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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神☀️
勳爵士 | 2025-8-28 08:09:12

我第一次注意到林曉薇,是在高二上學期的圖書館。

那天下午,我照例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準備辯論社的材料。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桌面上劃出一道道明暗相間的條紋。我正為「科技發展利大於弊」的論點尋找支撐材料,眉頭緊鎖地盯著筆記型電腦螢幕,幾乎要把它盯出個洞來。

「對不起,請問能幫個忙嗎?」

我抬頭,看見一個女生站在桌前,手裡捧著幾本厚厚的書。陽光在她身後形成一圈光暈,讓她看起來像是從光影中走出來的幻影。

「那邊的梯子好像被鎖住了,我拿不到最上層的那本《雲與大氣現象》,」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指著遠處的書架,「我看你很高,所以想問問...」

我當然幫了她。那本書放在幾乎貼近天花板的那層,我188公分的身高此刻終於派上了用場,而不只是在籃球場上搶籃板。取書的過程很簡單,但我卻莫名緊張,生怕一個不小心把整個書架弄倒。

「太感謝了!」她接過書時眼睛彎成月牙,「我是二班的林曉薇,辯論社的。你呢?」

「劉偉揚,一班,也是辯論社的。」我驚訝於我們同社團卻從未注意到對方,「可能是我們在不同組別吧。」

「你是策略組的對吧?我聽過你的名號,『資料庫劉』。」她笑著說,不是嘲諷,而是真誠的欽佩,「上次校際辯論賽你的數據支援太厲害了。」

我感到耳根發熱。通常別人這麼叫我時總帶點調侃,說我是行走的百科全書,人形資料庫。但從她口中說出來,卻像是一個值得驕傲的稱號。

那天的相遇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的生活中漾開圈圈漣漪。

從那以後,我開始在各種場合注意到林曉薇。在辯論社,她總是準備充分,言辭溫和卻立場堅定;在圖書館,她常坐在科學區和文學區的交界處,面前同時攤開物理課本和詩集;在走廊上,她走路時總微微低頭,像是在思考什麼,額前的碎髮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我發現她有個小習慣:思考時會無意識地轉筆,轉得不好,筆經常飛出去。每次筆掉在地上,她都會嚇一跳,然後不好意思地四下張望,看有沒有人注意到。

我注意到了。我注意到太多關於她的細節,多到我自己都開始害怕。

「偉揚,你最近怎麼老是心不在焉?」某天辯論社活動後,好友李哲勾住我的肩膀問道。

「有嗎?可能快期中考了,壓力大。」我敷衍道。

李哲瞇起眼睛:「少來,你什麼時候怕過考試?該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李哲大笑起來,知道自己猜對了。

「誰啊?哪個班的?我認識嗎?」他連珠炮似地問。

「沒有誰,別瞎猜。」我加快腳步,卻控制不住臉上升溫。

李哲追上來,一臉壞笑:「你不說我也能查出來。是辯論社的新學妹?還是圖書館那個常常幫你留位置的管理員阿姨?」

「閉嘴啦!」我給了他一拳,心裡卻泛起一絲甜澀。那份感情還太新鮮太脆弱,我甚至不敢對自己承認,更別說與人分享。

真正意識到自己喜歡上林曉薇,是在一個平凡的星期三下午。

辯論社正在準備校際比賽,我和林曉薇被分到同一組,負責研究「網路時代促進人際關係」這個論點。我們在社辦整理資料,窗外下著細雨,雨聲淅淅瀝瀝,像是為我們的討論伴奏。

「我覺得這個數據不夠有力,」林曉薇指著我整理的統計圖表,「雖然顯示社交媒體使用者人數增加,但沒有證明人際關係質量提升。」

我點點頭:「那我再找找有關人們幸福感的研究。」

「等等,」她突然眼睛一亮,「或許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切入——社交媒體讓原本不可能相遇的人們建立聯繫。比如偏遠地區的學生可以通過網路獲得優質教育資源,這不就是一種深刻的人際連結嗎?」

我看著她發光的眼睛,突然忘記了呼吸。那一刻,我明白了什麼叫「靈光一閃」,什麼叫「思維的魅力」。她不僅看到了數據,更看到了數據背後的人。

「怎麼了?我的想法很怪嗎?」她見我久久不語,有點不安地問。

「不,很好,」我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真的很好。」

我們相視而笑,雨聲彷彿突然變大了,敲打著屋簷,也敲打著我的心跳。

從那天起,我開始記錄關於林曉薇的一切。不是刻意為之,而是那些細節自己鑽進我的腦海,不肯離開。

我知道她每週三會去圖書館還書,每週五放學後會在操場邊的長椅上看書等待公車。我知道她喜歡喝巧克力奶茶但總是只買小杯,因為「大杯喝不完浪費」。我知道她笑的時候會先抿嘴,然後才綻放出全然的笑容,像是陽光突破雲層。

我也知道了陳宇陽的存在。

起初我沒太注意那個總是在課間衝向籃球場的男生。直到某個週五,我無意間看到林曉薇和陳宇陽一起從圖書館走出來。她手上拿著兩盒果汁,遞給他一盒。他接過時,手指輕輕擦過她的手指。

那個畫面像一根細針,刺進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我開始注意到更多細節:他們週末會一起去圖書館,她會幫他補國文,他會教她物理。放學後他們常常一起走到公車站,雖然總是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但那種默契卻不容錯認。

最讓我心痛的是,林曉薇看著陳宇陽的眼神。那是一種專注而溫柔的目光,彷彿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存在。

我從未見過她那樣看我。

「你應該告白。」李哲在某個午休時間對我說。那時我們正在食堂吃飯,而我第N次「不小心」提到林曉薇。

「什麼告白?我又不喜歡誰。」我嘴硬道,筷子無意識地戳著碗裡的米飯。

「得了吧,全班都知道你喜歡林曉薇,可能連老師都看出來了。」李哲翻個白眼,「每次她發言你都那副癡呆表情,誰看不出來啊?」

我感到臉上一陣燥熱:「有那麼明顯嗎?」

「明顯得像禿頭頂上的蒼蠅。」李哲毫不留情地說,「所以為什麼不告白?你長得不錯,成績好,還是辯論社主力。勝算很大啊!」

我搖搖頭,心裡泛起苦澀。李哲不懂,真正喜歡一個人時,第一反應是自卑。你會覺得自己哪裡都不夠好,配不上那個人眼中的星光。

更何況,那星光已經照亮了別人。

然而人的心就是這麼矛盾。明知希望渺茫,卻還是忍不住幻想「萬一呢?」。就像明知會下雨,卻還是期待陽光突破雲層的瞬間。

於是當冬季舞會的消息公布時,我內心掙扎了整整三天,最終還是決定告白。

「你瘋了嗎?」李哲在聽完我的計劃後瞪大眼睛,「誰都知道林曉薇和陳宇陽是一對啊!」

「他們又沒有公開在一起,」我固執地說,「再說,只是告白而已,又不會怎樣。」

「只是告白而已?」李哲誇張地揮舞雙手,「這可是核彈級別的尷尬好不好!以後辯論社還怎麼開會?你們不尷尬我們都尷尬!」

我知道他說得對,但我已經無法回頭。那種暗戀的情愫在我心裡發酵膨脹,幾乎要滿溢出來。我需要一個出口,即使那個出口通向的是懸崖。

我買了一個精緻的音樂盒,裡面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選擇它沒有特別的原因,只是某次辯論社活動時,我聽到林曉薇說這是她最喜歡的曲子。

我還寫了一張卡片,修改了十幾遍,最後只留下簡單的幾句話:「你的思維如月光般清澈,照亮了我許多困惑的時刻。希望能有機會更了解你。」

舞會那天,我穿上最好的襯衫,提前半小時就到達會場。手心不斷出汗,我不得不反複擦拭,以免弄濕那個裝著音樂盒的禮物袋。

李哲在一旁喋喋不休地給我做「戰前指導」:「記住,保持自信但不要傲慢,真誠但不要沈重。如果被拒絕就優雅退出,千萬別死纏爛打...」

我幾乎沒聽進去,眼睛死死盯著入口處,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然而林曉薇始終沒有出現。

隨著時間流逝,我的希望一點點熄滅。會場裡充滿歡笑和音樂,我卻感覺自己站在一個透明的泡泡裡,與這一切熱鬧隔絕。

「也許她不舒服先回家了?」李哲試圖安慰我。

我搖搖頭,一種直覺告訴我,林曉薇不是因為意外而缺席。她是選擇了去另一個地方,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那晚我提前離開舞會,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十二月的風冷得刺骨,我卻感覺不到寒冷,因為心裡的失落已經凍結了所有感官。

走到林曉薇家附近時,我鬼使神差地繞了路。然後我看見了他們。

在林曉薇家門廊柔和的燈光下,陳宇陽和林曉薇正在跳舞。沒有華麗的舞步,沒有喧鬧的音樂,只有一個小小的音樂盒流淌出《月光奏鳴曲》。他們的身影在燈光下形成一個完美的剪影,像是青春電影中最美好的畫面。

我站在原地,手中的禮物袋突然變得沈重無比。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麼叫「多餘」。

我悄悄轉身離開,沒有讓他們發現我的存在。路上的街燈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彷彿連影子都在嘲笑我的孤獨。

回到家,我將那個未送出的音樂盒放在書架最深處。它會在那裡積灰,成為我青春中一個沈默的註腳。

第二天在學校,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當有人在辯論社問起林曉薇為什麼沒去舞會時,我只是聳聳肩說「可能有事吧」。

林曉薇和陳宇陽一起出現時,我注意到他們之間微妙的變化:更多的眼神交流,更近的物理距離,還有那種只有戀人之間才有的氣場。

我的心沈了下去,但同時又有一種奇特的釋然。至少現在我知道了答案,不必再在猜測的海洋中漂流。

「你還好嗎?」李哲小聲問我,眼神裡充滿擔憂。

我點點頭,給他一個勉強的微笑:「從來就沒有希望,所以也談不上失望。」

這當然是謊言。沒有希望怎麼會失望?只是我選擇將這份失望深埋心底,像一顆不會發芽的種子。

日子繼續向前。我還是會在辯論社與林曉薇合作,還是會在圖書館遇見她,還是會在她不小心把筆轉飛時幫她撿起來。表面上看,什麼都沒有改變。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我看她的眼神不再充滿期待,而是帶著一種溫柔的告別。

學期結束前,辯論社舉辦了一次聚餐。大家玩起真心話大冒險,輪到林曉薇時,有人問她:「在場有沒有你喜歡的人?」

她的臉瞬間紅了,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陳宇陽,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全場起哄,我隨著大家一齊鼓掌微笑,彷彿這只是個有趣的八卦,與我的心無關。

聚會結束後,我和林曉薇巧合地一起走到公車站。夜色溫柔,路燈在我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謝謝你,偉揚,」她突然說,「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

我驚訝地看著她:「有嗎?我只是做了該做的。」

她微笑著,那笑容在月光下幾乎讓我窒息:「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你就像是我的守護星。不需要時感覺不到存在,需要時總會在那裡。」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她離「我喜歡你」最近的一次表達,卻是以這種永遠不會越界的方式。

「朋友就該這樣,不是嗎?」我輕聲說。

她點點頭,然後看見遠處駛來的公車:「我的車來了。明天見?」

「明天見。」我揮手道別,看著她跳上公車,消失在夜色中。

我知道我們還會有很多個「明天見」,但每個明天見都會是同樣的距離,同樣的友好,同樣的...沒有可能。

站在空蕩的公車站,我抬頭看向夜空。城市的燈光太亮,幾乎看不到星星。但我知道它們就在那裡,在肉眼無法看見的地方持續發光。

就像我的喜歡,不再期待被看見,卻依然真實存在。

青春裡的暗戀大多如此吧——不是所有心意都需要回應,不是所有喜歡都要有結果。有些感情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我們學會如何安靜地愛一個人,而不期待任何回報。

我拿出手機,拍下當天的夜空。照片裡只有一片漆黑,但我知道,在那片漆黑的某處,有星星在閃爍。

就像我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我會感謝這段無果的暗戀。它教會我溫柔,教會我尊重,教會我如何優雅地退場,如何在自己的軌道上繼續運行,不因他人的引力而偏離方向。

回家的公車來了,我踏上車,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窗外,城市燈火流轉,如同流逝的時光。

我戴上耳機,隨機播放到《月光奏鳴曲》。我沒有切歌,只是靜靜聽著,讓那熟悉的旋律洗刷過心臟,帶走最後一絲苦澀。

青春還很長,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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