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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1:50:01

前言:

她當真是養在深閨不知人心險惡!  
他明明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韃族先鋒將軍  
憑她一副荏弱嬌柔的模樣也敢大無畏的接近他?  
是大夫又如何?看她臉色蒼白更需要別人照顧  
即使悍戾囂狂如他也不免心悸擔憂  
偏怎麼趕、怎麼攆,她也不走  
看來,只好將她擄回關外好生疼寵  
誰知她雖是病美人一個  
骨子裡卻倔得很......


楔子  

  回到暌違三年的杭州,玉璘彬的雙眼貪婪地四處觀望,看著她熟悉至極的西湖湖畔;想起三年前的杏花飛舞和今日如出一轍,不同的是,她的身旁多了一個人,一個和她同心的人。

  「小姐咱們要先回玉色樓嗎?春雷跟在玉璘彬的身旁一雙黑眸沁著深情的柔光凝得玉璘彬臉上一片嫣紅。

  「咱們先回玉色樓。」玉璘彬急忙撇開視線,不敢再探進他多情的眼眸。

  自從她告訴他,她的身子只有他碰過之後,春雷的嘴邊老是掛著一抹喜孜孜的燦爛笑容,搞得她不知該如何面對。

  可他再也不許她入主玉色樓,儘管故技重施也不許;這下子,祝嬤嬤恐怕要哭了,白白浪費一棵搖錢樹。

  其實這玉色樓的當家主事者是她,祝嬤嬤不過是掩飾她的□罷了,若是她就此撒手不管的話……難道要教妹妹們來管理嗎?

  而且趁著她仍有幾分姿色,不多撈一點的話,似乎也滿對不起自己的;但春雷這塊臭石頭,是鐵定不會讓她再做這些事的。

  該怎麼辦?

  玉璘彬邊思忖著,邊往前方走去,拐個彎,行至一處拱門下,放眼看見前方的玉色樓。

  「咦」怎麼太陽剛下山玉色樓外的整排燈籠全亮了,祝嬤嬤不是最厭惡這樣浪費的嗎?怎會容許這上百盞的燈籠齊亮?

  玉璘彬理不出頭緒,加緊腳步往前走去,才剛踏入這庭院大門,即有一群鶯鶯燕燕外出迎接,喧囂的鶯聲燕語,嚇得玉璘彬趕緊往裡頭竄,怕的是再慢一步,她便再也見不著摯愛的妹子們。

  衝進大廳,只見兩名女子迎上她,她們穿著淡薄臉上染上幾分胭脂,有著說不出的一份美;可是美歸美,這兩名女子也太像她的妹子了吧!?

  玉琳琅那雙帶笑的眼眸,玉琬琰那雙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她倆正含笑對著她,用著輕佻的言語、猥瑣的動作,正在勾引她這位,恩客?連在她後方的春雷都瞧得一愣一愣的。

  一簇火苗油然而生,燒得又烈又狂,猛地在心頭形成一股漩渦,猛地往心窩裡頭鑽;真是受不住這樣的氣,她可真是受不住了!

  「琳琅、琬琰!你倆在搞什麼鬼呀!」一聲狂喝,打斷了正在快樂優遊的尋歡客,整個大廳猛地靜穆,花娘、歌妓全都不知所措地看向玉璘彬。

  「大姐!?」還是玉琳琅反應快些,立即認出眼前風塵僕僕的來人是男子裝扮的玉璘彬,當下喊出她的名。

  「你們眼中還有我這個大姐嗎?」玉璘彬笑斂面容,冰寒的眸子射出不容置喙的光芒。她從容的梭巡四周,裡頭的客人不變,倒是花娘們都不太一樣,在這之間,唯獨少了一個人。

  「祝嬤嬤呢?叫她出來」我找她問明白。她真是快氣炸了!

  好一個祝嬤嬤,虧她北上之時,還曾將自個兒的妹子們托付給她,這下可好,瞧她做了什麼事?

  竟然敢將她的妹子推入火坑?她非剝掉她那一層油光粉面的老人皮不可!

  越想越怒,她的火氣跟著直速上升,然而四下沒一個人告知她,那個該死的祝嬤嬤上哪去了。

  「大姐,你別氣。」玉琬琰柔聲細語地勸道。

  我怎能不氣?那個該死的祝嬤嬤竟敢逼良從昌,真是欺人太甚。玉璘彬的眸子直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盼能從他們的眼中找出一些消息。

  「祝嬤嬤死了,所以我才和二姐下場頂玉色樓的面子。」玉琬琰一雙勾人的明眸直瞅著玉璘彬,像是在責怪她。

  她死了?是,在她北上那一年祝嬤嬤已經年屆七十,算算也是時候了,偏她從來沒想過這個愛抹粉的老太婆也會死,不知她現在是真落入地獄了,或是閻王瞧她醜,不敢收她放她四處飄零?

第1章(1)  

  玉璘彬一步一趑趄地走在玉色樓內院的迴廊上。

  想著方才琳瑯同琬琰跟她說的話,她可真是汗涔涔、淚潸潸……

  唉!眼前的迴廊倏地拉長,更是強烈的阻擋她再往前走,可這一段路,偏是不走不行,再如何,也得咬緊牙根走下去。

  「大小姐。」在迴廊下方的中雲驀地出現在玉璘彬的面前。

  瞧了他一眼,玉璘彬問:「三小姐呢?」

  「三小姐正在藥圃裡。」他俊朗的臉直盯著地面,怎樣也不敢擡頭看玉璘彬一眼。

  玉璘彬走了兩步,便又停下腳步。

  「中雲,三年前三小姐發生事情時,你為何沒有盡全力救助?」

  就是這般鐵證如山的控訴,才會使得他不敢擡起頭來。

  「我在遠遊之前,是如何的交代你呢?」玉璘彬不甚愉悅地皺起劍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中雲低垂的臉龐。

  「大小姐要中雲以命相抵,誓死守護三小姐。」他也想要照著玉璘彬的吩咐去做,可事情的發生並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他真的試過了,只是……

  「但你並沒有做到。」玉璘彬的臉一凜,無限威嚴乍現。「若是讓我發現瑾瑜有所不同,我便要拿下你的頭血祭。」

  在玉璘彬的心中,每個妹子們都是一樣重要的,若是有人敢讓她們受到任何傷害,她是不會輕易饒過的。

  當年在玉色樓紮根之後,她便替妹子們各找了一位隨侍,以保護她們的安全;一方面是怕後有追兵,自己會無暇分身照料她們,一方面是應了那江湖術士的話北上;所以她才找了些人來當隨侍。

  她後悔了;她不該將自個兒寶貝的妹子們交給這種不會挺命護主的奴才,畢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像春雷這般疼她;並不是每一個從破廟街尾找回來的孩子,都可以像春雷這般完美。

  「中雲任憑大小姐處置。」中雲的頭垂得更低了。

  他是真的知錯、認錯了。

  「希望你不會再犯第二次。」玉璘彬撇下話,便往方才中雲所說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琳瑯和琬琰一定也罵過他了,她不想再無意義地念他一次。

  「多謝大小姐。」中雲猛地擡起頭對著玉璘彬的背影,深深地一鞠躬。

  走到盡頭,玉璘彬向左邊的閣院走去,她還不及想出如何開口,倒讓一旁的玉瑾瑜搶先了。

  「大姐,你回來了!」拋下手中才剛摘下的各色草藥,玉瑾瑜像個小女孩般地奔至玉璘彬的身前。

  「瑾瑜……」哦!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可能就是她了。不過瞧她的氣色可是比往常好多了。

  玉璘彬走向前,拉過玉瑾瑜的雙手,仔仔細細地一番查看,像是要找出她有什麼不一樣。

  三年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也足以讓一位少女長大成人。記得她離開玉色樓的那一年,她才剛幫瑾瑜辦了及笄禮,現下瑾瑜也已十八了。

  這日子過得可真快呀!

  瑾瑜的雙眼更加的迷人心神,氣色也跟著紅潤多了,好似以往那股病氣皆已煙消雲散。雖然仍是消瘦了些,卻也讓她倍感欣慰。

  「大姐,你往京城去的這一趟路,可有探得文哥哥一家人的消息?」這一樁事,可也是她最殷切期盼的事了。

  當年文氏一族為了保住她一條小命,也真是付出所有的心力,這恩情,她不敢忘,也忘不了。

  現下,她是安好無恙,但那個最疼愛她的文哥哥呢?

  在玉色樓裡,常常可以知道一些來自各地的奇聞,她也從一些客倌的口中得知,玉氏當年為何會導致家破人亡;至今,她仍是不明白為何文氏也牽連其中,而現下,文哥哥依舊生死未卜,這教她如何安心?

  看著瑾瑜如此期待的眼神,玉璘彬簡直是汗顏得無話可說。

  她總不能告訴瑾瑜,這三年來,她只忙著將心思放在春雷身上,壓根兒不記得瑾瑜對她的殷望。這教她如何開口呢?

  「他……」玉璘彬支吾其詞,腦中不停地想著該如何回答她的話;該隱瞞她,還是乾脆告訴她,她根本已經忘了她的交代呢?

  「大姐。」玉瑾瑜笑了笑,彷彿已經看穿她的苦惱,大姐一定是忘了這件事吧!

  她的語氣中的笑意不是苛責的前兆,而是對玉璘彬十足的認識。她知道大姐只要一遇上春雷的事,其他的事便會自然地從她的腦海中撤出。大姐對春雷的迷戀,可是從她初見春雷的第一眼起便開始的,只有春雷才是大姐心中唯一的掛念。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個性使然;她知道,因為她是她最摯愛的大姐。

  「我很抱歉,瑾瑜,我總是做不好你交代的事情。「

  「沒關係。」

  玉瑾瑜揚起醉人的笑眸,衝著玉璘彬便是一個釋然的笑,一個讓人感到溫暖而體恤的笑。

  玉瑾瑜看了看手中的髒汙,再瞧著玉璘彬一身的狼藉,遂開口道:「姐,不如我們一起到裡頭的溫池裡泡泡吧。」

  不待璘彬回答,玉瑾瑜便拉起她的手,自草藥圃旁邊閃進一條只有她倆知道的秘道裡。順著秘道便可以看見有著一窪約能容下兩人的小池子,兩人從容地脫去身上的衣物,先後跳進溫熱的池水裡。

  「瑾瑜,我已經有多久沒有泡過這一個池水了?」過了半晌,玉璘彬才千般慵懶地道。

  這一個隱密的池子,是她和瑾瑜發現的,而後,瑾瑜再加入各種草藥,讓這一座小池子擁有各種藥效的治療。

  這是她們兩姐妹的秘密,甚至琳瑯和琬琰都不曉得。

  「大姐,自四年前你便少來這裡。」玉瑾瑜沁著一雙無塵的秋水,像是不懂世事的仙子,直勾勾地看進玉璘彬的心裡。

  從小,因為她的身子骨較差,所以大姐總是多疼她幾分,總是不忍她做什麼,所以其他的姐妹們偶爾還會為此而不開心。

  可她是開心的,儘管她的身子骨不好,可是有大姐的陪伴和對她醫學上的支持,她便覺得身子再如何不好都無所謂。

  更何況,現下的她,還有一個讓她日夜想念的男子,此生已足矣。

  「近年來可好?」玉璘彬睜著一雙美眸直瞧著瑾瑜,像是要證明琬琰的話不可信。

  「瑾瑜很好」大姐不用擔心。

  「是嗎?」玉璘彬在心裡頭想著到底該如何開口,才不至於傷了瑾瑜這一顆敏感善良的心。

  「大姐有話想問瑾瑜嗎?」

  知姐莫若她,一個小動作,她便能猜出大姐的心思;而現下的大姐如此躊躇難言,她不用細想,便能猜出她的心。

  況且,在大姐到她這裡來之前,想必二姐和四妹都已經同她說過,嘻!大姐一定是在苦惱著該如何開口。

  玉璘彬將身子靠在池子邊,將頭枕在假山上頭,打算用著最淺顯不傷人的話來問,卻苦於滿腹文采找不出一句最貼切的話。

  「大姐是在煩惱瑾瑜這三年來到底發生什麼事?」玉瑾瑜自池子的另一頭滑過來玉璘彬的身旁。

  「喝?」玉璘彬吃了一驚,一雙美目逕往瑾瑜身上飄。

  玉瑾瑜捂口低笑兩聲「大姐,你還是同以前一個樣,總是怕說了什麼話傷了我。

  其實,我現在可是比以前堅強多,而且大姐也可以不用這麼顧慮我,瑾瑜現下是好得很。」

第1章(2)  

  玉瑾瑜從她的身旁緩緩地站起身,拿起一旁放置的布衫將身上的水珠抹乾,才從容地穿上衣物,絲毫不在乎在玉璘彬的面前裸裎。

  「大姐,天氣已入秋,你可別貪泡,到瑾瑜的珞珞閣去,讓瑾瑜溫上泡熱茶,為大姐去去塵。」

  話畢,玉瑾瑜轉身離開了玉璘彬的視線範圍,留下一頭霧水的她。

  瑾瑜這樣的反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嗎?可看她的樣子,倒有一點小兒女羞澀的模樣,怎麼也看不出她到底有沒有受過什麼樣的傷害呀?

  她一回來,便面臨祝嬤嬤的死,琳瑯和琬琰入主玉色樓,還包括她最擔心的瑾瑜竟也發生這樣的大事——

  三年前,在她前腳踏離玉色樓,瑾瑜也跟著失蹤;三年後,她又踏進玉色樓之時,瑾瑜也是剛回玉色樓,整整失蹤了三年。

  三年……是三年耶,不是三天!

  想想這三年,山莽橫行、外寇侵內,她一個姑娘家在外三年,該是怎樣地一個情況?

  天!她不願想,她多不願去想!

  這一切都是她的失職;是她答應爹親要照顧妹妹們的,而瑾瑜失蹤了三年,她竟是在三年後的今天,才知道自個兒的妹子失蹤。

  她真是愧對爹親,愧對瑾瑜和其他的妹子們;有她這般自私顧己的大姐,對她們來說,真的算不上幸運。

  難怪琬琰在氣她了!

  唉!她到底該如何讓瑾瑜對她說出真心話呢?

  真是頭疼了!

  「真是好茶。」玉璘彬捧起手中的青瓷杯,淺啄了一口杭州特產的龍井,入口的滑潤,可真是清香順口。

  洗去一身的塵沙,再喝上兩口溫熱的茶,真是快樂似神仙。

  快樂是快樂,但她只要一想到該如何讓瑾瑜將這三年所發生的事說出,她便覺得有點頭暈腦脹。

  這倔強的小妹子,若是她不想說,儘管是將大刀擱在她頸邊,她寧可死也不願將不想說的話說出。

  這一點……真是讓玉璘彬傷透了腦筋。

  該如何是好呢?

  「大姐,是二姐叫你來問我,我這三年去了哪裡嗎?」玉瑾瑜笑嘻嘻地問。

  她像是個愛惡作劇的女孩,可看了大姐這般憂心忡忡的樣子,便決定不再惡作劇了。

  玉璘彬喝了一口溫茶,想笑又不敢笑,想怒又不敢造次,真是累煞她了。

  她的眼角悄悄地瞥了瑾瑜一眼,只是輕輕地點一下頭,等著她告訴她事實的真相。

  「瑾瑜先同大姐約好,你絕不能生氣,否則瑾瑜不說。」玉瑾瑜像是極怕玉璘彬生氣般,事先同她約法三章,才願意道出她這三年來的蹤跡。

  玉璘彬在腦海中飛快地翻掠這個問題,心中對這個小妹又是心疼又是憐惜,一直以為她定是遇上什麼慘無人道的事情。

  她是絕不會生瑾瑜的氣,可她絕對不會放過欺她妹子的人。

  「大姐答應你。」

  「真的?」

  「大姐什麼時候騙過你?」有,就是忘了幫她打探文氏一族的事;這是她這一輩子唯一沒為她辦好的事。

  「那好吧!」玉瑾瑜睜著一雙大眼轉呀轉的,像是在想著該如何開口。

  玉璘彬淺啜著茶,決定不逼迫她,打算讓她好好地吐露真實。不過,半晌之後,瑾瑜仍是說不出一句話,倒是把玉璘彬的好性子給磨盡。

  她看著瑾瑜若有所思的神態,讓她猜不出她到底是遇上何等陣仗,讓她如此猶豫不決的說不出話來。

  良久,玉瑾瑜輕輕地歎口氣,她瞅著一雙美目看著玉璘彬「大姐,瑾瑜這三年來是在關外。」

  「關外?」

  「這是怎麼回事?」這兒距離關外有千里遠,豈是瑾瑜說想去、便能去的地方哪?鐵定是有人將她帶到了那個地方。

  不待玉璘彬有所反應,玉瑾瑜便自顧自的講下去:三年前,大姐外出遠遊求姻緣我便至杭州城外的廟裡替大姐求個平安,豈知在回程的路上,便遇上一個蠻族的人……

  不等玉瑾瑜將話說完,心急如焚的玉璘彬一下子便攔下她的話:蠻族?是他將你帶到關外去的嗎?

  近幾年,關內關外皆不得安寧,可在這杭州附近,倒是第一次聽說有蠻族在這裡出現。

  誰不遇著,偏讓瑾瑜遇上這等事!?

  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蠻族,瑾瑜讓他們給擄走,豈還有清白可言?

  去!第一個她便要拿中雲開刀,護主失職,她也不再需要這種無用的隨侍了;倒不如將他剁一剁,餵給玉色樓前的小黃狗,最起碼一遇上事情,牠還會汪、汪叫個幾聲,知會她一聲。

  她要中雲這種無利可用的廢物做什麼?真是氣煞她了!

  「大姐,你是在生中雲的氣嗎?」看著玉璘彬的劍眉漸攏,她不用問也能猜得幾分她的心思。

  「我……」

  「這與中雲無關。」

  怎會無關?唉!這善良過頭的妹子呀,怎麼到這個關頭淨為中雲這奴才出頭?難道她不知道,因為中雲的無能,她才會被蠻族擄走嗎?

  「我不是被擄走的,是我自己要跟他走的。」

  「咦?」

  她有沒有聽錯?瑾瑜說她是自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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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1:51:00

第2章(1)  

  三年前

  玉瑾瑜走出珞珞閣,順著前頭的藥圃走去,再往前登上樓台,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睡熟的西湖。

  在這個黎明破曉前的黑暗時刻,天上的雲幕和地面上的湖水全都是同一種藍色,烏藍、烏藍的,教她搞混了現下的時刻。

  玉瑾瑜低歎一口氣,讓略微蒼白的小臉暴露在朦朧月光下,任憑月光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青藍悚懼的光絲。

  自從玉氏血案之後,跟著大姐在杭州紮下了根,她的身子骨也跟著好一點,不似以往那般,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讓她得在,躺個十數天。

  可是大姐往北去了,為了找尋自己的姻緣,這樣的大姐一直是她崇敬的對象;能夠明確地知道自個兒要的是什麼,便勇於追求什麼,讓她好生羨慕。

  只希望大姐這一趟去,真能找到她所想要的,待會兒天一亮,她便要到杭州城外的廟裡,替大姐求個平安,也求菩薩替她指點迷津吧。

  否則像她這樣的人,總不能一輩子都仰賴著大姐照顧她吧。

  大姐肯,她倒也未必肯;這是她最後的倔,也是僅剩的自尊。

  中雲,待會兒咱們再順道到城外後山腰的破廟外找些不同的藥材。,拜完神,坐上中雲為她準備的馬車,玉瑾瑜邊交代著他一些事情。

  自從她到了玉色樓後,除了將身子養好一點,便是幫著玉色樓裡頭的姐妹們看看病,替她們解決一些小問題。

  除此之外,她可真是一無是處。二姐琳瑯有著一手好手藝,總是在她病重之刻,能做出各種珍饈餚饌;四妹琬琰是玉氏正統的繼承人,懂得選茶、制茶、泡茶,更是她的啟蒙師傅;五妹玲瓏一雙巧手,能夠織出千變萬化的布料,舉凡杭織錦繡、絲綢綾羅,對她來說更是易如反掌。

  而她呢?說穿了不過是一身的爛皮囊,虛擲著自己的生命。

  除了當年因體弱而留在禦醫文世伯的府中,習得點滴皮毛功夫,總算讓她感到自己還有點用。

  可學了醫,又有什麼用呢?姐妹們的身子骨奇佳,鮮少生病,總是讓她無用武之地;不過,這想法並不是代表她希望姐妹們生病,而是想要找到一點活下去的勇氣吧。

  想要讓自己覺得自己還是有點用的,因為她總不能一輩子活在姐妹們的保護之下吧。

  隨著馬車輕盈地飛馳,風聲颯颯地落在玉瑾瑜的耳邊,不一會兒,風聲乍止,中雲掀起布簾,好讓她下馬車。

  玉瑾瑜一下馬車,便瞥見破廟裡頭有著一抹瑟縮的人影,不像娃兒、不像狗兒,真像是個彪形大漢的身形。

  可怎麼會呢?

  是乞丐?還是受傷的人?

  中雲僱來的馬車,在她下車之後,便離開了,現下只有她和中雲,而她正思忖著要不要到那破廟裡瞧一瞧。

  主意一打定,玉瑾瑜便往破廟走,搞得中雲一頭霧水,不懂主子怎會不往後山腰走,反倒是走向破廟裡。

  「小姐,,今兒個不是要到後山腰找些五味子嗎?」,中雲跟在玉瑾瑜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

  「是!不過,我瞧見破廟裡似乎有一抹人影,像是受傷了。」,玉瑾瑜輕描淡寫地解說著。

  她僅有的一技之長也只有文世伯傳授給她的醫學,功夫到不到家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她還學到了文世伯的慈悲心腸。

  要她看見一個受傷的人而置之不理,可能直接一刀將她殺了,她還會覺得舒坦幾分。

  文世伯將他的畢生所學全教給了她,若是不能善用,那她可能會下了黃泉,也不敢去見文世伯。

  跨過破廟的門檻,映入玉瑾瑜眼簾的是一尊殘破不堪的菩薩像,而下方有著一抹人影,像是亟須幫助。

  玉瑾瑜心神一定,立即往前跨出一大步,往那一抹人影靠過去。在她伸手可及時,那抹人影卻突然揮出一把大刀,幸而跟在她身後的中雲隨即發現那一道充滿肅殺之氣的視線,將玉瑾瑜拉回他的身後,讓那刀子落空。

  那人影自菩薩像的下方走出,是一個有著紅髮綠眸的異族男子,那一雙像是佈滿著憂鬱的藍綠色眼眸,像是她日日夜夜所見的西湖顏色,連他眼中的孤寂,她都可以簡單的看透。

  「我祇是想幫你的忙,你別誤會。」,玉瑾瑜驚魂剛定,便吶吶地向眼前的異族男子解釋。

  「小姐!」,中雲對於玉瑾瑜的作法相當不以為意,遂將她拉回自己的身後。若是有個萬一,他也得力保三小姐全身而退,否則他怎對得起對他恩重如山的大小姐呢?

  「中雲。,」玉瑾瑜推了推他,自他的身後走出,,「中雲,他已經受傷了,你不可以這樣待他。」

  中雲順著玉瑾瑜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那名異族男子的腰間正不斷地流出血水。他一定是因為受到衙門的圍捕,所以才會受傷。

  這幾年來,自從先前的聖上遭外族擄去,來自於關外或沿海的外寇便益趨囂張,公然在各個熱鬧的城鎮姦淫擄掠;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這幫外族已經來到了杭州城外。

  一思及此,中雲更不能掉以輕心,若是隨意放下防人之心,說不了一個準,他和三小姐便會喪生於這個外族男子的大刀下。

  「這位公子,不妨讓我替你療傷?」完全把救人擺在第一位的玉瑾瑜,絲毫不理會中雲過度的提防心,逕自優閒地走向那位身材高壯、俊爾狂肆的異族男子。

  ,「多管閒事!」在玉瑾瑜尚未接近他之前,那異族男子撂下狠話,大刀也霎時落在玉瑾瑜的頸子。

  兀荊韃的一雙眸子直瞅著玉瑾瑜帶笑的星眸,不解這女人為何還在笑?若是一般人的話,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這一把大刀,老早就嚇得兩腿發軟、跪地求饒,又豈會是她這副德行?

  他不懂。像她這般的姿色,美歸美,身子卻顯得太單薄,不是他所喜歡的型;可她的那一雙眼,卻讓他覺得很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地疼。

  那一雙眼……和他太相似了。

  嘖!若不是他的行動做得太過火,今日他也不會落得如此危險的境地,更不會遇上這個可人的姑娘。

  若是情況允許,他定要帶她回關外他的族群裡去。

  「公子,你若不趕緊包紮的話,恐怕你會失血不支倒地。,」玉瑾瑜觀察一下他的氣色,發現他的身子似乎是健康得令人嫉妒,可若是這樣不管他,難保他不會失血而亡。

  「你不怕我?」兀荊韃扯了扯菱角分明的唇,微皺下濃眉,拿著一雙寂寞的眼探進她的心裡。

  「怕。,」玉瑾瑜直言無諱。「可我更怕你就這樣死了;若我放著你不管,讓你就這樣死了的話,我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哦?」,兀荊韃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將手上的大刀略加施力地湊近玉瑾瑜的頸子,立見絲絲的血,緩緩地滑落。「這樣也不怕嗎?」

  中雲見狀,立即趨上前去,想要以掌勁推開那把致命的大刀,卻被兀荊韃冷言嚇阻。

  「若是想讓她死得早,你大可以靠過來。」

  雖然他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和這位討他喜歡的姑娘究竟是什麼關係,不過,他是不愛自個兒喜愛的女人同其他男人有瓜葛的,這讓他心頭不甚舒坦。更何況,他還想將她帶回關外呢。

  「你!」,中雲怒不可遏,卻又無計可施,更氣自己的粗心大意,讓三小姐落入這般的險境裡。

  「中雲,他不會殺我的。」雖然他能輕鬆地舉起大刀擱在她的脖子上,可卻顯得有點氣虛,誰都看得出他在逞強,只有鹵莽慣了的中雲,才會看不清楚這種顯而易見的假象。

  聽見玉瑾瑜的吩咐,中雲忍下滿腹的怒火,靜靜地閃在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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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嬌 第2章(1) 作者:丹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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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

  玉瑾瑜走出珞珞閣,順著前頭的藥圃走去,再往前登上樓台,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睡熟的西湖。

  在這個黎明破曉前的黑暗時刻,天上的雲幕和地面上的湖水全都是同一種藍色,烏藍、烏藍的,教她搞混了現下的時刻。

  玉瑾瑜低歎一口氣,讓略微蒼白的小臉暴露在朦朧月光下,任憑月光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青藍悚懼的光絲。

  自從玉氏血案之後,跟著大姐在杭州紮下了根,她的身子骨也跟著好一點,不似以往那般,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讓她得在,躺個十數天。

  可是大姐往北去了,為了找尋自己的姻緣,這樣的大姐一直是她崇敬的對象;能夠明確地知道自個兒要的是什麼,便勇於追求什麼,讓她好生羨慕。

  只希望大姐這一趟去,真能找到她所想要的,待會兒天一亮,她便要到杭州城外的廟裡,替大姐求個平安,也求菩薩替她指點迷津吧。

  否則像她這樣的人,總不能一輩子都仰賴著大姐照顧她吧。

  大姐肯,她倒也未必肯;這是她最後的倔,也是僅剩的自尊。

  中雲,待會兒咱們再順道到城外後山腰的破廟外找些不同的藥材。,拜完神,坐上中雲為她準備的馬車,玉瑾瑜邊交代著他一些事情。

  自從她到了玉色樓後,除了將身子養好一點,便是幫著玉色樓裡頭的姐妹們看看病,替她們解決一些小問題。

  除此之外,她可真是一無是處。二姐琳瑯有著一手好手藝,總是在她病重之刻,能做出各種珍饈餚饌;四妹琬琰是玉氏正統的繼承人,懂得選茶、制茶、泡茶,更是她的啟蒙師傅;五妹玲瓏一雙巧手,能夠織出千變萬化的布料,舉凡杭織錦繡、絲綢綾羅,對她來說更是易如反掌。

  而她呢?說穿了不過是一身的爛皮囊,虛擲著自己的生命。

  除了當年因體弱而留在禦醫文世伯的府中,習得點滴皮毛功夫,總算讓她感到自己還有點用。

  可學了醫,又有什麼用呢?姐妹們的身子骨奇佳,鮮少生病,總是讓她無用武之地;不過,這想法並不是代表她希望姐妹們生病,而是想要找到一點活下去的勇氣吧。

  想要讓自己覺得自己還是有點用的,因為她總不能一輩子活在姐妹們的保護之下吧。

  隨著馬車輕盈地飛馳,風聲颯颯地落在玉瑾瑜的耳邊,不一會兒,風聲乍止,中雲掀起布簾,好讓她下馬車。

  玉瑾瑜一下馬車,便瞥見破廟裡頭有著一抹瑟縮的人影,不像娃兒、不像狗兒,真像是個彪形大漢的身形。

  可怎麼會呢?

  是乞丐?還是受傷的人?

  中雲僱來的馬車,在她下車之後,便離開了,現下只有她和中雲,而她正思忖著要不要到那破廟裡瞧一瞧。

  主意一打定,玉瑾瑜便往破廟走,搞得中雲一頭霧水,不懂主子怎會不往後山腰走,反倒是走向破廟裡。

  「小姐,,今兒個不是要到後山腰找些五味子嗎?」,中雲跟在玉瑾瑜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

  「是!不過,我瞧見破廟裡似乎有一抹人影,像是受傷了。」,玉瑾瑜輕描淡寫地解說著。

  她僅有的一技之長也只有文世伯傳授給她的醫學,功夫到不到家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她還學到了文世伯的慈悲心腸。

  要她看見一個受傷的人而置之不理,可能直接一刀將她殺了,她還會覺得舒坦幾分。

  文世伯將他的畢生所學全教給了她,若是不能善用,那她可能會下了黃泉,也不敢去見文世伯。

  跨過破廟的門檻,映入玉瑾瑜眼簾的是一尊殘破不堪的菩薩像,而下方有著一抹人影,像是亟須幫助。

  玉瑾瑜心神一定,立即往前跨出一大步,往那一抹人影靠過去。在她伸手可及時,那抹人影卻突然揮出一把大刀,幸而跟在她身後的中雲隨即發現那一道充滿肅殺之氣的視線,將玉瑾瑜拉回他的身後,讓那刀子落空。

  那人影自菩薩像的下方走出,是一個有著紅髮綠眸的異族男子,那一雙像是佈滿著憂鬱的藍綠色眼眸,像是她日日夜夜所見的西湖顏色,連他眼中的孤寂,她都可以簡單的看透。

  「我祇是想幫你的忙,你別誤會。」,玉瑾瑜驚魂剛定,便吶吶地向眼前的異族男子解釋。

  「小姐!」,中雲對於玉瑾瑜的作法相當不以為意,遂將她拉回自己的身後。若是有個萬一,他也得力保三小姐全身而退,否則他怎對得起對他恩重如山的大小姐呢?

  「中雲。,」玉瑾瑜推了推他,自他的身後走出,,「中雲,他已經受傷了,你不可以這樣待他。」

  中雲順著玉瑾瑜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那名異族男子的腰間正不斷地流出血水。他一定是因為受到衙門的圍捕,所以才會受傷。

  這幾年來,自從先前的聖上遭外族擄去,來自於關外或沿海的外寇便益趨囂張,公然在各個熱鬧的城鎮姦淫擄掠;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這幫外族已經來到了杭州城外。

  一思及此,中雲更不能掉以輕心,若是隨意放下防人之心,說不了一個準,他和三小姐便會喪生於這個外族男子的大刀下。

  「這位公子,不妨讓我替你療傷?」完全把救人擺在第一位的玉瑾瑜,絲毫不理會中雲過度的提防心,逕自優閒地走向那位身材高壯、俊爾狂肆的異族男子。

  ,「多管閒事!」在玉瑾瑜尚未接近他之前,那異族男子撂下狠話,大刀也霎時落在玉瑾瑜的頸子。

  兀荊韃的一雙眸子直瞅著玉瑾瑜帶笑的星眸,不解這女人為何還在笑?若是一般人的話,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這一把大刀,老早就嚇得兩腿發軟、跪地求饒,又豈會是她這副德行?

  他不懂。像她這般的姿色,美歸美,身子卻顯得太單薄,不是他所喜歡的型;可她的那一雙眼,卻讓他覺得很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地疼。

  那一雙眼……和他太相似了。

  嘖!若不是他的行動做得太過火,今日他也不會落得如此危險的境地,更不會遇上這個可人的姑娘。

  若是情況允許,他定要帶她回關外他的族群裡去。

  「公子,你若不趕緊包紮的話,恐怕你會失血不支倒地。,」玉瑾瑜觀察一下他的氣色,發現他的身子似乎是健康得令人嫉妒,可若是這樣不管他,難保他不會失血而亡。

  「你不怕我?」兀荊韃扯了扯菱角分明的唇,微皺下濃眉,拿著一雙寂寞的眼探進她的心裡。

  「怕。,」玉瑾瑜直言無諱。「可我更怕你就這樣死了;若我放著你不管,讓你就這樣死了的話,我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哦?」,兀荊韃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將手上的大刀略加施力地湊近玉瑾瑜的頸子,立見絲絲的血,緩緩地滑落。「這樣也不怕嗎?」

  中雲見狀,立即趨上前去,想要以掌勁推開那把致命的大刀,卻被兀荊韃冷言嚇阻。

  「若是想讓她死得早,你大可以靠過來。」

  雖然他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和這位討他喜歡的姑娘究竟是什麼關係,不過,他是不愛自個兒喜愛的女人同其他男人有瓜葛的,這讓他心頭不甚舒坦。更何況,他還想將她帶回關外呢。

  「你!」,中雲怒不可遏,卻又無計可施,更氣自己的粗心大意,讓三小姐落入這般的險境裡。

  「中雲,他不會殺我的。」雖然他能輕鬆地舉起大刀擱在她的脖子上,可卻顯得有點氣虛,誰都看得出他在逞強,只有鹵莽慣了的中雲,才會看不清楚這種顯而易見的假象。

  聽見玉瑾瑜的吩咐,中雲忍下滿腹的怒火,靜靜地閃在她的身後。

第2章(2)  

  「這位公子,先把大刀放下吧,好讓瑾瑜為你上藥。」玉瑾瑜輕聲細語地道,邊往他的身邊靠過去。

  「你……」,她想為他上藥?難不成她是個大夫?他可真不知道中原竟有這般奇異的女子,莫非真是大明朝氣數已盡?

  看著玉瑾瑜大無畏的神情,更是打擊著兀荊韃的自信。

  唉!不妨讓她試試吧。

  兀荊韃放下大刀,順從地在玉瑾瑜的身旁坐下,畢竟,過度的失血已經幾乎讓他失去了意志。

  若是這女子和男子皆是大明朝派來的人,即使在睡夢中讓她取了性命,他也無怨。

  ,瑾瑜閨姓玉,公子不妨喚我一聲瑾瑜吧!,玉瑾瑜熟練地自懷中拿出她以萎蘇、犬山椒、延命草、何首烏等數十種奇藥所煉成的金創藥,將兀荊韃身上的贅衣褪下,才一一上藥。

  面對著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玉瑾瑜面不改色地又是擦拭、又是觀察,還好沒有傷到裡頭的骨頭或內臟。

  玉瑾瑜扯下身上的內裙擺,撕成一條條的,動作輕巧地替他妥善包紮,邊觀察著兀荊韃緊抿著嘴的強忍表情,一個忍不住,她便笑開了嘴。

  「你在笑什麼?」

  聽見她銀鈴似的笑聲,兀荊韃不但不感到惱怒,反而對她感到興味盎然,很想知道她為何會笑得恁地開心。

  難道她不知道他是人人聞風喪膽的外族男子,而且,在先前,他不離身的大刀還擱在她細緻的頸子上,她為何不怕?

  玉瑾瑜眼角瞄了一眼他,再次扯開笑顏。

  「我在笑你強忍著的表情。」明明是那麼的痛,他又何苦強忍著,又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她是個醫者,她知道這樣幾欲見骨的傷口一定很痛,且會讓人痛得無法忍耐,渾身扭動,以至於傷口外翻。

  這樣椎心刺骨的痛,有幾人能夠忍受?

  唉!他可算是她見過最令人心疼的傷者了。

  聽見玉瑾瑜的回答,兀荊韃沒有再說話,只是更加強忍著腹部傳來的痛楚,好讓自己的表情看來更自然一點。

  要他再聽一次這小女娃兒的調侃,他可受不住;不過,這個名喚瑾瑜的小女娃兒,可真是有一套。

  看著她簡潔輕快的玉指在他的身上飛躍,不消一盞茶的時間,已經將他的傷口上藥,且紮實的包紮好了,而這個真讓人猜不出年紀多大的女孩,怎會有著這一手非凡的技藝。

  「這位公子,瑾瑜先替你做了簡單的處理,待你到了城裡,再找個大夫好好地替你醫治。」玉瑾瑜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這是她第一次替外人做治療,倒是讓她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原來自己還真是滿有用的。

  這種自我肯定的感覺真好。

  「你是傻了嗎?明眼人一瞧便知我是剛從城裡逃出來,你卻偏要我再往城裡走,是存心讓我被逮個正著嗎?」

  兀荊韃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他甚至懷疑她是大明朝派來取他性命的奸細,可瞧她這麼用心地為自己包紮傷口,她鐵定不會是追兵。

  沒有一個追兵會傻得替自己的敵人包紮傷口的,除非她是個傻子。

  「哦?我倒是忘了這一點。」

  玉瑾瑜大眼在他身上流轉著,心急地想著該如何幫他;他是鐵定入不了城的,可也不能這樣放著他不管呀。

  不論他的身子是怎麼的健壯,最遲今晚,他一定會發高燒的。

  該如何是好?

  若是要她在這邊守著他,她身邊一時之間也沒有那麼多的草藥;若是她不管,就這樣讓他自生自滅,他一定會見不著明日的太陽。

  唉!她既然救了他,就是要他活得好好的,若是不打算救他,她又何苦冒著被他殺害的危險呢?

  醫者仁心,她怎能放著他不管?

  「,你走吧!」或許是倦了,也或許是傷口讓他感覺不適,兀荊韃自顧自的閉上雙眼。

  「可公子這樣是不行的。」看著他精爍的雙眸因傷而染上一層疲累的陰影,她真是好生不忍。

  「囉唆!」

  勉強的睜開眼,兀荊韃看見玉瑾瑜憂悒地盯著他瞧了半天,他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躁怒。

  他堂堂一位先鋒將軍,何時需要她這樣的小女娃兒為他可憐?

  「公子……」

  「小姐,同中雲回玉色樓吧!」中雲在一旁焦急地道。

  他越看越覺得這個外族男子不單純,絕對不能再讓三小姐待在這種地方,若是三小姐而有了什麼差池,他就算是多幾個腦袋也不夠讓大小姐砍呀!

  玉瑾瑜側身看了一眼中雲,計劃霎時在她的腦海中成形;她一定要救這個人,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她一定要救他。

  這是她的堅持,絕不讓自個兒第一次救的外人就此一命嗚呼。

  今晚,她要帶著這個外族男子回到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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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1:52:11

第3章(1)  

  月黑風高呀月黑風高,就連杭州城旁的西湖也已經睡成了個死湖,狗兒也早早入夢鄉。

  不過唯有一處地方仍是人聲鼎沸、人潮絡繹不絕,那便是玉色樓;現下正是賺進上萬銀兩的時刻呢。

  話說玉色樓,此時正有一抹人影鬼鬼祟祟地在後門遊蕩……

  玉瑾瑜躡手躡腳地自珞珞閣走至玉色樓的後門,她身上套了件及地的披風,背後背著一個竹簍,手裡提著個小包袱,跨上在後門等候她多時的馬車裡,隨意地同馬伕說了幾句話,馬車便揚長而去。

  玉瑾瑜解下背上的竹簍,稍喘了一口氣。

  今晚她總算是成功地將中雲給調開,否則只怕此時,她仍在玉色樓裡走不出來呢。

  清點一下竹簍裡的草藥,石決明、香薷、黃精、葛根等等數十種藥材,這樣一定可以將他完全醫治好的。

  可她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太任性呢?

  雖然她已在珞珞閣的廳裡留了張字條,可是姐妹們會不會原諒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呢?

  她的一生從來沒有單獨一個人過,不論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盡心的照顧她、呵護她,可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讓自己更有用;近年來到了杭州,她的身子骨也跟著硬朗了點,不再似以往那般羸弱。

  所以她才會想要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幫助別人,這應該不奢求吧!

  況且,她也只能將他送到關外而已,否則連她自己都會有危險的;這點小道理,她還知道的。

  「公子……公子……」一躍下馬車,玉瑾瑜馬不停蹄地奔入破廟內,怕是她遲了一步,他便要回天乏術。

  破廟裡頭一片漆黑,玉瑾瑜提著燈籠往裡頭瞧,好不容易在佛像前面的供桌下,看到一抹瑟縮的影子。

  玉瑾瑜蹲下她瘦小的身子,鑽進供桌下,在一片深沈黝黑的空間裡,她靠著燈籠微弱的火源摸索著他的身軀。

  「公子,是不是你……我是瑾瑜,瑾瑜來替你治傷……」不知怎地,不管玉瑾瑜如何努力地摸索,依舊摸不到兀荊韃的身子。

  玉瑾瑜的小手忽上忽下,一會兒又忽左忽右,在她極力地拉長身子之時,她好似摸到了什麼。

  先不論她是摸到什麼,最起碼她可以確定這是人身體上的一部分。她便用力地拉扯著,無奈自個兒力氣小,不能移動半分。

  「瑾瑜……」

  兀荊韃低沈地發出聲響,引起了玉瑾瑜的注意。

  「公子……瑾瑜拉不動你,你可否自個兒出來?」玉瑾瑜的小手仍緊緊地抓住她所抓的部位不放。

  「你先……放手吧。」兀荊韃像是在強忍著極大的痛苦,讓玉瑾瑜更加地著急,手上的氣力更是加重了些許。

  「公子,你還好吧?」她可以從她所抓到的部位上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熱能逐漸增加當中。

  這股熱流太不尋常了,公子的高燒比她所想像中的還要高上許多,這真是讓她焦躁萬分。

  「瑾瑜……放手……你先放手。」這一聲聲斷續傳來的話語幾近於哀求,略感妻愴。

  兀荊韃頂著全身的不舒服,還要忍受著玉瑾瑜的手在他的重要部位上掀起軒然大波,這一種幾近慘無人道的對待,直教他熱汗直流。

  該死!這女娃若是不趕緊放手的話,他可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正當兀荊韃咬牙強忍時,玉瑾瑜倏地放手,徒留他強忍著那一股落寞的空虛,而後,他一個翻身便閃出供桌下。

  「公子,你還好嗎?」玉瑾瑜看見他的身軀,便趕緊地將燈籠提到他的身旁,算是多一點亮度,多一點溫暖。

  天!他的臉色紅得幾乎要噴出血來,真是失策了,她沒料到這傷口引起的高燒竟會如此糟糕。

  若是她不趕緊處理好,說不定待會兒還會更糟糕呢。

  「若是你能不要碰我的話,我一定會更舒服。」兀荊韃看著玉瑾瑜急於求好的模樣,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只怕他講了,她也是不懂。

  還好她及時放手,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會怎地對待她呢?

  「可我怎能不碰你呢?」她的意思是說:若是不能碰觸他的身體,她該如何替他療傷呢?

  說著,玉瑾瑜的小手便往兀荊韃的額上探去,感覺到他額上的那層熱度,不,讓她皺擰了眉頭。

  真糟,怎會這麼燙?

  玉瑾瑜細想她所帶的草藥之中,有哪一種能夠盡快地讓他退燒的。

  想了又想,她趕緊小跑步地走往外,越過在前頭打盹的馬伕大哥,進入馬車裡,自竹簍裡拿出升麻和葛根,還有一點乾糧,然後再小跑步地奔回兀荊韃的身旁。

  「公子,你先吃點東西吧。」

  玉瑾瑜將拿在手上的乾糧置於他的身上,再吃力地將他的身體扶起,讓他半靠在供桌桌腳邊。

  然後她再將乾糧撕成一小片一小片,餵入兀荊韃的口中。

  「我要水……」兀荊韃將臉側開,略微模糊地說話。

  玉瑾瑜一聽,再趕緊至馬車裡取出一些水,再拿了燈籠裡的火在兀荊韃的身邊升起一叢火,好讓他能感覺舒服一點。

  吃過乾糧,喝過水,兀荊韃再將玉瑾瑜磨成粉的藥服下,約莫一刻鐘後,他可以感覺到身上的不適正慢慢地退去。

  「好點了嗎?」

  又是那一張蒼白的小臉,臉上刻著悲天憫人的線條,是個讓兀荊韃不知該如何對待的女娃兒。

  「好多了。」兀荊韃撇了撇嘴,調開視線,不願再看她那令他心悸的容顏。

  「那我就放心了,公子。」

  「有什麼好放心的?」說穿了,不過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她大可不必如此對待他。

  「因為瑾瑜怕來得太遲,會影響公子的病情,不過,現下看來公子的情況真是太好了。」玉瑾瑜的笑臉擺在離兀荊韃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其耀眼燦爛,直讓他受不住。

  「你可以不要喚我公子嗎?」兀荊韃直覺得她像只聒噪的麻雀,怎麼攆、怎麼趕都不會離開的小麻雀。

  瞧,她那一張小臉越來越青白,嘖,自個兒的身子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她又何苦這樣照顧他?

  他是個異族,光是外觀,便可以知道彼此是不同的種族,她何以能夠如此地幫他?他是個外族,不是嗎?

  她的一舉一動,已經把他的腦袋搞得模糊不清,無法知道她為何要這樣對待他?這樣對待一個身份不明的外族?

  「公子,若瑾瑜不喚你公子,我該如何喚你呢?」玉瑾瑜稍偏著頭問他。

  這是她頭一次遇到姐妹和朋友之外的人,對他,她可真是好生的好奇。

  「你……」兀荊韃瞟了她一眼,「我準你喚我的名。」

  「你的名?」

  「兀荊韃,我族原是關外一個小族。現在和瓦刺為同一陣線,而攻打大明朝的第一陣線,便是我所帶領的。」

  說了這些,她應該就會覺得他和她真的是不同的人了吧。

  「哦!」玉瑾瑜微微點了點頭,不解他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

  兀荊韃看著她一副不以為意的臉,心頭又是一驚;這該不會就是她的反應吧?

  他是個殺人如麻的先鋒將軍,她怎麼沒有一絲的驚詫和懼怕;是她養在深閨不知事,亦或真是個傻子?

  「你不覺得有什麼感覺?」

  感覺?玉瑾瑜看了他一眼,猛地發現他身上只穿著一件無袖的短袍,而且還橫破了個大洞;在這樣有點微涼的天氣裡,他穿這樣怎能不冷,況且他還在發著高燒呢。

  玉瑾瑜趕緊將身上的披風褪下,然後再將披風蓋在他的身子上道:「是不是太冷了?」

  她真是失職的大夫!

第3章(2)  

  兀荊韃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看她如此天真的行為,他簡直是氣得無話可說。

  「戰場之上,我的大刀一揮,落下的可是你大明朝的子民,可是與你最為接近的同胞!」還不懂嗎?

  「又如何?」玉瑾瑜愣愣地看著他。

  「又如何?你不會覺得我是個可怕的殺人狂嗎?」天!該說她是天真嗎?真是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娃兒。

  「那又如何?」玉瑾瑜輕咳了兩聲。「是我大明朝朝綱頹圮,以至於讓外族侵入大明朝,轉而付出千萬條的性命。倘若今日沒有你登上沙場,也會有一個似你的人站在沙場上。」她一字一句地說出她的想法。

  「哦?」她這番特別的言論還真是讓他對她刮目相看;她應該不只是個躲在深閨裡的無知女子。

  「你們中原人士不是常說:國之興亡,匹夫有責。若天下人皆是你這般的婦人之見,大明朝易位不遠矣。」語畢,他便瞧見玉瑾瑜掩嘴不住地咳著,讓他不禁皺起濃眉;心想著這女娃兒真不懂得照顧自己。

  玉瑾瑜擡起益發蒼白的小臉瞅著兀荊韃。「公子,你腰間所流下的血不是紅的嗎?不管咱們的外表有何不同,但骨子裡不都是一般的嗎?何須分什麼民族呢?咱們不都是人嗎?」

  「嘖!婦人之仁!」兀荊韃深深地為她這一番特立獨行的言語給震煞了。

  「是啊,就是這般的婦人之仁,才會讓瑾瑜救得了公子。」玉瑾瑜湊過她的身子,俯近兀荊韃半躺著的身軀。

  「你做什麼?」在她俯過身子的一剎那間,彷彿有著一陣淡淡的草藥香自她身上襲來,讓他突地感到心神不寧。

  「瑾瑜看看公子退燒否。」伸出她的纖纖小手搭在兀荊韃的額前,卻無法正確的探到他的體溫是否仍偏高。

  只因她的身子向來怕冷,在這樣的秋夜,若是沒有穿上披風,她的身子便會猛地失溫。

  玉瑾瑜不得已再探探自個兒的額頭,評估他是否已然退燒,可當她探到自個兒一片沁涼的額頭時,不禁一陣氣惱。

  唉!莫非她是當不成大夫了?怎麼連這般的小事都做不好;她的身子顯然早已失溫,根本測不出個準。

  驀地,兀荊韃將她拉下,讓她穩穩地躺在他的身側,他再趕緊將披風蓋在她的身上,是怕她著涼了。

  真是見鬼了,他何時曾經這般在意過一個女子,可見她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他便忍不住想要疼愛她一番。

  就當是他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吧!

  「公子?」她的思想再怎麼特殊,也比不上關外的姑娘開放;如今,他和她的身子幾乎是相連一起,這樣會不會有違禮俗?

  玉瑾瑜擡起水漾的一雙眼眸,直盯入兀荊韃藍綠色的眸子,她的手忍不住輕撫著他散落的紅髮。

  「我特準你喚我兀荊,別再公子、公子的喊個沒完沒了。」兀荊韃不動聲色地將她的小手拉下,極忌諱他人碰到他的紅髮。

  那頭紅髮簡直是烙在他身上、抹不掉的烙痕,時時刻刻地告訴他,他是母親紅杏出牆的證物。

  「兀荊公子,你不愛讓人碰你的紅髮嗎?」玉瑾瑜敏銳的察覺他的動作。

  以往曾聽大姐說過,在城裡和京畿有許多藍眼金髮的外族子民,可像他這一頭引人注目的紅髮,她倒是不曾聽過。

  這樣的髮色,真是讓她感覺新鮮極了。

  玉瑾瑜不自覺地將身子往兀荊韃身上的熱源挪去,這感覺直像極了文哥哥的懷抱。以往還在南京城裡的那段日子,祇要一到冬令,文哥哥知道她向來怕冷,總是會將她抱在懷裡,好讓她不畏風雪受凍。

  嗯,對了!方纔她拉他時,不知有否牽動他的傷口?真是太迷糊了,她得先查看一番不可。

  玉瑾瑜倏地爬起身,小手在他健壯的身軀上下其手,像是要查看他的傷口,也極像是在挑逗著他……

  「你到底在做什麼?」經她一番青澀的逗弄後,兀荊韃終於沒好氣地抓住她的小手。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現下在幹什麼!?是在誘惑他嗎?那也得等他身子好一點吧。

  「瑾瑜替兀荊公子查看傷口,方才瑾瑜太急切,所以對著兀荊公子身上亂拉扯,瑾瑜是怕傷口又裂開了。」若真是如此,她先前所做的一切,不全是功虧一簣了嗎?

  「你!」她真是不該,不該教他憶起方纔的銷魂。

  「我瞧瞧便好。」玉瑾瑜一把拉起他的衣衫,白色的布條上仍殘留著一絲觸目驚心的血跡,再往上瞧一點,則是他寬厚的胸,至此時,她才驀然發現自己的大膽。

  她的這一生中,除了爹親、中雲和文哥哥除外,不曾再碰過其他男人;如今,孤男寡女共處破廟……這極引人遐思。

  可……大夫不就是如此嗎?怎能在此時將男女授受不親的禮俗想起,這可是人命關天,哪理得了男女之分!

  玉瑾瑜迅速地查看一番,發現傷口並無大礙,且恢復的情形極為良好,不禁佩服他這樣的武人之軀,身子真是比常人好上許多。

  「看夠了嗎?」兀荊韃的聲音不知為何地變得瘖啞低沈,一雙藍綠色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沈。

  玉瑾瑜整個人幾乎是趴在他的身子上,絲毫不懂得他到底為了什麼才在隱忍著某種不人道痛苦。

  等不到玉瑾瑜開口詢問,兀荊韃便拉上她的身子,強按下她粉雕玉琢的臉,湊上她小巧粉嫩的唇,在她來不及大喊之前,他的舌便強勢且霸道地撬開她的齒關,進入她柔軟濕熱的口中,與她粉色的小舌追逐著、拉鋸著。

  彷彿過了一刻鐘之久,兀荊韃才不捨地放開她,轉而吻向她的粉頸,將他的大手探進她微開的衣襟,隔著肚兜,搓揉著她甚為嬌小的胸,引起她一陣陣地畏縮和逃避。

  「公子……」哎呀,他現在對她做的事,不就是霜兒姐姐同她恩客做的事一般嗎?他怎可如此待她?這種不合禮教的事是不可以同丈夫以外的男人做的,可她也沒打算要拖著她的病體同人完婚……

  她不是不懂這些事,祇是她從沒想過自己這般的身子,竟也會有人想要。反正她從沒打算要嫁人,把這清白的身子交與他,似乎也無所謂。

  這麼一想,這件事好似也不是那麼地嚴重。

  只是……他的傷口……

  兀荊韃原想打住的意志,卻被玉瑾瑜嬌柔的語音給吹散;他的另一隻大手倏地鑽進她層層裙擺底下……

  ……

  這一晚,玉瑾瑜只看得見,月光灑滿他的紅髮,和他身上的血融合在一起;像是血,像是蜿蜒數里的血河,像是火,像是燃燒遍野的祝融……

  她明白,在這廣袤天地間,她即將陷入迷障之中而無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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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1:53:10

第4章(1)

  那紅色的光芒,帶著驚人的腥紅色,帶著不寒而慄的危險,來到她的身旁,她卻無法移開她的腳半分。

  「瑾瑜!」是誰喚她?

  這一場火,是那一年的火嗎?

  對了!她還記得是文哥哥背著她逃離那一團火源。

  她在文哥哥的保護之下,她是逃出生天,挽回這條小命;可是珍貴的藥材燒光了,文師傅還在煉藥房裡,大夥為何不先去救他呢?

  她也好想幫忙的,可是她沒有辦法,她的身子骨不好,從小便無法習武,所以她救不了,甚至也不能自保……,

  她的懦弱無能救不了對她恩重如山的文師傅,還得讓文哥哥救她,而這一場火,還是因她而起……

  若是她能夠自立一點、身子骨好一點,她也就不用寄住在文世伯家,文世伯便不會受玉氏牽累而命喪祝融……

  「瑾瑜!」這嗓音聽來似乎滿是火氣。

  是誰喚她,是誰如此生氣地喚她?是氣她嗎?

  「瑾瑜!」

  這一聲怒吼像是轟天雷,極為不客氣地將玉瑾瑜轟醒。

  玉瑾瑜睜開惺忪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兀荊韃暴怒的藍綠色眼眸。

  哦,對了!她想起來了。

  自破廟的那一晚之後,兀荊韃便給了馬伕大哥一筆銀子,將馬伕大哥的馬車買過來,當作他倆現在的騎乘工具。

  自那一天至今日,算算也有個把月了,已經是相當接近天子腳下,只等翻過居庸關,便能到達他的陣營。

  「還在做啥白日夢?」兀荊韃見她的神情恍惚而渙散,忍不住一聲暴喝自玉瑾瑜的頭上灌下。

  「我……」玉瑾瑜擡眼看了他一下,心裡頭直喊著誤上賊船。一直以為他的外表或許有點危險,可個性總是柔和的;豈知,他的個性之前那麼和善,是因為他受了傷,而不是本性。

  本性呢,就像眼前這般地粗暴無禮、悍戾囂狂;傷口一好,他便在一夜之間,變成了這樣的人。

  真是不該將清白的身子交給這種人。唉!現在就算是要抱怨也來不及。

  「我到前頭去買點乾糧,買點禦寒的衣物,你在馬車上別下來。」兀荊韃簡潔的交代幾句,便跨下馬車。

  這幾日越是接近京畿,天氣益趨寒冷。昨兒個夜裡,還飄了一場小雪,玉瑾瑜的身子骨特差,整個夜裡淨是她的咳嗽聲,儘管是抱著她一整夜,也難見她的體溫暖和些。

  「等等,兀荊。」這怎麼行,放他一個人去購糧,豈不是將他推入虎口嗎?這裡雖然是京畿,早已看慣了他這種異族,可現下戰爭的情勢危急,難保他不會發生什麼問題?

  況且,這買糧的事有哪一次不是包在她身上的?交給她便好了,他又何必在此時到外頭拋頭露面?

  玉瑾瑜趕緊將身上的披風拉開,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下馬車,跑至兀荊韃的身邊,拉著他身側的衣角。

  「兀荊,買糧的事,交給我去辦就好。」

  「我不是教你別下來嗎?」一看到她從馬車上跳下來,兀荊韃不覺胸口又是一陣暴怒。

  這女人是聽不懂他所說的話嗎?他是不想讓她下來吹風淋雪,怕她又要咳上一整夜,她居然還下來!

  「我怕你這樣子去買糧會不安全。」玉瑾瑜不懂他最近為什麼老是動不動就罵她?是她太礙事,還是他嫌她煩呢?

  玉瑾瑜低垂著頭,以眼角瞄了一眼盛怒中的兀荊韃,她真的不懂,他為何老是動不動就生氣。

  雖然他的傷已經好了一大半,可也不適合老是這樣動怒呀!

  會不會是因為……她不同他一起……做那一晚所做的事,所以他才生氣?真是個好小氣的男人。

  「你何不看看是誰會不安全。」兀荊韃瞧了她依舊蒼白的小臉,心中不覺一陣惱怒。

  該死,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他明明記得她的臉總是會因為一個小跑步而變得白裡透紅,為何一個月過去了,她的臉卻日趨地慘白。

  想要買糧?別開玩笑,要他兀荊韃讓他喜愛的女人為了他,受著那風吹雪淋而去買糧,他倒寧可餓死算了。

  她的臉蛋不若關外的女人冶艷,體型也不似關外女人的高大,但她那一雙楚楚動人的秋水、不點而紅的朱唇、不須妝點的玉麗容貌,還有那略嫌嬌小的身形,直教他想把她揉入心坎裡頭疼。

  這樣的奇女子,他可不打算拱手讓人。

  若是讓他瞧見哪個地痞流氓敢同她調戲,他必定大開殺戒,血染鄉里;可是她一定是不愛瞧見他那樣,所以他必須防範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他寧可自個兒去買糧,也不讓他人見到她那飄渺婉約的面容。

  再說她腦子不靈光倒也是不為過;怎會有這般地黃花大閨女如她一般莽撞的,說是瞧他傷重,想將他送回關外!?

  今日她命夠好,還好是遇上他,倘若換成他人,怕不將她給吃了、吞了才怪;不過,遇上他也沒好到哪裡去。

  因為他也將她給吃了、吞了,還想將她擄回關外,不再放她自由。

  「先前不也是瑾瑜去買糧的嗎?況且,你若是頂著那一頭紅髮出去,沒一會兒,定會讓官府的人盯上。」玉瑾瑜仔細分析厲害關係。

  ,那你的意思是……,

  ,我去買吧!「

  「別想!」兀荊韃不客氣地拒絕她的提議。

  「但是我想買一些藥材。我所帶的藥材幾乎都用完了,不趁現在補足,到了關外就沒有了。」這才是她最煩惱的事情,雖然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可還是需要一些藥材滋養他的身子。

  「關外也有藥材,你別以為只有中土才有大夫。」她真以為他的身子有那麼差勁嗎?

  「不如……你讓瑾瑜同你一道去吧。」這算是最後的讓步,他如果再不理的話,她也無計可施。

  橫豎他是要答應她這樣合理的要求的;她可是打從心裡發誓,要將他安全地送回關外,甚至連身子都送給他了,他還要如何?

  「那走吧!」

  兀荊韃將她身上的披風拉攏,將她的身子環於他的右側,儼然一副母雞帶小雞的情景,直讓玉瑾瑜想發笑。

  玉瑾瑜露出貝齒輕笑著,兩人一同走向十步遠外的市集。

  果然不出玉瑾瑜所料,剛走過馬具販子的身邊,整個市集上的人便拿著數百雙的眼睛直往他們倆身上瞧,無人敢說出一語,倒也靜默地閃出一條走道,讓他們倆通過。

  整個市集裡瀰漫著一股窒悶的氣息,突然,從天而降的雪,緩緩飄落在人們的身上、地上。

  市集的人們臉上淨露不善,每個人像是在等待著一場一觸即發的戰事,臉上凝結著一道憤恨和怒火的光芒;看著兀荊韃,真像是看著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兀荊韃發現這些不友善的視線,於是他更加快買糧的動作,最後摟著玉瑾瑜鑽入一家皮製行裡,玉瑾瑜這才感覺到那種啃蝕心神的視線停止,好不容易輕籲了一口氣。

  「你到這兒要做什麼?」玉瑾瑜暫忘剛才那些著實不舒服的事情,轉身問著兀荊韃。

  眼前擺出的儘是一些皮草、裘衣和皮長靴,難道他是要買來禦寒?

  可她和他一路從杭州駕馬車往北方走,他的身上永遠是那一件短衫布衣,也從沒聽他喊過一聲冷,十足表現出他是個剽悍的關外民族,和她這種在南方土生土長的人不同。

  在杭州,只要飄點小雨,颳點小風,姐妹們便會拿出各式的保暖用具給她,只怕一陣小風小雨便會要了她的命似的。

  若是姐妹們知道她已經看過雪,甚至方纔還站在雪雨裡,她們可能會嚇得大眼瞪小眼,或是連袂屠殺兀荊韃一番呢。

  「我想幫你買些皮草。」兀荊韃的藍綠色雙眸在這燈火昏暗的皮製行裡,顯得有點幽暗且深情,直讓她以為他是個黑眸的人;只可惜,他的輪廓太深,紅髮太招搖。

  「我?」玉瑾瑜愣了下。「我不需要!」

  「可是,關外要比這兒冷上許多。」這句話算是利誘了。他太清楚她怕冷是怕到骨髓裡去了。

  他當然知道她只打算將他送到關外,然而他並不打算就這樣放她走;他打算將她留在身邊,陪他一生一世。

  「是嗎?」玉瑾瑜低頭思忖了會兒,想想也無妨,到時,她還可以將這些皮草帶回杭州,好讓她向姐妹們證實,她來到了北方。

  看著玉瑾瑜微蹙著蛾眉沈思,兀荊韃便樂著到另一頭去替她選一些實用的皮草,在她來不及反對時,他已經替她選好了一件皮裘、一雙靴袎子和一些炭火,足夠讓她渡過這幾天的寒冷。

  「你真的買了?」看著他一雙手的滿載而歸,她才明白,他根本就是特別為她採購才來的。

  可她身上也沒多少銀子,該如何是好?

  看著這些皮草,不用想,她也知道價值不菲,該拿什麼東西抵給他呢?這一路上,原本應該是她要照顧他的,誰知反了過來,吃他的、用他的,還花他的,這怎麼行?

第4章(2)  

  思來想去,她身上值錢的東西好像祇剩下那兩件從不離身的首飾。

  玉瑾瑜驀地拔下頭上那一支她及笄時、大姐送她的玉簪,又解下胸前那一塊、當年她寄住文府時爹親送給她的玉玦.這兩件玉器,是她向來不離身且最珍貴的東西,從來是捨不得取下的。

  她不捨地將兩件玉器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而後不捨地將這兩樣東西遞至兀荊韃的手上。

  「兀荊,我身上已經沒有什麼銀兩,這兩樣玉器給你,若是不足的話,瑾瑜再想辦法還給你。」

  兀荊韃原本氣憤她見外的舉止,卻意外地發現,她似乎是挺珍惜這兩樣寶貝的,繼而想想,今日就暫且收起,改日再還給她。

  他一手接過,雙眸一定,暗讚這玉石的非凡,玉色、玉材質和玉形,皆是上上之品,她——是出身名門嗎?

  這問題,他沒興趣再細想,當前最要緊的是,她已經在他身邊,管她是皇親國戚之後,或是王公大臣之後,橫豎他是要定她。

  「你先穿上吧!」

  「嗯。」

  玉瑾瑜接過他手上的皮草,歡天喜地地至後頭的隔間穿上。不一會兒,穿上裘衣,套上靴袎子的玉瑾瑜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任誰都瞧得出她滿足的喜悅。

  「好看嗎?」

  玉瑾瑜笑嘻嘻地在他面前展露他為她採買的皮草;長這麼大,她從來沒穿過這些東西呢。

  以往在南京,儘管雪虐風饕,她也不曾親眼見過雪;她只能鎖在房裡,看著炕上的火,想像著雪花紛飛時的詩情畫意。如今,她卻真的在這裡,在這冷颼颼的北方,穿著皮草、看著雪景。

  她從沒想過,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也能夠來到這裡。

  「好看極了。」兀荊韃滿意地看著她的裝扮,有型的唇緩緩地勾勒出一抹讚賞的笑意,「咱們走吧!」

  付過銀兩,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玉瑾瑜的手,再將她圈於自己的右側,以證明他已擁有她。

  才剛踏出屋外,還來不及看清楚眼前的狀況,面前便有一群約十數人、身著官服的差役在他們倆面前叫囂著。

  「大膽胡虜,放開身旁的姑娘,否則本官定斬不饒!」在這群差役之中,一人穿著盔甲,儼然是個帶頭的將軍。

  他抽出腰間的銀劍在紛紛雪中比劃兩下,一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囂狂模樣,直讓玉瑾瑜看不下去。

  「這位將軍,你誤會了,他不是壞人,你……」

  「姑娘,他這紅髮碧眼的模樣,你強要說他不是胡虜禍害,未免太說不過去。」不等玉瑾瑜將話說完,這自以為是的將軍便截斷她的話。

  「紅髮碧眼便是禍害?」天!不敢置信呀!

  何時紅髮碧眼和禍害畫上等號?是因為現下的大明朝情勢危急,正與外族針鋒相對,遂只要是外族便是禍害!?

  這天底下還有恁地迂腐之事?她常年處在深閨、不知世事,卻也不至於無知到這程度,這位將軍說這話,未免太過偏頗。

  氣不過,真是令人氣不過!

  正當玉瑾瑜欲再說什麼時,兀荊韃則霸道地將她拉至自己的身後,不讓她再強說什麼。

  ,我做了什麼事嗎?,兀荊韃擡起藍綠色帶魔性的眼,來回梭巡了眼前的人群,心裡暗暗盤算著該如何殺出生天。

  倘若只是平常之時,只有他一人而無瑾瑜的話,他便有著充分的勝算;可今日不同,他的傷勢才好,身旁又有著不懂武功的瑾瑜……更且,瑾瑜定是不愛看見血腥的場面。

  該如何是好?得在不傷人的情況之下,帶著瑾瑜逃出這個市集,對現在的他而言,著實有些困難。

  仍在盤算之中,兀荊韃卻忍不住地笑出;曾幾何時,他也開始學會體貼一個女人了。

  真是好笑,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要自己別取下大刀,然後任這群擋在他面前的官兵放肆,留下他們的狗命。

  若是征戰沙場上,他的大刀銳現,刀下頭落,鮮血殘肢四散,愁鳴哀號四揚,哪裡容得下這些不曾在沙場上出生入死的小毛頭們放肆?

  這樣的行為,簡直不像是他了。

  「大膽胡虜,你強押大明朝民女,已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還敢笑?,這將軍使了個眼色,便讓身邊的差役齊亮劍,個個揮往兀荊韃的身上。」若是違逆,格殺勿論!,

  兀荊韃一見,拉著玉瑾瑜側身一轉,腳下一蹬,飛掠眾人的頭頂上,晃過重重圍觀的愛國百姓們,一眨眼的功夫已來到馬車邊;可惜,這裡早已佈滿官兵,等候多時了。

  一見矛頭不對,原想棄車,帶著玉瑾瑜獨力翻過關外,可這馬車上有玉瑾瑜亟須的禦寒之物;若是捨棄那些東西,怕是逃過追兵,也走不過關外;她是鐵定捱不過這酷寒的。

  若是真不能順他的意的話,他也只好亮出大刀,殺他個片甲不留。思及此,他將右手覆在懸在右腰上的大刀,等著他們進一步的攻勢,他便要血染市集。是他們逼的,怨不得他!

  玉瑾瑜像是感覺到他滿身的殺機,她將冰寒的小手置於他的右手上,示意他別咨意妄為。

  「各位官大哥,我想我們有點誤會,我並不是被他擄來的;是我救了他一命,現在只是想將他送回關外,你們別為難他。」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玉瑾瑜不想讓這兒變成沙場,遂試著對他們說理。

  「如此聽來,你不就是個奸細囉?身為大明朝子民,小姑娘家居然幫個外族,還有什麼天理可言!來人,將她一併拿下!」這從後方趕來的將軍,聽完玉瑾瑜的一番話,便隨意地按了玉瑾瑜的罪。

  四面八方的差役聞令,便往他們倆直逼,兀荊韃已經抽起腰間大刀以備禦敵,將玉瑾瑜緊拉著,不讓她離開他的身。

  「什麼是天理?天理永遠照在甲子,是人們不願順從天理,才會來到這人世間輪迴,受這世間苦,悟這人間道,怎會說是無天理?」玉瑾瑜看著這紛亂的情勢,不禁吶吶地說。

  「什麼?」一旁的兀荊韃不解地問。

  玉瑾瑜望了他一眼,心中不解,為何大明朝容不下他?

  思緒紛踏,雜然無章,刀光劍影和著雪花,在她的眼前譜出一首輓歌;眼看著兀荊韃的大刀正要砍下那差役,

  「兀荊,不可!」聞言,兀荊韃的大刀倏地停在那差役的頂上。

  他回頭望著玉瑾瑜,遂見一人正欲砍進她的心窩,一人持刀欲劃向她,不加多慮,他的左手將玉瑾瑜輕輕地挪向左側,他的大刀一落,砍下那個欲砍玉瑾瑜的差役,卻沒有來得及阻止另一個……

  腰際狠狠地被劃下一刀,霎時腥紅色的血水噴流。

  玉瑾瑜一見,難得的怒意讓她歛起了笑,她自腰間取出一瓶藥瓶,拔開布塞子,讓藥瓶內的藥粉隨風雪飛舞,只見那群差役須臾間倒下,無人能夠站立於風雪中,除了她和兀荊韃。

  「走!」她趕緊攙扶著兀荊韃坐上馬車。

  「那是什麼?」兀荊韃強忍著痛,左右觀看著他們的奇怪模樣。

  「迷藥。」那是大姐特地要她煉製的迷藥,是放在身上,以防宵小、以防不備之需的。

  只是……她從沒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撒出這些迷藥。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7-23 11:54:12

第5章(1)  

  「苗袈姐姐,術裟聽外頭的小兵說,將軍回來了。」一名容貌艷麗逼人的女人,不經通報,掀起布帳,慌張地步入帳內。

  「這事可真實?」那名坐在銅鏡前、喚為苗袈的女子倏地轉過身來,直盯著術裟的雙眼。

  看著術裟難得的慌亂,她心裡頭明白,她並沒有誆她。

  將軍真是回來了!

  自從三個月前,夯夷大將命他前往中土,斷絕明軍的後糧;這前前後後的三個月間,她可說是夜夜以淚洗面,日日擔憂他的安危,以致日不食嚥、夜不成眠。

  現在他總算是回來了,這代表著他已經完成夯夷大將交代他的使命;這下子,她可得要好好地侍奉他,讓他洗去這幾些日子來的風塵。

  「術裟,你來替我綰髮吧!」

  術裟同她皆是將軍最喜愛的兩個寢女,可這術裟卻同她一見得緣,硬要自己收她為妹子,誓言絕不為將軍而爭風吃醋,醜態百出。

  「姐姐,你瞧這般可好?」術裟的手極巧,三兩下便在苗袈的發上造出撩人的豐采。

  苗袈向鏡裡頭瞧了瞧,雙手不住地往兩邊的髮絲撥弄;這可是闊別三月,要同將軍見面的第一次,她自然該將自己盛裝得更美。

  「術裟,將櫃子中將軍賞給咱姐妹倆的搔頭拿出。」

  「好的。」

  術裟的動作奇快,轉身一會兒便將苗袈所說的搔頭拿出;這是一對純金打造的搔頭,上頭各綴著一隻蝴蝶兒,下頭更以金子拉成流蘇狀,散綴其下。簪子插在發上時,隨意走個小碎步,便顯姿麗飄逸、搖曳生姿。

  這可是將軍特地令人打造的,只為討她倆姐妹歡心。

  術裟將這金搔頭插在苗袈的淡褐髮上,苗袈也將另一隻別在術裟的髮絲上,兩姐妹一對看,不覺相視一笑。

  三個月了,想必將軍亦是同她們想念他一般的想念她們吧。

  「苗袈姐姐,咱們走吧!」生性好動、急性子的術裟挽著苗袈的藕臂,直拖著她往帳外走。

  「不了,才過晌午,將軍可能才用過午膳正在休憩,咱們得讓將軍好好地休息一番,洗掉那沙塵之累,咱們再等將軍的寵召。」個性沈著深歛的苗袈適時的勸阻術裟。

  「那咱們現下要作啥呢?」好不容易把將軍給盼回來,這下子卻又不能去見他、吵他。

  她可是好無聊哪!

  「不如咱們好好的妝點一番,好讓今晚將軍一瞧見咱姐妹,便讓咱姐妹迷得暈頭轉向,你說,可好?」瞧見術裟百般無聊的面容,苗袈更是捺下性子,勸解她一番。

  不等術裟同意,苗袈已將她押坐在她原先坐的位子上,拿出將軍賜給她的胭脂水粉,往術裟的臉上抹。

  「好吧,咱們便在這裡等候將軍的傳喚吧!」瞧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術裟小孩子氣地回答著。

  她也想讓將軍好好地休息呀,祇是她更想早一點看到將軍呀。

  「這下子,你可能無法回杭州了。」帳內傳來兀荊韃好不得意的聲音,一點也聽不出字面上的惋惜。

  這一趟路走來可真是千辛萬苦,不過,身邊有玉瑾瑜這般玉色佳人陪伴,再辛苦都值得。

  「是啊,這一陣子可能都得麻煩公子了。」玉瑾瑜坐在炕邊的小凳子上,看著橫躺在炕上的兀荊韃。

  其實,若她真是要走,倒也是有辦法可以逃開這班邊境的官兵,只是她放不下為她負傷的兀荊韃罷了。現下,若她真是走了的話,她可能會夜夜噩夢,受不住良心的苛責。

  他身上的那一道血紅色的傷口直教她走不開呢!

  而她若是再不走,姐妹可要擔憂不已了;獨自出門在外這麼長的時間,她還真是第一遭,然而姐妹們大概也要發狂了。

  這景況的發展真是讓她料想未及,真糟!

  「不如,你也別回中土了,留在這兒陪我吧!」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兀荊韃不禁心神不安,真怕她離開了自己。

  不過,他不會如此簡單的放人,他還想要把她留在身邊一世不離呢。

  托前幾日市集中所受的傷的福氣,讓他不用再想著荒誕不經的理由,便能將她留下。

  現在,最好能多受一點傷,好讓他不用再找藉口,便能留她一生一世。

  「不成,我不能在這裡待得過久;而且,這兒是關外,天氣冷颼颼的,我是鐵定受不住這般天氣的。」玉瑾瑜瞅了他一眼,停頓了會兒又說:「待你的傷較好,我便得走了。」

  哎呀!才說完話,怎地猛然不舒服,心疼得像是萬箭穿心般的刺麻,又像是萬蟻鑽心般的辣楚,疼得她不得轉開視線,不再看他那一雙希冀的眼。

  真不懂是怎地一回事?她不曾如此的。以往,身子再如何不適,也不曾像現下這般的痛楚難忍呀!

  是不想離開他嗎?

  她怎能不離開?

  他是個胡人,習慣奔行在雪花紛飛之中;可她不是,她是個漢人,習慣漫步在杏花飛舞之中,怎能長久待在此?

  況且,現下正是戰雲密佈,兩國短兵相交之時,以她的身份,她極不適宜再停留在此地,越早走越是好。

  「我不讓你走!」

  兀荊韃的雙眼如鷹,緊抿著唇,桀驁不馴地看著近俯在身邊的小臉;他不允,絕不允許她離開!

  「公子是在強人所難。」玉瑾瑜的雙眼帶著聰慧的光芒,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因傷而削瘦的臉頰,心中好生不忍。

  也許是自小身子骨較別人差,玉瑾瑜算是較同輩之人閒熟,除了身子骨外,從不願再讓他人擔憂;而且她早已替自己擬好人生,早已將這短短的人生做好打算,能茍活便茍活,她想走遍五峰、遊遍七洋。

  儘管時日不多,她也不願畫框自縛,她要憑著自己的意志,過著自己所崇敬的生活,才不枉此生。

  她不能為了他,放棄她所想要過的日子;不是身份的差異,更不是種族的相異,而是她還有更宏大的志願,等著她去完成。

  「要你別走,是在強人所難?」兀荊韃原本暴怒的脾氣說來便來,顧不得尚未結痂的傷口,硬是坐起身,將玉瑾瑜納入懷裡。,我已要了你的身子,你不可能再嫁與他人了。,

  「瑾瑜從未想過與人婚嫁。」這是實話,她確實沒想過與他人婚配,如此的病體,只怕誤人一生。

  再說,她這樣的身子已拖垮文氏一族,更是拖累姐妹們,玉瑾瑜何德何能再拖欠更多的情債?

  「若我要你留下來當我的妾,你也不願?」兀荊韃仗著一身蠻力,直將玉瑾瑜往懷裡拽。

  「公子,你別這樣,傷口會裂開的。」突見兀荊韃如此佔有又霸道的舉動,不禁讓她閃了心神,直想讓自己待在他懷裡一輩子不分離。然而當他身上腥紅的血滲過布條,滲透他藏青色的布衫時,驚得她正視著他的衝動。

  兀荊韃藍綠的眼眸盛著一泓柔情,眼中所藏匿的皆是說不出口的濃情蜜意,猝不及防地,他硬是將玉瑾瑜還要說出口的關切,封回她的口中,藉著她的驚慌,硬是狂肆地將舌鑽進她甜蜜柔滑的口中,與之纏綿火熱。

  「公子……兀荊……」

  面對這般意亂情迷的陣仗,玉瑾瑜不免又是羞又是氣;羞這大白天裡,他竟這樣對她;氣他又不顧自己的身子。

  兀荊韃聽不見她嬌柔的低喚聲,挑逗的舌淨是舔弄著她的舌,企圖挑起她那一日的熱情,所以和那日如出一轍的行為——管他鮮血直流,他就是要定她了!

  「唔……」唉!玉瑾瑜歎口氣拉也拉不動,也不敢使勁地推他,怕又牽動他的傷口,莫非真要任他為所欲為!?

  她並不討厭這種事情,可現下是光天化日之下,帳外亦有站崗的哨兵,要她如何能夠從容以對?

  不行,若真是同他一道翻雲覆雨相見,她鐵是無臉再見他人了,儘管只是帳外的哨兵。

  正當玉瑾瑜絞盡腦汁,想著推托之法時,驀地背後傳來一聲咳聲。

  「兀荊,你可得要先顧好自己的身子呀。」

  這半笑謔的聲音猛地傳進兀荊韃的耳裡,他陡然將玉瑾瑜拉進他懷裡,硬是不讓來者瞧見她的臉。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他口氣不悅地低吼。正想雲雨翻覆時,有誰愛讓人打擾?這小子可真是不識時務!

  「剛剛而已,你別擔心,我什麼都沒瞧見。」

  看著他一臉的嘻皮笑臉,兀荊韃可真想剝下他的皮。

  「你找我什麼事?」他輕巧地將玉瑾瑜的身子擡上炕上,旋即用厚重的毯子將她包緊,壓根兒不露一點髮絲在外。

  「嗟!這話是啥意思的?你打從中土回來,竟沒先向我通報一聲,倒是溫暖的倒在美人窩裡,我還沒同你治罪呢?」這人笑嘻嘻地直瞧進兀荊韃不悅的眸子,瞧見他不加掩飾的怒意,更是讓他笑得更狂。

  「是我尚未通報,夯夷。」面臨這樣的指證歷歷,兀荊韃也只能就此乖乖地認罪。

  「無妨,倒是我對這位美人兒好奇多了。」剛剛稍稍瞥見一眼,看她那頭烏黑如瀑的雲發,細白滑膩的香頸,他不用問,也知曉她是個漢人。

  兀荊韃是他同族同親的好兄弟,多年前,一同投靠在瓦刺大將軍髦下;靠著一身所向披靡的蠻力,在兵多將廣之中,兀荊韃殺出了驍勇善戰的聲望,連升數級,就連他這個文官,也以他這個好兄弟為榮呢!所以,現下他才會在瓦刺大將軍前美言他幾句,好讓他淨挑些事易功大的事情做;像這一次派他前往中土,斷絕大明後糧供給,好讓大明在人瘦馬弱的情況之下,殺得大明伏首投降;怎地,他帶回了個大明女子?

  在這兵荒馬亂之際,在陣營裡頭混了個大明女子……豈不是有點古怪?

第5章(2)  

  「兀荊,你可別怪我醜話說在先;我可不愛有外族女子混在這個先鋒營裡,若是惹出什麼是非,你我可是難逃其咎。」

  夯夷走至炕邊,笑顏盡歛,兩隻碧綠的眼眸淨是寫滿了警告。

  「若她救了我一命,我也不該帶她回來?」看不慣他眼中的不悅,兀荊韃自是滿腔怒濤。

  「哦?」

  過了半晌,待兀荊韃將這一趟任務所發生的緣由說清楚,夯夷才驀地明白。

  「這麼說來,她現下是回不去了?」

  「是的,於是我便帶她回來了。」

  「你打算將她留在這裡?」看見他眼中濃厚的佔有欲,傻瓜都看得出他是愛上這嬌柔的可人兒。

  話是說得可真瀟灑,實則是他離不開她吧!

  「若是允許的話。」兀荊韃藍綠色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像是期待夯夷給他一個滿意的回答。

  「她可以相信嗎?」不是他多疑,而是這戰場之上,沒有什麼事是可以讓人猜得準的,誰又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一個奸細?

  「可以。」

  「有何可證?」

  夯夷慵懶地在帳內踱著閒步,一副神定氣閒的模樣。

  「兀荊願以項上人頭保證!「

  兀荊韃倏地自炕上起身,武壯的身軀直挺挺地立在他面前。

  「那我姑且將你的人頭先暫寄在你那兒吧!」言下之意,他是勉強接受。

  「多謝。」

  「不用謝我,我會答應自是有我的分寸。」夯夷瞥了一眼炕上的玉瑾瑜,驚歎她的杏眼桃腮、柳眉櫻唇。「我自要她拿出一些東西,好讓我能夠信服!」

  「啥意思?」兀荊韃不解地看著他。

  「她既是個大夫,我便要她替咱們一族治病。」

  他轉過了眼,雙眸對上兀荊韃。

  「我不想她拋頭露面。」

  「軍有軍紀,就算是你,我也不允你破壞這綱紀;否則,將來我將以什麼治理這千軍萬騎?」

  「可……」

  「別可是了,現下可還輪不到你作主。」拋下不容置疑的強橫決定,夯夷隨即走出帳內。

  玉瑾瑜怯怯地自毯子上坐起身,滿臉的紅暈看在兀荊韃的眼裡,更是刺激著他心中熊熊大火。

  猝不及防,他將剛起身的玉瑾瑜再壓回炕上,溫潤的舌自動地尋找著熟悉的溫暖,急躁的雙手也情不自,地在她身上,。

  「兀荊……」微微的張開口卻全納入他的口中,想說出的話語也在他霸道的佔有下,變成模糊囈語。

  他的雙手充滿著不容置喙的侵佔,扯掉她厚重的裘衣,一把撕裂她的襦衣,讓她略微瘦弱的身軀,在他的面前一覽無遺。

  「兀荊……」這突來的舉動驚得玉瑾瑜不知所措。

  她伸出纖細小手,使力地推拒著兀荊韃如銅壁般的身軀,雙腿也不住地踢著他的身側。她已經管不著是不是會扯裂他了。

  「別拒絕我。」近乎命令般的口吻,有著一絲繾綣柔情,更有著說不出口的愛意糾葛。

  「你……你的傷口……」唉!她怎麼老是在擔心他的身子,而他怎麼老是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呢?

  她一點兒都不排斥同他做這件事,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心甘情願的;只是,她不想再瞧見他的傷口同上次那般的惡化。

  「傷口?」結束了這個挑情的熱吻,兀荊韃略擡起身子,將玉瑾瑜散落的髮絲攏入耳後,好讓他可以將她嫣紅的臉蛋瞧得更仔細。「你不知道鮮血更可以喚起一個人的衝動嗎?「

  他徐緩地俯下頭,在玉瑾瑜白皙的頸項輕輕地留下一個個的吻,帶點逗弄的心態,慢慢滑下她早已裸露的胸,放肆地舔舐她粉色的蓓蕾,狂傲咨意地咬吻、啃囓著。

  粗糙的大掌在她滑膩的肌膚來回搓揉著,溫熱的舌頭貪婪地摩挲著她敏感的蓓蕾,留下一道濕儒的痕跡。

  「兀荊,我不適合待在這裡,你不可以老是這樣待我。」隨著兀荊韃刻意的熱情索求,玉瑾瑜不自覺地也沈淪在情潮中翻騰。

  但她的心中還是清楚的,她知曉方纔那個人話中的意思;她一點也不適合再待在這裡,再待下去,她可能會惹禍上身。於是,她下了決定,她一定得走;這兒不是她的家,她不能再放任自己。

  身為大夫的責任,她相信她已經做到盡善盡美,甚至該說,已經超出她的責任範圍;畢竟,不是每一個女大夫都會如此賠上自己的清白的。

  唉!與其說是賠,不如說她自願的吧!

  「我要你待在這裡,你就得待在這裡。」聚集在小腹的慾火,像是一場無明火,迅速地往上竄燒,穿上胸膛,直逼腦門,再聽著玉瑾瑜這番溫吞模糊的柔語,更是惹得他幾近崩潰。

  兀荊韃懶得再說些無用的話,告知她他的心意後,他急躁地扯下她內層的褻褲,將她幾欲出口的呻吟,狠狠地吞沒入兩人緊合的口中。

  ,唔……,天!又是這股欲將她殘酷撕裂的痛楚,帶著烙印般的燒燬,無情地在她的體內剜出一個又一個慘不忍睹的傷口。

  玉瑾瑜伸出無助的雙手,緊緊地環住兀荊韃寬闊結實的背,像是要止住那無法言喻的疼痛,又像是要深刻體驗那痛楚之後的歡愉。

  「我不準你走,絕不許你走!」兀荊韃將她的身子抱直,落在他盤起的兩腿之間,再將她深深地壓入他慾望的泉源。

  不捨,天曉得他到底有多不捨,不只是因為她救了他,而是在瞥見她的第一眼,便被她這一雙解語的瞳眸所吸引,那一雙眼和他相仿,帶點寂寞的色彩,安靜地鋪在眼底。

  他多不捨,他多想拭去她眼中的孤寂。

  不曾如此對一個女人這般用心,不曾對一個女人這般低聲下氣;他要她留下,儘管要他開口求她也無妨,只求有她相伴。

  「兀荊……」

  玉瑾瑜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她便又乖乖地閉上嘴,任憑裸體上的歡愉將她帶至另一個天地。

  唉!相處不過數十日,她便輕易地懂了他,懂他戀她的心,懂他為了她而傻、而瘋的情;若要強說自己不懂,那可真是虛偽了。

  她不是不想與他一起,而是在這個紛踏的時代裡,不是隨意的三言兩語便能改變的,不是說她想同他一起便能一起,這之間仍摻雜了太多、太多誰都無法預測的變數。

  這一切……真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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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1:54:58

第6章(1)  

  到底是夢,還是幻象,她總覺得耳畔似乎有點嘈雜的聲響,吵得她有點不能安寧。

  昨夜究竟是何時睡著的,她也不是很清楚,現下,她只覺得全身酸痛不已,直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覺,可這吵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萬般不情願地睜開雙眼,天色微暗,看似尚未天亮,仍有一股冷流竄進她暖和的身軀。

  嗯,兀荊呢?

  玉瑾瑜不情願地再睜大惺忪的雙眼,四處環顧、尋找著兀荊韃的蹤影,然而眼前淨是白茫茫的一幕,讓她沒來由的心驚,整個人自炕上跳下。

  「瑾瑜?」

  兀荊韃聞聲自帳外走入,一眼便瞧見呆站在炕邊的玉瑾瑜。

  「兀荊韃?」她像是在想些什麼似的,又像要確定什麼似地低念著他的名字。

  「起來了也不懂得替自己罩件裘衣嗎?」兀荊韃看著發愣的她,將自己突來的慾念壓在心窩裡,走至炕邊,拿起裘衣,輕輕地罩在玉瑾瑜不著寸褸的身子上,心裡直念著她的不經心。

  瞧見她這般無瑕的潔白身軀,饒是他這般鐵錚錚的男人,也無法擺開她這般無邪的,。

  若不是昨兒夜裡才要了她一回,他現在可能會不顧一切地要了她。

  「啊!」此時,玉瑾瑜才真正警覺到她身上是不著寸褸的,不由得奔回炕上,忙將毯子圍在自個兒裸裎的身子。

  雖然她已在玉色樓待了一段時日,照理說,也該看慣這樣男男女女的各種姿態,可這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總有些許的不同——她依舊羞得無以復加!

  「現在才害羞,太遲了吧!」兀荊韃不解地看著她大驚小怪的模樣,心中更是疑惑到極點。

  他第一次同她交合,也沒瞧她如此的害羞,不過她這般害羞的模樣,直教他想將她拽在懷裡疼。

  一直以為她是個大膽過人的女子,如今倒是讓他完全的明白,原來她是如此的嬌羞可人。

  呵,他真是得到了珍寶。

  「你……你方才到哪兒去?」瞧他笑得一臉豪邁和愛戀,直讓玉瑾瑜臉上的熱氣更加往上升,逼得她不得不轉移話題。

  這人真是的,何必直瞧著她笑?

  兀荊韃笑而不語,將炕邊的衣物遞至玉瑾瑜的身旁,轉過身,在冒著煙的小幾前席地而坐。

  「你先將衣服穿上吧!」他伸手將火爐上的茶壺拿下,將那壺中的水倒至小幾上的小壺中,任那沸騰的水咨情地在壺中茶葉間飛舞,裊裊煙氣自他的背後延伸至她面前,溫熱的氣流霎時充斥在帳內。

  趁著他十分君子時,玉瑾瑜趕緊將他放下的衣物套上,否則他若是一時興起,說不了一個準兒,他便會像昨晚那般的要了她。

  突然,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她叫道:「關外也有茶葉?」這可讓她十足的驚嚇了。

  「中土有大夫、有茶葉,關外當然也有;只不過氣味上可能比不過中土所產的那般甘甜。」

  兀荊韃魁梧的武人身軀只穿著了一件單衣,肌理分明的古銅色手臂裸露在外,一點也不受氣候惡劣所苦。

  「這茶具不若中土那般精緻,但茶水肯定會合你的口味。你若穿好了衣裳,過來喝個熱茶,去去酷寒。」

  須臾,穿好衣裳的玉瑾瑜起身,走至兀荊韃的身邊,在他的身旁坐下來,舉起這紅底的瓷杯,開口問出了她方纔的疑問。

  「方纔,我似乎聽到人聲。」

  「是帳外的小兵吧!」嗯,他顯得有點心虛。

  「是嗎?可我聽那聲音像是女孩子的聲音。」

  「聽錯了吧?」這下子,他的冷汗也不得不滴下來了。

  「怎麼了?」瞧他,不過是喝了口熱茶,便能逼出一身汗;唉!她這個道地的南方人果真是比不上他。

  瞧這熱茶這麼好用,她也趕緊喝上兩口,好讓自己凍僵的身子暖和、暖和。

  「沒事。」他氣弱的回了句,然後將玉瑾瑜見底的杯子再添滿熱茶;他可真是不想讓她知道他還有數位愛妾。

  這南方來的她,或許不能接受三妻四妾;若是讓她知曉了,不知她會如何作抉擇;是撇下他而走,或是欣然接受?

  他可不敢想,還是別讓她知道的好。

  「你是怎麼了?」奇怪,怎麼瞧他總覺得他有點不太對勁,總覺得他的眼神有點閃爍,像是在逃避她!

  是了,他到現在還沒拿正眼瞧她一眼呢?

  看他一臉熱氣,汗水已然滴下他捲翹濃密的睫毛上,還不知道要擦拭;玉瑾瑜拿著小妹送給她的杭織手絹,輕輕地往他的額頭上一擦。

  冷不防地,帳簾被人掀起,一陣狂風飛雪倏地掃入帳內,讓她不自覺瑟縮了下。

  怎地,究竟是誰?

  還來不及擡眼,耳邊忽聞兀荊韃不悅的咆哮聲——

  「誰準你們至本將的帳內?」

  玉瑾瑜聞聲向著帳簾的方向望去,驚見兩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一位冶艷奪目、風情萬千,一位則是婉約閑雅、豐采燦爛。

  兩人的外觀相差甚遠,唯一較相近的只有兩點:兩人皆是艷光四射、風華照人;另一點則是兩人的身材,皆是高上她許多。而她這個在南方人之中原本就顯得嬌小的人,此時看來更為嬌小。

  早先見到兀荊韃,即被他頎長的身形所震懾,而今日,她總算是見識到北方女人的高壯挺拔了。

  來到這裡,她總算見到同她一般的女子了。

  「這兩位是?」

  「她們是……」這該怎麼說?

  兀荊韃茶杯仍拿在手上,無論如何就是喝不下這口茶,整個雅興全被兩個不速之客給攪亂。

  不待兀荊韃回答,術裟便兩腳跪在兀荊韃的面前。

  「臣妾術裟向將軍請安。」

  彷若天外飛來一陣閃電,不偏不倚地打在玉瑾瑜毫無防備的心窩上,剎那間,腦中淨是一片空白,心中掠過一陣莫名的疼痛,強逼著她的雙眼刺痛酸麻。

  是啊!在這種地方,應該是只有駐紮的士兵,若會有女人,必定是軍妓;再不然,,便是將領的女人。

  呵,眼睛好痛,心也好痛,直覺得眼淚快要溢出了,她想要逃出這個地方,可是走出了這裡,她要如何回到杭州?

  是她把自己瞧得太有本事;她明知道,光憑她一個人,絕對無法活著回到杭州;她也明白,她根本不是個仁心仁術的大夫,美其名是想幫助兀荊韃,而實際上呢?

  她自己最清楚了,根本是出自於她的一片私心,她想要離開杭州,離開那一個會令她窒息的地方,離開那一個無用的自己;她想證明自己是很有用的,不是一個不事生產的廢人。

  她只是想離開那個地方,碰巧遇見兀荊韃,帶著她離開那裡。如今,她成功的離開,卻無法再勇敢地離開兀荊韃,勇敢地離開這裡。她一直以為,他會將她留下,也很開心他真的將她留下,如今她是真正地覺悟了——充其量她不過是他眾多小妾中的一個。

  在他的心中,她也是同她們倆……是一般的。

  「滾出去!」

  兀荊韃暴怒的吼聲,狂狷的響在玉瑾瑜的耳畔,打斷她自艾自憐的歎息。

  「誰準你再留下?苗袈,將術裟帶出去。」

  一旁的苗袈第一次見著兀荊韃的怒氣,呆愣了會兒,旋即明白玉瑾瑜在他心中的地位。她神色落寞地將一旁執拗的術裟拉起,不管術裟拒絕,她仍是耗費所有的氣力,將她拉出帳外。

  剎那間,方纔的那兩個女子彷若南柯一夢般地旋即消失,突然謐靜下來,反而讓玉瑾瑜的心中升起一股說不出的失落感。

  兩人之間更是竄流一股窒悶的氣流,誰也沒有先開口,只有仍在煮沸的滾水聲,還有些許核果燃燒的啪啦聲。

  「你為何不讓她們同咱們一道飲茶?外頭風雪肆虐,可冷得很。」玉瑾瑜自顧自的捧起茶杯,打破沈默。

  「她們……」

  兀荊韃雙眸更沈,呈現似藍非藍、似綠非綠的色彩,他不安地盯著玉瑾瑜神色自若的臉。

  「是兀荊的妾吧!為何不讓我和她們認識呢?」笑啊,玉瑾瑜,你非笑不可,可不能讓他給瞧出個什麼端倪來。

  「你不在意?」像是鬆了一口氣,卻又像是突來一把莫名的怒火,兀荊韃濃眉微蹙地瞧著她自然不做作的臉龐。

  總覺得她有點不自在、有點古怪,卻又說不出哪裡有所不同。

  「我為何在意?」笑吧,最好把眼都笑彎,好讓他看不出她眼中的酸楚。「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天經地義,何須在意?」

  「況且,我同兀荊並不是夫妻,我又有何資格過問你的私事?」這一句話,她可真是咬緊牙才說得出口。

  是呀!她一開始也沒這樣打算過,只是……突然瞧見那兩個人,突然覺得心中有著一種莫名的渴求,然而,這一份渴求,他卻無法為她實現,那……

  她又何苦再多說什麼?

  這樣簡單明白的事情,何苦使其更加紛亂?

第6章(2)

  話語淡漠地說出,無疑是在兀荊韃的心中投下巨石,讓他的心中掀起陣陣滔天巨浪。

  兀荊韃的嘴唇扯了又扯,卻又說不出一句話;是怕傷人的話一出,他便會後悔,可若要他再同她一道坐在這裡,他怕自己會在怒焰高張之下傷了她。

  他的口拙,還是別留下和她發生不必要的爭吵;再瞧了眼滿臉不在乎的玉瑾瑜,難忍的怒氣呼之欲出,他趕緊站起身走出帳內。

  看著他充滿孤寂和怒濤的背影,玉瑾瑜心中雖百般不忍,可若不就此打住兩人的關係,有一日,她也會淪落至那兩個女子的下場。

  要她忍受兀荊對她這般的狂嘯,她倒不如先和他劃清界線,別讓自己同那兩名女子一般淪為他的妾,她便不會因此而心痛。

  唉!這是她的固執、她的倔;為了不讓往後的日子裡心痛,她現下可是心疼得很哪!

  一月後

  拖著蹣跚的碎步,玉瑾瑜無聊至極的走出帳外,看著滿天的飛雪無情地落在她日漸孱弱的身子。

  這冰天雪地的酷寒,直像是萬蟻鑽心、千刀剜骨,狠狠地將這霜雪沁入她的骨髓裡。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亦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遠方的是霧還是雪,瞧不清楚落在她身子上的是雨還是雪。

  小碎步地一步一步趑趄,卻又不能停下腳步,只是一味的想走,卻又不知能走往何處?

  兀荊韃自從傷口完全癒合之後,便忙著和夯夷商討戰事,對於她的態度,像是逃避,又像是厭倦了她。她不知道,他的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若是真厭倦她了,他也該放她走,何苦再將她拴於身邊,像是囚禁鳥兒般地將她圈吾於帳內?

  這種感覺……真糟!

  其實,她和他相處得不算好,倒也不算差,只是少了一抹他們相遇時的激情,少了一道噓寒問暖的柔情似水。

  所以,再待在帳內,她肯定會讓這些問題給折磨得不成人形,幸好她終究是選擇出來走走,因為冷歸冷、凍歸凍,卻讓她的心裡頭覺得好受多。

  這裡太冷了,一點也不適合她……

  她想回杭州,想回家了。

  她想走,老早就想走了,想回到那個四季如春的家,可除了這一片像是永遠下不完的虐雪留住了她的腳步外,亦有一個意外的驚喜讓她裹足不前,讓她不得不稍緩回鄉的打算——

  她懷孕了!

  她是個大夫,自個兒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即使是想欺騙自己也不行。想想,她何必當個大夫,讓自己發現這可怕的事情?

  自從將身子交給他的那一天,她便已預想過這一般的事情;若是在遇見苗袈、術裟之前,她可能會非常欣然為他產下他的兒子,即使是拿自己虛弱的身子作賭注也無妨,可現在,她猶豫不決了。

  若是要將這腹中無辜的生命殺死,她亦於心何忍?

  唉!真是無事自找一身灰。天曉得他已有了如此多的紅粉知己,甚至疼愛到將她們帶至戰場邊上,這不就說明他極喜愛這兩個小妾,那她呢?她到底算什麼呢?

  想著,她越走越遠,直往眼前的那一片樹林走去。

  這兒真與杭州極為不同,她倒還沒見過杭州的樹禿成如此淒涼的景致,皚皚白雪似要將這人間一切的事物淹沒。

  看著凍紅的小手,玉瑾瑜更是將身上的斗篷拉得更攏,怕讓這寒霜侵蝕她的身子。

  驀地,她聽到了細微的對話聲,說是對話聲,倒不如說,是一聲聲極怒極怨的咆哮。

  豎起耳朵,玉瑾瑜輕輕地往聲音傳來的地方前進,至此,她才更聽清楚林中兩人的對話。

  「大將,咱們不可再這樣放縱兀荊韃。」這聲音顯得極其怨對,似乎同兀荊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

  「放肆,這事有你開口的餘地嗎?」嗯,這聲音聽來像是夯夷的聲音,透過雪聲叠踏的滑落聲,聽來有點怒不可遏。

  可夯夷不是正同兀荊韃在商策大事嗎?

  「可是兀荊韃不僅將小妾帶至戰場,還擄來一名大明漢女,誰知道他是不是意圖謀反?」

  「這些事還輪不到你操心!」聽這語氣似已是百般容忍,百般壓抑。

  「可大將……」

  「夠了!」

  對話聲驀然停頓了,霎時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飄雪聲。

  「小將先告退了。」

  聽到這句話,玉瑾瑜趕緊逃離這地方,怕讓他們發現了她的蹤跡後,兀荊必是跳入黃河也洗刷不了這個誤會。

  玉瑾瑜使勁全力奔至離帳包數尺遠,才氣喘如牛地停下腳步。

  原來他們是這樣看待兀荊,也是如此看待她。這下子,她可真是害慘了兀荊。

  她從來沒想過,在他們這些人的眼中,原來她是如此不堪。

  至此,她似乎不走也不行了,否則,總有一日,兀荊將會為了她而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擡起迷濛的雙眼看著霧茫茫的一片天,玉瑾瑜輕輕地吐出白煙,呆站在原地看著朵朵白雪降至她臉上,讓這雪花平息她躁亂的心。

  她好想念大姐,想念其他的姐妹們,想念她的珞珞閣;出來近半年,想必姐妹們必是急瘋了。

  「你在作啥?」

  嗯,誰在叫她?

  玉瑾瑜略僵硬地將視線移至右側,看著術裟,正打著一把油傘,一雙美眸不可置信地直盯著她瞧,好似她做了什麼極其古怪的事。

  「術姑娘……」還來不及將話說完,玉瑾瑜的身子一軟,隨即跌入層層雪堆裡,像是掉入幼時娘親的懷抱。

  「你……」術裟見狀,趕緊拋下手中油傘,直撲至玉瑾瑜的身旁,一把即將她拉起。「這種天氣裡,有誰會像你這樣連打個油傘都沒有的站在雪地裡,是存心找死嘛!」

  術裟將玉瑾瑜柔軟的身子扶起,頓覺她這個南方人不只是愚蠢得不懂雪的可怕,身子更是輕盈得可怕。

  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若是她沒有出來取酒,她不就要埋在這片雪海中?

  其實,這女人搶了將軍,她何必要救她呢?可若不救,似乎有點……算了,她是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她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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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1:56:09

第7章(1)  

  嗯,有一股甜酒的味道緩緩地竄過她的身軀,頓感身子有道說不出的熱流奔走,這感覺直像是……玉色樓。

  姐妹們怕她寂寞,常共聚她的珞珞閣;大姐彈琴、酌酒,二姐做著她最愛的糕點,四妹泡著她最拿手的龍井茶,五妹……則因不諒解大姐委身於玉色樓,鮮少與之同聚……

  杭州四季如春,清風花雨,似是人間一大天堂,一直是她夢中最喜愛的地方;也因如此,大姐才決定在杭州紮根,讓她不堪風雪肆虐的身子,得以重獲一線生機、一絲希望。

  為了她,大姐不惜委身妓樓,為了她,文世伯的珞文樓,被一把火付之一炬,為了她,文哥哥被火燒傷,她卻無力救他,甚至連他現今身處何方,她皆一無所知。

  就連現下……

  玉瑾瑜猛地睜開雙眼,拂面而來竟是暖暖的風,一時讓她誤以為自己回到了魂牽夢縈的杭州,讓她以為自己和兀荊韃的相遇,僅是夢一場……

  「玉姑娘,你好點了嗎?」

  苗袈手拿著布,正奮力地提起茶壺,將滿壺的熱水倒置一個個的盆中,讓整個帳內淨是暖霧,掃絕霜雪之氣。

  「這是……」這兒不是江南,更不是杭州,也不是同兀荊共處的那一個帳包,這是哪兒?

  「這是我同苗袈姐姐的住帳包。」一旁冒出的術裟自炕邊俯視著她,驚覺她懸垂頰邊的淚痕。「怎麼哭了?是將軍欺你嗎,還是你想家了?」

  哭了?她哭了!?

  玉瑾瑜伸出細瘦的小手,想要將臉上令人羞愧的淚水擦去。

  「你的身體還不夠暖和,別把手伸出來。」苗袈善解人意地拿起沾著熱水的手絹,不著痕跡地將她臉上濕潤的淚痕拭去。

  是,她發覺她的身子蓋著厚厚的長毛毯,簡直像是要將她活活掩埋一般。

  「是你將我帶回這裡的?」話一說出口,玉瑾瑜才驚覺自己的嗓音沙啞得令人感到怪異。

  「若不是我將你帶回這裡,只怕你現在已經被埋在雪堆之下。」術裟沒好氣地瞪著她。「就算你不曾見過雪,也該知道雪的可怕,難道沒人和你說過,像你這般賞雪的興致,會讓你死於雪中?」

  術裟一雙美目在玉瑾瑜的臉上溜轉著,像是瞧見了珍禽異獸一般;心裡頭直咕膿著,原來將軍喜愛的是這種輕瘦荏蒻的大明女子。

  「我不曉得,以往我不曾看過雪。」

  「大明不下雪嗎?」難怪大明朝會是一片景象繁榮、國土豐饒!

  術裟伸出手探探她的額頭,驚覺她額上的熱度,濃眉不,皺了起來。

  「大明也會下雪,只是我不曾見過。」至今她才真切地明白,原來姐妹們是如何的保護她,不任她病弱的身子受著風雪打擊。

  她真是愧對姐妹們對她的諸多關心。心裡思鄉的情緒越燒越烈,可身體的痛楚卻是更甚;每說一句話,喉頭便似火燒刀割一般痛楚不堪,直教她不願再多開口說話,可術裟同她說話是沒有惡意的,她也不便教她住口,讓自己好好靜靜。

  她這般的難受,玉瑾瑜肯定自己是受了風寒,再加上腹中剛有了個小生命,病痛必定還要加上數倍。

  這該怎麼著?

  還是聽著天命,順著這場風寒,將腹中的小生命取掉,好讓她和兀荊韃不再有任何的瓜葛?

  可……不捨呀!

  「術裟,你別再和玉姑娘說話,讓她好好地休息吧。」苗袈瞧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玉瑾瑜,心中更是煩憂不已。

  她的氣色差得有些怪異;雖說是在雪中淋了一陣雪,可也不該是如此的柔弱,還是那南方來的姑娘比較受不起這般的酷寒,亦或是她的身子原本就比較差?將軍若是瞧見她這般柔弱、惹人愛憐的模樣,肯定是將她更加地疼入心底吧。

  可她這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再怎麼大的風雪也無法將她襲得像玉瑾瑜這般地荏蒻不堪呀。

  「苗姑娘,我沒事的。」

  「可你的氣色不佳呀!」

  「我只是……」玉瑾瑜思忖著該不該將她有孕的事告訴她們。

  她們皆是兀荊最喜愛的小妾,會不會對她帶有敵意呢?而她甚至還寡廉鮮恥地想同她們倆分擔自己的心事?

  「你若是有怎樣的隱情可要告訴我,否則將軍會怪罪我沒有好好地照顧你。」苗袈察覺到她欲言又止,便溫柔催促她說下去。

  若是將軍知道她這般地照顧她,說不定,他便會再寵幸她,還會像以往一樣的疼惜她。

  只要能讓將軍再像往常那般疼她、憐她,她會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心中有她,這一切便已足夠。

  「我……」該不該說?

  人要將心比心,倘若今日她們的角色對換,倘若她告訴她,她已懷有兀荊的孩子,她能忍受嗎?

  不,她無法忍受。她不能忍受自己心愛的人,有了其他的小妾,有了他與她共同孕育的孩子。

  玉瑾瑜掙紮著坐起身,孰知,一陣頭暈眼花,她便又倒下了。

  「玉姑娘……」苗袈和術裟眼明手快地趕緊將她的身子扶起,術裟趕緊斟了一杯熱茶,湊至玉瑾瑜的唇邊。

  「唉……」

  苗袈將她的身子扶起,好讓她將身子枕在她的懷裡,一手拿起沾著熱水的手絹輕擦著她冰冷發顫的小手。

  「你可別嚇我……」瞧她臉色白得像是外頭的雪花一般,苗袈更是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除了拿著濕熱的手絹直往她的小手擦,苗袈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她毫無血色的臉,冒出一些紅潤。

  「我沒事,我只是有點氣血不足,你別怕。」倒在苗袈懷裡的玉瑾瑜幽幽地解說道,以防真把苗袈給嚇壞。

  然而這樣倒在苗袈的懷裡,真像是倒在大姐的懷裡一般,有點溫熱柔和,身子帶點讓她安心的氣味。

  苗袈的溫柔讓她很想將心底的話,全部一吐為快。

  「真的沒事?」苗袈和術裟各自睜著一雙憂心忡忡的瞳眸直盯著她。

  「我真的沒事。」儘管仍覺得頭暈難過,玉瑾瑜仍是笑開了嘴,心裡卻貪婪地享受著這份關心。

  「那就好。」苗袈心安地點點頭。

  瞧她仍是不斷冒著小小的汗珠,手腳仍是不住地輕顫,可她會笑了;能夠笑的話,這表示她的身體應該不至於太糟吧。

  「我看,我還是去叫大夫好了。」術裟站起身,罩上斗篷,作勢欲往帳簾走去。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一聽及大夫,玉瑾瑜趕緊離開苗袈的懷裡,以證明自己的身體真的沒事。

  「那我去知會將軍一聲好了。」術裟輕輕地道。

  美其名是知會將軍,可實際上是她想見將軍一面。自那一日起,她已許久沒見過將軍,而將軍也沒傳喚過她和苗袈姐姐,這讓她的心情簡直是跌到了谷底。

  這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這女人。

  術裟瞄了一眼坐在炕上的玉瑾瑜,心裡直覺得她是罪魁禍首,但是她現在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堪一擊,還簡直是虛弱到極點,她怎忍心再開口傷她嘛?

  「你們不恨我嗎?」一提起兀荊,玉瑾瑜的笑容便僵在嘴邊。

  在這個時代裡,男人想有個三妻四妾,全都是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是兀荊這般有權有勢的將軍呢?可她不能容忍,她決計無法容忍和別人共有一個丈夫;與其如此,她寧可退出,她寧可離開這裡。

  「恨你?該恨也是恨自己,怎會恨你?」苗袈輕挽起她冰冷的小手,溫熱的摩擦著。

  是將軍選擇了她,恨她又有何意義?

  「可……如果不是我,你們又如何會失寵?」玉瑾瑜不可置信地看著苗袈,不敢相信她真的一點都不恨她;若是她,她必定恨極了搶走她夫婿的女人。

  「如果今日不是你,也會有另一個女人代替了我倆在將軍心裡的地位。」苗袈不想恨人,只把這一切當作是一種宿命;就當她同將軍的緣已盡。

  「姐姐……」一旁的術裟瞧不下去苗袈的寬大為懷,欲出言,卻被苗袈的一個眼色給擋下來。

  「這一切都是命。」

  「真是一點都不恨我?」

  「也有那麼一點吧,可紅顏邀寵、色衰愛弛,卻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呀!」是的,她必須這樣告訴自己,否則她會淪為醜陋的妒婦。

  聽了這一番話,玉瑾瑜沈默了良久,口中硬是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語;至此,她才總算看清楚自己的自私,她才懂得她帶給週遭的人多少的傷害,而這一切全都是她的一念之私。

  只因她想離開眾人呵護的家,只因她想逃到兀荊韃的懷裡;她永遠只想到自己要的是什麼,從沒想過周圍的人對她是如何的容忍和寬恕。

  想了一下,玉瑾瑜決定說出心底話:「我有了兀荊的骨肉。」

  「你膽敢直稱將軍的名諱?」術裟不敢置信地瞧著她,她怎麼可以直呼將軍的名,這是她和苗袈姐姐都不可侵犯的界限,而她竟是喊得如此的順口?

  「是兀荊要我如此喊他的。」玉瑾瑜不解地望著微怒的術裟。

  她不介意她有了兀荊的骨肉,反倒是介意起她喊了兀荊這個名?

  「你說……」在她身旁的苗袈則美目流轉,含淚的眼直盯著她,「你說你有了將軍的骨?」

  「是的。」

  聽著她如此單純無邪的承認,苗袈更是欲哭無淚,心裡的痛楚深得無以復加;她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會如此難受。

第7章(2)  

  「你有了將軍的骨肉!?」術裟這時才瞭解玉瑾瑜方才說那句話的涵義,氣得她美目圓瞠,直要將她吃下肚去。「早知道我就不救你,我該任你被那風雪掩埋,這樣才不會讓你傷了我和苗袈姐姐。」

  「你不用擔心。」面對術裟的怒斥,玉瑾瑜倒也從容應對,「待我將孩子生下,我便要離開這裡。」

  這也算是她對週遭的人的一個道歉吧。

  她總是在不知不覺中,任自己的固執將身旁的人傷得遍體鱗傷;這下子,她總算可以解除一些罪孽,卸下一些不安。然而她心頭卻痛得難受,彷彿有種被掏空的酸楚。

  待她將孩子生下,她便要離開這裡,回到杭州,回到姐妹們的身邊;她們一定是急死了,她可不能再這樣任性下去。

  「你有了將軍的骨肉,將軍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你又何必離開?」苗袈對於她的說法極為不信;這是唾手可得的幸福,沒道理就這樣放棄的;況且,即使她沒有將軍的骨肉,將軍也一定可以給她一個名分,這一點,自那一天將軍瞧她的眼中,她早已明白將軍對她付出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

  她也早已死心,不容自己再這樣虛耗下去;只要將軍開心,她便開心,只要將軍想要什麼,她定會誓死為他奪到。

  「我想要離開這裡,是因為我不適應這裡的天氣,再則……」玉瑾瑜停頓了會兒,硬是將眼中的淚水逼了回去。「我無法接受與人分享自個兒的丈夫!」

  是的,她真是難以忍受。

  「你太自私了,我和苗袈姐姐都暗允了你和將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難道你想要一個人獨佔將軍,你想要我和苗袈姐姐趕出這裡?」直性子的術裟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潑辣辣的低吼著。

  「你誤會我了。」玉瑾瑜可真是愛死術裟這般大刺刺的真性子,嘴邊沁著一抹醉人的笑。

  「我誤會你什麼?」術裟這下子可真是發火了;取下斗篷,邁開步子,直走向玉瑾瑜的身旁,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吃似的。

  「就是不打算害你和苗袈被趕出這裡,所以我才要離開這裡。」

  「這意思是……」術裟想了一會兒才總算豁然明瞭,言下之意她是要將將軍拋棄,好讓她和姐姐能留在這裡?

  「將軍知道嗎?」苗袈執起她瘦弱的小手,心裡頭明白將軍為何會為她著迷。

  「我沒打算讓他知道。」

  「可你現在的身子這麼差……」這一點可不能不讓將軍知道。

  「放心,我是個大夫,我懂得如何照顧自己。」玉瑾瑜漾出一抹笑花,澄瀅的雙眼蕩漾著水光。

  幽暗的營帳內只點著一小把的油燈,透露出一股窒悶的氣流,夯夷同兀荊韃正在裡頭商議著大事。

  「這一切只等冬令這一場大雪,似若中土的諸葛先生借東風般,咱們便可以獲得全勝。」夯夷對目前的情況,可真是滿意得合不上嘴。

  「是啊,大明的糧餉已被我潛入斷絕,此時,大明兵不耐這酷寒的侵襲;這一戰,我們必定可以拿下勝仗。」兀荊韃的藍綠眸子在火紅的燭光下,顯得有點幽黑,不禁讓人錯覺他是個黑眸子。

  「你能這麼成功地斷糧,可真是大快人心。」

  夯夷站起身,由上往下地注視著兀荊韃嗜血的臉,極其滿意看見他那狂戾嗜血的性子昭然若現。

  「這是兀荊該做的。」

  夯夷自一旁的櫃子裡取出一罈酒,再走回和兀荊相對的位子上席地而坐。

  「這可是我托人自大明帶回來的酒,你嘗一點吧!」夯夷自顧自的將酒罈上的小布條拿掉,須臾之間,整座營帳裡充斥著一股甜膩惑人的酒香。

  拿出兩個瓷杯,斟滿後再將其一遞給兀荊韃,其一則捧在手中,抵在鼻下,將那醺人的滋味,盡聞其中。

  「好酒。」淺嘗了一口後,夯夷不由得被這醉人的酒香所迷惑。

  「嗯。」嘗了一口,兀荊韃也給予相同的評價。

  這酒像極了大明特產的女兒紅,可是夯夷是怎麼托人帶回的?

  「這我自有法子。」彷彿看清了他的疑問,夯夷爽朗的說道。

  他可是瓦刺陣營中號稱頭號的軍師,運籌帷幄自有他的一套。

  兀荊韃笑而不語地看著夯夷碧綠的眼眸;看著他的眼,他才能真切的發現他們確是同宗同族的兄弟。

  「倒是你,這一趟路可真是累煞你了。」夯夷話中有意,一雙清澈綠眸直瞧著兀荊韃。

  「兀荊豈敢稱累。」兀荊韃迴避地道。

  「你打算將那大明女子作何處理?」既然他不想說,他便直截了當向他問個清楚,免得那些無聊的小部屬直拿這話題同他周旋。

  「我……」才剛拿起的杯子,兀荊韃旋即又放下,連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打算怎麼處置她。剛開始是想要她的醫術來幫助他們,但是他現在不想讓她拋頭露面;他想要她陪在他的身邊,可只是陪著而已嗎?

  他也不太懂,不太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只求她別離開他罷了。

  「你是中了那女子的蠱,想要將她留在身旁,是想要將她收在身邊當侍妾嘍?,夯夷輕輕地點醒他的迷惑。

  「不,我不能這樣委屈她。」

  當妾算委屈,怎樣才不算委屈?莫非是想將她娶作正室?

  「你想要她當你的妻子嗎?」夯夷驚問。

  這事非同小可,兀荊若是在此時娶了那女子,他的前途可就要葬送在她的手中,他怎可看著他落得這樣的下場?

  「我……,當他的妻?不,他連想也沒想過,娶一個外族女子當妻,他真的是會被同族的人唾棄呢。

  不過,若是要給她一個不委曲的名分,似乎也只有當他的妻,才不至於讓她受到委曲。

  「你先別管這些,先將眼前的戰事放在心上,別讓其他的事攪亂你的心神。」夯夷一杯黃酒再下肚,更加深他的決定,他可不允許兀荊韃任那外族的女子給破壞了輝煌的前途。

  兀荊韃一聽,只好順從他的意暫忘這事;待他平定這一次的戰役,他再好好地想想這個問題也不遲。

  待這戰事休兵,他便要離開這裡,離開這一片殺戮地獄;帶著瑾瑜四處遠遊,然後找一個美麗安靜的地方,與她共棲白首。

  瑾瑜呀瑾瑜,為了你,兀荊必定力攻下這場戰役,帶著你遠離征戰殺戮。

  因為,此生有你,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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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1:58:40

第8章(1)  

  漫天飛雪徜徉在天際中,像是要將這廣袤天地全染上了白。

  一抹高壯的人影以極快地速度閃入一座帳包內。

  「你還好嗎?」尚未脫下身上的裘衣,兀荊韃迫不及待地走向炕邊,一身的風雪淨落於炕邊的毯子上。

  兀荊韃伸出壯碩的手臂,探向玉瑾瑜嫣紅的臉頰和額頭上,卻驚覺自己的手掌冰冷,趕緊將手縮了回來。

  「外頭很冷吧!」看著他的手伸出又縮回去,玉瑾瑜便將自己的小手偎向他的手臂,以小手,著他凍僵的臂膀。

  「你好點了嗎?我聽人來差報你病了。」一聽到這個消息,他可真是急慌了;縱使縱橫沙場上,他的心也不曾似此刻這般地不安,急得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著,只想著趕緊回來瞧瞧她,便放下夯夷一個人,獨自回來了。

  還好,瞧她安然無恙的樣子,他的心總算是停止了過分的悸動;他知道她的身子微恙,可從沒想過會有多糟,一聽到差報的人說她危急,他可真是慌得一時失了主意。

  待會兒他非得將那差報的人鞭打一番不可。

  「喝了一點小酒,身子跟著暖和些,精神也好多了。」玉瑾瑜含癡帶醉的眼眸顧盼流轉,豐采燦爛。

  「怎會有酒?」

  兀荊韃一聽到她喝酒,心中詭異不解,不知是誰膽敢拿酒給她。

  想著,他站起身先將身上早已濕透的裘衣脫下,再走回炕邊,一雙藍綠色的眸子直瞧著玉瑾瑜。

  「是苗袈和術裟拿給我的,我祇淺酌了點,不礙事的。」玉瑾瑜喜孜孜地道,雙手直接攀上兀荊韃的胸膛上。

  她有些話想同他說,若不喝點酒,壯壯膽,她可真是開不了口。

  「還說沒事,瞧你額頭燙得很。」武人的修練,只需一彈指的時間,他便可以立即運勁,讓身體的溫度驟升。

  可這熨熱的掌心貼在她額上,仍嫌她的體溫高些,這能教他安心嗎?苗袈和術裟到底是在做什麼,怎能讓身體不適的她喝酒?

  莫非是那一日,他的舉動過於絕情,讓她們心生怨對,於是蓄意要對付瑾瑜?

  這可不成,他可不會放任她倆對付瑾瑜;不管是誰,若是膽敢動瑾瑜身上的一根寒毛,他必定殺無赦!

  「兀荊,你誤會了。」像是看穿他的心念,玉瑾瑜睜著一雙清瀅眼眸直斥責他。「是苗袈同術裟救了在雪地昏倒的我,她們還怕我身體太冰冷會引起凍傷和風寒,於是一直陪在我的身側,不敢大意。」

  像是有點微醺,玉瑾瑜嘴裡不饒人的咄咄逼人:「你喲,你根本不知道她們倆對瑾瑜有多好,怎麼可以這樣誤會她們!?」

  微醉的雙眸像是嬌瞋,櫻紅的唇瓣微都著,這樣的玉瑾瑜說有多惹人憐愛,便有多惹人憐愛。

  「是嗎?我錯怪她們了。」兀荊韃驚詫玉瑾瑜的改變,心中卻是欣喜她如此的改變,若照她的說法,那他真是錯怪苗袈和術裟。

  不過,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和她倆這麼好交情的?

  「對,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她們對我真的很好,在帳內起了火爐,煮了好幾桶的熱水讓我暖和凍僵的臉,還泡了熱茶讓我暖和身子,不時地搓揉我的手腳,直怕我凍壞了身子。」

  說罷,玉瑾瑜便將軟綿綿的身子偎在他的厚實胸膛上;她從未喝過酒,只覺得那酒辣喉且暖身,所以現下她覺得眼前有兩個兀荊韃,飄來飄去的,讓她看得頭昏眼花,難受極了。

  這會兒,她終於明白大姐為何老是不讓她沾酒了。

  這酒,絕不是什麼好東西,若強說有用,那必是供她暖身壯膽之用罷了。

  「那你現在覺得如何?」摸著她仍嫌燙的額頭,兀荊韃仍是無法安心。

  「不錯呀,祇是有點頭暈罷了。」

  「我去傳喚大夫可好?」

  雖然他心中感動苗袈和術裟可以不和她爭風吃醋,還盡心盡力地照顧她,但這樣的情況還是無法安定他慌張的心。

  他一點都不想失去她。

  「兀荊,瑾瑜就是個大夫呀,何須再找大夫呢?」雖然她的醫術並不是特別卓越,不能使人起死回生,可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夫呀。「我身子好得很,只是有點不習慣這樣的霜雪罷了。」

  是啊,她這個南方的人不適應這酷寒的北方,他不是早該知道的嗎?可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他記得他曾經囑咐她……

  「你怎麼會跑到外頭去淋雪?我不是交代你不可走出帳外嗎?」

  兀荊韃的大手微托起她柔軟的頸骨,好讓蜷伏在他胸前的玉瑾瑜對上他恍然大悟的大眼。

  「我……」玉瑾瑜微蹙著眉,清亮的雙眸淨是嫵媚風情,「我只是想出去賞雪,因為我沒看過嘛!」

  既然不想說出真心話,那乾脆耍賴吧;終其究,她是不會告訴他,她在外頭聽到了怎樣的一番話。

  「你想賞雪,你可以告訴我呀。」兀荊韃極愛憐的將她擁在懷裡。

  「你太忙了,我可以找苗袈和術裟同我賞雪去。」

  「你何時和她們倆這般要好?」兀荊韃雙眉蹙得緊,略厚的唇也抿得死緊,心中不是滋味地詢問著她。

  「因為她們待我好啊!」玉瑾瑜奮力地擡起酸軟的脖子仰望著他。「你喲,不可以老顧著我,也要替她們姐妹倆打算、打算。」

  「打算什麼?」啐,他就知道沒這麼好的事;苗袈和術裟一定是仗著瑾瑜柔弱善良欺負她,才讓她說出這般言不由衷的話語。

  「她倆陪在兀荊的身旁也有一段時日,日日夜夜為你分憂解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能苛待她們。」

  這話說來冠冕堂皇的,卻在玉瑾瑜的心中鑿出一個個的窟窿,讓那奔騰的血水犯流成災,天曉得她是多麼不願意呀!

  「你這是什麼意思?」此話聽來言之有理,但卻像是萬箭穿刺在心頭上,讓他險些不能呼吸。他壓根兒沒想到,這番話竟是出於她的口?

  是她太大方,還是大明的三從四德深植她心,讓她不懂得獨享夫婿,不懂得她也可以爭求?若她開口要求他,他定會立時立刻將苗袈和術裟遣回內地,好讓她不受爭寵之憂。

  可她竟是……

  「你是該多花點時間陪陪她們。」

  「是她們同你說了什麼?」

  「不,是苗袈和術裟太好了,好得讓瑾瑜汗顏。我怎麼可以獨佔兀荊,讓她們受盡冷落?」

  話語說得鏗鏘有力、理直氣壯,然而她的表情卻是差強人意的表現;她不想再同別人共享一個丈夫,所以她決定退出。

  這種與人同享丈夫的感覺心如刀割,除非兀荊與她們不再同床、不再同眠,她的心痛便能緩和一些;可若是要她強迫兀荊將她們遣離這裡,那倒不如讓她離開,假裝她的存在是虛幻的,不曾發生過的。

  她絕不容許自己的自私再去傷害那麼好的人。

  「那你是打算要我無後顧之憂,享盡齊人之福?」她肯,他還不一定肯。

  她這樣打算,美其名是閒熟貼心;可實際上,卻是辜負他對她的一片真心,要他情何以堪?

  「我……」不,她無法當著他的面告訴他,她決定要離開這裡。

  「我知道你也是無法接受的。」瞧她吞吞吐吐、支吾其詞的樣子,他知道她的心中也是有他的存在。

  「我愛你,這一輩子只愛你,我可不許你再說出這些話。他日戰事一發,你可得在這裡等我凱旋歸來,知否?」

  兀荊韃極滿意她嬌弱無措的慌亂模樣,不由自主地將她輕擁入懷裡,像是擁著珍寶不願鬆手。

  「戰事?」

  玉瑾瑜聞言,驀地掙脫他的懷抱,一雙杏眼惶恐得不能自己。

  「夯夷早已經擬定策略,待這冬令漸寒,便對戍守邊關的大明兵殺個措手不及。屆時,你可別四處走動,我怕我不在營裡,保不了你。」

  這也是兀荊韃極為憂心忡忡的事;夯夷賣給他幾分薄面,可其他小兵小將並不作此想。

  「為何要偷襲大明的邊關士兵?他們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為何要這樣做?」

  她不是早已知道兀荊是外族的大將,衝鋒陷陣、斬兵除將,對他來說,幾乎是他該做的本職,為何她會覺得憤怒?

  大明頹喪,可是每個大明子民心知肚明的事,但也沒有人會希冀自己的國家就此滅亡,更不該是毀於外族之手,不該是為了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而滅!

  「這戰場之上豈有道理可言?」這句話說得很無奈,他不知道在玉瑾瑜的心中,她是如此執念自己的國家。

  「樣無意義的殺戮,怎會是一句搪塞的話語可帶過?」這樣的殺戮遠在幾年前的文府裡,她便目睹一切;為何總要無端挑起這般的戰火,徒讓百姓陷入危險之中,生命彷彿朝不保夕?

  「誰說無意義?當年若不是大明的先皇將我族驅逐於邊關,今日我族也可不用受這雪酷冰天之苦;你道有誰喜愛這般的酷寒?」這蘊藏已久的怨氣一出,兀荊韃更是怒氣衝天。

  大明的子民受到殺戮討伐,他的族人不也是如此;怎麼黑髮黑眼睛的是人,紅髮綠眼的卻不是人?

  他當她懂得這般的淒苦,她卻這樣的駁逆他!?

第8章(2)

  兀荊韃手一伸,蠻力一使,將玉瑾瑜拽至自己的懷裡,不由分說地扯裂她的衣裳,將她的肚兜扯下,褻褲拉下,隨即覆上自己剽悍的身軀,讓她不得動彈。

  隨著他急遽的擺動,淚水更如雪水般化在兀荊韃捧著她的大手上;是為他的鹵莽而哭,是為他的強悍而哭,更為他滿腹的辛酸而哭。他的心意,她該是懂得,她卻又如此出言傷他……

  有誰願意讓自己的人生操控在一場場無情的戰火之中?她該懂的,她卻如此傷他!這是時代的錯,是居上者的錯,千錯萬錯,都不該是他的錯;是命運驅使他這樣的生長,他只是接受了這一切的安排。

  「兀荊……是瑾瑜錯了……」她將瘦弱的手環著他的肩,將臉偎枕在他的肩頭,滿臉的歉意,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

  兀荊韃猛地停下腰間的動作,睜著一雙眼眸像是乞憐一般地凝睇著她。,你別離開我,千萬別離開我。,

  戰場上,不是殺人,即是被殺,這樣的痛苦,像是毒蠱一般地打入他體內,每每在戰役結束之後,引發他心中最酸楚的痛。

  若是簡單的談判即可換來永久的和平相處,他又何樂而不為?可這世間事,並不是能盡順人意。

  是時勢所使然,讓他不得不如此;若每一次的鮮血流盡能夠換來共處的和平,他又何不捨?

  「兀荊……」

  此刻,她更說不出口,她不敢跟他說她要走,不敢跟他說一待孩子生下,她便要走了;她甚至不敢同他說,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她將玉足攀上他無贅肉的腰,好讓他每一次的推入,能夠更深、更接近她;這一刻,她也不願再多想其他。

  「瑾瑜,待戰事平定,讓我帶著你四處遊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好否?」兀荊韃將厚重的氣息吐在她的玉顏上,像是暖風輕拂在她臉上。

  「好……好……待戰事平定……」她說謊了,第一次昧著良心、口是心非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謊言。

  待戰事平定之後,想必她也不在這裡,這些話只是想要給他一點安心的謊言;若是不走,只怕他連命都留不到戰事平定之後。

  很苦,真的很苦,如此兩情相悅的人,卻終要各自飄零……

  「瞧你今日氣色不佳,我同術裟向大夫要了一些藥引子,熬成湯藥,你喝一點吧。」苗袈溫柔的說道。

  玉瑾瑜呆愣著,一早,兀荊韃忙著戰事裝備去了,留下她一人,滿腦子淨是胡思亂想,仍舊找不出一個最適合的解決之道。

  是的,她想留下來了,經過一夜的掙紮,她告訴自己,她真的想留下來,儘管前途暗潮洶湧、殺機四伏,她也不想再逃避了。若是要留下來,怕是拿兀荊的命在玩哪,她已難決定了。

  走?

  不走?

  好難呀!

  還好苗袈同術裟怕她無聊,特地來陪她聊天,否則她可真是快要想破了頭,也找不到一個好辦法、一個好抉擇。

  「苗袈,真是謝謝你了。」玉瑾瑜作勢要自炕上起身,卻又被苗袈壓回炕上。

  「你好好地靜養,若是你有了什麼閃失,苗袈可真是無法向將軍交代。」瞧玉瑾瑜乖乖地半躺在炕上,苗袈才又退回炕邊的小幾邊。

  「是呀!」術裟也附和道,同時端著剛熬好的湯藥至她的面前,「快點喝吧!」

  「趕緊趁熱喝下吧!」一旁的苗袈也跟著鼓舞她喝下。

  玉瑾瑜倍感窩心的看著她們,注意到苗袈的氣色顯得有點蒼白,和昨日相比,相差甚遠,心中正納悶著,而這湊在鼻間的味兒,似乎有所不同。

  這味兒,像是麝香!

  「苗袈,我瞧你今日氣色不太好。」玉瑾瑜柳眉微蹙地盯著苗袈。

  「我……昨兒個有點睡得不好。」這話一問起,苗袈的臉色益發蒼白嚇人,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像是在掩飾什麼。

  「苗袈姐姐昨兒個確實睡得不好,我瞧她夜裡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像是睡得極不安穩。」

  嘴裡說著話,術裟仍不忘以眼示意玉瑾瑜趕緊將溫熱的湯藥喝下,否則,苗袈姐姐特地起個大早所熬的藥就要白費了。

  「快喝吧,涼了可不好。」瞧玉瑾瑜沒有想喝下這碗湯藥的念頭,苗袈忙不叠地催促著。

  玉瑾瑜的視線來回在苗袈和術裟身上梭巡,像是已經看出端倪,找出癥結,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化解這問題。

  「你們可知戰事已發,將軍即將前往戰場?」為了不讓自己被迫喝下這碗有問題的草藥,遂而道出兀荊的事,想必她們必會為兀荊的事情而分開注意力。

  「戰事?」苗袈和術裟異口同聲地道。

  「是,好像打明兒個起,將軍便要移至邊關。」

  「這……事不是剛停,為何還會有戰事?」苗袈微顫著身子,極為不願聽到這樣令人驚駭的消息。

  「術裟,這藥給我,你去向外頭的哨兵探探口風,問些消息可好?」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玉瑾瑜必先將術裟調開,免得礙事。

  術裟一聽,二話不說,立即奔出帳外,帳內留下玉瑾瑜和苗袈二人獨處。

  「苗袈,你為何在湯藥裡加了麝香?」她多不願問,卻又不得不問;這件事已經牽扯到她肚中的孩子,她不能坐以待斃。

  「你……你說什麼,我不懂。」苗袈索性偏過頭去,不敢看玉瑾瑜質問的雙眸。她也不想如此,她怕若是她並沒有照著她的承諾做,她這一輩子是鐵定無法再接近將軍了。

  她不要,不要這樣的結果!

  「知道我有兀荊的骨肉的人,只有你和術裟,而術裟的態度坦蕩蕩,沒有絲毫隱藏的殺機,但你就不同了,我看見你眼中欲置我於死地的殺意。」昨日還是她最摯愛的姐姐,今日卻成了想殺害她孩子的兇手?

  她是個大夫,她豈會不知道這湯藥是用什麼熬成的?

  若是這樣的愛恨糾纏,會讓她們走至今日的地步,她也只有放棄一途,無論她是多麼不願!

  「我會走,我真的會走,待孩子生下,我一定會走!」這樣的承諾,還無法使她相信嗎?

  「我又怎會知道你到底會不會這樣做?」苗袈咆哮地道。「我也不想這麼做,我也不想殺害將軍的骨肉,可是我怕將軍忘了我;儘管我知道你是個大夫,我仍愚蠢地想要放手一搏。」

  玉瑾瑜胸口隱隱作痛,坐在炕邊,雙手緊環著苗袈的肩,看著涕泗縱橫的她,心中真是不忍。

  「放心,我說過我一定會走,到時,還需要你好好地照顧腹中的這個孩子,你別多心了。」

  一樣是為情所苦的女子,她何以忍心讓她更痛苦?

  「你要把這孩子給我?」

  「是啊!到時他還得喊你一聲娘親呢。」玉瑾瑜自懷中取出手絹,輕輕地擦拭著苗袈哭花的臉。

  「瑾瑜,苗袈對不住你,你的大恩大德,苗袈來世再還你!」話一說下,她的淚水便又撲簌簌流下。

  「好,你要如何都無妨,只求你別哭了,否則這兒可要成了個水池。」要笑,一定要笑,唯有如此,大家才不會受到傷害。

  若是有苦,皆讓她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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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1:59:32

第9章(1)  

  「唔……啊……」帳內傳來一聲又一聲急切地哀號,一聲不止、一聲又起,像是強忍著非人的疼痛。

  帳內的人一會兒煮熱水,一會兒安撫著炕上的人,真是忙得焦頭爛額、手足慌亂。

  「將軍還沒回來嗎?」苗袈一看見掀開帳簾入內的術裟,趕緊將她拉到一旁小聲詢問著。

  「沒有,外頭的哨兵稀疏,大部分的人全到邊關救援去了,我托人拿了書信去,到現在還沒有下落呢!」術裟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可瑾瑜就快要生了,這兒又沒有產婆,咱們該如何是好?」

  一聽到將軍尚未回營,苗袈的臉更是愁眉不展。

  「這還不打緊,我聽到一個壞消息。」術裟怕讓炕上即將生產的玉瑾瑜聽到,趕緊將苗袈拉至帳簾邊。「從邊關傳回一些消息,說是將軍出師未捷,且瀕臨陣敗的緊要關頭呢。」

  「當真?」這消息一傳回無疑是雪上加霜。

  「也不知是真是假,戰場上傳回的消息總是會有出入;或許是邊關壁壘森嚴,書信不通,所以將軍還沒收到書信也有可能。」為止苗袈的擔憂,術裟便想出一些極有可能的情況。

  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決計是不能讓瑾瑜知道。

  「苗袈……」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嚇得苗袈和術裟趕緊奔至玉瑾瑜身邊,暫時先將將軍的事情拋諸腦後,當下瑾瑜的事是最重要的。

  「怎麼了?」苗袈趕緊拉著玉瑾瑜冰冷的小手,心裡頭早已慌得不能自己。

  「孩子……快出來了……」瑾瑜顫巍巍地說道。「快備……熱水……布巾……快……」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苗袈還來不及聽清楚玉瑾瑜交代了什麼,便被術裟的驚呼聲給打亂。

  苗袈順著術裟欣喜若狂的目光探去,瞄到一個全身沾滿血的嬰孩。「生了,生了!」她趕緊割斷臍帶,將他抱起,急急拍打著他的身體,在聽到一聲如雷響般的洪亮哭聲,三個女人全都不約而同的哭了。

  待一陣手忙腳亂的清洗之後,苗袈才將乾淨的嬰孩抱至玉瑾瑜的面前。

  「瑾瑜,你瞧,是個男娃兒。」

  玉瑾瑜在術裟的攙扶下,艱辛地坐起來,雙手抖動地抱過嬰孩。

  「是個胖娃兒呢,看不出瑾瑜這麼瘦弱也能生出這麼胖的娃兒。」術裟在瞥見他的第一刻便如此驚訝著。

  「像極了兀荊。」玉瑾瑜眼眶禽著淚水,有一份說不出口的感動滿滿地縈繞在她心中;她終於知道娘親當年是抱著何種心情生下她們五姐妹。

  她的眼帶著淚水,模糊的視線中,仍能自這嬰孩稀鬆的髮絲裡,看著紅光滿佈;是一頭和他爹親一般的紅髮,連緊閉的眼上也能看出他捲翹的睫毛像極了兀荊,而那倔強而睡的神情,則十足是她的翻版。

  「是啊,簡直就同將軍的一個模樣。」一旁的苗袈也不得不如此的誇讚著,儘管這娃兒不是她懷胎而生,她卻已經對他有著一份難分難捨的感情,只因,他是將軍的骨肉。

  「對了,咱們給他取個名字吧。」術裟在一旁看著兩個淚人兒,心中真是受不住地也跟著快流淚,遂趕緊轉移話題,好讓氣氛能活絡起來。

  「名字?」是啊,她倒還沒想過名字。

  玉瑾瑜瞧了苗袈一眼,徵求她的同意;因為她已經決定將這娃兒送給她,她也算是他的娘親,也有權替他起個名字。

  「你取吧,這是你的娃兒呢!」苗袈拿起手絹拭去玉瑾瑜臉上的淚水,再將自已花掉的臉擦拭一番,終於破涕為笑。

  雖說瑾瑜要將娃兒給她,可她卻沒打算真要接收這娃兒;只要瑾瑜有這一份心意,她便覺得夠了。

  玉瑾瑜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陽,再看看懷中的娃兒。「那我為他取名為旭曜韃,願他能人如其名,光明燦亮。」

  可千萬別像你爹親,身處於這樣的亂世之中,血氣縈身。

  「姐姐同瑾瑜定要小心,見苗頭不對,一定得趕緊回來,知道嗎?我同旭曜會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坐在馬車裡,看著身影逐漸變小的術裟,玉瑾瑜突有一種不能再見的感觸。這一趟路行去,必是凶多吉少,她和苗袈都明白得很,但誰也不敢下定論。

  邊關傳回一道又一道緊急的敗陣消息,她和苗袈是如何也坐不住,決定要到前方去瞧瞧,才能安撫一顆不安的心。

  苗袈在前頭駕馬,速度之快,可以讓她感受到她也是心急如焚,一刻不得緩,然而越接近邊關,路越難走,再加上漫天飛雪,四周瀰漫著陰森森的殺氣,可以敏銳的感覺到邊關不遠了。

  馬車約略行駛了一刻鐘的時間,突地自遠方傳來震天價響的嘶叫聲,和著撼天震地的鼓聲,遠遠地投在她的耳裡。

  「瑾瑜,這邊!」苗袈拉著玉瑾瑜的手走下馬車,一步一趑趄,寸步難移地在堆成山的雪地裡行走。「已經可以看到陣營了。」

  遠方一片白皚皚的大地裡,點綴著一點點的黑點子,散落在一望無際的廣袤天地中。

  「咱們再往前一點。」玉瑾瑜稍喘了一口氣,便又拉著苗袈的手往前走。

  她就要走了,就要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在她要離開的當頭卻傳來兀荊戰危的消息,這教她怎能走得開?不,無論前方的路有多難走,她定要看見他,不論是人、是屍!

  隨著越走越近營區,人聲、戰鼓聲、號角聲益發的響亮;眼前的黑點子,也開始變成會晃動的人影,她就快可以見到兀荊了。

  穿過一片樹林,玉瑾瑜同苗袈原本欣然的心情卻突地染上濃濃的哀愁。

  放眼望去,所觸及竟是屍首遍地、哀鴻遍野的景象,雪花仍是不知愁地覆蓋在這戰死沙場的官兵身上,及蜿蜒成河的血流上……

  這片皚皚大地裡竟然腥臭薰天、血濺懾人!

  玉瑾瑜和苗袈皆被眼前的一切震驚住;一生在亂世中漂流,曾聽聞前方的戰事,卻不曾親眼目睹這戰場上的慘絕人環。陰風呼呼、雪花紛紛,落在斗篷上的雪片凝成一張張染血的面孔,猙獰地睜開腥紅的血眼,控訴著這化不掉的冤屈。

  這一聲聲淒厲悲痛的哀鳴聲,不絕於耳;這一幕幕撕心裂肺的殺戮迫害,怨氣沖天;這一滴滴腥血狂狷的忿恚不平,恨入骨髓……這不是戰場,這儼然是一幅人間地獄圖!

  她怕了、惶恐不已,卻哭不出來,著魔似地一逕往前走。

  她還沒見到兀荊呢!

  「苗袈,我們快走!」她拉著呆愣一旁的苗袈,直往眼前的黑點竄動的地方走去,不知踩在腳下的是雪還是屍,她祇想快點見到兀荊。

  「慢點,瑾瑜!」

  玉瑾瑜欺霜賽雪的,幾乎融入這一片霧茫茫的雪窟冰天裡,若不是那一頭黑髮,苗袈真以為她要消失在這一片大地裡。

  急匆匆地穿過那一片樹林,還來不及停歇一口氣,眼前已是兩國短兵相接、互不相讓的殺戮戰場。

  兩國正以不同的陣法相較勁,仍是一片混亂,不知孰勝孰敗。

  驀地,她看見了,看見坐在黑馬上的兀荊。

  她總算是見到兀荊了,他並沒有如回報的消息那般戰敗沙場。

  她瞧見兀荊騎在馬背上咬喝著,一身盔甲散發著逼人的肅殺之氣,配在腰際的大刀,亮晃晃地透著狡黠窒人的血氣;他戰無不勝、所向披靡,雙腿一蹬,座騎立奔,披堅執銳、身先士卒,麾下精銳騎兵齊發。

  雪虐風饕之際,兩國士兵相交,兀荊沾血的大刀一揮,砍、刺、斬、殺,人頭、殘肢、鮮血一起飛噴奔舞,折斷的旗幟與兵器四散,戰鼓和號角反覆地交叠,座騎之下所踐踏的皆是一條條無辜的生命!

  那不是兀荊,那是惡鬼,是惡鬼附在兀荊的身上!

  「不!」玉瑾瑜鬆掉握住苗袈的手,直往著橫屍滿佈的戰場奔去,而不顧在後頭喊叫的苗袈。

  是身為大夫的本能,玉瑾瑜奔至兩兵相交的邊處,一一看著地上的屍首,在血雪相融之處,尋找尚有一線生機的人。風雪肆虐,她幾乎快要睜不開眼,卻仍然不放棄希望地找著、覓著。

  「瑾瑜,這裡太危險,我們得回去了。」苗袈看著玉瑾瑜的一意孤行,遂忍不住地行至她的身邊想保護她。

  「不,或許還有人存活。」雙眼刺痛得難受,玉瑾瑜卻仍是不想停下手邊的動作。「能救一個就是一個!」

  「可你若是將他救活了,他還不是一樣要上戰場,結果不是同現下一般!?」眼看著遠方有著人影逼近,苗袈的口氣更是說得越急越慌。

  「可是,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生命在她面前消失?

  「瑾瑜……啊!」看著玉瑾瑜漸行漸遠,苗袈便趕緊追至她身後,怕她出了差池。

  驀地,苗袈陡然大叫,玉瑾瑜急忙回頭一探,猛地發現兩個大明兵將苗袈縛在手中。

  「你們別殺她,她是我的朋友。」眼看著無情的刀即將劃下,玉瑾瑜更是奮不顧身地往回跑,撲在苗袈的身上。

  那兩名大明兵一看,驚詫在這戰場之上發現自己的同胞。「姑娘,你怎會在這裡,這裡很危險!」

  不待玉瑾瑜回答,另一名大明兵隨即開口:「八成是被擄來的。」說著,他又拿起手中的刀,旋即要往苗袈身上砍下。

  「不!」玉瑾瑜趕緊將那大明兵推開,好讓苗袈能夠擺脫他們的箝制。「苗袈,你快逃、快逃!」

  她不能讓自己的任性害了苗袈因此而喪掉小命。

  「瑾瑜,你……」她不和她一起走,她怎能獨自逃走?

  「快呀!」玉瑾瑜將身子攀上兩名大明兵的身上,阻擋他們無情的追殺。

  她很清楚,若是外族的女子被逮,絕不是輕鬆地一刀解決而已,必是有更加慘無人道的對付,她怎能讓苗袈因她受這種苦!?

  苗袈看她一眼,遂往戰場邊跑,熟諳雪地的她,彈指之間,消失在這一片的雪地裡。

第9章(2)  

  「你竟敢幫助外族?」森冷的聲響自心安的玉瑾瑜背後響起,她旋身一看,這兩名大明兵彷彿化作黃泉惡鬼,一臉的詭邪,舉起的大刀閃著精光,好像要暢飲人血!

  玉瑾瑜不斷地退,退了又退,卻終因雪地的鬆軟,而跌坐雪地。難道她就要在這裡死去嗎?她還沒回杭州,她想要回家呀!

  再怎麼掙紮,那兩名彷若喪心病狂的大明兵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那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殺意,冷颼颼地竄入玉瑾瑜的心房。

  「兀荊!」玉瑾瑜閉上了眼,口中不自覺地喊出兀荊韃的名字。

  眼看著那刀子亟欲落下,生死即在這刀落的一瞬間;猝不及防地,一陣風雪乍現,一把大刀驀地從旁將那把刀架起,隨即將那大明兵的頭砍下,任那血液四濺,嚇得另一名大明兵腿軟倒地。

  「兀荊!?」玉瑾瑜聽到這奇怪聲響,隨即睜開雙眼,看見兀荊韃坐於座騎之上,剽悍狂肆,英風凜凜。

  兀荊韃倏地翻下馬背,一把將玉瑾瑜緊緊地擁在懷裡,一雙手仍微微戰慄著。

  「你把我嚇壞了!」他真以為來不及了,若不是那大明兵在下刀之前,尚有幾分的猶豫,他現下抱著的可是她的屍首,與她天人永隔了。

  「你怎會在此?」看著前方的戰場仍是一片兵荒馬亂,他怎會突然跑到這兒來著?

  「是我。」苗袈自座騎的旁邊閃出來。

  原來是苗袈,剛剛她朝戰場邊上跑,她還直以為她嚇慌,跑錯地方,原來是替她求救去了。

  「你怎麼會跑至這裡來?」好像想起什麼事情似的,兀荊韃發起火來,對著玉瑾瑜怒吼。

  「我……」能說她是來見他的最後一面嗎?

  玉瑾瑜緊緊地將他擁緊,怕是這一生再也不會有相遇的一天,怕是再也觸碰不到這溫柔的擁抱。

  「瑾瑜?」兀荊韃將她小臉擡起,看著她眼中隱忍的淚水,心中警鈴大作,他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總覺得有點不尋常的古怪。

  玉瑾瑜直看著他,雖然他的臉沾上血跡斑斑,卻不是那般讓她難以忍受;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

  兀荊殺人不對,可若他不殺人,別人就要殺他;是她的私心吧,若真要有人死,她也寧可是兀荊殺人,而不是別人殺了兀荊。

  「我好想你。」

  「喝?」他有沒有聽錯?這是她第一次這般地訴衷曲,感覺就像是生離死別,她是擔心他嗎?

  兀荊韃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盡情地享受這難得的愉悅,閉上眼睛想著,等這場戰役平息,不管夯夷如何反對,他一定要帶著瑾瑜離開這裡,再也不讓她瞧見這腥風血雨的場面。

  正當他倆享受著意外的喜悅時,另一個腿軟的大明兵卻伺機立於兀荊韃的背後,刀子冷晃晃地抖著亮光。

  「將軍小心!」苗袈原本想走離這裡,讓將軍和瑾瑜好好地話別一番,孰知,她恰好瞥見這大明兵不軌的舉動,隨即以身擋在兀荊韃的背後。

  這刀直挺挺地貫穿苗袈的身上,鮮血順著刀鋒一滴滴滴在雪地上,染成刺眼的血紅。

  「苗袈!」玉瑾瑜親眼目睹這一幕,隨即將兀荊韃推開,吃力地攙扶著苗袈滑落的身子。

  兀荊韃怒眉一揚,一個旋身,提起大刀即往那大明兵身上砍,殺他個千刀萬刀,都無法消弭他的憤怒。

  「來不及了,我已經放出狼煙」這大明兵臨死前仍奮力地扯開笑容,似乎恥笑著他的愚不可及。

  兀荊韃擡頭一望,黃色煙霧直上雲霄,不消一會兒的工夫,四面八方聚來大批明兵,團團將他們圍住。

  兀荊韃迅速地跨上馬背,隨即彎下身拉著玉瑾瑜,「走吧!」

  「不,苗袈也要一起。」玉瑾瑜直看著面容蒼白的苗袈。

  「快走吧,若是連累到將軍,我可不原諒你……」苗袈倏地將僅餘的力氣往上推,藉著兀荊韃拉她的氣力,將玉瑾瑜推至馬背上。

  兀荊韃讓玉瑾瑜坐於他面前,大刀隨侍一旁,雙腿有力地一蹬,身下座騎立即狂奔,自眼前殺出一條血路,無人能擋。

  「苗袈!」她的眼中一直深烙著苗袈滿足而快樂的笑臉,彷彿能為兀荊韃而死,是她最大的心願。

  她不懂,真的不懂!

  「放肆!你膽敢到這邊關來,若說你不是奸細,有誰相信?」在陣營之內,傳來夯夷十分不滿的暴怒聲。

  戰況危急,兀荊韃將玉瑾瑜帶回至總營帳內交給夯夷,隨即又出兵迎敵。

  「我不是奸細。」玉瑾瑜不解他為什麼對她的成見如此深。她不過是救人,難道救人要分種族嗎?

  「我不管你究竟是或不是,我都不能將你留在這裡;待會兒,我會遣人將你送回原來的帳營。」夯夷碧綠的眼眸十分鄙夷地看著她。

  「那我可否醫治那些傷兵?」方才救不了苗袈已讓她痛心疾首;若是有人可獲救的機會,她絕不會見死不救。

  「我族傷兵?」夯夷狐疑地挑起他那道緊蹙的濃眉。

  「不分,只要是傷兵我都救。」

  「這樣的行為不是在顯示你是個奸細?」夯夷站起身走至她的身邊。「你別以為你是兀荊的寵妾,我便不敢動你,若是逼人太甚,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

  面對夯夷的威脅,玉瑾瑜更是一臉無懼。「只是救人,何須要分你我?」

  夯夷凝神靜聽她的想法,半晌,「你先回原來的營帳,若是有受傷的士兵或俘虜,皆交由你處理,我不會過問,你先回去吧!」

  這小女子果然與眾不同,難怪兀荊韃會為她迷醉。

  「待這場戰事平定之後,我會離開這裡。」玉瑾瑜驀地說道。

  「我是說你要先回去原來的營帳。」夯夷一聽,眉頭不禁又打了個結。

  「不!我是說要回我的故鄉——杭州。」

  「你真的不再待下來了嗎?」術裟淚水盈眶地道。

  自從從苗袈死了之後,和瑾瑜已經相處了那麼久,她竟然還是要照著她當初的承諾離開這裡。

  「現在若不走,等到飄雪,我就更回不去。」玉瑾瑜坐在馬車上,頻頻看著術裟手中酣睡的孩兒。

  戰事已定,已無更多受傷的士兵和俘虜,再留此地也無意義;苗袈在她的眼前死去,可她對她的承諾是不會更改的。

  「可是戰事已定,將軍就要凱旋歸來,你就這樣走,好嗎?」

  「不走不行,我的黑髮摻在這裡,太過於顯眼了,不適合。」玉瑾瑜幽幽地道。

  她的眼一直停在那孩兒的身上,紅髮比他爹親還暗赭,綠眼比他爹親更墨綠,有他的陪伴,她能在這裡又度過一個寒暑。她可愛的稚兒仍不知她就要離開他,仍酣睡得甜蜜。

  「我走了。」不能再看,再看就走不了。

  玉瑾瑜招呼著前頭的馬伕,馬車喀噠一聲地急速向前奔馳,留下一道馬車掠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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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7-23 12:02:25

第10章(1)  

  珞珞閣裡,兩人過分的靜默,只有那爐子上的水煮得大滾,讓這水滾聲侵虐著這片靜謐。

  「那你說,你是在等人?」過了好半晌,玉璘彬才道出一語。

  「是啊,我在等哪一天不再有戰事時,他便會來接我回去。」其實,她不是抱著這樣等待的心,等待著他的到來;只是有過一段如此美麗的回憶,儘管是在這裡過完一生,她也不會覺得寂寞難耐。

  「你以為他真的會來?」玉璘彬一席話聽下來,不覺怒火中燒;她這個妹子真不是普通的天真。

  「他不會來的。」

  玉瑾瑜搖搖頭。

  他怎會來,怎能來?現下外寇壓內,鐵又是兀荊的帶領,他又怎會來到這裡;況且他也不知她身處何方。她祇是想要將這份幸福藏於心中,待在珞珞閣裡,好好地回味一生。

  待在那裡太辛苦了,不只是受不住那酷寒,她更受不住她全力地救人,而他卻在她的視線範圍外不斷地殺人。

  看著她這般情殤,玉璘彬更是說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話,緩緩地踱出珞珞閣,想等著明日再同瑾瑜好生說說。

  剛走出珞珞閣,迎面而來卻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玉琬琰。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玉璘彬一見到毛躁的玉琬琰,不禁沒好氣地歎了一口氣。

  ,大姐,你瞧!「玉琬琰像是拿出什麼珍寶似的,直遞至玉璘彬的面前。

  玉璘彬定眼一看,竟是玉瑾瑜向來不離身的玉簪和玉玦,這代表著……

  「誰拿來的?」

  該不會是那個不要命的死登徒子吧!?若真是他……

  「是一個外族的男子,還帶著一個可愛的小娃兒,說是要找三姐的。」就是這樣,她才覺得古怪。

  三姐失蹤整整三年,問她什麼,她也不說,軟硬皆施,她仍是不說,直教她和二姐傷透腦筋,而現下,居然有個外族的男子來找她,這……

  她不敢再想了,怕會壞了三姐的名節。

  「他在哪裡?」玉璘彬將那玉簪和玉玦塞在懷中,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一觸即發的怒火已燃成轟天大火。

  好樣的,他果真來了,還真的來了。

  說是想先開扁一番,倒也想先讚賞他幾句;現下世局紛亂,他居然膽敢以外族之姿來到她的玉色樓,她不得不欽佩萬分。

  「二姐讓他在廳堂外的庭院裡等著。,一瞥見大姐的容貌驟變,不用問不用猜,她也能知道個七八分,霎時火氣也上來了。

  敢欺負她的三姐,真是活膩了!

  「琬琰,咱們走!」

  她們倒要會一會他!

  剛走至庭院,玉璘彬反倒教眼前的景象給迷惑。

  他真是瑾瑜所說的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先鋒將軍嗎?瞧他坐在亭子裡,將那孩兒抱在合攏的腿上,和他玩得不亦樂乎,儼然是一副慈父的模樣,哪裡像是個殺人魔呢?

  連琳瑯同春雷都圍在那孩子的身邊,三個大人玩得好不盡興,看來,她的出現反而會破壞了這和諧的氣氛。

  嘖,不管了,先問了再說。

  「敢問閣下是?」玉璘彬無聲無息走在兀荊韃的背後,故意探他一問。

  兀荊韃旋過身,藍綠色的眸子毫無畏懼地探進玉璘彬的眼裡。

  「在下兀荊韃,敢問瑾瑜在否?」

  育,一開口便同她問起瑾瑜的事,當她不存在嗎?

  「瑾瑜身體不適,不宜見客。」想見她,偏不讓他見。

  豈料,兀荊韃倏地站起身將孩子放至地面,一副十分緊張的模樣,急急地問:

  「她在哪裡?」

  「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知曉我妹子身在何方?」玉璘彬一臉的不在意,絲毫不將他的怒目相向瞧在眼裡。反倒是被那稚嫩的孩子給吸引了,育!瞧這嘴,同她們家的瑾瑜多相像呀。

  玉璘彬一個閃身,自兀荊韃的面前抱起那孩子,再閃至春雷的身後。

  「你!」沒料到,還真是沒料到!瑾瑜的身子骨弱,完全不懂得武術,想不到她的姐妹竟有這般好身手。

  「春雷,把他攆出去,我和瑾瑜不想見到這個人。」語畢,玉璘彬同琳瑯一道淩空落至琬琰的身旁。

  三個女子直盯著那小寶貝瞧,直納悶這孩兒怎麼和瑾瑜如此相似;不過這發、這眼,根本是眼前那男人的翻版。

  兀荊韃昂首闊步至她們的面前,手一伸,欲將旭曜韃給拉回,卻遭玉家眾姐妹阻止。

  春雷一看,立即竄入其間,一手制止兀荊韃。

  「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兀荊韃忍氣吞聲地道。她們是瑾瑜的姐妹,他絕不能莽撞誤事,再如何難堪,也得手下留情,絕不能傷了她們。

  那孩子轉頭看著爹一眼,再回頭撲進玉琳瑯的懷中,「娘,你叫他別再打爹了。」那水汪汪的綠眸子,像是蓄滿湖水潭底,直教人不忍拒絕。

  玉璘彬瞧孩兒一眼,心中直咕膿著:這孩子要是長大了,怕是不知要禍害多少的女孩。

  「旭曜,她不是你娘,過來。」兀荊韃雙眉一歛,喝言道。

  「娘……」旭曜韃不依,直往玉琳瑯的懷中鑽,讓玉琳瑯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姐。」玉琳瑯無奈地喊了玉璘彬;她和瑾瑜臉蛋極相似,但外型上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現下這孩子這般的叫嚷,真是讓她傷透腦筋。

  「好,咱們帶他去見娘。」玉璘彬一把將旭曜韃抱起,淩風踏了幾個虛步,直往玉瑾瑜的珞珞閣去。玉琳瑯和玉琬琰見狀,也連忙跟在她身後,倏地消失在兀荊韃的視線之內。

  「別走!」兀荊韃一看,孰可忍,孰不可忍,掙脫春雷的禁錮,掏出腰間大刀。「請兄台別逼我!」

  他走過千里,幾經曲折才來到這裡,好不容易覓得愛妻的下落,他可不會就此打住;他定要找出她,以慰他的思念之苦。

  看著兀荊韃眼中殺氣頓現,春雷笑了笑,「我是想要替你帶路。」雖然這樣做璘彬會惱他,但總比瑾瑜惱他來的好吧。

第10章(2)

  「瑾瑜!」玉璘彬人未到,聲已先到,一腳踢開珞珞閣的門,乍現了玉瑾瑜哭腫的臉。「瞧好姐姐替你帶來什麼。」

  「旭曜!?」

  玉瑾瑜趕緊拿起手絹擦拭淚濕的臉龐,想不到出現在她眼前的竟會是她朝思暮想的兒子。

  她是傻了嗎?怎會在此時看見旭曜的幻影?該不會等一下她也會瞧見兀荊的幻影?

  「瑾瑜。」兀荊韃驀地自窗口閃進玉瑾瑜的身邊,情難自禁地擁緊她,像是擁抱一世都不夠。

  她是思念過度嗎?怎會連兀荊的幻影也出現了,還有,這個擁抱,好暖、好暖,比起各種裘衣、皮草來得更暖和。

  玉瑾瑜將埋在他胸膛上的臉擡起,一雙濕淥淥的淚眼直瞅著他瞧,看得兀荊韃情不自,地給了她一個深情的吻。

  還來不及反應,兀荊韃霸氣的舌已進入她口中,找到她粉嫩的丁香小舌,咨情與她糾纏,雙手也緊摟著她的腰際,像是要與她纏綿至地老天荒。

  「喂,識相一點!」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做出如此敗壞風俗的事,怒得玉璘彬一把抽出他的配刀,擱在他的後背上。

  若是他人,她才不管他們要如何傷風敗俗,可這事關她妹子的名節,她是怒得想要砍個他千刀、萬刀以洩恨呢!

  欸,還不甩她?

  玉璘彬看著毫無反應的兀荊韃,驚詫他竟然對她的威脅無動於衷,真是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走吧!」春雷一把接過她手中的大刀,將之擱在一旁的桌上,一手摟著玉璘彬,一手抱著旭曜韃,帶著一群目瞪口呆的看倌走出珞珞閣,留下他們小倆口蜜意地話相思。

  玉瑾瑜尚未察覺到週遭已經空無一人,突地掙開兀荊韃的懷抱。

  「你在做什麼?大姐在這哪!」睜眼一看,人怎麼都不見了?再擡眼看向兀荊韃,真的是他、真是他,這不是幻影!

  「不準你再離開我!」兀荊韃霸道地再將她擁入懷裡,拚命吸取她的馨香;而她柔弱無骨的身子,還真教他思念得無以復加。

  當他自戰場上返回時,驚喜自己當爹的同時,更惱怒她竟然不告而別;若不是當年她留下兩件玉器讓他作抵押,他可能無法再找到她。

  這可惡的小女人!

  氣不過,兀荊韃打橫抱起她,將她放置屏風後的床榻上,緊緊地擁在懷裡,怕是一鬆開手,她又會再次銷聲匿跡。

  「兀荊,你怎會來到這裡?」雖然他的擁抱讓她呼吸不順暢,但這溫柔的痛苦,和對他的相思之苦相較之下已算不了什麼。

  「我一回到營地,術裟便同我說你回大明了,我立即帶著旭曜跋山涉水,一路趕至這裡。」這該死的小惡女,竟然就這樣拋夫棄子,真是該打!

  「你怎能如此簡單就可以離開?」夯夷不可能就這樣放他走,或者他只是來探望她,然後又要離開?

  「我同夯夷說了,他原先不答應,可適逢瓦刺求和,夯夷便將我放逐關內,要我永世不得再回關外。」兀荊韃摟著她,頓了會兒又道:「你為什麼離開那裡?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我以為戰事會不斷的發生,我倆會被這戰事給拆散,與其如此,倒不如我先回來;等到有一天戰事平息說不定,說不定我們又能再相逢!況且……」玉瑾瑜越說越心酸,淚水撲簌簌的流下,硬咽得無法言語。

  「況且如何?「兀荊韃溫柔的拍著她的背。

  「我答應苗袈,我要離開那裡,離開你的身邊,還要將旭曜送給她,我不能失約。「

  好一段義正辭嚴的話,卻聽得兀荊韃怒焰狂燃。

  「你這女人竟要把我讓給其他女人,還要把我的孩子送給她!?」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縱使苗袈沒死,她也不該如此做。

  該罰!

  兀荊韃一把撕開她的衣裳,露出粉綠色的肚兜,隔著肚兜搔弄著她的蓓/蕾。

  「不可!姐妹們都在外頭。」玉瑾瑜使勁地推著他,無奈他卻文風不動。

  「你是我的妻,有何不可?」這近兩年的征戰殺戮,真是讓他想煞她了;從今而後,無論世局如何變,他都不離開她!

  待在房裡的兩人雲雨方歇之際,一群人在外頭早已等得不耐煩,遂將吵鬧不休的小小旭曜韃放下,讓他入內尋娘去了。

  小小旭曜韃不懂屏風內是恁地一片風光,驀地一看,突然放聲大哭。

  「娘哭了,娘被爹弄哭了!」

  在床榻上正蓄勢待發的兀荊韃一聽,欲將兒子抱起、封他的口,卻無奈和玉瑾瑜仍是一起硬是爬不起身。

  此時外頭的一群人,護妹心切,倏地如旋風般掃入屏風外,只聽到小小旭曜韃又猛地哇哇大哭。

  「爹爬不起來,爹被娘弄得爬不起來了。」

  一聽,一群人臉紅耳赤,摸摸鼻子,拍拍屁股,一同退至玉色樓大廳,誓言不管這家子的事!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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