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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哪裡來的小丫頭這麼霸道!
他……他的初吻
就這麼被一個九歲大的小女孩給強行奪走了
這等糗事還是藏在心裡保險一些
沒想到強吻完,她竟還以一個小大人的口吻
撂下一句:「他是我的!」
好吧!他承認對她的霸氣有著莫名的好感
對她超齡的演出以冷若冰霜的態度
甚至可以說是……心疼,呃,簡單的說就是愛啦
可是她竟是個「冷感的超級酷妹」
害他夜夜抱著沮喪入眠
還好在他奮不顧身替她擋了一刀之後
事情似乎有了轉機……
楔子
一九八○年
這是一場隆重的喪禮。
來往於會場上的人們臉上都帶著一份哀淒,但如果再仔細看,會發現那一份哀淒帶了些許的不真實,就像是演技極差的三流演員正卯足了勁為自己那微薄的演員費努力般的可笑。
「要節哀順變啊!真是的,這麼小就死了父母,你將來怎麼辦吶……」
我要怎麼辦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操心。
「唉,真是可憐,才十四歲而已啊……」
十四歲又怎樣?
跪在家屬席的男孩,始終低著頭不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表情,打從喪禮的第一天開始,他就這麼做,對於是誰來祭拜一點也不在意。
「怎麼會這麼倒黴呢?夫妻倆一起出國玩,誰知道竟會搭上那班死亡飛機!唉,真是可憐。」
有什麼好可憐的。男孩暗自抿抿嘴,他們這番像是同情卻又更像是在慶幸自己的話實在是令人生厭。
在他看來,生老病死是人生難免的境遇,只是誰快誰慢而已,誰也逃不開,那麼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差別?只不過都是活著的人在庸人自擾罷了!老實說,他實在無法像這些人一樣痛哭流涕——雖然祭壇上兩張遺照是他的雙親。
父母親死了,他合該要哭的;但是眼淚卻怎麼也擠不出來。但他也不想裝得很悲傷,學人家五子哭墓,他知道要是自己真的這麼做,父母親肯定會從棺材裡跳出來罵他裝模作樣,他可不想讓父母親死不瞑目。
更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必須要好好想想自己以後的出路。
他的父母親因為生前有投保的關係,讓他在一夕之間成了個小富翁,今天來的遠親——不用說,為這筆錢來的人佔了大多數。
他不想變成他們的金童,也不想當搖錢樹,讓父母親留下的錢變成別人的囊中物,任他們擺佈揮霍。
但以目前他的情況來說,一個十四歲大的孩子在法律上是不能自立的——這一點他還懂。
那他該怎麼辦?
男孩始終低著頭煩惱自己今後的生活,一直沒有注意到站在他膝蓋跟前俯視他的男子。
「姜磊嗎?」男子開口問。
姜磊擡頭,背對光的男子像是面大牆似地擋住他所有的視線。
「你是誰?」他問,雖然心裡對這個高大的男人心懷懼意。
「你父親的老闆。」男子說。
「我聽爸爸說過。」父親曾告訴自己他的老闆是個很厲害的人。
男子側過頭看了遺像一眼,又回頭低下視線。「你跟他不像。」
「是的,我比較像媽媽。」
男子揚起一抹淺笑。「要跟我走嗎?我會負責栽培你到能自立為止。」
姜磊站了起來,膝蓋因為久跪而有些僵硬發麻,他得把頭拾得高高的才能看清他父親生前的老闆。
隔著一副墨鏡,姜磊看不見他的眼睛,沒有辦法用父親曾教他的觀察法去看他,更不能揣測出眼前這個男人是否也是覬覦他所繼承的遺產。
活像有超能力似的,男子開口回答他的疑慮:「你放心,那一點小錢我還看不上。」
姜磊心臟猛地一跳!他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接不接受我的建議?」男子似乎不打算給他太多的時間思考,下了強硬的命令:「回答我。」
姜磊點了點頭。「你要遵守約定。」他指的是不染指他父母親留給他的遺產。
「沒有人敢跟我談條件。」男子又笑了,「但是你這樣讓我更想投資你。」
投資?姜磊聽不懂。畢竟他只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孩罷了。
男子無視於滿場的人以及該守的禮儀規範,只跟姜磊說了句:「跟我走。」說罷便自行邁闊步伐離開。
姜磊只能跟著他走,不知道為什麼,他篤定這個男人會替他把喪禮的事辦好;而他因為這一份篤定所以放心地跟著他走。
事後證實,他的這份篤定確實無誤,他跟隨的男人幫他替他的父母找到了墓地,也包辦了喪禮所有事宜。
但他想不到的是,也因這份篤定,他送上了自己的一生,陷入理不清的愛戀糾纏之中——
第1章(1)
一九八七年
夏日炎炎的午後躲在橡樹蔭下乘涼打盹是他最享受的事。這個習慣不知道足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知道自己早已行之多年——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樹蔭下做他
最悠遊自在的白日夢,一直到現在,他一天不在這裡打個盹就一天覺得不對勁;當然,雨天除外,他不會笨到在大雨天裡躺在草地上睡覺。
「姜磊!」遠方傳來一聲呼喚。
只是,這名字的主人仍兀自沈溺在自己的白日夢中,不理不應。
「姜磊!」聲音更近了。
唔……誰在叫我?朦朧的意識尚未清醒,午後的陽光射人他惺忪的睡眼,感覺分外刺痛。
「姜磊!」這回聲音近在咫尺,連同聲音的主人——擁有一頭淩亂、參差不齊、活像被狗啃過般的短髮少女——直挺挺站在他平躺的頭頂前。
「小姐?」他連忙坐起身子。「找我有……你的頭髮!」原本要說的話全因入眼的新潮髮型而拉高八度音。
「頭……頭髮呢?」天!像是被狗啃過一樣。
「剪掉了。」女孩一派瀟灑自若。
「自己剪的!?」他可以如此肯定斷言,忍不住歎起氣來。 「都說了多少次,你還是不改,老喜歡自己動手。」
相對於他的搖頭歎息,女孩顯得很開心,即使只是唇邊微微地提高了些許的角度,她似乎以看姜磊的歎息為樂。
「小姐……」姜磊無可奈何的聲調又娛樂了女孩。「你這樣教我怎麼跟老爺交代呢!?」
「他不會在意。」女孩露出超乎她年齡所能有的冷笑,拾手順了順頭髮。「去找他吧!」這才是她到這兒來找他的原因。
「老爺找我?」姜磊站起身。
「嗯。」女孩鳩佔鵲巢地霸下他方才躺過的草地。
「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聳聳肩。「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她的雙眼合上,已然準備接續他方才打盹的工作。
姜磊轉過頭俯視她好半晌,搖頭輕笑了笑,才起步退開。
她還是老樣子,對自己的父親還是那麼冷淡。就像那時候一樣……
一九八○年
黑色的中華賓士停駐在一道鐵柵門前,隨著門的開啟緩緩駛入,約莫十分鐘後停在一幢豪宅門前。這樣的氣派姜磊還是頭一次見到。
姜磊走下車,童稚的心不免被眼前的豪門庭院所震撼。活像是電視上所見到的別墅……不!這裡比別墅還大!
他環視了一下,發現四周以中間這幢大宅為中心分了好幾區,這好幾區又以同心圓的排列方式由內到外再分成四個圓環,每一區都種了不同的植物,在他的右手邊是不分區的草坪,其中種了一些高大的樹木,很突兀卻不會讓人覺得不相襯。
至於後面,因為大宅邸擋住的關係他沒辦法看見,如果他被安排住在這裡的話他會有機會看的。
「從現在開始你就住這裡,有問題嗎?」
「沒有。」
季仲宇點了下頭,此時門扉打開,走出一個中年人。
「老爺,一切都準備好了。」看樣子是個管家。
「很好。」他低下視線看著姜磊。「你跟他進去。」
姜磊沒有出聲,只以點頭作為回答。
季仲宇也沒說什麼,轉身又坐進車內便駛離了。
姜磊直視管家,一言不發;管家也好像跟他對上似的,一口氣都不吭。
最後,管家還是輸了,因為他可沒那麼多時間跟一個小鬼頭耗,他還得張羅晚餐哩——「跟我進去。」說完,他便逕自往前走。
姜磊只能跟著走,一面環顧四周環境,由外到內,將周圍的景物記牢。
他必須盡快習慣這裡才行——如果這裡是他的「家」的話。跟在管家後頭,他一面聽著管家介紹各個房間的用途,一面記下管家偶爾穿插的所謂「規矩」。
「記住,以後看到老爺要叫季先生,還有大少爺、二少爺和小姐,都要很尊敬地向他們打招呼知不知道?」
姜磊點了點頭,雖然心下對這種活像五○年代主僕關係的稱謂不以為然;但他還是會照他的話做,畢竟是寄人籬下,一切得照他們的規炬來。
「還有,你在這裡要負責的工作是照顧小姐。你和小姐年紀差不多,老爺的意思是要你好好看著小姐,知道嗎?」
什麼?要他去照顧一個女孩?
「我——」
「這裡就是你的房間。」不讓他有開口的餘地,管家帶他到他今後的落腳處後便轉身離去。
「沒想到寄人籬下的結果是當個保母。」進了自己的房間後,他一邊打理自己帶來的行囊、一邊口中唸唸有訶。
他會不會做錯決定了?他忍不住自問。
本來是想自己獨立更生的,怎麼到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竟然成了個傭人?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職稱?他搖頭輕笑。
十四歲的他已有大人的沈穩,更難得的是他有凡事無慾於心、無憂於心的悠然天性,這使得他即使是面對父母的逝世也能以平常心看待,免了一場又一場的悲愴。
死了的人已是活不了,活著的人再怎麼悲痛都無濟於事,以後的日子還是得過下去——這是支持他度過這些日子父母惡耗傳來時所生的極度絕望的信念。
他要好好地活下去,活給父母看,他要讓他們能安心在另一個世界生活——如果真有另一個世界的話。
雖然以前對極樂世界總是嗤之以鼻,但現在他希望真有這麼一個世界能讓他的父母在那裡開心過日子。甩甩頭,他撇開那些神學靈魂的說法,讓思緒回到即將面對的事。
他得當一個女孩的保母。
天!一個女孩的保母!
接下來幾天,他並沒有見到他得服侍的千金小姐;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得到這一家子似乎對這位他尚未謀面的小姐並不怎麼在意,要不然怎麼會在他見過季家所有成員後,獨獨缺了這位小姐。
老爺季仲宇——不在家的日子比在家的時間多,再說得貼切些,是他根本就不把這裡當家;像是例行公事似地,一個月他才露一次臉和大少爺、二少爺見面,至於小姐——連他這個住在這裡的人都見不到了,更何況是一個月才回來一、兩次的老爺。
大少爺季劭傑,大他兩歲,是個外表帶點——簡單的說,這位少爺的臉上擺明就寫著「我家有錢」四個大字,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流里流氣,但相貌還算長得不錯,可是他承襲了老爺的一些個性——看不起人、喜歡拿自己的家世壓人,這點教他最反感。
二少爺季劭倫,和他同年紀,大概因為同年紀的關係,加上二少爺個性灑脫不羈,而二人又就讀同一所學校、同個班級,因此和他處得很好,很有話聊,彼此算是相見恨晚的好朋友。
老實說,他並不認為大少爺比二少爺懂事,因為在他這段日子的觀察下,發現家裡的事幾乎是二少爺一手包辦處理。
然後是小姐——他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她。他曾經問過二少爺,但是並沒有得到答案。
奇怪,明明住在一個屋簷下,但是連續幾天下來卻沒見到一面,這實在令人覺得可疑。
但他只不過是個外人,也不方便介入太多,反正見不到也好,他可以省了充當保母的差,全心放在學業和幫管家老吳打理房屋上,他好不容易才和老吳建立起算是融洽的關係,得小心維護才是。
這個屋子除了這些人外還有二個女傭人,負責打掃內外,一個叫阿雪、另一個是小惠,都滿好相處的,只是阿雪比較安靜、小惠比較愛講話而已。
大致上說來,他待在這裡還算愉快,一切都平穩得讓他能專心吸取知識,好做將來獨立的打算。
夏天的夜晚特別涼爽,讓喜好自然的他忍不住在三更半夜、每個人都呼呼大睡的時候,跑到中庭來乘涼。特意挑了棵大樹,他半臥在樹下,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假寐,享受陣陣的涼風。
「應該也叫劭倫來才對。」他低喃道。
私底下他們倆沒有主僕之分,這是季劭倫自己要求的,他說他不習慣讓人家這麼叫他,而姜磊也就照著做。
深呼吸了一口空氣,隨後享受地吐了一大口氣來。難得優閒嘛!而且期末考才剛考完,他也得輕鬆輕鬆才是。
「哈……」舒服的申吟聲自口中逸出,他雙手置於腦後挪了挪位置。
突然一陣窣窣窸窸的聲音響起,他判斷聲音離他不遠。
小偷嗎?他心驚地想,最近治安的確不太好,電視上也常出現搶劫偷竊的新聞。
他半蹲起身,盡量壓低身子匍匐地朝聲音來源處栘近,窣窸的聲音仍持續著。
他鼓起所有勇氣,朝那一團黑影一撲。「哪裡跑!」
黑影立刻成了他的身下囚,一絲掙紮也沒有。
「你——」姜磊呆愕地俯視身下那名「小偷」——那是個小女娃!「你……」他驚訝得連「你是誰」三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時,碰巧月光十分合作地推開薄雲,將它暈黃的光芒柔柔地灑射在他們四周,讓他們倆彼此看了個清楚。
小女孩有一雙冷靜的眼睛,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就是無動於衷的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只是睜著一雙眼直視他。
姜磊可以感覺出她在看他,但是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這是繼老爺之後第二個讓他無法從眼睛看出思緒的人,而她——竟然只是一個小女孩!
「你壓夠了沒?」小女孩的聲音平穩得像壺冰開水,澆醒他的神智。
「你是誰?偷跑進來我家想做什麼?」
「你家!?」小女孩的表情有了些許的變化,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裡是你家?」
她的表情像是在問他這裡真是他家嗎?
「這裡是我借住的家……不行嗎?」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這麼回答。
「雖然是這樣,也不代表你可以隨便偷跑進別人家,尤其現在是三更半夜,你一個小孩子——」不對!他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搖搖頭,他穩住自己的情緒。「說!你是誰?為什麼跑到別人家來?」
女孩似乎不急著回答他,像看戲似地看他一臉的警戒加緊張,然後微微咧開嘴笑了。
「你笑什麼!」偷跑到別人家裡來還有膽子笑!
「不要一直壓著我。」
小女孩命令似的口吻讓他覺得不高興,但他還是退開讓她坐起身來。
「快說!」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所以他能這麼冷靜地坐在她對面,等她回答他的問題。
「你是新來的?」小女孩幾乎是以肯定的口氣說著話。
「你沒見過我?」
難道……「你是小姐?」天!這麼小!他得當這麼小的孩子的保母?
「你很驚訝?」面對他的吃驚,小女孩抱著一副樂於見到的神情——屬於輕蔑嘲諷的那一種。
她的表情、反應一點也不像個小女孩。姜磊看得出她臉上的表情代表什麼,也怎麼喜歡。
「你才幾歲而已,不要小看大人。」
「大人?」女孩反問:「你是大人了嗎?」
「我——」姜磊挫敗地吐了口氣。
「當然不是。但是我比你大總是事實。」
「如果只有年齡大那也沒什麼用處。」
這種嘲諷再聽不出來他就不是姜磊了。
「你……」
「好了。」女孩站起身子,無視於他的咬牙切齒。
「你可以進去了。」
「咦?」
「記住,就當作沒看見過我。」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清冷,站起身後的視線恰好與他平齊。
「還不走。」
「我為什麼要走?」她莫名其妙的逐客令讓他起了興趣。
「這裡又沒有寫「請勿逗留」四個大字,你憑什麼趕我走?」
女孩的視線再回到他身上,是他的錯覺嗎?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見她在笑。
「說得也是。」她的回答讓他更加迷惑。
「那你就留在這兒好了。」反正她也無所謂。
接著,她回頭做她自己的事,沒有再理他。
「你在畫畫。」他終於知道她在做什麼了,但是……
「三更半夜畫畫?」
女孩沒有理他,他倒也樂得自言自語:「這麼晚又沒有燈,很容易近視的。」
其實他更疑惑的是她怎麼看得見自己在畫什麼,雖說今天的月亮還算滿合作的,但是這樣的光線還是不夠。
她還是沒有理他,姜磊只好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她在畫布上東畫一筆、西畫一筆。
說也奇怪,那畫倒還不錯,以一個小孩子的技術來講,至少看得出那是一張畫,而不是純粹的塗鴉。
第1章(2)
「你喜歡畫畫?」姜磊又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不在白天畫呢?這裡白天也很漂亮不是嗎?」
本來以為這次還是他自己唱獨腳戲,但她卻開口了:「我討厭白天。」
討厭白天?「你是吸血鬼啊!」他打趣道,卻換回女孩回眸的曖昧一笑,頓時讓他覺得尷尬。
「我討厭白天是因為會見到人。」她討厭人。
「你是奇怪的小孩。」算不上是大人的他自然也談不上懂得修辭,說話很直接。
「我的確不正常。」女孩又說出驚人之語。
「嘿,你到底是幾歲,怎麼說的話總是那麼古怪呢?」這時他才想起來他還不
知道她的名字。「我叫姜磊,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柔霄。」
「季柔霄……」他低喃這個名字。
「可能是吧!」
「咦?」什麼叫可能是?他凝著眉頭看著方才丟下疑問給他的小始作俑者。
「什麼叫可能是?本來就是不是嗎?」
「也許吧!」
算了。他決定放棄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那你幾歲?」他猜大概七、八歲吧!
「九歲。」
比他猜的還大了一歲。即使這樣,他還是比她大了五歲,應該有權利叫她去睡覺吧!他不確定地想,因為她似乎不怎麼理會他。
可是她這種不理會又不像是大少爺那種囂張跋扈的不理會,而是單純的不理人,那種應該算是冷淡的不理人,所以不至於讓他討厭,更何況她還小不懂事,也不能怪她。
「小姐,這麼晚你也該回房間睡了,明天還要上學不是嗎?」
季柔霄停下手邊的畫筆,回頭帶些錯愕的表情看他。
「我有說錯什麼話嗎?」他不認為叫她上床睡覺有什麼錯的地方。
她搖頭,放下筆走到他面前。「你真有趣。」
這話讓姜磊又皺起了眉頭。「不要老說些不是你這年紀該說的話。」
「那我應該說些什麼呢?」她一手已搭上他的肩頭,小小的臉上透露著好奇,視線來來回回的巡視著他的臉。
應該說些什麼?這個問題也不像是九歲大的孩子會問的話。
「反正不要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就是了。」說實話,他也答不上來,她的問題很哲學,不是他這個年紀可以回答的。
「那什麼樣的問題才算正常呢?」
「這個……」這會兒他又答不上來了。
季柔霄噗哧一笑,空著的另外一隻小手也爬上他的肩膀。如果他夠注意的話,他會發現他們的距離只差了幾寸,彼此非常的貼近。
「你真好玩。」她說。
「第一次遇見這麼有趣的人。」
「小姐,我不是在開玩笑。」真是奇怪的小孩子。
「快點回去睡覺吧!」
一般正常的孩子這麼晚了一定是在床上呼呼大睡,怎麼她偏偏是個例外!
季柔霄當作沒聽見,一個勁兒地瞧著他的臉。
「小姐!」真是不聽話,他以後日子難過了。
突然,一張小臉湊近他,童稚的唇貼上他的。
「唔……」姜磊當場僵在原地。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單純的唇貼著唇持續了幾秒鐘後,季柔霄栘了開來,然後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收拾畫具,走開之前在他耳邊說:「你是我的,要記住哦!」
姜磊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他是不是可以接受自己做她的保母呢,如果只是這樣的話。
但是,一個九歲大的小女孩把他的初吻搶走……
他還是別說出去的好。
正式成為季柔霄的保母是一個禮拜後的事,原因是——他一個禮拜後才在她的房間裡找到她。
這一段時間她到底跑哪兒去了?他問過,但是她沒有回答。
唉,面對這樣的一個小孩子,實在教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也問過季劭倫她為什麼會這樣,但得到的回答是——
「你已經不錯了,至少她還會理你,平常她根本不甩人的,你該高興了。」
「這麼說她是從小就這樣了?」
「大概是吧!」
聽到這樣的回答讓姜磊明白了一件事——這屋子的人似乎都不怎麼在意她,好像她的存在是可有可無,沒有必要去在意似的。
如果真是這樣,也難怪她小小年紀就這麼討厭人了。而他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見光死的個性改正過來!
「你做什麼?」季柔霄看他在她房內,一會兒拉開窗簾、一會兒又打開通往陽台的落地窗,讓她的房間充滿亮得刺眼的陽光。
忙了一陣後他才回答:「我要讓你學會欣賞太陽。」
欣賞太陽?「你有病。」
姜磊絲毫下以為意,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聽她這麼揶揄他。
看著他在陽台上鋪上一層布巾,然後在上頭放了他之前準備的野餐籃,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過來啊!」姜磊朝她招招手。
「不要!」這時候她的回答就像個孩子了。
「過來啦,我又不會害你。」
「不要!」她撇開臉不看他。
「你是要我過去抱你呢?還是自己過來?」真是個執拗的孩子。
「都不要!」她還是低頭看自己的書。
這會兒才像是個孩子。姜磊在她常常拒絕他為她所做的事之後,才發現她只有這時候才會有孩子般的任性行為出現。
所以他故意做出她不喜歡的事讓她表現出小孩子的一面,不過到頭來都是他一個人遭殃,她會以不理他作為懲罰他的方法——而這時候她會更像一個小孩子。
但是她不理他就和她理他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唉,真是捉弄人。
「喂!你做什麼!」
「抱你出來曬太陽。」他不理會她的掙紮。「小孩子要多曬太陽才會健康。」姜磊輕而易舉地就把她抱放在鋪巾上坐定。
「來!」他遞給她一顆蘋果。「雖然野餐的距離近了點,不過沒關係,下一次我會挑遠一點的地點。吃吧!」說完,他率先咬了一口乎上蘋果。
「你是神經病。」小孩子的詞彙不多,再怎麼說也只有那幾句,對姜磊來說根本一點殺傷力也沒有。
「吃吧,蘋果很好吃的。」
季柔霄畢竟是小了他五歲,見他這麼堅持,只有乖乖的份,但她卻以沈默來表達無言的抗議。
可惜姜磊並不怎麼在意,因為她早讓他學會自言自語,儘管她一直不答腔,他還是能講得興高辨烈、恰然自得。
「舒服吧!」他說著:「偶爾曬曬太陽可以讓人體自然合成維他命D,對身體健康有很大的幫助,雖然你不知道維他命D是什麼,不過你長大就會學到了……」
真吵!季柔霄一邊吃著蘋果、一邊這麼想著。
他怎麼可以不聽她的話,老是做些她討厭的事給她看?他是她的傭人耶!
但是——算了,她不想跟他吵這些。
「很舒服對吧?」姜磊不死心地再問,依然得不到回應。
季柔霄別開臉,擡頭看了看天空,然後順勢枕在姜磊的腿上,閉上眼睛讓陽光輕灑在她小小的身子上。
姜磊像個大哥哥似的順順她的頭髮,一手撐在地上半躺著,擡頭仰望天空,太陽有點熱又不會太熱,算得上是舒服吧!
他低頭看著躺在他腿上的季柔霄,她的小臉上很難得的竟掛著一小朵笑容。
果然還只是個孩子!他笑著想。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已經過了五個寒暑,季柔霄進入了她的哥哥們就讀過的名校國中,姜磊則如願成功地考取台大企管系,目前已升上大二。
十四歲的季柔霄已邁入少女發育的時期,這讓他這個男性保母面臨尷尬的局面。
雖然她從沒有拿生理問題來捉弄他,但是面對她這種小少女的情況,多多少少令他滿尷尬的,尤其是他有時候一時忘了,仍習慣拿她當小孩子,抱她上床、命令她睡覺。
而現在,就是他「老毛病」又犯的尷尬情況。
「對不起,小姐。」他在替她蓋好被子後連聲抱歉。
季柔霄則面無表情地回應,這幾年的時間讓她出落得更秀麗,卻也更加沈靜,如果用冷漠來形容她倒不失貼切。
姜磊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年下來她不但不改這種個性,甚至變本加厲,但他無權再涉及更多,雖然有心但也只能盡到讓她正常飲食作息罷了。
只是,對於保母這份工作他似乎太過投入了,這已經成了他難以改正的習慣。
「姜磊。」季柔霄的聲音傳來。
「什麼事,小姐?」
「你還待在這兒做什麼?」她想睡了,可是他一直站在這裡她怎麼睡?
「啊?」他這才醒悟。「我馬上出去。」
他那和藹的笑臉從她第一次遇見他時就一直沒變過。
「等一下。」她叫住他。
「什麼——唔!」來不及反應,他的嘴唇被她的蓋住。
「小姐!」姜磊氣急敗壞的拉開她環在他頸上的手,「你不可以這麼做,聽到沒有!」
「為什麼?」她就是要吻他,不行嗎?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姜磊——」她坐起身子,仰首凝望他。「你是我的,這句話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說過了,不是嗎?」
「那時候你才九歲,小姐。」姜磊站在離她床側一尺之遙的位置。「小時候說的話你不應該當真,那只是說著玩的。」
「說的人是我,你又怎麼知道我是說著玩還是認真的?」她的聲音因為青春期的關係變得更女性化,但又不失她性格中潛在的冷淡,這樣的聲音只能算得上是清冷,讓人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情感起伏。
「我先出去了,晚安。」
她突如其來的親暱不只一次,但他每次都逃不過,每次總是來不及迴避。情況不該是這樣的。他心裡很清楚。
「你心裡很清楚我說的話是真是假。」季柔霄冷淡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的回答而有任何波紋。「你只能待在我身邊。」
「我會待在你身邊——」他打開門,「因為我的工作是照顧你。」門合上,他走了。季柔霄一手支著頭,低喃:「那卻不是我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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