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來來來，太子別客氣，這些全拿去享用啊！」
看著面前的「美人兒們」，再看看皇叔，她突然很想哭。
別說她是女生，「吃不下」這樣的好料；
就算她是男生，皇叔這樣盛情的「提供餐點」，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在她百般推拒無效後，他突然同情的看著她，
喂喂喂，那種眼神她明白，但他完全搞錯了好嗎？
她客客氣氣的反擊，勸誡皇叔請他保重，別再這樣荒淫無道下去了，
要不，怎麼會搞到把這麼多美女都送人？
看他多年未娶，不是切了袖子，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聽到弱雞侄兒說出這樣的話，他氣得跳腳。
要知道，男人的「實戰能力」勝過一切，
可這瘦不拉嘰的小侄子，竟這麼看不起他？！
也罷，侄兒肯定沒什麼經驗，才會不知如何與異性相處，
唉，堂堂太子竟不懂如何把妹？這……家醜不可外揚啊！
看來，他得親自上陣教導太子了，誰教他是輔佐太子的人，
太子的食衣住行兼「娛樂」，他都得一手包？


楔子

　　很多年前，趙佶見過九皇叔一次。

　　九皇叔比父皇小好幾歲，身材卻比父皇更高更壯。

　　他鼻樑高挺，五官深刻分明，炯炯有神的大眼中鑲嵌著淡棕色的瞳眸，與所有人都不同，就連髮色，也不是純黑色的，而是偏棕色。

　　當時的九皇叔還只是一名少年，卻因長年在外征戰，曬出了古銅色的肌膚，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倜儻不羈的特色。

　　他外表看似灑脫隨和，但時刻都板著臉的他，卻散發著一股讓人難以親近的威嚴。

　　趁著九皇叔及父皇在王府大廳談論正事，趙佶便溜到後花園賞花兼散步。

　　追著蝴蝶跑了一會兒後，他居然趴在大石上睡著了，迷迷糊糊間，他隱約聽到九皇叔低沈沙啞的嗓音，從前方飄來。

　　趙佶下意識挪動小小的身軀，往大樹後面躲去。

　　「王、王爺請饒命……」婢女的聲音顫得很厲害，全身也一直抖著。

　　趙焉怒瞪著婢女，似乎想用銳利的眼神，將她千刀萬剮。

　　趙佶不解，這婢女到底犯了什麼錯，竟讓九皇叔生這麼大的氣？

　　「你明明知道府裡的規矩，卻還是明知故犯；本王若將你就地處決，你可有任何異議？」他的聲音冷，表情更冷，明明是溫暖的天氣，婢女卻頻頻打著寒顫。

　　因為太過害怕，婢女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站在婢女旁邊的男人，結結巴巴的開口。「王、王爺，這一切都是小的錯，請您不要怪罪婉兒。」即使害怕，但男人仍舊神情堅定的握住婢女的手。

　　「住口！這裡沒你說話的分，婉兒明明是有夫之婦，卻勾搭你這個未婚男子，本王現在就處決她！」趙焉拔出腰間的長劍，直指著婢女的左胸。

　　男子擡頭挺胸，伸手擋在婢女的面前。「王爺，婉兒遇人不淑，才會與小的在一起，請王爺手下留情。」

　　「滾開！」趙焉擡腳，往男子的肩膀一踹，男子馬上滾到一旁。

　　見九皇爺提起長劍欲往下砍去，男子撲上前去，用力抱著婢女，想以身擋劍。

　　趙焉一分心，急急收斂劍勢，但劍尖仍從男子的肩膀削過，幸好只劃出了一道口子，並未傷到要害。

　　「謝王爺不殺之恩！謝王爺不殺之恩！」男子頻頻磕頭謝恩。

　　趙焉瞠大眼，眼中佈滿血絲、眼神複雜難解，黑眸中彷彿凝聚著風暴。

　　片刻後，他冷哼一聲，別開臉。「滾出王府，永遠別在本王的面前出現！」

　　他咬牙切齒的警告。

　　兩人一臉感激涕零，不停的朝他叩首。

　　「謝王爺、謝王爺。」兩人邊叩頭邊往後退，身影很快就在後花園之中消失。

　　趙焉臉色鐵青的瞪著兩人消失的地方，半晌後，才踏著沈重的腳步離開。

　　他一走，趙佶便身子一軟，跌坐在地，呼出一口長氣。

　　隨後，兩名廚娘打扮的女子路經後花園，邊走邊竊竊私語。

　　趙佶這才知道，原來，九皇叔的娘親文貴妃，曾經被太上皇懷疑紅杏出牆，後來，她失去了蹤影。

　　有人說，她死了；有人說，她被逐出宮外。

　　九皇叔的身世因此而成為謎團。

　　所以他痛恨女人，尤其是紅杏出牆的女人。

　　趙佶拍了拍胸口，慶幸自己是皇子的打扮。

　　他心想，只要自己不是女人，九皇叔便不會討厭他。

　　只不過，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見到九皇叔了？他好可怕，比父皇及其它人都還要可怕。

　　他誠心的希望，永遠都不要跟九皇叔有任何交集……

第1章(1)

　　七皇子趙佶最近變得很焦躁不安。

　　主要的原因除了前陣子兄弟鬩牆，鬧得風風雨雨之外，就是父皇近日剛下詔，冊封他為太子。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成為太子的一天，畢竟他排行老七，前面還有六位兄長，怎樣也輪不到他，但偏偏父皇就是選中了他當儲君。

　　難道，沈默寡言有錯？行事低調也有錯嗎？

　　最恐怖的是，父皇還下詔九皇叔輔助他學習處理一切國務。

　　光是想到「九皇叔」這三個字，趙佶就全身毛骨悚然。

　　他簡直是惡名昭彰到，其惡行三天三夜都數不完，連宮外的老百姓，都對他的所作所為議論紛紛。

　　他妄自尊大、囂張跋扈，行事全憑個人喜好，甚至不將父皇看在眼裡，還口無遮攔，得罪滿朝文武百官。

　　父皇是要他跟九皇叔學習什麼呀？學著跟全天下人為敵嗎？

　　趙佶按了按發疼的額際，隨口吩咐：「來人呀！如果九皇叔找本皇子，一律推說本皇子身體不適，不宜見客。」

　　侍衛還來不及答話，殿外就傳來一道冷冷的嗓音。

　　「七皇子哪邊身體不適，本王可以替你瞧一瞧，順便替你活絡一下筋骨。」這話語，明顯帶著嘲諷及濃濃的不屑。

　　九皇爺趙焉邁步而入，身後跟著數名親信，每個人身上都佩戴著兵器，包括趙焉本人也不例外。

　　「侄兒見過九皇叔。」即便牙齒打顫，趙佶仍然畢恭畢敬的躬身行禮。

　　趙焉自動自發的撩袍，往椅子上落坐，像是將太子殿當成自家王府一樣輕鬆自在。「皇侄，就這麼不歡迎本王的到來嗎？」

　　「侄兒不敢。」趙佶想也不想的回答，絲毫不敢有一瞬遲疑。

　　看著他越垂越低的蒼白小臉，趙焉胸口突地竄起一把無名火。

　　身為儲君卻這樣畏畏縮縮的，能看嗎？

　　「趙佶，把頭擡起來回話。」他語帶不耐，有股衝動，想直接捏住對方的下顎逼他擡頭。

　　趙佶趕緊昂起頭來，但眼神卻是飄忽的。

　　趙焉不耐煩的呼出一口長氣，倏地站起身，直接走到他面前，用銳利的雙眼上下打量他。「你長大了。」

　　他似笑非笑的又補了一句。「怎麼身材，卻還是跟只瘦皮猴沒兩樣？」

　　多年前，兩人在王府見過一面，後來，他們就幾乎沒什麼機會見面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長相及作為都不起眼的七皇子，竟會成為太子。

　　「皇叔倒是變得更加威武勇猛了。」趙佶偷覷了趙焉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

　　他說這話不是恭維，而是發自內心的真誠想法。

　　經過歲月的淬煉，趙焉的外表變得更加世故成熟，突出的五官也勾勒出俊美的臉龐；飛揚的劍眉顯得他霸氣，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本王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成為儲君的？」趙焉一開口，就是尖銳而極端的質問。

　　「關於這個問題，九皇叔應該去問父皇才對。」趙佶虛應。

　　老實說，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三哥病重，本王不想煩擾他，更何況，你自己有幾斤幾兩，你應該很清楚才對。」他就是想聽本人的想法。「本王問你，前陣子宮變，你是如何自保的？」

　　頓了一下，趙佶才緩緩的開口。「我去向皇兄們講道理，要求他們念在兄弟之情上，不要自相殘殺。」

　　「愚蠢！」趙焉不屑的冷哼一聲。「用講的要是會聽，就不會發生宮變了。你那些皇兄，各個都是死腦筋，只知道爭權奪利，結果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反而被你坐享其成。」

　　他在心裡暗自斥罵他們是笨蛋。

　　「侄兒認為，這次的事件得以平息才是最要緊的，結果如何，並不重要。」趙佶說得理直氣壯。

　　「就是因為你的想法太天真，三哥才要本王輔助你；沒有本王的輔助，你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輕視與不屑。

　　「武力並非解決問題之道。」趙佶擺明了不認同他的說法。

　　「本王要是你，會趕緊擁兵自重、樹立黨羽，並建立自己的勢力。」趙焉扯著嗓門，大放厥詞，絲毫不在意在宮內是否該謹言慎行。

　　他一向直來直往，從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

　　趙佶抽了抽嘴角，有一股衝動，想要直接摀住九皇叔的嘴巴，讓他閉口。

　　他這是在教自己犯上作亂嗎？

　　「九皇叔，您的做法，不僅侄兒無法同意，就算是父皇也不會認同的。」彎低身子，他微皺了皺眉。

　　這種大逆不道的做法，他連想都沒想過。

　　「你真是死腦筋，想成就霸業，就要做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建立自己的勢力，你若早一步做了，就能搶得先機、坐擁江山社稷。」趙焉侃侃而談，將歪理說得理所當然。

　　趙佶居然還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須臾，他才驚覺自己差點被洗腦了。

　　「九皇叔，這種話，您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盡量別在宮中其它地方說，否則會替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好心的提點。

　　「嘖！本王才不像你一樣畏首畏尾的；本王要是你，就不會雞婆的去管其它皇子的死活，只要讓他們一個個都鬥到死，自己便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為儲君。」趙焉微扯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趙佶嚥了口口水，慶幸自己跟他不同輩分，否則，搞不好連被他暗算了都不知道。

　　「九皇叔，宮變事件已經落幕，咱們不如就此打住話題。」再爭論下去，可能會沒完沒了，他更會被皇叔的碎念弄到睡都睡不著。

　　「哼！年輕人這麼沒定性，講沒幾句話，就想趕人走！」趙焉不悅的轉身，往前邁開大步。

　　趙佶跟在他身後，著急的開口解釋：「呃……侄兒沒有趕皇叔走的意思，只是希望──」

　　話未竟，趙焉突然轉身，蹲低身子，一雙長腿往趙佶的腿旁掃過去；趙佶反應不及，踩了個空，絆了一跤，差點往前跌了個狗吃屎。

　　幸好地面上鋪著長地毯，他的鼻子及臉，才不至於摔個稀巴爛。

　　他不解，九皇叔幹麼突然暗算他？

　　難道是他剛才話不得體，惹到九皇叔了？

　　「皇叔，侄兒惹您不高興了嗎？」他摸了摸鼻子，悄悄鬆了口氣，暗自慶幸自己的鼻樑沒有被撞歪。

　　「本王才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小人，剛才只是在測試你遇襲的反應罷了，沒想到你這麼沒警覺心。」趙焉邊歎氣，邊搖頭，一臉失望。

　　趙佶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明明剛才他偷襲自己的舉動更加小人，現在竟然還睜眼說瞎話？

　　「對不起，侄兒讓皇叔失望了。」趙佶低聲下氣的說著場面話，其實，他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練武的料。

　　「皇侄，不是為叔的在說，你的反應真的太遲鈍了，身為皇太子，你應該感到汗顏才是。」趙焉誇張的撫額興歎。

　　讓這麼弱的人當上皇太子，他為赤霄國的未來感到擔憂。

　　「侄兒會努力改進。」除了虛應，趙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皇叔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他根本招架不住。

　　趙焉彷彿施恩似的，一字一句道：「為了讓你在宮內得以自保，不至於太快被人暗殺，本王要你到王府住一陣子，學些防身術，順便鍛煉體魄。」

　　「啊？」趙佶張大嘴，有點反應不過來。

　　搬去王府住，他不就得天天面對這脾氣陰晴不定的皇叔了嗎？

　　饒了他吧？他可不可以不要去？

　　「啊是什麼意思？你不願意嗎？多少人想來王府，都不得其門而入，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趙焉板起一張冷臉。

　　趙佶默默在心裡碎碎念。

　　應該是沒有人想去王府才對吧？進去了，有可能會出不來呀！

　　見趙佶默不作聲，趙焉瞠大眼，朝他瞪去。

　　趙佶趕緊縮了縮肩膀。「不是、不是！皇叔肯讓侄兒去王府，可是侄兒莫大的榮幸，侄兒怎敢不從？」

　　若不是父皇再三交代他得順從皇叔，他還真想離對方越遠越好。

　　「三天後，本王要在王府見到你；若沒見到人，你以後就都不必來了。」撂完話，趙焉便大跨步往殿外走去。

　　他像一陣風似的，來無影、去無蹤。

　　直到人走遠了，趙佶才敢擡起頭來大聲說話。

　　「皇叔，我真的誠心希望，以後都不必去王府，真的。」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想從人間蒸發。

　　他有種預感，此次前去王府，一定凶多吉少。

　　他覺得，去王府比上戰場更加恐怖──

　　因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第1章(2)

　　＊＊＊

　　趙佶一來到王府，就忍不住張大嘴、睜大眼。

　　眼前金碧輝煌，紅磚綠瓦、金漆玉柱，簡直比皇宮還像皇宮。

　　「大門旁那兩條金龍，是怎麼一回事？」他差點被兩旁金光閃閃的鍍金飛龍，給閃瞎了眼。

　　想不到，九皇叔不僅性子囂張跋扈，連府第都建築得如此張揚浮誇，難怪會引起眾人的注意。

　　一位貌似總管的老人，邊帶路邊解釋：「聽說，王爺有向皇上報備過。」

　　趙佶隨口哼了哼，當作回應。

　　想也知道，皇叔的報備，肯定是矇混過去的，畢竟多年前的王府，外貌比起現在樸素低調許多。

　　一進大廳，只見金銀古董等四處擺放，數量多到簡直可以開間古董店了。

　　趙佶微瞇著眼，發覺自己的眼睛快要睜不開。

　　「皇叔……好像特別偏愛金色的東西。」太多的金色器物擺放在一起，只有一個「俗」字可以形容。

　　總管假意清了清喉嚨。「王爺認為金色是身份的表徵。」

　　他不敢告訴眼前的太子，其實王爺還有好幾件特製的金袍。

　　趙佶的腦袋突然空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評論這一屋子的鑲金鍍銀。

　　趙焉從內殿快步走出來，身上穿著金色的鎧甲，手拿金色長槍，看似上戰場征戰的打扮。

　　「皇叔，您這是？」趙佶一頭霧水的看著九皇叔身上的戰袍，驚訝得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原本低俗的金黃色戰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不顯得突兀，反倒很好看，更襯托出他一身的英氣與威嚴。

　　搭配金色的頭盔，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尊閃閃發亮的神祇。

　　「皇侄，你現在馬上隨同本王一起去見三哥。」他急急忙忙拉住趙佶的手臂，大步流星的往殿外走去。

　　趙佶被大力扯住的手臂，隱隱傳來一陣疼痛。

　　他微微掙紮著。「找父皇做什麼？他老人家，如今氣弱遊絲的躺臥在病榻上，咱們還是別去煩他了。」

　　趙焉腳下的步伐連停都沒停，反而走得更急、更快。「你才剛被冊封沒多久，應該趕緊隨同本王前往邊境征戰，盡快累積自己在宮內的名聲與威望，否則朝臣之中，遲早有人會看你不順眼，找名目將你廢除。」

　　趙佶明白他說這些話的用意，只不過他不是愛好戰爭的人，總是希望事情能夠和平發展。

　　「皇叔，侄兒認為，征戰並非治國的唯一之道。」他壓低聲音反駁。

　　趙焉不以為然的冷哼。「你既沒有文治，也沒有武功，除了隨本王出征、建立軍功之外，沒有其它方式自保。」

　　朝中那班臭老頭，肯定有人希望趙佶的太子之位能夠趕緊被廢。

　　「太子之位是由父皇冊封的，沒有人敢置喙；若真有人想找我的麻煩，那我也只能自認倒黴。」他有點自暴自棄。

　　留在王府跟被人行刺，他寧願選擇後者。

　　「你怎麼這麼沒種？只要你隨本王征伐大涼國，眾人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進而認同你的能力。」趙焉耐著性子勸說。

　　「征伐大涼國？那可不行，八妹還在大涼國，若貿然征戰，只怕會連累她。」他堅決的搖頭。

　　趙焉伸出大手，有股衝動，想直接從他的後腦勺巴下去，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你的個性這麼婆媽，怎麼成大事？成大事者就該不拘小節，捨棄親情的羈絆。」

　　趙佶停下腳步，不願再向前走。「為了自身的利益，不顧手足的死活，這點我辦不到。」

　　「你……」趙焉反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你如此顧及手足親情，但其它人根本不將你當作一回事！」

　　他是在幫他，又不是在害他，為什麼他不肯乖乖聽話？

　　「侄兒只希望做到問心無愧、心安理得。」他漲紅臉，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皇叔的手勁太大，勒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見趙佶雙頰漲紅、呼吸急促，趙焉心虛的鬆開手。

　　「不想隨本王出征大涼國，行！只不過，你得去向三哥建議，將其它皇子安置到宮外，以免夜長夢多。」他再次提出建議。

　　趙佶想也不想的反駁。「這樣更加行不通，父皇曾要求我，不得做出危害皇兄們性命安全之事。」

　　父皇之所以冊封他為太子，主要的目的，絕對是因為他性子敦厚，不會加害自己的兄弟。

　　若將皇兄們全都安置在宮外，難保他們不會藉機自相殘殺、引起禍端。

　　他的否決太快，漸漸惹惱了趙焉。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本王的話，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三哥是要本王幫個屁呀！」他怒氣沖沖的斥罵，雙手煩躁的耙梳著頭髮。

　　這小夥子的腦袋，簡直頑固堅硬得跟石頭有得比。

　　「皇叔若是不肯幫忙，我願意去找父皇，求他收回成命。」趙佶在說這些話的同時，嘴角是微彎的。

　　他寧可自己辛苦一點，也不願聽命於九皇叔。

　　截至目前為止，對方只會出餿主意，一點實質上的幫助都沒有。

　　聽他言下之意似乎小瞧了自己，趙焉的臉色越來越鐵青。「你這小子，想讓本王在三哥的面前擡不起頭來，是嗎？」

　　他都已經答應三哥，願意輔助太子了，他不希望做個背信忘義的人。

　　打小，三哥就很維護他，還幾次力保他，讓他免於被逐出宮外；這份情，他希望能夠償還給三哥。

　　「是侄兒太差勁，不夠資格讓皇叔出手相助。」趙佶一臉歉意，卑躬屈膝的彎下身子。

　　他的態度越謙卑，趙焉的怒火就燃燒得越旺盛。

　　他的態度擺明了，他有多麼希望自己離他越遠越好，活像他只會幫倒忙似的。

　　這份屈辱讓趙焉一時之間失去了理智，反手就甩出一巴掌。「住口！」

　　熱辣辣的手印，硬生生的烙在趙佶軟嫩的臉頰上，讓他蒼白無血色的肌膚染上了緋紅色澤。

　　甩出這巴掌的同時，趙焉及趙佶兩人，都驚愕的愣住了。

　　趙佶撫著熱燙的臉頰，謙卑的賠不是。「請……九皇叔原諒侄兒口拙，侄兒絕對沒有看輕皇叔能力的意思。」

　　說到底，九皇叔也是出自於一番好意才願意幫忙的，他不該出言不遜頂撞他。

　　趙焉也覺得自己出手似乎太重了些，勉強壓下火氣，悶悶的回道：「為了懲罰你出言不遜，明兒個一大早，你就到後院來，本王要親自訓練你。」

　　「訓……訓練？」他嚥了口口水，怎麼覺得對方的口氣……聽起來像是要整他似的？

　　而且，還是整得很慘的那種。

　　「你要是敢不來，咱們就走著瞧！」他意味深長的看了趙佶一眼。

　　趙佶突然感到一陣腳軟，差點跌坐在地。

　　早知道，他就該收斂自己的脾氣，謹言慎行；這下可好，從明天開始，他的苦日子降臨了。

　　皇叔到底會怎麼整他？他的心裡連個底都沒有。

　　大殿外突然飛過一群烏鴉，嘎嘎叫個不停。

　　趙佶眼皮一陣抽動，似乎預告著苦難即將開始。

　　他的小臉皺成一張苦瓜臉，心裡不斷的吶喊──

　　他好想回太子殿喔！

第2章(1)

　　一大清早就被人叫來後院，趙佶半瞇著雙眼，神智迷迷糊糊的，根本聽不進趙焉講了什麼。

　　他邊打盹邊聽訓，冷不防的由前方潑來一盆水，當下就讓他的腦袋醒了。

　　「哇！好冷！」他在原地跳腳，感覺整顆頭，像被萬支針同時刺入一般，疼得差點暈厥。

　　「本王親自訓練你，你竟敢打盹！是存心跟本王作對嗎？」趙焉瞠大雙目，怒瞪著趙佶。

　　趙佶縮著肩膀，小小聲的回答：「侄兒不敢，只不過，現在天色將明未明，似乎不是訓練的好時辰……」

　　他從來沒有這麼早起過。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想當人上人，就得忍常人所不能忍。」趙焉雙臂交抱於胸前，泰然自若的講述自己的論調。

　　趙佶低下頭，喃喃自語。「我是人，又不是鳥……」

　　精神不濟的他，難免頗有微詞。

　　「你說什麼？講話含糊不清，肯定還沒完全清醒，不如本王再潑你一盆冷水，讓你思緒更加清晰一點。」他一字一頓的說，黑眸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

　　這若有所思的表情，讓趙佶冷不防的打了個哆嗦。

　　「不、不必了，我已經醒了，完全醒了。」趙佶趕緊拍拍臉，擡頭挺胸，揚高音量，證明自己精神抖擻。

　　開玩笑，要是再被潑一盆冷水，他恐怕會當場暈過去。

　　「現在，你提兩桶水，站到木樁上面。」趙焉面無表情的命令，聲音聽起來一點溫度都沒有。

　　「啊？」趙佶愣愣的望著前方幾根有長有短，被插進土裡的木樁發呆。

　　「你是耳背還是怎麼著？需要本王再重複一次嗎？」趙焉微挑眉，臉上的表情很不耐煩。

　　「那個……木樁……好像是武林高手拿來練武用的，對我這個毫無底子的人來說，有點太困難了。」他連站都站不上去了，更遑論提兩桶水？

　　「嘖！看到木樁就嚇傻了？真是不中用。」趙焉冷哼了一聲，隨即身子往上輕輕一躍，跳到了木樁上，還用力的踩了幾下；兩支木樁馬上下陷，變短了一半。

　　「如果連這種高度都站不上去，那你乾脆直接去撞牆算了，省得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他語帶濃濃的不屑，簡直將趙佶給瞧扁了。

　　「我、我做得到。」基於不服輸的心態，趙佶迅速的往木樁上站去。

　　原以為只是很簡單的動作，可沒想到，他腿短，一站上去，不僅沒了氣勢，兩腿還跨得很開，姿勢變得有點難看，活像在蹲茅房似的。

　　「那個……可否麻煩皇叔，將兩支木樁間的距離縮小一點？」他低聲下氣的請求，還不時偷瞄著趙焉臉上的表情。

　　事實證明，這些木樁只適合讓皇叔練武，不適合讓他來鍛煉身體，因為尺寸根本不合。

　　「辦不到。」趙焉爽快的丟出三個字。

　　「可是……」他這樣站，很吃力耶。

　　「這樣的距離剛好讓你練習蹲馬步，你就別再囉哩囉嗦了，一個時辰後，本王再過來看看你的情況。」將兩桶水掛在他的手臂上後，趙焉轉身欲走。

　　趙佶急忙喊住他。「皇叔，您的意思是，我得維持同樣的姿勢站一個時辰？」

　　「不然呢？還是你想站兩個時辰？」他客氣的反問。

　　趙佶的額際馬上冒出冷汗來。「不、不、不，一個時辰就好，一個時辰已經很足夠了。」

　　要是站兩個時辰，他的腳大概會抖到站不住。

　　「你不要以為本王是故意整你的，本王是要鍛煉你的臂力及腳力。你忍著點，一個時辰後，本王再來驗收成果。」他隨意的揮了揮手，身影便消失在後院之中。

　　直到確定他走遠，趙佶才敢開口抱怨。「是要驗收什麼呀？看我的腳或手有沒有僵掉嗎？」

　　還說不是在整他，根本就是想整死他吧？

　　他強烈的懷疑，九皇叔可能是某位看他不順眼的朝臣，或皇兄派來整他的。

　　他才不會乖乖的被整哩！

　　就在他將一腳移開木樁的同時，一道冷冷的嗓音，不知道從哪邊飄來。「不要以為本王離開，就看不到你的一舉一動，你最好安分點，別想玩花樣。」

　　趙佶嚇得趕緊縮回腳，視線不停地往四周梭巡著。

　　怪了？九皇叔有千里眼嗎？明明人都走遠了，竟然還能知道他想偷懶……

　　他是鬼呀！而且還是惡鬼。

　　咬牙忍耐了一個時辰後，趙佶才見到趙焉悠哉的踱回後院。

　　「九皇叔，您終於回來了。」趙佶彷彿看見救星似的，立刻對他咧開嘴，還端著諂媚的笑容。

　　他走近趙佶，雙手負於身後，仔細的端詳他清秀的臉龐。「看你的樣子，並沒有滿頭大汗，還笑得出來，似乎還不是挺吃力，本王讓你再站一個時辰。」

　　趙佶唇邊的笑容登時僵掉，原本發亮的雙眼，瞬間黯淡下來，臉色也一陣青白交錯。「再、再站一個時辰？」

　　「怎麼？你有意見？」趙焉挑眉睨他。

　　趙佶有股衝動想爆粗口，但思及這麼做有可能會惹怒皇叔，而被他整得更慘，他只好忍氣吞聲的回答：「不，沒意見，侄兒怎敢有意見？」

　　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趙焉被他這副溫吞樣給惹得心煩氣燥，連多待一會兒都受不了，只好再次離開後院。

　　身為皇太子，卻連一點該有的王者氣勢都沒有，將來要如何服眾？

　　他不自覺的替他擔憂起來。

　　他的職責，不僅是要鍛煉他的體魄，還要激發出他潛在的能力及氣勢。

　　如果他連對自己都只會唯唯諾諾的聽命行事，將來如何獨當一面、成就霸業？

　　他非得激怒對方，讓趙佶反抗自己不可，否則，接下來的日子就太無趣，也太沒有挑戰性了。

　　一個時辰後，趙佶果然滿頭大汗，連站都差點站不穩。

　　趙焉表面上波紋不興，事實上，內心已經有點動搖，不過為了激發出對方的魄力，他還是不肯讓他休息。

　　「趙佶，待會兒本王要到校場操練兵馬，你也一起來吧！」他狀似隨口吩咐，但口吻卻帶著不容人反駁的堅定意味。

　　「到校場操練兵馬？侄兒對這方面恐怕不行……」他自己都要被操練了，哪有能耐操練別人？

　　「不行也得行！本王的兵馬，是在替你捍衛江山社稷，將來，你若要獨當一面抵抗外敵，現在就得好好的學習如何帶兵。」他的聲音宏亮，隱隱帶著一絲怒氣。

　　萬一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自己付出的心血不就全都白費工夫了？

　　趙佶漲紅臉，心裡有一大堆話想反駁，但在他惡狠狠的瞪視之下，他一句話也不敢說出口，只能吶吶的回答。

　　「是，侄兒會認真跟皇叔學習操練兵馬。」他無奈的垂下眼。

　　趙佶感覺自己在皇叔的面前，好像突然變得一無是處似的。

　　雖然不甘心，但卻是事實。

　　「講話這麼有氣無力的，你才一頓早膳沒吃，就無精打采了嗎？身體這麼虛還得了？」見他逆來順受，不敢反抗的怯懦模樣，趙焉胸口的火氣更加旺盛。

　　他寧可趙佶公然反抗他，也不希望見他總是低聲下氣的賠不是。

　　趙佶點了點頭，又驚覺不對，趕緊搖頭。

　　「我只是還沒完全清醒，待會兒就會有精神了。」他隨口搪塞。

　　如果被皇叔知道自己是因昨晚睡不著，今早才會精神不濟，他肯定又會抓狂罵人；看來，他還是別說實話的好。

　　趙焉邊撫額，邊搖頭歎氣。「想不到你的體力也不好，簡直一無是處。」

　　他真的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可憐他了。

　　太子才剛被冊封沒多久，往後的路還長得很；但他年紀輕輕的，卻跟個老人家一樣虛弱，他忍不住對侄兒的未來感到擔憂。

　　趙佶端著笑臉，沒有多加解釋，只是以傻笑矇混過去。

　　趙焉盯著他，連連搖頭歎氣。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校場，校場中的士兵整齊的羅列著，兩旁插滿黑底金龍圖案的旌旗，旗幟上還標示著一個「九」字，彷若昭告著他們是屬於九皇爺的兵力。

　　趙焉一站上校場中搭建的檯子，氣勢便淩駕任何人，士兵們全都噤聲不語，精神抖擻的擡頭挺胸，凝神聽訓。

　　大概全部的人之中，只有趙佶最精神不濟吧！

　　但在看到眼前的大陣仗後，他連打哈欠都不敢了，就怕被一雙雙利眼給傷得體無完膚。

　　校場上，趙焉講得口沫橫飛，並演練了數套行兵陣法。

　　趙佶雖然看得眼花撩亂，但心裡著實對九皇叔更加佩服。

　　可隨著時間加長，他的額頭漸漸冒出冷汗，雙腳也變得虛軟無力。

　　見九皇叔聚精會神的演練兵馬，他不敢出聲打擾，只能在一旁頻頻拭汗。

　　艷陽高照，曬得他頭好暈，早膳沒吃的他，體力逐漸流失，再加上口乾舌燥，頭重腳輕；沒多久，他感到眼前一黑，身子軟綿綿的往下倒，便失去了意識。

　　趙焉一個箭步上前，迅速的一把將他抱住，一叠連聲低咒。「該死的！怎麼在這麼多人面前暈過去？」

　　堂堂一名皇太子，竟在眾士兵面前暈厥，簡直鬧了一個大笑話！

　　假使趙佶變成眾人的笑柄，他鐵定難辭其咎，必須負起連帶的責任。

　　火速將他抱回自己的寢室，趙焉急急的召來禦醫查看他的情況；幸好，他只是體力不濟，又中暑，才會暈過去，身子並沒有大礙。

　　禦醫走後，趙焉站在床沿，審視著躺在床上的趙佶。

　　仔細一看，他的皮膚白皙，膚質極好，標緻的小臉白嫩嫩的，彷彿能掐得出水來。

　　這樣一個白淨斯文的小子，將來若當上皇帝，看起來一點氣派都沒有。

　　但如果她是一名女人，或許能將所有的男人迷得團團轉……

　　思及自己竟然產生了這麼可笑的心思，趙焉拍拍臉，正了正心神，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等待趙佶轉醒。

　　「唔……」

　　趙佶撐開沈重的眼皮，但映入眼簾的，卻是趙焉放大的俊容。

　　他倒吸一口氣，整個人嚇得差點從床上跌下去。

　　「九……九皇叔？」他睜大眼，思緒仍模模糊糊，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是見到鬼喔？反應這麼激烈做什麼？」趙焉不悅的撇嘴抱怨。

　　他的臉是長得有多可怕，竟然讓他差點跌下床？

　　「皇叔，我怎麼會躺在床上？」趙佶趕緊轉移話題，深怕他發火，逕自站起身來走人。

　　「你暈倒了，而且，還是在本王的士兵面前暈倒！」他說得咬牙切齒，額際的青筋暴凸，模樣看起來很嚇人。

　　「呃……我……」趙佶支吾其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在眾人面前暈倒，實在糗大了啦！難怪皇叔會這麼生氣。

　　這實在很丟臉，而且，還連帶的丟了皇叔的臉。

　　嗚嗚，他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喔。

　　「如果身子不舒服，為什麼不早點講？你是存心惹本王生氣的嗎？」除了這個理由，他找不到其它合適的，好解釋他出人意表的行為。

　　「我的確有點頭暈，可是我不希望讓皇叔認為，我是禁不起考驗的弱者，所以才沒說出實情。」他不喜歡皇叔用那種鄙視的眼神看他。

　　「事實上，你已經用行動，在所有人的面前，印證了自己是弱者。」趙焉咬牙迸聲，呼息低沈而濃重。

　　他突然有一股衝動，想捏住趙佶纖細的脖子搖晃，以解心頭的怨氣。

　　強將手下無弱兵，他這麼弱，不就表示自己也很弱？

　　他丟臉也就罷了，竟連自己也跟著丟臉，實在讓人太嘔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趙佶苦著一張臉道歉。

　　除了低聲下氣的賠不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本王不許你再卑微的道歉，你是皇太子，不該這麼懦弱；如果你自己不振作一點，將來要怎麼面對一干文臣武將？」趙焉越說越氣，頭頂幾乎快冒出煙來了。

　　「我知道了，我會改進的。」趙佶低垂著臉，沒有勇氣直視皇叔。

　　而且，皇叔說的話，讓他一點反駁的理由都找不到。

　　「說話要大聲一點！要有氣勢。」趙焉繃緊一張冷臉，火氣越來越大。

　　「是。」他用力的回答，覺得身子更虛了。

　　他才剛暈倒而已耶！皇叔應該體諒一下他身軟氣虛的狀況，不該強人所難。

　　「你聽好，你身為皇太子，不管在怎樣的情形之下，都要保持威嚴與氣勢，千萬不能曝露出自己的弱點或短處，讓人有機可乘，而且……」

第2章(2)

　　正當趙焉滔滔不絕在講述自己的論調時，趙佶的肚子，突地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迴盪在整座寢殿之中。

　　趙焉臉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眉宇間逐漸醞釀著一股風暴，像是隨時會爆發出來。

　　「趙佶，你既然肚子餓，為什麼不早點講？」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詢問，牙關還咯咯作響。

　　此刻，他突然很想殺人洩憤。

　　趙佶縮了縮肩膀，聲如蚊蚋的回答。「我、我不敢說……」

　　他心想，不論說與不說，都一樣會死得很慘。

　　「趙佶！你、你簡直該死！本王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你只不過是肚子餓，早點講不就得了？根本不必弄成這麼難看的局面。」趙焉首次覺得越罵越無力。

　　遇到這種少根筋的太子，他遲早會被氣死。

　　「皇、皇叔，請息怒，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有這種情形發生。」見皇叔一副想殺人的樣子，他趕緊溫聲勸說。

　　皇叔抓狂起來的模樣，一定很嚇人。

　　趙焉不停的吸氣又吐氣，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勉強壓抑住怒氣。

　　「下次，不許再做出這種耍笨的行為，否則，本王絕不會輕易饒過你。」他惡狠狠的警告，外加用銳利的視線，掃射他全身。

　　趙佶怯怯的點頭。「我保證不會再犯！絕對不會再犯。」

　　萬一他下次又不小心犯錯，皇叔大概會直接捏死他，不再手下留情了吧？

　　「你最好記住自己的承諾，別再給本王多添無謂的麻煩。」趙焉面無表情的冷哼一聲，眼神及口氣都是冷冰冰的。

　　三哥一定是看他不順眼很久了，才會將這種苦差事托付給他。

　　當他轉身想離開時，身後卻傳來一道細小的聲音。

　　「那個……皇叔……」

　　「還有什麼事？」他轉頭，沒好氣的問。

　　「可不可以……先讓我吃一點東西填飽肚子？」他真的餓到有氣無力，快要受不了了。

　　趙焉拉下臉，呼息再次變得濃濁而沈重，下巴繃得緊緊的，臉色鐵青，像是隨時會火山爆發似的。

　　他告訴自己必須忍耐，不能動不動就發脾氣，這樣有害身心健康。

　　「來人，替皇太子張羅一些吃食！」話落，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寢殿。

　　他終於發現趙佶有什麼特色了，他的特色就是，無論何時都能夠把他給逼瘋。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被他逼到抓狂的。

　　而且，他有預感，這天，應該很快就會來到。

　　＊＊＊

　　趙焉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膽敢潛進王府行刺，公然在他的地盤上亂來。

　　這夜他睡不著覺，隨意披了件外袍，就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途經太子的寢室，他見到一抹黑影快速竄進室內，便馬上大喝：「什麼人！」

　　來人身手極好，但他也不遑多讓，在黑衣人即將舉劍刺向趙佶的時候，他往黑衣人的背後踹了一腳。

　　黑衣人連忙轉身與他對招，而且招招凶狠毒辣，直攻他要害，一不小心便足以讓人致命。

　　打鬥聲驚醒了趙佶，他嚇得跳下床，神情慌張，想阻止兩人的纏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才好。

　　他們的功力不相上下，一連過了數十招，都無法分出勝負來。

　　殿外已經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應該是護衛們前來捉人，況且黑衣人也開始漸漸落敗，相信再過一會兒，他便會被擒獲。

　　趙佶心下一涼，冷不防的喊了聲：「皇叔，小心您後面！」

　　趙焉分神往後一看，卻壓根沒看到有什麼動靜；待他轉回頭時，黑衣人已經縱身一躍，飛快的破窗而逃了。

　　趙焉漲紅臉，破口大罵：「趙佶！你是剛睡醒，腦子不清楚是嗎？沒事要本王看後面做什麼？」

　　他氣得渾身發抖、雙拳緊握，一副很想揍人的模樣。

　　「我……我剛才明明看到有人影閃過。」他心虛的說，眼神飄忽不定。

　　事出緊急，原諒他不得不說謊。

　　趙焉傾身，大手往他的肩膀一捏。「趙佶，你腦子不清楚也就罷了，現在連眼力也不行了是嗎？」

　　他語帶不屑，大手不自覺的加重力道。

　　趙佶被他捏得唉唉叫。「皇叔，您輕一點，萬一您一不小心害我的手廢了，要怎麼跟父皇交代？」

　　他邊冒冷汗，邊陪笑臉。

　　誰教自己多管閒事？現在可好，惹惱皇叔了。

　　「哼！看來，你的腦子還挺精明的嘛！剛才故意裝瘋賣傻是怎麼一回事？」他低下身，俊臉不停朝趙佶逼近。

　　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害趙佶的心跳頓時跳得好快，呼息也變得急促而紊亂。

　　他不懂，為何自己對皇叔的靠近，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對他而言，皇叔只是一名長輩，他那沒來由的慌亂，到底從何而來？

　　他只能逕自將自己的異狀解釋為：心虛。

　　「我、我是怕萬一皇叔打輸黑衣人，會有生命危險……」他隨口胡謅。

　　「打輸？笑話，本王的字典裡從來沒有打輸這兩個字！再者，你若擔心本王的安危，應該設法轉移黑衣人的注意力才對，而不是故意讓本王分神。」趙焉撇嘴冷哼，大概已經猜出他的心思；只不過，他還是想聽本人親自說出口。

　　「呃……這個……」趙佶支吾其詞，不知道該找什麼借口搪塞才好。

　　剛才一時情急，他哪裡顧慮得了那麼多？

　　「你幫助黑衣人逃走，到底有什麼意圖？難不成……你跟他是同夥？」趙焉面目猙獰、雙眼瞠大，下巴的一束肌肉抖動著。

　　趙佶害怕得連連後退。「不、不、不！我怎麼可能做出危害皇叔的事來？就算向天借膽，我也沒那個膽量。」

　　他不停的搖頭，搖得趙焉差點也跟著暈了。

　　「停！別再搖頭了，快點老實招來，你為何要幫助黑衣人逃走。」趙焉伸出大手，停在他的小臉面前，剛好蓋住他驚慌的表情。

　　他還以為皇叔要賞他一巴掌咧！

　　趙佶悄悄籲出一口氣，坦白說道：「我並沒有幫助黑衣人逃走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他被皇叔捉住；因為一旦皇叔捉到黑衣人，一定會嚴辦他，這樣一來，肯定會牽扯到皇兄。」

　　捉到他的語病，趙焉理直氣壯的質問：「你的意思是，黑衣人是你皇兄派來行刺你的？」

　　他的雙眼在發光，因為趙佶說出口的話，就跟他的推測完全一模一樣。

　　「啊？不是……我說錯了……」糟糕！他居然說溜嘴，把自己的猜測全盤托出了。

　　這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本王明白了，你是因為顧及兄弟之情，才會不希望黑衣人被本王捉住，萬一扯出幕後指使者，真是你的皇兄，肯定會在宮內掀起無法想像的風波。」趙焉擰眉尋思。

　　兄弟間自相殘殺，對赤霄國而言，是一件相當不光彩的事。

　　「希望皇叔不要張揚黑衣人一事，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好。」趙佶一心只想息事寧人。

　　「不可能。」趙焉拒絕得斬釘截鐵，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為什麼？皇兄也是您的侄兒。」趙佶驚訝的睜大眼，不相信皇叔是如此冷血無情的人。

　　「你待在王府，本王就必須負責保護你的安全，若沒有嚴密的徹查此事，本王無法對三哥交代。」趙焉態度強硬的堅持自己的立場。

　　「皇叔，求──」

　　「住口！本王說過，不管在怎樣的情形之下，都要保持威嚴與氣勢，不許你再低聲下氣的求情！」趙焉不留情面的斥責他。

　　「事關重大，希望皇叔能夠網開一面，別再深入追究。」趙佶難得堅持己見。

　　只不過，他的態度仍舊不夠強硬與霸道，趙焉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

　　除非，他以儲君的身份壓他。

　　「你腦子壞掉了嗎？別人要你的命，你還替別人求情，沒見過比你更愚蠢的人了！」趙焉邊罵邊生悶氣。

　　將來赤霄國若交給他治理，定是前途堪憂。

　　「不管皇叔怎麼斥罵都好，我還是希望皇叔能夠放棄追查此事。」趙佶不畏不懼的直視對方。

　　「你憑什麼命令本王？」趙焉語帶挑釁。

　　趙佶深吸一口氣，不假思索的回答：「自然是以皇太子的身份。」

　　「很好。」趙焉淡淡的扯唇。

　　他暗自慶幸，趙佶總算被激出一點膽識與威嚴了；只是，他一向不是好說話的人。

　　「很可惜，本王還是得追查那黑衣人。」他想測試對方的底限在哪裡。

　　「既然皇叔堅持，我無話可說。」趙佶不想跟皇叔正面起衝突。

　　「你？」趙焉的胸口上下起伏著，怒氣又再次被挑起。

　　講沒兩句話，趙佶竟然就妥協了，實在很沒原則，讓他失望極了。

　　「本王是為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如果你再不思振作，將來有一天，本王或許會挾天子以令諸侯；到時候，別怪本王沒事先警告你。」趙焉惡狠狠的威脅，想借此激怒他。

　　結果，趙佶還是不痛不癢的。「我相信皇叔不是這種人。」

　　趙焉聞言，臉越漲越紅，胸口倏地湧上一股怒氣，幾乎瀕臨發狂的邊緣。

　　他心想，大概在激怒趙佶之前，他就會先將自己給氣死吧？

　　而且不必趙佶搞瘋他，他自己會先瘋掉。

　　趙焉突然好後悔，幹麼沒事去招惹一個大麻煩。

　　有生以來，他頭一次嘗到苦頭、踢到鐵板。

第3章(1)

　　一連好幾天，趙焉都在生悶氣，他故意避開與趙佶碰面的機會。

　　他原以為，趙佶很快就會主動找他道歉或求和，但事實與他想像中的情況完全不一樣，趙佶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如何。

　　這天，他遠遠的看到一名廚娘正在與趙佶談話。

　　廚娘一臉嬌羞，趙佶則是輕鬆愜意。

　　突然間，他的腦中靈光一閃，像是被人當頭棒喝一般。

　　趙佶之所以不夠有魅力，難道是因為還沒有被女人侍寢過的關係？

　　趙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他常聽人說，一個男人只要娶妻生子，就會變得更有定性及有責任感。

　　說不準，有了女人後，趙佶會變得判若兩人。

　　只要能夠讓他變成獨當一面的男人，他不在乎採取何種手段；任何方式，他都想試試看。

　　他辦了一場晚宴，美其名是想與趙佶和解，實際上，卻暗中安排王府的美人使出渾身解數，以便誘惑他，並趁機上他的床。

　　晚宴剛開始，美人們還沒上場，只有趙焉與趙佶在大殿中央對坐。

　　「皇叔，多日不見，您精神看起來還是很好。」趙佶發自內心，真誠的讚美。

　　數日沒見到皇叔，他竟然有點懷念皇叔發怒的樣子。

　　趙佶自嘲的一笑，覺得自己真的病得不輕。

　　「那還用說？本王的臉上，從來沒有出現過倦容。」趙焉得意的仰高下巴。

　　他對自己過人的體力及耐力，一向很自豪，只不過，最近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了。

　　「不知皇叔今夜舉辦宴會的用意何在？」趙佶客氣的詢問。

　　他知道皇叔還在氣他，所以言談舉止，顯得特別小心翼翼。

　　「前陣子，本王心急了點，對你太過嚴厲；為了表達歉意，本王特意舉辦這場宴會，希望化解咱們叔侄之間的芥蒂。」趙焉端著一張和善的笑臉。

　　只是他的笑臉，看起來竟然比怒容還要可怕……

　　趙佶冷不防的打了個哆嗦，有點不太敢直視他。「皇叔，有什麼事，咱們彼此講開了就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禮多必有詐！皇叔……該不會又想玩什麼把戲整他吧？

　　「光用講的，怎麼能夠表示本王的誠意？一定得把場面搞大一點才像話。」趙焉朗聲說著，心情看似頗為愉快。

　　既然皇叔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他也不好意思掃皇叔的興，只好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趙佶的酒量不好，因此不敢喝太多酒，只敢小酌，勉強應付一下皇叔。

　　就在他有點昏昏欲睡的時候，趙焉拍了拍大掌，頓時，一群打扮艷麗、穿著火辣的美人兒，魚貫進入大殿中央。

　　「皇叔，您安排了舞蹈表演，是嗎？」他睜大眼，有點驚訝及錯愕，因為沒想到居然還有餘興節目。

　　「光喝酒沒有美人助興，那多無趣？」趙焉隨口編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趙佶聳聳肩，不置可否。

　　宮內時常舉辦大宴小酌，他雖然不當參加，但也知道宴會，絕不只是單純的吃飯喝酒而已。

　　一曲舞畢，美人們全都往他這兒靠過來，圍著他獻慇勤。

　　「皇太子，您覺得奴家剛才跳得怎麼樣，好看嗎？」

　　「皇太子，奴家的身材纖細，跳起舞來比其他人好看多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搞得趙佶不知道該聽誰說話才好。

　　「各位美人姐姐，我覺得你們每一個人都跳得很有特色，我敬你們一杯，以表讚賞。」他臉上帶笑，舉起酒杯，仰頭飲盡杯中酒。

　　眾人馬上拍手鼓噪。

　　有人大聲的提議。「皇太子，不如咱們大夥兒來玩個小遊戲，比賽劃酒拳，姐妹們輸的人，得脫一件衣服，如何？」

　　眼前的情況有點失控，趙佶感到無言，但未待他出聲回覆，眾人就逕自拉著他玩起酒拳來了。

　　還好，輸的美人才要脫衣服，他大可不必脫，否則，他真的很想找借口閃人。

　　隨著美人們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他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僵。

　　一開始，他還可以泰然自若的談笑風生，開開小玩笑，與美人們勾肩搭背的，但隨著美人們衣服越多越少，肌體接觸頻繁，他額際漸漸冒出冷汗來。

　　當美人往他大腿上落座時，他竟然生出一股隱心想吐的感覺，小臉也變得蒼白而無血色。

　　「皇太子，您的臉色好白喔！一定是酒喝得不夠多，來，奴家再敬您一杯。」

　　坐在他大腿上的美人，索性把手臂纏在他的頸項上。

　　趙佶不動生色的推開她。「這位姐姐，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鬧笑話了。」

　　「沒關係啦！皇太子若在宴會上失態很正常，王爺不會怪罪您的。」美人邊說邊把身子靠過來。

　　趙佶只能趕緊挪動身子往後退，與她拉開一小段距離。

　　「我可以乾了這杯酒，但請姐姐們別再玩了。」萬一他不小心把肚子裡的酒菜全給吐出來，那場面可就難看了。

　　「皇侄，宴會之中不必太過拘謹，反正這些美人，都是本王特地找來給你侍寢的，你可以慢慢的跟他們培養感情。」

　　「噗——」趙佶口中的酒液全都噴了出來，神情狼狽。「侍寢？侄兒不明白皇叔的意思。」

　　皇叔說的侍寢，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他突然覺得背脊竄起一陣涼意。

　　「皇侄，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貴為儲君，將來擁有的是後宮三千佳麗，現在就開始適應有女人伺候的日子，實屬正常。」趙焉說得理所當然，而且臉不紅氣不喘的。

　　然而，趙佶早已雞皮疙瘩掉滿地了。

　　教他跟女人睡在一起，還不如直接拿把刀殺了他比較快。

　　他雖然是皇子，但卻是道道地地的女人，壓根無法接受讓女人侍寢；因為這樣一來，「他」的真實身份就會曝光了。

　　當年，她的娘親董貴妃原本懷的是雙生子，因生產時皇兄不幸夭折，娘親承受不住打擊，所以精神錯亂，才誤以為留下來的是皇子，但事實上，是皇女。

　　奶娘怕娘親病情加重，更怕娘親失寵，便將她當成皇子撫養；又因為宮中的內侍總管是娘親的親戚，在宮中頗有勢力，因此才能將這件事壓下來，不被皇上及宮內其他人發現。

　　見趙佶竟然無緣無故發起呆來，趙焉命令美人們先退到殿外待命。

　　他走到趙佶的身旁坐下，並微瞇雙眼審視她。

　　暗自思忖了片刻，趙焉高大的身子一傾，薄唇靠在他的耳畔，面色凝重的問：「皇侄，如果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本王可以召來宮中的禦醫替你診治，保證很快就可以讓你重振雄風。」

　　他的眼神突然充滿了同情。

　　趙焉心想，趙佶年紀輕輕的，在房事方面就不行，實在很可憐。

　　趙佶嘴角抽動，覺得全身的力氣好像倏地被抽光，手腳虛軟，超想翻白眼的。

　　「皇叔，我好得很，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還重振雄風咧！她的身體，看起來真有那麼虛嗎？

　　「既然你不是不行，那這些美人，今晚你就全包了吧！」他豪爽的拍了拍趙佶的肩膀。

　　「皇叔，我年紀太輕，還不想精盡人亡……」全包？是要操死他嗎？就算他是男人，恐怕也沒那個體力。

　　「那就留在身邊，慢慢享用。」趙焉接得可順口了。

　　趙佶偷偷的撇嘴。「皇叔是長輩，侄兒理該孝敬皇叔，這些美人，還是請皇叔自個兒享用吧！」她恭敬的拱手行禮。

　　「這些美人是本王特地替你準備的，我怎麼能夠搶來自己用？」趙焉的眼神變得有點飄忽，神情也有點古怪。

　　趙佶馬上敏感的察覺出不對勁來。

　　「一般人對美人總是求之不得，皇叔這般推拒，莫非是……」她挺像把剛才皇叔對自己說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他。

　　只是，她怕對方會惱羞成怒。

　　「你想說什麼？直說無妨。」趙焉故作若無其事的反問。

　　趙佶嚥了口口誰，硬著頭皮回答：「皇叔年事漸高，體力肯定有點衰退；皇叔若有需要，侄兒可以送上一些補精益氣的聖品……」

　　「住口！你在暗諷本王體力不行了，是嗎？」趙焉氣怒德漲紅臉，連雙眼都佈滿血絲。

　　只要是男人，都不喜歡聽到別人嘲諷自己的體力不行，那簡直是奇恥大辱。

　　趙佶驚嚇得差點彈跳起來，忙不叠的解釋。「不，不是！侄兒絕對沒有暗諷皇叔的意思，只是認為，以皇叔現在的年紀，體力肯定無法跟年輕時相比。」

　　而且，皇叔多年來一直未娶，原因實在啟人疑惑，她會往其他方面聯想，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本王多年來征戰沙場，擒獲無數敵方將領，這樣過人的體力，你認為還不夠好嗎？」趙焉志得意滿的挺起胸膛、擡高下巴。

　　趙佶暗自竊笑，趕緊低頭，恭敬的說：「既然皇叔體力過人，那麼，這些美人就請皇叔自個兒享用吧，侄兒無福消受。」

　　一逮著機會，他就理直氣壯的推托。

　　趙焉低咒了一聲，斥責自己不該著了趙佶的道。

　　她使出激將法，目的正是想把那些美人，全都推回給他。

　　好一個奸詐小人，他實在太低估她了。

　　「體力是可以慢慢練的，只要你在本王身邊操練一陣子，包準將來體力倍增、精力無窮。」趙焉信心滿滿的拍胸脯保證。

　　「那就請皇叔先收回成命，把那些美人們，都遣退了吧！」她可是一個也不能碰的。

　　趙焉眼中精光一閃，不想那麼快就讓她稱心如意。

　　「別急著推拒，本王要你先跟他們培養感情，假以時日，你會愛上她們的。」

　　他鍥而不捨的勸說。

　　他就不相信自己拿趙佶這小子沒轍。

　　「侄兒很少跟女人相處，不知道該怎麼和她們培養感情。」趙佶暗自喊糟，決定繼續裝傻，再靜觀其變。

　　「談情說愛你也不會？未免太遜了。」趙焉嗤之以鼻的哼著氣，還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望著他。

　　「請皇叔指導。」她馬上垂首請求。

　　趙焉突然感到語塞，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

　　他竟然被趙佶給反降了一軍？實在是陰溝裡翻船。

　　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他又不能觸碰女人，簡直是進退兩難。

　　「皇叔，有什麼不妥嗎？」趙佶故意裝出一臉擔憂的模樣。

　　可惡的小子！

　　趙焉有股想揍她一拳的衝動。

　　他深吸一口氣，悶悶的說：「沒有……」他已經找不到其他借口推托了。

　　趙佶神情愉快的呼喊著守在殿外的美人們。「美人姐姐們，請進來服侍九皇爺吧！」

　　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皇叔手足無措的窘樣。

第3章(2)

　　結果，那些女人還沒碰到趙焉的皮膚，他整張臉及鼻子，就佈滿了紅疹；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皇叔是怎麼了？

　　為什麼女人一近他的身，他就會起紅疹？這是什麼怪病呀？

　　趙佶多方探聽，卻都打探不出，九皇叔為何被女人一觸碰便會起紅疹，於是，她只好直接詢問父皇。

　　皇帝趙慶熹躺在床榻上，臉色看起來有點灰黃黯淡。

　　「皇兒，你為何突然想問你九皇叔的事？」皇上面有難色，似乎有口難言。

　　「九皇叔的事……難道被視為禁忌嗎？」趙佶感覺得出來，宮內不太敢明目張膽談論九皇叔的一切。

　　「沒錯，九弟有可能是異族。」皇上擰眉尋思，目光深幽。

　　「異族？九皇叔的母妃是外族嗎？」她驚訝的眨著圓亮大眼，在她的印象中，九皇叔的母妃似乎是漢族。

　　「不！九弟的母妃文貴妃，是道地的漢人，親人之中也沒有外族。」皇上說得十分篤定。

　　趙佶感到錯愕不解，好半響說不出話來。

　　「這麼說，皇叔他是……」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比較妥當。

　　「沒錯，九弟可能沒有皇族血統，只不過，這只是推測。隨著文貴妃的消失，沒有人可以證實他的身世了。」皇上的神情變得有點凝重。

　　畢竟，這是一樁皇室醜聞，所有人都是能不提，就盡量不提。

　　「可是，如果九皇叔沒有皇族血統，他不是早就被趕出宮外了？」趙佶的眉頭越皺越緊，心裡的謎團也越滾越大。

　　「當年，父皇非常寵愛文貴妃，卻始終得不到她的心。九弟出生後，他大發雷霆；文貴妃原本想自盡以保住九弟，後來被父皇阻止了。」

　　他答應不殺九弟，讓九弟擁有跟其他皇子一樣的待遇，只不過，父皇從未給過他一絲親情。

　　「之後，父皇將文貴妃安置在宮外數年，後來，她便莫名的失去了行蹤，下落不明，父皇信守承諾，沒將怨恨加諸在九弟身上，但也沒給過他好臉色看。」皇上歎氣連連。

　　那時，父皇為了文貴妃及九弟，不知道白了多少頭髮。

　　「皇叔在宮內能夠自保，想必有著過人之處。」她的口吻帶著一絲慶幸。

　　還好，太上皇明理又重感情，皇叔才得以保命。

　　「當年，是朕極力保住九弟，他才沒有被其他皇子欺負及排擠。」因為他覺得九弟有利用價值。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不差，九弟的確替自己打下了半壁江山。

　　「難怪九皇叔心甘情願替父皇賣命。」趙佶認同的點點頭，對父皇更加欽佩。

　　皇帝的眼中閃過一抹詭譎的精光，但隨即隱逝。「九弟是個人才，你跟在他身邊，要好好的學習，不要淨是惹他生氣。」

　　他殷殷叮囑，對兩人的相處情形，多少聽到一點風聲。

　　「父皇，其實……我跟九皇叔並不投緣。」趙佶實話實說，雙手負在身後，身子有點僵直。

　　實際上，他們兩人應該是很不對盤猜對。

　　「你九皇叔的性子，的確古怪了些，嘴巴也有點毒，但他的本性不錯，跟他相處久了，你自然就會習慣。」皇上溫聲勸慰。

　　在皇兒羽翼未滿之前，還得仰賴九弟的輔助。

　　「那關於九皇叔一碰到女人，就會起紅疹的怪病，父皇是否知道原因？」她滿懷期待的詢問。

　　「這件事，我倒是不知情，只知道九弟一向厭惡女人，我猜，大概跟他母妃文貴妃有很大的關係吧。」皇上撫著下顎沈思。

　　這麼私密的事情，他也不方便想本人打探。

　　「原來皇叔厭惡女人，難怪王府的女人少之又少。」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打從一住進王府，她就納悶著，為何皇叔身邊連一個伺候他的婢女都沒有？原來他根本不讓女人近他的身。

　　「你九皇叔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他的身世，你最好謹言慎行，千萬別惹怒他。」皇帝再三叮嚀趙佶。

　　「我明白，我會私下探聽皇叔的身世，絕對不會張揚的。」她既然允諾後，便拱手行禮退下，不再打擾父皇休息。

　　一回到王府，趙佶就赫然見到，趙焉正坐在大廳等她。

　　她驚嚇得差點彈跳起來，雙腳像是有自我意識般，倒退了兩步。

　　「站住！給我回來。」趙焉語帶不耐，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皇叔……是特地在等我回來的嗎？」她小心翼翼的詢問，邊問還邊偷覷著皇叔的神色。

　　「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見到本王就想跑？」趙焉的黑眸，危險的半瞇著，眼神銳利，像把利刀一樣。

　　趙佶不自覺的嚥了口口水，隨意找了個借口搪塞。「我、我的鞋底太髒，忘了該清一清再進門。」

　　她真是笨蛋呀！居然看到皇叔就想跑，擺明了自己做賊心虛嘛！

　　「你今早進宮見三哥了？」他冷哼一聲，開門見山的問，一點兒都不想拐彎抹角、浪費時間。

　　「嚇！皇叔，您……您怎麼會知道的？」話一出口，趙佶才驚覺自己不打自招了，趕緊摀住嘴。

　　她今早出門的時候明明很小心的，怎麼還是被發現了？

　　「哼！身為你的輔佐人，要是連你的行蹤都不知道，那本王就白混了。」他不悅的拉下臉，從鼻中哼氣。

　　「我、我只是單純的去探視父皇。」她急著想解釋，卻發現自己越解釋，露出的馬腳越多。

　　在九皇叔的面前，趙佶完全失去了該有的冷靜。

　　「你去見三哥，絕對不只是單純的探病，你一定問了三哥有關本王的事吧？」

　　趙焉面無表情的質問。

　　隨便猜測也知道，這心思單純的消息想玩什麼把戲。

　　聞言，趙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一下，差點岔氣。

　　「我……呃……」她覺得自己無論回答「對」或「不對」都會出事，而且，如果沒答話，肯定也會出事。

　　「本王勸你，少打歪主意，安分一點，別老是想惹是生非。」趙焉義正辭嚴的訓誡。

　　然而，趙佶卻在心裡犯嘀咕。

　　最愛惹是生非的人，竟然還敢奉勸別人不要惹是生非？真是天大的笑話。

　　只是，他只敢在心裡碎碎念，沒那個膽量說出口。

　　「我真的只是單純去探視父皇的病情，請皇叔別想歪了。」她慌張得額際漸漸冒出汗來。

　　不知為何，只要面對皇叔，她就會覺得身體忽冷忽熱的。

　　該不會她特得了怪病吧？病名就叫做「皇叔驚恐症。」

　　誰教她一見到皇叔，就顯得驚慌失措，整個人都不太對經。

　　「你若只是單純的去見三哥，就不會與他談話談那麼久的時間；你明知道他生病需要休息，一定會早早離開。」他的口吻帶著推測。

　　趙佶心下一凜，沒想到皇叔竟這麼精明。

　　「皇叔連我探病的時間都算得如此精準，真是心思縝密，實在讓人佩服。」趙佶故意說反話，暗諷趙焉。

　　在他的面前，她連想要耍花樣都沒辦法。

　　趙焉挑眉，傲然扯唇一笑。「老實告訴你吧！本王在你身邊安排了眼線，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所以別想耍什麼花樣欺瞞本王。」

　　他直勾勾的盯著趙佶，像是想將她看穿一樣。

　　趙佶以雙臂環抱住自己的身子，突然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全身都沒穿衣服一般的不自在。

　　「皇叔，您怎可枉顧我的人權？我又不是犯人！」她握拳抗議，小嘴微嘟。

　　趙焉見她臉上表情變得俏皮可愛，心下突地一悸，但隨即回過神來斥罵。

　　「三哥將你交給本王，本王就要負責保護你的安全，派人監視你是有必要的；除非你能夠獨當一面，否則，你永遠不會有自由可言。」趙焉說得理所當然，且不容忍反駁。

　　趙佶垮下一張臉。「反正，我待在王府也等同失去了自由，皇叔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你老實告訴本王，你跟三哥說了什麼？」趙焉的神情看似有點慌張。

　　由此可見，他的確很怕別人在他背後嚼舌根。

　　「只是閒話家常而已。」她避重就輕的回答。

　　「不可能！再不說實話，明天起，本王就對你實施魔鬼訓練。」趙焉的黑眸精光乍現。

　　趙佶冷不防的抖了一下。「我向父皇打聽，皇叔為什麼一碰到女人，就會全身起紅疹。」怕真的被魔鬼訓練，她只好全招了。

　　「你吃飽沒事幹，太閒了是嗎？打聽這種無聊的小事做什麼？」趙焉慍怒的皺眉，口氣不善。

　　趙佶忙不叠的解釋。「我是關心皇叔，絕對沒有其他意圖。」

　　她不希望皇叔擺出冷漠又事不關己的表情，那樣的神情，看起來很孤獨，彷彿全天下的人都遺棄他似的。

　　見趙佶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他就感到心浮氣躁。

　　生長在皇宮中的人，說關心都是騙人的，大家知會勾心鬥角、爭權奪勢而已，他才不相信有真情這種東西的存在。

　　「本王警告你，別以為抓到了本王的把柄，就可以為所欲為。本王所向無敵，沒有人可以威脅得了本王！」趙焉故作冷漠的板著臉。

　　他在宮中這麼多年，早就領悟出，手段越毒辣的人，越適合在宮中生存。

　　唯有鐵石心腸，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只不過，見她眉頭緊擰、苦著一張小臉，似乎真在替他擔心，他不禁疑惑了。

　　她真是在關心他嗎？

　　她應該恨他才對吧！

第4章(1)

　　這天，趙佶好不容易擺脫了皇叔暗中指派在她身邊的眼線，偷偷溜回宮內探望母妃，一路上，她都為自己的身手進步了而沾沾自喜。

　　她完全沒注意，趙焉就尾隨在她的身後跟蹤她，想看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趙佶來到一座偏遠的小宮殿，這裡的樹木枯黃，四周還長滿雜草，宮人稀少，頗為冷清。

　　「娘！孩兒來看您了。」她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唯有在娘親的面前，她才能夠真正的放鬆心情。

　　「皇兒，你來啦！今天的學習成果如何？」董貴妃慈愛的摸摸趙佶的臉頰。

　　「還不錯，皇叔誇孩兒有進步。」她輕吐粉舌，撒了個小謊。

　　趙焉遠遠看見她這副嬌俏的模樣，忍不住內心又是一悸。

　　她從沒見過趙佶這種輕鬆又俏皮的表情。

　　明明是娘兒們的表情，為何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反感？

　　「皇兒，你一定認真學習，將來當個好皇帝，否則，怎麼對得起你皇兄？若不是他早夭，你也不可能取代他，當上儲君。」董貴妃輕歎一口氣。

　　「娘，您又想起皇姐了？」她糾正母親的說詞。

　　「不是皇姐，是皇兄才對。」董貴妃低聲斥罵。

　　「不！母妃，您記錯了，您當年懷的是龍鳳胎呀！」趙佶長籲一口氣，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糾正母妃的講法了。

　　當年，母親確實是懷了龍鳳胎，但夭折的人是皇子，而她幸運的存活下來。

　　只不過，董貴妃禁不起這個打擊，精神開始變得不穩定，她一直以為自己懷的雙生子都是皇子。

　　奶娘怕董貴妃病情加重，更怕她失寵，便將趙佶當成皇子扶養；在內侍總管的隱瞞之下，她是皇女的事實，一直沒被皇上及宮內人發現。

　　「不對、不對！母妃自己懷的雙生子，是男是女，母妃還人不知道嗎？是你自己記錯了。」董貴妃不悅的反駁。

　　趙佶撫著額際，覺得頭漸漸痛了起來。

　　她心下暗忖，幸好母妃這裡多年來幾乎無人拜訪，否則她假扮皇子的事，很快就會被拆穿。

　　「母妃，孩兒好不容易，才得以回宮探望您，咱們就別為芝麻小事爭吵了，好嗎？」她輕聲安撫，眼中寫滿落寞。

　　連在母親的面前，她都不能好好的做自己，想來……真的好悲哀。

　　「好吧。那你要乖一點，不要恣意妄為；要像你皇兄一樣，正直、剛毅又有主見。」她一直認定，夭折的皇子若得以順利成長，肯定比趙佶優秀數倍。

　　趙佶已經懶得再糾正母親了，只好隨口虛應一番。「母妃，您放心吧！孩兒會努力學習，將來，絕對會當個讓您驕傲的皇帝。」

　　這是母親及她自己，一直以來的期望。

　　如果能夠讓母親開心，就算得永遠假扮成皇子，她也不在乎。

　　「好、好，你是好孩子，你們都是聽話的好孩子。」董貴妃欣慰的露出一抹笑容。

　　「母妃，孩兒幫您梳頭髮。」話落，她便拿起一把木梳，替娘親梳理一頭烏黑如瀑的秀髮。

　　趙焉在遠處看著這母子兩人的互動，眼眶竟然微微濕潤了。

　　趙佶與董貴妃的相處情形，是他從來不曾享受過的天倫之樂。

　　趙佶那溫柔的眼神，讓人看了心裡彷彿流過一股暖流，但身為皇太子，她該擁有的，是殘酷的眼神，溫柔，只會成為她成就霸業的阻礙。

　　他心想，或許趙佶之所以無法獨當一面，是因為親情的羈絆所造成的。

　　要成為一國之君，就得連親情都捨棄才行。

　　因而幾天後，越焉就向皇帝請求，將董貴妃接到宮外居住，理由是為了讓趙佶不再心繫著母親，以免處理事情太過於心慈手軟，或存有婦人之仁。

　　皇帝在經過考量後，同意了他的做法。趙佶發現母妃失蹤，整個人便陷入恐慌之中，失去了原有的冷靜及鎮定。

　　她忿忿不平的向趙焉興師問罪。「九皇叔，請您快點告訴我，您將我的母妃，藏到哪裡去了！」

　　怒氣染紅趙佶的雙眼及小臉，她緊握雙拳，全身微微顫抖著。

　　「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的母妃是被本王藏起來的？」他語帶不屑，挑高眉，壓根沒將她的怒氣看在眼裡。

　　「除了你，還有誰會卑鄙的將腦筋動到我母妃身上！」她憤怒得連肚子都變紅了。

　　趙焉沒見過她發怒的樣子，於是一臉興味的盯著她。

　　「想不到你變聰明了，竟然頭一個就懷疑到本王。」他不怒反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快點說出我母妃的下落，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她咬牙，低聲吼道。

　　「你是還沒長大的小孩嗎？這哭著找母親的樣子，實在很可笑。」趙焉不留情面的嘲諷她。

　　「你懂什麼？我跟母妃的感情，不是你能體會的！」她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堅持不讓它掉下來，以免皇叔變本加厲的嘲笑她。

　　「你果然進步了，居然懂得反擊本王，不錯。」趙焉硬是壓下從胸口湧上的一股惆悵，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

　　老實說，他的確有點欣賞趙佶的孝心，因為這是他永遠也做不到的事。

　　「少在那邊轉移話題，快點說出我母妃的下落。」趙佶的口氣越來越不客氣。

　　今天，她非得問出個答案來不可。

　　趙焉涼涼的反問：「如果本王不說，你又能耐我何？」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激出她的怒氣來，而且還要她展現出魄力。

　　「你別以為有父皇撐腰，我就無法定你的罪！」趙佶嗓音嘶啞的警告。

　　「你想怎麼定本王的罪，本王不在乎，三哥會諒解本王的做法的。」他胸有成竹的挺起胸膛。

　　「多說無益，我親自去找父皇下旨嚴辦你。」她不能再繼續畏縮下去了，一味姑息的結果，只會讓皇叔更加目中無人、無法無天。

　　「等一下！」他突地喊住趙佶。

　　「皇叔若想認罪，現在為時不晚。」她直直的迎視趙焉，眼中的尊敬，幾乎蕩然無存。

　　「認錯？開什麼玩笑，本王的字典裡除了沒有打輸這兩個字，連認錯這兩個字也沒有。」趙焉大言不慚的嚷叫著。

　　「那敢問，皇叔喚住我，是在叫好玩的嗎？」她忍不住想翻白眼，但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想不到，你的膽子變大了嘛！我叫住你，不是為了討饒，而是納悶著，為何一夕之間，你的脾氣就變得這麼暴躁？完全跟以前不一樣，簡直判若兩人。」他越想越不對勁。

　　趙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以前父皇再三交代，要我好好跟在皇叔身邊學習，但如今皇叔做出令人髮指的行為來，我絕不能再繼續默不作聲了。」

　　不想爭……不是因為懦弱，而是看在長輩的托付上，不想讓長輩難做人。

　　「你母妃對你而言，真的如此重要？」他不敢置信的挑眉詢問。

　　她那副為了母親而豁出去的模樣，著實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同時，他心裡也湧起一股異樣的感受。

　　「嗯，為了母妃，就算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在所不惜。」她之所以能夠堅持假扮皇子到現在，主要的動力來源，就是母親。

　　「看不出來，你跟你母妃感情這麼好；可惜，親情只會成為你登基的阻礙，你最好別太依戀你母妃。」趙焉心好的提議。

　　「皇叔，我真的無法理解您的論調，成為皇帝就必須拋棄親情，這是哪門子的怪規定？」她不苟同的撇嘴。

　　皇叔從小失去親人照顧，她可以理解皇叔偏差的觀念，只是，這次皇叔真的做的太過火了。

　　「這是我觀察歷年來的時局，所得出來的結果，並非完全無憑無據。」他直言，不想解釋太多。

　　「本王不可能告訴你董貴妃的下落，除非見到你登基為帝。」他淡淡的開口，可說出口的話卻很驚人。

　　「皇叔，您並非卑鄙無恥的小人，為何要做出這種違背良心的事來？」這九皇叔軟硬皆不吃，簡直讓她束手無策。

　　「只要能夠讓你變強，再多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他慢悠悠的道。

　　趙佶錯愕了一下，為他說出口的話而感動不已，只是再多的感動，也無法扭轉他犯錯的事實。

　　「登基為帝，就必須捨棄親情，這樣得來的榮耀，有什麼意義可言？站在頂峰時，身旁卻連一個可以分享的人都沒有，這不是很悲哀嗎？」她一叠聲的說著。

　　「親情與權力，本來就不是唾手可行的，必要時，你得做出抉擇。」趙焉依舊冷著一張臉，絲毫沒有妥協的跡象。

　　平時，與他講不到兩句話就會發抖的人，此時竟然變得這麼強悍，連他都有點招架不住。

　　「皇叔，我以皇太子的身份命令您，馬上說出我母妃的下落來。」趙佶厲聲說道，聲音響遞整座宮殿。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實在不想拿身份壓人。

　　趙焉只回給她冷冷的四個字。「恕、難、從、命。」

　　他從沒見過趙佶這麼激動的模樣，心裡覺得很新奇也很有趣，眼神中還夾雜著濃濃的興味。

　　趙佶被逼到差點抓狂，她不顧一切的傾身向前，一把捉住趙焉的領口，擡起一手，緊握成拳，作勢想要往他的面門上揍下。

　　「皇叔，請您別逼我動手！」她以銳利的雙眼，緊盯著他。

　　趙焉呆望著她漲紅的臉頰，幾乎噴火的雙眼，心思不僅飄得老遠，還忘了該掙紮，只是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眼前的男子，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皇太子趙佶，而是一名陌生人——吸引住他全部目光的陌生人。

　　她身上帶有一股奇異的魅力，讓他心跳突然失序，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以前從未有過如此失常的經驗，這樣的體驗讓他心慌，卻又帶著前所未有的刺激感。

　　趙佶的拳頭停在半空中好半晌，最後，她還是收了手，沒有失去應有的理智。

　　皇叔擺明了不肯說出母妃的下落，她就算有能耐對他嚴刑逼供，他也未必肯透露消息。

　　「怎麼？不敢打？還是不想打探董貴妃的消息了？」趙焉原本很期待見到她失去理智的模樣的。

　　「算了，我不想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母妃的下落，我自己會追查。」話落，她就頭也不回的離開大殿。

　　此刻，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靜一靜，好平復激動的心情。

　　趙焉沒有阻止她，只是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為止。

　　今天的趙佶，看起來很有魄力與平時的她在截然不同。說不準，假以時日，她有可能成為一句令人敬畏的君王——

第4章(2)

　　＊＊＊

　　趙佶四處打探母妃的下落，即便把自己搞得疲憊不堪，但她不肯放棄希望，仍然鍥而不捨的在宮外追查母親的消息。

　　她與趙焉冷戰，兩人就算見了面，也不彼此寒暄問候。

　　趙佶雖然難過，卻不打算先妥協，因為她認為，這次做錯事的人是皇叔，除非他先低頭，否則，自己絕不可能求和。

　　身為太子，趙佶每次出門，侍衛保護，但最近這些侍衛，全都被她指派外出去尋找母親了，只留下一名趙焉的眼線時刻跟著她。

　　可這天，那名暗衛被其他事給絆住，來不及尾隨在趙佶身後，等他發現人時，趙佶已經遇刺，左手臂被刺客砍了一刀。

　　幸好那名暗衛及時趕到，救了趙佶一命。

　　但她一回王府，趙焉馬上朝她破口大罵。「你的腦袋又打結了是嗎？竟然大大方方的在走在宮外的街道上！」

　　她真的做事都不經大腦的。

　　「反正，有皇叔的人跟著我，我有什麼好害怕的？」她邊冷笑邊聳肩攤手。

　　她不知道，該斥罵那暗衛好，還是該感謝他救了自己一命。

　　「對方要是有備而來，就算再多幾名暗衛，你還是一樣會被刺殺！」趙焉正色的分析情勢。

　　趙佶不自覺的揚高聲量反問：「讓我一直出宮的罪魁禍首是您，您居然還理所當然的指責我？」她忿忿不平的握拳抗議。

　　「本王並沒有限制你去宮外，你可以隨心所欲的進出王府，要知道本王一直在等你前來求助，但你卻始終沒有出現。」趙焉坦白。

　　「求助？我怎麼可能那麼傻，直接向皇叔求助？您那麼不希望我找到母妃，又怎麼可能好心的幫我尋人？」她的口氣不善，還擺出一張臭臉。

　　趙焉要笑不笑的扯唇，讓人猜不出他的內心想法。「你倒是挺瞭解本王的，知道本王一出手，就肯定會扯你後腿。」

　　人是他藏的，當然不可能讓趙佶輕易找到，否則，接下來他就沒戲唱了。

　　「我並不瞭解皇叔，而是被您訓練出來的；在您嚴格的調教之下，再笨再傻的人也會變聰明。」她故意端著一張虛偽的笑臉，但說出口的話，卻似褒似貶。

　　對於皇叔的所作所為，她一向不予置評。

　　「衝著你這句話，本王可以考慮透露你母妃的訊息。」他大發慈悲的允諾。

　　「我不相信皇叔會突然想開，還願意主動幫助我，除非……您有什麼其他的要求？」趙佶的臉上寫滿戒備。

　　趙焉再次扯唇，神秘一笑。「沒錯，你真的越來越機靈了。」

　　「您想要我怎麼做？」她睜大眼，圓亮的黑眸直勾勾的瞪著他見她對自己有所防備，趙焉只覺得好笑。

　　他要是想害她，她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很簡單，只要你低聲下氣的請求本王，或許，本王會派遣一小隊精銳步兵供你差遣尋人。」他外表看似豪爽，實際上肚子裡正在盤算下一步該怎麼做。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卑躬屈膝的請求皇叔，但自從您私自將我母妃帶出宮後，我對皇叔的尊敬已經蕩然無存了。」趙佶實話實說，一點兒都不想隱瞞。

　　「很好！你越來越有氣魄及架勢了，事實證明，本王的心血沒有白費。」趙焉暗自竊喜。

　　趙佶哭喪著臉，與他的笑臉形成強烈對比。「皇叔，您想怎麼考驗我，我都無所謂，但請您趕緊放了母妃，讓她跟我一起回宮。」

　　「還是那句老話，不可能！」越焉回答得篤定又堅決。

　　「皇叔，難道您真要侄兒向你下跪，才肯把母妃還給我嗎？」九皇叔未免欺人太甚了！

　　「沒那麼簡單，還得看你的誠意來論斷。」他存心刁難。

　　趙佶隱忍著怒氣，重複吸氣、吐氣，以緩各激動的心情。

　　皇叔根本是在騙她嘛！

　　「您為何執意不肯透露母妃的行蹤？」被逼急了，她口氣不善。

　　「只要你的母親待在你身邊一天，你就無法成就霸業，多少人在想辦法，要將你取而代之？本王將你的母妃藏起來，也是情勢所逼。」他滔滔不絕的解釋著。

　　趙佶仔細一想，覺得皇叔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萬一有心人以母妃的性命要脅她，她肯定會驚慌失措。

　　「就算皇叔有正當的理由將母妃藏起來好了，但您也該知會我一聲，讓我知道母妃是平安的。」她還是無法就這樣原諒他。

　　「本王行事向來隨心所欲，你的要求，本王會列入參考，但不一定會採用。」

　　趙焉一臉痞樣，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趙佶突然有股衝動，想親手扼住他的頸項搖晃，讓他也嘗嘗被人當傻子戲耍的痛苦。

　　「等你登基為帝，你們母子兩人還是有機會重聚的，何必急於一時？」他的口氣依舊涼涼的，聽起來有點刺耳。

　　「我明白了，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強一點，變得足以保護自己及母妃，甚至是所有的人。」她無奈的點點頭，默認自己的使命。

　　相信母妃在皇叔的保護下，一定能安然無恙的。

　　「你能夠自己想通，自然是最好。」趙焉淡淡的扯唇。

　　如今的趙佶，已經能夠自己解決難題了，真是可喜可賀。

　　＊＊＊

　　雖然兩人表面上和解了，但私底下，趙佶對趙焉不是冷冷淡淡的，連多說一句話都嫌浪費口水。

　　日子本來是平靜安穩的，卻在某一夜，突然爆發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件。

　　這夜，趙佶睡得很不安穩，除了不停的夢囈，還夢到母親遭遇不測。

　　趙焉半夜路經她的寢室，聽見她在喊叫，便趕緊闖進去，看個究竟。

　　她全身冒冷汗，表情看起來很痛苦，臉頰也爬滿淚水，模樣十分狼狽。

　　「趙佶，你醒一醒！快醒一醒！」趙焉輕拍著她的臉頰，想將她喚醒。他從沒見過她這麼痛苦又掙紮的表情。

　　「母妃！請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女兒，趙佶呀！」她依然陷落在夢境之中。

　　夢裡，母親頭也不回的往前跑，而她在後頭，卻怎麼追也追不上。

　　聽到「女兒」這兩個字，趙焉驚訝的瞠大眼。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聽錯了，亦或是趙佶睡糊塗了，以致於胡言亂語。

　　他再次拍了拍她的臉頰，她才驚得醒了過來。

　　「啊！我……」猛然見到趙焉，她整個人都清醒了。「皇叔，您怎麼會在我的寢室裡？」也未免太嚇人了吧？皇叔比惡夢還要可怕。

　　「你那是什麼表情？活像本王要侵犯你一樣。本王只是聽到你的夢囈，才好心叫醒你，以免你一直陷在夢境當中痛苦。」昏暗中，趙焉背對著月光，讓人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可他低沈沙啞的嗓音，在夜晚聽來卻格外魅惑人心。

　　趙佶發覺自己的腦子還昏昏沈帝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謝……謝皇叔，我沒事了。」她尷尬的撓撓臉，眼神飄忽。

　　趙焉冷不防的，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都哭花臉了，還說沒事？」他伸出指腹想替她拭淚，卻又覺得不妥，大手因此伸在半空中，不知該放下還是舉起。

　　她的模樣楚楚可憐，不禁讓他心生憐惜。

　　怪了，他怎麼會對她產生憐惜之心？連他自己都感到可笑。

　　他居然有一股想要保護她的衝動，有一剎那的時間，他將她當成了女人。

　　「你剛才在夢中自稱女兒，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趕緊出聲詢問，以化解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趙佶驚嚇得記肩膀抖了一下。「有、有嗎？我剛才說了什麼，我完全不記得了，應該是皇叔聽錯了。」糟糕！她怎會在睡夢中露餡？只好來個死不承認了。

　　趙焉偏頭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太小題大作。「你剛才話話含糊不清，或許真是本王聽錯了。」

　　「皇叔，時候不早了，您怎麼還沒歇息？」兩人的距離好近，令她有點手足無措，只想盡快趕人。

　　「本王一向習慣晚睡。」他再次盯著他的小臉瞧，卻越瞧越不對勁。

　　「這樣對身體不好，您還是趕緊回寢室歇息吧！」雖然已漸漸習慣皇叔身上的味道，但她依舊會感到心慌意亂。

　　「我馬上離開，不過，你可別再哭了，男人掉淚，真的很難看！」他心想，一定是她臉頰上的淚水在作怪，氣氛才會變得這麼尷尬。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哭的。」趙佶隨意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沒想到，淚水卻還是不斷的湧出來。

　　皇叔難得安慰她，但她克制不住情緒，任由淚水決堤。

　　這次，趙焉又有一股衝動，想伸手替她拭淚。

　　他被自己的心思震驚得反應不過來，只好以怒罵掩飾心虛，「男人漢大丈夫，掉什麼眼淚？不準再哭了。」

　　他慍怒又懊惱的起身，氣沖沖的離開，腳步聲又重又沈。

　　趙佶委屈的咬緊下唇，趴在棉被上，哭得更傷心了。

第5章(1)

　　隔天，越佶哭紅的眼睛，變得既腫脹又難看。

　　怕再次被越焉責罵，她甩掉纏人的護衛，偷偷來到母妃原來居住的宮殿附近那個廢棄小涼亭，這是她自個就喜歡待著的秘密之地。

　　她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肩上的重擔、太子的頭銜，再加上母妃下落不明，越想越感傷，便再次嚶嚶啜泣起來。

　　她越哭越大聲，盡情宣洩心中所有的不滿及委屈，還邊哭邊罵：「混帳、王八蛋、怪物、惡魔、下流胚子、惡霸……去死吧！」

　　她罵得很爽快，然而，一道冷冷的嗓音，突地人前方傳來。「本王什麼時候成了下流胚子，本王怎麼都不知道？」

　　一個高大的身子，從大樹後走出來。

　　趙佶倏地從涼亭的石椅上彈跳鹽業。「皇、皇叔，您怎麼……會知道這裡？」

　　照理說，應該沒有人會得知曉她的秘密之地才對呀！

　　「你可真會躲，讓本王找了老半天。」趙焉沒有回答問題，只是抱怨，他壓根料想不到，自己除了得輔佐她之外，還得身兼她的貼身侍衛，保護她的安全。

　　「身為皇太子，難道我連想找個地方，單獨的靜一靜都不行嗎？」她忿忿不平的抗議，不滿自己連人身自由都被剝奪。

　　「當然不行！別忘了，有人隨時想要你的命。」趙焉口氣不善的提醒。

　　他沒見過神經這麼大條的人，接連被刺殺了兩次，竟然還學不乖。

　　「這樣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趙佶落寞的垂下眼，輕歎一口氣。

　　「只要身為皇太子的一天，你就沒有自由可言；還有，本王不是說過你不能哭的嗎？怎麼又哭了？」他沒有直視侄兒，以免心情又受到影響。

　　她的眼淚，對他有種莫名的影響力，會讓他的思緒變得混亂。

　　「流淚是發洩情緒的一種方式，您不能制止我發洩情緒。」她態度強硬，堅持不妥協。

　　「發洩情緒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要用哭來發洩。」趙焉繃緊一張冷臉。

　　身為皇太子，卻動不動就哭，若不慎流傳出去，豈不成為眾人的笑柄？

　　「皇叔太不講道理了。」趙佶哽咽的斥罵，淚水仍在眼眶裡打轉。

　　趙焉若無其事的瞥了她一眼，發覺她眼眶含淚的模樣，竟緊緊揪住了他的心，讓他胸口閃過一抹心疼。

　　這樣的思緒太怪異也太嚇人，他趕緊別開臉。

　　「本王是為你著想。」他的聲音抖了一下，聽起來很沒有說服力。

　　她的眼淚，簡直是一種殺傷力極強的武器，讓他幾乎招架不住，想直接舉白旗投降算了。

　　他趙焉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會怕她的眼淚，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你騙人！你不敢正視我，就代表你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他絕對不可能真誠的關心她。

　　自從皇叔出現後，她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他根本不是來幫忙她，而是來整她的。

　　「不管你怎麼想，反正，你一切都得聽本王的。」趙焉仍然不肯正視她。

　　「皇叔，跟人說話，得直視對方的眼睛。您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不敢面對我？」她伸出手，有股衝動，想扳正他的臉龐，但她沒有勇氣真的動手去做。

　　趙焉牙一咬，倏地轉頭看她，「本王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而是不想見到你哭得像只花貓一樣，很難看！」

　　這一眼，又讓他的心跳失序，內心悸動不已。

　　發覺自己的臉頰逐漸熱燙起來，他清了清喉嚨，隨口道：「我先去探望三哥，限你一刻鐘之內，前來與本王會合。」

　　話落，他就急急的離開小涼亭，像在逃難似的，只留下兩名侍衛陪伴她。

　　一陣涼風吹過來，拂過趙佶的頰畔，卻無法吹乾她臉上的淚痕。

　　想到今後連流眼淚的自由也沒有，她情不自禁的，又再充落淚了。

　　＊＊＊

　　趙焉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見到趙佶落淚。

　　他為自己的反應感到震驚，並開始對趙佶避不見面，他認為只要自己冷靜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恢復正常。

　　只不過，最近李將軍頻頻造訪王府、探視趙佶，讓他感到煩不勝煩，卻又找不到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趕他走。

　　這天，趙佶與李將軍在王府後花園聊天，因好奇心的驅使，於是趙焉躲在樹叢後偷看。

　　他見到李將軍居然摸了趙佶的頭，還拍了她的肩膀。

　　那親密互動的模樣，讓他感到震驚不已。

　　他不解，為何趙佶與李將軍的關係會如此親密？他們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未經思考，他就激動的衝了出來。

　　趙佶跟李將軍，同時驚訝的轉頭望著他。

　　「九王爺，怎麼了嗎？」李將軍一臉納悶。

　　「李將軍，請你離開，還有，以後盡量不要再來王府。」他的口氣冷冰冰的，一點兒都不留情面。

　　「九王爺，末將做錯了什麼事，惹您不高興嗎？」李將軍彎身拱手，態度客氣有禮，他舉止斯文，看起來不像一介武夫。

　　「你沒做錯什麼事，只是，太子不宜花太多時間見客。」他銳利的雙眼閃過一道複雜難解的光芒。

　　「九王爺，皇太子充其量也只是一名少年，您何必對他要求得太過苛刻？」李將軍溫聲勸說。

　　與趙佶聊過天後，他大致瞭解趙佶目前面臨的困難處境。

　　「皇太子現在由本王輔助，外人不須多說廢話！」趙焉的口吻及態度，都相當不客氣，甚至有點強勢。

　　趙佶怒氣沖沖的反駁。「皇叔，我並不是犯人，您可不可以給我一點尊嚴及自由，不要剝奪屬於我的一切？李將軍就像我的家人一樣，您為什麼要趕他走？」

　　她憤怒得甚至忘了該斟酌語氣。

　　「堂堂皇太子，卻在一名將軍面前撒嬌訴苦，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你的威嚴就蕩然無存了，本王是出於好意，才為你著想。」趙焉胸口突地竄起一把無名火。

　　明明是出自善意，卻被人誤解，實在令人無奈。

　　「我……皇叔，您……」她氣怒的想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如果，她繼續與皇叔爭執下去，是否會連累到李將軍？

　　見氣氛鬧得有點僵，李將軍趕緊打圓場。「九王爺，這整件事是末將的錯，請您責罰我，不要怪罪皇太子。」

　　李將軍身為客人，卻將所有過錯都往身上攬，著實讓趙佶覺得汗顏。

　　她中氣十足的喊道：「要處罰，處罰我即可，不干李將軍的事，別動他。」她往前跨步，兩手一伸，趙焉更加怒火中燒。「你們兩人，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何對彼此這般情深意重？」

　　他們兩人的親密，未免太讓人摸不著頭緒了。

　　趙佶與李將軍對看一眼，互相交換一個眼神。

　　「李將軍就像是我的長輩，我們兩人的關係，很密切。」趙佶的言下之意是，李將軍比皇叔更像她的親人，也對她更為關懷。

　　他原是董貴妃入宮前的舊識，對董貴妃存有愛慕之心，卻因為身份關係，只能默默的關心她。因此他對趙佶特別照顧，就算無意間知道了她的女兒身，也願意替她隱瞞實情。

　　趙焉握緊雙拳，一股莫名的激烈情緒，擾得他無法專心思考。

　　為何當他聽到兩人關係密切這幾個字時，他的喉嚨口會湧上一股酸意，還有一股想揍李將軍一拳的衝動？

　　「真是這樣嗎?」趙焉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著。

　　「九王爺，末將的確將皇太子當成晚輩般疼惜，絕沒有任何不良的意圖，請九王爺放心。」李將軍真心誠意的解釋。

　　但趙焉根本聽不進去。「那現在要你肯馬上離開，而且以後不再踏進王府一步，本王就相信你。」

　　「皇叔，您太不講——」

　　李將軍趙越佶搖了搖頭，她趕緊住口，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末將這就離開，請王爺別怪罪皇太子。」他拱手一揖，迅速的離開後花園。

　　李將軍一走，趙佶的情緒就失去控制了。「皇叔，您怎麼可以趕李將軍走？您這麼做，分明是給我難看！」他根本一點兒也不尊重她。

　　「這裡是王府，我想趕人就趕人，無人敢置喙。」趙焉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囂張模樣。

　　「您不僅限制我的自由，連我身邊的人也想一併趕走，您的目的是孤立我，對嗎？」趙佶咄咄副人的追問。

　　他是嫌她過得還不夠淒慘就是了。

　　「皇侄，你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本王是在保護你，以免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他泰然自若的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

　　「您少找借口搪塞了，李將軍就像父皇一樣疼我，他接近我，絕對不是別有所圖，我相信他。」她堅持己見。

　　「你涉世未深，根本不知道人心險惡；那些接近你的朝中大臣，全部都是居心叵測。」趙焉越說越離譜。

　　趙佶實在無法認同他的論調。「這麼說來，我是不是也該懷疑，皇叔自願輔助我，也是別有所圖的？」她面無表情的反問。

　　趙焉沒想到她會反擊，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本王是你的叔叔，你怎麼可以懷疑到本王身上來？」他睜大眼，一臉不敢置信。

　　從她住進王府之後，他就全心全意的教導她。她不領情就算了，居然還質疑他的意圖，簡直不知好歹！

　　「就算有血緣關係，為了爭權奪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是嗎？」她以自家兄長的自相殘殺當作例子。

　　趙焉不置可否的撇嘴。「總而言之，本王是不會加害你的，你最好不要跟朝中其他文臣武將走太近，以免被眾朝臣認為你結黨結派，找借口趁機將你拉下皇太子的位置。」他嚴肅的警告。

　　然而，趙佶卻不以為然的冷哼。「朝臣們早就認為我跟皇叔連成一氣、自成一派；他們背地裡說得有多難聽，皇叔一定不知道。」

　　趙焉再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隨即，他忿忿不平的吼道：「那些迂腐的老頭們懂什麼？等你登基後，將他們統統革職好了！」

　　趙佶突然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皇叔，您這是在開玩笑嗎？沒有朝臣們輔助，我將孤掌難鳴，國家馬上會動盪不安、引起內憂外患。」

　　「有本王在你身邊，你儘管安心的當你的皇帝。」趙焉倨傲的擡起下巴，氣勢十足。

　　在戰場上，他以一擋百；在朝堂上，他完全不將其他人看在眼裡。

　　在他眼中，其他朝臣都是笨蛋，只有他是最優秀的。

　　趙佶無言以對，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憂心忡忡。

　　皇叔擺明了要與所有朝臣為敵，他日，她若登基，情勢恐怕會變得混亂而難以收拾。

　　「將來的事很難說，我們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她耐著性子勸說，不希望兩人再繼續起衝突。

　　歸根究低，皇叔的出發點是為了她好，就算他的思想偏激，她也無力糾正他。

　　父皇下令皇叔輔佐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她還是安分一點，暫時迎合皇叔的要求好了。

　　來日，等她順利登基，握有實權之後，她想怎麼做，皇叔也沒有權利再去干涉她了。

　　趙佶決定忍耐，直到熬出頭的那天到來。

第5章(2)

　　＊＊＊

　　最近，皇上的病情時好時壞。

　　趙焉頻頻進宮探視兄長，卻也在無意中，發現一件驚人的事實。

　　「黃公公，你說，皇上的病沒救了，這是真的還假的？」一名矮個子內侍，在殿外與皇上的貼身內侍低聲交談著。

　　「好幾位禦醫都這麼說了，這消息，還假得了嗎？皇上駕崩，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黃公公說得篤定。

　　「這麼說……皇上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才會下令九王爺輔助七皇子？」矮個子內侍恍然大悟。

　　「皇上那麼精明，當然會事先做好打算。」

　　「但七皇子，並非所有皇子之中最出色的。」他聲音帶著濃濃的疑惑。

　　「可七皇子的心地最為仁慈善良，由他當皇帝，其他的皇子，才不會有生命危險。」黃公公胸有成竹的猜測。

　　「但小的認為，九王爺不是最好的輔助人選。」

　　「李公公，這，你就錯了，九王爺在宮內無人敢與之抗衡，又握有兵權，有他相助，其他朝臣便不敢興風作浪。」黃公公慢悠悠的分析情勢。

　　「那九王爺，像只脫韁野馬一樣，怎麼肯聽從皇上的命令？」這實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當年，皇上很早就看出九王爺的潛力，因此事先在朝中散佈流言，讓眾皇子排擠九王爺，然後聖上再出手相助，假裝成對他不離不棄、情深義重的樣子。如此一來，九王爺便對皇上死心塌地，不敢再有二心了。」黃公公從年輕時就伺候皇上，因此知道內幕。

　　「皇上布這個局，還真是高竿。」

　　「怪只能怪，九王爺心思太過單純，被皇上玩弄於股掌之間，還替他賣命，實在不值得。」黃公公哼笑一聲。

　　「要是七皇子的心思有皇上一半的狡猾，他就不必任何人輔佐了。」

　　「將來的事很難說，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兩人邊說邊離開宮殿。

　　內侍們一走，趙焉馬上從樑柱後面走了出來，臉色鐵青，眉宇之間還籠罩著一股陰霾。

　　原來，他被三哥耍了，還被耍了這麼多年?

　　他傻傻的替別人打下半壁江山，結果卻被當成傻子給耍得團團轉？

　　他自認為自己最聰明，但事實上，他卻是全天下最笨的人。

　　三哥怎麼可以利用他來鞏固自己的江山社稷？好歹，兩人名義上是兄弟呀！他原本認為，皇宮之中還是有手足親情的存在，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任何人在面時權勢錢財時，都會失去理智，選擇犧牲微不足道的親情。

　　而三哥，將他心中僅存的一絲小小希望都毀滅了。

　　從今以後，他只為自己而活，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了，他只相信自己，更要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

　　＊＊＊

　　趙焉一回到王府，還沒喘口氣、喝杯茶，趙佶馬上著急的前來詢問。「皇叔，我父皇的病情怎麼樣？」

　　今早，趙焉要他到校場激勵士氣，所以她沒辦法入宮探望父皇。

　　趙焉漠然的睨了她一眼。「三哥他暫時死不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一想到三哥偽善的表情，他就一肚子氣無處發洩。

　　「皇叔，您怎麼這麼說？您跟父皇吵架了嗎？您們兩人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嗎……」趙佶擔心的咬著下唇，一臉不解。

　　皇叔會突然這麼反常，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皇侄，你認為你的父皇真是一個好人嗎？」趙焉神色凝重的轉移話題。

　　滿腹的怨氣，像一塊大石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父皇他……他當然是好人，他還是一個勤政愛民，令人欽佩的明君。」她的眼角微微上揚，對自己的父親讚譽有加。

　　在她的心目中，除了母妃之外，父皇的地位無人能及。

　　「你被他騙了！他不僅欺騙你，還欺騙所有人！」趙焉憤恨的控訴著，彷彿將皇上當成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皇叔！父皇他怎麼可能是卑鄙小人？請您說清楚一些，為什麼一直指控父皇欺騙您？」趙佶眉頭緊蹙，眼中寫滿疑惑。

　　她不懂，父皇都已經病入膏肓了，皇叔為什麼還要私下攻擊他？

　　「三哥的內心，不像他表現出來得那麼慈善，他是偽善的小人。」趙焉說得咬牙切齒，臉上是結上了一層千年寒冰，讓人冷到骨子裡。

　　「皇叔，是不是有人跟您說了什麼？您不要道聽途說，一定要相信父皇。」趙佶抓住他的手臂，急急的勸說。

　　趙焉嫌惡的甩開她的手。「本王就是太相信三哥，才會當傻瓜當了好幾年而不自知。」

　　他內心的痛苦，就像洪水一般，逐漸將他淹沒，讓他幾乎失去理智。

　　明知不該遷怒無辜的趙佶，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怒氣。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請您告訴我。」她感覺得出來事有蹊蹺，皇叔跟父皇之間，一定有誤會發生。

　　趙焉不知該怎麼解釋來龍去脈，只能語焉不詳的道：「我跟你父皇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記住，別太相信你父皇，凡事要自己謹慎的判斷後再做決定。」

　　「皇叔，如果父皇說了什麼話，或做了什麼事惹您不高興，我代替父皇向您賠罪，請您原諒父皇的無心之過。」她彎身，朝趙焉深深一鞠躬。

　　「你不必充當和事佬，本王不會原諒三哥，永遠都不會！」趙焉的額際冒出青筋，下顎緊繃，全身處於盛怒之中。

　　趙佶又驚慌又害怕，除了不知該如何安撫他的怒氣，也不知道兩人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由皇叔的失常反應看來，這次事態似乎挺嚴重的。

　　「皇叔，要不……咱們一起進宮探視父皇，請父皇跟您，當面把誤會化解開來吧？」她心平氣和的溫聲建議。

　　趙焉激動的反對。「不可能！本王跟你父皇的賬，一時半刻也算不清的，而且就算談開了也沒有用！」

　　他已經心灰意冷，再也不想見三哥了。

　　三哥將他耍弄了好幾年，讓他一直處於充滿希望與親情的假象裡……三哥比任何人都還要可惡。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您消氣？」她不忍心見皇叔一直處於憤怒與緊繃的狀態中，她一定得做點什麼，就算只是略盡棉薄之力。

　　「你不必費心多管閒事，從今天開始，本王不再輔助你，你別請高明吧！」他的話語決絕，眸中已無一絲溫度。

　　趙佶張大眼，震驚得往後退了一步。「皇叔，您要放棄我了？我不相信您是半途而廢的人。」

　　以往不管她做出多麼荒唐的事來，他都願意容忍她，為何今日會一反常態，突然反應這麼激烈？

　　「本王才疏學淺，只會做出扯你後腿的事，你最好別指望，本王真的對你有幫助。」趙焉故意貶低自己，只為了能夠擺脫她。

　　當了這麼多年的傻瓜，他也該清醒了。他決定，不再替三哥及他的兒子賣命。

　　從今天開始，他只為自己而活。

　　「皇叔，我需要您，您不能在父皇病重的時候棄我於不顧，您答應過父皇要輔助我的。」她著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沒有他在身邊，她無法安心，更無法面對所有的人與事。

　　她就像一隻雛鳥，羽翼未牢，若失去照顧，隨時都有可能斷翅。

　　「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你得學著獨立自主，守住自己的江山。」趙焉事不關己的別開臉。

　　他表情漠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眼前的皇叔，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皇叔了。

　　趙佶傷心無助得想掉淚，卻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難道，您不能看在咱們叔侄兩人的情分上，繼續幫助我嗎？」她滿懷期待的苦苦哀求，只希望能夠打運她冷硬的心腸。

　　趙焉若有所思的盯著她，有一瞬間，他差點想答應她的請求。

　　畢竟，兩人相處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對她已經產生了特殊的感情，無法輕易的說斷就斷。

　　三哥利用他這麼多年，為什麼他不能如法炮製？利用皇太子，來達成自己的野心？

　　他明明有能力，為何要替人打天下?

　　他可以先忍辱負重的繼續輔佐趙佶，等到時機成熟後，再想辦法，將她取而代之。

　　到時候，他所受的恥辱，就可以一併討回來了。

　　他姓趙，他也有資格當皇帝。

　　「好，本王就繼續輔佐你，直到你登基為止。到時候，你可別忘了該給本王的好處。」他爽快的允諾。

　　趙焉思緒翻騰不已，無法靜下心來。

　　他要悄悄的反擊，將屬於自己的權勢與地位，一點一滴的，討回來。

第6章(1)

　　趙焉頂著趙佶的名義在朝中興風作浪，得罪朝中重臣，替趙佶惹來麻煩。但她並未發怒或責怪趙焉，反而還替他善後。

　　「羅大人，我為皇叔在朝堂上與你作對一事，感到抱歉，真是對不住！」趙佶彎身，朝年邁的大臣行禮。

　　羅大人趕緊阻止他。「太子殿下，千萬別行此大禮，老臣擔待不起呀！」他一臉驚慌，還四下張望，深怕被其他人撞見。

　　「有錯的人是我，我理該賠罪。」她溫聲回道。

　　「有錯的是九王爺，又不是皇太子，您何必替他求情？那種人，根本不值得太子殿下為他付出。」羅大人好心的替她打抱不平。

　　「不！皇叔是我的輔佐人，我對他心懷感激。他不慎得罪了羅大人，我本來就應該想辦法替他善後。」她說得理所當然，口吻客氣有禮，絲毫沒有動怒。

　　經過趙佶卑躬屈膝的請求與賠罪，羅大人滿腹的怒氣，早已消失了一大半。

　　「老臣有些話，不得不奉勸太子，請太子殿下盡速將九王爺趕出朝堂，否則，他定會得罪一干朝臣、替太子帶來麻煩的。」他邊歎氣邊勸說。

　　「羅大人，我不可能做個背信忘義的小人。皇叔有功於朝廷，又盡心盡力的輔佐我，我怎以可能將他趕出朝堂？」她從來沒有這種念頭。

　　做人要飲水思源，她絕不會做出傷害皇叔的事來。

　　「太子殿下，就算您必須與朝中所有大臣為敵，也不在乎嗎？」羅大人語重心長的反問。

　　趙佶咬了咬唇，篤定的點點頭。「我不在乎。」

　　她唯一能報答皇叔的，就是與他同進退。

　　「太子殿下，老臣還是要勸您，九王爺心思狼狽奸詐，您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吧。」

　　話落，一道冷然的嗓音飄了過來。

　　「羅大人，你這一腳已經踏進棺材的人，憑什麼在本王的背後暗箭傷人？」趙焉口氣不善的反問。

　　趙佶抽了抽嘴角，突然感到無言以對。

　　她剛才鞠躬哈腰的，恭維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讓羅大人的怒氣稍稍平息，但皇叔只憑簡單的一句話，就足以讓羅大人再次氣得七竅生煙。

　　她不得不佩服皇叔，這也算是一件始無前例的事，她已不知道該讚賞他，還是斥責他。

　　「羅大人，皇叔講話不經大腦，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怪罪他。」她仍然熱衷於充當和事佬。

　　「老臣……」羅大人左右為難，眼神飄忽。

　　趙焉急急打斷他的話。

　　「太子，你不必對一個句微不足道的臣子賠罪，像他這種思想迂腐的老不修，朝堂之上隨便抓，也有一大把。」趙焉不以為然的擡高下巴冷哼。

　　「太子殿下，像九王爺這種直來直往的人，很容易與人結怨，老夫勸您，還是盡早與他撇清關係吧。」羅大人的眼神帶著鄙夷。

　　「你這個愛胡說八道的臭老頭，本王這就讓你嘗嘗本王拳頭的厲害！」趙焉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

　　趙佶快速往前一站，伸出手臂，擋在羅大人的面前。「皇叔，我不許您隨便動手！」

　　趙焉的拳手停在半空中，惡狠狠的瞪著她。「你快滾開！否則，別怪本王拳手不長眼！」他橫眉豎目的威脅。

　　「皇叔如果真要揍人才能消氣，就揍我吧!」她閉上眼，淡淡的說，表情波瀾不興。

　　看她逆來順受的認命模樣，趙焉就算再生氣，也揍不下去。

　　「臭老頭，給我滾！」他咬牙切齒的吼道。

　　羅大人趕緊摸摸鼻子，逃難似的離開。

　　礙眼的人一走，越焉就開始發飆。「太子，你身為儲君，怎麼可以在朝臣的面前低聲下氣？本王先前教你的，全都白費工夫了！」

　　他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他明明教導她要有魅力及威嚴，但她居然把他的叮嚀，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羅大人德高望重，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尊敬長輩，這並沒有什麼不對，皇叔何必小題大作？」趙佶一點兒都不以為意的扯了扯唇角。

　　「在朝堂之上，你是最尊貴的太子，所有的人都必須聽命於你，你又何必貶低自己的身份？」趙焉越說越生氣。

　　「皇叔，本太子紆尊降貴，全都是為了您。」她直直的望著他，眼中似乎藏著千言萬語，但想說，卻又不知如何說出口。

　　趙焉的心，突地漏跳了一拍。「你別以為，隨便對本王施個小恩小惠，本王就會忘記三哥讓本王領受的恥辱。」他別開眼，藉以掩飾心虛。

　　他不該被她的話影響，內心更不該起波瀾。

　　他應該恨她，讓她替三哥償債。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認為，既然父皇對皇叔有虧欠，我願意一點一滴的替他補償皇叔。」她不疾不徐的解釋。

　　由皇叔激烈的態度看來，父皇似乎真的做了什麼傷害他的事，才會讓他前後判若兩人。

　　但經過多次試探，他根本不願透露一點蛛絲馬跡。這教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選擇凡事順他的意。

　　「你想代替你父皇補償本王，簡直異想天開！就算你用盡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彌補本王受到的傷害。」趙焉神情複雜的瞇著眼，口吻帶著不屑。

　　「到底該怎麼做，您才願意原諒父皇、跟他恢復昔日的感情？」趙佶小心翼翼的詢問，怕再度惹怒他。

　　「恢復昔日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他跟嗤笑一聲。「不過，你想代替你父皇補償本王，倒也不是不可行。」

　　他稍微放鬆臉上緊繃的表情，不再擺出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

　　趙佶也不自覺的跟著鬆了一口氣。

　　「皇叔想要侄兒怎麼做？只要在我能力範圍許可內，我一定盡量辦到。」她信誓旦旦的承諾。

　　就算是他要她上刀山、下油鍋，她也不會說個「不」字。

　　「太子此話當真？不後悔？」趙焉半信半疑的挑眉。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爽快的回復。

　　「很好。」他用力的與她一擊掌。「本王要你自動放棄皇太子之位，將帝王的寶座讓給本王。」

　　他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態度霸道又猖狂，完全不理會趙佶瞬間刷白的小臉。

　　看出她的遲疑，趙焉冷哼一聲。

　　「口口聲聲說願意補償本王，結果一提到皇位，你就馬上噤口。看來，你跟三哥半斤八兩，沒什麼兩樣，我看，你也不必自命清高了。」他撇嘴挑釁，故意越說越難聽。

　　男人為了爭權奪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親情及感情，又算得了什麼？

　　趙佶深吸一口氣，篤定的說：「好，我答應皇叔的要求。」她雖然神色凝重，但卻沒有一絲勉強及不悅的表情。

　　趙焉盯著她，看了好半晌，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是真心，亦或假意？

　　只是在作戲，或以退為進？

　　尋常人根本不可能輕易放棄皇位的，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突然腦子不正常了？

　　「你發燒了？還是身子不舒服、神智不清？事關重大，你怎能隨隨便隨就答應了？」他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用像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趙佶。

　　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摸摸她的額頭，看她是不是真的發燒了。

　　「我神智清楚得很，請皇叔放心。」她淡淡的扯唇一笑。

　　皇叔之所以失去平時的冷靜自持，應該也是擔心她的狀況吧？

　　如此看來，皇叔並非鐵石心腸之人。

　　「本王是怕你事後反悔，卻後悔莫及。」他板著臉駁斥，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在。

　　威脅人的是他，他在彆扭個什麼勁兒？

　　「皇叔，我不會後悔的，您與我都姓趙。」趙佶說得真心誠意，且理所當然。

　　趙焉再次被她的論調給震憾了，胸口湧上一股複雜難解的暖流。

　　她是第一個，願意真心承認他是趙家人的皇族。

　　他的身世成謎，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身上是否真的流著皇族的血統，但她卻毫不遲疑的接受他。

　　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面對她了。

　　「這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別人根本不會認同。」她看似真情流露，害他差點就信以為真了。

　　「我保證會保證會說服其他人，同意我的決定。」趙佶信心滿滿的擡起頭來迎視他。

　　「你太過天真了，這帝王之位，豈是你說讓就能讓的？光是其他朝臣的反對聲浪，就足以將你淹沒。」趙焉撇嘴冷哼，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說詞。

　　她一定是故意要把戲想欺騙他的。

　　趙佶著急的一把抓住他的大手。「皇叔，請您相信我，我絕對有心讓位，只不過，或許會遭遇一些困難，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

　　此刻她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還要漂亮。

　　她眼底閃爍著晶亮的光芒，非常迷人，讓人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手掌處傳來溫熱的膚觸，不僅讓他心裡流淌過一道暖流，也為他乾枯了的心，注入了活力。

　　他焦躁得想要更多、想將她擁入懷裡，感受她的溫暖。

　　趙焉不自覺的反握住她的手，忘了該斟酌力道。「本王警告你，如果你膽敢說假話欺騙本王，本王會毫不留情的，將你碎屍萬段！」

　　趙佶的手，馬上被捏得紅通通的。

　　「皇叔，我會以實際的行動來證明，我不是空口說白話的人。」她的手明明痛，卻連吭都不敢吭一聲，只敢隱忍著。

　　趙焉猛地鬆開她的手，害她差點沒站穩，身子晃了一下。

　　「你最好……說到做到！」他冷哼一聲，惡狠狠的睨了她一眼，轉身就離開。

　　看在她還算有誠意的分上，他就姑且相信她一次吧。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是真心想讓位，還是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她惹敢欺騙他，他定要整得她生不如死！

　　＊＊＊

　　自從答應讓出皇位之後，趙佶頭一件事，便是請求父皇成全她的心願。

　　雖然她用婉轉的語氣表達自己的請求，但皇帝還是被她氣得病情加重，氣弱遊絲的躺在床榻上。

　　趙佶自知自己不對，只好跪在皇帝寢殿外請罪，並希望父皇能夠回心轉意。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天際下起大雨，她仍舊一動也不動的跪在殿外。

　　一兩個時辰過去了，趙焉來到殿外，雙臂環抱在胸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你是傻瓜嗎？跪在這裡淋雨，有什麼意義可言？」

　　尤其，害她跪在殿外的始作俑者是他，這更讓他的心情複雜難解。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是真的想讓出皇位。

第6章(2)

　　「我要讓……父皇感受到我的決心與毅力，讓他……答應我的請求。」她邊說邊顫抖，牙齒頻頻打顫著。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帶來一股凍人心肺的寒意。

　　話已出口，她就得貫徹到底，她不能做個言而無信的人。

　　「三哥不可能將皇位讓給我，若他肯讓，一、二十年前早就讓了，何必等到現在？」他低聲咒罵，一想起三哥狡詐的心思，他就恨得牙癢癢的。

　　「父皇只是一時想不通，等他想通，他就會答應的。」她自欺欺人的喃念著。

　　趙焉認為她在癡人說夢，頻頻冷哼。「你別傻了，光是跪在殿外淋雨，是不可能感化他的，他可是獨攬政權幾十年的奸詐小人。」

　　他是隻老狐狸，所有的人都被他偽善的外表給欺騙了。

　　尤其自己，更是深受其害。

　　「皇叔，請您不要誣蔑父皇，還有，父皇早晚會被我的誠心感動的。」趙佶對自己有信心。

　　「你是天真還是愚蠢？三哥他是鐵石心腸的人，不！應該說，所有皇室中的人都是沒血沒淚的混蛋！」他一叠聲的咒罵，連罵到自己也不以為意。

　　「不!皇叔您錯了，您就是有情有義的人，您前來看我，正代表您關心我，不是嗎？」趙佶勉強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我只是來制止你愚蠢的行為而已，你妄想用苦肉計打動皇上，這招根本行不通，只會自取其辱罷了。」趙焉的聲音及表情都冷冷的，給人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他用冷漠的態度，築起一座防護牆，阻擋別人也困住自己。

　　「會有成效的，只要再多等幾個時辰，父皇一定會回心轉意。」她身子縮成一團，感覺全身的力氣漸漸流失。

　　趙焉粗魯的拉起她的手臂。「再過幾個時辰，你就會凍僵了，到時候，本王剛好來替你收屍體！」

　　他咬牙冷哼，很想一巴掌打醒她。

　　怎麼有人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會盡量撐住不倒下，直到父皇答應我的要求為止。」即使意識渙散，她還是硬逼自己，得保持清醒面對皇叔。

　　趙焉望著她沈重的眼皮、全身濕淋淋的衣服，內心閃過一抹不捨。

　　他恨自己不夠冷血無情，無法見她這樣虐待自己。

　　「可惡！你若出事，本王也難辭其咎。」他重重的握拳出掌，咬牙怒聲斥罵。

　　他很想掐住她的脖子搖晃，看能不能將她搖醒。

　　屢勸不聽之下，他只好找來一把傘，遮住她的身子。

　　雨一直下個不停，寒風也呼呼的吹，趙佶最後，還是體力不支的昏倒了。

　　就在她倒之前，趙焉穩穩的接住她，沒讓她碰到石板地。

　　抱著懷裡軟軟的身子，他低聲責罵：「笨蛋！」

　　她的心意已傳遞到他的心裡，讓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原本凍結的冰霜也漸漸融化了。

　　趙焉將趙佶抱回寢室裡，命令奴僕煮薑湯備著，自己則安在一旁照顧她。

　　半夜，趙佶果然發燒了，不停夢囈著，痛苦的喃喃自語。

　　趙焉擰了一條濕帕子，覆在她的額頭上，一整晚都不厭其煩的重複著換帕子的動作。

　　趙佶或睡或醒，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一雙大手輕撫著她的額頭，鼻端傳來一股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味道。

　　「誰？是誰在我旁邊？母妃……是您嗎？」她掙紮著想要坐起身，卻被那雙大手給按住肩膀。

　　「你發燒了，得躺下來好好的休息，別亂動。」男人低沈的嗓音，帶著不容人反抗的氣勢。

　　「好熟悉的聲音，你到底是誰？」她想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好像綁上了鉛塊一般的沈重，無論怎麼用力都張不開。

　　「我是你九皇叔，別說話了，趕快休息。」他溫聲叮囑。

　　然而，趙佶卻嚇得睜開眼睛，要不是身子還是虛弱，她可能會馬上彈跳起來。

　　「皇、皇叔？」她的神智已經被嚇醒一半了。

　　「怎麼？看到本王這麼驚訝嗎？」他不懂，為什麼她每次見到自己，都一副嚇破膽的樣子？

　　是他長得像凶神惡煞嗎？

　　「不……我只是，沒想到皇叔居然會待在我的寢室，照……顧……」

　　「誰說本王照顧你來著？本王只是見你倒在我的腳邊，才順便將你撈回王府的，不過是順手之舉罷了。」他故意說得雲淡風輕。

　　「不管怎麼說，我都應該感謝皇叔。」

　　她誠心的道謝。「皇叔，謝謝您。」

　　趙焉不自在的別開臉。「道什麼謝？你趕快給我好好的躺著，不準再起來！」

　　他故意板起一張臉。

　　「是。」趙佶躲進棉被裡，輕吐粉舌。

　　她心想，皇叔雖然粗魯霸道了點，但其實他的本性是善良的。

　　只要她繼續對皇叔付出關懷，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漸漸改變的。

　　他一定感受得到所有的親人之中，還有她在關心他。

　　＊＊＊

　　朝臣們發覺趙焉的野心，便決定聯手抵制趙焉，並將他從越佶的身邊趕走，而越焉也不想隱藏自己的企圖，依舊我行我素。

　　這天，下朝後，有數名文臣武將跪在殿階前，聯合向趙佶進諫言。

　　「太子殿下，請您向皇上進言，將九王爺革職，收回他手中的兵權。」

　　「這……皇叔並未做錯什麼事，為何要對他做出這麼嚴重的懲罰?」她正色詢問，眉頭深鎖。

　　「九王爺狼子野心，妄想借由太子殿下而登上帝位。為了赤霄國的百年基業著想，眾臣們決定聯手抵制他，將他趕出皇宮。」其他朝臣紛紛鼓噪附和。

　　趙佶加大音量斥道：「我不準你們這麼做！讓出皇位一事，是我親自默許的，皇叔並沒有錯。」

　　她急急的為越焉辯解，然而，朝臣們情緒激動，壓根聽不進去。

　　「太子殿下，您不必懼怕九王爺的威脅，大家都願意幫助您盡早脫離苦海，不再受惡勢力的脅迫。」

　　朝臣們群起激奮，場面有點失控。

　　逼不得已之下，趙佶只好大喝一聲，以鎮壓全場。

　　「各位大人們千萬別誤會，九皇叔是一位正直的好人，赤霄國由他治理，絕對會比由我統治來得繁榮。」為了保住皇叔，她不惜貶低自己。

　　「太子殿下，咱們比您還要清楚九王爺的為人，您不必再掩護他了。」眾人揚手抗議，擺明了不相信趙佶的說詞。

　　趙佶輕聲一歎，突然感到有點無力。「各位大人，你們真的誤會了，九皇叔他是——」

　　「我的事，由我自己來說吧！」趙焉大搖大擺的，從殿外走進來，全然不在乎眾人驚訝的注目禮。

　　「九王爺，咱們在跟太子殿下商量國事，您不該硬闖進來！」

　　指責的聲浪，一聲高過一聲。

　　「本王是太子的特別輔佐人，需要時刻掌握太子的行蹤。」他挑眉睨著眾人，回答得理所當然。

　　這群老狐狸想跟他鬥，他樂意奉陪，因為他本來就沒在怕！

　　「九王爺，您別仗著太子單純善良，就妄想藉著他一步登天，這種行為在宮內是不被允許的。」朝臣正色的警告。

　　趙焉不以為然的撇嘴反駁。「本王對皇位有野心，一向都大膽的表現出來，哪像你們，一個個明明覬覦著皇位，卻又表現出高風亮節的模樣，一點都不坦率。」

　　他藉機將眾臣們訓了一頓。

　　數名武將接收到指示，迅速的移動腳步，擋在趙佶面前，圍成一道防護牆。

　　「今天，老臣就算拼了一條老命，也要替太子殿下保住皇太子的位置！」一句老邁臣子激動的宣示。

　　其他朝臣也跟著鼓噪起來。

　　趙佶低下臉，一臉懊惱與自責。

　　事情怎麼會突然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趙焉盯著她蒼白的小臉及虛弱的模樣，內心閃過一抹憐惜。

　　最近時常產生這樣莫名的悸動，他幾乎都習以為常了。

　　趙焉話鋒一轉，直接攻擊趙佶。「太子，你是不是向這班老臣訴苦？」他想挑起兩方的衝突。

　　最好連趙佶都與他反目成仇，這樣一來，他就更可以肆無忌憚，且明目張膽的奪取皇位了。

　　「不！不是的，請皇叔別誤會，我一直都是站在皇叔這邊的。」她急急表態，深怕趙焉誤會。

　　趙焉擺明了要跟她撕破臉。「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了，一定是你，故意散播消息，裝作軟弱無助，朝臣們才願意替你打抱不平。你的伎倆真是越來越高竿，連本王都要甘拜下風。」

　　他銳利的眼神帶著指責，讓趙佶心裡很難受。

　　「不管皇叔信不信我，我都會繼續支持皇叔，積極說服父皇讓出皇位；就算與所有朝臣為敵，我也不在乎。」她堅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眾人全都驚訝的愣住了，連趙焉也不例外。

　　為了他，公然與所有的朝臣為敵，值得嗎？

　　再傻的人都知道不值得，那為何她還要堅持力挺他？

　　難道……她對自己，是真的有感情的？

　　她真的把自己發成至親的人看待？

　　趙焉既驚訝又驚喜，胸口充斥著複雜難解的感受。

　　看來，他大概很難公開與趙佶反目成仇了……

第7章(1)

　　朝中反趙佶的姚尚書突然暴斃，他的親信，誤以為是趙佶及趙焉聯合指使，於是派出刺客暗算趙佶。

　　他們找來一名身材跟趙焉相像的殺手，混進宮中，並趁她探視完皇上後下手。

　　來人背對著她，所以趙佶誤以為是趙焉特地前來接她回王府。

　　她欣喜的走上前，不料對方突然轉身，手持匕首往她的胸口刺了一刀。

　　等侍衛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趙焉聞風趕至，火速將她帶回王府救治，還找來宮內醫術最好的禦醫，替她治療。

　　當禦醫脫下她的衣服打算診治時，站在一旁的趙焉，也跟著驚訝的瞠大眼。

　　「這是？」

　　他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所見，這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趙佶竟然是……女人？

　　她還當了十幾年的皇子，究竟是怎麼瞞過眾人眼睛的？

　　還有，皇上知道她的真實性別嗎？

　　「九王爺……這是……怎麼一回事？」陳禦醫抖著嗓音問。

　　趙焉咬牙，倏地拔劍相向，劍尖直指向禦醫。「陳禦醫，太子的真實性別千萬別張揚，否則，本王就殺光你全家！」

　　他的眼神散發著駭人的殺意。

　　陳禦醫連身子都抖了起來，跪在地上直朝趙焉磕頭。「九王爺，老臣發誓，絕對不會洩漏太子殿下是女兒身的事實！」

　　「哼！諒你也不敢多嘴！如果你救不了太子的命，你也別想活了！」他惡狠狠的威脅。

　　「老臣一定盡力救治太子殿下。」話落，他趕緊拿出器具，清理趙佶的傷口。

　　隨著時間流逝，趙焉漸漸失去耐性。「陳禦醫，太子的傷勢究竟怎樣？」

　　他的聲音宏亮，害禦醫冷不防的嚇了一大跳。

　　他趕緊隨手抹了抹冷汗，恭謹回答：「太子的傷並不會危及性命，但她的筋骨被傷到，將來恐怕會有後遺症產生，除非……」

　　「除非什麼？」趙焉咬牙急問。

　　「除非有人肯運功，替太子療傷一個月，慢慢修復受傷的筋骨，這樣一來，太子往後遇到天氣轉換，才不會常常發疼。」陳禦醫戰戰兢兢的解釋。

　　「本王親自替太子動功療傷！」他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除了自己，他想不到其他更適合的人選。

　　「九王爺，若要替太子殿下療傷，得持續一個月不間斷，而且還會耗損您大約三成的功力……請九王爺三思而後行。」陳禦醫忐忑不安的道出實情。

　　「不需要考慮了。」趙焉銳利的雙眼直直的盯著他。「要不……由陳禦醫您老人家來替太子療傷，可好？」

　　這語氣雖然客客氣氣的，但他臉上凍結的冰霜，卻足以讓人背脊生寒。

　　陳禦醫嚇得刷白了老臉，雙腳禁不住往後退了兩步。「不、不、不！老臣沒這麼有能耐，萬一弄巧成拙，只會害了太子殿下。」

　　要他一個老頭子，與妙齡共處一個月，他大概會沒命踏出王府吧？

　　趙焉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不再戲弄陳禦醫。

　　陳禦醫交代了幾點注意事項後，就急忙離開。

　　趙焉坐在床沿，神情複雜的盯著趙佶瞧，擔憂及疑惑的情緒交雜，讓他坐立難安。

　　到了半夜，趙佶悠悠轉醒，她是被痛醒的。「唔……好痛……」她想大叫，但全身卻使不出一丁點力氣來，胸口還傳來灼痛感，教她連呼吸太喘氣都會疼。

　　「醒了？渴不渴？」趙焉站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杯水，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他背對著月光，讓微瞇著眼的趙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皇……叔，我……怎麼了？」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口乾舌燥、喉嚨沙啞。

　　趙焉悄悄鬆了一口氣，但聲音依然平板淡定。「你的胸口被刺客刺了一刀，差點沒命，幸好救了回來。陳禦醫已經替你包紮好傷口了，只是後續還得療養一個月才行。」

　　他說得簡單明瞭，然而，趙佶卻驚訝得睜大眼。「我的胸口被刺了一刀？」

　　不會吧？

　　她趕緊掀被，往自己的胸口一瞧，卻差點沒驚叫出聲。

　　「我……我……」她驚駭得連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她沒穿上衣，原本纏胸的布巾沒了，倒是傷口處纏上了止血用的白布……

　　完了！她的真實性別曝光了！隱瞞了十幾年的秘密被揭穿了！

　　「您……您……」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詢問才好，腦子裡亂成了一團。

　　「別你呀我的，本王都知道了。」趙焉乾脆開門見山的說。

　　「啊？」她想拿棉被蓋住自己的胸口，卻因為全身虛軟無力而擡不起手來，只能邊掙紮，邊蠕動身子。

　　「不必遮掩了，該看的都看光了。」他面無表情的說，連大氣都不喘一下。

　　「這麼美的身子，為什麼要一直包起來？」

　　她的胸口一定很不舒服，但她卻忍受了那麼多年。

　　趙佶的臉倏地漲紅，耳根及脖子也都泛著粉紅色澤。「請、請皇叔忘了我是女人的事。」

　　「有什麼好害臊的？本王可是你的皇叔。」他一臉稀鬆平常，口氣也跟平日講話時沒什麼兩樣。

　　這件事雖然讓他驚訝，但卻沒有想像中的令人難以接受。

　　「就因為您是我的皇叔，我才感到尷尬，我寧願您是陌生的男人。」她噘嘴咕噥。

　　趙焉第一次看到她顯現小女人的嬌態，不由得看傻了，忘了該回話。

　　眼前的她，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一名俏麗的少女，害他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

　　「皇叔，請您別一直盯著我看……」趙佶彆扭的抗議。

　　「咳！」片刻後，趙焉才回過神來。

　　「如果你一直這麼害羞，那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可能會更難熬。」他意有所指的暗示。

　　「為什麼？」她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緒也紊亂不已。

　　皇叔很少裝出這麼神秘兮兮的樣子嚇她。

　　「陳禦醫說，你被刺殺時，傷到了筋骨，必須有人幫你運功療傷一個月，否則以後胸口會常常發疼。」他擔白告知，眼神不閃也不避。

　　「呃……運功療傷一個月？」她驚慌得刷白了小臉，整個人愣住了。「那不就代表，我必須與那個人同處一室？那個人是誰？」

　　趙佶連聲音都隱隱發著抖。

　　她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己的秘密再被其他人發現。

　　「我。」趙焉以食指指著自己，突然間也變得不自在起來。

　　原本他是挺泰然自若的，但因為趙佶緊張兮兮的，害他也感受到緊張的氣氛，搞得好像他將會吃她的豆腐、佔她便宜一樣。

　　「可、可不可以不要療傷？」光想到兩人必須每天同處一室，她就不由得慌張起來。

　　趙焉不悅的皺眉。「你不希望由本王替你療傷？」他的聲音，隱隱帶著憤怒。

　　她就這麼嫌棄他嗎？

　　「不、不是的，只是……」她支吾其詞，眼神飄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

　　總不能向他明說，她不希望自己的身子被他瞧見吧？那樣實在很尷尬。

　　「本王明白你的顧慮，本王不會故意佔你便宜的。畢竟你是黃花閨女，將來還得嫁人。」他耐著性子安撫。

　　一想到她將來會嫁人，他的胸口，竟油然生出一股失落感。

　　難不成，這就是長輩嫁女兒的不捨心態？

　　看來，他是真的老了。

　　「皇叔，您扯遠了，我將來能不能光明正大的恢復性別，都還不知道，哪想得了那麼遠？」她輕聲抗議，雙頰染上了紅暈。

　　「說到性別，為什麼你要女扮男裝十幾年？難道，你跟你其他皇兄一樣，依戀權勢與地位？」趙焉正了正心神，表情變得很嚴肅。

　　男人喜歡爭權奪勢，女人也一樣嗎？

　　「當然不是。」她氣惱的咬緊下唇。「咱們兩人相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麼皇叔還是不瞭解我？其他人可以誤解我，唯獨皇叔不行。」

　　她都已經表態要將皇位讓給他了，這樣還不夠淡泊名利嗎？

　　「好，算本王失言。」他難得低聲下氣的認錯，只因他想早點知道原由。

　　趙佶輕歎一口氣，幽幽的道：「我會女扮男裝，全是為了母妃。」

　　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做回自己，只可惜，總是事與願違。

　　「董貴妃？」趙焉納悶的挑眉。

　　「嗯，我還有一位皇兄，但在出生後就不幸夭折，母妃期望落空，深受打擊，所以精神錯亂，有時清醒有時正常，我被奶娘當成皇子扶養，並在內侍總管的幫助之下，將事實隱瞞住，連父皇都沒有發現。」她娓娓道來，邊說邊歎氣。

　　「可是，為什麼你母妃始終叫你皇兒？」趙焉的疑惑理深了。

　　「母妃得知皇兄夭折，承受不住打擊，精神變得不穩定，因此才會將我誤認為皇兄。如果我貿然自稱自己是女兒，母妃的病情會更嚴重，為了穩住母妃的病情，我只好一直女扮男裝到現在。」她的口吻帶著深深的無奈。

　　「這的確是一條很艱辛的不歸路，畢竟，你若回復成女兒身，等同犯了欺君之罪……」趙焉思忖，以皇兄的個性，恐怕無法忍受親生女兒欺騙他十幾年。

　　「皇叔，您會不會幫我隱瞞實情？」趙佶的眼神帶著期待與渴求。

　　「當然會，本王絕對不會做出危害你的事來永遠都不會。」他信誓旦旦的保證。

　　早在她生死交關的那一刻，他就發現，自己對她一直存在著特殊的感情。

　　不管她的性別為何，這份感情都不會改變，只會越來越深濃。

　　趙佶一臉感激的握住他的大手。「皇叔，我就知道您不會棄我於不顧，您比父皇再支持我。」

　　她對他的依戀，已經越來越深了。

　　趙焉即使心裡五味雜陳，但他仍舊強顏歡笑。「以後，在本王面前，你不必隱瞞本性，可以做回你自己。」

　　他真誠的希望，她能夠過得自由自在。

　　「謝謝皇叔……我太開心了……」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趙焉自然的摸了摸她的頭。「傻瓜，開心就應該要笑出來，怎麼哭了？本王記得你以前不是愛哭鬼的。」

　　「我是喜極而泣呀！因為皇叔對我太好了，讓我感受到親情的溫暖。」她將他的大手握得緊緊的，彷彿一放開，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本王也從你身上感受到了真情，本王答應你永遠對你不離不棄。」趙焉正色許下承諾，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也是，我也會對皇叔不離不棄。」她趕緊附和。

　　兩人互望著彼此，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堅定的決心。

　　他們在心裡暗自做出決定，將來不管遇到多麼困難的處境，都要互相扶持的走下去。

　　＊＊＊

　　隔天，趙焉開始替趙佶療傷，每天不都厭其煩的幫她運功及換藥，幾天下來，趙焉換藥的動作，都快比禦醫熟練了。

　　只是才沒幾天，趙佶竟然就開始拒絕他幫她療傷了。

　　趙焉以為她在鬧脾氣，便溫聲安撫她。「佶兒，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肯脫下衣服，讓本王替你療傷？是不是本王不小心弄痛你了？」

　　他偏著頭思考，仔細回想自己的動作是不是太粗魯？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希望皇叔太辛苦……」她垂下眼，不敢正視他。

　　「辛苦？一點兒也不會，本王內心深厚，替你療傷的時候，輕鬆愜意得很。」

　　他絲毫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接著，以審視的目光盯著她，「你不想讓本王療傷，難道是因為……你又感到害羞了？」

　　「不是！」趙佶清了清喉嚨，回道：「皇叔是正人君子，我信得過您。」

　　「那不就得了？你就別再鬧彆扭，乖乖的讓皇叔替你療傷。」他急聲催促著。

　　「我的傷已經好了，不需要再運功治療。」趙佶的態度變得執拗，眉頭微微蹙起，像是有著難言之隱。

　　「佶兒，你一向很大方，不會扭扭捏捏的，今兒個到底是怎麼了？」趙焉擰眉尋思，心下暗忖，她該不會是怕被人說閒話吧？

　　「皇叔，您先告訴我，您每次替我療完傷之後，是不是都會全身無力、直冒冷汗？」她的眼中寫滿擔憂。

　　「沒的事，就算有，也是很正常的反應。」趙焉隨口搪塞，毫不在乎的搖了搖手。

第7章(2)

　　「陳禦醫說對了。」趙佶重重歎了一口氣，臉色變得不太對勁。

　　「陳禦醫說了什麼？」他蹙眉問，不喜歡見她怪裡怪氣的賣關子。

　　她頓了一下，才慢悠悠的回答。「陳禦醫說，您替我療傷，自己本身的內力會漸漸損耗。一個月後，您的功力將會減少三成，這對練武的人來說，難道不是很傷嗎？」

　　她越說，眉頭擰得越緊。

　　「不要緊的，本王減少三成功力，根本不算什麼，只要這能換回你的健康，一切都值得。」趙焉深深凝望著她，黑眸中寫滿憐惜。

　　如果可以，他寧願受傷的人是自己。

　　趙佶激動得握緊雙拳。「皇叔，您對我太好了，我無以為報。」她的眼角隱隱閃動著淚光。

　　趙焉輕拍她的肩膀，溫聲安撫。「別哭！你一哭，皇叔可是會手足無措的。」

　　趙佶正了正心神，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的身子微微往後退，與趙焉拉開一點距離，將他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又一遍。「皇叔，您沒發疹子？」

　　「發什麼疹子？」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皇叔不是一碰到女人，身上便會發紅疹嗎？」她溫聲提醒，其實心裡面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沒錯！這個怪病困擾了我十幾年，我卻一直查不出真正的病因。」趙焉的神情若有所思。

　　從他成年之後，他就一直為此病所苦，看遍所有的禦醫，都找不出原因來。

　　「有沒有可能，皇叔只是還沒遇到真正喜歡的女人，所以才會發病？一旦找到真愛，您的病，就不藥而癒了。」她小心而謹慎的推測。

　　「你的意思是說，你就是本王真正喜歡的女人嗎?」他故意微瞇著眼調侃她。

　　經她這麼一提，他才發現，自己跟她在一起時，的確完全沒有發病過，這還真是奇怪的現象。

　　難道，他的病是心理因素引起的？

　　驚覺自己失言，趙佶垂下臉，視線有點飄忽。「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咱們兩人是叔侄，皇叔怎麼可能喜歡上我？」

　　她擔心自己的言論，會造成皇叔的困擾。

　　趙焉一臉正經的提醒她，瞳眸深處閃動一道幽微的亮光。「本王的身世是一個謎，的確可能沒有皇族血統。」言下之意是，他們說不定沒有血緣關係。

　　以前，他很在意自己可能不是皇室的人，但現在，一切都已不再那麼重要了，他只希望能夠好好的保護她。

　　「皇叔，不會的！您一定是皇族，您比任何一個皇族，都還要尊貴有氣勢。」

　　趙佶軟言安慰他，不希望見到他的臉龐，失去昔日的光彩。

　　「無所謂了，本王現下的希望，是保護好你。你三番兩次被刺殺，本王難辭其咎。」他愧疚的垂下眼。

　　這次的刺殺事件，在他心底留下很大的陰影，他絕對不會再讓她出任何差錯，否則，他將無法原諒自己。

　　「皇叔，不干您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趙佶縮著肩膀、瞇著眼，屈指敲了敲自己的頭。

　　難得見到她俏皮的表情，趙焉放鬆了緊繃的心情。「好了，咱們別再一直談論這麼嚴肅的事了，既然本王已經知道你是女人，本王想看看你換回女裝的樣子。」

　　他的話語，隱隱帶著請求。

　　「換、換回女裝？」趙佶嚥了口口水，驚訝的睜大眼。

　　從小到大，她幾乎沒穿過女裝，要她穿女裝，簡直是一種折磨嘛。

　　尤其，在皇叔的面前穿女裝，她大概連路都不知道該怎麼走了。

　　「不願意嗎？皇叔可是很期待。尤其你身材瘦削，穿起女裝來一定很好看。」

　　他滿懷期待的凝視著趙佶。

　　趙佶被他瞧得全身發熱，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好、好吧！我就為皇叔穿上女裝好了，誰教您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趙焉欣喜的扯唇。「明天一早，本王就要看你穿上。」這口吻夾雜著命令。

　　「這麼快？」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皇叔未免太心急了點。

　　「你穿男裝穿了十幾年，也該換回女裝，做回自己了。」他說得理所當然，心裡已經在期盼明早的到來。

　　「既然皇叔這麼說，我能不答應嗎？」趙佶微瞇著眼反問。

　　「就當是回報皇叔這陣子以來的辛勞吧！」趙焉打趣的說。

　　「嗯……」見皇叔一臉期待，她突然好想退縮。

　　萬一，她換回女裝不好看，信心一定會大受打擊的。

　　隔天一早，趙焉很早就在趙佶的寢殿之外守著，滿心期待著見她穿上女裝走出來。

　　過了好久好久，當他差點想放棄的時候，越佶扭扭捏捏的走了出來。

　　「皇叔……」她壓低聲量喊道。

　　趙焉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睜大眼，一直望著她。

　　趙佶的心裡忐忑不安，深怕自己身上有哪裡怪怪的。

　　「皇叔，我穿著女裝，是不是看起來很奇怪？」她一臉憂心忡忡。

　　因為皇叔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怪物一樣。

　　片刻後，趙焉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你穿女裝，看起來好美，簡直讓本王驚為天人。」

　　他將她從頭到腳，欣賞了一遍又一遍。

　　趙佶穿著淺紫色的衣裙，衣袂飄飄，臉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脂粉，眉如遠山，眼波似秋水，雖然沒有傾國傾城的絕色，卻別有一番清新的韻味，讓人看了無法移開視線。

　　「皇叔，您只是在安慰我吧！」她窘迫的抿唇，想拉裙擺，卻又因為彆扭而不敢拉。

　　穿上裙子，讓她連步子都不知道該怎麼邁了。

　　「本王沒必要在你面前說假話。」趙焉正色，深邃的黑眸中，彷彿閃爍著幽微的亮光。

　　「您真的覺得，我穿女裝好看？我自己怎麼一點都不覺得好看？」從換上女裝開始，她的感覺只有「彆扭」兩字而已。

　　「本王說好看就好看，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他再次強調。

　　經他這麼一說，她總算放心的鬆了一口氣，「還好，我以為皇叔會不滿我的女裝打扮。」

　　趙焉扯唇淡笑。「你對本王的看法這麼重視，活像本王是你的心上人一樣。」

　　他半開玩笑的調侃。

　　趙佶再度漲紅了臉，羞窘的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幹嘛對皇叔的觀感這麼在乎？

　　「皇叔，您就別再尋我開心了，您看不出來我很緊張嗎？」她嘴角微噘，瞠怒的握拳抗議。

　　趙佶被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顯露出小女人嬌態而感到震驚，連趙焉也驚訝的瞠大眼望著她。

　　「好好好，別生氣！本王說的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說得真心誠意。

　　趙佶試著以嬌柔的語氣問：「皇叔，您會不會覺得我的舉止僵硬又不自然？」

　　她特別在乎趙焉對她的看法，唯有在他面前，她才敢稍微卸下戒心，真正的做回自己。平常她得端出儲君的威勢，以便保衛江山社稷。

　　「你多心了，你本來就是小女孩，舉止動作自然就是小女孩的樣子，這是你的本性。」趙焉說得理所當然。

　　「謝謝皇叔，我好開心。」她安心的籲了一口氣，開心的在原地轉圈。

　　皇叔的真心話，簡直讓她高興得幾乎要飛上天了。

　　她一直轉圈，卻因為不小心踩到裙角，整個人踉蹌了  一下，差點跌倒，幸好趙焉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啊？」被他抱進懷裡，她的腦子昏沈沈的，幾乎無法思考。

　　「小心一點！穿得這麼漂亮，如果不小心跌倒了，可是很糗的。」趙焉扯唇一笑，內心閃過一抹悸動。

　　最近，他漸漸感覺到，自己對她的喜愛越來越無法控制。

　　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趙佶趕緊掙脫他的懷抱，隨後整了整身上的衣裙。「對不起！我以後會小心一點的。」她真是太得意忘形了。

　　「其實，你擺出女孩子該有的樣子，這樣很好，平時別太拘謹，偶爾也該放鬆一下。」他沈聲叮嚀，故意忽略剛才那一閃而逝的心動。

　　「皇叔說得是。」她垂下臉點點頭。

　　皇叔的懷抱好溫暖，讓她體會到，有人呵護的感覺真好。

　　身為女人，似乎是一件挺不錯的事。

　　她好想就這樣，一直賴在他的懷中不起來。

　　感覺氣氛突然變得有點曖昧，趙佶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小臉越來越紅。

　　趙焉率先打破尷尬的氣氛。「本王還要上校場一趟，待會兒見。」

　　「皇叔慢走。」她始終不敢擡起頭來。

　　直到腳步聲遠了，她才放鬆的呼出一口氣。

　　剛才，那曖昧的氛圍，大概只是她的錯覺而已，皇叔跟她，怎麼可能發展出叔侄之外的感情？

　　他們兩人，應該是永遠都不會有結果的。

第8章(1)

　　趙佶應趙焉的要求，偶爾會換上女裝。

　　她為了讓趙焉感受到親情的溫暖，所以決定他一起去見母妃。

　　幸好前陣子皇叔已經告訴她，母妃在宮外的落腳處，因此她才有辦法時常去探望母妃。

　　「皇叔，待會兒您陪我一起去看母妃，好嗎？」她柔聲請求。

　　唯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敢稍微顯露身為女人的嬌態。

　　「見你母妃？本王陪你一起去，不是顯得很奇怪嗎？」趙焉露出古怪又不解的表情。

　　「一點都不奇怪，您可是我的輔佐人耶！母妃見到您，一定會很開心的。」她以巴結奉承的口吻勸說著。

　　「聽你這麼說，本王的功用，只是娛樂你母妃而已？」他故意怏怏不樂的拉下臉，想嚇唬嚇唬她。

　　趙佶馬上慌張的解釋。「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請皇叔別誤會，皇叔在我的心目中，是像神祇一樣偉大的人。」

　　她端著笑臉，婉轉的說著。

　　「本王這會兒，又成為冰冷而難以親近的神祇了？」他的聲音冷，眼神也如冰似霜，一點混充都沒有。

　　趙佶瞬間刷白了小臉。「啊？算我失言，請皇叔息怒……」

　　她緊張得差點冒出一身冷汗來。

　　皇叔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但趙焉，卻突然爆出了低低的笑聲。「本王逗你的！瞧你緊張兮兮得都快哭出來了。」

　　他忍不住捏了捏她軟嫩的臉頰。

　　趙佶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的漲紅臉。「什麼？原來皇叔您在耍我？」她睜大微微濕潤的圓亮大眼。

　　「沒錯。」趙焉大方的坦承不諱。

　　「我怎麼也沒想到，皇叔竟然會開玩笑。」她的表情既誇張又滑稽。

　　「本王是看你一直緊張得很，所以想讓你放鬆一下心情。」他難得露出痞痞的笑容。

　　「那麼……皇叔願不願意，陪我一起去見母妃？」她的心情很複雜，有點期待又有點怕受傷害。

　　趙焉要笑不笑的扯唇。「本王要是不去，萬一你又哭了，那還得了？」他語帶揶揄。

　　趙佶瞠怒的反駁。「我才沒有動不動就哭！」

　　原來，自己在皇叔的眼中是個愛哭鬼？實在好丟臉喔！

　　「最好是這樣，要本王陪你一起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本王有一個條件。」趙焉雙臂交抱在胸前，神秘兮兮的賣關子。

　　「什麼條件？」她急問。

　　只要他能夠點頭，她什麼條件都會答應。

　　「本王要你穿著女裝，去見你母妃。」他說得言簡意賅。

　　然而，趙佶卻驚駭得倒退了一步。「穿女裝……去見我母妃？」

　　她慌亂的嚥了口口水。「不行！這樣若是刺激到我母妃，恐怕會引發無法預料的後果。」

　　「可是如果不冒險一次，你將會永遠，都無法在你母妃面前恢復女兒身，這樣你甘心嗎？」趙焉正色反問。

　　「這……」趙佶遲疑著，並且認真思忖他說的話。

　　「可以賭一回看看，說不定，你母妃會因此不藥而癒。」趙焉若有所思的偏著頭，目光幽幽。

　　「但萬一害母妃病情加重，那該怎麼辦？」她憂心忡忡的擰眉。

　　「一定得試了才知道，你別再猶豫不決了。」他的口吻，帶著命令，以及不容人反駁的氣勢。

　　「好，我答應您，就穿女裝去見母妃。」她心情沈重的點點頭。

　　多年來，母親的病情都時好時壞，就算她再次受到刺激，情況也應該不會再糟了，她決定聽從皇叔的建議，孤注一擲。

　　「你放心吧！皇叔會支持你。」趙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當作打氣。

　　趙佶換好女裝後，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宮外，在趙焉半強迫的帶領之下，硬著頭皮，與董貴妃面對面。

　　沒想到，董貴妃見著她，居然將她當成了陌生人。

　　「姑娘，你長得好漂亮，是打哪兒來的呀？」董貴妃面帶笑容的審視著她。

　　趙佶邊顫抖，邊回答：「母妃……您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佶兒。」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佶兒？別開玩笑了，我的佶兒是皇太子，怎麼可能會是一名姑娘？」董貴妃掩嘴一笑。

　　趙佶激動的握住她的手。「母妃，請您再將我看清楚一點，我真的是佶兒，我不是男人，是女人呀！」

　　母妃將她當成陌生人看待，教她既失望又傷心。

　　董貴妃毫不留情的甩開她的手。「胡說八道！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為什麼要陷害我的佶兒，說他是一名女人？」

　　她的臉孔漸漸變得猙獰起來。

　　趙佶耐著性子，婉轉的解釋：「娘，您聽說我，我真的是佶兒，只是平常都女扮男裝，所以您才會認不出我來。」

　　她將頭髮紮起來，並插上一支玉簪，髮型跟平常扮男裝時很想像。

　　董貴妃皺緊眉頭，不敢置信的直搖頭。「你騙人！你根本不是佶兒，只是故意假扮成佶兒來嚇我的。」

　　她的口氣轉為嚴厲。「你別傻了，你嚇不倒我的！」

　　見母親咬牙切齒的瞪著自己，趙佶簡直快哭出來了。「母妃，我沒有要嚇您的意思，我怎麼捨得嚇您？」

　　她的聲音，已帶上濃濃的哭腔。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某個嬪妃派來對付我的。快說！是誰派你來的？鄭貴妃還是鍾貴妃？」董貴妃揚高聲量斥罵，完全一反平日優雅的模樣。

　　母親的轉變太過突然，讓趙佶一時間很難接受及適應。

　　她小心翼翼的安撫著對方。「母妃，您真的誤會了，我是特地來看您的，沒有受到任何人指使。」

　　董貴妃的瞳眸好像失焦了一般，整個腦子陷入極度混亂當中，彷彿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敵是友。

　　她伸出食指指著越焉。「他是誰？你的侍衛嗎？他是跟你一起前來害我的？」

　　董貴妃口氣不善，用看仇人的眼神直瞪著他。

　　「董貴妃，你誤會了，本王是皇太子的九皇叔，也是她的輔佐人。」趙焉表明自己的身份。

　　對方的腦子已經夠混亂了，他不能害她更混亂。

　　「九王爺？」董貴妃頓了一下，隨即冷哼一聲。「你一定是冒牌貨，真正的九王爺，此刻一定待在佶兒的身邊教導他，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你們休想欺騙我，我不會上當的。」

　　她的雙腳直往後退，刻意與他們拉開一小段距離。

　　「母妃……」趙佶苦著一張臉，往前走了一大步，但董貴妃卻馬上又往後退了一步。

　　「別過來！你們別再往前走一步，否則……」她快速的往四周逡巡了一遍。

　　「我就當場去撞樑柱給你們看！」

　　她以為趙焉及趙佶要將她抓走，太過慌亂的結果，便是失去了理智以及判斷能力。

　　趙佶焦急得眼眶染上層水霧。「好，我們不會再往前走，我們就站在原地，請您不要衝動！」

　　她好害怕母妃會不小心受傷。

　　「你們滾！我不想見到你們，快滾！」董貴妃雙手抱頭，為疼痛而扭曲著。

　　「母妃？」趙佶急得直掉淚，心口宛如被一反把刀子刨割著，一陣痛過一陣。

　　趙焉用大手按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我們不能再刺激她了，還是先離開比較妥當。」他當機立斷的做出決定。

　　「可是我……」趙佶遲疑著，內心無人交戰。

　　到底該就此放棄，還是再努力試看看？

　　「你母妃狀況不好，不宜再刺激她了，否則，病情將會更嚴重。」趙焉壓低聲音，神情凝重的皺眉。

　　這事，比他想像中的更加棘手。

　　「好，我們先回去吧！」她無奈的回頭看了母親一眼，便垂頭喪氣的離開。

　　一路上，趙佶都默不作聲，心裡一直自責著。

　　回到王府後，她不由得崩潰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該穿著女裝去見母妃的……」她邊哽咽邊啜泣。

　　趙焉皺了皺眉，溫聲安慰她，「要怪就怪本王，是本王出的主意。」他願意扛下所有責任，只要能夠讓她不再感到傷心。

　　「不！我不怪您，要怪只能怪，我沒有早點向母妃坦白真實性別，所以才會造成她長久以來的神經混亂。」她慢悠悠的回答。

　　「你母妃的心病太重，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治癒的。若想讓她完全復原，必須要有耐心。」趙焉的眉頭越皺越緊。

　　「我該怎麼辦？母妃會不會永遠都認不出我來了？」趙佶懊惱的垂下，心裡亂成了一團，理不出頭緒。

　　下一步她該怎麼走？

　　趙焉的雙手擱放在她肩膀上。「唯今之計，你只能繼續扮男裝。」他的神情凝重，喉嚨像是梗了一根刺般難受。

　　「繼續扮男裝？」趙佶訝異的睜大眼。

　　她不敢相信皇叔竟然會說同出這種話來，他不是希望，她能夠早一點回復女兒身的嗎？

　　「沒錯！本王要你登上皇位，當女皇帝。」趙焉語出驚人。

　　趙佶震驚得往後退了一趟。

　　「為什麼？」她不停的搖頭，眼中寫滿訝異。「皇叔，您不是希望我將皇位讓出來給您嗎？」

　　她實在不懂皇叔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事到如今，本王只想保護你。」他擔白直言，不想隱瞞自己的真正心意。

　　經由這陣子以來的相處，他已經瞭解到，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孩子。

　　由她來當皇帝，不僅能夠瞭解民間疾苦，更能發揮親民愛民的本性，使老百姓擁戴她。

　　她那顆孝順仁慈的心，是所有人都不及的。

　　「我還是不懂，皇叔若當了皇帝，一樣可以保護我。」她納悶的望著趙焉，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

　　只可惜，他的表情波瀾不興，眼中更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那不一樣。在赤霄國，因有前例可循，女皇帝是合法的，也可以更改律法，免除刑責。等你當上皇帝後，你不僅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你母妃及你的皇兄們，任何人都無法動你，你甚至不必害怕會有生命危險，或責備反彈的聲浪。」他的語氣沈穩，表情堅定，似乎已下了決心。

　　「這樣一來，皇叔的願望，不就無法實現了？」她深感遺憾的輕歎一口氣。

　　「本王的願望比起你的將來，根本微不足道，本王必須以你的前途及安危為優先考量。」趙焉一字一頓的說，神情認真而執著。

　　趙佶愣了片刻，胸口倏地流淌過一道暖流。

　　皇叔居然將她擺在第一位，這實在讓她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可是……她對皇位根本沒有興趣。

　　「皇叔，您明知我淡泊名利，不是當皇帝的料，而且，我的真實性別——」

　　話未竟，趙焉就霸道的打斷她的話。「是女人又怎麼樣？赤霄國也曾經了過女皇帝，至於是不是當皇帝的料，就看你自己肯不肯用心治國，只要你專心一致在內政上，本王會負責替你守住江山社稷，這樣一來，你的皇位就坐得穩了。」

　　他的話，沈穩又篤定，讓她不安的心情漸漸平利，所有的疑慮也都煙消雲散。

　　「好，我聽皇叔的，我會當個好皇帝，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她願意繼續扮男裝及登上帝位，絕大部分的原因，是為了趙焉。

第8章(2)

　　趙焉激動的握住她的小手，往前一拉。「太好了，本王就知道，你絕不會讓本王失望。」

　　他忘了該斟酌力道，趙佶被他用力一扯，腳步沒站穩，不小心踉蹌了一下，身子往前跌，剛好撞到他的胸口上。

　　獨特又濃烈的男人味道，倏地鑽進她的鼻端，讓她腦子昏沈沈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變得急促又紊亂。

　　趙焉感覺到胸口靠著個軟馥的身子，這才強烈的意識到她是名女人，而且，還是讓他心蕩神馳、魅力無窮的女人。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呼吸也有點不順暢。「有沒有怎麼樣？撞到哪裡了嗎？」

　　他自然而然的以指腹捏住她的下顎，查看她的小臉有沒有受傷。

　　兩人的距離好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纏，鼻端盈繞的都是對方的味道，氣氛頓時變得旖旎曖昧。

　　他一直盯著趙佶紅潤水嫩的唇瓣瞧，內心蠢蠢欲動，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嘗嘗她紅唇的味道。

　　他傾身，往前靠近，直到趙佶驚慌的睜大圓亮雙眼，他才倏地回過神來。

　　「對不起。」趙焉趕緊往後倒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以免自己衝動得做出什麼逾矩的事來。

　　趙佶慌張的垂下，心緒複雜難解，更有點失落及惆悵。

　　剛才，她居然誤以為皇叔會吻上自己？

　　他們兩人是叔侄，她不該有這種違背倫常的錯誤想法，所以她將自己的失常，歸咎於稍早前，與母妃發生的衝突事件。

　　「皇叔，我……感到有點累，先回寢室休息了。」她趕緊找借口搪塞，只希望能夠盡快遠離他，以免被他發現自己的異狀。

　　趙焉心不在焉的擺擺手，頓時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

　　他剛才……不該有那種齷齪又汙穢的思想，他怎麼可以有想吻她的衝動？

　　難道……他愛上她了？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會愛上自己的侄女，這種想法，天理不容。

　　他必須盡快斬斷自己對她的癡心妄想，否則，後果將會不可收拾。

　　他得盡量避開她，這樣一來，他才不會再胡思亂想。

　　＊＊＊

　　最近幾天的氣候不太穩定，一到傍晚就會下起大雷雨。

　　半夜時，狂風大作，趙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意識半清醒半模糊之際，他聽到了敲門聲。

　　「誰？」他機警的半坐起身。

　　「皇叔，是我。」趙佶小小聲的回答。

　　趙焉連考慮也不考慮，就替她開了門。「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就寢？」

　　門外的趙佶一反平常男裝打扮，一頭烏黑秀髮披散在肩膀上。

　　她身上只著一件薄薄的絲綢睡裳，襯托出她的苗條曲線。

　　「外面風雨交加，打雷閃電的，我睡不著，而且……有點怕。」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會對她破口大罵，罵她太懦弱、沒有膽勢，但現在，他卻只是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瞧。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會怕打雷閃電？」趙焉半開玩笑的揶揄她。

　　「我想跟皇叔一起睡嘛。」她突地語出驚人。

　　趙焉差點岔了氣。「跟……跟本王睡？」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不行嗎？」趙佶的聲音帶著哽咽及哭腔，眼淚懸在眼角，幾乎快哭出來。

　　「可是，咱們兩人是叔侄，若是睡在同一張床榻上，於禮不合。」他遲疑著，一反平常直爽豪邁的態度。

　　「我又不會對您怎麼樣……」趙佶聲音蚊蚋的抱怨。

　　趙焉愣了半晌，嘴角微微抽動著。

　　這種話一向都是男人在說的，由她說出口，實在是怎麼聽怎麼怪。

　　他的內心天人交戰了片刻，才輕歎一口氣。「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本王不希望太子的行為落人口實。」

　　「謝謝皇叔。」趙佶的語調上揚，明顯帶著雀躍。

　　兩人躺在床榻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噴鼻而來，讓原本就漢有什麼睡意的趙焉，更加睡不著覺。

　　趙佶翻了個身，玉足不小心碰到趙焉的。

　　趙焉驚訝的挑眉。「你的腳好冰！」

　　「我的手腳一向冰冷。」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年紀輕輕的就身子虛寒，這怎麼行？得好好調養，明兒個，本王馬上吩咐禦膳房燉煮一些滋補養生的藥膳，讓你補身子。」他隨口叨念。

　　「謝謝皇叔。」趙佶頓了一下，身子身顫。「我好冷。」

　　趙焉皺了皺眉，沈默片刻，才低聲道：「靠過來吧！本王替你取暖。」他可是覺得全身熱得很。

　　趙佶挪動身子，悄悄的往前，再蜷縮著身子，依偎在他的懷裡。

　　他的大手自然而然的環住她的腰，兩人貼靠得好近，近到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皇叔，您的身子好暖和，身上的味道也好好聞……」她擡起迷濛的雙眸，直直的望著他。

　　趙焉盯著她彷彿會勾人的黑眸、紅艷艷的唇瓣，突然感到口乾舌燥、身子不聽使喚。

　　他伸出長指，勾住她的下巴，順應本能吻上她的紅唇，輕柔的舔吮著，就像是在品嚐一道精緻的佳餚一般。

　　她唇上的甜美滋味讓她迷醉，他越吻越用力，直想要更多。他撬開她的貝齒，滑溜的舌占進她的檀口中，掠奪她的氣息與味道。

　　他不停的纏絡著她的粉舌，挑弄著她的敏感肌膚，霸道的需索著，沒有給她一點喘息的空間。

　　趙佶忍不住嚶嚀出聲。「皇……叔……」

　　情慾戰勝理智，他吮吻得更加放肆了，他的唇舌往下移，含咬著她的耳垂及粉頸，接著停留在鎖骨。

　　趙焉大手罩上她胸前，或輕或重的揉捏，並用齒輕咬著她的肌膚。

　　趙佶的身子敏感的弓起，掀動唇瓣、嬌聲討饒，「不……不要……」

　　陌生的情慾來得太過兇猛，她蠕動著身子，想掙脫對方的懷抱。

　　她的掙紮，讓趙焉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正做出違背倫常的事。

　　他震驚的睜大眼，並推開她。「對、對不起！」

　　他懊惱的坐起身，雙手抱住頭。

　　如果，剛才她沒有掙紮，說不定他已經對她——

　　他愧疚得想拿把刀殺了自己。

　　「不！我不怪皇叔，因為……我喜歡皇叔！」趙佶輕咬著下唇，聲音聽起來有點顫抖。

　　趙焉倏地轉頭看她，眼中寫滿不敢置信。「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驚世駭俗的話來？」

　　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產生幻聽了。

　　「我、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喜歡您的心情。」她坐起身，將小臉貼在他肩膀上。

　　趙焉一臉嫌惡的推開她。「不！不可以！你不可以愛上自己的叔叔！」就算她真的失去理智，他也得保持清醒才行。

　　他們兩人，不可以一起沈淪，那是天理不容的事。

　　「皇叔，您曾經說過，您可能沒有皇族血統，或許，咱們根本不是叔侄呀！」

　　趙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

　　趙焉卻沈聲斥責她。「本王不能賭這一丁點的可能性，畢竟，事關你的名節，本王絕不能害你被世人唾棄。」

　　「皇叔，我不怕！就算被世人唾棄，我也會繼續喜歡您。」她又不死心的拉住他的手臂。

　　趙焉不加思索的甩開她，彷彿當她是什麼骯髒的東西一樣。

　　「住口！你現在馬上回自己的寢室，本王要你忘記剛才的話，當自己從來沒來過。」他正色警告趙佶。

　　「皇叔……」她一動也不動，仍想繼續與他待在同一張床榻上。

　　趙焉以銳利而兇惡的眼神瞪著她。「快走！不要逼本王攆人！」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趙佶咬緊下唇，眼淚不自覺的流淌而下。「好，我走、我走就是了，請皇叔別生氣。」

　　她狼狽的滾下床，還跌坐在地上。

　　趙焉雖然看了於心不忍，卻還是硬下心腸別開臉，沒去拉她一把。

　　她只能吃力的爬起來，一跛一跛的走出他的寢室。

　　外面的風聲雨聲交雜，他的心裡也在狂風大作。

　　他痛苦的閉上雙眼，感覺自己連呼吸都會疼痛。

　　他根本不想傷害她，他是逼不得已的。

　　驚覺自己真的愛上她了，趙焉驚嚇得全身冒出冷汗。

　　不！這是一場夢！這只是一場惡夢——

　　趙焉倏地從夢中驚醒過來，睜開沈重的雙眼，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真的作了一場夢。

　　他摸摸旁邊的床位，發現上頭是冷的，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幸好這只是一場夢，只不過，夢中兩人的肌膚之親及對話，實在太真實了，讓他到現在仍餘悸猶存。

　　經由這場夢，他發現，自己已經愛上趙佶了。

　　這代表著，他必須開始跟她保持距離。

第9章(1)

　　隔天一早，趙焉在趙佶上早朝前喚住她。

　　「太子，請留步。」他的態度疏遠冷淡，眼中也絲毫沒有溫度。

　　這讓趙佶感到失落與不習慣。

　　「皇叔有什麼吩咐嗎？」她的眼皮陡然跳了一下，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太子登基在即，不宜再待在王府，請太子搬回太子殿吧！」趙焉恭敬的躬身行禮，刻意保持著君臣之禮。

　　他故意站在離她幾步遠的距離，以免自己又把持不住，做出逾矩的行為。

　　他甚至不敢用正眼看她，只敢偶爾瞄一下。

　　「皇叔，這件事太突然了，咱們再從長計議，好嗎？」她慌亂的勸說，心裡則納悶著，皇叔這麼急著要她搬回宮，究竟是怎麼了？

　　「太子若繼續待在王府，恐怕會落人口實。」趙焉的口氣及態度很是強硬。

　　為了與她保持距離，他一定得狠下心來才行，不能夠有一絲猶豫。

　　「我是太子，又有誰敢在我背後說長道短？」她講得理直氣壯。

　　「太子與本王走得太近，難免會有流言傳出，說本王想攝政或奪政，到時候，將會影響太子的名聲。」他嚴肅的解釋，態度依然強勢，不肯讓步。

　　「他們要說就去說，我不怕。」趙佶忿忿不平的握緊雙拳。

　　她之所以不想當皇帝，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不管她做出什麼決策，總是會有一部分的朝臣，故意唱反調或抨擊她，而另一部分的朝臣，則是為反對而反對。

　　她無法適應官場生態。

　　「太子不怕，本王怕。一旦朝臣連名攻擊本王，本王有可能連踏進皇宮一步都顯得困難重重。」他據實以告，神色凝重。

　　「這……我會以太子的身份，保住您。」趙佶信誓旦旦的保證。

　　趙焉卻很不客氣的搖搖頭。「以太子目前的能力，恐怕不行。太子別忘了，皇上還健在，他仍然可以操控朝政。」

　　他故意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堵得趙佶幾乎無法反駁。

　　「皇叔要我搬回太子殿，這倒是沒什麼問題，只不過，皇叔不能阻止我常回王府探望您。」她願意退一步，暫時妥協。

　　她不想只是在朝堂上見到他，那樣時間太短了。

　　「不行。」趙焉斬釘截鐵的拒絕。

　　「為什麼？」她納悶皇叔今日的態度為何如此強硬。

　　「你若常回王府走動，其他朝臣難免會過度聯想，認為本王仍然意圖干政。」

　　他按照常理分析給她聽。

　　「這樣未免太不公平了，難道我連行動的自由都沒有？」為了顧全大局，她一定得過得這麼沒有尊嚴嗎？

　　「等太子登基後，自然會體會到朝堂上的微妙之處。」趙焉語帶保留，不想說出太多黑暗面，以免影響她的心情。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會搬回太子殿，也會謹記皇叔的交代。」趙佶勉為其難的答應，內心感到一陣悵然若失。

　　即便是一國之尊，也有許多身不由己之處。

　　「還有一件事，本王想請求太子恩準。」他垂下眼，眼中隱隱閃動著複雜難解的光芒。

　　「什麼事？皇叔請直說吧！咱們之間，不需要那麼客套。」他疏離的態度，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本王想告假一個月，請太子成全。」他低聲說，口氣平板，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請假一個月？為什麼這麼突然？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趙佶慌亂得刷白小臉，再次受到刺激。

　　皇叔這個要求，不是擺明了存心疏遠她嗎？

　　她不解，自己究竟說錯什麼話，或做錯什麼事了？

　　「本王統領兵權數年，最近感到有點疲累，想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希望太子能夠體諒。」他客氣有禮的解釋，眼神卻有點飄忽。

　　「不！我不答應，我需要您。」這次，趙佶拒絕得義正辭嚴。

　　她無法忍受一個月見不到他，這對她來說，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她早已習慣有他在身邊陪伴的日子，見不到他、聽不到他說話，她會感到慌亂不安，心情也安定不下來。

　　「太子，你已經不需要本王了，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學著獨當一面。」趙焉板著臉，諄諄告誡她。

　　假使太子，長此以往一直依賴他，那麼她何時才能獨立自主？

　　她得提早接受現實殘酷的一面。

　　「皇叔，您想告假，我可以應允，不過，不要告假那麼久，好不好？七天可以嗎？」她低聲下氣、小心翼翼的詢問。

　　七天不見他，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太子，七天太短了，本王堅持告假一個月。」趙焉皺了皺眉，並未發怒，但口氣卻越來越冰冷。

　　太子說出那種會讓人誤解的話，實在讓他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要不是他現在強逼自己得心如止水，他早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皇叔，您一定要這麼堅持，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留給我嗎？」趙佶哀怨的癟嘴，小臉垮了下來。

　　虧他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要保護她的安全，現在卻極力與她劃清界線，簡直讓她摸不著頭緒。

　　「太子，本王這麼做是為了你好，請你答應。」趙焉恭敬的微彎著身子，不敢正視她。

　　「如果我不答應呢？」她咬了咬下唇，決定任性一次。

　　她不相信皇叔會對她完全不留情面，她有信心，他一定會為她而軟化態度。

　　「如果太子不答應，今後，本王就不會再讓太子踏進王府一步。」趙焉沈聲威脅她，字字句句聽起來，都帶著不容人反對的氣勢。

　　趙佶被他的氣勢給震懾住了，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開合著唇瓣，無聲的抗議。

　　他的威脅，讓她不答應也得答應。

　　「好，皇叔的要求，我全都答應。」她決定暫時妥協。

　　山不轉，路轉；他不想上朝，她就直接來王府。

　　她以後就每天都來報到，一樣可以每天見到他的面，他想疏遠她，她就偏偏要黏他黏緊緊的！

　　她要用實際的行動證明，她不能沒有他，更要讓他知道，他在她的心裡，有多麼的重要。

　　＊＊＊

　　趙佶吃了閉門羹，第一天探訪王府失敗。

　　她再接再厲，第二天再來，但趙焉出門去了。

　　接著，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都不在王府。

　　直到七天過去，她終於如願見到了趙焉。

　　經過七天的分離，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皇叔了；見不到他的時候，她心慌意亂、胡思亂想，腦子裡全是他的身影。

　　她渴望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甚至感受他的體溫。

　　只可惜，趙焉對她的態度依舊冷冰冰的。「本王不知道太子這麼閒，每天一下朝，就往王府跑。」

　　這話，帶著濃濃的嘲諷，但趙佶卻一點兒都不以為意。「我想見到皇叔，跟皇叔說說話。」她的眼中，寫滿對他的思念及愛慕。

　　她是那麼的直接又擔白，趙焉幾乎招架不住。

　　「太子，這不是你應該說出口的話，請斟酌用詞。」他往四周瞄了一下，確定沒有閒雜人等，這才悄然鬆了一口氣。

　　這兩句話要是傳出去，一定會被有心人大作文章。

　　「身為太子，如果無法暢所欲言，這樣的太子未免當得太窩囊了。」她悶聲回答，不甘心的咬著下唇。

　　趙佶此刻的感受，就像被人當頭潑了一桶冷水似的，從頭冷到腳。

　　皇叔沒給她一句親切的問候就算了，居然還故意打擊她？

　　但他表現得越疏離，她就得表現得越熱絡，偏要跟他唱反調。

　　她不相信他是鐵石心腸的男人。

　　「本王記得太子是識大體的人，不會說出不合宜的話來。」趙焉的態度依然畢恭畢敬的，口氣甚至比對陌生人還要冷淡。

　　趙佶卻沒有因此而洩氣，她才不會被他那張冷臉給輕易嚇跑。

　　「在皇叔的面前，我寧願做回自己，如果連皇叔也不能包容我，那我只好一輩子，當自己是沒有自我的行屍走肉了。」她說得可憐兮兮的，眼角還泛著淚光。

　　她記得，皇叔似乎對她的眼淚沒轍。

　　趙焉的臉龐果然變得有點僵，心裡築起的高牆，也悄悄的崩塌一角。

　　他暗忖，自己的語氣是否真的太過殘忍無情？

　　只是一思及必須與她保持距離，他就沈下臉、牙一咬，揚高聲量怒斥。

　　「王府不是太子殿，本王也不是可以讓太子傾訴心事的合適人選。」他全身緊繃，語氣強硬，臉上彷彿結上一層千年寒冰。

　　他鐵了心，要與她劃清界線。

　　而且，他必須趕她走，否則時間一久，他肯定會按捺不住而露餡。

　　趙佶無視於他如冰似霜的表情，依舊自顧自的說著。「不管皇叔怎麼對待我，我都會將您當成自己人看待。」

　　說完，她咧開嘴，附贈一個香甜溫暖的微笑。

　　如此無害又魅惑的笑容，讓趙焉的心為之一蕩，臉上的假面具幾乎破碎。「就算自己人，也該保持一點距離，宮內宮外耳目眾多，若被人——」

　　「我不怕，只要有皇叔在身邊，我什麼都不怕。」怕他又再說教，她趕緊先開口。

　　「可是——」

　　他薄唇才微掀，軟軟的唇瓣隨即覆了上來，趙佶出其不意的，給了他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

　　趙焉全身一震，嚇了一大跳。「你做什麼？」他整個人彈跳開來，瞬間離她好幾步遠，彷彿她染上瘟疫似的。

　　「我喜歡皇叔。」她真心敘述，為自己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

　　「你瘋了！你怎麼可以喜歡上本王，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他的臉色忽紅忽青，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高興。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事來，先前的惡夢竟然成真了。

　　但他唇上依稀還殘留著她的餘溫，鼻端也盈繞著揮之不去的淡淡香味，事實告訴他，他不是在作夢。

　　「經由這七日的分離，我才發現，我無法克制自己思念您的心情，我喜歡上您了。」趙佶毫不掩飾，大膽的告白。

　　事到如今，她決定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被皇叔踢出王府。

　　打從皇叔開始疏遠她起，她的心口就像被奪了一塊大石一般，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見不到他的日子，她吃不下也睡不好，腦子裡出現的都是他的身影。

　　在朝堂上看到身形與他相似的朝臣，她也因差點認錯人，而鬧出笑話來。

　　她對他的思念越來越深，她相信他的大嗓門，甚至惡毒又霸道的言詞，她相信他的味道、體溫……

　　她期待他能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給她一句問候的話，但希望一再落空，讓她的心情惆悵不已。

　　這種想見又見不到的焦躁心情，讓她瞭解到，自己已經無法自拔的愛上他了。

　　因為分離，讓她驚覺，原來自己的心，早就遺落在他身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只是盲目的崇拜本王，不可能喜歡上本王的，本王是你的皇叔。」趙焉壓根不相信她的告白，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情，竟然和她一樣。

　　他們兩人絕不可以一起沈淪，否則都將會萬劫不復。

　　「我是真心喜歡您的，把您當成比父皇及母妃更重要的人。明知道我們兩人的身份不可能在一起，但喜歡就是喜歡了，又能怎麼辦？」趙佶一臉苦惱，小臉皺成了苦瓜。

　　「跟本王在一起，你只會被世人唾棄，這樣也無所謂嗎？」他不想害她被眾人唾罵，那簡直比直接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無所謂。」她的回答堅決而篤定，唇邊噙著一抹篤定的笑容。

　　她的笑容太燦爛，讓他無法直視他，深怕只要看一眼，他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你太衝動了，將來肯定會後悔。」趙焉別開眼，神情肅冷。

　　他們兩人年輕相差懸殊、身份不合宜，壓根不可能在一起。

　　「我不會後悔。」話落，她就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又印下一吻。

第9章(2)

　　這一吻，停留在他唇瓣上的時間久了一點。

　　這一吻，觸動了他潛藏在內心裡的情意。

　　趙焉伸出大手，捧住她的小臉，化被動為主動，吻上她的紅唇。

　　他的薄唇輾壓著她的唇瓣，狂肆的需索著她口中的甜美的味道，還時輕時重的咬啃著她的柔軟肌膚。

　　他用舌尖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纏綿著她的粉舌，吸吮著甜蜜的津液及味道。

　　他的吻就像狂風暴雨一樣，來得急也來得猛，肆虐著她口中每一處敏感。

　　趙佶差點喘不過氣來，只能跟隨著他的節奏，任由他予取予求。

　　溫熱而歡愉的暖流從唇齒間爆發，流竄到她的全身，她感到一陣天旋天轉，四肢虛軟無力，只能癱軟在他的懷抱中。

　　趙焉吻得不夠盡興，乾脆將她打橫抱起，來到自己的寢室。「本王要的，不只是一個吻。」他的嗓音低沈沙啞，還帶著一股濃濃的情慾。

　　「無論皇叔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反抗。」她的小手攀住他的頸項，雙眼迷濛、唇瓣微啟，神態嬌媚動人。

　　他體內的獸性突地被喚起，下腹蠢蠢欲動。

　　他不想當一隻野獸，但想要她的慾望，卻來得又狂又猛，他根本克制不住。

　　他將她輕放在床榻上，脫下她的上衣，只留下一件薄薄的抹胸。

　　然後，大手撩開她的抹胸，覆在雪白肌膚上遊走，當他觸碰到她的頂端時，她忍不住全身一陣輕顫。

　　他低下頭，含住一片雪白，喉嚨發出滿足的低吼。

　　「皇……叔……」她舒服又痛苦的輕喊。

　　「叫我趙焉。」他想聽她親口喊他的名字。

　　此刻，他們的關係不是叔侄，而是男人與女人。

　　「趙焉、趙焉……」她狂亂的喊叫著，體內竄過一股異樣的空虛。

　　他在她的胸前印下一片片屬於自己的烙印。

　　當他擡眼，瞥見自己的傑作時，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瞧他做了什麼？她可是他的侄女，他怎能夠與她有肌膚之親？

　　他們的相愛，根本是天理不容的事。

　　趙焉拉著趙佶坐起身，再幫她穿好衣服。「忘了今天的事，咱們兩人不能夠相愛。」他鄭重的說，理智瞬間全部回籠。

　　「皇叔，咱們不該被世俗的枷鎖捆綁住。」她的聲音輕得像在呢喃。

　　「歷年來，離經叛道的帝王多的是啊。」她為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住口！本王可沒教過你做出荒唐事，只要咱們兩人是叔侄一天，咱們就不能夠在一起。」他板著臉怒斥，態度堅決。

　　「可是……」她不甘心兩人只能維持著生疏的君臣，及叔侄關係。

　　「別再說了，太子請回宮吧！以後請多加約束自己的行為。」他的話語冷淡，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趙佶心灰意冷的垂下眼。「皇叔不希望看到我，那我就先回宮了，但我不會放棄皇叔的，永遠都不會。」她信誓旦旦的承諾著。

　　趙焉別開臉，下巴始終繃得緊緊的，臉上的線條很僵硬。

　　「快走。」他低吼一聲，聲音響遍整間寢室。

　　趙佶邊走邊回頭，見他連道別的話都不肯說，眼中瞬間瀰漫著一層水霧。

　　為什麼愛人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一點都感受不到其中的酸甜滋味，她嘗到的都是苦味。

　　但是，她不會打退堂鼓的，總有一天，她非要嘗到愛情的甜蜜不可。

　　＊＊＊

　　波斯國宮變，波斯王子達路斯，前來中原求助。

　　他先去探視臥病在床的皇帝，皇帝見到他後，驚訝得睜大眼，原本虛弱無力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但見到達路斯後，精神全來了。

　　他的長相跟趙焉有八分像，讓皇帝再次質疑起趙焉的真實血統。

　　他暗中召來趙焉，讓他與波斯五子達路斯相見，並且滴血認親。

　　事實證明，他們兩人真是父子。

　　達路斯也告知，當年文貴妃原本是一名舞孃，兩人在一場宴會上相識，自此之後，就時常私下見面，也情愫漸生。

　　可當年的皇帝看上文貴妃，決定冊封她，他們兩人雖無緣在一起，但在達路斯回波斯前，文貴妃卻將自己獻給了他。

　　直到最近，波斯皇宮發生宮變，沒有生下皇子的達路斯居於劣勢，才會前來中原、尋求皇帝的支持及庇護。誰知，竟意外的發現，原來自己在中原擁有了一名親生子。

　　波斯皇宮的宮規規定，只要第一順位的繼位者有兒子，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當上波斯國的國王。

　　達路斯低聲下氣的請求趙焉與他一起回波斯，趙焉頓時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皇帝也在一旁威脅利誘，告知他朝中眾臣原本就對他很不滿，再加上身世的問題，情勢對他更不利。因此要他回波斯去，別再繼續留在中原了。

　　趙焉想起趙佶對他的那份特殊感情，怕自己會拖累她的前途，便決定徹底斬斷情絲，離開她。回波斯國。

　　他請皇帝公佈一份假的諭旨，昭告天下，讓他前往波斯國和親。

　　這樣一來，他就能明正言順的離開趙佶，了無牽掛的回波斯去。

　　趙佶得知這件事後，激動得前來找趙焉問明原由，並且想勸他留下來。

　　「皇叔，您不是自願去波斯的，對不對？」她急急的抓住他的手臂，像是只要她一放開，他就會消失不見。

　　趙焉面無表情的撥開她的手。「為什麼不去？」他挑眉反問。

　　「您對波斯國一點都不熟悉，跟波斯公主也根本沒見過面，怎麼可能答應去和親？」她依照常理推斷。

　　「本王對異族文化原本就極有興趣，對波斯公主更加好奇；再者，代表赤霄國前去波斯和親，也算是一種無上的光榮。」他說出強而有力的理由。

　　趙佶不敢置信的睜大眼，不停搖頭。「皇叔，您不是那種貪戀榮華富貴的人，您一定是被父皇逼的。」

　　他怎麼捨得離開赤霄國、捨得……離開她？

　　「本王當然是貪戀榮華寶貴的人，你之前看錯本王了。」趙焉扯唇哼笑，故意貶低自己的人格。

　　他得破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地位，讓她對他感到失望才行。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您是這種人！」她邊搖頭邊往後退，突然覺得他好像變成了她不認識的陌生人。

　　「太子，你怎麼依然這麼天真單純？本王當初之所以答應輔助你，當然是因為有利可圖，可以統領兵權又可以攝政，何樂而不為？」他漫不經心的，故意表現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事實上，他一開始的確是抱著這種自私自利的心態，只不過後來良心發現，又愛上了趙佶，才會寧願失去一切也要保護她。

　　「不是的，這完全不像是您會說的話，是不是……是不是父皇或朝臣，對您施加壓力？」她趙想越不對勁，臉色變得有點蒼白。

　　父皇前陣子與皇叔發生誤會，而朝臣們向來沒給過他好臉色，但除去這些因素後，她實在想不出來他的態度究竟為何轉變。

　　「你以為本王，是這麼輕易就會屈服在惡勢力之下的男人嗎？」趙焉高傲的擡起下巴，雙眼直視前方。

　　「皇叔的意思是說，您真的是……自願的？」趙佶震驚到腳步踉蹌了一下，幸好身旁剛好有一張茶幾，讓她得以適時撐住自己搖晃的身子。

　　「要不然呢？你認為本王，還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苦衷嗎？」他咧開嘴，存心嘲笑她，想讓她知難而退。

　　「您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她的聲音哽咽，帶著哭腔，喉嚨彷彿梗著一根刺般的難受。

　　她全心全意的依賴他，把感情全都交給他，沒想到到頭來，一切都是空。

　　「感情算什麼？唯有名利及權勢，才是最值得追求的目標。」趙焉依舊板著一張臉，只有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光芒，洩漏出他的心虛。

　　傷她實非他所願，可是，他不得不傷她。

　　如果可以，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要傷害她。

　　「皇叔，您當真要做個如此絕情絕義的男人？」她握緊雙拳，全身都因激動而微微抖瑟著。

　　「如果你是真的男人，你也會作出跟我一樣的事來。去波斯國可以得到權力，又可以得到美人，何樂而不為？」他挑眉反問。

　　「波斯國的公主，比我好嗎？」她胸口湧上一股強烈的嫉妒，喉頭一陣酸澀。

　　「不用看也知道，波斯國公主的身材及臉蛋，一定比你還要好太多倍。」趙焉故意誇大其詞。

　　「住口！您不是我的皇叔，我的皇叔，不會說出這種打擊我的話。」她掄起拳頭，不停的往他的胸口上揮舞。

　　可惜她的每一拳，都是花拳繡腿，感受不到一丁點力道。

　　「你可以當作我從來沒有存在過，我也會慢慢淡忘你。」他嘴裡說得輕鬆，其實心正在淌血。

　　他何嘗願意割捨這段感情？

　　趙佶深吸一口氣，嗓音嘶啞。「既然皇叔已經做出選擇，我也不便加以干涉，只能祝福您了。」她一字一句，都說得艱澀又痛苦。

　　他鐵了心要走，她又如何留得住？

　　不如就放他自由，讓他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只是他若走了，她的心也會跟著遺落。

　　因為她的心已經給了他，再也收不回來了。

第10章(1)

　　趙焉離開的那一天，趙佶沒有去送他。

　　她無法忍受離別的痛苦，而且只要一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他，她就心如刀割。

　　趙焉離開後，她無心於國事，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上朝，畢竟父皇將江山社稷交給了她，她不能讓父皇失望。

　　由於父親的病情不穩定，她時常去探望他。

　　這天，她不小心見到父皇斥罵一名侍衛打扮的男人。

　　「混帳！你是怎麼辦事的？竟然連跟個人也跟丟了！枉費你身為大內高手的美名。」

　　「皇上，九王爺實在太狡詐了，小的……沒想到他會耍把戲。」男人愧疚的低垂著頭。

　　「他是怎麼甩掉你的？」皇上納悶的擰眉。

　　他知曉九弟一向不是心思細膩的人，為何這次卻似乎對他有所防備？

　　「九王爺跟著和親隊伍出發後，找了一名身材與他相似的男人冒充他，然後半途中，另外騎乘快馬繞小徑離開，小的沒有發覺，才會跟丟人……」男人越說越小聲，頭也越垂越低。

　　「你的意思是說，九弟用了調虎離山之計？」皇帝的語氣帶著驚訝，還摻雜了一點不敢置信。

　　他怎麼也沒想到，九弟的心思竟如此縝密，連他也防？

　　難道……九弟已經發現，他從未真心對待過他了？

　　「應該是。」男人隨口應道。

　　「既然他身上流的是波斯王族的血統，本王就不能讓他帶著皇室秘密離開。」

　　皇帝神情肅冷的問：「九王爺臨行前，有跟什麼人見過面，或說過話嗎？」

　　「沒有。」男人的聲音篤定。

　　「沒有？那就更奇怪了，莫非……他真的察覺到，朕要對他不利，讓他無法活著離開赤霄國？」皇帝悶聲低語。

　　「這個小的，就不得而知了。」男人搔搔頭，不知該怎麼接話。

　　皇上忍不住又發起脾氣來。「混帳！朕交代你的事，沒有一件辦得好。先前交代你刺殺八公主，你也失敗，現在又出紕漏，簡直是酒囊飯袋！」

　　「小的知錯，請皇上恕罪！」

　　「去給朕盯著太子，若有什麼不對勁，就趕緊前來通報。」皇帝沈聲命令。

　　他要看著太子，讓他保護好自己的江山社稷，絕對不能讓赤霄國，落入外人的手中，否則，他將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趙佶半蹲在皇帝寢室外的樑柱後頭，以雙手捂著嘴巴，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身子還隱隱抖瑟著。

　　直到此刻，她才瞭解父皇的為人。

　　原來，在他仁慈寬厚的外表下，隱藏著一副歹毒的心腸。

　　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自己的親生女兒，及相處幾十年的弟弟，都要趕盡殺絕。

　　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皇叔、利用他保住趙氏的江山，一旦她及皇叔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就會想盡法取他們的性命。

　　他真的是她的父親嗎？為什麼她覺得這個人好陌生？

　　難怪皇叔寧願離開赤霄國去波斯，因為他原以為的親情，到頭來只是欺騙與謊言而已。

　　她也想離開這裡，她不要當皇帝，一輩子都活在虛偽與勾心鬥角之中。

　　但她該到哪裡去才好？

　　趙佶深吸一口氣，心中有了打算。

　　隔天，在朝堂之上，李將軍提出邊境小國蠢蠢欲動，屢屢派人越境探問駐軍情況，建議派武將前往邊境巡視，以嚇阻敵國的擾亂。

　　趙佶自願前往邊境視察，但皇帝得知後，卻極力反對。

　　「皇兒，再過不久，你即將登基為帝，此刻若貿然前往邊境，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朕該如何對老百姓交代？」皇帝憂心忡忡的問。

　　趙佶不疾不徐的回答：「正因為孩兒即將登基為旁，才得拿出一點功績來。此刻，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機會，再者，孩子可以趁機探探敵國的實力，對擴張版圖也是有助益的。」她積極的勸說。

　　皇上深思了片刻。「你說的固然沒錯，但……」他仍然認為不妥當。

　　「父皇，孩兒會請李將軍陪同，他行軍作戰的經驗豐富，孩兒不會有事的，請您放心。」她再三保證。

　　只要過得了父皇這關，就算其他朝臣反對，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此次去邊關，路途遙遠，你吃得了這個苦嗎？出門在外，可不比在皇宮。」

　　皇上意有所指的打量著她。

　　趙佶不以為意，且自信滿滿的道：「父皇別忘了，孩兒曾經讓九皇叔特訓過，如果連一點苦都吃不下，那先前的訓練，不就全都白費工夫了嗎？」

　　皇上微挑眉，語帶讚賞。「皇兒長大了，越來越有擔當，朕就知道，把江山交給皇兒是正確的抉擇。」

　　沒有其他皇子比趙佶更好操控了，因為她既孝順又仁慈，絕對不敢反抗他。

　　「父皇的意思是……答應孩兒前去邊關視察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竊喜，但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冷靜自持。

　　皇上淡淡的點頭，「讓你去見見世面也好，對將來行軍打仗也有助益。」

　　他的出發點，全是為了赤霄國的長治久安。

　　「謝父皇，孩兒絕不會辜負父皇的期望。」趙佶恭敬的躬身行禮，但心裡盤算著，此次前往邊關，她就不打算再回來了。

　　她要去波斯找趙焉，既然他的身上沒有赤霄的皇室血統，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再也不需要顧慮道德與倫常。

　　在出發前，她私下會見三皇子及宰輔，將國事大致交代完整，理由是怕此次出行危險，要是有個萬一，眾人可以馬上應變，不至於慌了手腳。

　　因她設想周全，眾人全都不疑有它。

　　在滿懷期待之下，她終於如願前往了邊關。

　　邊關氣候不太穩定，日夜溫差大，再加上旅途勞累，趙佶沒多久就病倒了。

　　為了早日見到趙焉，她寧願繼續趕路，也不要中途停下來休息，就連李將軍的勸告她也聽不進去。

　　李將軍說不動她，只好一邊替她安排船隻，一邊強逼著她吃藥。

　　臨行前，李將軍殷殷叮囑她得好好的照顧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能夠勉強，萬一找不到趙焉，可以回來投靠他。

　　他已經暗中請心腹將領，把一家老小及董貴妃全都帶到大涼國去，隨後他也會去大涼國與他們會合。

　　畢竟，幫助太子逃走，可能會被誅連九族，他必須先安排好退路。

　　趙佶放下公主身份，向這老人磕頭道謝後，就登船前往波斯國。

　　儘管前方等待著她的是未知的旅程，她仍然義無反顧的往前走，為了愛，她一定要勇敢的向前行。

　　趙佶離開後，李將軍就找來一具因病而亡，身形與太子相像的男屍，並請工匠做了一張人皮面具替他戴上。

　　他將此事偽裝成太子因染上瘟疫，所以臉上長瘡，還不幸在邊境病亡。

　　消息傳回赤霄國，朝臣們因怕瘟疫擴散，根本沒人敢查驗太子的屍首。

　　就這樣，儲君人選，改成了三皇子。

　　＊＊＊

　　趙佶抵達波斯國的都城後，才體會到，除了語言不通、水土不服等問題之外，怎樣入宮見趙焉才是一個大難題。

　　在波斯國，她只是一介平民，根本沒有機會進宮，連見趙焉一面都顯得困難重重。

　　她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入眼所及，全是不同膚色的人種，這讓她覺得既陌生又害怕。

　　突然，街尾傳來一陣喧嘩，一輛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逐漸往她的方向駛來。

　　領在前頭那輛最大、最漂亮的馬車上頭，坐著一句身穿錦衣華服的男人，那個男人，就是她日夜思念的趙焉。

　　在一片喧鬧聲中，她聽到一陣漢族的耳語。

　　「最近登基的波斯國王，聽說有一半漢族血統耶。」

　　「真的假的？前陣子不是發生宮變嗎？他是如何登基的？」

　　「聽說他父皇前去中原赤霄國尋求幫助，卻意外認回失散數十年的皇子，回國後，他父皇突然病倒，他才得以登基。」

　　這些耳語，讓趙佶得知，原來九皇叔竟然已經即位，成為波斯國的統治者了。

　　她在心裡為他高興之餘，卻也不免擔心起，她該如何才能見上他一面。

　　她往圍觀的人群中鑽，希望能夠幸運的引起他的注意。

　　誰知，她繫在腰間的一袋金幣，竟然被扒手偷走了。

　　原來偷竊之人趁亂偷東西，因為這樣比較容易得手。

　　「小偷！有小偷！把我的錢袋還給我。」她放聲大喊，追著往街道對面逃逸的男子。

　　兩名漢人得知鄉親被搶，紛紛加入追人的行列。

　　圍觀的人群被打散，小偷大剌剌的往街道上跑過去，完全不在乎波斯國最高統治者所搭乘的馬車，就停在一旁。

　　當趙佶狼狽的從街道另一端出現時，趙焉震驚得忘了該怎麼呼吸，視線完全黏在她的身上。

　　他急急從馬上車跳下來，飛奔到趙佶的面前。

　　「佶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哽咽的問，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想抱住她，感受她真實的存在，證明自己不是因為思念而產生了幻覺，但眾目睽睽，他不能做出衝動又不符合身份的事來。

　　趙佶的雙眼也瀰漫著一層水霧，感動又慶幸的望著他。「我來找你了，我千里迢迢的前來找你，只因為，我不能忍受沒有你的日子。」

　　「你……是怎麼到波斯的？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來找我。」趙焉的眼眶微微濕潤，閃動著亮光。

　　「是李將軍幫助我的，幸虧有他，我才能順利登船來到波斯國，還幸運的在下船後沒多久就遇見你。」淚盈於睫，趙佶心中充滿感激。

　　「你剛到波斯國，身子一定很疲累，我先帶你回皇宮休息。」趙焉讓她坐上馬車，載著她回到富麗堂皇的宮殿。

　　一回到皇宮，他就帶她來到自己的寢殿。

　　屏退所有的人之後，他用力的抱住她。「佶兒、我的佶兒，我以為今生今世，都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的語氣夾雜著感動與激動。

　　趙佶沒有回抱他，反而輕輕推開他的胸膛。

　　「你根本一點都不愛我。」她瞠怒的指責。

　　「誰說我不愛你？我每天都好想你，想到快發狂了。」趙焉急急的反駁，額際冒出冷汗來。

　　她什麼都可以懷疑，唯獨不能懷疑他的真心。

　　「你說謊！如果你愛我，當你決定回波斯國的時候，你就應該想辦法帶我走，而不是自己一個人離開。」她緊咬著下唇，一臉不悅。

　　兩人分開後初相逢，原本是不應該翻舊帳的，但她就是忍不住想抱怨。

　　趙焉垂下眼，輕歎一口氣。「我自知自己虧欠你，欠你一個解釋，請相信我，我絕對不是故意拋下你的。當時，你即將登基為帝，若跟我一起走，豈不是會變成一名被世人唾罵的太子？再者，波斯國發生宮變，我回波斯國，命運未卜，是好是壞難以預料，怎麼忍心拖思你跟著我一起受苦？」

　　趙佶不認同的哼了聲。「你不該以自己的立場替我決定未來，我要的，從來不是當上皇帝，而是跟你在一起。」

　　這自以為是的男人，竟然完全無法體會她的心情，真是令她生氣！

　　「很抱歉！我太獨斷獨行了，應該設身處地替你著想才是。」他坦然的承認錯誤。

　　因為這次他真的做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你不要以為光是道歉，我就會原諒你。」趙佶雙臂環抱在胸前，不悅的轉過身去，不想看他。

　　趙焉從她的身後抱住她，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其實，我有在思考彌補你的辦法，我本來打算等政權穩定後，便回赤霄國找你，偷偷將你帶出來的，沒想到，你自己先行動了。」

　　他的行動力竟然比不上一個女人，實在有點丟臉。

　　「話說得好聽，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她用力推開他，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小臉也罩上一層寒霜。

　　為了安撫她，趙焉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眼中寫滿濃濃的深情。

　　「心愛的佶兒，我鄭重的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他作勢要往地上跪。

　　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一舉，趙佶慌亂的扶住他的腰。「堂堂波斯國的君王，居然低聲下氣向我賠不是，不覺得丟人嗎?」

　　她的雙眼四下逡巡著，深怕有人突然闖進來，會看到這一幕。

　　還有，他曾經是她的長輩，讓長輩對自己下跪賠罪，她於心不安。

　　「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我願意俯首稱臣，只希望你能夠原諒我；如果你不肯原諒我，我就帶著你遠走高飛，直到你氣消為止。」他的神情認真、口吻篤定，表明自己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你才剛登基不久，捨得放棄權勢名利嗎？」趙佶涼涼的反問。

　　「你都可以為了我放棄登基為帝，我也可以為了你放棄當波斯國王。」他的真心誠意，一點兒都沒有遲疑。

　　為了回報她的真情，他願意放棄一切。

　　趙佶感動得吸了吸鼻子，拉著他站直身子。「算了啦，我原諒你。」

　　她原本想再繼續懲罰他的，但聽到他的肺腑之言，她滿腹的怨氣，全都消失無蹤了。

　　其實，他們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只是太為對方著想，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你這麼輕易就原諒我了？」趙焉不敢置信的睜大眼，不相信她這麼好講話。

　　「我的確原諒你了，只不過，我還要評估你的表現，萬一你不合格，我定會選擇離開波斯國、離開你。」她面無表情的回道，口氣強硬。

　　她為他吃了這麼多苦，絕對不可以輕易原諒他。

　　就算只是口頭上的威脅，也算是為自己出了一口怨氣。

　　「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得到幸福，讓你不後悔跟我在一起。」趙焉信誓旦旦的允諾。

　　趙佶沒再答話，趙焉認為她已經默許自己，便開心的再次抱住她，並且給她一個久違的深吻。

　　他將全部的思念，化作一個深情的吻，只願吻她吻到地老天荒。

　　這一吻，代表他的承諾與保證；這一吻，代表他會愛她一生一世，兩人永不分離。

第10章(2)

　　＊＊＊

　　趙佶自從與趙焉相逢之後，每天都沈浸在喜悅中。

　　但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趙焉總是忙於政務，陪她的時間越來越短，兩人見面的次數，也少之又少。

　　而且趙佶不懂波斯語。

　　在皇宮裡，沒有人可以陪她聊天解悶，她又不敢到處亂逛，怕迷路鬧笑話，於是，日子變得枯燥煩悶，她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幾日後，趙焉歡天喜地的前來見她，身後還尾隨著一名年輕美艷的女子。

　　他沒有事先介紹女子的身份，就將一件作工精緻、用金銀絲線織成的大紅喜服攤在桌上。

　　「佶兒，你覺得這件喜服怎麼樣？好看嗎？」他的雙眼及眉梢皆染上喜氣。

　　「好看。」她不加思索的回答，續問：「你這幾天就是在忙著準備喜服嗎？」

　　說完話，她的小臉頓時刷白，身體也有點顫抖。

　　她沒忘記，當初，他前來波斯的理由是和親。

　　難道，他真的要娶波斯女子？

　　「也不全然是準備婚禮，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處理及熟悉政務。」他據實以告，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你要成親了？」趙佶感覺體內沸騰的血液，在瞬間凍結了。

　　她想問對方是誰，但沒有勇氣問出口，怕承受不住打擊。

　　「是的，我要成親了。」趙焉的嗓音帶著雀躍，視線往身旁的美麗波斯女子掃去。

　　兩人相視一笑，展現彼此間絕佳的默契。

　　趙佶不敢置信的往後倒退一步，身子有點搖晃，四肢虛軟，幾乎站不住腳。

　　這麼重大的事，他竟然現在才告訴她？

　　在她經歷與他相逢的喜悅之後，又給她重重的打擊，這打擊沈重得她再也無力支撐，差點崩潰倒下。

　　「恭喜你……」她的嗓音乾啞，喉嚨湧上一股酸澀感。

　　除了祝福他，她還能夠說什麼？

　　「謝謝！」趙焉爽快的道謝，唇邊始終噙著一抹神秘的笑容。

　　「等你大婚之後，我還能夠待在皇宮裡嗎？」她吶吶的問，委屈的咬緊下唇。

　　是她心甘情願放棄一切來找他的，她就得承受不如預期的後果。

　　「你當然得待在皇宮裡，除了這裡，你還能夠去哪裡？」他說得篤定，且理所當然。

　　趙佶卻聽得一陣心酸。

　　言下之意是，除了依靠他，她根本無處可去。

　　她得每天看著他，與新婚妻子甜蜜幸福的一起生活。

　　「那就好，至少我還能夠待在你的身邊。」她垂下眼，喃喃自語。

　　「這幾天比較忙，你如果需要什麼，就告訴宮女們。」趙焉隨口吩咐。

　　趙佶點點頭。「婚禮什麼時候舉行？」她的眼中黯淡無光。

　　「三天後。」他的雙眼炯炯有神，顯示出他很期待這場婚禮。

　　「這麼快？」她失神的低語。

　　三天後，他就要成為別人的夫君了，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放肆的在他懷中撒嬌了。

　　「這幾天，你好好的休息，養足精神，婚禮時氣色看起來才會容光煥發。」趙焉中氣十足的交代。

　　「好，我知道了。」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的意思，應該是不希望她在婚禮上丟他的臉。

　　「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去忙了。」趙焉拍了拍她的肩膀，連一句貼心話都沒說，就急著要走。

　　在他開走兩步之後，趙佶突然喊住了他：「王上。」

　　「怎麼了?」他不解的回頭。

　　「保重身體，不要太累。」她深情而專注的凝望著他，因為三天後，她就不能再隨心所欲的看他了。

　　「我知道了。」他咧嘴而笑，心裡彷彿撥倒了一壇蜜似的。

　　趙焉離開後，趙佶便腳軟的蹲跪在地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三天後，她懷疑自己還能強顏歡笑嗎？

　　＊＊＊

　　這三天來，趙佶其實過得很不好，吃沒吃好、睡沒睡好，滿腦子想的都是趙焉的婚禮。

　　婚禮當天早上，她被一群宮女圍繞著，宮女們幫她塗抹胭脂水粉、弄頭髮，甚至為她更衣。

　　當她看到那件眼熟的喜服後，她著急的向宮女們說：「你們搞錯了，新娘不是我，這件喜服，應該拿給真正的新娘穿才對。」

　　宮女們壓根不聽她說話，逕自七手八腳的替她穿上喜服。

　　「呃……你們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新娘……」

　　「誰說你不是新娘？」趙焉低沈醇厚的嗓音，從門邊飄了進來，他身後依舊跟隨著那名美艷的波斯女子。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趙佶愣愣的望著他，眼睛連眨也不眨一下。

　　宮女們搞錯人還情有可原，但新郎官怎麼可能搞錯新娘人選？

　　「我的新娘就是你，自始至終都是你，不是其他人。」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人置疑。

　　但趙佶卻聽得一頭霧水。

　　「你的新娘……不是你身後那位美人嗎？」她的口吻，帶著濃濃的酸意，嗓音夾雜著哽咽。

　　「怎麼可能？伊萊娜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趙焉不敢置信的低吼，表情有點誇張。

　　原來，這小女人這麼會胡思亂想？

　　「可是，那天，你的口氣……聽起來明顯像是要跟別人成親似的。」她委屈的癟嘴。

　　趙焉趕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解釋。「那天我沒有對你說出實情，那是因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沒讓你驚嚇到就算不錯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傷心？」趙佶瞠怒的抱怨，眼角懸著的淚珠還閃閃發亮。

　　趙焉情不自禁的將她一把抱入懷裡，大手輕拍著她的背部。「對不起！我又自以為是，害你難過了好幾天。」他的語氣帶著憐惜與內疚。

　　眾宮女及伊萊娜都識相的悄悄離開，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當初，你說來波斯的主要目的是和親，我一直信以為真。」她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那只是一個幌子，我不想公開自己的身世，因為那畢竟是一件皇室醜聞。」趙焉落寞的垂下眼。

　　「你應該告訴我實情的！任何人都能瞞，唯獨不能瞞我，我可是你最親近的人啊。」趙佶掄起拳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捶在他的胸膛上。

　　他任由她捶，不還手也不還口。「只要你能夠消氣，我願意讓你一直打下去，可今天是咱們的大喜之日，不應該延誤良辰吉時。」

　　「我不喜歡這種趕鴨子上架的婚禮。」趙佶不依的噘嘴，其實並沒有真的很氣他，只是無法諒解他的做法。

　　趙焉捧住她的小臉，吻上她的翹唇。「如果你是一隻鴨子，肯定是一隻最美麗的鴨子。」

　　「想不到你居然會說情話？」她故意揶揄他。

　　「如果你喜歡聽，我可以每天都說給你聽……在枕畔。」這曖昧的低語，讓她小臉瞬間染上紅雲。

　　「你別以為耍耍嘴皮子，我就會原諒你！」她的唇噘得更高。

　　趙焉再度吻住她的紅唇，深情而纏綿的，吮吻著她紅潤的唇瓣，故意不給她喘息及抱怨的機會。

　　她漸漸融化在他霸道而狂肆的需索之中，腦子一片空白，忘了該生氣。

　　「如果你不肯原諒我，我就在這裡一直吻你，直到吻到你氣消為止。」趙焉咧開嘴，一臉痞笑。

　　他覺得這個請求原諒的方法，真是太好了。

　　「你好奸詐！」趙佶邊咕噥邊抗議，身子被他緊緊的抱住，兩人之間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趙焉吻得更加深入，不停的攪動著她的小口，裡面滿是甜蜜的氣息與味道。

　　她只好嬌聲討饒。「好啦！我不怪你就是了。」

　　他淡笑著鬆開她，但她卻腳軟到差點跌倒，只能趕緊抱住他的腰，再將小臉貼在他的胸口上。

　　趙佶柔軟的身子，讓他的下腹蠢動著。

　　「我是不介意先洞房再成親，只不過，讓我的家人及賓客久等，那就不好意思了。」趙焉半開玩笑的說。

　　「討厭。」她嬌瞠著，小臉紅得像蘋果一樣。

　　昔日的皇叔，竟然變得這麼不正經。

　　「走吧！吉時到了。」他拉住她的小手，一臉燦笑。

　　趙佶也回以一抹甜美的笑容。

　　她的夫君曾經是她的九皇叔，這簡直像一場夢一樣！

　　但她由衷的希望，這場美夢能夠永遠延續下去，兩人可以幸福快樂的過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