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andy1414
公爵 | 2011-9-22 19:36:16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8-31 16:03 編輯

本帖最後由 andy1414 於 2011-9-27 17:06 編輯

如各位覺得好看的話,請幫忙推一下:



小說簡介:

 一個犁牛半塊田,內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南山空谷書一卷,瘋也癡癲,狂也癡癲

第一章 初來
第二章豎子,孽子
第三章妓院與治國之道
第四章舌戰群儒
第五章天縱之才
第六章寵壞
第七章教坊:司選秀
第八章作弊第
九章姐妹情深
第十章兩個傻丫頭

第十一章司馬浩
第十二章不請自來
分享分享1 收藏收藏8
FB分享
回覆 使用道具
andy1414
公爵 | 2011-9-22 19:40:27


  正值夕陽西下,幾道淡金色陽光從柳葉格窗影入,照在白牆上一幅山水墨畫中,使空靈淡遠的畫卷平添了幾分暖意。
  
  寬敞的內室裡,只見一個錦服少年立於一張棗根香幾前,神情呆滯地望著香幾上那個晶瑩透體的紙槌瓶,瓶中的水仙淡雅清香,少年卻視若無睹,只如石像一般站著,目無焦距。

  看那少年面容稚嫩,年齡約莫在志學之年間,他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全身白衣似雪,頭戴方巾,腳踏雲履,端是一副好模樣,若非目光呆滯,倒算是個翩翩佳公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畫中陽光早已消移,少年忽地渾身一顫,腳下不穩地向後趄趔了兩步!

  「不可能,怎麼可能,這種天方夜譚的事……」少年喃喃自語著,臉色變幻不停,嘴唇有些發白,他環顧一周,入目的盡是古色古香,哪有半點是假?

  他不是在作夢,也不是成了「楚門」,而是真的穿越了,回到了古代!

  少年微微一歎,他並非悲觀主義者,凡事都喜歡往好處想:「父母很早就去了天國,我走得倒是無牽無掛。」

  穿越回了古代,對他這個國粹愛好者來說,並不是難以接受的,要知道他以前,就常常恨不能生在漢唐。

  在古代,表示著他可以更好地擺弄那些讓他著迷的琴棋書畫、花蟲魚鳥;而且沒有現代的煩躁,沒有快得讓人喘不過氣的生活節奏,只有書香琴韻、佳茗美人!

  只是古代縱有百般的好,當穿越真正降臨在自己頭上時,也不是一時三刻能夠接受的,他不過是把複雜繁亂的心情壓下,不去想而已。

  少年強打起精神,認真觀察起這佈置風雅的內室來,像眼前這樣的水仙瓶花還擺有幾處,而室正中位置放有一張案桌,邊設兩把太師椅,再內些立著一架描竹梅圍屏,隱約可見後邊蓋著絹紗帳幔的雕花八步床。

  而那風雅之物也有不少,除了掛於牆上的字畫和幾處瓶花之外,還有琴簫寶劍,以及一些裝飾小物。

  踩著鋪在地上的柔軟地毯,少年踏步來到太師窗下的書桌前,果然,這張書桌又是花梨木料所制!這內室裡的一應
傢俱的造料,不是花梨木便是紫檀木;還有那稀罕的棗根香幾,居然一擺就是數張!要知道這種香幾全由天然棗根所
制,不煩鑿削,堪稱奇品。

  少年可以斷定,「自己」絕非是一般的富貴人家。

  書桌上擺放著一摞書經和文房四寶等文具,而正中位置鋪著一張雪白的宣紙,紙上並無一字,但旁邊端硯裡卻磨有
墨水,一支湖筆停放於山形筆格上,筆頭沒有沾墨,大概是前人剛把墨磨好,正要大灑筆墨之際,身體就被穿越者奪
了。

  少年將湖筆拿起,微一端詳便贊道:「好筆!」此筆非是狼毫兔毫,而是極為奢侈的貂鼠毫,這種筆圓勁殊甚,但稍覺肥笨,非高手用不好。

  握著如此好筆,剛才還心情紛亂的少年此刻卻是心癢癢的,他忍不住將筆尖蘸了蘸墨水,然後疾風般抵在紙上,揮毫起來。只見少年握筆的右手如風似電,筆下龍飛鳳舞,寫下「鳳凰涅磐,浴火重生」八個大字,鐵畫銀勾般的文字有如在狂嘯怒吼。

  少年寫罷將湖筆一擲,湖筆正好重歸筆格,不差一分一毫,他哈哈一笑,又贊道:「好筆,好字!」贊罷,他定睛望著那八個字,良久才喟然一歎,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左右四望,少年的目光又被牆上一幅山水畫吸引了去,他走近認真一看,臉上徒然變色,呼吸微微急促了些!

  這畫竟是王維的《雪溪圖》!

  《雪溪圖》是王維的傳世之作,全圖採用俯視法,透視精確,畫意看似冷漠蕭瑟,實質空靈淡遠,透露著無限的禪理。

  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少年曾經有幸觀摩過《雪溪圖》真品,如今再看,卻又是另一番的感受,先不言其它,只想
到此畫是他自家之物,就令他恨不得大吼一番,以抒胸中喜悅之情!

  一如前世所見,《雪溪圖》裡的世界是一片白雪銀川,樹木凋零,人煙稀少,幾間茅屋建於一條小溪兩岸,溪中飄著一葉篷船,船夫正撐篙而行。

  少年眯著眼睛,細細品味著,忽地眉頭一皺,卻是想起不對之處來。據他所知,這《雪溪圖》本來無款無題,後來宋徽宗趙佶題上「王維雪溪圖」幾字;再看這張《雪溪圖》,沒有宋徽宗的題字,卻有王維的親題!

  這難不成是贗品?

  當下,少年便認真鑒定起來。大多贗品都是形似而神不似的,這是因為作畫者沒有相應的心境,就根本無法畫出那
種意蘊來。而這幅《雪溪圖》,形神具在,的確是用王維創立的「破墨法」而畫,且畫意淡遠,並不似是贗品。與前世的那幅《雪溪圖》相比較,更是不差半點,只是在題字這裡,又怎麼解釋?

  「咦,這……」少年瞪圓雙眼,望著絹布最下角的一處,那裡竟然印有一個名字!這處名印在角落,又較之隱蔽,是以少年方才並沒有看到,此番細細鑒定,才將其發現。看著這個淡紅色的名印,少年只覺得一團怒火塞於胸中,怒得
破口大駡:「哪個混帳、亂印的名字!」

  就算這《雪溪圖》真是贗品,那也是值得珍藏的,怎麼能如此亂來!再看那個名字,卻是「李天縱」三字,少年已是怒極反笑,搖頭歎道:「這個李天縱,真是胡鬧……」

  這樣一來,少年便失去鑒定之興了,他放下這幅《雪溪圖》,轉而去看內室裡的其它事物。

  轉漸來到圍屏後面,少年微一觀察,便不禁啞然失笑,這裡的空氣中並沒有一絲的粉黛女兒香,再看四周也沒一件女兒之物,由此可見方今之軀是個「單身貴族」,甚至連個丫環侍女都沒有。

  這真是讓少年好生疑惑,古人多是早婚,就算尚未婚配,在這種大戶人家中,有個通房丫頭也絕非是件過分的事,怎麼「自己」都十五,六歲了,還這麼純潔?

  少年輕笑地搖了搖頭,暗道「自己」真是個不解風月的稚兒!

  「這是什麼?」少年看著床頭懸掛的一幅字帖,又是一笑,只見字帖上寫著「學海無崖」四個字,不過這字寫得著
實難看了些,斜斜歪歪,就像一個垂暮老人在費力行走,在精氣神上,只得一個「差」字可言!

  讓少年驚訝的是,這字帖的落款竟然寫著「李天縱」三字。

  難道,李天縱就是這裡的主人?不然,掛在床頭的勵志之字又怎麼會這樣的慘不忍睹?再一看自己身上的華服,少
年便是一怔,他不會就是李天縱吧?

  正困惑間,外間忽然傳來一陣稚嫩的叫聲:「少爺,少爺——」那人叫了幾聲,似乎站定在門外,又急道:「少爺,大事不妙了,大事不妙了!」

  聽到這幾聲少爺,少年便知自己就是毀畫之人李天縱了!他啼笑皆非地拍了拍額頭,轉身往內室中間的太師椅走去。

  在前世時,少年家有薄財,從小就見過很多大場面,如今雖然是初來乍到,不過應付一個小廝,還是綽綽有餘的←
打定主意,要旁敲側擊地從這個小廝口中套出自己的處境。

  往太師椅上坐下,李天縱聲音緩和地道:「進來吧。」

  那小廝得了吩咐,連忙走了進來,只見他也是十五,六歲左右,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青綢褶子,頭上戴一頂瓜皮帽,腳下布鞋白襪,生得眉清目秀,皮膚白淨。

  李天縱又是微微吃驚,心忖這回是找對對象穿越了!看這隨從小廝,竟然也身穿綢緞,這戶人家的氣派可見一斑。

  那小廝見自己都喊「大事不妙」了,一向躁急的少爺居然沒有慌問究竟,而是滿臉淡然的坐於椅上,小廝臉上不禁
閃過一絲疑惑之色,然後贊道:「少爺,您的養氣功夫真是了得啊!小人剛才可是急壞了,心肝兒都快跳出來似的,可是一看到少爺如此自若,小人就鎮定下來了,真是神奇!」

  小廝的口音帶有一點蘇白,卻又不完全是,這種味道也在李天縱的口音裡,自然而然。

  李天縱淡淡一笑,道:「你的馬屁功夫也是十分了得。」

  聞得此言,小廝頓時含了塊黃連似的,一張稚臉皺成一團,叫冤道:「少爺,小人說的可都是真心話,不是什麼馬屁啊!要是少爺不信,小人願意掏心挖肝,以表忠誠!」

  看來這個小廝是他的貼身隨從,還連著書童一職,不然怎麼會這樣口齒伶俐?李天縱意味深長地眯笑著,對小廝道:「那你就挖吧。」

  小廝一下子呆若木雞,囁嚅地不知說什麼好。

  見小廝如此,李天縱噗嗤一笑,哈哈道:「跟你說笑呢,還當真了不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他這樣逗小廝,並不是為了好玩,而是要探探這個小廝的品性,現下看來,這個小廝雖然愛拍馬屁,但心性還是挺純的。

  少爺大笑,做下人的當然也得跟著笑了,小廝一邊樂呵呵地笑著,一邊問道:「少爺,什麼是‘幽默感’?」

  李天縱呃的一聲,方才想起「幽默」一詞是近代由英語音譯過來的,這叫小廝如何能懂?他笑道:「就是風趣的意思。」

  小廝聽了,便一臉尊崇地向李天縱作揖,讚歎道:「少爺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跟少爺相比,那林軒算個甚麼,依小的看,臨仙第一才子是少爺您才對!」

  李天縱微笑不語,拿過案桌上那個小巧的紫砂茶壺,往茶杯裡倒,待茶水快滿之際,他拈杯一飲,只覺閑甘入喉,閒靜入心,閑清入骨,李天縱閉上眼睛,沈醉於這種清淡馨香之中。

  良久,他才睜開眼睛,回味無窮歎出一口氣,望著指間茶杯輕聲道:「好茶!如果我沒有品錯,這應該是岕茶。只有岕茶,才會有如此沁人的淡馨之味。」

  據他所知,岕茶在明末清初之時,在眾多名茶之中是排名首位的,每斤可到紋銀二三兩的價錢,為清雅之士所喜。李天縱忽生一念,看這內室的諸多事物都很具有明代特色,尤其是那張華麗的鐵力木八步床,在明代之前是沒有這種床
的,難道他穿越到明代了嗎?

  李天縱尚在判斷著,那邊小廝卻有點詫異地道:「少爺,這正是廟後岕片。」小廝詫異的是,之前少爺還嫌這茶淡而無味呢,還是老爺說要用這岕茶洗滌少爺的浮躁,少爺方才繼續飲用。怎麼現下又品得津津有味了。

  竟是廟後岕片!就像看到《雪溪圖》一樣,李天縱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下,這廟後岕片是岕茶中的極品,前世李天縱曾經欲求而不得,現在乍聞已嘗,叫他如何不又驚又喜!

  他忙問道:「還有茶葉嗎?」這話問得很傻,卻是李天縱心裡最真實的寫照,他剛才所飲的岕茶明顯是瀹泡而制,但他最喜歡的還是煎煮之法,若在一清雅之處,放上一個小香爐,煎煮岕茶而飲,那真是妙哉!

  小廝奇道:「少爺,我們這裡還有半斤廟後岕片,要是少爺覺得不夠,只消說一聲,小人便去前院的茶房取夠來。」

  「不急,不急,以後再說。」李天縱展顏笑道,又想起那幅《雪溪圖》,他想了想,便道:「你別老是小人,小人的了,以後就自稱姓名吧。」他這般說,實為套出這小廝的名字來。

  小廝又是揖了揖,道:「謝少爺,李吉知道了。」

  李天縱點點頭,指了指那邊牆的《雪溪圖》,這才問道:「對於那幅《雪溪圖》,你有什麼看法?」

  李吉快被這個少爺弄暈了,怎麼放著「大事不妙」而不問,淨問這些古怪的問題呢←卻不知道,對於李天縱來說,還有比穿越更「不妙」的事麼,還是先弄清楚這《雪溪圖》要真假要緊。

  心裡雖然奇怪,但少爺的問題還是要答的,哪怕是問他今天解手了幾次!李吉微一醞釀,便開贊道:「這《雪溪圖》畫意深遠,畫法高超,是幅好畫。王維真是好福氣啊,他的筆墨能掛在少爺的臥室裡,實在是他的福氣……」

  李天縱擺了擺手,笑駡道:「你這馬屁精,也知道王維?」

  李吉臉上收起笑容,認真地道:「這便是少爺您的恩賜了,若不是能跟了少爺,沾著您的光學了幾個字,李吉還是個目不識丁的鄉野小子呢!」他這話說得情真意切,並非馬屁討好。

  「嗯,那我便來考考你,看你學了多少。」李天縱自然是要借考核為名,實質來弄清楚一些諸如朝代時間的基本問題,他首先問道:「你對王維有何看法?」

  李吉恭謙地微彎著身子,道:「王維王摩詰,那可是有名的詩人和畫師,哪是小的這種俗人能有什麼看法的。李吉就覺得他很有才情,不過跟少爺仍有距離。」

  「行了,我不是丁春秋,你不用這般溜鬚拍馬的。」李天縱搖頭一笑,繼續問道:「好,下一個問題,你可知道本朝的由來?」

  李吉撓了撓頭,實在想不到這丁春秋是何許人也,又聞少爺出題,他馬上一臉嚴肅,抱手向上揖了揖,道:「唐朝滅亡之後,進入五代十國,最後由本朝太祖皇帝統一了天下,國號為‘新宋’。」

  國號新、新宋?李天縱緊皺眉頭,五代之後明明是北宋,又哪來的新宋了?他道:「李吉,你肯定?」李吉鄭重地點了點頭,讓他極為疑惑,只好又問道:「好,我再問你,你認為如今世道如何?」

  李吉揖了揖手,贊道:「新宋至今已有一百餘年,每個天子都勤政愛民,辨奸識忠,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歌舞昇平,如今是大大的盛世啊!」

  他臉上滿是驕傲自豪之色,有點激動地道:「依小的看,與新宋相比,那強漢盛唐只怕不過如此!前些年,東瀛島國犯我朝天威,當今天子下令大將軍楊尚武領兵二十萬攻打東瀛!真不愧是楊家將!那東瀛不過幾月,便成了咱們新宋的亡國之奴!現下誰不向我們新宋俯首稱臣?哪個番邦異人不是千方百計的想要入新宋國籍?當今天子說了:不向新宋稱臣者,雖遠必誅!」

  李天縱愣了,他到底穿越到哪裡了?

  那邊李吉輕哼了一下,笑道:「少爺您不知道,前幾天,有個大食國富商來遞名帖,帶了好些胡姬和金銀財寶,懇求老爺幫他入新宋籍。嘿,那大食商人真是豬油蒙心了,新宋裡誰不知道老爺一向公正廉明,與夫人恩愛無比?而且就
他那幾個黑不溜秋的胡姬和一點小錢,連我李吉都不稀罕,老爺又不是開善堂的,怎麼會幫他啊。」

  說著,李吉很好笑地道:「那個大食商人這些天活像無頭蒼蠅,到處投名帖呢!可是被我們老爺拒絕過的,誰還會接他的帖呀?聽說他今天連教坊司都跑了,他也不想想教坊司最大的官才幾品,嘿嘿!那大食商人在教坊司被轟出來之後,氣得當街指罵他的狗頭軍師呢。哈哈,如今在臨仙,那大食商人都傳為笑談了。」

  「好了,先別說話。」李天縱擺了擺手,臉上淡然自若,心裡卻翻江倒海,怪不得那《雪溪圖》有王維的親題,原來歷史一直都有小小的改變,然後醞成這個新宋!

  他拿過紫砂茶壺,慢悠悠地倒了杯茶,輕抿一口,內心才漸漸平靜下來。新宋就新宋吧,太平盛世不是更好嗎?要
是去到了北宋末年,才叫一個冤!而且聽李吉所言,這是個比漢唐還要強盛的王朝,倘若果真如此,自己更應該慶倖。

  李天縱站起身來,走到遠處白牆前,凝望著牆上的《雪溪圖》,出神靜思。

  那邊李吉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面,不敢出聲,卻在心裡嘀咕著,怎麼少爺還不關心一下「大事不妙」呢。

  凝望許久,李天縱若有所思,輕聲道:「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真是好畫。」他轉過身,問道:「你方才大嚷著什麼大事不妙,到底是何事?「

  見少爺終於問了,李吉立刻變得滿臉緊張,憂愁,他還神神秘秘地左右一看,才低沈地道:「少爺,這回真的是大事不妙啊!來了,來了!」

  李天縱湊了過去,同樣緊張地皺起雙眉:「什麼來了,大姨媽麼?」

  「不是大姨太太來了……」李吉搖了搖頭,悲歎道:「是張夫子來了!」

  雖然不知張夫子是什麼人,他來了又有何不妙,但李天縱還是表現得驚了驚,然後道:「快給我說說詳細的情況。」

  李吉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經一番旁敲側擊,李天縱才弄清楚是什麼回事。原來這個張夫子名作張正,字一宗,號東溪居士,是當世頗有名氣的大儒,為人嚴肅固執,出了名的嚴師,也曾教出幾個高徒來,這次「來了」,是受李天縱父親之托,收李天縱為徒,傳經授道。

  張夫子約莫明天就到臨仙了!經過接風洗塵,擇吉日舉行拜師入門之禮,然後開始授課。

  李吉憂愁地道:「唉,老爺明知道少爺您志不在讀書,怎麼還找來張夫子呢!聽說那個張夫子整天板著臉,為人非常嚴格,到時候少爺就苦了!」

  李天縱淡淡一笑,道:「他倘若有真才實學,我拜他為師自是求之不得;若然不過是一個腐儒,能教我甚麼!」

  「那少爺您的主意是?」李吉問道。

  李天縱眼裡泛起一絲光芒,就似頑童拿著彈弓,裝上石頭對準了樹上的鳥兒一樣!他微笑道:「等拜師之禮的時
候,你就會知道了。」

引言 使用道具
andy1414
公爵 | 2011-9-22 19:46:34

       清靜的院落裡,晨風微撫,小魚池上蕩起淡淡漣漪,幾尾金色鯉魚在太湖石間來回悠遊。池邊擺著一張梨木矮榻,榻上側臥著一個白衣少年,那少年一手撐頭,一手卷著本線裝書閱讀著,不時逗逗池中遊魚,頗是悠然自得。

  這俊雅少年正是李天縱,自從幾天前穿越而來,他漸漸想通之後,便積極地瞭解這個世界,無奈前人犯下禍事,被父親罰令靜思己過一個月,禁止踏出這個小院半步←既承繼了別人的身體,自然也要承繼這個責罰。

  因而,李天縱只得通過閱讀書籍、和李吉的嘴巴,來認識這個新宋。要說這新宋,真的強大到李天縱無法想像的地步,新宋政策高明,人才濟濟,重文又尚武,再加上天公作美,建國以來無甚大災,便醞成了如今的千古盛世。

  他所處的臨仙城,與京城,金陵等地同樣繁榮。若說京城是政治中心,那臨仙就是時尚中心了,往往最新的娛樂事物都是從臨仙這流傳出去的,而臨仙人的服飾打扮也成了新宋的時尚。

  說起來,新宋比北宋還要富裕,卻沒有北宋的貪圖享樂,重文輕武;相反,新宋一朝中,尚武者比比皆是,朝庭也設有武舉,多年以來出了數位萬民景仰的大將軍。

  身處盛世當然比身處亂世要好,他李天縱雖然也喜愛功夫兵器,但並不喜歡戰爭,戰爭就代表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有什麼好?

  李天縱放下手中書卷,微笑地對著池中遊魚吹了聲口哨,惹得那魚一驚而散←笑了聲,望著湛藍的天空,良久自語道:「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

  說起他的名字,還有點來頭呢。當年李天縱剛出生之後,李家找來龍虎山張天師為其看相。那張天師乍見尚在繈褓的李家小兒,便大驚道:「此天縱之才也!」說罷,張天師就不肯多言,飄然離去。

  就這樣,李家為其取名天縱。只是待到抓周兒的時候,這天縱之才居然無視印章、書經、筆墨紙硯等東西,直取了一個女兒家的紅粉肚兜在那傻樂,把他老父的一張臉都氣綠了。

  如此帶來的後果,便是他老父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整天都神經質地喃念著「豎子,豎子……」可憐的李天縱,
從此就失去丫環婢女的侍候,直到現在都是「單身貴族」。

  沒了這些「肚兜」在身邊,也不見李天縱有什麼神童的表現,他三歲不會吟詩,四歲不懂作畫,這位李家唯一的少爺到了十五歲,依然不擅文不擅武。

  不過他雖然愚笨了一點,但是為人憨厚善良,很得家人寵愛。

  按說李天縱與人為善,那為何會被其父禁足了呢?禍事發生在一個月前,那天,李天縱作了件破天荒的事情——逛
妓院!

  由於兒時的抓周,李天縱被明令禁止,在弱冠之前,不準出入那種地方※以他雖為富貴公子,卻從沒踏足過青樓妓
院。

  本來與朋友一起去逛次妓院,聽聽曲兒喝喝酒,並不置於如此重罰,最多就被斥責幾句罷了;可是那天裡,李天縱不單逛妓院,還在妓院裡頭跟葉府少爺葉楓打了起來,被人揍成豬頭,送回李府。

  這可把李父氣個半死:「孽子,孽子……」

  豎子升級為孽子,這個孽子被罰在自己的小庭院靜思己過,沒得老爺命令,不得踏出庭院半步。

  李天縱想著「自己」這些糗事,忽地向池中遊魚輕聲道:「張天師說的天縱之才,難道是指我穿越而來?」他搖頭
一笑,走下矮榻,正要往內室那邊而去,卻見李吉在院外急匆匆地跑來。

  「少爺,來了,來了……」李吉跑得氣喘籲籲,額頭上佈滿密汗,他急道:「張夫子來了!老爺命少爺您馬上前往儒堂!」

  張夫子幾天前就到臨仙了,今天正是行拜師之禮的吉日。

  李天縱還未曾踏出這庭院半步呢,現下終於可以出去走動一番了,他心裡也是歡喜不已←哦的一聲,擺擺手道:
「快快帶我前去!」

  出了庭院,沿著鵝卵石路,走進一條遊廊,遊廊兩邊滿是紫藤蘿,淡淡的花香飄進鼻子,讓人心曠神怡。李天縱察
覺著四周,只見遠處隱有朱樓高閣,飛簷邃宇,又有疊石漏窗,水榭花牆。

  這明顯是蘇式園林風格,這種宅第一般分為住宅和庭園兩部分,李天縱的無為居便屬於住宅一部,而此番前去的儒堂則在前院那邊。

  一路走來,但見下人奴婢衣著乾淨,大部分都是布衣,只有一些大丫頭等才穿半新不舊的綢子,見了李天縱,都施禮彎腰,恭敬地喚上一聲「少爺」。

  李天縱神情淡淡,點頭而過,跟著前面引路的李吉穿堂過廊,心裡暗暗記下這宅府的結構來。

  幾進幾出,方才來到儒堂,這儒堂中空,露天一大片,裡面飛簷之下,擺有一張紫檀大供案,上邊擺有小方鼎等物,鼎中檀香嫋嫋,再看上面牆上掛著一幅大畫像,不是孔聖還有誰?除了供桌,儒堂正中還擺著一張木幾,旁邊配有兩張太師椅,下面左右兩排,亦擺設著數對幾椅。

  這儒堂兩邊,都是藏書之處,透過柳葉格窗,隱約可見裡面的書架。

  此時儒堂裡只有幾個在忙著擺設收拾的奴僕,幾個奴僕見李天縱進來,便放下手中工作,過來行禮。

  走在前面的李吉擺擺手,道:「你們繼續幹活,可不能耽擱了吉時!」奴僕們散了開,李吉笑道:「少爺,您稍等一會,老爺與夫子們馬上就會到了。」

  李天縱淡淡點頭,自個在這儒堂裡左右走動,這一等便是半個時辰,幸好此處幽雅清靜,不置於讓人等得煩躁。

  在一名童子的引領下,首先走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臉容粗獷的中年人。這中年人年在四十左右,身穿一件紅色寬袖袍衫,腰束一條玉帶,頭戴烏紗帽,腳踏一雙雲履,不怒自威,氣度不凡←臉上輪廓似是刀削一般,天庭飽滿,劍
眉沖天,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鼻寬嘴,下巴留有一綹山羊胡,更添威嚴之風。

  他便是新宋浙江省總督,新宋丞相之子,李天縱的父親——李靖。不是「托塔天王」李靖;也不是唐朝那位大將軍李靖;這位李靖為官清明,政績赫赫,深受萬民愛戴,據說再過些年,就會調回京師,接任丞相的職位。

  李靖一進來,目光便鎖定在李天縱身上,眼裡閃過一絲慈愛之色,但馬上就被嚴肅所取代。

  年有花甲的張夫子隨後負手而進,他身上一件寬大白袍,頭戴儒巾,穿得甚為簡樸,一頭長髮半白不黑,板著一張滿是皺紋、麻子的老臉,雙眼嚴厲肅穆,儼然一副傳統老學研的模樣。

  接著,便是臨仙當地的幾個名儒,他們都是被邀請前來參加李天縱這個拜師禮的,幾個名儒都身穿白袍,很是淡雅樸素的樣子,他們都帶著一個眼睛大大,也戴著方巾的童子。

  自有下人引著名儒們入座,儒堂中間的椅上便坐滿了人,童子們站於他們身邊,為其端茶。

  好大的氣派!李天縱暗諷一聲,望著神態嚴肅,挺著身子的張夫子和李靖一起分坐於上首。李靖方才坐好,便喝道:「縱兒,你杵在那裡作甚,還不快快過來拜見眾位夫子!」

  李天縱走了上前,先對張夫子揖了揖手,淡淡道:「先生好。」然後又環身作揖,道:「眾位夫子好。」

  「哼。」一個夫子輕哼一聲,對於李天縱沒有逐一的行禮表示憤怒。

  李靖慍色道:「孽子,你怎可如此無禮!快給夫子們重新行禮!」

  除了上首的張夫子,這下麵兩排八個夫子,李天縱哪裡識得誰是誰?他淡淡道:「恕我孤陋寡聞,並不識得眾位夫
子。」

  李靖臉色微一無奈,只好介紹起來。坐在左邊最上面位置的,是臨仙大儒之首,黃博黃夫子;右邊首位的則是名望稍遜一籌的朱禮朱夫子,其它的什麼楊夫子、劉夫子,都是些小有聲望的老儒而已。

  李天縱將他們名字記下,又重新行禮一番。

  見禮完畢,張夫子沈怒地哼了聲,一拍檀椅扶手,斥道:「豎子,你之所為,我已全然知曉,你簡直是有辱斯文,枉讀聖賢書!身為讀書之人,怎可到妓院青樓那種低賤之地流連?那妓院裡滿目淫穢,滿耳靡靡,只會玷汙你的心志!那煙花女子縱然長得多漂亮,不過是低賤之人,不經教化,不懂禮數,只會迎笑獻媚,出賣作踐自己身體!你為了如此個淫女子,竟與人爭風吃醋,還大打出手,實在叫人不齒!」

  先是被李靖斥作孽子,現在又被張夫子叫為豎子,再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斥責,李天縱真是啼笑皆非。
  
       他這淡淡的笑容落進張夫子眼裡,令夫子更加氣怒,張夫子道:「孟聖有言: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肢,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搏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鬥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

  下面的夫子們都點頭贊同,張夫子接著道:「你不願讀書,懶惰成性,是為一不孝;貪圖享樂,是為二不孝,好勇鬥狠,三不孝也!」他又道:「孔聖有雲:‘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你好勇鬥狠,實為不仁!」

  他怒哼一聲,冷道:「若非看在李大人份上,我怎會收你這不仁不孝之人為徒?!」

  只消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不仁不孝了。李天縱心中暗笑,這張夫子的確是出口成章,可是他的見解觀點,無一不說明他是一個腐儒!什麼妓院是低賤之地、淫穢靡靡,這些就罷了;但其後的青樓女子**賣獻,作踐自己,這些詞令李
天縱胸中平生出一股怒氣,難道她們都是自願的麼,若然可以選擇,誰不想當大家閨秀?她們不過是被命運作踐的可憐女子而已!

  張夫子道:「你雖然生性頑劣,但是年紀尚輕,並非無藥可救。拜入我門下之後,我自會全力幫你重新做人。」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更別說拜你為師!李天縱打定主意,便思索著如何給張夫子上一課!

  旁邊的李靖沈著臉,也不知心裡想什麼,只是李天縱的表現讓他甚為奇怪。以兒子的秉性,聽了張夫子的斥責,應該低頭囁嚅才對;觀他現在淡然自若,哪是平日的作風?

  李靖正要出言,卻見李天縱微笑道:「先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引言 使用道具
andy1414
公爵 | 2011-9-22 19:51:05


  張夫子微微一怔,便撫須道:「待行過拜師之禮,我便會向你授經解惑。」

  李天縱輕笑一聲,道:「拜師乃是人生大事,我怎麼可以隨便為之?若然夫子能解開我心中疑惑,我自然心悅誠服地拜夫子為師;若然此惑不解,我便不能拜你為師!」

  聞得此言,張夫子的臉板著更長了,誰不知道他張一宗是當世大儒,收個徒弟還要證明自己?真是欺人太甚!當下張夫子哼的一聲,轉頭看看李靖,本以為李靖會出言喝止,卻不料他無動於衷。

  李靖假裝沒有看到張夫子的眼神,自顧地泯了口茶,他見兒子似乎變了,當然要看個究竟,是以沒有阻攔李天縱。

  張夫子無奈,只得沈著臉道:「你有何事不明?」

  堂中所有人都望著李天縱,只見他微微一笑,向堂內那邊的供案上的畫像遙遙一指,問張夫子道:「先生認為孔夫子如何?」

  夫子們都一臉疑惑,不知道李天縱這是何意,孔聖還用他們來評價嗎?這李少爺莫不是真的傻了吧。夫子們都覺好笑,本著看熱鬧的心,他們靜候張夫子的回答。

  張夫子微咳一聲,端起茶碗喝了口,道:「孔聖乃千古賢聖,萬世師表!吾等世人,便要學習孔聖之道,修身養性,以君子自居。正如孟聖所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

  眾夫子紛紛叫好,黃博黃夫子撫須笑道:「正是如此,一宗此言與我不謀而合。」那朱禮朱夫子也不甘落後,贊同道:「我等為儒家傳經授道,是任重而道遠啊!」

  李天縱神態依然淡淡,不見變化,他待夫子們贊過,才仿似大悟地點點頭,忽然望向站於後邊角落的李吉,對他招招手,問道:「李吉,依你看來,孔夫子如何?」

  夫子們怒了,連李靖亦皺起雙眉,這李吉不過是一個身份低微的隨從小廝,在這群儒共聚的經堂,哪有他一個下人說話的地方?何況還要他來評價孔聖?這真是褻瀆聖人!

  朱夫子一拍椅子,微怒道:「世侄這是何理!?」

  李天縱對他一笑,道:「夫子少安毋躁,李吉雖然身為下人,但是頗有學識的。」他向李吉投向鼓勵的眼色,道:「李吉,說說看,你認為孔夫子如何?」

  這一下,所有人的眼光都轉移到李吉身上,這小廝馬上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有如芒刺在背,他心裡打著鼓,走到堂中向眾位夫子行過禮,囁囁嚅嚅:「小人、小人認為,孔夫子他,他……」

  「李吉,毋需緊張,你直說就可以了!」李天縱溫聲道。

  得少爺幾番鼓勵,李吉終於回復了幾分鎮定,他微彎著身,豎起拇指贊道:「小人覺得孔夫子他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德侔天地、道貫天地、至賢至聖、永垂不朽!」

  好,就是要你這馬屁功夫!李天縱心裡稱善,嘴角露出一絲狐笑。

  聽得如此讚美之詞,夫子們臉色轉好,朱夫子笑道:「果然是有教無類,便是這奴人,也知道孔聖的仁德!」黃夫子繼續撫著他的長須,看著李靖,道:「李大人的家風實在讓人贊慕,竟連這小廝都胸懷學問。」

  從黃、朱兩位夫子的讚揚中,就能看出為什麼黃博的地位高於朱禮,這朱禮贊死人,而黃博贊今人,誰更讓人喜歡,自不必多言。

  李吉傻笑地撓著頭,神態靦腆中帶點驕傲,眼神有意無意地瞟向儒堂裡其它的奴人,可不是誰都能被夫子贊的。

  李天縱擺擺手,讓李吉退下,他轉身望向張夫子,道:「如此看來,孔夫子真是大大的聖人,竟然上至先生,下至
小廝,都對他讚不絕口,仰慕非常。」

  張夫子道:「這是自然。」

  李天縱上前走了兩步,微笑道:「我有一句論語不明,不知先生可否為我解釋一下?」張夫子嗯的一聲,李天縱念
道:「子貢曾問孔夫子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孔夫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
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張夫子撫了撫白須,微一醞釀道:「你方才所言是出於《論語》的憲問篇第十四。」他臉上有點得色,接著道:
「意思是說,子貢問孔聖人:「管仲不能算是仁人吧,齊桓公殺了公子糾,他卻沒有為公子糾殉死,反而做了齊桓公的
宰相。」孔聖答子貢說:「管仲輔佐桓公,尊王攘夷,匡正了天下,便是到了今天,老百姓依然受著他的貢獻。倘若沒
有管仲,我們如今就被夷狄統治了!管仲是個大人物,豈會像匹夫匹婦那樣默自殉難!」」

  李天縱哦的一聲,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向張夫子豎起大拇指,笑贊道:「先生高才,對經典如此了然於胸,讓人欽佩。」

  張夫子終於一改驢臉,露出微笑,他呵呵一聲,道:「你心中疑惑可解了?」

  「尚未。」李天縱搖了搖頭,滿臉求學之態,皺眉道:「請問夫子,這管仲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讓孔夫子這樣盛
讚!」

  夫子們只當他真是心存疑惑而求知,李靖卻暗覺不對,自家孩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學了,而且在這等場合,竟然能談笑自若。不對勁!

  張夫子道:「這管仲,也是大賢也←乃春秋時期齊國上卿,在他輔佐下,齊國國富民強,桓公也成為第一霸主。」

  「原來如此,先生真當得上學富五車啊!」李天縱又贊道,張夫子臉色更善,又聞這李府少爺道:「經先生一說,我又想起一句論語來,孔夫子說,桓公九合諸侯,不是靠武力殺伐,而完全是管仲的功勞,這就是管仲的仁啊!我說得沒錯吧,先生?」

  張夫子點頭道:「正是,這便是管仲的仁聖之處。」

  旁邊的李靖疑惑更深,他這劣子竟然也知道這話?以往讓他背誦《論語》第一篇,都有點困難的。

  李天縱驚歎一聲,深吸一口氣道:「這管仲竟然能用自身的仁來減少殺伐,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真是大聖仁啊!就連千古賢聖、萬世之師的孔夫子都贊佩他,看來這管仲也是千古聖人,也是我輩楷模啊!」他看看這個黃夫子,又望望那個朱夫子,道:「各位夫子,您們覺得是嗎?」

  眾位夫子都點頭稱是,李天縱最後才問張夫子。這話也沒有什麼不妥,張夫子微一思索就點頭答道:「不錯,管聖賢正是我輩看齊之人。」

  你肯說不錯就行了!一絲得逞的淡淡笑意出現在李天縱臉上,他忽然大聲道:「我還知道一件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於他身上,李靖只見他的兒子淺笑道:「這妓院青樓,乃是管聖賢開創的!」

  嘩!儒堂裡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夫子們也全都怔住了,黃夫子撫須的手停住,朱夫子更是張大嘴巴。

  李天縱眼裡閃過一道精光,雙眸緊緊盯著張夫子,一副求學模樣:「敢問先生,管仲乃孔夫子所贊之聖賢,他為何會開創這妓院?開創您所說的低賤、淫穢之地!」

  這……張夫子經過最初的愕然後,一張原本笑意盈盈的臉已經變得又紅又綠,煞是難看。

  妓院確實是管仲開創的,而張夫子剛才還大贊了管仲一番,又說他是聖賢,又說要我輩要見賢思齊;但之前他所斥妓院之詞又擺在那裡,這叫他說些什麼才好?張夫子端起茶碗緩緩喝了口,欲言又止,支吾了一會,還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下面的夫子們這時不敢多言了,怕這個問題問到自己身上。

  李靖看著一身白衣,飄逸淡淡的兒子,不禁暗呼:「這小子,竟然對夫子們下套!先贊孔夫子,再借孔夫子之口來贊管仲,以管仲開創妓院來說事,反將一軍!這一環扣一環,讓張夫子反駁無言,好一招借刀殺人!」他心裡又喜又驚,驚和喜都是因為李天縱似乎脫胎換骨,不是吳下阿蒙了!

  李天縱微微一笑,道:「所謂聖人也有錯。管聖賢開創妓院,就是聖人的錯誤嗎?先生請教我知道!」

  奇了,為何縱兒會出言破解這個問題呢?難道他剛才並非借刀殺人,只是巧合而已?李靖一時間竟患得患失,他經常就盼望有一天,這個兒子突然開竅,如今正向他祈求的方向前進,可不能是巧合啊!

  再說張夫子,他聞得李天縱的話,不禁暗呼一口氣,點頭道:「嗯,這便是聖人的錯誤。就連聖人都有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所以你在妓院與人鬥毆一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正該如何!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朱夫子點頭稱善。

  李天縱掛著淡笑,對張夫子揖手道:「先生,我心中所疑惑的,是管聖賢的治國之道!他究竟是如何在三年之內,把齊國這個邊陲小國,治理得民富國強,使齊桓公成為春秋第一霸主?」說罷,他高聲道:「先生請教我得知!」

  「嗯,這個呢。」張夫子支吾著,方才輕鬆下來的臉色又繃住,讓他講經解義自然是滔滔不絕,可是在經濟軍事這方面上,他卻不甚通曉。

  見他陷入窘境,李天縱微微有點急道:「莫不是先生不懂治國之道?」他語氣極其客氣禮貌,求學之態盡顯。

  張夫子輕哼一聲,臉上閃過一絲羞惱:「我怎會不懂,禮治,孝治,理治!」

  「禮治,孝治,理治?」李天縱念了一遍,又問道:「先生的意思是,只要做好這三治,便會國富民強,百夷臣服?」張夫子尚有點猶豫,李天縱不給他思索的時間,滿臉誠懇地追問:「是嗎先生?」

  被李天縱追問幾次,其它夫子又全盯著自己看,張夫子只得順勢點頭,道:「正是。」

  李天縱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轉望向李靖,微笑道:「父親,孩兒想問您一個問題。」

  這小子難道又在設套?李靖心裡疑惑,便「嗯」的一聲,看看這小子究竟作什麼。

  李天縱問道:「請問父親,那農夫種莊稼,是否對著莊稼講禮儀,那莊稼便會自行長大?那商人貿易,是否做到孝順,就會大家能賺到銀子?楊將軍征戰東瀛,是否跟東瀛人說道理,平白的就能把他們說得投降戰敗了?」

  他笑了聲,看著張夫子道:「若是這樣,那我定要當一名大將軍,上沙場殺敵時,拿出一本《論語》,對著敵營叨念,揚我新宋國威!」

  李靖聽著兒子的話,心中大喜,不禁笑了一聲,縱兒果然又在設套,剛才替張夫子解圍不過是欲擒故縱,現在又是出其不意的將了夫子一軍!

  張夫子的臉塌了,他氣得發抖,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李府少爺,一直都在裝模作樣地誘自己上套,再施他的詭辯之術!他怒哼一聲,指著李天縱道:「你這小兒,分明在曲解我的話語!」

  李天縱一臉無辜,問問黃夫子,又問問劉夫子,四處道:「我可有曲解先生的意思?」他問完,不給別人答話的機會就跑開,最後對張夫子道:「先生,你讓我極是疑惑,禮治,孝治,理治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哪裡曲解了!」

  「我所說並不是那個意思!」張夫子怒道。

  李天縱笑道:「怎麼不是,你就是我說的那樣,空看表面,不懂內在!管聖賢治國之道,可是你所說的禮治,孝治,理治?」他臉色再無剛才的戇直,淩銳的目光與張夫子對視著,道:「管聖賢確實是主張四維學說,我也沒有否認禮義廉恥的重要,但管聖賢還有一句主張,那就是「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可見倉廩實,衣食足方是首要做的事,而不是禮孝理!」

  李天縱收起微笑,冷哼一聲,道:「倘若人民衣不蔽體,食不裹腹,連最根本的生存都無法保障;國家貧困,軍隊弱小,又怎麼去保守家鄉,抗擊外族?若然保不住生命,保不住國家,又怎麼去禮治,孝治,理治!?」不待張夫子說
話,他立刻道:「只有先讓百姓富足,國家強盛,才能去享受奢侈的精神思想!」

  那邊的李靖微微點頭,目光欣慰又十分驚奇;而李吉都完全呆了,他何時見過少爺這樣中氣十足的說話?夫子們都啞口無言,張夫子臉上漲得通紅,幾欲開口,偏生又想不出什麼反駁之詞。

  「先生,我心中的疑惑,便是管聖賢如何令齊國倉廩實,衣食足!」李天縱又回復淡淡笑容,他道:「不是講經,不是空談;而是實幹,改革齊國落後的制度,大力發展工商業!」末了,他又問道:「知道管聖賢是如何發展工商業
嗎?」

  張夫子囁嚅著正要說話,李天縱卻不給他機會,連珠炮似的道:「妓院!」

  眾人都臉帶疑色,怎麼又跟妓院有關了,只聞李天縱道:「管聖賢真是治國奇才!他設立女閭,也就是妓院,大大刺激了齊國的商業!正是因為有了妓院,才把眾多富商吸引到齊國來,還有不計其數的奇人異士,正是有了他們的到
來,齊國才得以富強!」

  他冷笑一聲,道:「你方才說什麼妓院乃低賤之地,實在無知至極!若然沒了妓院,國家商業能如此發達嗎!」

  張夫子渾身一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雙眼瞪得老大,嘴角微微有點抽搐:「你,你……」

  李天縱一臉肅容,道:「妓院終究只是一個地方,起作用的還是裡面的姑娘!也就是你口中所謂的煙花女子!」他悲歎一聲,道:「正是這些煙花女子,不顧自身清白,貢獻了青春年華,貢獻了自身尊嚴,換得國家商業的發展,還有百姓的快樂!她們為國為民,大仁大義,豈若爾等陳年腐儒之為諒也!」

  一句爾等,就是把九位夫子全罵了,黃夫子、朱夫子等都是臉露怒色,而張夫子固然盛怒,卻偏偏無處反駁,真是氣死人啊!

  李天縱又是一歎,捶胸道:「若然沒有這些可憐、可敬、可愛的煙花女子,國將不國,家將不家啊!」

  「你這、這黃口小兒!」張夫子終於拍椅而起,渾身發顫地指著李天縱。

  這張夫子幾番辱駡他,他也不必客氣!李天縱淡聲道:「我剛才所說,不過是妓院對於國家商業的貢獻而已,其實妓院還有一層不凡之處,那就是對於文化的貢獻!」

  李天縱度了兩步,道:「多少風流名詞是出於妓院青樓?「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若然沒有青樓,杜牧能寫出如此佳句?妓院乃騷人墨客獲取靈感的地方,無論李杜,或是本朝詩人詞人,哪個不踏足妓院?」

  他嗤笑一聲,很不屑地道:「只有那些整天只會死讀經書的陳年腐儒,才會無知地認為青樓妓院是低賤之地!」

  這分明便是譏諷張夫子了。張夫子向後趄趔了一步,跌坐回太師椅上,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如死色,指著李天縱,氣得嘴角都歪了:「豎子,豎子……」

  李天縱哈哈大笑,道:「你能豎麼?」

  「啊——」張夫子雙眼一瞪,手撫胸口,差點暈厥過去。

  夫子們的臉色都有如土灰,這張正也算得上是大儒,竟然被李府少爺辯得無話可說,真是連著把他們的面子都丟了。

  李靖心中雖然大喜,暗呼自家孩兒終於開竅了!不過現下場面有點難看,拜師什麼的自然不用說了。李靖咳了一聲,神態嚴肅:「縱兒,不要再胡鬧了。」

  李天縱抱抱拳,嚴然道:「父親,我踏足青樓,是想獲取文思上的靈感,與實地考察研究一番管聖賢的治國之道,好將來為大宋盡自己一分力!」他輕歎一聲,道:「懇請父親的原諒和理解!」

  「混帳,爾分明是貪圖安逸,荒淫無道,方才踏足那低賤之地!」張夫子一口氣喘了過來,回復了幾分力氣,便馬上指著李天縱一頓斥駡,血氣上湧,自己也弄得滿臉通紅。

  還來罵?這是你自找的!李天縱笑哼一聲:「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爾這種只會死讀詩篇經典,卻五穀不分的人,沒資格來給我說教!」他望向李靖,決然地道:「父親,我以後還是會去青樓妓院的,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道在妓院,道在妓院!

  不單是張夫子,其它的八位夫子都怒了,紛紛出言聲討李天縱這黃口小兒。朱夫子白眉倒豎,怒道:「小兒,爾這
般出言不遜,是為何意!念爾年紀輕輕,快快給一宗賠禮道歉,我便不咎!」

  黃夫子也歎道:「如此美玉,怎的滿心歪念!」

  李靖本想出言收拾這殘局,可是見他的縱兒依然鎮定自若,毫不見膽怯慌張,不禁大感興趣,不妨看看縱兒有什麼
應對之法。

  群起而攻之?李天縱心裡一笑,那我便來舌戰群儒吧!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