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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1-11-17 02:12:02

第二十八章魏  二  民(3)

騎兵團總體比較單純,紅軍團的底子,政治方面基本上不存在問題

,大家的表現也都不錯,這麽一來,學曆就顯得很重要。劉春雷早

年進過兩年正規學堂,雖然只是小學生,大小也算個文化人,于是

很多戰友都認爲他是主要候補人選,嚇得大劉趕緊聲明:“我那點

文化只夠開豆腐店寫水牌的,別把我扯進去。”
領導也找他談話,問他到特務連當指導員有什麽意見,大劉急了:

“當指導員我可不行!”
“爲什麽?”
“我剛在軍郵隊犯了錯誤……”接著就把自己和魏二民唱酸曲的事

情坦白了,最后還說,“我哪也不去,我就留在四連!”
政委李庭桂火了:“到哪里干也由不得你,滾蛋!”
劉春雷是真的怕當指導員,因爲指導員經常要寫戰斗日志、鑒定評

語什麽的,而他那時候寫文章超過二十個字就覺得腦袋痛。
在大后方干了幾個月,劉排長養成了講衛生的習慣。
早晨起來,騎兵們十分忙碌,給戰馬鍘草配料、喂食飲水、刷毛整

鞍、檢查馬嚼口馬蹄子……事情很多。弄完這些工作,大劉就開始

刷牙修面,還用“新華”香皂洗個臉。每當他講衛生的時候,總有

一幫子人圍在旁邊看稀奇:
“排長,大清早的,拿根小棍捅得滿嘴冒泡,惡不惡心呀?”
“大劉,別愣裝城里人了,臉上弄得再香,一看還是個賣豆腐的…

…”
劉排長被大家奚落得有些喪氣,幸好有李庭桂政委幫他說話。李政

委是搞過學生運動的,對刷牙洗臉挺支持:“講衛生沒錯啊,學著

當城里人也不錯,將來大反攻還要打下開封、濟南,我們到大城市

去。”
政委表態了,大家只好同意。于是就當城里人的前景展開討論,最

終一致認爲,進城的事情總的來說比較好,美中不足的是部隊遛馬

不方便。
五一節期間,根據地軍民舉行了慶祝活動,反攻的勝利鼓舞著人們

。老百姓擔著蔬菜,趕著豬羊,到部隊駐地慰問八路軍。當時騎兵

團駐得很分散,一營在滑縣楊莊一帶,二營五連在高陵縣幫助群衆

搞生産,①而四連則駐扎在南樂縣的蘆里村。雖然離敵人據點不遠

,但只要警戒組織得當,部隊照樣可以休整。
5月9日上午,劉春雷在村里看老鄉們宰羊,王元力通知他一起去團

部開會,大劉不樂意:“宰羊好玩呢,你們連長開會,我不去。”

李樹茂張口就罵:“放屁!少啰唆。”沒辦法,只好跟著走了。
騎兵團在大屯村召開作戰會議。劉春雷到了團部,看見各位營長、

連長、參謀,還有幾位縣大隊的干部擠滿了一屋子,他這個當排長

的趕緊在犄角旮旯里躲著。
萬懷臣副團長首先宣讀了軍分區的作戰命令:“5月10日發起滑縣姜

莊戰斗。決定由十六團圍殲姜莊據點之敵,高陵縣大隊、衛河縣大

隊配屬騎兵團,在前后趙戶村一線阻擊敵援軍。”簽署命令的是九

分區政委張國華和副司令員趙東寰。
姜莊位于滑縣北部,那里是*自衛軍賈席珍和王樹林部的據點,大約

駐守著一千多人。當時,湯陰、淇縣、浚縣和滑縣縣城都有日僞軍

,如果姜莊不能迅速拿下,浚縣、滑縣方向的敵人就會出動增援。

爲此,軍分區指示在前趙戶村和后趙戶村設置打援防禦線,阻擊這

兩路可能到來的援軍。
宣布完命令,李庭桂政委拿出個小本子,說了些“守如磐石,攻如

猛虎”的話,就讓大家根據以往的經驗教訓討論發言。
況團長到九分區以后,團里的軍政工作由李庭桂負責,李政委實際

上也就是團長了。騎兵團的幾任軍事主官領導風格各不一樣。早先

的曾玉良團長打仗之前很少開會商量,他拿著根馬鞭,指著人派任

務,一點含糊也不能有;后來況玉純當團長,時常開會討論一下,

不過人家發言的時候他半聽不聽的,等討論結束后把手一攤:“大

家講得很好,現在聽我的……”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好像別人先

前都是胡說八道一樣。

   





第二十八章魏  二  民(4)

李庭桂政委是抗戰以后才進部隊的,作戰經驗確實不如前幾任團長

,但他組織作戰會議很認真,不僅每一個人的發言都認真聽、認真

記,接下來還要和大家反複討論,比照過去的戰斗情況總結經驗教

訓,搞得特別仔細。這樣一來,所有開會的人都在動腦筋想辦法,

使得每一次會議都變成了一堂實用的戰術研討課。雖然討論時間經

常拖得很長,但一旦形成決定之后,大家都非常清楚任務的要求,

對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也都有所準備。
提到打援阻擊,騎兵團的干部們自然就想起了慘烈的雙村營戰斗,

偵察參謀邊喬突然說:“這一次,孫殿英部二十二團很有可能會出

來,我們可以報去年的仇了。”
“打它!打二十二團!”一聽這話,騎兵們全都激動得跳了起來。
1944年5月,就是這個僞二十二團死守雙村營,八路軍和他們打了十

多個小時,指揮作戰的軍分區胡乃超參謀長犧牲,冀魯豫二十一團

損失過半,騎兵團的四個連長陣亡兩個、重傷一個,到最后也沒能

把據點拿下來。這以后,二十二團就一直叫囂他們一個團能打八路

軍兩個主力團。事隔一年,終于有機會再度交手,真是“仇人相見

,分外眼紅”。
暫八師二十二團,號稱孫殿英的精銳之師,素有“能攻善守,訓練

有素”的名聲。“孫大麻子”的部隊多是從民團擴編的,唯獨這個

團全部由加入“廟會道”(孫殿英任道長的迷信組織)多年的老兵

組成。保定軍校畢業的團長王鴻勳是孫道長的親傳徒弟,三個營長

也都是孫殿英的義子。該團配備迫擊炮四門、輕重機槍五十挺、其

他槍械一千余支,是孫軍長的寶貝疙瘩。
據邊喬參謀分析:孫殿英的軍部遠在新鄉,僞二十二團駐守在滑縣

縣城,歸副軍長楊明卿指揮。如果是老奸巨猾的孫麻子,在目前八

路軍大反攻的局勢下,絕不會冒著損失精銳的風險來幫助地方僞頑

,但楊副軍長講義氣、頭腦比較簡單,他有可能把最能打的部隊派

出來救援賈席珍。
騎兵團的一連和四連都爭著要上滑縣方向的防禦陣地。雙村營戰斗

中,一連犧牲了連長廖振美;而四連更慘——四連是原二連和四連

合並的,那一仗,二連長張起旺陣亡,四連長李樹茂重傷。由于人

員損失嚴重,竟使得這兩個連不得不並成了一個連!
現在,一連是一營的拳頭,四連是二營的尖刀,這兩個紅軍連搶任

務實際上也就成了兩個營之爭。李庭桂政委讓兩位營長談談想法,

一營長黃斌和二營長呂兆清就各自表示怎麽防禦、怎麽反擊……參

謀長劉子明聽了一陣就打斷他們:“一個營的力量不夠。”
劉參謀長以前當過特委教導隊隊長和濮陽公安局局長,對僞軍的內

部情況很熟悉,他解釋說:如果把二十二團拖在陣地上打,孫殿英

爲保護自己的精銳嫡系,就一定會把周圍各縣的日僞軍全調來參戰

。騎兵團如果用一個營的兵力進行陣地反擊,既打不垮敵人也趕不

走敵人,到時候這個雪球越滾越大,最后弄不好就難以收拾了。
副團長萬懷臣一拍桌子:“不分兵防守!全團上去對攻,一拳頭把

他們打趴下!”這個主意實在太大膽,整個團都上馬攻擊二十二團

,如果兜不住,讓敵人沖進姜莊怎麽辦?再就是,萬一浚縣方向的

援軍來了怎麽辦?大夥一時間都愣住了。
高陵、衛河兩個縣大隊的領導站起來表態:“你們進攻,我們守!

打垮孫殿英,保證拼到最后一人一槍也不放敵人過陣地。”大家對

地方部隊干部很感激。不過,狠話可以說,能不能做到卻不大放心

,要知道,增援的敵人除了僞軍,還可能有日軍呢!
邊喬參謀也贊同萬副團長的意見,他提議說:分區預設的防禦陣地

在前后趙戶村,這里離姜莊包圍圈太近,如果在這里打對攻,確實

有被敵人突破進姜莊的危險。但如果我們把戰場往滑縣縣城方向前

移,既可以把僞二十二團隔遠一些,也可以提早向敵人發起攻擊。

全團攥成一個拳頭,先集中力量重創滑縣方向的敵人,再利用騎兵

機動能力強的優勢,回過身來反擊浚縣方向的援軍。

   





第二十八章魏  二  民(5)

陣地前移,不在前后趙戶村設伏,那就是要改變上級的作戰指令了

。大家都看著政委。李庭桂拿鋼筆敲敲筆記本,笑著說:“繼續談

,如果辦法可行,我去跟分區領導解釋。”
提前攻擊二十二團,意味著戰場將更靠近滑縣縣城,如果縣城里的

敵人派出后續部隊怎麽辦?如果進攻戰打成了僵持狀況怎麽辦?針

對可能出現的情況,大家各抒己見,熱烈討論。萬副團長提醒干部

們:“這一仗的關鍵是頭一拳不能出差錯,一定要猛要狠要快,要

把敵人的士氣打下去。敵二十二團和其他僞頑不同,不僅人數比我

們多,作戰經驗也很豐富,大家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劉子明參謀長說:“從以往情況來看,二十二團的前鋒多半是楊芝

侖一營,前鋒對前鋒,這頭一拳是個硬碰硬。”
騎兵團由誰當前鋒?一營和二營又爭上了,最后李庭桂政委表態:

“二營作前衛,李樹茂帶四連擔任先鋒,”他接著又說,“團部跟

隨前衛營行動,沖不上去的話,當心我用馬鞭子抽你們。”
“政委放心吧!保證能沖上去。”
228 ① 這個高陵縣是抗戰時期在豫北設立的臨時縣,不是現在的陝

西高陵。

   





第二十九章再次危傷(1)

散會后,劉春雷回到駐地,看見周開樹正在和戰士們嬉笑談話。咦

?老連長怎麽回來了。原來,基干團的周營長前兩天剛結婚,上級

給他放婚假,可這小子不好好地在家陪老婆,卻跑回騎兵團來和他

的戰馬親熱。
見到他,戰友們很高興,他以前騎的那匹軍馬也興奮得不得了。
四連緊急集合,周開樹聽說要打二十二團,還要當先鋒連隊,激動

得一蹦老高,說什麽也非要參加不可。李樹茂不答應,他就去找營

長呂兆清,說:“老部隊在前方打仗,卻叫我在后方守老婆,這樣

做明顯不符合共産黨員的身份嘛。”呂營長吃鬧不過,只好答應他

隨四連行動。
5月9日黃昏,騎兵團二營按照作戰命令的要求進入姜莊以東的前趙

戶村,等待團領導向軍分區彙報請示的結果。夜里,李政委回來了

,他對戰士們說:“孫殿英是個大漢奸,是人民的冤家對頭。我們

和他較量過,他不服輸,這次我們要狠狠教訓他。同志們!有決心

沒有?”
官兵齊呼:“有!”
“去年雙村營戰斗,我們分區胡乃超參謀長和我團廖振美、張起旺

等同志英勇犧牲了。這個血債我們還沒有討還,這個仇我們還沒有

報。同志們,這個仇要不要報?”
官兵齊呼:“要報!”
李庭桂政委把寫著“哥薩克騎兵”的戰旗交給李樹茂,作爲先鋒引

導旗,又向大家說:“群英大會上,軍區首長還授予我團‘勝利冠

軍’、‘藝高膽大’獎旗,各營連、各班排要比一比,看看到底是

誰藝高膽大,誰是勝利冠軍。大家說,好不好?”
官兵齊呼:“好!”
半夜里,騎兵團拔隊前移,開進到徐營村附近。徐營位于姜莊和滑

縣縣城之間,團部的指揮所設在村里,四連則借著黑夜在一片高粱

地后面隱蔽下來。
5月10日拂曉前,姜莊方向槍聲大作,十六團的攻擊開始了。劉春雷

他們一邊聽動靜,一邊猜測著戰斗進展的情況。槍炮聲緊一陣慢一

陣的,到天亮時逐漸沈寂下來。有經驗的老兵感覺得到:這槍炮停

得太快了,估計是攻擊行動沒有奏效。果然,八點多鍾的時候,軍

分區傳來通知:十六團拂曉進攻沒有成功,但現在已經把敵人包圍

起來,準備今天晚上再進行攻擊。分區命令騎兵團堅決打擊敵人的

援軍,保證十六團的勝利。
上午十點左右,李樹茂從團指揮所趕到四連,通知大家:“偵察員

報告,敵二十二團出來了,沒有發現有后續部隊。徐營這里是敵人

的必經之地,等他們接近以后,我們先鋒連就立刻發起攻擊!”
四連文書夏武杰扛著“哥薩克騎兵”大旗,激動得滿臉通紅,不停

地叮囑交代:“同志們要注意看旗啊,同志們跟著光榮的旗幟沖鋒

呀!”好像大夥都是新兵似的。不過也難怪,以前都是用三角旗作

引導,第一次追隨這面充滿了榮耀的戰旗前進,戰士們都十分興奮


過了一會兒,有人喊:“敵人來了!”
劉春雷擡頭望去,一長溜敵人正從滑縣縣城方向開過來。前面是步

兵,中間是馱炮馱彈藥的騾馬,后面又是步兵,有一千多人。可走

著走著,敵人突然一拐彎,沒有繼續接近騎兵團的陣地,而是轉向

徐營西北,朝著秦辛莊方向去了。
這一下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有人嘀咕:“什麽必經之地,敵人這不

是掉頭了麽?”“哎呀,是不是我們被發現了?”“怎麽辦啊,現

在打不打?”……
敵人離秦辛莊越來越近,他們現在還在野外,但如果大隊人馬進了

村,騎兵攻堅難度勢必會增大,萬一打成僵持就麻煩了,李副營長

和四連的干部們都非常著急。就在這時,沖鋒號響了,萬副團長從

徐營指揮所里沖了出來,不停地用旗語指示——向西北方進攻!
“四連沖鋒!搶占秦辛莊!”
李樹茂大喊一聲,第一個躍馬沖了出去,緊隨著他的是那面“哥薩

克騎兵”戰旗。二營四連沖在最前面,五連在側后方,六連出擊時

被沙溝擋了一下落在后面,和團部、特務連一起緊隨追趕。這時候

,一營、三營的人馬也從兩翼殺了出來。

   





第二十九章再次危傷(2)

騎兵“三箭齊發”,對敵人的“一字長蛇陣”展開了攻擊。寬闊的

平原上,鮮紅的戰旗一馬當先,后面是成千匹戰馬踏起的漫天塵土

和上千把戰刀的陣陣寒光。馬蹄聲、喊殺聲伴隨著槍聲,氣勢磅礴

,咄咄逼人,一股複仇的鐵流從青紗帳里、從徐營村里沖出來,殺

向增援行軍中的敵人隊列。
換了其他僞軍,突襲之下多半就渙散了,可這個二十二團果然不一

樣。面對騎兵團的突然沖擊,他們的隊伍沒有亂,軍號、哨子不停

地響,走在前面的先頭部隊丟下背包辎重不顧一切地向秦辛莊跑;

后面的人在軍官指揮下排成橫隊向騎兵開火,機槍手匆忙架起武器

進行攔阻射擊,迫擊炮也從馱馬上卸下來開打……
敵人的火力使騎兵的進攻受到了遲滯,不斷有人被打落馬下。這時

候,敵人的前鋒已經差不多跑進秦辛莊了,可騎兵四連距離那里起

碼還有五百米。有的戰士猶豫了,帶住缰繩向敵人的方向打槍,不

知道是不是還應該繼續前進。劉春雷也在看引導旗的指示……
李樹茂的戰馬被打瘸了,他換了匹坐騎又沖到了前頭:“沖啊!不

能停留,把敵人趕到野地里去!”
“哥薩克騎兵”戰旗再度揮舞起來,四連沖了上去,五連跟著沖上

來,但其他的連隊卻被敵人火力阻隔在了后面。這時候,前衛騎兵

已顧不上后面的本隊,大家只想著趕緊沖到秦辛莊去,趕緊接近敵

人,沖到跟前拼馬刀,把村子里的敵人趕出去!
大劉的新戰馬“公雞”腳步輕捷跑得飛快。劉春雷打馬狂奔,看見

二排四班副和幾個戰士摔下馬了,看見李樹茂的戰馬又被打倒了。

還看見舉著戰旗沖鋒的夏武杰,他的坐騎受了傷,鬃毛上淌著血,

卻還在繼續奔跑……不一會兒,劉春雷和他的“公雞”就沖到了隊

伍的最前面。他看見一夥敵人正聚集在秦辛莊南街口,用兩三挺機

槍和十幾支沖鋒槍瘋狂地向快速逼近的騎兵掃射。
這個時候,只有勇猛沖鋒、快速接敵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一百米

、八十米、五十米,距離只有二三十米了,劉排長舉起戰刀……可

就在這時,他好像被什麽力量推了一把,戰馬從身子底下跑了出去

,他摔到地上;接著又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整個人都騰空飛了起

來……
這情形被團領導們看見了。團部、特務連和六連都被敵人的攔阻火

力隔斷在了后面,參謀長組織火力還擊、壓制敵人,政委和副團長

都焦急地觀察著前鋒部隊的情況。眼看著一匹灰色的戰馬沖在四連

(紅馬連)的最前面,李政委覺得很奇怪:“那是誰啊?”萬副團

長仔細瞄了瞄:“二排長大劉。”
那匹灰馬就是“公雞”,當初挑選它的時候,本來是準備留給李樹

茂的,因爲他是營長,什麽馬都能騎。可李營長的工作忙,就由劉

排長負責調養,養來養去,人和馬就有了感情;再加上“公雞”又

是一匹素質出衆的好馬,所以調養成功以后劉春雷也沒告訴李樹茂

。他心想反正也騎不了多久,多騎一次是一次。一起訓練戰馬的王

元力比較缺乏原則性,大劉說“先瞞著,別吱聲”,他也就沒吭聲

,結果就出現了“百紅之中一點灰”的戰斗景象。
這是“公雞”第一次上戰場,團領導雖然弄不清紅馬連的陣容里怎

麽竄出來一匹雜色馬,卻對它的速度和勇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戰馬逼近秦辛莊,敵人終于亂了,四連撕開一個缺口殺了進去。領

導們眼看著劉春雷中彈落馬,又看見他被后面的馬匹撞得飛起來,

倒地之后一動不動,大家心想:“大劉完了……”
劉春雷知道自己躺在地上,也看見許多戰馬從身邊沖過去,但他又

覺得渾身軟綿綿、輕悠悠的,仿佛要隨著馬蹄踏起的塵土飄起來一

樣。他想:“我這是死了嗎?”記得有人說過,如果聽得見喊自己

名字就沒死,如果聽不見就是死了,于是試著喊一聲,張了張嘴,

沒聽見聲音。
“沒聽見……可是,我喊出來了沒有?我到底死了沒有……”

   





第二十九章再次危傷(3)

還沒想明白,劉排長就昏過去,什麽也不知道了。
“大劉,大劉,你醒了嗎?你哪里痛哪里不舒服?剛才有好多人來

看你,你一直在睡覺,現在醫生都走了你卻醒過來,真是稀奇……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春雷聽見有人在旁邊說話,可是他眼睛睜不開

,舌頭也好像被什麽東西捆住了一樣,只能用鼻子發出點呻吟聲。
“喂喂,大劉,我倆這是在軍區三所,是在濮陽的醫療所里,你哪

里不舒服可以喊醫生,我幫你喊,沒關系的……”那人繼續說著。
“喂喂,你怎麽光哼哼不說話呀,你是不是不能說話呀?你能聽得

見嗎?你說啊……”
可憐的大劉只能再哼哼兩聲。
“哦,你看不見也說不出話來了。那我告訴你吧,你受傷了,知道

不?你胸口中了一槍流了很多血,你那件棉襖可能要換新的了,上

面全都是血,肯定沒法穿了。你頭上也受傷了,你現在腦袋就像個

南瓜一樣。喂,喂喂,大劉,你頭上受傷腦袋不會壞吧,你現在腦

筋還清醒嗎?”
“喂喂,大劉,我是夏武杰,連部的文書小夏你還記得嗎?記得就

哼兩聲。”
于是大劉哼兩聲。
“那還好,你還記得我表示你腦袋還好用,還沒影響到腦筋,你說

是不是?”
劉春雷連忙多哼幾聲,表示十分贊同他的判斷。
“大劉,我跟在你后面我看見你受傷的,看見你手一揮就摔下來,

后來你又打了幾個滾又被馬撞到了。你要是不打滾就好了,就不會

被撞到。”
大劉這回沒哼哼,心里想:又不是我自己願意打滾的。
“大劉你真厲害啊,你跑最前面領先我們起碼三十多米,李營長說

要不是你帶頭沖那麽快,敵人不會亂,那麽我們四連的傷亡還要大

……告訴你,這一仗打得可痛快了,分區表揚了我們,軍區還要表

彰我們團呢!李政委說,你猛打猛攻開了個好頭……喂喂,你又要

睡覺了?”
“大劉你沒犧牲真好,當時我們以爲你犧牲了,李營長還喊爲劉排

長報仇呢;政委一開始說大劉可惜了,后來知道你還活著,他也好

高興……喂,喂喂,大劉,知道你受傷以后是誰指揮二排的嗎?告

訴你是我呀,是周連長叫我接替指揮的,他說……喂喂,你睡著了

啊……”
大劉又睡著了。

   





第三十章全殲二十二團(1)

在秦辛莊,四連動作迅猛,沒等敵先頭部隊做好防禦準備,騎兵們

就從南街口沖了進去。僞二十二團瘋狂極了,他們的突擊隊人手一

把鬼頭大刀,在“打將”楊芝侖的帶領下迎著八路軍的戰馬反撲,

雙方在大街上對砍起來。
不一會兒,騎兵五連也趕到了,由于街道狹窄,馬匹施展不開,騎

兵們就下馬徒步參戰。五連三排長李恩波集中了五挺輕機槍,堵住

街口一通狂掃,把正向秦辛莊靠攏的敵后續部隊擋在了村外。五連

長司家榮高喊著“拔刀跟我沖”,率領戰士們殺入戰團。
大街上的二十二團前鋒部隊頓時抵擋不住了,有的跟著楊芝侖退進

民房,有的四散各自爲戰。
分散抵抗的敵人也十分頑強,他們遇到騎兵人多時就丟下武器抱住

頭,過一會兒趁八路軍混戰時不注意,又撿起刀槍繼續反抗。接連

有幾個戰士受到傷害,李樹茂急了:“都是些死硬分子,全給我砍

了!”于是,秦辛莊里一個俘虜也沒有留下。
僞營長楊芝侖帶著幾個部下跑進一所民宅,房東趕緊把正屋的房門

頂上了。僞軍來不及找掩體,就在院子里倚靠柴房、牲口棚繼續頑

抗。李樹茂命令四連二排上房頂攻擊,可二排的劉春雷排長這時候

正躺在村口人事不省,周開樹就讓文書夏武杰接替指揮。
文書、通訊員平時經常跟領導們在一起,對如何進行戰斗動員如何

組織突破見多識廣,因此臨時指揮突擊行動往往比一般的班長、排

長更有辦法。周開樹本人是警衛員出身,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
夏文書果然聰明能干,不帶馬刀不拿長槍,拎著一口袋小號手榴彈

就上了房。1945年,冀魯豫的軍工生産已粗具規模,兵工廠的同志

們也經常琢磨點技術革新,比如手榴彈,除了正規型號的以外,還

造大號、小號的。其中這小號的是一種手雷,圓頭、無柄,揣在衣

兜里也看不出來,民兵值勤放哨,便衣偵察行動,干部出門壯膽…

…攜帶比較方便。騎兵們也喜歡這種手雷,覺得甩起來比普通手榴

彈更靈便。夏武杰拿的就是這種小家夥。
小夏帶人上房頂甩手雷,炸得院子里滿地開花,柴房崩塌了,牲口

棚也起了火。敵人沒地方躲,就發一聲喊往外沖。有個端機槍的家

夥咋呼得挺凶,夏武杰舉起駁殼槍就朝他打了一梭子。事后查明,

擊斃的正是二十二團一營營長楊芝侖。
楊芝侖是僞新五軍副軍長楊明卿的二兒子,素以勇猛好戰聞名,有

新五軍“打將”之稱。1941年,新五軍和日本人在輝縣作戰(那時

候他們還沒當漢奸),楊芝侖殺得興起,不聽團長的命令,從十八

盤陣地一直追到縣城,結果被日軍一個回馬槍打得損失慘重。他親

爹楊副軍長爲嚴肅軍紀,下令把兒子拖出去責打四十軍棍。干爹孫

殿英聽說此事,親自跑到前線指揮部爲義子求情。孫軍長說:猛將

犯錯,情有可原,要打軍棍就連孫老殿一起打。這搞得楊副軍長無

可奈何。
楊芝侖最后被訓斥幾句了事,從此打仗更加玩命。不過這一回撞到

騎兵團的手上,他算是玩到頭了。
楊芝侖和先鋒隊被堵在秦辛莊,隔在外面的二十二團其余人馬就拼

了命地往里沖。騎兵五連李恩波排長把機槍打得像刮風一樣,好不

容易堵住了街口。可這幫家夥真是凶悍,愣是打通了幾間民房,狂

喊著:“楊營長在哪?弟兄們來了。”他掏洞破牆,又從街上竄了

出來。幸虧李樹茂早有提防,迅速指揮火力把突破口封鎖住。敵人

頑強地沖擊了幾次,屍體堆得像小山一般,最終也沒能沖過來。
這場戰斗結束以后,軍分區領導專門考察了秦辛莊戰場。看見一個

突破口,臨街的外牆掏出個一人多高的洞,牆根下的血漿積了有半

尺深;破洞外側四周彈痕並不多,但里面的內牆卻被打成了篩子,

彈頭摞彈頭,密密麻麻。這說明當時機槍實施交叉射擊的時候,子

彈全是從洞口灌進去的,在如此火力下,敵人有多大能耐也沖出不

來。
大家驚歎騎兵團射手的水平,張國華政委也評價說:“這樣的射擊

精度,說明大練兵是有效果的。”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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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1-11-17 02:12:47

第三十章全殲二十二團(2)

孫殿英二十二團一營終于被騎兵團二營打趴下了。六連、特務連和

團部也從秦辛莊北面進了村子,敵人爭奪村莊無望,掉頭撤退。
李庭桂政委一進村。就把李樹茂喊來訓話:“殺俘虜是怎麽回事?

你是怎麽執行政策的?”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快就打了小報告。二營

長呂兆清也是剛進村,剛開始莫名其妙,等弄明白怎麽回事,就叫

周開樹代理指揮四連,留下李副營長挨罵。
這時候,三營已經按計劃向滑縣縣城方向機動。這個迂回的目的,

一是截斷敵人退路,二是防止縣城敵后續部隊的接應。可是,等團

領導們爬上房頂拿望遠鏡一看,發現僞二十二團並沒有向滑縣退,

而是轉個彎朝浚縣方向去了!這樣一來,三營的機動就失去了意義


一營看見僞軍開始撤退,三個騎兵連就排成“品”字突擊隊型展開

進攻。在一般情況下,騎兵沖擊敗退中的步兵並不困難,可這一次

卻怪了:騎兵一沖鋒,二十二團就擺出個大方陣,用密集火力還擊

,逼得一營向左右兩側閃開;騎兵讓開路,二十二團就接著跑。搞

了兩三次都是這樣。一營沖不進去,又不能放棄,只得在前后繞著

放槍,僞軍則埋頭趕路。
敵人受挫之后不回老窩,反而舍近求遠向浚縣撤退,是不是浚縣日

僞增援已經出動了?團領導十分緊張。
就在這時候,高陵縣大隊跑來了,民兵們在陣地上守著沒事干,又

知道騎兵這邊正打得歡,就跑了十幾里路過來幫忙。李政委和萬副

團長一看見他們就急了:你們縣大隊這時候離開陣地,要是浚縣援

軍來了怎麽辦?要是滑縣和浚縣的敵人會合了怎麽辦?要是姜莊敵

人趁機往外突圍怎麽辦?
可這時說什麽也沒用了,縣大隊的人馬已經四下分開,抓俘虜的抓

俘虜,救傷員的救傷員,忙得不亦樂乎。即使叫他們回陣地去,一

時半會兒也收攏不了。
既然如此,只好由高陵縣大隊接管徐營和秦辛莊,騎兵三營立即折

回姜莊陣地,防守趙戶村一線。二營的兩個連再度投入戰斗,配合

一營追擊敵二十二團,留下一營一連和二營六連當預備隊。
一連沒當上先鋒,本來就不甘願,現在又聽說要他們撤下來當預備

隊,戰士們頓時氣得哇哇叫。
其實,團領導也是沒辦法。現在戰斗才剛剛過半,騎兵團必須保留

兩個完整的連隊以防萬一。否則,如果出現意外情況讓敵人沖破了

包圍圈,打援再多也是有罪無功。
二營四連和五連在營長呂兆清的帶領下殺向奔逃中的二十二團。這

時候的敵人約莫還有八百多人,雖然丟盔卸甲卻並沒有潰散。騎兵

試圖截斷他們,分成兩個突擊集團進行沖殺。僞軍又立即結成密集

方陣進行抵擋。
二十二團的重武器和辎重已經在逃跑途中丟棄了,一旦組成方陣,

他們就靠在一起采用臥姿、跪姿、立姿齊射。騎兵三連是第一集團

的先鋒,連續沖擊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排長程中桂負傷以后被馬拖

著跑,幾個戰士拼死上前才搶救下來;副班長靳士敬想用手雷炸開

缺口,帶領幾個戰士強行沖上去投手榴彈,結果馬中槍、人中彈,

英勇犧牲,連武器都被搶走了。
二營的攻擊集團受到的火力威脅要小一些,但即使能接近方陣也沒

有用,面對密密麻麻、亮晃晃的刺刀,戰馬根本就不肯往前跑,四

連也只好丟幾顆手雷就閃到側面去。看樣子,孫殿英的這個二十二

團接受過步兵打騎兵的專門訓練,難辦!
打了不一會兒,騎兵團的幾個連長都喊:“這麽打不行,這麽打不

行!”的確,沖擊了幾次,各連的戰馬都損失過半,再沖下去的話

,騎兵恐怕就要改步兵了。
于是騎兵停止沖殺,僞二十二團呼嘯一聲,丟下傷兵拔腿就走。
再往前走就進了沙區,這時候剛好起了大風,狂風卷起黃沙鋪天蓋

地,弄得徒步逃跑的步兵狼狽不堪。身體壯的在前頭頂風猛走,體

弱有傷的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著,加上八路軍騎兵在他們前后左右

不停地開槍“護送”,掉隊的僞軍就越來越多。

   





第三十章全殲二十二團(3)

周開樹帶領四連繞著敵人轉,他說:“照這樣打,再走上十幾里地

,只要不和浚縣敵人碰頭,起碼能把二十二團搞掉一半。”
李政委早就把騎兵團特務連派到前面警戒敵情了,斥候兵回來報告

說:“浚縣出來一個日軍小隊和四百多僞軍,遇見騎兵襲擾,小鬼

子打了兩炮、僞軍一槍沒放就退回縣城了。”聽到這消息,大家樂

瘋了:“二十二團落單了!干掉它,干掉它!”
萬副團長趕上來向營連長們布置新戰術,團部參謀邊喬在風沙中使

勁喊:“各連機槍手,過來集中!”
騎兵們停止繞圈騷擾,在二十二團的側后方集結跟進。
邊喬指著敵人正在翻越的一個沙丘下令:“實施攔阻射擊!”十多

挺輕機槍“嘩嘩”地掃過去。僞軍前邊的大部隊沒受影響,加快步

伐繼續逃命,但沙丘后面的一百多“尾巴”被火力網擋住了。萬懷

臣副團長手一揮,一營和二營四個連的騎兵一起沖向落后的敵人,

面對人數、氣勢占絕對優勢的騎兵,這尾巴上的百把號僞軍知道再

搞什麽陣型也沒有用,很快就舉手投降了。
把這些俘虜看管起來,再重複剛才的動作——每次都讓前邊的先走

,把后面的“尾巴”收拾掉,步兵跑得再快也甩不掉騎兵。這尾巴

多斬幾次就差不多要殺到“腦袋”上了。
還剩兩三百人的時候,僞二十二團終于撐不住了,“嘩啦”一下徹

底崩潰。當官的當兵的都開始亂跑,騎兵隨即以班排爲單位分散追

擊。三連追得最遠,把跑在前面的幾十個人也殲滅了。
二營長呂兆清不停地喊:“抓俘虜,要活的!”他聽說三連砍死了

個當官的,趕緊去詢問,得知那不過是個副營長,連說,“還好,

還好。咱們接著找。”
四連戰士彭文通拖著個屍體向連長表功。周開樹聽說這死軍官就是

孫老殿的另一個干兒子、二十二團二營長李興川,頓時暴跳如雷:

“誰讓你把他殺了的?”
“他不肯繳槍,我就砍了兩刀……”
“他頑固,你也不能弄死他啊?爲什麽不抓活的?”搞得彭文通莫

名其妙,心說:周連長這是犯了什麽毛病!
不一會兒,五連那邊歡叫起來:“抓住敵人團長了。”二營長這才

松了一口氣,趕緊派人押送到團部去。
從上午十點開打,到下午兩點多鍾,號稱“精銳之師”的孫殿英二

十二團就被冀魯豫軍區騎兵團全殲,從團長到勤務兵無一落網。
二營通訊員向團領導報告:“首長,我們送俘虜來了。”然后照著

營長的吩咐說:“俘虜是敵人的團長。他放下了武器,我們就優待

他了。”
李庭桂政委很高興:“好,好,你們執行政策好,要表揚你們,要

給你們記功。”接著又對僞二十二團團長講:“你看,我們的戰士

多好,不打不罵優待俘虜,你不要怕。”
倒黴的王鴻勳只好回答:“這個我知道,我不怕。我只是沒想到敗

得這麽快……”
團部門外,五連長司家榮纏著團政治部主任周家鼎(后任國防大學

紀委書記,1988年被授予中將軍銜),問他:“政委表揚我們二營

執行政策好,你聽見了吧。”
“聽見了,怎麽樣?”
“那麽,秦辛莊的那件事應該不要緊了吧?我們李副營長也應該沒

事了吧。”
周家鼎只是笑,不說話。
騎兵團全殲僞二十二團,俘虜團長以下七百人,繳獲迫擊炮兩門(

有一門是壞的)、輕重機槍四十一挺以及其他大批軍械物資。有意

思的是,騎兵們追擊逃敵的時候,民兵擔架隊也撿到了一門迫擊炮

。那時候民兵繳獲是有獎勵的,他們把戰利品上繳,從軍區領回一

萬元冀南幣,高興得不得了,說是一槍沒放就能有豐收,真是打心

眼里喜歡八路軍騎兵。
精銳嫡系全軍覆滅,孫殿英傷心得抱頭痛哭。孫老殿先后經營過三

個骨干團,頭一個是四十一軍時期的,1933年長城抗戰,在赤峰打

光了,事后被何應欽取消了番號;第二個是新五軍時期的,1942年

初太行山抗戰時在林縣被日軍包圍,部隊沒了,帶隊的師長劉月亭

也被俘虜(后來叛變投敵);而第三個,就是“和平建國軍”時期

的這個僞二十二團。

   





第三十章全殲二十二團(4)

孫殿英曾經多次提醒楊明卿:二十二團是用來保命的,不能輕易派

出去。可楊副軍長覺得他和賈席珍關系實在夠“鐵”,不下大力氣

幫忙不好意思,于是就瞞著軍長調動部隊,結果,朋友沒救成還把

兒子搭上了。據說,楊芝侖下葬的時候,老孫跑到靈堂哭干兒子:

“芝侖啊,這事要怪你爹呀,是他不聽我的話呀……”把楊明卿臊

得想自殺。
僞團長王鴻勳被俘以后,得知攻擊他的八路軍只有一個騎兵團,十

分驚訝,連說:“貴軍指揮靈巧,士氣高昂,騎兵英勇神速,兄弟

實在佩服!”
據他交代,二十二團行進途中,首先是前衛營感覺到了異常。當時

正是農忙時節,楊芝侖卻發現徐營、小營附近悄無聲息,一片沈寂

。再看西北方向,地里有農人勞作,村口有雞鵝覓食,于是決定先

行占領秦辛莊,待穩固陣地之后再派部隊搜索前進。沒想到八路軍

反應很快,立刻展開進攻,使他們的計劃沒能得逞。
先頭部隊被趕出秦辛莊之后,王鴻勳判斷,騎兵單獨作戰不可能有

如此膽量和戰斗力,自己面對的肯定是九分區的幾個主力團,于是

下令撤退。他考慮到滑縣方面留守兵力不多,在八路軍的追擊下,

進攻部隊可能會跟著撤退部隊突破防禦,打進縣城。爲保護副軍部

的安全,就決定舍近求遠,向浚縣方向的日僞軍靠攏。直到這時候

,王團長仍然對自己的戰斗力很有信心,也對日軍的救援抱有希望

。他覺得跑上幾十里路應該沒問題,結果才走了大約十八里地,就

被八路軍騎兵消滅干淨了。
李庭桂政委說:“王鴻勳很狡猾,從戰斗情況上看,這股敵人也是

有戰斗力的。但他們是僞軍部隊,注定經不起人民鐵騎的巧打窮追

。”
其實,王鴻勳並不聰明。他沒有想到,在1945年5月的抗戰局勢下,

日軍大勢已去,只圖自保;僞軍人心渙散,各謀出路,誰也不會爲

救助這支私家嫡系部隊而拼命。反過來,八路軍經過局部反攻戰役

的磨煉和大規模正規化整訓,部隊精神面貌、政治素質和軍事技能

都有了極大提高,正是枕戈待旦、士氣高昂的時候。此消彼長,楊

明卿、王鴻勳卻還用老眼光判斷戰場形勢,焉有不敗之理?
騎兵團把俘虜送到軍分區。當時,冀魯豫軍區正在做孫殿英的*工作

。經過研究,八路軍釋放了僞團長王鴻勳和其他一些被俘軍官,還

把楊芝侖、李興川的屍體也用棺材裝好送了回去。孫殿英對王團長

依然重用,可他的那支寶貝看家部隊卻已經不複存在了。
騎兵團的戰績得到了*平原分局、行署和軍區的表彰。地委、專署、

軍分區也組織各種活動慰勞騎兵團,人民群衆殺豬宰羊迎接凱旋的

戰士。在地方政府和民兵的幫助下,受傷的軍馬也得到了較好的救

治和補充。
更重要的是,姜莊之戰沈重地打擊了日僞軍的士氣。幾天后,孫殿

英派人向八路軍“道歉”,不但從豫北撤走部隊,撤銷了設在滑縣

的副軍部,還把他那“不懂事的兄弟”楊副軍長也免了職。這麽一

來,豫北殘留的各路僞頑失去了主心骨,有的放棄據點,龜縮到縣

城里;有的趕緊派人向抗日政府聯絡示好,有的干脆就把帽子一丟

,請求八路軍收編……余下的日僞軍收縮到縣城一隅。從此,共産

黨八路軍在滑縣的各鄉鎮暢通無阻。

   





第三十一章當連長了(1)

劉春雷的右胸部中彈,流了很多血。他頭部的傷勢看起來很嚇人,

其實主要是因爲撞擊造成的淤血腫脹,多敷幾次藥就好了。那敷料

也不知是用什麽東西做的,金黃色、黏糊糊,塗得滿腦袋都是,難

怪夏武杰說他的頭像南瓜。
劉排長能睜開眼的時候,看見夏武杰躺在他旁邊的床上。這小夥子

在沖鋒時把腿摔斷了,雖然左腳打著繃帶夾板吊得老高,精神卻是

十分好,張牙舞爪、咿里哇啦地說個不停,姜莊打援戰斗的情況全

是聽他講的。
大劉一開始還弄不懂他的話怎麽那麽多,可過上幾天自己也明白了

:外邊是春天里來百花香,自己卻躺在床上不能動,不找人閑聊天

又能干什麽?
傷員住院的這個軍區三所,實際上就是軍郵隊旁邊的那個休養所,

劉春雷等于是離開半個月又回來了。當初在軍郵隊的時候,他很少

到休養所來,因此也不認識什麽人。有一天劉春雷躺在病床上和小

夏找不到話說了,就想起魏二民,托人把他叫來。
魏二民果然水平高。他一進屋,這病房就成了個小俱樂部,嘻嘻哈

哈地,弄得隔壁的病友和路過的護士都來看。有個小護士也站在門

邊咯咯地笑,大劉覺得她有些面熟,想起就是在濮水邊洗衣服的那

位,卻又記不得她姓什麽了,于是就搭讪著問:“同志,你叫什麽

名字呀?”
“我叫蔡志蘭。”小蔡護士顯然沒認出大劉。
“她叫‘菜籃子’!”夏武杰得意地揭發。
“你們願意,叫我‘菜籃子’也行。”小護士倒是挺開朗。
魏二民這時也認出小護士了:“哦,你是貴州遵義的!”
“你怎麽知道?”
“你忘了?前兩年我見過你的。想想看?在什麽地方……”魏二民

正準備拿出他那一套江湖騙術繼續忽悠,卻見小蔡臉色突變,眼眶

紅紅地跑了出去。這到底是說錯什麽話了?大家一時間有些莫名其

妙。
趕緊把休養所的周所長請來詢問,才知道蔡志蘭原本是個愛國學生

,年紀很小就離家參加抗戰,前幾年在國民黨軍隊干過,進過集中

營,吃了不少苦,所以提到以前的事情難免會難過。
“不過,沒關系,”周所長說:“小蔡同志哭起來快,笑起來也快

,過一陣就好了。”
還真是這樣,幾個人還在商量如何賠禮道歉,小蔡護士又跑了回來

,指著老魏和大劉咯咯直笑:“騙人的,我想起來了,你們是軍郵

隊!”
這以后蔡志蘭就經常到大劉的病房里來,有時還把家里情況和自己

的經曆講給大劉聽。她依然還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病房里也因

爲有了這女孩的情緒,變得生動起來。
劉排長和夏文書很長時間都弄不明白,爲什麽很多人都住大病房,

而他倆卻住在這比較安靜的小房間里。小蔡說:“這是給高級干部

和立功傷員的休養房啊!”
“我們立功了?誰說的?”
“咯咯咯,自己立了大功都不知道,真傻!”
小護士覺得和兩個傻瓜在一起聊天也挺開心的。
躺了半個月,劉春雷能夠起床走動了,可鄰床夏武杰的腳卻依然吊

得老高,動彈不得。眼看著先前要死不活的大劉如今四處轉悠,始

終精神氣兒十足的小夏簡直嫉妒死了,發誓說下次打仗甯願傷腦袋

也不願意傷腳趾頭。
能走動就能看見更多有趣的事情。休養所里有傷號也有病號,休養

員也來自各個單位,有的軍事干部在遊擊戰中把生活規律搞顛倒了

,白天睡大覺,夜晚來精神,天一黑就點起油燈到處邀人下棋、打

撲克。可是玩不了一會兒就要到院子周圍轉悠一圈,回來以后還嘀

咕:“邊上沒崗哨,心里不踏實。”
醫院規定,所有的休養員都不許帶武器,這是防止有誰情緒激動或

者生病以后腦筋糊塗,擦槍動刀的,發生傷害事故。可偏偏就有個

病號不習慣,他在敵后作戰時間長了,非要摸著槍才能睡著覺,折

騰了好幾天都改不過來,最后沒辦法,只得弄了把榔頭墊在枕頭底

下。他握著那鐵疙瘩立刻就打呼噜了。
引言 使用道具
sipeisispes
侯爵 | 2011-11-17 02:13:34

第三十一章當連長了(2)

6月中旬,騎兵團政治處周家鼎主任帶隊到軍區學習,順便到三所探

望傷員。
周主任通知大劉:因爲一營長黃斌和一連長匡永盛調到軍區工作(

后來他倆去了東北),組織上決定由四連二排劉春雷排長調任騎兵

團一營一連連長,一連(黑馬連)是個有著光榮傳統的紅軍連隊,

希望他能帶領紅一連把革命榮譽發揚光大。
當連長不當指導員,這挺符合大劉的心思。他心里高興就想著要歸

隊。周主任見他身體恢複得還不錯,也同意回頭派通信員來接。騎

兵部隊流動性大,如果沒有人接應的話,找到駐地很不容易。
說到通信員,周主任還講了個有趣的事。
姜莊戰斗后,團里給“公雞”也記了功。因爲劉春雷不在,李樹茂

就把戰馬騎上了。前些天團里宣布了一營一連長的任職命令,一連

的通信員小吳立刻跑到二營去拉馬。這小吳是剛從公安大隊分來的

新兵蛋子,年紀不大,膽量可不小。他直接找到李樹茂說:“把我

們連長的馬還給我。”
李樹茂愣了好半天才明白是怎麽回事,笑著說:“這可是匹灰馬,

你們一連的戰馬應該是黑色的吧。”
“黑不黑的我不管,反正這是我們連長騎著立大功的馬。”
新任一營營長張存有(1949年犧牲)正好從旁邊經過,于是就被拉

來當仲裁。張營長評判道:“說是灰馬不錯,說是淺黑也可以。”
“你這指導員真夠滑頭的,”李副營長哈哈一笑,把“公雞”還給

了小吳通訊員。
張存有是大劉在二連當戰士時的老指導員,偏袒部下當然是情有可

原,可實際上,李樹茂自己也樂意把“公雞”送給劉春雷。
李副營長不愁沒有戰馬,打二十二團繳獲了敵人團長的坐騎。那也

是匹好馬,從鋼印上看曾經是日本軍馬,灰色底子帶著白色斑點。

聽說它原來的名字叫“軍長”(因爲孫殿英軍長是個大麻子),挺

響亮的,李樹茂也就決定沿用老稱呼。于是,這以后騎兵團的宣傳

隊有了個新段子:“李樹茂,裝備好,營長騎著‘軍長’跑。”
過了兩天,通信員到休養所接連長來了。這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

背著駁殼槍,挎著大馬刀,全身上下公文包、挎包、水杯、手榴彈

挂得琳琅滿目,一看就知道是個新兵。騎兵的馬刀比較長,真要挎

在腰上就會拖到地上去,非得用手提著才行,所以一般老兵都是把

這些東西搭在馬鞍上的。只有剛上馬的新兵愛顯擺,才會全部披挂

起來。
小夥子的名字挺文雅,叫吳立然,可做派卻像個老行伍。見面熟,

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好似個受黨教育多年的大干部。一二三四、

甲乙丙丁,開口就是一大通,弄得劉連長直納悶:這小家夥到底是

什麽來路?
通信員把上級的命令傳達完畢,攜帶的文書交代清楚,然后就表決

心談計劃抒發革命理想,最后問:“首長還有什麽指示?”
沒指示。大劉心說,能講的都被你講完了,我這個連首長還有啥好

指示的!
“要是現在沒任務,我想回家看看我娘,可以嗎?”
“可以的,反正今天走不成了,明早回來就行。”
吳立然一溜煙走了,夏武杰拍著巴掌大笑:“這小孩真是個人物!

不當政委可惜了。”
過了不久,小吳又陪著母親來到休養所。和老人家一交談才知道,

吳立然的父親是參加過京漢鐵路大*的老黨員,很早就犧牲了,留下

孤兒寡母在鄭州艱難度日。1940年,聽說豫北來了共産黨,母親就

帶著子女一路跋涉來到根據地。三個孩子先是由組織上安排在學校

讀書,后來都參加了革命。現在,老人家自己在被服廠,大女兒在

兵工廠,老二就是吳立然,還有個小女兒在行署電台工作。
到這時候,劉連長才明白爲什麽小吳說話顯得挺有水平,敢情真的

是受黨教育多年啊!
吳家的住所離休養所不遠,老人一定要請連長到家里坐坐,百般推

托不掉,只好答應晚上過去聚一下。

   





第三十一章當連長了(3)

根據地實行供給制,大家的津貼都十分微薄,請客吃飯是件很奢侈

的事情,劉春雷不希望別人破費。當時他比較“富裕”,一是津貼

發下來了;二是這段時間沒在連隊吃飯,節余了些夥食尾子;再加

上部隊給傷員的營養補貼,這些錢剛由通信員帶來,正好可以派上

用場。
于是大劉找到了魏二民,托他采辦了一只雞,又買了些面粉小米什

麽的,估計時間差不多就出發了。
到了吳家,門開著,竈上擺著千層大餅、窩瓜菜馍,卻一個人影也

沒見,莫名其妙等了好一陣,吳家人才滿頭大汗地回來。
原來,吳立然的妹妹下班回到家,對哥哥牽回來的戰馬産生了興趣

。小姑娘鬧著要學騎馬,當哥的教了幾招覺得效果還不錯,就放她

自己出去遛遛。騎馬沿著河岸走,春風得意馬蹄疾。眼看前面有棵

垂楊柳,小姑娘一哈腰低下頭,意思是別讓樹枝刮破了臉。誰知道

,這“公雞”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騎手一拱背,它還以爲是要加速

,立刻撒開蹄子狂奔起來。小女孩哪吃得住這個勁頭?三兩下就被

甩在了河灘上,爬起來一看,人沒事,可是馬兒卻不知跑到哪里去

了,只好哭哭啼啼回家報信。
家里人一聽全急了,小吳通信員跳著腳嚷:“那是我們連長立過大

功的戰馬!”于是大家顧不上做飯,都跑出去找馬。好在根據地幫

忙的人多,找了快兩個小時,總算把“公雞”帶了回來。
惹事的罪魁禍首是個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的小丫頭,犯了錯誤似乎

倒也滿不在乎。她拉著八路軍連長看了看,又去觀察魏二民,忽然

指著他說:“我認識你,你是那個賣柿子的!”這個結論真是出乎

大家的預料。
原來,魏二民每次到山區出任務,回來總要捎帶販運點山貨(要不

然,他的大煙錢從哪里來)。他怕在軍區遇到熟人,總是跑到行署

附近擺攤,賺那些愛吃零食的小姑娘們的私房錢。
劉春雷得知內情之后哭笑不得:“魏二民,你就不能少丟人現眼一

點呀。”老魏卻是樂呵呵的:“買賣人童叟無欺,這位是老主顧了

,鄙號下回準保奉送一打上等的柿餅。”
回過頭又見到吳立然的姐姐,大劉和老魏都樂了:“這不是濮水河

邊那位勇敢的小軍工嗎?”熟人見面,小吳軍工也很開心,趕緊跑

到休養所,把小蔡護士也拽到家里來了。
這下子大家全沒了拘束,吃飯聊天氣氛十分愉快。魏二民對大劉說

:“想想看,三年前你受傷的時候,我背著你東躲西藏,聽見槍聲

就得鑽進墳包里,最多只能有幾個螞蟻長蟲陪著你養傷。現在可好

,小病房住著,小護士伺候著,小通信員帶著,雞湯魚肉滋潤著,

形勢真是大變化,形勢越來越好啊!”
大家都說是呀,眼看快要勝利了,苦日子就要到頭了。
吃完飯,小吳軍工和小蔡護士幫著大娘做針線活。那時候被服廠的

任務重,鎖袖口、釘紐扣之類的工作都要帶回家接著干。大家圍坐

著聽老魏講江湖典故,聽通信員和他妹妹談論國際國內形勢。
小吳妹妹是行署電台員。她的電台工作其實就是聽收音機,先把廣

播里的內容記錄下來,然后再刻上蠟紙印成小報。魏二民逗趣說:

“這工作舒坦呀,每天守著戲匣子聽大戲!”“小電台”把嘴一撇

:“我們才不聽戲呢,我們收聽中央精神和重要社論。”
到底是收聽重要社論的,不僅講話的時候高級名詞一串一串,還能

大段大段地背誦黨中央的指示。當然,也有卡殼的時候,實在想不

起來了,就把小臉一板宣布:“后面的內容保密!”
大夥全樂了:“收音機里都廣播了,保的哪門子密?”
高興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前線。
吳家的人都來送兩位騎兵,小蔡護士也來了。當時大家都覺得小護

士對八路軍連長有點兒那個意思,小電台員還直對大劉做鬼臉。可

是,誰也沒能想到,五年以后,正是這個滿臉稚氣的淘氣小姑娘自

己,最終成爲了劉春雷的妻子。

   





第三十一章當連長了(4)

姻緣這東西呀,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這次回家,吳立然收獲不小,翻翻挎包里的東西:吃的、穿的、筆

記本、書籍……什麽都有,全是姐姐給他準備的。物品之豐富,搞

得當連長的在旁邊看了也十分羨慕:有個姐姐真不錯呀!
“不過,要那麽多鞋子沒用,咱們騎兵不費鞋,還不如多做條褲子

。”
“可是我姐只會做鞋,妹妹只會縫鞋墊,沒辦法。”
“你媽是軍服廠的勞模,她肯定能夠做得好啊。”
“正因爲她在軍服廠工作,反而就不能爲我做軍服了嘛!”
劉連長想一想,也是,不能假公濟私。那時候根據地的人都挺自覺

的。
1945年五六月份,冀魯豫軍區實施了東平戰役,相繼收複山東東平

、東阿兩座縣城,消滅了附近地區的日僞軍和頑軍孫秉賢部。這次

戰役以八分區和十一分區部隊爲主力,其他分區提供支援,九分區

騎兵團也被“借”去擔任警戒、打援任務,在魯西南一帶活動。
劉春雷和通信員趕到山東東明縣,半道上遇到了二營的人馬,戰友

們告訴他,戰役已經結束了,部隊正陸續歸返原建制。王元力這時

候已經是四連連長了,他得意地拿出一把蒙古刀。這小刀是在剛結

束的巨野戰斗中繳獲的,大約有半尺長,牛角刀柄,刀鞘上鑲了個

銀質的馬頭,十分漂亮。指導員蔡修仁說:這是四連集體送給大劉

的紀念品,劉排長在四連期間負傷兩次、立功三次,配得上這把鋒

利的鋼刀!
走到東明縣官寨附近,看見路邊上坐著俘虜兵,遠處還有騎兵分隊

在搜索警戒,一連指導員張鳳翔和戰士們正在清理被戰馬踩踏過的

莊稼。見到新連長,大家都很高興,告訴他說:剛才“摟草打兔子

”,在行軍途中消滅了一個僞軍警備大隊。
原來,東明縣有個僞警備大隊。隊長姓封,外號叫“三截棍”。他

早年在濟南當過镖師,江湖上人稱“一對騾子一對槍,一對夫人一

對娃”,意思是說這家夥腰間一把盒子槍,手中一杆紅纓槍。本人

是騾子脾氣,坐騎也是匹大青騾子。家里有兩老婆,還有倆雙胞胎

兒子。
“三截棍”帶部隊如同開镖局一樣。手下三百多號人來自三教九流

,從二三十歲到五六十歲的都有,拖家帶口,各有副業。當兵的每

天早晨出操練武,跟著長官“混——哈!唬——哈”地比畫一番,

然后就牽著孩子回家。輪上值勤的時候,士兵在城門站崗,他老婆

就在邊上擺攤,一人握槍一人拿秤,當差做買賣兩不耽誤。這樣的

漢奸隊伍,除了禍害百姓就沒有其他本事了。
到了1945年,“三截棍”覺得再替鬼子辦事靠不住了,就聯系上國

民黨山東二區專員孫秉賢。于是,孫專員(兼二區保安司令)送給

他十把德國造快慢機,還委了個國軍的番號。東平戰役開打以后,

東明縣的日軍都出動去和八路軍打仗,城里就只剩下一家日本買賣

人,“三截棍”一看時機不錯,就把這倒黴的小鬼子抓來殺掉,然

后扯掉僞軍舊徽章,換上“山東第二行政區警備團”的新胸標,宣

稱是起義了。
不過,雖然起義當了國軍,這小子干的卻還是老本行——不上戰場

打仗,專門下鄉搶糧。誰知道運氣太差,正忙著翻箱倒櫃的時候,

偏巧遇上了路過的八路軍騎兵。
巨野戰斗打垮孫秉賢主力之后,騎兵團奉命歸建。一營當天的宿營

地是東明縣吳屯村一帶,部隊經過官寨附近,有群衆報告說僞軍正

在搶糧食。營長張存有、教導員張劍東隨即命令部隊暫停行軍,先

把這幫家夥消滅了再說。
一連主攻,二連、三連迂回兩翼,騎兵策馬沖殺過去的時候,“三

截棍”的部下指著自己胸口的新標牌大叫:“別打,別打!是友軍

。”
騎兵們一開始也被鬧蒙了,搞不懂這“第二行政區警備團”是什麽

意思,等弄明白原來是孫秉賢的部下,又揮起馬刀繼續砍:“打的

就是你這個友軍!”
警備隊被攆得東逃西竄,跑進一片果林,又躲在里面喊:“別打了

,別打了,雙方休戰,你們趕路,我們回家。”

   





第三十一章當連長了(5)

“先繳槍投降,再放你們走。”
聽說要繳槍,林子里就有人罵開了:“破騎兵!別太得意了,剛才

是沒認真打,小心把老子惹毛了,你們一匹馬也剩不下。”
這一下子先把騎兵們*了,集中火力朝著樹林里一陣射擊。里面又猛

喊起來:“八路別打了,真的別打了!我們打不過,願意繳槍。”
“知道打不過八路軍,爲什麽剛才不投降?”
“剛才罵人的是我們隊長,現在被你們打死了。”
這一仗,從變換行軍隊列到結束戰斗不過半個小時,三百多人的僞

警備隊就被騎兵一營消滅干淨。“俘虜”中還有個三歲的小男孩,

赤條條*的,手里抓著把棗子,渾身又是汗又是土,好像個泥猴子一

樣。原來,這孩子的娘死得早,當爹的站崗值勤、行軍打仗還得把

他帶上,是個隨軍娃娃。
張教導員訓了幾句話,留下當官的送地方政府甄別,其他的喽啰兵

都放了。騎兵沒有傷亡,繳獲了一百多條槍和十多挂大車,當然還

有“三截棍”的那匹大騾子。
當天夜間,一連駐扎在吳屯村,劉連長正式上任。雖然是到新連隊

任職,但大家都是騎兵團的老人了,彼此並不陌生。晚上,指導員

張鳳翔抱來幾把剛繳獲的盒子槍,劉春雷選了把八成新的快慢機。

要在以前,德國造二十響手槍必須先上繳軍分區,再由上級統一分

配;如今繳獲增多,政策也就放寬了。
按當時的習慣,連長和指導員可以有一支備用槍。這槍平時是由通

信員背著的。有時候,判斷一個連隊的戰績如何,看通信員的裝備

就能知道一半。
紅軍出身的干部喜歡把身邊的工作人員叫做“小鬼”,到劉春雷他

們這一撥已經不這麽稱呼了,但干部和通信員的關系依然十分親密

。身邊有個能干的通信員,當連長的能省不少心。吳立然是個愛整

潔、有條理的小夥子,平時總挎著兩支匣槍、兩個公文包,外帶挎

包、急救包、水壺、飯盒子,身上鼓鼓囊囊,滿是東西,從文件、

地圖、鉛筆、記錄本,到香皂、牙粉、香煙、茶葉,應有盡有,把

連長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開始的時候,兩人住在一起並不習慣。通信員是學生出身,有讀書

寫字的愛好,可當連長的卻拿起筆就頭暈。所以,別人都是領導熬

夜辦公,隨從陪著犯困;只有他倆是倒過來,通信員看書寫筆記弄

到半夜三更,當連長的守在邊上打瞌睡。不過,劉春雷從來沒有反

對過吳立然的學習,雖然自己不喜歡看書,但他知道愛學習是件好

事,很希望小通信員今后能有大出息。
劉春雷當排長的時候只要帶頭打仗就行,當連長以后,需要管的事

情就多了。
安排警戒放哨,組織行軍作戰,這些工作對大劉來說都好辦,比較

頭痛的是后勤管理。騎兵連一百多號人、一百三十匹馬,無論走到

哪個村都是驚天動地的,“號房子”首先就是個大問題。群衆覺悟

不同,經濟條件不等,有的很熱情有的需要做思想工作;誰家房子

大、誰家女眷多,事先也要調查清楚;還要考慮馬廄設在哪里、夥

房設在誰家、連部在什麽地方辦公……稍有差池,不僅影響連隊宿

營,還會破壞軍民團結。
這些事,吳立然辦得挺好。行軍時派他打前站,連隊到達目的地,

早就有干部在路口迎接了。一大群小孩也在村口揮著手喊:“一排

一班的叔叔到我家來。”“二排一班在哪里?我給你們帶路……”

有的人家沒安排住宿,那家的孩子就羨慕死別人了,哭著喊著非要

拽幾個戰士回去不可。
連長、指導員和通信員住的地方也就是連部,一般屋里能有張大方

桌,屋前有個比較寬敞的院子。干部們安頓下來就要準備吃飯。當

時,騎兵的糧草主要依靠就地征集,每個連一天大概需要八百斤粗

糧、兩千斤草(包括燒飯用的柴草),籌集糧草的工作就在連部辦

理。
把大方桌在院子里一擺,兒童團員們就紛紛跑來向吳立然報告:“

俺爹說拿一百斤干草。”“俺娘說交五十斤玉米。”“我家有二十

斤面粉。”……小吳根據各家的情況開具收條,再由連長蓋上章。

這些物資就算是八路軍借用的了,憑這個收條可以向地方政府領款

或者抵償公糧。

   





第三十一章當連長了(6)

小吳通信員把條子交給兒童團員,然后一本正經地敬個軍禮:“同

志,謝謝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好八路軍的收條。”小孩們頓時激動

萬分,趕忙立正敬禮,捂住口袋撅著屁股跑回家去了。
原本麻煩的事,讓通信員輕輕松松地解決了。連長到各家去感謝群

衆,發現婦女兒童們對小吳都挺擁護的。這也難怪,吳立然從抗敵

中學畢業后就在公安大隊工作,公安隊的任務是教育群衆、肅奸鋤

惡、維護治安,他是個小八路,一直負責聯系婦救會和兒童團,當

然對如何發動女人、孩子很有經驗了。
時間一長,騎兵團的干部們都知道一連通訊員是個孩子王,能指揮

著小娃娃到處跑,也曾經有好幾個指導員來打小吳的主意,劉連長

當然不肯放他走。

   





第三十二章“騎兵一連,出刀!”(1)

1945年6月底,騎兵團回到根據地訓練休整。
29日上午,濮陽方向開過來一輛小汽車。那時候這玩意兒比較少見

,戰士們都圍上去看稀奇。車上坐著九分區副司令員趙東寰(開國

少將),他遇到騎兵很高興:“你們正在訓練啊,那好,來一個沖

鋒表演,看看誰威風。”
一連排成兩列縱隊,把小汽車夾在中間。趙副司令員一按喇叭,大

家就開跑。汽車在黃河故道上開得“咔嘣咔嘣”直響,揚起漫天黃

沙。剛開始,戰馬對旁邊的鐵殼怪物還有點害怕,過一會兒就放開

了,越跑越來勁,紛紛超越了汽車。比賽結束,趙東寰操著東北口

音說:“不錯不錯,沖鋒速度夠快的,到戰場上也能這麽快嗎?”

戰士們回答:“比這還要快呢!”司令員很滿意,開著車子往團部

去了。
劉春雷估計:分區首長到騎兵團來,絕不會是爲了賽跑比威風,肯

定是又要打仗了。果然,過了不多久就得到通知,讓各連通信員到

團部領命令。
吃過晚飯,通信員小吳帶來了行軍指令:一連夜間拔營,擔任團隊

前衛,控制蔡村(在河南省南樂縣)渡口后等待團部命令。另外還

有兩條:一是行動要保密;二是行軍時,白馬在右邊。
一連都是黑馬,劉春雷以爲“白馬在右邊”是指三連(白馬連)在

一連的右翼,所以也就沒在意。不過,既然是擔任前衛秘密開進,

就要封鎖行動消息,行軍線路也要盡量避開村莊。他向各排長傳達

行動計劃,強調了行軍紀律。天黑以后,劉春雷先派出僞裝成便衣

的斥候分隊,然后全連集合,上路出發。
這一仗,是劉春雷當連長以后的第一次上陣,可這時候,連他自己

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打仗。
從駐地趕到蔡村渡口,需要穿越整個南樂縣,沿途有敵人的據點。

乘騎秘密開進需要嚴格執行行軍紀律,盡量避開村鎮,減少休息次

數,而且不能向戰士們傳達任務內容。
這個時期,冀魯豫八路軍進行了大規模擴充。當時步兵團有個“新

三三制”的說法,即部隊成員中的老戰士占三分之一、入伍民兵占

三分之一、投誠僞軍也占三分之一。騎兵團盡管單純一些,同樣也

補充了不少當地的同志,這些來自本鄉本土的新戰士打仗沒問題,

卻存在著容易泄密的缺點。平時,駐地附近的親朋好友往來不斷,

部隊一旦有行動,十里八鄉很快就傳遍了。鑒于以往的教訓,保密

行動首先就要從內部封鎖消息做起。
黑夜里,雖然不知道行軍目的地,但戰士們一直朝著敵占區走,自

然也就猜到是怎麽回事了,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淩晨四點,一連抵達蔡村。斥候騎兵報告說村里沒有敵人,只有一

家農戶因爲母牛産崽還沒有休息。劉連長立刻布置了僞裝哨和暗哨

,把戰馬隱蔽在青紗帳里,命令一排“守馬樁”,二排進村,三排

監視河灘渡口,把附近的道路都封鎖住,發現行人就扣留起來。
村子里靜悄悄的,戰士們守在各個路口。那個忙著接生小牛犢的老

頭兒出門打水,正迷迷糊糊地搖辘轳,忽然看見旁邊蹲著兩個人,

水桶“哐當”一下就掉到了井里。八路軍幫他把水挑回家,這一家

人也就暫時不能出門了。
河灘上情況正常。有個戰士躺在地上哼小曲兒:“說聲漢奸不長久

,日本打獵你當狗。趕走鬼子吃狗肉,看你還有啥奔頭!……”扭

頭發現連長在背后,嚇得吐了吐舌頭。
“唱得不錯嘛,是你自己編的?”
“他會編個蛋!人家兒童團唱的,他跟著瞎哼唧。”三排長楊繼錄

在旁邊揭發。
“管誰編的呢,好聽就中,是不?”那戰士笑嘻嘻的無所謂。
這是個新兵,劉春雷以前不認識他,問:“你叫啥名字?”
“劉合根。”
“是本家呀,和氣的和?還是合作的合?”
“隨便,都中。”
“字輩不一樣,咋能夠隨便?”
“反正俺也不識字,可不是都中嘛。”

   





第三十二章“騎兵一連,出刀!”(2)

大夥都笑了。
劉春雷尋思,既然控制了渡口,那肯定是要過衛河了。這一帶水面

看起來比較平靜,不知道乘騎泅渡有沒有困難,于是想派幾個水性

好的戰士先試一下。劉合根說:“不用試,我是在本地長大的,知

道從這兒能遊過去,再往上走兩三里地,騎著馬都能過河。”
“那好,三排渡過河去,把河對岸控制起來。”
安排完這些事,忽然村口響起了槍聲。劉春雷連忙跑過去,卻遇到

團部參謀邊喬。他手臂負了傷,臉色很難看,劈頭就問:“爲什麽

不按命令佩帶標志?”
原來,當天傳達命令時,況玉純副司令員要求:“一連控制蔡村渡

口,動作要快要秘密,行動時把白毛巾扎在右臂。”可是,通信員

吳立然以前沒見過況玉純,也聽不懂他的南方話,結果把“白毛巾

扎右臂”誤當成“白馬在右邊”。再到劉連長這里,就干脆理解成

“三連在右翼”,所以,誰也不知道佩帶識別標志這件事。
偵察參謀邊喬帶著先遣分隊接近蔡村,發現村外的便衣遊動哨沒帶

白毛巾,不知道是哪部分的人,就決定先拿下再說。正動手的時候

,又被一連的暗哨發覺了,哨兵立刻開槍,導致一個偵察員陣亡,

邊喬也挂了彩。槍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驚醒了河邊的村莊。幸虧

一連提前控制了衛河對岸,要不然這動靜會傳得更遠。
禍闖大了!吳立然弄明原委,頓時嚇得哭了起來。劉連長也挺自責

的:只覺得小通信員聰明能干,怎麽就沒想到他不熟悉首長的口音

呢!
一時間也顧不上批評誰,趕緊布置戰士們安撫老鄉,防止奸細出去

報信。
東方發白的時候,團部到達蔡村。聽完劉連長的彙報,帶隊的況玉

純副司令員說:“其他事情先別管,現在最重要的是動作要快。既

然一連已經有部分人馬過了河,那就趕緊出發,騎兵本隊隨后跟上

。”邊喬請求隨前衛連一起行動,李庭桂政委看他傷勢不重,也就

答應了。
一連徒涉過河,邊喬對大劉說:“咱們這次是要去打程道合。”大

家都覺得詫異:“咦,怎麽改規矩了?”
程道合是自治軍二師第三旅的旅長,手下有兩個團外加一個特務營

,總共三千多條槍,長期占據著安陽以東、衛河以西、大名以南、

故城以北的幾十個村莊。前幾年,八路軍和他打過幾仗,各有勝負

,后來雙方經過談判約定:程道合開放冀魯豫到太行根據地的通道

,九分區部隊不攻擊衛河以西的第三旅,三旅也不到河東來騷擾。

所以,這兩年騎兵團很少在河西活動,也沒和程道合打過仗。
行軍途中,邊喬參謀向大家說明了情況:
魯西東平戰役結束后,冀南軍區準備發動“成(安)臨(漳)安(

陽)戰役”,定于當天(1945年6月30日)發動襲擊,圍殲魏縣、回

隆的日僞軍。但就在頭一天(6月29日),九分區接到內線送來的緊

急情報:冀南軍區的作戰計劃已經被敵人掌握,日僞軍正在楚旺鎮

集結,準備北上支援。
楚旺位于內黃縣西北,與魏縣、回隆相距不遠,目前集中了日軍一

個中隊、程道合“自治軍”第三旅,還有僞軍鐵德震的一個巡防團

。如果讓這股敵人順利北上,勢必對冀南部隊形成夾擊,給“成臨

安戰役”的實施帶來極大的困難。在這種情況下,九分區當然也就

顧不上什麽協議了,決定先派部隊把敵人援軍截下來再說。
情況來得太突然,由于楚旺和冀南之間的交通比較方便,一旦我軍

的打援意圖暴露,有可能使得敵人提前行動。所以,軍分區強調部

隊行動要快、要保密。駐內黃的十六團已經連夜急行軍穿過敵占區

,插到楚旺以北的桐梧村設置阻擊線。騎兵團的任務是趕過去和他

們會合,共同把敵人援軍擋住。
任務明確了,一連長和指導員一邊行軍一邊向戰士們做思想動員。

劉春雷發現通信員小吳的情緒不高,就命令他說:“從現在起,注

意跟著我行動,你的任務是保護我的側翼。”吳立然趕緊點頭。
引言 使用道具
sipeisispes
侯爵 | 2011-11-17 02:14:17

第三十二章“騎兵一連,出刀!”(3)

其實,劉連長的目的只是想讓小吳放開手腳。新兵頭一次乘騎作戰

難免會緊張,總是盯著馬脖子看,總是擔心戰馬不聽話,顧慮一多

,身體就發硬,做動作也比平常更使勁。這麽一來,不僅真的會弄

得戰馬亂跑,還不能發揮自身的戰斗技能。大劉讓通信員跟隨自己

,實際上是幫助他把注意力從馬匹轉移到人身上,更好地觀察戰場

環境。
從南樂縣蔡村渡口到內黃縣的桐梧村大約有六十多華里。上午十點

多鍾,一連聽到了槍炮聲。可奇怪的是,從聲音上判斷,戰場似乎

不在桐梧方向,正在納悶的時候,看見前面有一群散兵。
這些人是十六團的戰士,路邊蹲著七八個,田埂上還坐著十多個,

有的受了傷,有的沒受傷,看上去都比較慌張。邊喬問他們:“你

們在這里干什麽?你們陣地在哪里?”
“我們是昨晚到的,一開始在桐梧,后來敵人改道了,陣地就轉到

代宋村。”
“敵人太多了,有鬼子,還有大炮,早上就攻了三次,我們團長也

犧牲了(實際上是負重傷)……”
邊喬打斷他們:“部隊還在戰斗,你們就要逃跑了嗎?”他指著槍

響的方向,大聲喊著:“集合!跑步走!回到陣地上去!”
聽說戰斗局面比較被動,現場的情形有些混亂。這時候,一連的隊

列里響起了歌聲。本來,騎兵行軍是很少唱歌的,可這一次,卻是

指導員張鳳翔領了頭:
弟兄們,弟兄們,上起刺刀來,
這是我們的國家,不挂免戰牌!
弟兄們,弟兄們,上起刺刀來,
這有我們的祖先,住了幾百代!
弟兄們,弟兄們,上起刺刀來,
這地方是我們的,絕不讓出來!
…………
激昂的歌聲中,那幾個驚慌的戰士也重新振作起來,拿起武器和騎

兵們一起奔向了戰場。
一連接近了代宋村。
這里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公路,代宋村就位于馬路的西側,是個只有

四十來戶人家的村子。十六團在公路兩側設置了阻擊線,在西側的

村莊里憑借寨牆防守;在另一側的曠野上臨時挖掘了步兵掩體。這

時候,陣地前沿密密麻麻地聚集著三個團的僞軍。東側曠野上的散

兵線尚處于對峙狀態,槍炮聲十分密集,穿黑色制服的程道合的“

自治軍”正撅著屁股一邊打槍一邊往前拱;而西側的代宋村,鐵德

震的部隊已經把防線撕開了一個缺口,身穿土黃色制服的僞巡防團

踏過崩塌的寨牆,突破了八路軍的簡易工事,進到村里和十六團拼

刺刀。
劉春雷和幾個干部在兩三里外的青紗帳里,能夠看見陣地上激戰的

情況,聽見一陣陣手榴彈爆炸聲和肉搏時發出的嘶喊聲。
一連副連長郎寶會去找團部請示彙報了,可等了好久也沒見人回來

。偵察參謀邊喬急了:“那邊在拼命了,不知道還能頂多久?”他

只是個偵察參謀,沒有權給一連下命令,只好盯著大劉看。
劉春雷當然知道邊喬的意思是想沖上去幫忙,但他自己卻有點下不

了決心。頭一次當連長指揮打仗,在沒有得到團部指示的情況下,

擅自帶著百來號人馬往兩三千人的人堆里沖,這可不是小事。再說

了,上級原本是命令到桐梧村集中的,可他這個前衛連卻跟著槍炮

聲跑到代宋村來了,心里也難免犯嘀咕。
“真急人,不曉得桐梧村那邊有情況沒有?”
沒想到,邊喬一聽這話就火了:“睜開眼瞧瞧!敵人的三個團全在

這里,桐梧村還能有啥情況?騎兵團的本隊肯定是走錯了地方,等

一會兒都得跑到這里來……”
劉連長不敢頂撞團部參謀,也不敢立刻下命令沖鋒,只好由著邊喬

發脾氣。這時候,高粱地里的人都盯著連長看。大劉被盯毛了,一

賭氣就走出了青紗帳。
一連的人馬聚集在青紗帳的背邊。因爲隔著狹長的高粱地,大家看

不到戰場上的情形,正一邊啃干糧一邊抽空喂馬。炊事班的戰士瞧

見劉連長,連忙笑呵呵拎著個大筐子屁顛屁顛跑過來。通訊員吳立

然沒心沒肺地在食物筐里東翻西揀,嘴里還說:“連長,先墊墊肚

子吧。”

   





第三十二章“騎兵一連,出刀!”(4)

大劉一肚皮怨氣正找不到地方發泄,擡腳就把筐子踢翻了,熟雞蛋

、窩頭、菜馍馍滾了一地。他氣道:“都火燒眉毛了,還吃個屁啊

!”
頭一次看到新連長發脾氣,大夥全都嚇傻了。
戰士們趕緊丟下手里的干糧,忙不叠地收拾馬具,系緊馬肚帶。幾

個排長急匆匆跑回各自單位,嘴里不停地嚷著:“檢查馬具,檢查

武器,上馬,上馬!”副指導員耿仁玉也前躥后跳地揮舞拳頭:“

黨員同志團員同志,好鋼用在刀刃上,戰場上比一比,看哪個黨小

組更有朝氣!……”
其實,劉連長並沒有說要投入戰斗,可戰士們對他的性格不熟悉,

誤以爲那一腳就是作戰命令。事到如今,大劉也只有豁出去了。開

干!大不了再犯個錯誤,老子這個連長不當了。
“輕裝——突擊準備!”
“排單位——橫隊——”
命令下達,戰士們把乘騎沖擊時用不著的馬具、行囊、水袋、飼料

包……全都扯下來,“噼里啪啦”甩了一地,全連迅速排成了三列

橫隊。機槍手把子彈袋挂在脖子上,輕機槍卡在馬脖子的托架上,

拿二十響的干部則把駁殼槍的彈夾子塞滿了上衣口袋……只有炊事

班的人牽著馬傻站著,很不甘願地等著收拾東西。輕裝突擊行動沒

有他們的份。
連長一揮手,隊伍進了高粱地,等再從青紗帳里鑽出來,劉春雷回

頭看了看:不愧是紅軍老連隊,隊形一點也沒亂。
“目標——左前方——火力預備——”
西南一公里外有鬼子的炮兵陣地。從戰場形勢看,雖然鐵德震的巡

防團已經沖到了村口,但對八路軍威脅最大的實際上是日軍的那幾

門炮。十六團的防禦工事都是被炮火破壞的,並且,如果不迅速搗

毀敵人的炮兵陣地,一旦小鬼子掉轉炮口,還會對騎兵部隊造成更

大的威脅。
“全連都有——隊形散開——徐步——走!”
遠處的鬼子看見八路軍騎兵逐漸逼近,急忙調整部署,掉轉炮口。
關鍵的時刻到來了。面對即將來臨的生死考驗,劉春雷反倒覺得松

了一口氣,他看看指導員,張鳳翔早已經帶著機槍手跑到前面去了

;再看看身邊的團部參謀邊喬和通信員吳立然,都是一副毫無畏懼

、勇往直前的樣子。
好吧,咱們就沖上去,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
“騎兵一連,出刀!沖鋒!”
劉連長拔出戰刀指著鬼子炮兵陣地的方向。
隨著號令,隊列前的機槍手一邊射擊一邊向兩翼閃開,騎兵們在馬

背上弓起身子,戰馬不斷加速,沖擊隊列在漫天的塵土中由整齊的

橫隊逐漸拉成了扇面。
沖刺距離越長,騎兵的隊形就越分散,劉春雷提前下令沖鋒,就是

想把隊形盡快散開一些。根據以往的經驗,鬼子炮兵陣地前經常會

擺幾挺重機槍,要是這玩意兒朝著密集的橫隊開打,騎兵們還真吃

不消。大劉打馬狂奔,嘴里一個勁地念叨:“重機槍不要響,重機

槍不要響,等老子先沖上去砍你兩刀再說……”
“公雞”被打得發了性子,四蹄翻飛跑得像騰云駕霧一樣。大隊人

馬被甩在了后面,只有兩個人能緊緊跟著大劉,一個是邊喬,一個

是機槍射手石雙友。
邊參謀跑得快那是理所當然的。他是軍校騎兵科班出身,無論騎馬

的技術還是調教戰馬的本事都是一流。可石雙友也能跑這麽快,實

在是讓人意想不到,他那匹戰馬瘦瘦的,馱著機槍和彈藥跑起來居

然十分迅猛。小石一手扶著槍托架一手抓住機槍把子,軍帽都被顛

掉了。雖然那挺“拐把子”機槍天一梭子地一梭子打得毫無準頭,

但在雙手脫缰的情況下依然能保持高速沖擊姿態而不摔下來,這本

事可真不容易練。
五百米開外沒聽到敵人重機槍開火,三百米時機槍也沒響……等沖

到一二百米距離,才感覺有子彈“嗖嗖”地從旁邊飛過。劉春雷樂

了:小鬼子沒布置機槍掩護!
可以看見陣地上擺著一門山炮和兩門八二迫擊炮,大炮前面不僅沒

有機槍,甚至沒有設置防禦工事。八路軍騎兵沖殺上來,僞軍嚇得

四散奔逃,只剩下日軍小隊長指揮著部下用手槍和步槍瘋狂射擊,

還有幾個鬼子兵正忙乎著搬運大炮。

   





第三十二章“騎兵一連,出刀!”(5)

“好家夥,三門炮,這回算是撿著了!”劉連長心里萬分激動。邊

喬吼叫著:“殺鬼子,奪炮啊!”他迅速躍到了最前面。大劉緊跟

著他,看見邊喬身子晃了一下,知道他是受傷了,連忙大喊:“機

槍!機槍掩護!”側后方的石雙友擡手打了幾梭子子彈。
本來,高速奔跑中的機槍射擊,準確度根本就沒個譜。這時候下令

讓機槍掩護也只是希望起到騷擾、壓制作用,可是,也不知是小石

技術高還是他運氣好,隨手的這幾發點射就像是點名一樣,精準地

把半跪在地上開槍阻擊的幾個鬼子兵撂翻了。那日軍小隊長原本是

蹲在大炮后面直叫喚的,也被一槍打得跳起來,撲在炮架子上不動

彈了。
劉連長和邊參謀大叫:“打得好!”“神了啊!”趁勢沖上了陣地


可就在這時候,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日本人自己把山炮炸毀了

。[/hide]眼看就要到手的大炮變成了廢鐵,劉春雷的頭都氣暈了。要知道,

那時候繳獲山炮的連隊是可以立集體功的呀!氣急敗壞的他揮著馬

刀猛砍鬼子兵。有兩個小鬼子手里沒槍,跪在一起咿里哇啦的不知

道在說什麽,劉春雷正準備策馬過去,這倆家夥就拉響手榴彈自殺

了,倒把“公雞”嚇得一蹦老高,差點沒把大劉摔下馬來。
大劉沒摔下馬,石雙友卻掉下來了。陣地上有十多個老百姓抱著腦

袋蹲在地上,一個日本軍曹拎著根鐵棍子跑來跑去地頑抗。小石怕

開槍誤傷了群衆,就舉著槍托去砸。沒想到鬼子兵躲得快,戰馬又

鬧別扭,猛一使勁卻掄空了,“拐把子”機槍(九六式輕機槍)加

上彈匣足有二十八斤四兩,帶得石雙友一頭栽下馬來。老百姓“呼

啦”一下全閃開了,那日軍軍曹就撲過來搶機槍。劉春雷看見這家

夥居然這麽猖狂,沖上去當頭一刀,把小鬼子的腦袋砍下半個。
沖上陣地的騎兵越來越多,戰士們紛紛躍馬追殺敵人,蹲在地上的

老百姓抱著腦袋哭喊:“別殺我們,我們是被鬼子抓來干活的。”

八路軍趕緊安撫住群衆的情緒,吩咐他們把陣地上的大炮零件以及

炮彈、彈殼什麽的都用沙土掩埋起來。
邊喬的左臂先前就挂了彩,現在左膀子上又被穿了一個洞,他正讓

通訊員吳立然幫忙包扎傷口,突然間大叫起來:“嘿!大劉,你們

一連的馬怎麽是這個德行啊!”大夥回頭一看,哈哈!石雙友的那

匹馬正在對邊喬的戰馬“耍流氓”呢。
小石滿臉通紅,拼命地往回拽缰繩。可那匹馬卻居然不屈不撓、無

視戰場的險惡環境,在光天化日之下,全副武裝地就硬要往“女戰

友”的背上爬,這可真是色膽包天了!石雙友的這匹馬名字叫“大

噴嚏”,平時除了愛打個響鼻也沒見有什麽特別之處,但其實它是

匹沒骟過的公馬。五六月份正是馬兒發情的季節,“大噴嚏”周圍

的“戰友”不是被骟過的就是公的,平時憋屈得夠戗,現在好不容

易遇到了匹漂亮的牝馬,頓時就不管不顧了。
到這時候,劉春雷才明白“大噴嚏”今天爲啥跑得這麽快,原來不

是因爲勇敢而是爲了追求愛情呀!
一連的出現動搖了敵人的攻勢,但日僞軍很快就發現八路軍騎兵的

人馬並不多,他們一面組織警戒火力攔阻騎兵,一面繼續加緊猛攻

代宋村陣地。
當務之急是要抓緊時間從側后方沖擊,把向前進攻的敵人拽回來。

可是,敵人有兩千多人,對于騎兵一連這把鋼刀來說,僞軍的肉太

厚了,如果插得過深就有被陷住退不出來的危險。劉連長一邊召集

隊伍一邊和指導員張鳳翔、團部參謀邊喬商量對策,最后決定:協

助十六團反擊是主要目的,敵人不后退,騎兵就猛往里打,直到敵

人開始潰退再穿插出去。
話雖這麽說,但幾個干部心里都知道,一旦真的沖到敵群當中,情

況凶險,戰場形勢是很難把握的。張鳳翔提出由他在前面引導前進

,劉連長不答應,副指導員耿仁玉當即表示:“我來當先鋒,你們

壓陣指揮。”說完就把引導旗搶過去了。

   





第三十二章“騎兵一連,出刀!”(6)

通訊員小吳跟在連長身邊,一會兒摸摸馬鞍子,一會兒摸摸刀,神

情有些沮喪:“打仗的時候我跟不上你,這可怎麽辦啊?”劉連長

安慰他說:“剛才是打沖鋒,你當然跟不上了,這回我跑慢點,你

可得跟緊了。”
通訊員連忙點頭。
“笛——笛——”
隊列里響起了銅哨的鳴叫聲,前端的引導旗指向了前方。
抽刀,催馬,又一輪沖鋒開始了。

   





第三十三章刀劈程道合(1)

摧毀日軍炮兵陣地之后,騎兵一連轉了個九十度的直角,從側后方

攻擊正在向代宋村進攻的日僞軍。敵人不斷地進行攔阻射擊,騎兵

只能在敵人的騷擾中實施迂回作戰。
經過剛才的長距離沖刺,人和馬都十分疲勞,現在再度發起沖鋒,

有的戰馬就不大願意奔跑了。一連的隊形也因此顯得有些混亂。馬

兒的“思想”其實和小孩子差不多,若是一直向前沖,它還挺來勁

的;可如果猛跑一陣停下來,轉個圈、磨蹭一番再叫它接著跑,它

就有些不大樂意了。這時,即使是經過訓練的戰馬,策騎反應能力

和敏捷程度都會大爲減弱。
一連的干部們事先已經考慮到了這個因素,在進行第二輪沖擊前就

試圖維持好隊形。副指導員耿仁玉在帶領三排在前面引導,指導員

張鳳翔在一排后面壓陣,連長劉春雷則在外側監護。可是,實施戰

場轉向,騎兵隊列運動幅度大,受干擾嚴重,許多戰士都是在奔跑

過程中克服阻礙陸續歸隊的,還沒來得及調整好馬匹的狀態又再度

發起沖刺,隊伍很快就跑亂了。
看見騎兵從敵人后方殺來,代宋村陣地上也響起了嘹亮的沖鋒號聲

,九分區十六團趁勢展開了全線反攻。在八路軍的打擊下,東側的

程道合“自治軍第三旅”紛紛敗退下來。可是,西側的鐵德震巡防

團卻咬住村口沒有后撤,于是,十六團紛紛撲向繼續頑抗的僞軍,

騎兵們也殺向代宋村參加巷戰。
可這時,劉春雷卻陷入了困境。
劉春雷和邊喬在騎兵隊列的外側,這個位置處于程道合和鐵德震兩

股僞軍之間的結合部。沖鋒發起后,十六團和騎兵一連都不約而同

地撲向代宋村口,夾擊鐵德震的巡防團,而程道合“自治軍第三旅

”趁機從陣地上退下來,一窩蜂地朝公路上跑。
程道合是想通過公路逃回楚旺鎮去,他逃跑的方向正好就是第三旅

和巡防團的結合部。面對蜂擁而來的敵軍,劉連長當然不能讓兩股

敵人會合了。他和邊喬迅速召集起身邊的幾個戰士,對僞第三旅的

敗兵進行攔阻。
連長、團部參謀和通信員,還有二排的三個戰士,六個人分成兩個

組來回馳騁,拼命阻擊從田埂上、菜地里竄出來的敵人。僞軍們見

八路軍的人少,竟不顧傷亡前仆后繼地奪路而逃。眼看漏網而過的

敵人越來越多,幾個騎兵就快要被包圍上了,劉連長只得帶著大家

邊打邊撤。
邊喬一個勁地吹哨子,揮舞信號旗,想多招呼些人馬過來幫忙,可

代宋村口正在混戰之中,誰也沒注意到這邊的旗語。
通訊員小吳第一次參加這種短兵相接的戰斗,他緊緊地跟著連長。

大劉也很注意保護他,覺得不能讓這孩子剛上戰場就吃了虧。
正跑著,路邊突然竄出幾個僞軍,吳立然揮舞馬刀劈頭就砍,那家

夥舉起步槍向上一擋。“咔啦”一聲,小吳的刀就脫手飛了出去。

僞軍嚇得魂飛魄散,鑽進莊稼地連滾帶爬逃走了。
馬刀被磕飛了,吳立然看上去有點發蒙。劉春雷知道,頭一次拿刀

砍人難免會心理緊張,見小通信員沒受傷就松了一口氣,安慰他說

:“不錯不錯,比我強。我頭一回用刀的時候,還被整下馬了呢。

馬刀不好使,就先用手槍吧。”
“使槍……我跟在你后面,我怕打了你……”
“沒事,放心,打不中我的。”
吳立然的神情慢慢地緩了過來。
這時候,聽見手炮(擲彈筒)發射時“嗵嗵”的聲音,接著就不知

道從哪里打過來一顆榴彈,劉春雷喊了一聲“快閃開”,催馬躍到

了旁邊。榴彈在他和通信員之間爆炸了。
這榴彈的殺傷力並不大,可也許是受到了爆炸的驚嚇,戰馬猛地人

立起來,把缺乏思想準備的吳立然甩下了馬鞍。乘騎作戰的時候,

老兵通常只會把半個前腳掌踏在馬镫上,這樣遇到突發情況時起身

離馬比較容易;但是新兵乘騎作戰時卻唯恐不穩,總是不自覺地盡

量踩得更結實牢固一些,結果一旦出現摔馬就容易被馬镫套住腳。

吳立然也是這樣。

   
引言 使用道具
sipeisispes
侯爵 | 2011-11-17 02:14:54

第三十三章刀劈程道合(2)

那馬兒拖著小吳向代宋村方向狂奔,劉春雷只好跟在后面喊:“把

鞋子甩了!”可是小吳哪里辦得到呀!……眼看著前面有一片低矮

的紅柳樹叢,如果馬匹從那些橫七豎八的樹岔子中間穿過去,非把

拖在地上的通信員撞死不可。劉連長當機立斷,朝著驚馬的頭部連

打幾槍,處決了這個“叛徒”,才把吳立然解救下來。
吳立然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滿臉是血,跌跌撞撞爬起來就要去找丟

失的手槍。劉春雷沒讓他去。這個模樣往回走,不是去找槍而是去

找死。小吳只好懊惱地掉眼淚。
其他戰士看見連長這邊突然退下去了,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急忙

跑過來策應。邊喬留在最后掩護。從劉春雷這里望過去,總覺得邊

參謀的乘騎姿勢有點奇怪,見他耷拉著肩膀直晃悠,戰馬踏著小碎

步不停地兜圈子,立刻就知道情況不好。劉春雷急忙打馬趕過去。
邊喬受傷了,他已經無力控制馬匹。在戰場火力對射中,戰馬勻度

遊走是很容易被擊中的,大家邊跑邊喊:“快掉馬,快掉馬!”
騎兵掉馬固然是件比較丟臉的事,但在特殊情況下,選擇主動掉馬

也不失爲自我保護的有效手段。比如這時候,邊喬只要身子一歪就

能從馬上摔下來,絕對不會有誰嘲笑他。可是,邊喬真是倔犟,硬

撐著不肯掉下來。而他那匹戰馬也是訓練有素,縱然槍炮子彈在身

邊飛來飛去,卻還是根據騎手的身體姿勢,遵從指令不緊不慢地小

步轉圈,真是急死人了!
大劉策馬飛奔——接近邊喬時轉換成側騎姿態——調整戰馬的步幅

——二馬錯身——大劉就勢躍上邊喬的馬背——左手護住邊喬右手

帶馬——“公雞”轉過身子,空鞍跑回來——這就是騎兵的高級技

術動作:乘騎救護。
邊喬的右肩被打穿了,前胸后背都是血,加上先前左臂上受的兩處

傷,整個人都不能動了。被戰友抱住之后,他一聲沒哼就暈了過去

。這個鋼鐵漢子,終于還是堅持住沒有掉馬。
幾個人交替掩護著退進一片紅柳叢,劉春雷把邊喬往樹岔子后面拖

。二排戰士葉克成說:“連長,我來幫你。”他跑過來抱住邊參謀

的腿,剛直起身子,就聽“噗”的一聲,笑容還留在臉上,后腦勺

卻被打沒了。劉春雷后來說,“葉克成同志是替我犧牲的,他若是

晚站起來半秒鍾,那一槍就正打在我臉上了。”
劉連長和身邊的戰士憑借紅柳樹的掩護不停地開火,四面八方都有

奔逃的僞軍,靠這幾杆槍根本擋不住敵人,可是,正是由于他們不

間斷地攔阻射擊,才使得奪路而走的程道合第三旅跑得七零八落,

始終無法形成戰斗隊列。
這期間,沒了戰馬、丟了手槍的通信員吳立然一直在揮舞旗子。
先前,邊喬騎著高頭大馬,又吹哨子又打信號旗,搞得那麽顯眼都

沒人注意;可這小吳卻不知道是怎麽弄的,在樹叢里面比畫一番,

居然讓一連的三個排長和好些戰士都看見了旗語。于是,原本在代

宋村口的騎兵們得到指令,紛紛朝著信號旗這邊跑過來。
陸續聚集到劉春雷周圍的有六十多個戰士。雖然指導員張鳳翔身負

重傷,但三個排長都還在,副指導員耿仁玉的戰刀斷了,彈藥也沒

了,見人就伸手:“給幾顆子彈吧,要不然給個山藥蛋(小手榴彈

)也成。”一副可憐模樣。
昨天晚上在衛河邊上唱小曲的新戰士劉合根跑過來,咋咋呼呼地嚷

:“我把鐵德震砍死了!我把鐵德震的腦袋砍了。”大夥都不相信

,人家鐵德震可是有名的“鐵頭將”,據說步槍子彈打在他頭上也

只能砸起個大青包。
“子彈都穿不透的鐵腦殼,能被你砍了?少吹!”
“真的真的,不信問我們排長。”
代宋村口混戰的時候,劉合根一直和三排長楊繼錄在一起。他倆打

著打著,看見了通信員吳立然的信號,于是就往紅柳樹叢這邊跑。

一路上敗兵很多,楊繼錄的命令是不得戀戰,直接趕往集結地,可

忽然聽見劉合根嚷嚷:“看呀,那個人是鐵德震!”楊排長就改主

意了。

   





第三十三章刀劈程道合(3)

僞軍團長沒穿軍服也沒帶槍,一身綢緞,下黑上白,手里拎著把大

蒲扇,跑得氣喘籲籲。八路軍從他身邊經過,誰也弄不清這是個什

麽人物,也就沒人理睬他。這也難怪,騎兵團和十六團以前都很少

到河西活動,戰士們基本上都不知道“鐵頭將”是什麽模樣。原本

,鐵德震有可能就這麽溜了,可活該這家夥倒黴,偏偏遇到了本鄉

本土的新兵劉合根。
小劉參軍前曾經在村里聽過“鐵團總”訓話,對這個大胖子印象深

刻,立刻就把他認出來了。三排長楊繼錄本來還有些半信半疑的,

跑到跟前,見這胖子邊上有個穿便衣的老頭,一邊走一邊“嘛西,

嘛西”的不知道喊些什麽。咦?還是個東洋老鬼子!楊排長頓時不

再懷疑,沖上去對著日本老頭就是一馬刀,回頭看見劉合根也把鐵

德震砍了——這“鐵頭將”的腦袋根本不結實,一刀下去照樣開瓢


鐵德震完蛋了,僞巡防團殘部也被十六團追著猛揍,可是,僞第三

旅卻趁機逃往楚旺鎮。
一千多僞軍在公路上、田野里拖成兩三里長的隊伍,顧頭不顧腚。

開始還能使勁跑,后來沒力氣了就拖著槍走。三五成群的敗兵被幾

十個八路軍騎兵來回驅趕著,就像是放羊的一樣。
公路上的僞軍比較密集,意志也頑固一些,遠遠看到八路軍還敢放

幾槍抵抗一下;而分散在田野里的就沒這個膽量了,看見騎兵過來

了連跑都懶得跑,把槍一丟往地上一坐,一副傻乎乎、可憐兮兮、

聽天由命的滾刀肉樣子。
騎兵們也不想爲難他們,講話挺客氣的:“兄弟,有子彈嗎?拿幾

顆來。”
僞軍倒也大方,渾身上下地掏口袋:“給你給你,都拿去!”
“就這麽幾顆啊!找找看還有沒有?我們急等著要用呢!”
“對不住,真的沒了,子彈袋早就丟了,誰還背著那玩意兒逃命
呀?……”
“行了行了,你們今天的任務就算結束了,坐在這里別亂跑啊!”

八路軍收繳了俘虜的槍栓,接著去打仗。等騎兵離開以后,無人看

管的僞軍們又扛起破槍繼續朝楚旺鎮走。這幫家夥都是些混軍饷的

老油子,反正只要回到據點就能領鈔票,打贏打輸都無所謂。
俘虜逃跑了,劉春雷也沒辦法,他身邊只有六十多個人,還有好多

事情要做。
又追了一陣,副指導員耿仁玉指著前面說:“連長,那里好像是敵

人的指揮部。”果然,百米開外的公路上,一群僞軍簇擁著十多匹

騾馬,看見騎兵追上來,就擠在一起護住中間的人,長槍短槍一個

勁地亂打。劉春雷立即命令戰士們拉開間距,瞄準對方騎馬的進行

交叉射擊。幾排槍過去,僞軍官們不敢騎馬了,混在士兵中間走路


連長和副指導員斷定這里面一定有僞軍頭子,當即決定先不理睬其

他敗兵,集中力量咬住這堆人,想辦法揪住敵人的頭頭再說。于是

,騎兵們就一會兒近一會兒遠地繞著這百來號僞軍打槍,搞得這幫

家夥一會兒上公路,一會兒進莊稼地,不敢散開也跑不快,來回折

騰了幾趟也擺脫不掉八路軍的干擾。
走了一陣,前面快到車固莊了。這個村子距離楚旺鎮只有不到十里

地,騎兵們又搶先占據了村口的要點,不讓這夥敵人通過。這時候

,聚成一堆的僞軍突然停下不走了,還“哒哒——嘀呖——哒呖—

—嘀哒”吹起聯絡號來,使用的居然是八路軍的號譜。
騎兵們正莫名其妙,從僞軍中間跑出一個沒帶武器的中尉軍官,找

到八路軍連長,一本正經地說:他叫楊德榮,是冀魯豫軍區敵工部

的干部。一連攔阻的這夥人是僞第三旅的旅部機關,而八路軍目前

正在做程道合部的策反工作,如果這時候把老程打死可就不好辦了

。因此,他要求騎兵們把僞軍官們放走。
這無憑無據的一番話,把騎兵們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楊德榮

雖然說自己是誰誰誰派來的、他們的領導又是誰誰誰,提到的那些

人物確實挺有名,可大家只聽說過名字沒見過真人,誰也鬧不清這

個“地下黨”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第三十三章刀劈程道合(4)

正在猶豫的時候,不知從什麽地方“嗵”地打過來一顆手榴彈。
程道合的部隊里配備了不少“滿洲國”制造的小擲彈筒。這種手炮

可以發射手榴彈,近的能打個幾十米,遠的能打到百米開外。當時

,四周圍有不少分散逃跑的僞軍,他們看見八路軍騎兵突然不打仗

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像是在開會一樣,有個搗亂的小子就趁機偷

襲了一家夥。
用擲彈筒打手榴彈,準確度其實很差,騎兵們早早就閃開了。可不

承想,這顆榴彈崩起一塊瓷片正扎在三排長楊繼錄的大腿上,起初

看上去好像問題不大,楊排長自己把傷口扒拉了一下,鮮血一下子

噴出來兩米高,他“哎喲”一聲栽倒在地就不行了。這下子,騎兵

們怒了,拔出戰刀吼叫著要砍了面前的僞軍中尉。
楊德榮嚇得小臉煞白:“我,我,我真的是地下黨,你們這樣搞,

是,是要犯錯誤的……”
通信員小吳根本不信他那一套,道:“你小子是共産黨,老子就是

昭和天皇!”
大劉可以斷定吳立然不是裕仁皇上,可他真不知道楊德榮是個啥人

物。指導員張鳳翔和偵察參謀邊喬都受傷了,身邊連個商量的人都

沒有,新任連長覺得實在頭痛:今天怎麽盡遇到這些棘手的事情?

他心里沒主意,干脆踢皮球:“我沒權力答應你,有什麽事去找團

領導說吧。”
最近的團領導離這里起碼也有十多里地,在混亂的戰場上,槍子可

沒長眼睛。楊德榮滿臉爲難:“叫我一個人去呀……你們可別打我

的黑槍……”
“給你三分鍾考慮,時間一過我可管不著了。”
楊德榮還想再提什麽要求,旁邊的吳立然已經“一、二、三……”

念起數字來,可憐的“地下黨”只好撒腿朝代宋村方向跑。那時候

大家都沒有鬧鍾手表之類的工具,所謂三分鍾也就是用嘴巴數兩百

下,不抓緊時間可不行。
其實,老楊真的是冀魯豫軍區的干部。當時程道合的部隊里既有國

民黨特務,也有共産黨的臥底。國軍軍統方面的頭頭是副參謀長程

碧之,而八路軍敵工部的負責人就是這位旅部中尉書記官楊德榮。
共産黨的意圖是通過開導副旅長程道生(程道合的弟弟)達到*策反

的目的,可沒料到程道合這老狐狸平時裝得稀里糊塗,實際上對各

人的身份背景早已一清二楚。代宋村戰斗剛打響,程旅長就把旅部

的幾個地下黨全控制起來,跑到車固莊這里被騎兵纏住脫不了身,

就對楊德榮說:“老二(程道生)和共産黨聯絡我是不反對的,可

現在八路想要我的命卻不行。快去和你們的人說說,咱們井水不犯

河水。”所以才會有場地下黨找到連長談判這一出。
楊德榮和騎兵談話沒有結果,去代宋村找十六團的路上更是凶險萬

分。后來,老楊在一次開會的時候遇到了老劉,說起當初的情形還

頗有抱怨。劉春雷呵呵直樂:“有意見?你該燒高香才對!當時要

不是我攔著,砍了你也是白砍!”弄得老楊哭笑不得。
唉!干哪一行都有受委屈的時候啊!
這時候,守在車固路口的劉連長也覺得挺委屈的。楊德榮剛離開不

久,三排長就斷氣了。楊繼錄是一連的老排長,很有威望,雖然大

家嘴里沒說什麽,但大劉看得出來,因爲放走了“僞軍中尉”,戰

士們對他這個新連長挺有意見。副指導員耿仁玉板著臉問:“你說

,現在怎麽辦?”
新官上任頭把火就搞得這麽不順暢,劉連長心里十分窩囊,可他這

時也確實不知該咋辦才好。程道合旅部的人還在不遠處的公路上等

消息。有幾個僞軍試探著向前走了幾步,被大劉看見了,頓時氣不

打一處來,躍馬揚刀沖到路中間大吼:“都給我滾回去,誰敢上前

砍死誰!”
通信員小吳也跑上來喊:“滾回去,滾回去!”那幾個家夥嚇得趕

緊跑回人群里蹲著。
一連的戰士看見連長如此英勇,立刻都來勁了,策馬舉刀整整齊齊

排成兩隊分列左右。烈日下,戰刀閃閃發亮,奪人心魄,僞軍們都

嚇得不敢再動彈。其實,在這麽近的距離上,騎兵的戰馬發揮不出

沖擊力量,如果步兵圍攻上來,一連的這點人馬就十分危險了。但

是,人少力薄的八路軍戰士硬是用大無畏的英雄氣概震住了僞軍,

使敵人不敢輕舉妄動。

   





第三十三章刀劈程道合(5)

當時的場面真是說不出的怪異——敵我相距四五十米,六十多個八

路在路口擺開儀仗隊,一百多號僞軍站在對面傻看,雙方大眼瞪小

眼,不打槍也不挪窩,誰也不表態,誰也不動手。
在周圍野地里散亂逃跑的僞軍看到這奇怪的情形,搞不明白是怎麽

回事,于是也停下來不走了。有的人坐在田埂上喘氣休息,有的人

慢慢靠過來想問個究竟……
據說,程道合這時候也傻了。有的部下建議趕緊突擊,有的勸他不

能再冒失了,而他卻只是一個勁地抱怨參謀長:“不應該聽你小子

的話,今天不該出門的,害得老子吃這麽大的虧。”參謀長是他堂

弟,被罵急了頂嘴說:“是你自己不敢得罪日本人,關我什麽事!

”兩人差點沒動手打起來……就這麽著,還沒等程旅長拿定主意,

騎兵團的本隊人馬趕到了。
東北方向塵土飛揚,八路軍騎兵大部隊終于來了。
戰旗獵獵飄揚,四連在前,二連和五連在兩側,大隊騎兵擺出三角

翼形沖鋒陣型,伴隨著震天動地的呐喊,凶猛的浪潮湧向呆立在道

路和田野中的敵人。
眼見大部隊沖過來,劉連長頓時有了主心骨,戰刀揮舞,高呼著:

“抓住程道合!”帶領戰士們殺向敵群。這時候,僞第三旅旅部的

衛兵也顧不上保護長官了,“嘩”的一下炸了窩,紛紛四下逃竄。
戰馬猛沖,敵人亂跑,人和馬很快絞在了一起。騎兵們一會兒砍殺

,一會兒捅刺,或者干脆策馬沖撞,嘴里喊著:“繳槍不殺,抱頭

蹲下!”劉春雷一心惦記著要抓程道合,他知道僞軍將校制服是米

黃色的,于是就四下尋找軍官打扮的人。沖殺了一陣,發現前面有

個穿淺黃衣服的胖子正越過公路向西跑,身后還跟著個拎手槍的壯

漢,周圍的僞軍看見他倆都紛紛讓路。劉連長頓時覺得這倆人不一

般,一邊喊“站住”,一邊追了上去。
那僞軍官身穿黑狗皮,動作還挺敏捷,大劉撩一刀被他閃開了,只

割下半邊耳朵。大劉本來想就此罷手饒他一命的,可那家夥居然捂

著腦袋“啪”的還了一槍。子彈在“公雞”的腹部擦出一溜血槽,

惹得八路軍連長大怒,當即側身揮刀劃出一道弧形的寒光,從他的

下巴颏一直砍到了脖子根。
米黃色短袖襯衫的胖子還在野地里逃命。他身上背著個大水壺,褲

帶松了,褲子垮到了屁股上,跑著跑著就絆一跟頭。騎兵沒費什麽

勁就追上了他。通信員小吳跳下馬將這笨家夥摁住,劉連長問:“

你是程道合嗎?”
胖子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不是軍人!我是文藝人,我是文藝

人。……”
“程道合在哪里?”
“他……就是……”他指的正是先前被劉春雷砍翻的那個家夥。
戰場上,騎兵團近千匹戰馬排成橫隊如暴風一般猛掃過來。
突然,車固莊西面的亂墳地里響起了猛烈的機槍射擊聲。那里聚集

著日軍的一個機槍小隊和一夥僞軍,十挺輕重機槍形成密集的火力

攔阻著騎兵的攻擊隊列。四連連長王元力的戰馬被打倒;指導員蔡

修仁落馬;三排長趙玉亭手持先導旗沖在前面,不幸中彈犧牲……

進攻隊形被迫散開了。
就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騎兵三連呈二列縱隊向敵陣地沖殺上去。

三連是今天的團預備隊,當主攻部隊遇到挫折的時候,白馬連臨危

受命擔當了重任。
指揮紅三連沖鋒的是老團長況玉純。敵人集中火力瘋狂射擊,隊列

中不斷有人中彈落馬。但是,三連終究是紅軍連!雖然攻擊途中傷

亡了十位班排長,一群白馬勇士還是頑強地殺進了敵人的機槍陣地

,三連長郝競第一個打掉敵人的重機槍,班長楊金玲砍死了指揮射

擊的日軍軍曹,排長李永懷劈殺了鬼子高野大尉,指導員杜連達剁

了僞營長……三連有個全團年紀最小的戰士谷云才,技術嫩,膽子

小,還挺愛哭鼻子,平時站崗都要班長陪著。可在這場戰斗中,他

和班長馮秀林互相配合,各繳獲了一挺輕機槍,雙雙被評爲功臣。

小戰士“后進轉先進”的事迹還被登上了軍區的《戰友報》。

   





第三十三章刀劈程道合(6)

攻克機槍陣地,敵人徹底垮了,八路軍殺向敵人老巢。這時候楚旺

鎮已經空了,只有程道生帶著兩三百人在那里把守,騎兵團用不著

費多大力氣就能順勢把據點拿下。
一連和大部隊會合,迅疾占領了楚旺西關,正準備向縱深發展,突

然接到了停止進攻、撤出戰斗的命令。大家對此都有些莫名其妙。

好些年以后才知道,當時是況玉純打電報向九分區請示,張國華政

委回電說:程道合死后肯定是由程道生接任僞三旅旅長,城里面有

我們的關系,敵人不出來就不要打了。
程道生確實和共産黨的聯系比較密切,八路軍也曾經通過他得到了

很多日僞軍方面的情報,所以張國華政委決定放他一馬。誰知道抗

戰勝利后程道生又和共産黨鬧翻臉,投靠老蔣當了師長。結果直到

1947年的豫北戰役,解放軍一頓猛揍,先俘程道生,再抓孫殿英,

才算是了斷了這層關系。
楚旺打援(也稱車固戰斗),騎兵團配合十六團全殲僞軍三個團和

日軍兩個小隊,其中騎兵團擊斃日僞軍六百余人,俘虜近七百人,

繳獲迫擊炮、重機槍等三十件、其他槍支一千多支。戰斗結束后,

九分區領導非常高興,連著搞了好幾天的慶祝活動。況玉純副司令

員到一營來說:這次戰斗,突擊隊一連臨機應變干得漂亮,預備隊

三連英勇頑強表現出色,都是好樣的。
過了些天,分區召開萬人祝捷大會,三連長郝競代表騎兵團在立功

人員會上發言。劉春雷沒去軍區開會,這時候,他在一連駐地玩得

挺開心的。
在車固莊俘虜的那個穿米黃色短袖襯衫的“文藝人”,是汪僞政府

派來的攝影師。他還帶了一套放電影的設備,也被騎兵繳獲了。于

是大家就把老百姓家的院牆刷白,請這“文藝人”來放電影。雖然

只找到一卷電影拷貝,沒頭沒尾,電影機的喇叭也摔壞了,沒有聲

音,但土八路們都是頭一回見識這新鮮玩意兒,翻來覆去看了一晚

上依然興趣盎然。
那“文藝人”倒也聽話,叫他放幾遍就放幾遍。不過,騎兵們始終

也沒搞懂電影里演的是啥意思。劉春雷只記得有條街道上有很多人

有很多店鋪,而且男男女女總是圍著一輛奇怪的車子,一會兒上去

一會兒下來,過一會兒又上去又下來,不知在忙乎些什麽。
直到新中國成立后,他到首都北京出差,才明白那怪車的名字原來

叫做有軌電車。

   
引言 使用道具
sipeisispes
侯爵 | 2011-11-17 02:15:41

第三十四章我們勝利了(1)

1945年的七八月份,騎兵一連在河南淇縣、浚縣一帶活動。
楚旺戰斗之后,冀魯豫根據地擴展到了河西地區。衛河以西是日僞

頑勢力長期盤踞的地域,在這里,形形色色的漢奸武裝打著各種旗

號替日本人搜刮糧草物資,守衛交通干線。各路僞軍雖然背景不同

、心態各異,但有一點卻是一致的:他們都不願意看到抗日根據地

的擴大,竭力阻撓共産黨基層組織的活動,反對農村土地改革和*運

動。
針對這個情況,冀魯豫軍區要求在河西地區采取有效行動,震懾敵

人、拓展局面,以“打拉結合”的方式分化僞軍,鞏固抗日政權。

爲此,九分區決定派出主力部隊深入敵后。
騎兵團組建了兩個遊擊分隊,一連爲第一分隊,任務是配合民兵破

壞衛河沿岸的日僞據點,破襲平漢交通線,協助地方政府開展工作


騎兵具有機動能力強的特點,軍事訓練以進攻戰術爲主,實戰中強

調“短促接敵,迅猛進攻”、“有利就打,打了就走”,再加上過

硬的軍政素質和輕便有效的武器裝備,完全具備實施遊擊作戰的經

驗和能力。但從另一個方面來看,騎兵也存在著不適宜化裝隱蔽,

兵力分散之后難以發揮戰斗效能,在敵占區和遊擊區籌集給養不便

等問題,長期在敵后遊動的困難較大。
在通常情況下,騎兵團在敵后不分散、不長時間滯留,而是采取集

中兵力遠程奔襲的方式,主要擔負牽制襲擾和戰役支援任務。
但這一次不同了,在遊擊區維護政權建設,協同民兵作戰,不可能

大規模集中使用騎兵部隊,所以,騎兵團只派出了一連和四連,分

別組建爲黑馬、紅馬兩個分隊。團領導要求深入敵后的戰士們積極

摸索經驗,做好長期遊擊斗爭的準備。團長兼政委李庭桂同志對深

入敵后的騎兵戰士們講了三點意見:“一、沒有人是生來就會打仗

的,要在戰爭中學會戰爭;二、要依靠黨組織、依靠人民群衆的力

量,才能在戰爭中獲得主動;三、情況越是複雜,越要弄清‘任務

、敵情、我情、地點和時間’這五大要素,否則,‘五行不定,輸

得干淨’。”這雖然是老生常談,但確實管用。
擔任遊擊分隊的兩個紅軍連得到了補充,機槍和沖鋒槍多配置了一

些,另外還增加了一個通信班。一連指導員張鳳翔負傷尚未歸隊,

連里的事務只能暫時由連長一個人負責。劉春雷把自己關在屋子里

,反複琢磨過去的戰斗經曆,想到一點經驗教訓就趕緊記下來,一

晚上居然寫了十幾頁紙。就這麽著,原本最頭痛寫字的他,從此開

始做筆記了。
河西一帶是新區,這里的群衆對八路軍還不太了解。“黑馬連”剛

開到的時候,老百姓都躲了起來,村里不僅看不見家禽和牲口,甚

至連一個青壯年也沒有。老人和孩子坐在床頭以驚恐的眼神看著騎

兵,向他們問好打招呼沒有回應,想征集糧草得到的是搖頭。至于

動員擔架、搞后勤服務就更是無法完成的任務了。
越是在複雜的環境里,八路軍就越要注重群衆紀律。
有一次,一連白天駐進一個村子,想要就地征集些糧草,老百姓都

搖頭,說是沒草料也沒有糧食。戰士們不搜查不埋怨,高高興興幫

老鄉掃院子挑水,然后牽著戰馬到野外吃青草,順便采點野菜回來


出了村,發現麥田里聚著一群人,遠遠望見部隊就一哄而散;接著

,斥候騎兵又在一個大土坑里找到了十幾頭牛和驢,顯然是剛才那

些村民藏在這里的。騎兵就幫著喂牲口吃草,連隊的馬醫生還給驢

子治了腿,然后一一拴在村口的樹上。
開飯的時候,八路軍吃的是用自帶的糧食和著野菜做的菜馍。通信

員吳立然幫連長打飯,一手端著疙瘩湯一手拿著馍。正走著,路邊

突然竄出個傻子,一把將馍馍搶走了,小吳和連長只好喝湯。那傻

子腦筋不行,胃口倒還不錯,三兩口啃完了菜馍又跑過來盯著大劉

的碗看,劉連長干脆把菜湯也分給他一半。結果是傻小子撐了個肚

兒圓,八路也覺得挺開心的。

   





第三十四章我們勝利了(2)

那傻子的老娘得知這情況,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流淚,渾身哆嗦

著硬拉著兒子要給大劉磕頭。
天黑以后,騎兵開拔了。村民們拿著自家烙的餅子,拎著喂戰馬的

黑豆送出村來。那些跑出去躲避的青壯年也回來了,解下拴在村口

的牲口,有點害羞地訴說自己的苦衷。八路軍借機向群衆宣傳了黨

的政策和主張,從此以后,騎兵連在附近征集糧草就容易多了。
開辟新區,工作重點是變“兩面負擔”(既要向日僞交糧,也向抗

日政府交糧)爲“合理負擔”。騎兵連和八路軍各部在民兵的配合

下頻頻襲擾交通線,打擊日僞搶糧隊,保護群衆財産。這樣一來,

不僅使根據地的物資全部掌握在抗日民衆手中,就連遊擊區的糧食

也不能流入敵占區。1945年河南夏糧大熟,可開封、洛陽等日僞中

心地區卻出現了物資緊缺、糧價高漲的情況,這和八路軍采取的封

鎖措施是密不可分的。
開始的時候,群衆對參加抗日活動並不熱心。有的小夥想當民兵,

家里人卻哭著喊著往回拽;部隊需要征用民夫,老百姓也是能躲就

躲,實在躲不過了,一家老小就都圍著連長、排長、班長,遞香煙

說好話,千拜托萬囑咐,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好像八路軍是要拉

他們去送死一樣。
而八路軍對群衆卻是有求必應。只要得知日僞軍出動搶糧,或者是

老百姓訴說受到了威脅,無論部隊多疲勞,路途有多遠,騎兵總是

立即出動,對小股的敵人堅決消滅掉;如果敵人太多,就層層阻擊

襲擾,反正不能讓敵人把搶來的東西拉走。這麽打了幾仗,百姓的

膽子壯了,有事就向八路軍報告,對日僞勢力的掠奪也敢于反抗了


淇縣衛河渡口駐著三十多個僞軍,還有個日本工程師①。據點的頭

目叫馬德傳,每當群衆經過渡口,他總是搜查盤剝,征糧索款,還

囂張地宣稱:“當日本的差就要按日本人的章程辦,八路有意見,

讓他們上炮樓來說!”于是老百姓就向騎兵訴苦,騎兵連當即決定

拔掉這個據點。
行動的當天,八路軍化裝接近渡口,兩個偵察員扮成賣山貨的在據

點跟前吆喝。那日本婆子看見水果高興壞了:“卡幾卡幾(柿子)

,拉西拉西(梨)。”跑出來挑柿子選梨子,她男人也在旁邊看熱

鬧。
部隊準備就緒,大劉掏槍就把鬼子打倒了,十挺機槍隨即架上周圍

房頂,八路軍沖進了據點。守門的僞軍根本沒敢抵抗,只有那日本

女人還抱著老公一個勁地哭。
劉連長站在院子里喊:“馬德傳,你叫八路來說話,現在我們來了

!是你下炮樓還是我上去?”那馬德傳連滾帶爬跑到跟前,左一巴

掌右一巴掌地猛抽自己嘴巴,哪里還講得出話來!
接下來就拆檢查站,拆炮樓。那時候,八路軍打下敵人據點之后就

拆掉,拆下炮樓、圍牆和房屋的磚瓦木料都歸參加勞動的群衆所有

,所以只要八路軍打了勝仗,周圍的老百姓早就拿著鋤頭、鐵鍬等

著了。兩個月也蓋不起來的大據點,一天時間就能拆得干干淨淨。
干完這些,騎兵們揚長而去。僞軍領教了黑馬團的厲害,都說:“

有日本人的地方都是說拿下就拿下,咱們這里恐怕更靠不住。”從

此就老實多了。
老百姓是最現實的,沒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說多少好聽話也沒用

;老百姓也是最仗義的,一旦八路軍維護了群衆的利益,他們就能

豁出來跟著共産黨干。
從根據地來了宣傳隊、工作組,調來了民兵骨干,各鄉各村成立了

救國會、民兵隊,河西地區的*民生運動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了。在

樹林邊、原野上,廟宇外、河套里,到處都可以看到戴草帽、拿著

武器的“青抗先”,有的在上政治課,有的在會操,個個生龍活虎

、精神煥發。
軍民關系也日益融洽。在路邊,一個老農扛著鋤頭從田里歸來,后

面跟著個扎羊角小辮、挽著野菜籃子的小姑娘,看見騎兵就招手。

八路軍和他倆打招呼,這一老一小也滿臉喜悅地回應。那小女孩的

模樣十分可愛,每當看到有戰士對她做鬼臉,就蹦跳著發出串串銀

鈴般的笑聲,引得騎兵隊伍也是歡聲一片。

   





第三十四章我們勝利了(3)

各村都開展了參軍動員工作。群衆組織踏著“隆咚嗆、嗆咚嗆”的

鼓點,扭著秧歌挨家挨戶地給軍屬送榮譽牌和光榮花,“青抗先”

、婦救會和兒童團的男女載歌載舞地唱著:
模范爹,模范娘,
快快送兒上戰場。
…………
好丈夫,志氣強,
參加八路在前方。
我在家中搞生産,
抗日軍屬真榮光。
其他群衆看了十分羨慕:“現如今,參加八路真比當年中了舉人秀

才還榮耀哩!”家里再有人去當民兵打鬼子,就十分支持了。
民兵隊伍普遍建立起來,敵人搶糧的陰謀就更難以得逞了。1945年8

月,浚、汲兩縣的日僞軍聯合出動“清鄉”。以往遇到這類情況,

老百姓只有“跑反”,可如今不同了,各村民兵紛紛組織起來抵抗

,一邊操起土槍、土炮和敵人對著干,一邊向八路軍報信。
得知消息,黑馬連最先趕到,三個排輪番奔襲,不斷騷擾。接著,

紅馬連來了,十六團來了,分區獨立團也來了……僞軍立刻崩潰,

日軍也丟下大車倉皇逃跑,民兵們漫山遍野地追俘虜、撿戰利品,

樂得合不攏嘴,說:“日本是那個廟不是那座神了,小鬼子不行了

!”鬼子漢奸也哀歎:“八路一來,土包子也成精了!”
1945年的夏天,冀魯豫邊區已經發展成爲共産黨在敵后最大的抗日

根據地,全區東起津浦路,西至平漢路,南至新黃河,北到德石路

。縱橫千余里,人口超過兩千萬,除交通干線和一些孤立的大據點

之外,日僞軍都被驅逐到了邊沿區。
從當時的總體形勢來看,根據地周邊環境呈“南松北緊,東緩西急

”的態勢。“北緊”,是指北面冀南軍區的攻勢作戰不很順利,受

到了日僞勢力的阻礙;而“西急”則是因爲王樹生、戴季英領導的

河南軍區(豫西)剛成立不久,正在伏牛山一帶與敵人酣戰。
九分區的作戰區域在豫北,但爲了策應豫西戰事,騎兵們也經常向

西機動,到平漢路一側打擊日僞交通線,這本來是豫西部隊的任務

,但他們這時候有點忙不過來。作爲兄弟部隊,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因此,劉春雷率領的騎兵一連就在衛河與平漢鐵路之間馳騁。
“衛水清,通天津;衛水長,出皇糧。”自從三國時曹操治理水利

起,衛河就成了河南省重要的水運樞紐。曆史上,衛水還曾經有個

響亮的名字——永濟渠。到了抗戰時期,衛河沿岸雖然堤防殘破、

洪澇頻繁,但依然出産有名的衛河銀魚,航運也能直達天津。
從衛河岸到平漢線一帶,是古時候的牧野和朝歌。據說很久以前,

有個叫妲己的狐狸在這里變成了美女,還有個叫衛懿公的國王在這

里養過仙鶴。而1945年的夏天,劉春雷和他的戰友們就在這個地方

學會了玩地雷。
地雷是遊擊隊的重要武器,但騎兵們很少使用。
在一些電影電視里,民兵們成天都帶著地雷,這里炸了那里炸,其

實沒有這麽誇張。鬼子並不是天天進村,地雷也不必一年四季都挂

著弦;並且,抗戰時的民兵使用的大多是自制的土地雷,沒有多大

殺傷力,能不能炸死人都難說。
民兵使用的地雷,厲害的有兩種:一種裝填黃色炸藥,這是兵工廠

生産的,偶爾能給遊擊隊發幾個,如果打了勝仗立了功也能再獎勵

幾個,總之十分難得;另一種是特大號地雷,可這玩意兒不僅成本

高,而且容器不好找,還不容易僞裝,所以用的也不多。
最常見的是裝黑火藥的“鐵西瓜”,實際上就是個大鞭炮,主要靠

混在爆炸物里的鐵片、石子傷人,崩得好能打中要害,崩得一般也

就是個燒傷。因此,在真正的地雷戰里,那種“地雷一響,鬼子就

飛到天上”的場面其實不多,更常見的是,“轟”的一聲之后,鬼

子突然變成個黑不溜秋、渾身冒青煙的竈王爺,怪叫著又蹦又跳。
一連初到淇縣的時候,當地民兵組織剛建立不久,規模小,人數少

,對開槍打仗的事情還有些害怕,八路軍就帶領他們打遊擊。但是

,騎兵們自己對地道戰、地雷戰也不太內行,所以當起這個“師傅

”來多少有些心里沒底。

   





第三十四章我們勝利了(4)

有一天,聽說上級派人來辦民兵訓練班,劉春雷覺得機會難得,就

帶著全連的班長、排長們去參加學習。
訓練班的教室在河神廟邊上,教師是太行學校(二野軍政大學的前

身)的一個學生,瘦瘦小小,二十歲不到。小夥子突然看見這麽多

騎大馬、挎短槍的老八路來聽課,頓時有點被嚇蒙了,手里拿著本

《論聯合政府》,吭哧了半天才說:“各位好,我叫雷震天……”
底下有人接了句:“雷震天?聽不見,說話大聲點。”惹得全場大

笑。
騎兵們聽了半天課,別的沒記住,倒是把雷老師的山西方言學了個

韻味十足——笨蛋叫“憨憨”,漂亮叫“溜溜”,勇敢叫“猛的太

”,大爺叫“老牙牙”……大家一邊學一邊笑,還紛紛自稱是“雷

震天的徒弟”。
干部們說話變了腔調,戰士和民兵也都跟著學,這樣過了沒多久,

淇縣一帶的遊擊武裝就有了個統一的代號:“雷震天的隊伍”。消

息傳到軍區,首長弄不清是咋回事,還專門派人來詢問:雷震天是

哪個單位的領導?
既然是“雷震天”的徒弟,就應該學會擺弄地雷。老師沒教,騎兵

們就自己研究,畢竟都是久經戰陣的老戰士了,一通百通,琢磨一

番就能玩出花樣來。
夏糧熟了,老百姓忙著搶收搶藏,鬼子漢奸也下鄉搶糧,騎兵的任

務是打擊敵人的搶糧隊。開始的時候,大家還照老規矩做,埋好雷

,把新土運走,撒上舊土,還蓋上鞋印車轍印什麽的。可日本鬼子

也不傻,派出工兵在前面探路,埋下去十個雷被他們起出來八個,

剩下一兩個還沒能炸響。八路軍火了:“狗東西,既然這麽能刨,

那就讓你們多刨點。”
第二次,八路軍組織民兵在公路上挖了好幾百個坑,只求數量不圖

質量,有什麽就埋什麽,馬蹄鐵、破瓦罐、草繩子、爛布條……亂

七八糟的東西都往坑里填,完了以后還在路中間立一個稻草人,身

上挂著大海報,上寫著:“小夥真堅強,誓死把路擋;要是敢惹我

,叫你見閻王。”
群衆一看這場面,知道路上有地雷,就繞道從田埂上走。
敵人來了,照舊是工兵開路。幾個人蹲在地上,這里挖出個碗,那

里刨出個鍋,搞了兩個小時也沒能前進一公里,一不留神還被打冷

槍的斥候騎兵給擊斃了。
死了工兵,太君也有辦法,找來好多把榔頭,拴上繩子讓僞軍甩著

朝前面的地上砸。好家夥!七八個漢奸舞得塵飛土起、乒乓亂響,

好像是耍流星錘的一樣,把路旁的老百姓逗得直笑。
就這麽著也走不快,鬼子急了,決定繞道。可是,人可以走田埂,

大車卻不行,只好兵分兩路,大隊人馬走莊稼地,留下車隊在公路

上。看到這種情形,劉春雷連長就命令騎兵列隊:準備戰斗!
夏日炎炎,收割過后的麥子地空蕩蕩的,日僞軍們深一腳淺一腳地

走得亂七八糟。正在疲憊的時候,八路軍騎兵沖過來了,機槍掃射

、馬刀砍殺,再加上大喊大叫的民兵,僞軍們哪里擋得住這個陣勢

,丟下槍就逃。騎兵隊伍旋風般沖上公路,消滅押車的敵人,把大

車也燒毀了。
抓回來兩個鬼子兵,軍區交通站的王站長訊問之后差點沒笑岔了氣

。他說,有個日本俘虜兵的名字叫做千種一二三,“真他娘的軍國

主義,取個名字都像是喊口令。”
8月初的一天,一連沿衛河向西運動,經過浚縣和安陽交界地帶時,

看見路邊有條電話線,就順手破壞一番。騎兵辦這種事情很容易,

馬刀砍,戰馬拉,別說是電線,就是電杆子也能拽倒。大家高高興

興,一路連扯帶割。走到安陽火龍崗附近,忽然看見九分區十六團

的幾個通信兵正在田野里跑來跑去,忙得滿頭大汗。劉連長心說:

壞了,大水沖了龍王廟,八路把八路的電話線剪掉了……
十六團到這里是爲了破壞湯河上的一座橋。湯河是衛河的支流,平

漢鐵路從中間經過,路東是平原,路西就屬于山區了。這鐵路橋並

不高大,但橋頭有日僞軍把守。十六團的計劃是先打掉敵人的據點

,再把橋炸掉。

   





第三十四章我們勝利了(5)

晚上宿營以后,劉春雷想起白天的事情,真是過意不去,就和夏武

杰商量著怎麽彌補一下。小夏是大劉的戰友兼病友,腿傷好了以后

調到一連來當副指導員,依然是那麽活潑開朗:“好辦,幫他們把

湯河橋炸了就是。”
“說得輕巧,橋上有鬼子據點,怎麽炸?”
“沒關系,有辦法!”
小夏真的有辦法,他先找來門板做了個木筏子,到了鐵路橋附近,

又在木筏上十字交叉地綁了兩根長竹竿,把地雷和炸藥包捆在上面

,然后插上線香,就要把這“大水雷”往河里放。
大劉看看那座橋,有些不放心:“這水雷的力量夠嗎?”
“不知道,試試看吧。”副指導員原來是個“二百五”。
點燃線香,讓木筏子從上遊往下飄。木筏到了橋跟前,長竹竿杵在

橋柱子上過不去了。等了一會兒,“轟隆”一聲,火光閃亮。鬼子

據點頓時熱鬧了,機槍對著橋上橋下一個勁地掃射。當然是一個人

影也打不著。
幾個八路趕緊借著亮光朝前看,咦?黑黝黝的大橋還在。
橋沒炸斷,遺憾遺憾!可是也沒辦法,炸彈已經用光了,只好回家

睡覺去。
誰知道,第二天中午,偵察員樂滋滋地跑回來報告:天亮的時候,

那座橋突然自己垮了!
自從搞了這次“漂雷炸橋”,騎兵們對水上爆破的興趣大增。
那時候,衛河沿岸的大據點還控制在敵人手里。天黑以后,陸地上

的日僞軍不敢出門了,可衛河上的運輸船隊卻依然肆無忌憚,實在

猖狂。劉春雷就想收拾這些運輸船。
這事有點難辦。鬼子的拖船是有馬達的,遇到岸上打槍就往船艙里

一趴,船隊“突突突”地朝前開,河岸上的八路軍縱然是騎著馬也

沒法追。于是,大家就琢磨地雷改水雷——把地雷裝在一個木桶里

,底下拴上石頭當做“錨”,就能在河道中間固定住了。木桶四周

安裝有“觸角”,船體碰上“觸角”,捅翻了里面的硫酸瓶子,地

雷立刻就炸。如果再在桶里裝上火油,炸了之后還能燃燒。
用這玩意兒對付木頭船很管用,即使是鐵皮船,吃上兩三個也受不

了。在航道里布置七八個“水雷”,鬼子船隊一艘連一艘地晃晃悠

悠老長一串,這個碰不響,那個也碰響了。十天時間里,騎兵們制

造了三十多個“水雷”,炸了六條船,鬼子的夜間航運也中斷了一

個星期。
遺憾的是,這種“水雷”只能晚上用,白天容易被破壞。可是,還

沒等八路軍想出改進辦法,日本鬼子就投降了。
劉春雷是在一個木頭箱子里得知抗戰勝利的消息的。
1945年8月15日,一連駐扎在白河村(這地方當時是“淇汲聯合縣”

的根據地,現在屬衛輝市)。頭兩天,一連的戰士們就聽說蘇聯紅

軍對日宣戰了,這消息對其他人也許無所謂,但對騎兵而言卻非同

小可,因爲他們號稱是中國的“哥薩克”呀。于是干部戰士們就紛

紛猜測:蘇聯紅軍會不會開到咱們華北來?人家“正宗的哥薩克”

是個啥模樣?
這一天,從第四專署來了文藝隊,宣傳黨的“七大”精神,還要演

戲。劉春雷見他們沒帶鑼鼓樂器,知道又是“表演說話”,就不想

去看了。大劉看戲圖熱鬧,喜歡看唱歌跳舞,對光說不練的話劇、

詩朗誦什麽的不感興趣,再加上那段時間晚上要去衛河埋水雷,白

天難免犯困,于是他就決定趁別人去看戲的時候好好睡一覺。
白河村這里什麽都好,就是蚊蟲多。白天在亮處睡覺太陽曬得慌,

在暗處睡覺又被蚊子咬毀了。劉春雷轉了一圈,找到個好地方——

當時老百姓家里都有個裝雜糧的木櫃子,房東把牲口飼料拿出去翻

曬,那個大木頭箱子就空著。
這地方好,大劉一頭鑽進去,蓋上蓋子,既不怕曬也不怕蚊子,真

不錯。
正睡得香呢,通信員吳立然“咚咚咚”地敲木頭蓋子:“連長,連

長,鬼子投降了。”
劉春雷以爲他說的是演戲的事,“投降就投降呗,別吵我”,翻過

身繼續睡。

   





第三十四章我們勝利了(6)

連長超然鎮定的態度讓通信員覺得十分欽佩,于是小吳就跑出去自

己玩了。
又睡了好一陣,副指導員夏武杰來了,掀開箱子蓋大聲喊:“別睡

了,日本鬼子投降了!”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分區和專署都來通知了。”
大劉“嗷”地叫喚了一聲,鞋子沒穿就躥了出去,村里村外地瞎蹦

亂跳,狂吼大叫。這時候,其他人的興奮勁差不多已經過了,突然

看見這瘋子一樣的八路軍連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直瘋鬧到天黑,通信員問:“連長,晚上你還在糧櫃里睡嗎?”
“不睡了不睡了,老子三天三夜不睡覺!”
“那好,我去睡!”小吳就鑽到那寶貝櫃子里去了。
半夜里,吳立然從木頭櫃子里探出頭,迷迷瞪瞪地問連長:“我記

得,白天……鬼子投降了,沒錯吧?”
“沒錯沒錯,你不是做夢,抗戰勝利了!”
276 ① 當時,日寇爲維護河南到天津的水運,在豫北實施了“引黃

濟衛”工程。

   





第三十五章反攻(1)

與抗戰勝利喜訊同時送達到一連的,還有返回騎兵團的通知。
1945年8月,冀魯豫行署和軍區聯合發布命令:“全區軍民總動員,

解除盤踞在邊區的日僞軍武裝,進占大城市。”並迅速組織了南、

北、中三路反攻大軍,向日僞軍發動全面進攻。
根據軍區指示,大反攻第一階段的任務是占領大城市。中路軍是反

攻的主力,由三個縱隊組成,任務是消滅僞龐炳勳部,攻占開封市

和新鄉市。騎兵團屬于中路軍的第一縱隊,這個縱隊還包括十四團

、十六團、軍區特務團以及其他一些地方武裝。
一連回到內黃駐地的時候,大部隊已經出發了。劉春雷連長得到的

命令是:擔任縱隊的后衛。
聽說這次縱隊的前衛是二營四連,一營一連的戰士們頓時很不滿意

:都是剛從遊擊區回來的主力連隊,憑什麽讓紅馬連跑最前頭,讓

黑馬連在最后?這要是進了開封城,等人家都高興夠了我們才趕到

,多沒面子。
本來,一連的人覺得自己這兩個月干得挺不錯。人馬壯大到了兩百

多,新補充的戰士都是在河西選了又選的人尖子,個個精干強壯。

戰士齊裝滿員,戰馬膘肥體壯,就連炊事班也添加了六頭大青騾子

;全連配備機關槍、沖鋒槍、長槍、短槍、盒子炮……這裝備!一

般的主力團都不一定比得上。大家正尋思著在兄弟連隊面前顯擺一

下呢,誰知道——后衛!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后衛也不是好當的。
從8月12日開始,行署就下達緊急通知,要求全區民兵、自衛隊員武

裝起來,參加大反攻。各縣大隊和獨立營都升級爲丙種團,民兵們

成班成排地集體入伍,整連整營地加入八路軍。15日,邊區救總會

又提出“一切爲了前線,一切爲了勝利”的號召,救國會會員、兒

童團員、姐妹團員紛紛響應,支援八路軍。8月17日,行署再次發出

《各級學校參加進軍總動員工作的訓令》,要求中學教員、學生立

即參加前后方工作,甚至部分小學生也參加了戰地服務。
經過長期抗戰,冀魯豫根據地青壯年的參軍比例本來就已經很高,

這次緊急動員,標準更是大爲放寬,小至十五歲、大到四十五歲的

壯丁都可以入伍。許多人扛著梭镖,拎著大刀就當了正規八路。他

們無論是身體素質或者訓練水平都難以適應長距離行軍的需要,因

此,從第一天開始就有大批人員掉隊。
跟隨部隊前進的不僅有支前的男女老少,還有好些返鄉回城的難民

。推車挑擔、牽牛攆羊、扶老攜幼、前呼后喊的,更給行進隊伍增

添了許多混亂。
一連走在縱隊的末尾,既要維持秩序,又要幫助收容隊,進入敵占

區以后還要防止漢奸特務破壞,忙得不亦樂乎。騎兵們雖然對擔任

后衛工作不痛快,但看見鄉親們喜悅的神情,也不由得高興起來。

不管怎麽樣,勝利了,反攻了,總是值得慶祝的大好事啊!
“怎麽樣?老鄉們,能堅持嗎?”
“放心吧,能堅持!過去鬼子逼著咱們‘跑反’,啥樣的苦沒吃過

?現在跟著八路軍大反攻,打到開封府去,再大的困難也能堅持!

”老鄉們雖然走得一瘸一拐,情緒卻十分高漲。
大軍兼程行進,接近敵占區,環境也變得複雜起來。路旁有許多半

人高的雜草叢,爲防止敵特埋伏打冷槍,騎兵們就時不時地進行巡

查。
路過一片灘地,劉春雷聽見前面有人喊叫:“抓住了沒有?抓住了

沒有?”他急忙躍馬過去看情況。趕到跟前,發現幾個小八路擠在

草叢里不知正忙乎著什麽。還沒來得及詢問,有個人跳了起來,沖

著大劉的戰馬歡叫:“公雞!公雞!”
呵呵,認出來了,這是吳立然的妹妹,那位“收聽重要社論”的小

電台員。
“小廣播,你怎麽在這里呀?”
“我們掉隊了。”
“那你們剛才喊什麽?”
“兔子!我們抓兔子!”
兔子鑽進洞,早就跑掉了,幾個憨憨的小八路還守在洞口傻等。
引言 使用道具
sipeisispes
侯爵 | 2011-11-17 02:16:28

第三十五章反攻(2)

掉隊的小八路不願意進收容隊,非要跟著騎兵走。劉春雷只好把炊

事班的騾子牽過來,兩個人合騎一頭。幾個小戰士高興得不得了:

“騎馬進大城市喽!”
“說說看,進大城市有什麽好?”騎兵們一路上總在議論這事,都

知道大城市一定挺好,可誰也說不清它到底好在哪里。
“告訴你,進大城市,就能吃上機器做的面條了。”“小廣播”一

副經驗老到的樣子,“不用和面,一摁電鈕,想要多細就多細,想

有多長有多長!”
這個理想非常實在,的確值得大家神往。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當過

廚子的劉春雷也只吃過手擀的面條,猜不出機器做的食品會是什麽

樣的美味。
太好了,加把勁,進開封府,品嘗高級面條去!
再往前走就進入了敵占區,沿途老百姓擺上茶水瓜果歡迎子弟兵。

有的群衆還主動爲八路軍帶路,報告敵情,幫助運送物資。每當遇

到這種場合,就是一群小八路大顯身手的時候,他們蹦蹦跳跳又說

又唱的,搞得熱鬧非凡。
“小廣播”和她的夥伴屬于中路軍的宣傳隊。這些從機關、學校出

來的小孩們沒有經過磨煉,長途行軍自然就有些吃不消。他們每天

跟著前衛部隊第一批起床出發,大清早的時候,鼓動宣傳,搖旗呐

喊,十分起勁;到中午就開始不行了,越走越慢;結果是每天傍晚

,就鐵定落到大劉他們后衛連的手里。
不過,雖然是老掉隊分子,卻依然精神抖擻。腿腳邁不動了,嘴皮

子照樣利索,叽里呱啦的大道理說開了就沒個完。騎兵們戲稱她是

“小政委”。小吳姑娘還不同意,說是已經有首長封她爲“三軍總

政委”了,因爲從早到晚,她可以從前鋒、中軍,一直宣傳到后衛

,功勞大得不得了。
8月19日,十六團和據守延津縣城的日僞軍打起來了,這是中路軍出

發后第一次作戰。跟隨行進的群衆有的停頓下來,有的繞道前進,

負責維持秩序的騎兵一連也就更加忙碌。可這一天,到了傍晚也沒

有看見小吳姑娘,“難道她今天沒掉隊?”大劉正納悶,遇到了宣

傳隊的人。小夥伴們說:“她今天走不動,早就落在后面了。”劉

春雷一聽就急了,趕緊帶著吳立然返回去尋找。
天色漸漸黑了,幾個騎兵手里拎著長竹竿,遇見深坑就捅一捅,看

到草叢也搗一搗,好不容易才在一片草地上發現了這小八路——人

家頭枕著背包,睡得正香呢!也難怪她犯困,每天最早一批起身行

軍,最后一個回到宿營地,對十五六歲的女孩來說,實在是太辛苦

了。
吳立然揪住妹妹好一頓埋怨,而“小廣播”卻揉著眼睛四處找她的

挎包。那里面有干糧,換洗衣服,還有書本文具。旁邊的老鄉說,

剛才有個“罷戰”的僞軍從這里經過,挎包準是被他偷走了。
那時候,共産黨對日僞軍開展了“罷戰優待運動”,辦法是在敵據

點和交通線附近設置“罷戰接待站”。僞軍們只要到那里登個記就

算是“罷戰”成功,願意留下的歡迎入伍,願意回家的發給路費;

如果上繳了槍支彈藥還能得到張“收到條”,憑條子可以到縣政府

領取相應的獎勵。日本宣布投降后,路上經常可以遇到這類拿著“

罷戰條”、“收到條”的返鄉士兵。
在敵情複雜地域行軍掉隊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但在當時,受到勝利

大反攻形勢鼓舞的年輕戰士似乎並不感覺到害怕,更多的是覺得新

奇好玩。
劉連長的心情也很放松。十六團攻打延津縣城,三個小時就解決了

戰斗,俘獲僞軍一千五百多;隔天,又順利攻占陽武、魯崗;8月21

日,八路軍圍攻封丘縣城,全殲守敵兩千余人,城內的日本兵沒有

進行抵抗,全部自殺。有僞軍交代說,開封的日軍已經把武器按五

支一捆的標準集中起來,準備投降了。騎兵們于是認爲:僞綏靖公

署主任龐炳勳手里只有一個團,根本擋不住八路軍,開封城指日可

下。
然而,就在8月21日的晚上,一連突然接到緊急命令:立即移交后衛

任務,連夜趕往團部報到。

   





第三十五章反攻(3)

當時,騎兵團主力正在開封以北二十公里的荊隆宮地區破壞新汴鐵

路(這條鐵路解放后廢棄了)。劉春雷在路上就聽說二營長受了重

傷,接著又看見四連二排的十幾個人坐在鐵軌上。
戰士們看見老排長就哭了起來:“日本投降是假的呀,咱們這次吃

虧了。”
“哭什麽!你們排長呢?”
“死了。”
“王連長呢?”
“也死了”
“蔡指導員……”
“死了,都死了。”
接連問了七八個老戰友的名字,得到的全是不幸的消息,大劉也被

驚呆了。
荊隆宮位于封丘和開封之間,新汴鐵路從這里經過。21日上午,騎

兵團占領火車站,切斷了開封(汴梁)與新鄉之間的聯系。下午的

時候,從開封城里開出來一列鐵甲車,徑直停在了荊隆宮站台上。

當時駐守車站的是擔任前衛的四連,他們見鬼子不開槍不打炮就以

爲是來投降的,還沒弄清是咋回事就糊里糊塗上前“受降”了。
大反攻的路上比較順利,這給部隊帶來了能夠輕易獲勝的錯覺;並

且,上級多次強調要注意俘虜政策、注重部隊形象,所以四連沒有

做太多戒備,整裝列隊迎向了鐵甲車。剛走到跟前,敵人突然開火

了,百來號鬼子端著刺刀沖殺出來,騎兵連頓時傷亡慘重,指導員

蔡修仁當場犧牲;連長王元力倒在戰友懷里,只說了句“爲什麽…

…”,就咽氣了。
小鬼子詐降!四連被激怒了。
火車站附近的環境對騎兵作戰極爲不利。二營長呂兆清命令戰士們

撤出來,可紅馬連的漢子受不了這個窩囊氣,硬是抗命不退,掄著

馬刀與敵人肉搏死拼。雙方近戰厮打、膠著在了一起,全都殺紅了

眼,誰也退不下來,呂營長只好帶領五連加入白刃格斗。直打到一

營的二連和三連趕來支援,才終于炸毀鐵甲車,消滅了殘余的鬼子

。但這時候,呂兆清已經身負重傷,生命垂危。
這一仗給許多人造成了很大疑惑。王元力的那一句“爲什麽”同樣

也萦繞在戰友們的心里,大家議論紛紛。有的說:“小鬼子到底投

降了沒有?別是耍了個調虎離山計吧?”有的猜:“咱們是不是中

了鬼子的埋伏?”
一連接替四連擔負荊隆宮車站的防守任務。在團部,領導再三要求

連長和指導員一定要認真做好戰士們的思想工作。可到了陣地上,

劉春雷發現根本用不著做動員,大夥的情緒高昂:“鬼子不投降,

咱們就接著干!”“見到鬼子,動手打就是!”
中午的時候,開封的鬼子又來了。這一次出動了十二輛坦克,沒看

見步兵。日軍在遠處打了一通炮又吹了一陣軍號,大概是想探聽火

車站里的日本兵死光了沒有,沒得到回應,就掉頭朝東北方向開走

了。
騎兵們一時疏忽,沒能把這個情況及時通知友鄰部隊,后來才知道

,這些坦克一直竄到了封丘縣城,二縱隊的老七團也因此吃了虧。
當天晚上,十六團上來接替防禦,騎兵團隨即離開火車站朝西南方

向進發。
8月23日,冀魯豫反攻部隊的中路軍進至開封以北二十公里的荊隆宮

,南路軍也已進至開封以南的陳留、朱仙鎮地區,先頭部隊離城僅

十五公里,八路軍已對開封形成夾擊之勢。
開封西面的鄭州駐扎著日軍十二軍軍部,騎兵團的任務是切斷隴海

鐵路鄭州至開封段,確保我軍順利圍攻開封。當晚,騎兵們星夜行

軍越過黃河(花園口決堤之后,黃河奪淮入海,中下遊河道是干涸

的),于24日清晨抵達*火車站,切斷了隴海線。
*縣駐扎著日軍警備隊,八路軍下馬攻堅,首先把炮樓炸了,掃清外

圍障礙,再從東西兩面同時進攻車站。鬼子兵知道大勢已去,就聚

在禮堂里大哭號叫,一個日本軍曹挨個殺死其他人,然后又給了自

己一槍。
一連最先沖進火車站,發現站台上堆積著成捆的棉花、柞蠶絲,還

有些麻袋和籮筐,里面裝的大多是當地的土特産。通過訊問僞鐵路

職員,得知車站旁邊還有個日本商社的大倉庫。劉春雷跑去一看,

庫房內外盡是些焦炭、煙葉什麽的,連一杆槍、一顆子彈也沒有,

覺得失望極了。

   





第三十五章反攻(4)

劉連長對民用物資不感興趣,政治處宣傳股長韓祥鱗卻仔細地在屋

子里東翻西揀,結果還真讓他找到了寶貝——印刷機和印刷紙。印

刷機有好多種,韓股長覺得,機器嘛,個頭越大的越好,于是弄了

兩台最重的馱在馬背上,把戰馬壓得直哆嗦。那些印刷紙他更是一

張也舍不得丟,分成一摞一摞地塞進戰士們的行囊里,硬是全部帶

走了。也別說,這些東西日后都派上了大用場,印課本,印傳單。

騎兵團印刷的《鐵騎報》,比軍區的《戰友報》還漂亮。
李庭桂政委吩咐一連把車站上的物資集中起來,還說要進行登記。

大劉干這個活可不拿手,他帶著戰士們跳上跳下,翻箱倒櫃,忙得

暈頭轉向。
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突然傳來命令:“全團拔營,向滑縣方向前

進。”
大夥蒙了:“怎麽向北走?怎麽回去了?開封城不打了?”
站台上的物資怎麽辦?團部的回答是:丟掉不管,立即出發!
這是咋回事?到手的東西不要了,開封城里的機器面條也吃不成了

。*縣的群衆前來慰勞八路軍,敲鑼打鼓地剛走到營地邊上,卻看見

騎兵團急匆匆地上馬而去,領頭的人舉著寫著慰問信的大紅紙愣在

當場。
這時候,不僅老百姓覺得莫名其妙,就連騎兵們也是一肚子的窩囊


關于冀魯豫軍區8月大反攻,黨史資料上是這樣記載的:“自8月14

日到24日,我軍攻克縣城十八座、大小據點數十處,殲滅日僞軍八

千六百余人。至此,第一階段任務勝利結束,邊區大反攻進入第二

階段。”
這樣的敘述當然沒有錯。但事實上,當時,開封城和新鄉城仍在敵

人手里,第一階段的主要任務並沒有完成,八路軍就掉頭北上,返

回根據地了。
開封是當時的河南省會。日本投降以后,開封城里的最高軍事長官

是“中將加上將銜”的龐炳勳。這位僞河南綏靖公署主任此時已成

了“國軍新編第一路軍總司令”。只不過,他的手里只有一個保安

團,其他的“國軍精銳”都還遠在數百公里之外。
8月15日這天,蔣介石發表了一篇因“以德報怨”而聞名于世的抗戰

感言。在這段廣播講話中,他除了號召大家“感謝仁慈的上帝”,

還大談和平、大講如何按照《基督寶訓》的要求去“愛敵人”,要

求中國軍民原諒日本人。
對這番言論,八路軍的看法是:“和平是假,勾結日寇是真。”
《杜魯門回記錄》中有這麽一段話:“假如我們讓日本人立即放下

他們的武器並且向海邊開去,那麽整個中國就會被共産黨人拿過去

。因此,我們必須采取異乎尋常的步驟,利用敵人來做守備隊,因

此,我們命令日本人守著他們的崗位和維持秩序。等到蔣介石的軍

隊一到,日本軍隊便向他們投降。”“這種利用日本軍隊阻止共産

黨人的辦法是國防部和國務院的聯合決定而經我批準的。”
的確,蔣委員長需要美國人撐腰,自然十分“感謝上帝”;他需要

日本鬼子幫忙阻擋八路軍,當然就要“愛敵人”了。
8月21日,國民黨政府命令開封日軍接管防務,何應欽接連向日軍發

出電令:“未奉受降主官之命令及通知之部隊,日軍應拒絕通過,

並防止其強迫占領城市,否則各該地日軍指揮官應負其責任。”“

如果各地在指定之國軍接收前,被*所占領,日軍應負責任,並應由

日軍將其收複,再交還我接受部隊”……
因此,從8月21日起,日軍與八路軍圍繞開封城的爭奪越來越激烈。

8月25日,國民黨軍隊也相繼趕到開封、新鄉一線,八路軍面臨著被

反包圍的危險。
針對這種複雜形勢,*中央和中央軍委于8月22日指示各軍區:“除

個別地點仍可占領外,一般應以相當兵力威脅大城市及交通要道,

而以必要兵力著重于奪取中小城市及廣大鄉村。”
這個指示是非常及時的。當時,晉冀魯豫軍區剛剛建立(8月20日,

由冀魯豫、冀南、太行、太嶽軍區合並而成),太行山上只有參謀

長李達一個人在家守攤子,缺乏有效的指揮調度。用*的話來說,就

是:“臨戰前沒有指揮作戰的將軍,好多將軍不在,都在延安開會

”,部隊並沒有做好進行大戰役的準備。

   





第三十五章反攻(5)

到1945年8月底,國民黨軍不僅逼迫八路軍放棄了開封、新鄉,還奪

走了剛剛收複的封丘和延津。更可氣的是,冀魯豫周邊的僞軍一夜

之間都變成了國軍,龐炳勳(新一路)、蔣希斌(新七七師)、秦

潤普(陝州先遣軍)、康伯英(先遣第五軍)、李英(中央先遣軍

)、王自全(安東先遣軍)、郭井泉(臨漳先遣軍)、程道生(四

縣保安總隊)……全都聞風而動,趁著八路軍主力外出之際,向解

放區腹地發動進攻,給冀魯豫根據地帶來了極大威脅。
八路軍各主力團隊都經過長期戰爭的磨煉,見勢不對,說走就走。

但是,那些新編的部隊、那些支前的民兵和那些跟隨大軍行進的群

衆可就吃大虧了。
騎兵團回到黃河北岸的時候,戰場情況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道路

上一片悲涼,到處是匆忙趕路的人群,到處可以聽到召喚親人的哭

喊聲。許多熬過八年抗戰的家庭,卻在這時候失散分離。在路上,

經常可以遇到掉隊的人員,也能看見逃兵。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變

化,有的人慌亂了,先前整營整連入伍的新戰士,這時候成班成排

地逃跑。
騎兵團沒有人逃跑,但是,通信員吳立然卻在這時候失蹤了。
1945年8月29日,騎兵團在新鄉城外的西台頭村打了一仗。當時,國

民黨新鄉縣保安團看見八路軍撤退,以爲有機可乘,居然主動攻擊

行軍途中的十六團。由于敵軍大部隊逼近,步兵部隊不能戀戰,上

級就派騎兵團快速出擊。激戰兩小時,敵保安團被殲滅,團長賀蘭

亭化裝逃跑了(1950年被新鄉人民政府處決)。
戰斗結束后,騎兵團繼續進發,一連受命擔任前衛。劉春雷連長派

通信員去和前面部隊聯系夜間口令的事,結果吳立然這一去就再沒

回來。等騎兵們追上十六團的后衛,人家都說沒見到小吳。劉春雷

知道壞了,別人或許有逃跑的可能,但吳立然絕不會當逃兵,一定

是在什麽地方遇到了麻煩。可當時的新鄉是敵占區,聯絡不上地方

干部,根本沒辦法尋找失蹤人員,部隊只能繼續前進。
吳立然參加騎兵團還不到四個月,帶到部隊的新鞋子還沒有穿完,

就不知長眠在哪一片黃土之下了。那一年,他十八歲,他的生命也

永遠停留在了這個美好的青春時刻。

   





尾  聲(1)

部隊撤回根據地之后,冀魯豫九分區轉而圍攻仍被日僞軍占領著的

滑縣縣城和長垣縣城。騎兵團沒有參加這些戰斗,他們奉命到淇縣

打擊“官老擡”武裝。
淇縣位于華北平原和太行山區的交界處,曆史上是個出綁匪的地方

。國民黨的一位姓張的縣長不知做了什麽“招安”工作,居然將各

路土匪糾合成一支不倫不類的隊伍,當地人稱“官老擡”。
這“老擡”就是綁匪,即便是官辦的也沒有多少戰斗力,動用正規

八路軍主力團打擊這些烏合之衆,簡直就是“雷公劈豆腐”,大材

小用。可沒想到,軍分區的張國華政委和王曉參謀長(1961年被授

予少將軍銜)還親自帶隊作戰,對敵情非常重視。
這夥“老擡”都是當地慣匪,打起來容易抓起來難。八路軍成天攆

得雞飛狗跳,一時半會兒的效果也不明顯,這可把首長們急得不行

。騎兵一連在淇縣打過遊擊,熟悉環境,張國華就經常帶著黑馬連

行動。有一天,老百姓報告說什麽地方有把“磨子槍”(因爲重機

槍能轉著圈射擊,所以老百姓就這麽稱呼這玩意兒),張政委急忙

率隊連夜出擊。把人抓起來以后才知道什麽“磨子槍”,是盜墓用

的洛陽鏟。
幾趟下來,騎兵們就有點犯嘀咕:“別人在打縣城,我們卻在這里

對付蟊賊,真沒意思。”
9月20日那天,冀魯豫軍區作戰科長趙曉舟(1961年被授予少將軍銜

)和騎兵團的組織股長李選賢來到騎兵一連,對照花名冊挑選戰士

,曾經當過僞軍的不要、和地主有關系的不要、政治表現不好的也

不要……連戰斗任務是什麽都還不知道,先就剔除了五十多個人。
劉春雷不干了:“我們一連的人個個靠得住,天大的難事,要上一

起上,要不去都不去。”
趙曉舟一拍桌子:“這是命令!懂不懂?再啰唆把你捆起來。”
大劉只好不啰唆了。
精選出來的人都換了新槍,全團數得著的好馬也都補充到了一連,

甚至團領導的坐騎也牽來當備用馬。劉春雷頓時明白這趟任務非同

尋常。要知道,調換新槍還好說,可要是叫騎兵們把自己的戰馬讓

出來,卻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淇門,是衛河與淇河的交彙處。
一千二百多年前,唐代詩人陳子昂曾經在這里寫過一首《征東至淇

門答宋十一參軍之問》:“南星中大火,將子涉清淇。西林改微月

,征旆空自持。碧潭去已遠,瑤華折遺誰。若問遼陽戍,悠悠天際

旗。”在這首詩中,講述了自己告別朋友、踏上征程時的心情。
時光流轉,1945年9月21日,九分區政委張國華、軍區作戰科長趙曉

舟帶領騎兵團一連也來到這里,迎接參加延安“七大”歸來、重返

前線的共産黨將領們。
下午四點左右,在渡口擔任警戒任務的騎兵一連遇到了從太行山下

來的護送部隊,領頭的是個叫周泉的團政委。互相通報身份以后,

張國華政委就跑去迎接首長們。
過了一會,大隊人馬到了。劉春雷認出走在前面的有陳再道司令和

楊得志司令,趕緊敬禮。結果這手一舉到帽檐上,就再也放不下來

了。
陸續走近渡口的有男,有女;有穿軍裝的,有穿便衣的;有單身一

人,也有帶隨從帶警衛的。劉春雷既不認識也沒人給他介紹,只好

就趁著大家登船的時候胡亂猜測:像楊得志司令這樣的首長只帶一

個警衛,那些跟著十個八個秘書參謀的該是啥級別的領導?
過了衛河,太行部隊就回去了,由冀魯豫軍區接替警戒任務。到濮

陽以后,劉春雷才知道,人群中的這些干部包括:*、陳毅、肖勁光

、陳云、李富春、薄一波、滕代遠、林楓、鄧華、李天佑……
“老天爺,這要是出了半點差錯,搭上我十個腦袋也賠不起呀!”
那一天,有位領導在淇門渡口留下一首《如夢令》,正可以與陳子

昂的詩句遙相唱和:
深溝,炮樓,鐵卡;
事實,嘲諷,笑話;

   





尾  聲(2)

日寇此封鎖,
怎擋我過如梭?
寇賊今降,
風展紅旗如畫。
從延安返回各戰略區的“七大”代表很多,他們由太行軍區護送過

平漢鐵路,再由冀魯豫軍區接到濮陽駐地休息,然后又安排護送到

下一站。冀魯豫軍區這里由副參謀長潘焱(開國少將)擔任總負責

。接人的時候,先和太行軍區約好聯絡點,有時候到淇門等候;有

時候則需要深入到鐵路以西接通關系,但無論如何都要保證代表們

的安全。
冀魯豫比太行山“富裕”一些,“七大”代表來的時候行囊簡單、

隨從寥寥,到了濮陽,軍區就要給過路的領導配備警衛人員。那時

候,戰士們的觀念是“一切服從組織需要”,被選中的人沒有二話

,領一支新駁殼槍,牽上馬就去報到,指定跟誰就跟誰。騎兵一連

就這麽被調走了二十多個黨團員骨干。
代表們還需要增配坐騎。馬匹和走騾是從軍區各部隊抽調來的,但

也有領導願意選擇騎兵的戰馬。
喜歡高頭大馬的是聶鶴亭;喜歡騎快馬的是肖鋒;王從吾則願意騎

穩妥聽話的老馬;張際春脾氣好,騎大馬笑眯眯,騎騾子還是笑眯

眯;湖西軍區的鄧克明司令脾氣大,馬匹過道溝時稍微猶豫了一下

,他就生氣要換成戰馬:“老子最討厭膽小鬼。”
騎兵一連在濮陽的時候,駐地旁邊是山東代表團。有一天,山東行

署秘書長周純全(開國上將)過來看馬,還問劉春雷這里有沒有牝

馬,大劉就把邊喬的“二小姐”牽了出來(邊喬給戰馬起名字總是

“三公子”、“二小姐”之類的)。周純全當時挺滿意,誰知道,

晚上又把“二小姐”送回來了,還說了一件事,把劉春雷嚇得不輕


周純全是想幫*的夫人葉群挑選馬匹,當時葉群正懷著孩子(也就是

后來的林立果),周秘書長以爲牝馬就一定老實,騎起來肯定比較

穩妥,再加上這匹馬很漂亮,于是就送過去了。但葉群騎上這匹馬

后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下來。潘焱參謀長把騎兵連長罵了一頓,大劉

以后再也不敢隨便調用戰馬了。
在軍區司令部,劉春雷經常看見陳毅軍長和別人下棋。據說陳軍長

的棋藝很高,只有曹里懷參謀長能和他過招。1943年底,大劉在二

連當排長的時候曾經參與護送陳軍長去延安,那時候離得遠,沒看

清人,現在總算有機會瞧個仔細了。
當時,濮陽城里也有走江湖的藝人,什麽打小鼓的、彈三弦的、唱

河南墜子的,都在河邊劃地擺攤。藝人們也懂規矩,在解放區表演

的內容都比較健康。其中有一種說書戲是專唱“李岩紅娘子”的。

李岩是開封人,所以河南人唱李岩就和山東人演武松一樣合理。這

種戲是兩人合作一拉一唱的雙檔,熱鬧,大劉最愛聽。
有一天,陳毅軍長也溜達到河邊去,搬個板凳聽得津津有味。警衛

人員得知以后連忙趕過去保護,因爲這些江湖藝人中說不定就有特

務,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演說書戲的看見來了這麽多背盒子炮

的,頓時嚇得不敢唱了。陳軍長站起來說:“唱李岩很好嘛,李岩

關心老百姓,老百姓也就記得他,可惜李岩最后被壞人殺害了。現

在也有壞人想殺我們,我們要吸取教訓,要準備斗爭!”
的確,要準備斗爭。
這時候,在根據地的北面,上黨戰役已經打響,太行、太嶽、冀南

的八路軍各部正和進犯晉冀魯豫解放區的國民黨軍隊激戰;在南面

,國民黨第三十、第四十軍和新編第十一軍正沿平漢鐵路北上,悍

然進攻冀魯豫根據地,邯鄲戰役一觸即發。
針對國民黨當局挑起內戰的態勢,冀魯豫軍民緊急動員,做好了應

變準備。宣傳隊和工作隊走遍大街小巷、田野鄉村,號召群衆打消

和平麻痹思想,勇敢地站起來保衛自己的勝利果實。
10月初,騎兵一連接到了回團歸建、重返戰場的命令。
臨出發的那天,在濮陽城外,劉春雷又遇見了吳立然的妹妹。“小

廣播”正站在一個高台子上做宣傳鼓動:“鄉親們!咱們才要和平

,蔣介石又向咱們進攻了。他是全中國的惡霸頭子,禍害百姓比村

里的地主厲害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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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peisispes
侯爵 | 2011-11-17 02:17:53

尾  聲(3)

“咱們可不是好欺負的,日本軍閥都叫咱們打敗了,還怕老蔣啥?

蔣介石有三條大困難:一是人心不順,犯了全國的衆怒,人民不贊

成他;二是士氣不振,槍炮雖好,兵不能戰也不願打內戰;三是錢

糧短缺,連國民黨的財政部部長都說沒辦法。而咱們有三大有利條

件:一是人心歸齊;二是士氣高漲,一個兵頂幾個用;三是糧草充

足。再加上毛主席、共産黨領導得好,大家只要齊心加勁干,就一

定能打退蔣介石的進攻。
“眼下,蔣介石正在調兵,眼看就要大仗。這個大仗打得好壞,關

系很大。咱們必須緊急動員起來,大家齊心有組織,后方鞏固了,

前線才能打勝仗。
“爲了保衛咱們的家鄉、保衛咱們的邊區、保衛咱們的勝利果實,

爲了爭回和平,咱們一齊起來干吧!勝利一準是咱們的!”
轉過頭,小吳姑娘看見騎兵了,她向哥哥的戰友們揮揮手:“喂!

騎兵同志們,我們動員起來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劉春雷用力地舉起拳頭:“放心吧,準備好了!”
附近 騎兵團之后的命運
故事的敘述結束了。但事實上,騎兵們的光榮業績還仍然繼續著。
解放戰爭時期,騎兵團被編入晉冀魯豫野戰軍第七縱隊(一縱、七

縱合並后成爲第一縱隊騎兵團),參加了魯西南會戰,並且在千里

躍進大別山的征途中擔任劉鄧大軍的后衛,立下了赫赫戰功。
1947年9月,騎兵團奉命北渡淮河,脫離主力單獨在外線活動。指戰

員們經過幾個月的艱苦努力,轉戰新蔡、息縣、正陽、平輿,創建

了淮西(淮河以北、沙河以南)根據地,從而一舉打通大別山和豫

皖蘇區之間的聯系,有力地配合了大別山區的內線作戰,得到了劉

、鄧首長的高度贊揚。
淮海戰役期間,二野一縱騎兵團擔負著鉗制、阻擋敵黃維兵團東援

徐州的任務。在洪河防線被敵先頭部隊突破的緊急關頭,騎兵們不

惜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迎擊敵人的裝甲鐵流,確保了中原野戰軍各部

按時到達預定伏擊地點。但是,騎兵團副團長、特級戰斗英雄李樹

茂同志卻在這次戰斗中英勇犧牲了。
由于騎兵部隊不適宜南方水網地區作戰,騎兵團沒有參加渡江戰役

,而是于1949年3月被編入河南省軍區,擔負起剿匪護路、保證第四

野戰軍順利沿平漢線向南挺進的任務,部隊也因此改稱“河南軍區

騎兵團”。
1951年4月,騎兵團抽調兩百多名骨干到西南軍區,組建進藏騎兵部

隊。
1952年4月,騎兵團三營調歸河南地方公安部隊。同月,騎兵一營、

二營北上察哈爾,被編入新組建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騎兵第一師。騎

兵一營被編爲高射炮營,二營被編爲挽拽炮兵營,團機關被編爲炮

兵司令部。
1952年10月1日,騎兵第一師參加了天安門國慶閱兵。
1962年,新疆發生“伊塔事件”, 騎兵第一師奉命進駐新疆。
1964年,騎兵第一師被改編爲摩托化步兵。由此,紅十五軍團騎兵

團、一二九師騎兵團、第二野戰軍一縱騎兵團、騎兵第一師炮兵團

最終發展成爲了新疆軍區摩步第八師炮兵團。
現在,這支部隊還保留著三個紅軍連,他們是——炮兵一連(紅一

連,黑馬連)、二連(紅四連,紅馬連)、四連(紅三連,白馬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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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peisispes
侯爵 | 2011-11-17 02:28:06

民間人士寫戰史爲何好看?

《中國國防報》記者 齊越



2009年8月30日,兩位成名于網絡的作家薩蘇、王外馬甲的讀者見面會在北京三聯書店舉行。現場熱烈的氣氛顯示出兩位作家超高的人氣。同時在這個地方舉行讀者見面會,也表示了業內人士對兩位業余作家的肯定。

      薩蘇是一個在日本的IT工程師,王外馬甲是福建一名公務員。兩位民間人士能擁有大批的“粉絲”,這全歸結于兩人所寫的書好看。那麽他們寫的關于軍事題材的書好看在何處?他們寫戰史與專業人士的區別在哪里?帶著這些問題,記者采訪了他們。



      背景:薩蘇,本名姓弓,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旅居日本時借地利之便,收集整理了大量日方一手資料,並用這些資料研究發生在中國的事件。2007年出版的《國破山河在》,入選了香港亞洲周刊2007年度十大好書。這次帶來的是其姊妹篇《尊嚴不是無代價》。

      王外馬甲,本名黃曉峰。小時在貴州聽了很多故事,長大后查閱相關史料,把這些故事串連起來,于是就有紀實性作品《中國騎兵》和《我知道的老兵故事》問世。這次帶來的新作叫《戰場上的蒲公英》。



      記者:《戰場上的蒲公英》寫的是一個傘兵的故事。這個普通傘兵有著非常精彩的故事,而且每個故事都是真事。您這些故事從何而來?

      王外馬甲:小時候在貴陽,住在一個干部大院里。蔡智誠(《戰場上的蒲公英》主人公)也住在那里。他家有很多巧克力。我們就經常去他家,邊吃巧克力,邊聽他講故事。還有劉大爺(劉春雷,《中國騎兵》主人公),也是那個大院的。他們現在都已去世了。

      老人們其實很寂寞,年輕時沒時間講自己的經曆,年紀大了有時間卻講沒有人聽了。我很幸運,聽到了不少精彩故事。我聽故事的時候還“逗”他們。好比見了張大爺,說李大爺給我講了什麽故事,張大爺說:“這算什麽,我這有更好的!”(大笑)



      記者:您兩位一般是寫戰史中的無名英雄,爲什麽你們寫的普通人也非常吸引人?

      薩蘇:帶入感強吧。讀者多是普通人,很容易進入故事中,我要是寫劉胡蘭,你就覺得有距離了。





      記者:你們寫故事有什麽技巧嘛?

      王外馬甲:聽故事的時候,講故事人的體會和感覺會傳染給我,仿佛自己經曆過一樣。當我理解這個故事后,我會寫出來。薩蘇也一樣,他一定是自己先被故事感動了,再把這種感動轉告給別人。

      記者手記:記者曾和薩蘇一起吃飯,席間,薩蘇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講,非常精彩,讓記者無心動筷,最后只能餓著了。而馬甲講故事能讓你忘記時間。

      采訪時馬甲講了一個故事:說有一個老太太,解放后特別高興:“我再也不用吃油條了!”因爲解放前,老太太是賣油條的,她家里住著一個地下黨,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從地下黨那拿來情報,塞到油條里,送出城去。有時候很順利,有時碰到盤查緊,她就不得不把帶情報的油條吃掉,接著回家再讓地下黨寫個情報重新放在油條里再帶出城區。不順的時候,她一天最多吃了15根油條。所以解放了她特別高興,說再也不用吃油條了。

      這是馬甲遇到的唯一一次,講述者流著淚講故事,而他是笑著聽完的。



      記者:民間人士做曆史,與專業人士有何區別?

      薩蘇:比如一個人講了一個事,馬甲是要找到兩三個證據證明這個故事是真的,他才會寫下來,考證非常嚴謹。

      而假設我對這個人說的存疑,我會在旁邊做個資料進行對照,讓讀者去判別。但我要把這個故事保存下來,不能把萬一里面存在的真實毀掉。我現在所做的就是盡可能保存所有資料。



      記者:你們被譽爲“軍事題材作家”,如何看?

      王外馬甲:其實我講的主題不是軍事,我講的是人、人性,只是拿戰爭作爲背景。但我很喜歡戰爭題材,因爲人性在戰爭中會發生巨變,非常有意思。

      我是個軍事愛好者,不是戰爭迷,把個人利益寄托在戰爭過程中是危險的。我們實際上是以一種“反戰”態度來寫戰爭的。



后記

       還記得蔡智誠(《戰場上的蒲公英》主人公)嗎?馬甲說他有個妹妹叫蔡智蘭,也是一個特別有故事的人。參軍的目的是爲了當“電燈泡”,陰差陽錯,15歲竟成少校……馬甲若能把這個故事寫成書,“粉絲”們又有眼福了。

      薩蘇最近在研究抗美援朝,他特別想知道志願軍是怎麽打敗強大美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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