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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21:18

前言:

奶奶常說她自己是屬蝸牛的——
不畏艱難,總是堅定的一步步往上爬,
她想自己大概有遺傳到這個特性,
所以就算因為破產,從人人羨慕的公主變成為三餐打拚的小老百姓,
她也絕不向命運低頭,
只是奶奶這回真的是給她出了個大難題,
要搬回她們被拍賣掉的祖屋?這談何容易,
可是眼見奶奶年紀一把還學人家絕食抗議,
她也只能咬牙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她努力的打聽到買家,然後毛遂自薦的成為他的貼身秘書,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
讓她逮到大老闆要出國去度假,還把家裡鑰匙交給她保管,
帶著奶奶監守自盜的入侵他視為聖地的屋子重溫舊夢,
她以為只要在老闆回國前悄悄搬離,一切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
偏偏他居然提前一天回國,
更要命的是,她可沒忘記自己騙奶奶屋主是她的男朋友啊……


楔子

  方婕宇幾乎是一接到電話,就自會議室裡火速的衝了出去。

  心急如焚的在公司樓下招了計程車,一路飆到了醫院門口,蹬著高跟鞋的她抓到醫護人員就詢問,總算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病房,一位白袍醫生正走了出來。

  「醫生……」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從百葉窗的縫隙中確定病房裡的人,「我奶奶怎麼了?」

  「嗯?你是張桃妹的家屬嗎?」醫生看著眼前這穿著淺灰套裝的女人,還有她慌亂的眼神,「不必擔心,目前情況一切穩定。」

  一聽見穩定,方婕宇立刻鬆了口氣,緊繃的心情瞬間平緩下來。

  「她年紀大了,血壓很高,要多注意她的身體,不要讓她太過於激動。」醫生簡單的交代著。

  方婕宇凝重的皺著眉,還是點了點頭,終於平緩心跳,她重新直起身子,再跟醫生問了些問題,便悄悄的進入病房。

  病床上躺著瘦弱的老人家,她虛弱的看著走進來的孫女,吃力的泛出一抹微笑。

  「奶奶!您怎麼了?這樣會嚇死我的。」方婕宇走上前。

  「唉,人老了,不中用嘍!」張桃妹無力的別過頭。「我是思念過度才會倒下的啊……」

  思念過度?方婕宇一驚。不會吧,奶奶她還沒死心?

  「我都八十好幾,剩下沒幾年可活,連這一點點心願都沒人能幫我了……」哽咽的聲音旋即出現,「我死也要死在那間屋子裡!」

  我的天哪!方婕宇一擊前額,她就知道是這件事!

  「奶奶,那間屋子已經不是我們方家的了!您要知道,我們現在跟以前的狀況不一樣了!」

  他們方家曾是紡織業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早已破產了!

  「我不管!那是你祖父留給我的屋子,我要回到那裡去!」張桃妹拗起來,連天皇老子都勸不住,「我現在、馬上、立刻要回去!」

  「那間屋子不是我們任何人的了!」方婕宇也急了。這個話題已經溝通不下數十次,奶奶就是說不聽!

  「我說——  我要回去……」老人家高分貝的喊著,突然像是岔了氣似的,一口氣換不上來。

  下一秒,人就抽搐了起來!

  方婕宇飛快地按下護士鈴,只是醫生更快,他在外頭聽見嗶嗶的聲響,已經衝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在外面都聽得見你們的咆哮聲。」醫生帶著責難的眼神看著她,「不是說過,不能讓老人家激動的嗎?」

  方婕宇無語,她的確沒有什麼好辯駁的。

  護士跟著走進來將她給請出去。

  方婕宇心力交瘁的站在走廊上,食指拚命按壓著太陽穴,她的頭好痛。

  自從把祖厝賣掉後,奶奶就一直這個樣子,她過去是方家的童養媳,不免天天惦著那間從小住到大的屋子,然後一天到晚問什麼時候能搬回去住。

  這一年來身體每下愈況後,變得更加執拗,過去的詢問成了急切的命令,她自覺來日無多,說什麼都要在祖厝中壽終正寢。

  她的血壓太高,又有心肌梗塞的問題,每次吵這件事,只會讓她病情加重而已。

  方婕宇歎口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奶奶再這樣下去了。

  她開始打起電話,聯絡了所有朋友,看來該是換工作的時候了。

第1章(1)

  方利紡織企業,在五○年代曾經叱吒風雲,那時全台的紡織,不管是外銷或是製造,全都由方利一手包辦;第一代創辦人是方祥,方利在他手中誕生、成長、茁壯,成為紡織業新興的一般勢力。

  而他的兒子方添福則將方利紡織推到最高峰,不僅成為上市上櫃公司,更開始代理國外知名品牌,然後一場金融風暴、大陸的人工低簾,突如其來的雙重打擊,致使方利在他手上化為泡沫,終至瓦解。

  而方婕宇,就是這方家的大小姐,所謂的掌上明珠,自出生以來就是長輩的寶,穿的是名牌綢緞,用的不是LV就是Coach,念的是貴族學校,出入都是兩千C.C.的賓士接送。

  她有參加不完的宴會、跑不完的趴,以及數不清的追求者,她高高在上,習慣眾星拱月的生活,然而這一切,都在彈指之間,啪的全數消失。

  「一共二十元,謝謝光臨!」便利商店的工讀生親切的把發票遞上。

  方婕宇背著唯二沒賣掉的Coach包,手上拿著熱騰騰的咖啡,自便利商店走了出來。外頭斑馬線上的小綠人亮起,她跟一群上班族同時過馬路,準備前往對面的捷運。

  混在人群中的她,一點也不突出,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

  是啊,她本來就是普通上班族,已經不是什麼方家的千金了。

  自從父親宣佈破產之後,所有的奢華與享受全然消失,留給她的只有現實的人生——

  人必須汲汲營營的工作,才能有飯吃!

  還有另一個領悟,那就是人生是殘酷的,以前所有的朋友與追求者,自從破產之後,全數都消失了。

  她承認那對十六歲的她有著極大的打擊,父親因償還不出龐大的債務而潛逃大陸,全家搬離那日式的大房子,擠到窄小的公寓裡。

  她沒有了司機、沒有了庭園、沒有了園丁和傭人,甚至連廚師都不見了,接著她必須轉學,賣掉許多名牌的東西,然後母親再也不能陪在她身邊。

  一開始母親曾為這個家努力過,她外出去工作,試圖養家活口,但一向養尊處優的她,根本什麼都不會,常常薪水沒拿到,還得賠償摔破的東西。

  某一天放學回家,她飢腸轆轆的等著吃晚餐,一路等到九點,母親都沒有回來,一直到奶奶也餓到醒,從房間出來,才發現餓得發慌的她。

  自那日起,她就沒再看過母親了。

  高齡的奶奶擔起養育她的責任,她也學著面對現實。

  她開始打工,學習做家事,而且非常努力的唸書,因為沒有那個錢再念什麼私立大學或是貴族學院。

  她不怪誰,這是人生的淬煉,她們以前過得太舒適,總是該她們辛苦了。

  「方秘書早!」一進公司,特助們立刻熱絡的跟她打招呼,「今天也那麼早啊!」

  「是啊,早點來,可以收收心。」她穿著白色的套裝,精明幹練。

  現在的她,擁有比誰都強的能力,是個稱職的秘書。

  「總裁有打電話來,交代要麻煩你買一些東西……」其中一名特助尷尬的聳了聳肩,「好像要買花還是什麼的,我抄了張紙條擱在你桌上。」

  「他不是在國外嗎?」方婕宇微蹙了眉,「OK,我知道了!」

  她再跟同事微笑點頭,然後疾步的進入總裁辦公室。

  「方秘書有夠認真的,總裁不在,她還是每天準時到耶!」特助們開始嘖嘖稱奇,「她不是唯一不必打卡的人嗎?」

  「拜託,你以為她這麼年輕,是怎麼當上總裁秘書的?」女同事娃娃一臉八卦的模樣,「她可是我們搶過來的耶!」

  「真的假的?」奇怪?方秘書不是自個兒來應徵的嗎?

  「她之前在兩家知名企業待過,全都是高級主管的秘書,不但能力超強,而且效率十足。」大家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他們早就領受到了,「結果不知道為什麼閃電辭職,接著就投履歷表到我們公司了。」

  「為什麼?她比較喜歡我們公司嗎?」有人很是狐疑。

  「她該不會喜歡總裁吧?」這是大部分秘書來應徵的終極目的。

  誰叫他們有個風流倜儻、英俊多金的年輕總裁呢?

  「反正看到她的履歷表,差點沒跌破人事處的眼鏡,他們就極力的想要把她拉進來,把之前的秘書給換掉。」之前那位秘書除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外,實在沒什麼工作能力,累死他們一票人了。

  「結果,有風聲說舊東家出高薪想請她回去,我們這邊一得到消息,我立刻跑去請示總裁——  」娃娃跟說書的一樣,還知道這時要頓一頓,「結果你猜,我進去時總裁怎麼說?」

  「怎麼說?」一票人異口同聲。

  「前秘書正坐在總裁腿上嬌聲嗲氣的說話咧,可總裁還能抽空拿過方秘書的履歷表一看,二話不說就給一句Yes!」

  「哇……」後面的事他們知道,前秘書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結果總裁給了她一百萬,請她拍拍屁股走人不要吵。

  所以這方秘書,還真的是總裁欽點進來的耶!

  問題是,在前頭那家國際企業做得好好的,人家還願意砸重金留人,說明對她的重視,她幹麼要跑到這裡來應徵呢?

  為什麼?方婕宇打開門,原本是要叫人幫忙做點事,卻聽見外頭那票八卦軍團談論著她來到「遠達集團」的原因。

  這些人真的是吃飽太閒,還各種臆測都出籠,可惜很抱歉全部都猜錯。

  她之所以在這裡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她調查發現,被拍賣掉的日式祖厝正是被她的老闆——  言紀東買走,並作為居所。

  她只是單純為了有機會接近祖厝而已,什麼接近總裁?怎麼可能!

  有錢人的少爺她看多了,她身邊過去都圍著這種人,雖然方利過去跟遠達並沒有生意往來,但在一些名流社交場合,她還是有見過言紀東的。

  不過就是個標準的多金闊少,她不否認他有張極招桃花的臉龐,還有那貴公子般的氣質也確實出眾,但是,他換女友的速度,她可不敢恭維。

  回到位子上,她拿起紙條。

  言紀東自海外打電話回來叫她訂花,還是訂給在台灣的另一個女人。

  是啊,當花花公子也得要有本事的,長得帥只是其一,最重要是嘴要甜、人要體貼、記憶力要好,再不然得要有個萬能秘書,至少要記得所有女朋友的生日。

  方婕宇立刻打電話訂花,花束得下午到,屆時那位女藝人正在棚內錄影,收到這一大束玫瑰,鐵定喜出望外。

  雖然壽星心目中的情人這會跟名模在法國度假……

  她輕笑著,希望這個假能度得越久越好。

  她開始著手處理公事,總裁不在不代表她會輕鬆到哪裡去,言紀東很信任她,平時就交由她幫他處理大小瑣事,除非是非常重要的文件,才需要他這位總裁蓋章簽字。

  所以現在她一如既往的埋首於公文中,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抽空瞥了眼來電顯示,突然有點愕然。

  「總裁?」她按下擴音鍵,這辦公室只有她,用不著防。

  「早啊……我親愛的秘書。」那頭是慵懶的聲音,對照時刻,法國那兒應該是三更半夜。

  總裁鐵定又跟女伴在夜店玩瘋了。

  「早安,您那邊現在應該是半夜,是睡覺的時間了。」

  「沒辦法,我有點想你。」言紀東的聲音很性感,光從電話就能勾人。

  「要給徐小姐的花我已經訂好了,請問有什麼事要交代的嗎?」可惜勾不住她。

  言紀東站在落地窗前,聽見秘書的回答,他不覺莞爾一笑。這位秘書真的很特別,可以無視於他傲人的魅力。

  「是關於房子的事。」

  此言一出,讓方婕宇心裡閃過一絲心虛,她緊張的握住話筒。

  怎麼會?應該沒有人知道那件事的啊……

  「我想請你幫我打掃一下,我好像忘了跟你說?」言紀東悄聲的走到陽台,他喜歡靜寂的夜晚。

  「呃,打掃房子?」

  「嗯,我當初只有把鑰匙交給你,要你幫我保管一下而已,忘了說打掃的事了!我下星期天回去,到時可不希望看見家裡都是灰塵,前一天你幫我叫傭人們回來清掃乾淨。」

  「是!」她暗暗鬆了口氣。

  「那……就這樣。」他覺得方秘書的聲音跟這寂靜的夜晚,有相似之處。

  讓人感覺很舒服。

  「晚安。」方婕宇禮貌的說著,掛上電話。

  呼!她籲了好大一口氣,發現心跳得比平常還快。

  這就是作賊心虛的寫照嗎?唉,要不是為了奶奶,她千百個不願意做這種事!

  一查出大宅被言紀東買走,她就大膽的辭職,應徵遠達的總裁秘書,雖然知道當時並無此職缺,不過她們秘書界盛傳,言紀東的秘書向來是裝飾用居多,而且很容易被拐進花名單裡。

  因此她姑且一試,也知道依自己的能力,舊東家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的找她回去,這樣就能在業界製造出一股風聲,證明她的能力與搶手程度。

  她的計畫成功了,順理成章的進入遠達集團,踏上四十七樓的頂端——  總裁辦公室。

  她之前早就先對遠達的人事與公司性質做了一番瞭解,一上班便逼自己要在三天內進入狀況,絕對要成為一位稱職的秘書,讓言紀東對她產生信任感。

  一切都按照她的推測進行,托之前那位花瓶秘書的福,她的出現宛如救世主一般,超強的工作能力拯救了特助群,也救了言紀東。

  看來之前秘書工作不力,他自己也累了個半死,這倒是令她稍微改觀,她原本以為他是個只會玩樂的花花公子,想不到他也是有在上班,並且運籌帷幄並不馬虎。

  捱了三個多月,下班後的精力全用在安撫奶奶上頭,好不容易通過試用期,成為正式秘書,言紀東對她讚譽有加,然後說為了慶祝她正式任職,他決定要去法國度假,讓她休息一陣子。

  雖然她不是很清楚這跟幫她慶祝有什麼關係,但她卻巧妙的說服言紀東,拿到他房子的鑰匙。

  當時她是這麼告訴他的——  「總裁將有一段時間不住國內,萬一有什麼緊急文件要拿怎麼辦?總是要有把備分鑰匙,請交給您信任的人保管。」她幾乎有八成的把握他會交給自己,即便沒有,只要他有留下備鑰,憑身為他的貼身秘書,她認為要從保管人手中拿到鑰匙也不難。

  「那就交給你吧。」言紀東不假思索,把鑰匙就交給她。

  她差點沒當場尖叫起來。

  她終於可以讓奶奶安心了!她下班後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不必再應付奶奶的拗脾氣。

  沒辦法,奶奶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不管什麼願望,赴湯蹈火她都會幫奶奶完成!

  她是沒有能力把房子買回來,但是、但是她可以借住一下吧?

  對!只是借住一下下,絕對不是什麼鳩佔鵲巢……在總裁回國前,她就會哄著奶奶搬出去。

  是,一切都會按照她所計畫的,皆大歡喜。

  「什麼?整修  」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張桃妹,瞪大了眼睛。

  「是啊,這屋子太舊了,樑柱說不定都被蝕了,總是得修一下。」方婕宇陪在奶奶身邊,跟她一起吃飯。

  「不成不成,這屋子好好的,想修成怎麼樣?」張桃妹連忙搖頭,急了起來。

  「你放心好了,奶奶,他們是專家,不但會保持原貌,還會把屋子弄得更新!」方婕宇連哄帶騙的拍了拍老人家,「我們,就暫時搬回去小公寓,等整修好再回來嘛!」

  「可這是我的祖厝……」好不容易搬回來,張桃妹是千百個不願意離開,說著又開始滴淚。

  「奶奶……所以我說,一切都不會變的。」她溫柔的安慰著。這間屋子裡,有她們太多回憶。

  但是,這已經不是她們的屋子。

  帶奶奶住進來前,她曾先來過一次,打算拍幾張照片,以防要是家具有了變動,無法恢復成原貌。

  她還記得進到屋裡的她有多驚訝,因為看起來歐風派的言紀東,竟然維持了這棟老屋子的原樣,一樣傢俱、一扇紙門都沒有更換過。

第1章(2)

  「你有跟你男朋友說好呴?」張桃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再問了次。

  「欸……有,他說沒問題的。」方婕宇暗自吐舌。

  奶奶在搬進來住時,精明的問了句:這屋子是怎麼能進來住的?

  害她一時心虛,隨口胡謅,竟然說是她男朋友的!

  言紀東怎麼可能會是她男朋友啦!見鬼了!

  「唉,你也真是的,交了男朋友都沒跟奶奶說……」提到這個,老人家就不大高興了。

  「那是因為我覺得時機還沒成熟嘛!」她趕緊端起味噌湯,一口咕嚕灌下。

  「人家都願意為了你把咱們方家祖厝買回來,這時機還不夠成熟嗎?」張桃妹皺起眉頭,現在年輕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是是!」方婕宇暗叫不好,「奶奶,我要去洗碗啦,順便打掃一下屋子,你在這裡休息喔!」

  「打掃?啊不是要整修?」

  啊?奶奶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啦!明天就是星期天了,她當然不敢叫傭人回來掃,要是給人發現她鳩佔鵲巢,那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噯喲,收拾啦!我要去收一下行李,晚上我們就要搬走。」

  「今天晚上?」張桃妹聞言大驚失色,「怎麼那麼快?」

  「我想快點搬,工人就能快點整修,這樣我們就能快點搬回來啊!」方婕宇假裝很輕快地說著,事實上心難受得緊。

  她在說謊,她在欺騙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

  「喔喔,那好那好……」張桃妹點了點頭,往一邊挪了挪身子。

  方婕宇將小餐桌先移到一邊去,然後擺了個軟墊給奶奶靠著,這間和室采光良好,外頭就是庭院一隅,每年夏天,奶奶幾乎都窩在這間和室裡,聽流水潺潺、聽竹子敲打石子的輕脆,再聽著音響裡的日本老歌。

  方婕宇將東西收了下去,輕輕關上紙門。

  她們再也不會回到這間日式大宅了,她不忍心跟奶奶說,一輩子都不會說,這是奶奶長大的地方、一輩子的光陰都在這裡度過,叫她怎麼割捨得下?

  之後要怎麼解釋之後再說,她至少要讓奶奶曾回來過,然後抱著期望活下去。

  她拿著餐具到廚房洗淨,接著就要開始打掃這偌大的宅邸,庭園方面她有叫園丁回來修整,內部的作業她自己便可獨力完成。

  自從破產之後,她就告訴自己,世界上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五十元打發三餐,麵包配白開水也是一餐,她可以打工與讀書兼顧,更可以買下一間小套房,讓她跟奶奶有個穩定的安身立命之處。

  這些她都做得到,更別說區區家事,對她來說更不成問題。

  日式大宅有兩層樓,樓上是挑高的部分隔出來的,比較容易有灰塵,方婕宇決定從那兒開始。

  她在樓上忙著,完全沒聽見外頭傳來關車門的聲音。

  「台灣也好熱喔!」婀娜高  的女人站在車外,手遮著眉頭往天空瞧,「我一定曬黑了!」

  「怎麼可能,這十幾天來我哪天不是親自幫你塗防曬油?」另一邊走來高大英挺的男人,自然的勾過她的小蠻腰,親暱的往她臉頰親去。

  「噯喲!」女人嬌羞的說著,小鳥依人一樣的偎在他肩頭。「這就是你現在住的地方呀……好日本風喔!」

  言紀東看著座落在陽光下的建築,百分之百的日本風格,極具禪意,是他最喜歡的建築。

  「我為了買下這棟房子,花了八千多萬呢!」口氣像是心疼,臉上卻掛著笑容,「值得,真的太值得了。」

  「哇,這間屋子要八千萬啊?」莎莉聽了咋舌,會不會太誇張了點?「可以進去參觀一下嗎?」

  「參觀當然歡迎嘍!」他瞧著她發亮的眼神,立刻接了下一句,「但是過夜不行!」

  咦?果然如此,真是讓人空歡喜一場。所有跟言紀東交往過的女人都知道他住在日式大宅裡,但卻從沒一個人在他家過夜過。

  每次過夜都去五星級的高級飯店、六星級的汽車旅館,他可以一擲千金的享受奢華,就是不願意帶她們回家。

  她以為自己有機會打破這個慣例,沒想到是空歡喜一場,真是夠嘔的!

  「今天可能有人來打掃,萬一里面很亂可別介意。」他摟著她,踏過前庭那白沙上的石板,往主屋前進。

  他們的行程提早一天結束,原因是莎莉的通告提早了一天,她必須趕回來準備。

  一開門,裡頭看似安靜,卻隱約傳來一陣音樂聲。

  踏進屋子裡,就能感受到自然的低溫,不似外頭那炎夏的酷熱,莎莉環顧著這古味十足的屋子,雖然很特別,但她不喜歡這種看起來很有歷史的建築物。

  言紀東注意到屋子裡的一塵不染,看得出來剛剛清掃過,但為什麼沒看見忙裡忙外的傭人們?

  接著聽見唱歌的聲音,他狐疑的皺起眉,循著聲音往前走。

  他來到屋子的另一端,那間陽光和室、他最喜歡的地方;這間和室一拉開門就可以看見外頭的庭園,白天陽光會斜照入室,既安靜又神聖。

  而那日本老歌的旋律正清晰的從這間和室裡傳出來。

  他緩緩地將紙門給拉開。

  有個老人家正靠在那樑柱邊,安詳的睡著,一旁是一部小音響,正是音樂的來源。

  言紀東疑惑極了,悄聲的走入,把音響給關掉。

  音樂關掉那一瞬間,張桃妹驚醒了。

  「誰關掉我的……」她惺忪睜眼,瞧見了眼前的人影。「嗯?」

  哎呀呀,這下可不得了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入侵民宅啦!

  「你這年輕人年紀輕輕不學好,來當小偷?」張桃妹全醒了,抓起手邊的墊子就往言紀東身上打。「好手好腳的,好好的正經事不做……」

  「欸……」軟墊打在身上不會痛,但言紀東卻覺得莫名其妙,「這是我的房子,什麼小偷?」

  嗯?張桃妹聞言停下手,皺起眉頭,瞇起眼睛的往他臉上瞧。

  她老花眼,瞧不清楚,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了,決定找老花眼鏡戴上,可手摸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她的眼鏡。

  「在身上呢!」言紀東覺得有趣,親切的為張桃妹把掛在胸前的眼鏡給拿起來。

  她接過眼鏡戴上,好好的端詳了言紀東,越看,嘴是張得越大,頻頻點頭。

  長得真俊!看那張桃花臉,濃密的眉毛、深邃還有點上挑的雙眼,鼻子直挺挺的跟雕像一個樣,唇形完美,怎麼看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俊美男子。

  尤其那眼神,溫柔裡帶著性感,魅力百分百!

  「好好,原來是你啊!」張桃妹一副跟他很熟稔的樣子,「看來你是個萬人迷喔!」

  「哈,好說好說。」想不到連這老人家也看得出他的魅力所在。「那請問您是?」

  「我?呵呵,弄不好,你還得叫我聲奶奶呢!」張桃妹咯咯笑著,說不定她有幸可以活著看到孫女的婚禮呢!

  「嗄?」言紀東更迷糊了。

  「你雖然看起來有點花,但對我家寶貝還是很貼心的,竟然為了她把這間屋子給買回來,這誠意我瞧得見。」張桃妹拍了拍他的手背,「要結婚啊,奶奶我是不反對的喔!」

  結婚  言紀東眼睛瞪得更大了,這什麼跟什麼?

  「東一」莎莉跟了過來,親暱的喚了聲,卻發現裡頭有位老人家,「咦?這位是?」

  張桃妹轉過頭去,瞧見她身上的衣服少得可憐,小可愛配上超短熱褲,不免皺了皺眉頭。

  「秘書穿這樣能看嗎?你不要太花心了,別讓婕宇擔心!」她告誡著言紀東,再看向莎莉,「你,去搭件外套,然後到二樓去傳個話,就說她的未婚夫回家了。」

  「未婚夫?」莎莉驚叫了起來,言紀東更是差點沒跌給張桃妹看。

  他有個未婚妻在這裡?最好是他這位未婚夫根本不知道!

  樓上突然傳來驚慌的腳步聲。

  方婕宇聽見有女人在講話,發現那不是奶奶的聲音,急著就衝下來看,不解誰有鑰匙可以擅自進入這間屋子。

  一衝下來,就發現門口穿著清涼的女人,她顧不及細看,慌張的往和室跑。

  「奶奶……咦!」方婕宇瞪大眼睛,發現蹲坐在奶奶身邊的男人。「啊——  」

  她啊了好大一聲,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

  總、總裁  總裁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現在應該在飛機上頭,明天才會抵達台灣的啊!

  「婕宇啊,呵呵,你未婚夫很不錯喔!」全世界現在只有張桃妹很開心,「奶奶監定過了,你放心。」

  「不是,奶奶……他是……」方婕宇慌亂的揉著身上的圍裙,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應該要立刻道歉、說出實情的,但是、但是奶奶受得了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是男朋友而已嘛!」張桃妹又拍了拍言紀東的肩頭,「他都肯對你這麼付出了,這關係應該快論及婚嫁了,奶奶是過來人,怎麼會不知道。」

  不是——  真的不是奶奶想的那個樣子!方婕不知所措,但決定坦誠以告。

  「咦?你不是那個方秘……」莎莉總算認出這個用鯊魚夾隨意夾住頭髮的女人是誰。

  「好了!」驀地,言紀東飛快地截斷所有要出口的話語,「奶奶您先休息一下,我們到外面去了喔!」

  「好好……」張桃妹連連點頭,樂於讓兩個年輕小輩私下培養感情。「你要好好照顧我家婕宇啊!」

  「沒問題的,奶奶!」言紀東竟這麼回答,還笑得一臉可親。

  沒問題?方婕宇整個腦子都一團亂了。她有問題,而且她現在問題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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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22:23

第2章(1)

  方婕宇設想過許多的突發狀況、沙盤推演過無數次,獨獨沒有算到,言紀東會提早返國。所有的事情在這一刻曝光,無論面對奶奶或言紀東,她都無法交代。

  離開和室後,言紀東將她引到樓上去,而原本想參一腳的莎莉,已經被專車先行送離。

  當然莎莉是很不甘願,但屋主下了逐客令,她也不敢不遵守。

  一上二樓直走,就是間大客房,由於平時鮮少用到,因此一直維持著整潔,不過傢俱倒是一應俱全,設備完善,除了桌子、衣櫃跟電視外,連冰箱也有。

  「會熱嗎?想不想喝點什麼?」言紀東這會才把冷氣打開,「喔,我忘記傭人不在,可能沒什麼可以喝的。」

  「嗯,我有搾蜂蜜檸檬,如果您不嫌棄的話……」由她來說真的很奇怪,實在快搞不清楚誰是主人了!

  「哦?好啊,我還挺渴的。」言紀東一派從容,那始終掛著笑容的神情,讓方婕宇完全摸不著頭緒。

  她匆匆的下樓,為他倒了杯冰涼的果汁,記得他愛吃冰,特意再放了幾塊冰,上樓前不忘去和室探一下奶奶,她已然睡得香甜。

  將飲料放在桌上時,方婕宇的背部被緊張的汗水浸濕。

  「總裁,我可以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打破沈默,決定自首減罪。

  「不急,我喜歡猜謎。」言紀東伸出手制止她說下去,「而且你可以不必那麼緊繃,你的身體快跟石頭一樣硬了。」

  她這才驚覺自己的肩膀一直繃緊著。

  「你幫我保管屋子的備分鑰匙,然後發現這間屋子的雅致,所以乾脆自己搬進來住。」他喝了口果汁。嗯,有夏天的味道。

  「那是因為……」

  「但是帶著相依為命的奶奶住進來,這就比較匪夷所思了。」沒在聽她說話,他逕自接著說:「我剛看了下,連行李都搬進來,屋裡也有不少不屬於我的東西。」

  「我們是……」

  「如果我沒有提前一天返國,可能就無法撞見這奧妙的一切了。」他看向了她,「你有打算離開嗎?」

  「有!當然有!」說這什麼話?「我跟奶奶打算今晚就離開的。」

  「哦?所以我去法國度假半個多月,你們就在我家度了半個多月的假?」他挑了挑眉,嘴角上挑一邊,有點詭異的邪氣。

  「是……不是!」她用力搖了搖頭,怎麼能被他牽著走。「我們不是來度假的,我只是、只是……」

  噯,這說來話長,她要從哪裡解釋起?

  「鳩佔鵲巢?」言紀東下了個驚人的註解。

  「絕對不是!」聽到這句話,方婕宇可急了,「我才不會做這種事。」

  「你已經做了。」他兩手一攤,指了指四周,「你正住在我家。」

  她就知道,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此刻,她和奶奶就是堂而皇之的住在這裡,行李也在這裡,根本百口莫辯。

  她又急又氣,氣自己當初不該做這種決定,急自己平時辯才無礙,為什麼到這當口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對不起!」她最後站直身子,九十度鞠躬,「請您相信我,我沒有惡意。」

  「嗯?」言紀東偷笑著,沒讓她瞧見。「私闖民宅,擅用物品,你該怎麼說服我?」

  低著頭的方婕宇聞言,心裡更是暗叫不好。

  「那是因為……」

  「還有,為什麼我會變你的男朋友?」他比較在意的是這一點。

  咦咦咦!方婕宇立刻直起身子,無法自制的紅了臉龐,這簡直是個大鳥籠!

  「沒有!那是因為、因為……」

  「你內心深處希望我成為你的男朋友?」他使壞的湊近她,讓原本粉色的臉龐轉為緋紅。

  「怎麼可能!」她皺了皺眉,衝口駁斥。

  言紀東有點錯愕,因為方婕宇的語氣裡,帶了絕對的不可能跟一點點的……不屑?

  不,她不是故意的,可她說出來的意思,似乎代表這是天塌下來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總裁,我就老實跟您說了。」一咬牙,方婕宇一古腦的和盤托出。

  從這兒曾是方家大宅,到由於奶奶對爺爺的眷戀,無法接受離開祖屋的打擊,導致身體每下愈況,嚷著非得要回到這裡不可,一五一十的娓娓道來。

  「所以,我才趁著您不在,把奶奶接過來住。」她懊悔不已,「我本來沒有要這麼做的,但奶奶為了這件事,簡直是茶飯不思,身體也就越來越糟,我才出此下策。」

  言紀東聽完她的解釋,卻發現讓他好奇的東西。

  「我是三年前買下這間屋子的,那你奶奶是什麼時候開始鬧得凶的?」

  「事實上,三年前就開始了,但這半年變本加厲,甚至不吃不喝,搞得數度進出醫院,我又不能跟她吵,否則,她又會血壓升高。」提到此事,方婕宇就安慰自己己熬過來了。「我只是想讓她圓個願。」

  「所以,你半年前才會突然離開老東家,轉而到我這裡應徵秘書?」言紀東一語道破她一開始的盤算。

  方婕宇倒抽一口氣,她沒想到總裁會那麼快聯想到這件事!

  她跟在他身邊已經三個多月,一直小心翼翼、步步為營,非常有耐性的跟他耗,一直到兩個禮拜前才好不容易的得到保管備分鑰匙的機會啊,這樣他還可以一下將兩件事聯想在一塊?太可怕了。

  「很妙,你真是個有耐性的人!萬一我今年一整年都不出國,或是根本不會給你鑰匙呢?」

  「我會等下去。」在這期間,努力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再博取他更強的信任。

  「的確讓你逮到機會了,問題是你這樣做,只能瞞天過海幾天而已,我一回來,你要怎麼跟她解釋?」

  「我跟她說,你要整修這裡,我們必須先搬回公寓,等整修好再回來。」

  「這樣能瞞多久?還是每次我前腳出國度假,你們就後腳搬進來?」

  「不!我不會再回到這裡了。」方婕宇突地正色,堅決的表示,「之後要怎麼安撫奶奶就是我的事了,但我不會再做一樣的事。」

  因為這裡,她一點也不想留戀,這裡是她的生活與美夢破碎的地方啊!

  「那現在呢?你們晚上搬走後,你下星期還上班嗎?」他顯然對她是為了住進祖屋而前來應徵這件事情不大高興。

  「嗄?為什麼不上班?」她有點錯愕,「您、您要開除我嗎?」

  「這不是我的問題嗎?你當初是為了有機會住進來才到遠達上班,現在目的達到了,自然就會走了,不是嗎?」

  「沒有這回事!」方婕宇顯得不可思議,「我承認是有目的才應徵你秘書的,但是這兩件事情並不衝突,我的工作跟我奶奶的心願,不會影響彼此!」

  聞言,言紀東的臉部線條鬆了些。

  他再度拿起果汁,悠閒的喝著,彷彿已經沒什麼令人心急的事情一般,往椅子上就是一坐。

  「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他瞥了眼緊張過頭的方婕宇,「我也不會報警,這件事就當做……我放你來度假。」

  咦?方婕宇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感激涕零的看向言紀東。

  「真的嗎?您、您真的願意……」

  「我怎麼會忍心去傷害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他輕笑了笑,凝視著她,「我更不擅長傷女人的心。」

  剛剛在樓下時,方秘書那蒼白的臉色、絞著衣角的模樣,讓他很快地察覺出其中大有文章。

  他沒看過失態的方秘書,她幾乎沒有慌亂過,所以可以想見她多麼害怕東窗事發,他也可以猜想到她想保護的正是那位老奶奶,所以他沒有拆穿她,以他對女人的「珍惜」,他絕不可能在那個時候傷害兩個女人。

  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拿來珍惜用的。

  尤其那樣的方秘書非常特別,她的頭髮隨意夾起,幾乎未施脂粉,他得以瞧見那細長的眸子,以及白淨的肌膚。

  很多女人都喜歡用眼線跟睫毛膏把自己的眼腈變得很大,但其實有時候素淨的內雙,會呈現一種悠然的美感。

  像方秘書,鵝蛋臉搭上細長的眼睛,和那道淺棕色的柳眉,映襯出一股超然的氣質。

  他喜歡看這樣的她,看多了濃妝艷抹的美人,偶爾瞧見這種雅致型的女人,讓他有種舒服的感覺。

  是啊,舒服,方秘書一直以來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

  望著他近乎放電的眼神,方婕宇迅速別開眼神。她的老闆真的很懂得哄女孩子,甜言蜜語的功夫一流,體貼更是無人可敵。

  「真的很謝謝您。」她還是再次一鞠躬。

  「你很孝順,這麼顧及奶奶……然後呢,等等就要搬走嗎?」

  「嗯……」她點著頭,心裡卻有了其他的盤算。如果、如果可以……「我可以跟您商量一件事嗎?」

  「請說。」

  她悄悄嚥了口口水,緊張的再度抓緊圍裙。她知道提出這個要求非常的大膽,但如果不試試看,她會後悔的。

  「如果我願意付房租的話,您可以讓我奶奶繼續住下來嗎?」

  言紀東微笑的嘴角凝住,那溫和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攫住了方婕宇。

  這是個非常特別的提議,特別到從來沒人敢提。

  先不說她借住進來的事,因為光是這點,他如果要認真處理,就能夠安一堆罪名給她,他不願,是不想傷那位老奶奶的心,更不想讓一片孝心的方秘書難堪。

  結果現在,這位借住的人,竟然開口要長住了。

  「我不是白吃白喝,我會付房租。」她感受到被打量的眼光,仍堅強爭取。

  「這不是白吃白喝的問題,這裡是我的屋子,你才來三個月可能不知道我的習慣——」那就是他的房子,不留任何女人過夜。

  「不留任何人過夜是嗎?這點我很清楚。」她現在就可以背出來,「在我到任之後,跟您在一起的女伴共有七位,這七位的訂退飯店都是由我負責,沒有人曾在這裡待過。至於傭人更是如此,除了保全系統外,晚上您都是一個人獨居於此,司機是隔日一早來接,就連跟您過從甚密的魏芸芸小姐也沒有在這裡過夜……」

  言紀東擡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講下去。

  她已經快把他的習慣給背出來,再說下去,天知道哪些連他都不知道的底會被掀開來。她的能力真的很強,出人意表。

  「既然你清楚,為什麼還會提出這個要求?」他開始好奇。

  「我願意與您約法三章,我跟奶奶搬到二樓,八點以後絕對不出現在一樓的範圍,而且保證不製造聲音,讓您覺得家裡還有別人。」

  「你認為我不留人過夜,是介意家裡有別人?」

  方婕宇喉頭一縮,她好像話講太快了!

  輕皎了咬唇,她蹙著眉頭,對於他拋出的問題,一時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

  「那是我大膽的猜測。」

  這份猜測,很遺憾的是來自言紀東不健全的家庭。

  她曾是上流社會的一份子,就算跟言家沒有交集,卻也聽過他父母親的風花雪月。言氏夫妻兩個都一樣,外頭的情人多得不可勝數,除了工作外就是換不完的情人,孩子成了最大犧牲品,對於不曾享受家庭溫暖的人,習慣一個人過生活的人,她其實不意外言紀東對讓人留在他家過夜這麼排斥。

  言紀東繼承了父母的漂亮臉孔,似乎連個性也傳承了,具有出眾的魅力,以及從來不專情的特質。

  絕對不為一棵樹放棄一座森林,聽說是言大總裁的座右銘。

  「房租你繳不起。」他淡淡撂了這麼一句話,像是結束這個討論。

第2章(2)

  方婕宇一驚,瞧著他將杯子擱上桌,就要往外走去,不禁著急起來。是不是她剛剛說錯話?讓件事連討論的餘地都沒有?

  她不想奶奶再不開心,她希望可以讓奶奶住下來,她——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方婕宇竟然一個箭步上前,拉住言紀東。

  他訝異的回首,瞧見連她自己都錯愕的神情。

  「我……」她發現時已經拉住他了,「我那個……我希望您再考慮一下。」

  「你的薪水付不起這份房租,相信我。」他淺笑著,沒瞧過這種真誠懇求的神情。

  「我會努力工作,我也可以去打工,我還有很多東西可以變賣!」

  她真的急了,竟然有點口不擇言,「不管什麼事我都願意去做!只要您讓我奶奶再暫住一下下……只要再一個月!」

  瞬間,言紀東竟然挑高眉,臉上詭異的笑容,「不管什麼事都願意做?」他重複了這句話。

  「呃,我、我的意思是……」糟!她剛剛說了什麼東西!

  「這聽起來是挺中聽的。」他轉過身來,反握住她的手腕,「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我可以幫您打掃屋子,或是下廚,我什麼都會!」她趕緊把話題移到另一邊。

  「我傭人廚師一應俱全。」駁回。

  「那我願意加班,或是……」不會吧!不要告訴她,要用身體抵房租喔!她可不幹!

  「這挺有意思的,我就再讓你們住一個月。」言紀東異常爽快地答應了。

  方婕宇卻覺得非常不妙。她應該立刻下樓去,說服奶奶火速離開這裡!

  「你呢,要對我言聽計從一個月。」房租代替品立刻開出來了。

  「言聽計從?」

  「是的。」

  「有沒有另外的但書呢?例如某些關乎個人隱私的事項,可以再做討論?」

  瞧著方婕宇陣青陣白的臉色,言紀東不由笑了出來。明明緊張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卻還在那裡故作鎮靜!

  「例如?」他假裝無辜。

  「例如……咳!我相信您的女朋友個個美麗漂亮,一應該是不需要像我這種人的陪伴……」這樣講會不會太含蓄了點?

  「你這種人?」言紀東溫柔的將她胡亂垂落的髮絲勾向耳後,「我覺得你很漂亮啊!」

  嗚哇哇!他怎麼會這麼認為?她是哪裡美了?

  以前是因為「方家千金」的身份,那些人才會對她趨之若騖,他們追求的是方家女婿的位置、兩家的合作,並不是真正的喜歡她。

  她從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大美人,跟魏芸芸比起來,更是差了一大截。

  何況她現在頭髮用鯊魚夾胡亂夾起,髮絲根本亂垂一通,身上還穿著普通的T恤跟熱褲,掛著條圍裙,從哪一面看,都跟美扯不上關係。

  老闆果然是把妞高手,一兩句話就讓她有點心跳加速。

  「就這麼說定了。」言紀東又跟沒事一樣,還伸出手要與她握手締約。

  她猶豫著,但奶奶無論在天平的哪一端,都具有絕對的重量。

  所以她伸出手,也認真的與之交握。

  只是,這一握,她竟然拙不回來!

  「總裁?」她有點倉惶,狐疑的往他瞧。

  只見他逕自笑著,冷不防的將她拉近,直接拉進自己的懷裡。

  「啊呀——」她簡直是花容失色,「你做什麼?」

  「噓噓……」他憋不住笑,趕忙安撫著她,「你這樣子,我們怎麼像是男女朋友呢?」

  「男女朋友?」她瞪圓了眼,什麼東西!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晤,我還為了你買回這棟祖樓!」他的手迅速移到她的腰際。「我們的關係匪淺,奶奶說,論及婚嫁都說不定呢!」背是僵直的,她嚇得緊抓住言紀東的雙肩。這個男人的動作會不會太熟練,這麼快就把她圈在懷中了?

  「我們、我們沒有必要這樣吧?」

  「怎麼沒必要?你不是這樣跟奶奶說的嗎?老人家很厲害的,隨便一瞧就能瞧出端倪,未來我們可是同住一個屋簷下,」他挑起她的下巴,「一些親暱的動作,你得習慣。」

  「很難。」她顫了下身子,實話實說。

  「放輕鬆,自然的反應就好了。」

  「那我只會尖叫。」她尷尬的低下頭,實在覺得自己很沒用。

  「為了奶奶,你得克制住尖叫。」他祭出殺手鑭,發現他的秘書非常的孝順,「總不希望被奶奶揭穿吧?那才叫做更大的刺激。」

  方婕宇聽進去了,她緩緩地放鬆身子,盡可能讓自己舒適的在他懷中。總裁說的對,要演戲就得演真一點,沒有男女朋友是如此生疏,甚至還會尖叫的。

  就只有一個月,捱一下就過了。

  「我盡量。」她從不說滿話,只能說到這裡。

  「很好,那你跟奶奶睡樓下,我搬到二樓來就可以了。」下一句話,言紀東又說出驚人之語。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搬到樓上就可以了,這樣你們樓下要幹麼,都影響不到我。」

  他一臉輕鬆,不像是開玩笑,「如果奶奶想到庭園上走走,我可以沒張輪椅,做一些斜坡步道。」

  方婕字垂下眼睫,覺得非常的過意不去。言紀東願意讓她們再住一個月已經是天大的恩惠,她們怎能喧賓奪主的讓他睡到客房?

  「不必,我已經很感謝您了,不能再讓您多做犧牲。」她異常堅持,「我就和奶奶睡樓上,她行動不便,沒辦法下樓的!」

  「何必?我看她老人家很喜歡我的陽光之屋,你就讓她待在那裡吧!」他倒是一點都不堅持,「以前奶奶都是睡在那兒對吧?」

  方婕宇點了點頭,聽見言紀東說「我的陽光之屋」時。她竟然有點感傷。

  那裡曾是奶奶與爺爺的甜蜜小巢,後來變成夏庭園之屋,現在是別人的陽光之屋了。

  「沒有讓老人家爬上爬下的道理,與其說她惦念著這間屋子,其實是掛記著陽光之屋吧?」他終於鬆開手,「既然都想讓她愉快地留下來,就讓她睡在那兒,我是男人,睡哪裡都無妨。」

  方婕宇覺得差點就要感激的抱住他了。

  「我能做的,我一定盡量做到!」她聲音有點哽咽,卻強忍著,「這間屋子我還算熟,而且陳設都沒有改變……」

  「不需要。」他拍了拍她的肩,「把圍裙換下來吧,你是我的秘書,不是傭人,我不習慣。」

  「是。」

  他走了出去,等會要搬些必備的物品上二樓來,的確睡哪裡對他沒差,窩在二樓的話,也不會感到樓下有人走動。

  他承認有點心軟,面對方婕宇的孝心,他不由得動容。或許是因為他沒有這種對象吧。

  「還有,你的稱謂要改,別再總裁來總裁去。」他突然停住,回首提醒。「那個您來您去的詞也要換。」

  「呃……好!」她習慣了。

  看著言紀東身影隱沒在門後,方婕宇有種全身都放鬆的感覺。

  他,除了是位花花公子之外,好像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面,至少遠此她想像中的體貼。

  為了一個秘書、一位素不相識的老奶奶,他願意打破規矩讓她們暫住一個月,真的讓她感動到無以復加。

  「喔!對了!」門口突然又竄出他的身影,無聲無息。

  「是!」她下意識立正站好。

  「你這樣子的髮型,很可愛!」他掛上俊美的笑容,扔下這麼一句話,人又是了。

  方婕宇瞪大眼站在原地。現在是怎樣?為什麼今天總裁對她說話都溫柔加讚美個沒完?

  以前在辦公室時不會這樣啊,他都是公事公辦,根本沒太多時間講那麼多話!

  對!話講太多了!她臉頰微做熱了起來,跟老闆說太多話,一定會被那雙桃花眼勾走,她得小心一點,千萬不能一時昏了頭。

  就算他人很好,意外的善良、超出想像的體貼,但她只需要感念他的幫助。

  尤其他可是超級花心大少,她比誰都清楚,不可能會陷進去的。

  是的,不可能。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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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23:37

第3章(1)

  鬧鐘響了好幾次,響到連懶人鬧鐘都已經結束,方婕宇才悠悠轉醒。

  她有點迷濛的看向落地玻璃窗的外頭,鳥聲嗚嗚,陽光放肆的灑落……然後,她才忽然睜開雙眼!

  幾點了?她立刻坐起身來,榻榻米上只剩下她一個人,另一床被子也已折好,奶奶都已經出去了!

  她飛快地跳了起來,已經六點多了,習慣早起的奶奶等著吃早點呢!

  而且這裡離公司很遠,她必須快點做早餐給奶奶吃,然後就得立刻出門了。

  她拉開紙門就衝了出去,穿過兩間房間,再往左轉到底,那兒才是餐廳與廚房。

  遠遠的,她彷彿聽見笑語聲。

  「奶奶!對不起,我起晚了……」當她推開紙門時,她就後悔了。

  廚房裡正洋溢著溫馨,木製的餐桌上坐竹言紀東跟張桃妹,一旁還有位廚師也開懷的大笑著。

  她一進來,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瞧向她。

  「早安。」言紀東咬著吐司,早晨的他看起來格外清朗。

  「早……」她有點渾沌。

  「不必急,你忘記我有廚師了,而且老粱恰巧是個日式料理狂呢,可以好好的餵飽奶奶!」他把視線往下移動,「你好像也忘了這個家現在多了一個我喔,親愛的——」

  「嗯?」聽見親暱的稱呼,方婕宇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別穿這樣到處走,我比較喜歡只有我們兩個人時再穿。」他一擡下巴,笑意掩不住。

  穿哪樣?方婕宇低首瞧著自己。天啦!她是真的忘記了,她睡覺時幾乎穿著一件絲質內衣加上內褲而已!

  「哇呀!」她花容失色,連門都忘記掩,簡直是逃之夭夭。

  「唉,真是的,讓你見笑了。」張桃妹難得開明,一點也不以為意。

  「怎樣會呢,我習慣了。」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瞧見那修長的腿跟纖瘦的體態。

  她身材實在不錯,身高適中,還有一雙勻稱的長腿,就均勻度而言,一點也不輸給那些身段婀娜的模特兒。

  過了快十分鐘,方婕宇才重新走回餐廳,只是面紅耳赤的可愛。

  「幹麼害羞呢?又不是外人!」張桃妹反而比她看得開。

  「是啊是啊,大概是老粱害的吧!」言紀東跟著一搭一唱。

  「我什麼都沒瞧見啊!我只顧著煮東西呢!」老梁趕緊對天立誓,他只有看到一點點,然後就立刻不好意思的背過身去了。

  什麼不是外人?他明明就是啊!

  她真的睡昏頭了,完全忘記言紀東已經回來,而且昨天還被抓包的事。

  她一定是太過放鬆了,因為之前對借住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害怕被抓到,也害怕東窗事發傷害到奶奶,但老天就是跟她開了個大玩笑,真的被屋主抓個正著。

  所幸言紀東不但沒有因此對她加以苛責,甚至還願意答應她無理的要求,再讓她們借住一個月。

  她知道自己是得寸進尺了,在沒經過屋主的同意下鳩佔鵲巢,還厚著臉皮說要待下來……因為對方是言紀東,她才敢這樣說嗎?

  她搞不懂自己的心態,但至少,她對言紀東是有著一定的信任感。

  或許是從工作上觀察到的。他是個很特別的人,雖然花名在外,進出辦公室裡的女訪客多得頻繁,她要訂的花跟禮物也多得不可勝數,但當論及正經工作時,從沒馬虎過。

  他不像是那種只會玩女人跟奢靡過生活的富家繼承人,她才敢開口一搏,希望他能幫助她。

  太冒險了!昨晚臨睡前她還有點訝異這一天的變化,感念著言紀東的寬容,她幾乎是放下最大的石子,才會過度鬆懈精神。

  「奶奶吃飽了嗎?」她回過神,笑著關心。

  「飽了,這老梁煮東西真不是蓋的。」張桃妹顯得非常開心,「午餐說好要做定食給我吃呢!」

  很久沒看到奶奶如此的神清氣爽,一種鼻酸的感覺襲上,抿了抿唇,她眼底流露出感激。

  「奶奶的三餐你根本不必擔心,家居生活也是,我可以安排人帶奶奶出去逛逛。」言紀東撒嬌般的跟張桃妹說道:「奶奶,您缺什麼儘管跟我說,我一定幫你弄到好。」

  「哈哈,你這小子……」張桃妹笑得闔不攏嘴的,轉過來拍了拍她的手,「婕宇啊,你找到一個體貼的好男人呢!」

  方婕宇尷尬的擠出笑容,她意識到對面有人正在看她,也只能悄悄的瞥了他一眼,然後緋紅著臉起了身。

  「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得先出門了!」她禮貌的跟在場人士道別。

  「急什麼,」言紀東叫住她,狐疑的皺了眉,「你要去哪裡?現在才六點半!」

  「上班啊!」她一臉理所當然,她還是他的員工耶!「我八點半要打卡。」

  「我們在同一個地方上班不是嗎?」他饒富興味的看著手忙腳亂的她,這女人忘記他有車子嗎?

  「同一個地方?」這句是張桃妹問的。

  糟糕!方婕宇臉色丕變。她之前跟奶奶說,她跟男友是在朋友的生日會上認識的,根本沒提過是同一家公司,他還是她上司這回事!

  細心的言紀東沒有錯過她一閃而過的驚慌,立刻轉向張桃妹,臉上又是堆滿笑容。

  「她是怎麼說的,關於我們的初識?」

  「你們不是在同事的生日會上認識的嗎?」張桃妹是狐疑萬分,「怎麼變成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那是因為……」方婕宇腦子迅速運轉,急著要編造理由。

  她昨晚在幹麼?應該跟言紀東講清楚,她說了哪些關於「男朋友」的資訊!

  「因為我很喜歡小宇,所以這兒一有空缺,就把她請過來了。」言紀東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跟在哄騙女人時一模一樣。

  聽著他暱稱她小宇,方婕宇覺得怪彆扭的,從小到大,沒人這麼叫過她。

  「可是,婕宇不是遠達的總裁秘書嗎?」張桃妹皺著眉,「你也在遠達?」

  「是啊!」他一臉神秘的跟張桃妹咬耳朵,聲音不大不小,故意讓方婕宇聽得見,「在公司,我是她上司;下了班,她就變我上司了。」

  「我哪有!」她急著辯駁,卻更像小女人在發嬌嗔。

  是婕宇的上司?那不就是遠達的總裁了。張桃妹立刻明瞭。

  只見她咯咯笑個不停,一臉既安心又滿意的樣子,還稱讚言紀東是個能屈能伸的好男人,真正的好男人就是要在工作上馳騁,在感情上疼惜女人。

  是啊是啊,言紀東最擅長疼惜女人了。

  「我還真沒見過你這害羞的模樣。」張桃妹更滿意孫女面紅耳赤的樣子,「唉,我之前還怕這一生見不到呢!」

  「奶奶!」她尷尬不已,手裡緊抓著公事包。

  「好了,不逗你了!既然跟阿東一個方向,幹麼那麼性急?」張桃妹把椅子推了更開,「坐下來好好吃頓早餐,時間還早嘛!」

  不安的看向言紀東,方婕宇覺得這樣不妥,她只是跟總裁借房子住而已,不能連出入都依賴他,這太說不過去了。

  她應該要現在出發,然後轉車去搭捷運才對,再不走,鐵定要遲到了。

  她幾乎是下定了決心,擡頭時,卻發現言紀東竟已來到她身邊。

  「我保證你不會遲到。」他雙手自然的握住她雙肩,直接往位子上推,「老梁,給我的小宇來份……生菜春卷加上優酪乳好了。」

  她被扶坐下來,完全沒得抵抗。

  「佐沙拉醬還是水果醬?」他俯下身子問她,在她頸邊吹著氣。

  「水果……」她縮了下頸子,緊張的看向他。

  他離她非常的近,近到她眼裡竟然只放得下他的眼睛。

  她的老闆真的是個多看幾秒就會淪陷的類型,性感的眼神、精緻的五官,還有那溫柔的行為……她屏住呼吸,不敢換氣。

  「放輕鬆。」這是他要起身時,擦過她耳邊時說的話。

  音量很低,張桃妹不可能聽得見,那是說給她聽的。

  方婕宇知道自己正全身僵硬,她不習慣這樣的早晨,更不習慣有位上司在這裡,最難習慣的是,她得記得他們是男女朋友。

  肩上傳來熱度,言紀東竟幫她按摩起肩頸來.她先是顫了下,旋即又被他掌心暗施的力量給壓了下去。

  肩頸僵硬,言紀東檢視著方婕字的問題。這女人壓力很大、氣穴不通,整個肩頸背全都硬得跟石頭一樣。

  方婕宇有點難為情,但在奶奶面前,尤其她露出一臉滿意的表情,只好收回想推拒的小手,盡可能放鬆身體,讓他親暱的為她按摩。

  最該死的是,她竟然覺得言紀東的按摩技巧一流,讓她覺得好舒服喔!

  老梁很快地送上早餐,是透明的薄春卷皮包裹著柳橙醬的生菜,粉紅色的透明杯裡盛了優酪乳,看起來秀色可餐。

  「好了,我要吃早餐了。」她假裝溫柔的回頭向上看,輕拍了拍他的手。

  「嗯。」他也識相的收了手,走回座位邊。

  「我可以要杯咖啡嗎?」早晨固定一杯咖啡,是她的習慣。

  「到公司再喝。」打開報紙,言紀東拋出個溫柔的笑。

  方婕宇偷偷咬著唇。這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吧?

  早餐非常清爽可口,她好像很久沒吃到這樣像樣的早餐了,只是她也同樣很久很久,沒有跟奶奶以外的人吃飯。

  七點半多,言紀東終於說要出門,在此之前,悶得發慌的方婕宇只得打開筆電瞎忙和。

  他們跟張桃妹道別,言紀東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竟給了她強大的安全感。

  「那我們去上班噦!」聽著言紀東說我們,方婕宇有種不踏實感。

  「去吧去吧!這屋裡這麼多人,我不擔心無聊呢!」'張桃妹眉開眼笑,今天比昨天看起來年輕了十幾歲。

  「晚上我會買東西回來……」語至此,方婕宇才啊的一聲,她又忘了。

  「奶奶的晚餐你不必擔心,有人會處理。」言紀東向後頭的管家交代,「一定要讓奶奶生活舒適無虞,知道嗎?」

  「是。」

  他們手牽著手,跟玄關處的張桃妹告別,走出大門。

  一走出門外,方婕宇就覺得戲可以不必再演了,輕輕甩動她的手,結果言紀東卻是握得更緊。

  「我們已經出來了。」她低聲的提醒著。

  「還沒上車。」他向前看,頭也不回。

  她被牽握著,跟在後面小步走,回頭望去,發現奶奶竟腳步蹣珊的走了出來,在門外目送他們離開。

  兩個人終於坐上車,方婕宇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跟我相處有這麼痛苦嗎?」言紀東皺起眉頭,滿不能接受的。

  「咦?」她眨了眨眼,意會到他的意思,「不!不是!我並沒有覺得你難相處,我只是很緊張,有點不能適應。」

  「你太僵硬了,這樣下去奶奶遲早會發現。」

  「我會加油。」她偷偷握緊拳頭,像在立誓一樣。

  言紀東悠哉的靠著車門,只手撐著下顎,觀察著坐在身邊的女人。

  她今天又穿上了套裝,將頭髮全數盤起,梳了個髻,呈現出精明幹練的模樣,專屬於他的總裁秘書。

  真難想像人生的際遇,她現在竟然住在他家?

  「從這裡開車到公司,大概需要多久的時間?」她在計算路程了。

  「四十分鐘。」司機回應著。

  哇,四十分,跟她的兩小時通車時間真是大相逕庭。

  「我有個想法,以後我們一起出門,然後你可以把我丟在捷運站或是公車站。」這樣她可以省掉走路的二十分鐘,老宅離街道實在太遠了。

  「然後?你怎麼去公司?」他發現她真的很省吃儉用。

  「我先坐公車到捷運站,然後搭捷運到萬芳醫院站之後,再轉公車到公司。」

  她坐了兩個星期了,這路線相當熟稔。

  「所以你六點半得出門啊……」他懶得計算,光是等車、塞車的時間,就浪費太多了。「那我也有個想法,你要不要參考看看?」

  「是,請說。」她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帶了些期待。

  「我們一起出門後,我把你丟在萬芳捷運站那裡,然後你自己看著辦。」他閒散的說著。

  「喔,萬芳……」方婕宇愣了下,從捷運站再到公司只要兩站耶,如果真的到了那兒,順便把她載進去就行了啊!

  她疑惑的轉著眼珠子,幾度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決定還是請他載她到離家近的公車站就好了。

  「我……」

  「我堅持要一起出門、一起上車、一起到公司……喔,還有一起下班。」言紀東突然打斷她的話,挑起一抹笑,那笑容很魅惑。

  「可是——」她挺直腰桿,一臉要辯駁的樣子。

  「親愛的方秘書,你好像忘記我們之間有個小小的約定喔!」他笑容裡散發出詭譎的因子。

  「咦?」她錯愕,深深覺得不該追問。

  「言聽計從一個月。」他優雅的比出食指,勝利在望的笑了起來。

  方婕宇當場倒抽一口氣。他拿這個、這個威脅她?

  是啊,昨天她開口跟他要求再借住一個月,情急之下失了言,竟然說出那種「做什麼事都願意」的荒唐話!而這位上司則眉開眼笑的欣然同意,說只要她對他「言聽計從」……

  「你是說……我得……」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曖,同進同出,瞧我們真是鳩鶴情深!言紀東出口成章,聽得方婕宇心底是一陣哆嗦。

  言紀東掛著笑凝視她,瞧她臉色陣青陣白的,眼珠子轉個不停,一會盤算東、一會又再思考西,反正她現在再怎麼想,都於事無補了。

  「我想想,」他突然又開口,方婕宇背脊像被電到一樣直了起來,「你現在依舊希望借住一個月是吧?」

第3章(2)

  方婕宇皺起眉頭,她真想喊不要!但形勢所逼,她很沒志氣的點了點頭,帶著萬分無奈。

  「很好。」他滿意地笑了笑,「等我想到什麼再跟你說。」

  「想到……你不能一次就講完嗎?」她有點緊張,緊握粉拳的朝著他提高分貝。

  「很難耶,反正時間長得很,有得是時間慢慢想。」他故意一臉漫不經心,明知道身邊的秘書氣得臉都漲紅了。

  方婕宇完全語塞,她覺得自己應該制止這樣的「約定」,但這是為了奶奶而自願許下的承諾……難道她可以毀約?奶奶那邊她又要怎麼解釋?頭大。

  「事關個人隱私的事情呢,我想應該不在範圍內吧?」她試圖問道。

  言紀東沒回答,直接扔給她一記風流倜儻的笑容,害得方婕宇整個人都不自在了起來。

  不,她一定是想太多,像老闆這樣的男人,嬌艷的女朋友多得不可勝數,應該不會對她產生任何興趣才是!別胡思亂想,自亂陣腳。

  方婕宇決定不再跟他擡槓下去,總覺得自己好像被逗弄著玩,她拿出行事歷,開始瀏覽今日的行程,並向他逐一報告。

  由於他度假十五天,有許多東西要向他報告,這段車程彷彿是上天賜予的,讓她得以在到公司前先行解說完畢。

  「今天是誰生日我記得,我會訂花過去,有什麼特別要交代的嗎?」連情人們的禮物跟生日,她也會準備妥當。

  「花不要玫瑰,幫我挑桔梗,還要附上卡片。」

  「那是附甜心生掃快樂,還是甜心我愛你?」方婕宇在筆記本上速記著,制式化的念著兩個版本。

  「你怎麼念得那麼沒有感情?」

  「什麼?喔,你說卡片嗎?」她失聲笑著,「我只是在讓你挑款式,又不是在對誰告白。」

  「那你對人告白會怎麼說?」他不是在刁她,而是她剛剛提到卡片內容時,念得非常的快,快到很敷衍。

  「我?」她困窘的低下頭,「我沒經驗,不知道。」

  「想像一下?」他督促著。

  「我為什麼要想像這種東西?」她有些不耐煩了,「請快點挑選一種款式好嗎?」

  「以後當你男朋友的人真可憐,會不會感受不到那種深情的告白?」身為男人,尤其是一個博愛的男人,除了喜歡對女人甜言蜜語外,更喜歡女孩子們的吳儂軟語。

  舉凡撒嬌、嬌媚、嬌嗔,這些嬌字輩的口吻跟語調,男人很少不為此折服。而方婕宇,完全跟這些扯不上關係。

  在他的辦公室裡,他瞧見的是堅強與韌性,以及超強的工作能力、得體的進退應對,不管是對哪一種階層的人,她都能遊刃有餘的應付。

  「這個就不必總裁擔心了,我以後應該不會有男朋友。」所以她也不擔心。

  「為什麼?」他對這番話感到更驚奇,「你難道不想交男朋友嗎?」

  「不想。」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我已經不相信愛情了。」

  愛情,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她曾經以為有過的愛情,原來愛的是她的姓氏,而不是她這個人。

  這是她最大的體悟,一個人的美醜與個性,有時候不是先決條件,金錢才是一切。她的友情與愛情,全部都建築在「方利大小姐」

  這種虛名上頭,才會在破產之後,感受到虛名的不堪一擊。

  所以,她不跟同事深交,朋友早就都消失了,至於愛情,她更是不想去追求。

  「我要祝她生日快樂那一款。」言紀東淡淡的開口。

  他把頭別向窗外,看著烈日當空、車水馬龍,耳邊傳來筆電速記的聲音,空氣中飄著方婕宇洗髮精的香味。

  他腦子裡有個久遠的印象,在宴會當中,有個穿著淺粉色禮服的女孩子,被一群男生包圍著,大家談笑風生,連女孩子們也繞在女孩身邊,讚歎她身上那件長禮服。

  那時的女孩,就有著標準的鵝蛋臉,有些細長但內雙的眼睛,眉毛稍嫌稀疏,但很愛笑。

  破產,改變了方利企業,改變了國內的紡織業版圖,也改變了方婕宇。

  他對方婕宇的印象不深,兩家本來就沒有合作上的關係,後來因為遠達涉足紡織,讓方婕字的父親非常不滿,因此他們在公眾場合上,就算碰到面也頂多點頭帶過。

  他只是知道方家有顆掌上明珠,她永遠穿著方家最好的布料所做出來的衣服,有時甚至是整匹布運到國外,由國外設計師親自設計。

  他對誰穿什麼衣服其實沒興趣,他只對紡織這塊版圖有興趣,還有那曾去過一次的日式大宅。

  那是方老頭七十歲的壽辰,邀請了政商名流前往,他們也在受邀名單內,跟著父親到了那兒,他為和室讚歎、為庭園駐足,然後發誓有朝一日也要住進這樣的宅院裡。

  這機會來得迅速,方家敵不過金融風暴跟內地競爭,加上不思進步,很快地宣佈破產,歷經官司纏身、家產拍賣,他費盡心思才得到那棟屋子。

  所以,他知不知道方婕宇?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所謂的方家公主,在破產後消失無蹤,以前的朋友們幾乎不提她,彷彿她從未存在過;會提起她的人也是以輕蔑的態度談論著,最常批評的是她不起眼的外貌,跟那用錢拱出來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太過浪費。

  一直到娃娃拿著履歷表給他看,極力推薦一位能力超強的秘書時,他才看見那不太可能重複的名字,跟那雙沈靜的眸子。

  破產改變太多事情,方婕宇會改變這麼多,他一點也不意外。

  她不僅沒有想像中的悲哀,反而用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被母親拋棄後就學習自立更生,他簡直無法想像,叫那些大小姐去端盤子跟洗碗,會是多不協調的畫面。

  但是方婕字做了,再累的工作她都做,也繼續維持優異的成績,才得以考上國立大學。畢業後的資歷更是驚人,憑著優異的成績與在學的打工經驗,短短兩年就成為總經理秘書,一路往上爬。

  他佩服這位破產後的千金,他身邊隨便抓一把來看,能有幾個有她的堅強與毅力?能像她這樣不怕吃苦與艱難?

  他極度欣賞這樣的改變,一個人從天堂摔了下來,即使帶著滿身的傷痕,還是努力坫了起來,開啟自己的新生活,蛻變得更加堅毅不拔。

  他認出了她、任用了她,瞧著她與以往不同的風貌、目睹她在職場上的幹練,實在無法想像,這是當年在這宅子裡,那無憂無慮又嬌生慣養的千金。

  他能看出她的洗練,可以發現她人生曾有的磨難,那眸子裡的純真早已被成熟所取代……他無法克制對她的欣賞與讚歎。

  所以他起用她,一來想要給她個機會,二來則想要親自面對她。

  結果她的表現比傳說中的優異,能力強到令他驚訝,有她當秘書後,大家的效率變得更高,工作量也沒那麼龐大。

  他知道她過得依然很辛苦,在世的祖母常出入醫院,也有房貸要繳,聽說她通車上班,早餐也總是一個三明治配上咖啡;午餐吃自己帶的便當,他發誓那裡面只有飯、青菜和一顆蛋;晚餐加班時泡一杯麥片,別當他是瞎子。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想幫助她,卻沒有理由。

  她太過堅強,許多事安排妥當,他出於私心的想要幫她些什麼,卻找不到什麼忙可幫。

  繞了一圈,他只能借由龐大的工作量與她優異的工作能力,行上司最佳職責——一加薪。

  上天在這時給了大家一個機會,他的度假引來了她,然後間接讓他覺得自己能幫到她。

  為了什麼他不知道,但對於能幫到她,換得那欣慰的神情,他感到很值得。

  「你應該試著談場戀愛。」他托著腮,又瞅著她不放。

  多點愛情的滋潤,她會變得更加柔軟、迷人。

  「謝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戀愛絕對不是第一要務。」她笑彎了眼,「我知道總裁您的經驗豐富,但還是多多關心您的女伴比較重要。」

  「噯,女人朵朵都是花,要好好疼惜呵護的!」他瞇起雙眼,笑得一臉誠懇,「如果你願意,我也願意呵護你。」

  「我怕總裁沒有那麼多心神照顧那麼多花草。」開玩笑,光她筆記本裡的花名單就有十幾位耶!

  「沒辦法,我的心情你應該瞭解啊!」他大爺兩手一攤,竟然裝無辜起來。

  「我不可能會瞭解!」她提高了音調,「我不可能接受男友同時有十幾個情人。」

  「不不,你要知道,為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這種事太傻了!」他認真的分析道:「而且,你怎麼能確定這棵樹會跟你一輩子?或者說,就算森林全圍過來了,也不代表她們會屬於我。」

  方婕宇斂起笑容,她不可思議的看著言紀東。他說的這個形容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話中有話?

  為什麼說她瞭解這種心情?

  「你懂的,那本本子裡的女人,有多少個是真心的愛著言紀東這個人?」他一字一字的說著,雙眼凝著她不放,「我這個人、我的個性、我的一切……還是只是愛我的——」

  「錢跟地位。」她接口接得自然,也帶了點嘲諷,對自己的。

  她嗤之以鼻的笑著,她的確比誰都瞭解這種感受。

  「所以我為什麼要為了一棵樹去放棄整座森林?」他重新揚起迷人的笑容,「你也不該放棄!」

  「我遭遇的是傷害,不是玩樂的過程。」她定定的瞧向他,「你早知道我是誰。」

  「方婕宇,我的秘書。」他當然知道。

  「所以你當然也知道,我跟那間大宅的關係,」虧她昨天還說,她跟那間屋子不熟,純粹是奶奶懷念。

  言紀東笑而不答,車子滑進地下停車場裡;突然暗了幾秒,方婕宇將手中的物品收進皮包裡。內心有些百感交集。

  他們一同出了車門,方婕宇走在前頭,為總裁按下電梯鈕。

  電梯門啟,他們兩個一起進入那專用的電梯裡。

  「我如果不知道,為什麼會答應你的要求?」他冷不防的開口,「我說過,我是為了你和奶奶,我不會讓兩個女人傷心。」

  方婕字蹬大了眼睛,充滿震撼的看向他。

  他早就知道那間屋子曾是她們的,也早就知道為什麼她會趁著他不在暫時賴進去!而清楚這一切的他,還讓她借住下來,只為了讓奶奶能夠開心,讓她安心?

  「別用那感激涕零的眼神看著我,我會想吻你。」他低頭,視線移上她的唇。她嚇得抿起唇,生怕真的被偷香,那就虧大了。

  「哈哈,你不必那麼緊張,我多得是機會,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叮,電梯抵達,言紀東大步邁了出去。

  「什麼叫多得是機會?」察覺情勢不對,她追了上去。

  「別說你忘記我們的秘密約定!」他話裡帶著笑,轉進特助區,跟大家道早。特助們面面相覷,這兩個人怎麼會一起出現啊?

  約定?天啦,方婕宇白了臉色。他該不會真的把腦筋動到她身上吧?

  「這種事不可以!」她紅了臉,氣急敗壞的追上去。

  「方秘書。」他突然止住步,轉過身。

  「是!」

  「咖啡。」他的微笑迷人,「別忘了給自己一杯。」

  「是……」她輕點了頭,覺得今天的早晨有點混亂。

  有點嶄新、有點緊張、有點不知所措,還有……窩心。

  嗯,有種讓她想哭的體貼與窩心。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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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26:10

第4章(1)

  時間在忙碌中飛逝,遠達集團將跨足服裝界,香港旗艦店的開幕儀式宣傳得沸沸揚揚,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開交,而言紀東這位總裁也沒閒著,忙著挑選走秀的模特兒,還得空出時間跟她們共進午餐。

  這星期他破天荒的沒有任何約會,畢竟全公司都在為這大事忙碌,他的確沒什麼時間跟那些美麗女伴鬧花邊新聞。

  方婕宇站在茶水間裡,有點恍神,這一個星期實在太累了,業務繁重到她每天都晚上八、九點才下班,回家後還得陪陪奶奶,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讓她身心俱疲。

  端著杯子喝著濃茶,希望這些咖啡因能讓她醒醒神,重新埋首於那堆積如山的工作。

  想是這麼想著,她槌了槌肩頸,輕靠著流理台,魂就這麼慢慢飛了出去……飛到了九霄雲外,飛到了應該快送來的午飯上。原本她中餐都是自己隨意解決,結果言紀東卻要求她必須吃得營養些,堅持要老梁現做現送,吃熱騰騰又新鮮的便當。

  她怎麼敢啊?那又不是她家的廚師,況且飯真的隨便吃有飽就行了……結果他又端出言聽計從的約定,壓著她得乖乖聽話,不過,老梁做的便當真的很好吃,不僅色香味俱全,份量又十足,吃完除了滿足之外,實在想不到別的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言紀東拿那件事制她,她真的別無選擇!

  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願意隨便吃一吃,能飽就好啊,她哪敢去奢望老梁做的便當有多麼美味……

  「方秘書!吃飯了!」門口冷不防冒出言紀東的身影,他朝裡頭喊了聲。

  咦?方婕宇魂魄來不及歸位,就被突然出現的他給嚇了一跳,整個人一跳,手中的杯子立刻滑了出去}

  瓷杯頓時在地面上進了開,碎片四射,嚇得她失聲尖叫,所幸動作夠俐落,很快就閃了開。

  「怎麼了?我太大聲了嗎?」言紀東趕緊走了進來。「你不要動,我叫人進來掃!」

  「沒關係,這個隨手撿一下就好了。」方婕宇驚魂未定,忙蹲下來要擡起大的碎片。

  「不要動!」他喝令著,那口吻嚴正非常。

  方婕宇有點被嚇到,愕然的仰頭看向他,不解為什麼他語調裡有著微慍。

  言紀東只是站在門口,伸長手,向著她。「你立刻出來。」

  她猶豫了幾秒,聽出那是命令的口吻,只好站起身,往他的方向走了出去:為了不踩到那飛散的碎片,她也的確得搭上他伸長的手,跳躍式的離開。

  她不得不感激言紀東的細心與體貼,怕她會踩到碎片,他才特意伸出手來。

  跳到他身邊時,她尚有些重心不穩,言紀東俐落的將她拉近身前,甚至扣住她的腰。

  「小心點。」他低聲叮嚀著,語氣裡夾著無盡溫柔。

  「謝謝。」很難習慣跟他過度靠近,她悄悄紅了耳根子。

  走出茶水間後,她準備要去打電話請清潔婦進來打掃,卻發現握著她的那隻手怎樣都甩不開。

  「那個,」她含蓄地甩了甩手,「我要回座位去……」

  「嗯?」言紀東朝著她挑了挑眉,擺明假裝看不懂,「你剛剛在神遊嗎?還是發呆?為什麼我一喊就被嚇著了?」

  「你突然冒出來,我怎麼會不被嚇著。」她一雙眼依舊盯著自個兒的手,被握得有點燙了。

  「你看起來很疲憊。」下一刻,他竟逼近了她,直接勾起她的下巴瞧,「雙眼無神,眼白都是血絲,最近也常常打呵欠。」

  方婕宇緊張的繃緊身子。她整個人都快貼上他的臉了,他有必要把她拉得那麼近嗎?

  要是有誰進來了,一定會誤會的!

  「我只是太累了些……」她難為情的別過頭,急忙要掙開。

  結果言紀東的力道大得驚人,他瞧著變瘦的方婕宇,她神色黯淡,這一個星期來的確很累人,更別說她回家還得跟奶奶聊天說笑了。

  思忖了會兒,他終於遠離方婕宇的眼前,讓她不再為那魅惑人的容顏臉紅心跳後,他又把她給拉回座位,按著她雙肩要她坐定。

  才坐定,他旋即就往自個兒的座位去,方婕宇雖然有點困惑,但還是以公事為重,打了電話叫清潔婦進來。

  桌上擺著剛送來的便當,她竟然在茶水間裡失了神,連老梁送便當來了都不知道。

  言紀東在辦公桌那兒忙著,清潔婦進來把碎片全掃了乾淨,還用吸塵器清掃一輪,免得碎片扎人。

  清潔婦前腳剛走,言紀東後腳就走了過來。

  他站在她桌邊,擺放上瓶瓶罐罐。

  「那是什麼?」她疑惑不已。

  「健康食品。」他指著其中兩瓶,「你等會吃完飯,得先吃這兩瓶。」

  方婕宇眨了眨眼,她不需要吃那種東西吧!

  「我為什麼要吃這種東西?」她皺著眉,抗議著。

  「因為你太疲累,之前營養不良,又沒補充基本營養素。」他說得頭頭是道,「這瓶是樟芝,可以幫你修補肝臟功能,你最好是按時吃。」

  「謝謝你,但我不需要……」她委婉的拒絕著,實在不想拿言紀東太多東西。

  她欠他的已經夠多了,怎麼能一再的接受人家的好意。

  「聽話。」他淡淡兩個字,搬出殺手鑭。

  唔……方婕宇瞪向他。他怎麼又拿這件事來要脅她?

  「你不能動不動都拿這個來壓我吧?」她禁不住的抗議起來,「從同進同出開始,然後要我照你的安排用餐,起床後和臨睡前還得跟情人一樣親吻……」

  臉頰我、只有臉頰。

  「這是條件,親愛的。」他一副涼涼的模樣,「你該知道你處於弱勢。」

  方婕宇為之氣結,卻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我是為了你好。」他淡淡笑著,「你太不愛惜自己了。」

  她瞥了他一眼,心裡沒來由的有些暖意,看著桌上瓶瓶罐罐,她當然有基本概念,知道那是多高檔的健康食品,而言紀東卻願意拿來給她這位秘書吃。

  他待她過分得好了!自從她和奶奶住進他家後,他的態度立刻轉了一百八十度,雖然不明白原因,不過她發自內心的感謝他。

  「好了,吃飯了,過來陪我吃。」他命令說著,為她拿過桌上的飯盒,逕自往辦公室裡的原木茶幾那兒步去。

  她之前從沒跟他一起吃過飯,真的!但自從同進同出後,言紀東變得什麼都要求「一起」,連奶奶不在的午餐時間,他也要求一起吃。

  嘴角輕輕的上揚,她不是喜歡寂寞的人,也喜歡跟言紀東肩並著肩,一起吃飯聊天的感覺。

  「那個……我這幾天想早點下班。」看氣氛不錯,她小心翼翼的開了口。

  「嗯?」他轉過頭,有點疑惑。

  「當然我會把工作全數做完,而且您也不必硬配合我提早走,我自己能坐車回去!」方婕宇趕緊列出品質保證,「我只是想提早回去陪奶奶,看護說最近因為我們太晚回去,奶奶都硬撐著等我們,也不肯早點自己去休息。」

  看護,是言紀東請的,他特地為奶奶做了很多事。

  「沒問題,把我晚上的行程全數取消。」言紀東立刻做了決定,「差不做到六點就好,我們一起回去陪奶奶吃飯。」

  方婕宇嚇到了!「你沒必要為了我這樣做,我能夠自己坐車回去,然後……」

  「我們是情人,理當同進同出。」言紀東微微一笑,無法言喻的溫柔。

  「但是、但是……」她難受的絞著衣角,咬著唇,「你在我們身上花太多時間了,我很感恩,可這不應該影響到你的生活!」

  「不影響。」他放入一口青菜,很是美味的嚼著。

  才怪!方婕字在心中大喊著,早在之前,他就已經為了奶奶取消過約會了!他說沒時間,卻有時間陪奶奶在庭園裡聊天,而且常常聊得太晚,奶奶就坐在他新買的輪椅上睡著了。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厲害,不管男女,嘴巴甜都吃得開,人人都愛聽好聽話,而言紀東相當擅長這一點;他總是以和為貴的和平主義者,幾乎不與人起爭執,廠商再過分,他也沒擺過臉色、說過重話。

  但他又像機靈巧詐的談判高手,總是會用言語哄得對方開開心心、胡天胡地,到最後連怎麼點頭妥協都不知道。

  不過她很喜歡這樣的過程,因為當初破產時,那些小股東到她家搬東西跟打人的慘況,是她刻進腦海裡的恐懼,媽媽跟奶奶抱著她,男人們一腳就往奶奶的背上踹,爸爸被拖在一邊飽受拳打腳踢,他們咒罵著方家做虧心缺德事,害得大家都賠錢,絕對不得好死。

  破產不是父親願意的,如果換作是她,她也會努力的維持方利繼續運作下去。

  畢竟這可是繫著幾千名員工的生計、幾千個家庭的開銷,所以只能硬撐,因為不運作下去,就沒有錢周轉,讓大家飽食。

  只是軋到某一天,當錢再也無法周轉,也是父親無能為力的時候了。

  過去方利讓他們大賺錢時,他們並沒有多感激,而當方利的股票變成廢紙,他們馬上大加撻伐,將他們說得豬狗不如。

  如果有一個人,能夠像言紀東這樣,願意用最和婉的方式,大家坐下來談出一個解決之道,那該有多好?

  即使結果不會改變,但至少過程是平和的。

  她曾經把他定位在富家第二代和桃花滿天下的公子哥,不過實際相處之後,她發現他比想像的要來得穩重。

  他喜歡女人,一如平常的男人,不過,因為他擁有卓越的條件,不需要特意尋找,就有眾多女伴自動出現。

  在領教過他的說話技巧跟細心體貼後,她更明白為什麼他這麼吃得開。

  相處得越久,她就越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她會忍不住觀察著俊美的他,然後看見他的待人處世,再看見他對奶奶的付出……一直到現在——方婕宇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的眼前便當,還有即將得吞下的健康食品。

  他不知道,她因為他這樣的舉動,整顆心都溢得滿滿的。

  「你如果再不吃飯,我就得餵你吃了。」言紀東發現她出了神,出聲喚道。

  「喂?」這個字有效,方婕宇愣了下,趕緊找筷子。

  言紀東的確很吸引人,不過對於男女之事,她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誰叫他動作都自然到過分,不是摟她,就是跟情人一樣親吻她的臉頰、手背,最近連頭髮都開始侵犯了!

  糟糕!筷子放在包包裡,她得先去拿過來。

  才起身,言紀東就拉住她,往沙發上拽。

  「我……筷子放在包包裡。」她重心不穩的跌在沙發上,有些懊惱的看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蛋是嬌俏的粉紅色。

  光剛剛在腦子裡胡思亂想,就已經讓她一顆心起了騷動,眼下他又這麼逗弄她,心情反應在臉上是又惱又羞的神情。

  言紀東見狀挑起惡意的笑容。

  「我想先餵你一口花枝,趁熱才好吃。」他湊近了她,左手臂一打直,撐在沙發上。

  他斷了她的後路!方婕宇故作鎮靜的尋找出口,可惜為時已晚。

  這男人,為什麼能不動聲色就將把她圍在懷間呢?發現這點,她在心裡挫敗的呻吟。

  「謝謝……」她學乖了,知道拒絕不場只會更慘,她索性擡起右手,準備用手指把花枝給夾走。

  「手放下。」他絕對不懷好意,「言聽計從啊,小姐。」

  「你又想幹麼?」她吹鬍子瞪眼的,這舉動太曖昧了啦!

  他哈哈笑個不停,還沒有女人在他的魅力之下,是呈現這種驚惶失措又氣呼呼的模樣呢!

  筷子送到嘴邊,他存心要逗弄她,拿出令牌,硬是要她吃下。

  她懊惱極了,咬著唇瞪著他。言紀東非常喜歡整她!明知道她會閃避他,卻故意用各種親密的手段逼她就範!

  她也沒猶豫很久,知道他會比她堅持得久,更別說她可是被令牌壓著的弱勢族群。

  難掩快速的心跳,她張口,一骨碌把花枝給吞了下去。

  只是在她含住筷子的那一瞬間,言紀東卻覺得手麻掉了。

  他雙眼盯著她的嘴唇和那通紅的臉龐,一股慾望翻湧而出,他想吻上那張唇。

  「我可以去拿筷子了嗎?」她低著頭,難為情極了。

  「可以。」言總裁總算移開左手,讓她得以狼狽的起身,帶著點怒意的踱步離去。

  「方秘書,你知道剛剛那叫什麼嗎?」

  「強人所難?」這廂絕對沒好口氣。

  「間接接吻。」這傢夥的語調倒是高昂。

  方婕宇回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整張臉跟火在燒一樣燙,她知道自己很沒用的又紅了臉,討厭!

  再抗議也無效,反正言紀東一定會說那是訓練,不然怎麼像情人,瞞過奶奶的眼睛。

  言紀東心情愉悅極了,喜愛看方婕宇那種不甘願又羞赧的神情,實在是太過可人了!

  黏上他的女人沒那種好興致,就算是嬌羞,多半都是做作的樣子。

  她不知道,因為她們在家裡,讓他完全不想再找那些女伴約會、夜夜筆歌,只想待在家裡享受那份恬靜。

  「以後關於碰觸到我的事情,不能要我聽話。」她回過身來,嘴還嘟著。

  「我只是請你吃一塊花枝,沒有碰到你啊!」他笑得自然極了。

  「……」敗下陣來.方秘書走人。

第4章(2)

  自從那天過後,言紀東開始每天親自督促方婕宇六點下班,兩個人一起回家,陪張桃妹吃飯。

  他們會一同坐在餐桌上吃飯、喝清酒,偶爾順他的意思吃西餐,每道菜都會專為奶奶調製一份軟爛的,讓她咬得動,才能吃得開心。

  接著他陪奶奶下象棋,雖然每次輸的都是他:陪奶奶聊興趣,奶奶喜歡素描和畫畫,她以前最愛畫這庭園的景色,還會摘園裡的花來做簡易式的電話簿壓花。

  她習慣了有他在的家,一點突兀感都沒有。

  每次站在和室外頭,瞧著坐在另一頭木製陽台上的一老一少,她都會有種錯覺,好像言紀東才是奶奶的孫子,因為他們相處的是如此融洽,看不出一絲虛假。

  他請了看護,也送奶奶去醫院診斷過,甚至還讓她請特休去醫院陪奶奶做檢查。為此,她曾暗自掉過好多次淚,她無法形容內心的衝擊,言紀東對奶奶如此的好,讓她覺得受不起。

  一個月很快就會過去,她真怕到最後,是她捨不得離開這裡。

  「奶奶,很晚了!」她赤著腳走進和室,「你該睡了。」

  「我精神還好得很!」張桃妹逞強的說,明明眼皮都快合上了,「過幾天你們就要去香港出差,一去就是好幾天,我會很無聊的!多陪我一下吧!」

  「沒關係的。」坐在木板上的言紀東擡頭,對她輕笑一下,那是真的沒問題的笑容。

  「那我來陪您聽歌,我還可以陪您唱喔!」方婕字挨著老人家坐了下來,自然的拍了拍言紀東撐在木板上的手背,「你先去洗澡。」

  後頭那句,她是用唇語說的,但再不清楚,言紀東總是能讀取她要傳遞的訊息。

  「不成不成!誰都別走!」張桃妹發起脾氣來了。

  「奶奶,你這樣我會吃味耶!」方婕宇噘起嘴,裝起可憐來,「到底我是你孫女,還是他是啊!」

  啊?張桃妹可愣住了,她好久沒瞧見孫女那種裝可愛的俏模樣,雖然那應該是小孩子在爭寵說的話,但即使到了現在,她還是覺得心疼極了!

  她只是很喜歡阿東,說話甜又懂得哄老人家開心,加上學識豐富,真的可以跟她天南地北的聊,耐心又十足,有他陪伴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不過她可沒因為如此,就把寶貝孫女給忘了。

  坐在她身邊的言紀東也有點驚訝,他也沒瞧過方秘書那種嬌俏的模樣。她是真的在吃味,還是在幫他爭取時間去洗澡休息?不管哪個,噘起嘴的她讓他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悸動。

  他從沒用清新兩個字來形容一個女人,但這個辭值得用在方婕宇身上。

  「兩個都是!兩個都是!」張桃妹趕緊一手拉過一個,「你別胡思亂想,他是你喜歡的人,所以奶奶兩個都喜歡。」

  「最好是啦,你最近都只巴著他!」方婕宇說的是實話,嘴嘟得越來越高。

  「呵呵,小宇吃味了,奶奶以後不能厚此薄彼了。」言紀東忙著打圓場,「過幾天,我和婕宇有幾天會不在家,我知道您怕無聊,所以我幫您想了個好法子。」

  「我倒想聽聽看。」人老了,真的就怕沒事做。

  只見言紀東撐著地板起了身,眼尾悄悄的瞥了方婕宇一眼,她瞬間領會,立刻跟上前去。

  這些日子來他們相處久了,默契也培養起來,常常只要一記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她跟著言紀東往儲物間去,他追不及待似的拉過她的手,來到一座很大的正方形物體前。

  「這什麼?」那物體用牛皮紙封著,外包裝已經拆開了。

  「畫架。」他語氣竟帶了點驕傲,「壓花的專業工具在訂做中,改天再給奶奶。」

  「畫架?」方婕宇驚呼一聲,言紀東為奶奶訂製畫架!

  「純手工打造,完全按照奶奶喜歡的型,而且其他的繪畫器材一應俱全。」他細心的把得到的資訊付諸實行,這樣一來,奶奶就不怕覺得沒事做了。

  方婕宇難掩震驚的摀住嘴。他為奶奶做得已經夠多了,怎麼會做到這個地步。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在眼眶裡轉著,鼻子酸得教她克制不了。

  「你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著實難掩激動,「對於奶奶,你的付出多到讓我無法置信,花時間陪她聊天、陪她吃飯,還訂做東西給她……我還不起、我真的還不起!」

  只見言紀東淡然一笑,在夜色裡依然極具魅力,他勾起她的下巴。

  「你為什麼不想,是你們陪我聊天、陪我吃飯?」他再拍了拍畫架,「而這是我給你們的謝禮。」

  「因為這不是事實!」她搖著頭,因為言紀東的作為讓她感動到不知所措。

  為什麼?他自己比誰都清楚。

  因為他沒有完整的家,沒有可以這樣奉養的機會,原本夜晚喜歡獨處的他,自從有了奶奶之後,一切都變得很開心。

  還有方婕宇,她是他的秘書、房客,他們白天晚上都在一起,辦公時有著絕佳的默契,夜晚彼此都在心中卸下武裝,過著平淡的家居生活。

  他很嚮往這樣的生活,那種平凡人習慣的幸福,對他而言卻是遙不可及。

  「你猜,我第一次進到這棟宅邸裡時,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是誰?」

  他的指頭從下巴往上滑動,掠過她細嫩的臉頰。

  她有些茫然,蹙著眉,「奶奶?」

  他微笑以對,突然俯身,在她的頰畔一吻。

  他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一人在屋裡亂走亂逛,然後來到和室外頭,裡面有人在聽歌。他偷偷開了一個小縫偷看,卻剛好跟張桃妹的眼神撞個正著。

  她慈藹的笑著,招呼他進來,給他和葉子吃,兩個人一起吃甜點、望著庭園,還有那燦爛的陽光。

  那是記憶中唯一一個真心對他好的人。

  從法國提早回來那天,當他聽見那隱約的音樂聲.時光彷彿錯置,一剎那回到從前。

  紙門打開時,唯一改變的只有那慈祥的婦人,老了很多很多……方婕宇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嚇了好大一跳,她像被電到一般的跳起,手立刻撫上被親吻的地方,那裡彷彿被燒蝕一個洞般的火燙。

  這麼緊張?言紀東很滿意偷香成功,剛剛方婕宇那耍脾氣的吃醋樣,叫他好想將她摟入懷裡,寵溺的說聲傻瓜。

  女人是拿來寵的,這是他奉行的座右銘之二。

  他想碰觸她,所以剛剛趁著親密的距離,大膽的偷香一下。

  然後他就跟沒事人一樣,催促她趕緊幫忙,一塊把畫架搬出去。

  親手拆開包裝的張桃妹興奮得跟孩子似的,又笑又哭的,惹得方婕宇的淚水也在眼眶裡打轉,她看著奶奶在這裡一日比一日快樂、一日比一日健康,然後視線就不自主的往言紀東身上擱。

  一切都是他的功勞,他為她們祖孫做得太多了。

  連她也是,從餐飲的正常到特別的料理,他彷彿知道她過去愛吃什麼似的,總是吩咐老梁烹調些她已經很久沒碰過的珍饉佳髒。

  還有很多細微末節.都在不經意中讓她感動。

  張桃妹在極喜中還是敵不過身體的疲憊,不知何時癱在輪椅上睡去,眼角還夾著興奮的淚水——言紀東正在為她把畫架架好,明天開始,她就可以在這裡盡情的揮灑。

  「夜涼露重,我先把奶奶移進去。」她低聲跟言紀東說著。

  「我來好了。」他拉住她,往輪椅走去。

  彎下身,他小心的將張桃妹打橫抱起,那動作輕柔,生怕吵醒沈睡中的老人家一樣,他抱著奶奶的背影走入和室時,方婕宇哭了出來。

  她幾乎已經沒有辦法克制心中的感動,對於他所做的一切!不論是對奶奶、對她,所有的一切。

  言紀東將張桃妹放在榻榻米上,蓋好涼被,又躡手躡腳的走出陽台,想叫方婕宇離開。

  一走出來,就發現淚眼婆娑的她,正窩在角落欣賞一輪明月。

  他想了幾秒,回身把落地窗關上,免得吵到奶奶,再走到角落去,挨著她坐下。

  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伸出大手擱在她的頭上,然後滑到肩上。

  「你怎麼會那麼好……一點都不像外面說的無腦花花公子!」她這話真不像在抱怨。

  「我沒收過好人卡,麻煩不要亂發。」這有損花花公子的名譽。

  「你對我們太好了,好到我無法報答你!」她抽泣著。

  「我還沒開條件呢,你怎麼知道沒辦法?」言紀東打趣般的說著。

  她皺著淚眼瞅著他,言紀東開的條件一定很嚇人。

  「看你這樣孝順奶奶,我只是也想要盡一份棉薄之力。你就當做我是自我滿足好了。」他摟著她,往自己肩上靠。

  方婕宇沒有抵抗,依順的靠上他的肩頭,突然發現有個人可以依靠真好。

  「你不要對我感激涕零的……」言紀東仰頭輕啊,他不值得,「說不定我會要你拿身體抵房租喔!」

  方婕宇沒回應,只是持續的抽噎,悄悄紅了臉蛋。

  這樣溫柔體貼、面面俱到,心地善良又長得俊美性感的男人,打著燈籠去哪兒找?

  他的親情攻勢完全成功,方婕宇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拒絕他,甚至偷看他的時間越來越長。

  再這樣下去,要是他真的要她拿身體抵房租,說不定她還真迷迷糊糊應了咧!


  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伸出大手擱在她的頭上,然後滑到肩上。

  「你怎麼會那麼好……一點都不像外面說的無腦花花公子!」她這話真不像在抱怨。

  「我沒收過好人卡,麻煩不要亂發。」這有損花花公子的名譽。

  「你對我們太好了,好到我無法報答你!」她抽泣著。

  「我還沒開條件呢,你怎麼知道沒辦法?」言紀東打趣般的說著。

  她皺著淚眼瞅著他,言紀東開的條件一定很嚇人。

  「看你這樣孝順奶奶,我只是也想要盡一份棉薄之力。你就當做我是自我滿足好了。」他摟著她,往自己肩上靠。

  方婕宇沒有抵抗,依順的靠上他的肩頭,突然發現有個人可以依靠真好。

  「你不要對我感激涕零的……」言紀東仰頭輕嘲,他不值得,「說不定我會要你拿身體抵房租喔!」

  方婕宇沒回應,只是持續的抽噎,悄悄紅了臉蛋。

  這樣溫柔體貼、面面俱到,心地善良又長得俊美性感的男人,打著燈籠去哪兒找?

  他的親情攻勢完全成功,方婕宇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拒絕他,甚至偷看他的時間越來越長。

  再這樣下去,要是他真的要她拿身體抵房租,說不定她還真迷迷糊糊應了咧!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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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28:15

第5章(1)

  時間很快就進入倒數計時,遠達集團正式從紡織跨足服裝業,亞洲第一旗舭店選擇開在香港的彌教道,佔地五十坪,在狹小的香港算得上是相當大的店面了。

  男裝與女裝兼具,集合了知名的設計師代言與操刀,請來港台的知名模特兒走秀,大牌藝人更是會穿著該品牌的禮服出席旗艦店的開幕儀式。

  不僅是眾星雲集,政商名流也都會應邀前往。

  這是言紀東策劃多年的案子,他要把公司屬於紡織的部分繼續放在內地,創立新興的眼裝品牌,定位在高級路線,只要款式特別、剪裁完美、做工精細,市場依舊大得很。

  方婕宇雖是總裁秘書,但這陣子扛的工作量卻非常龐大,除了邀請卡的事情外,還有各部門的運作,她都得處理,最後再匯整跟言紀東報告。

  距離開幕儀式的日子越來越近,兩人越是忙得天昏地暗,常常窩在辦公室裡直到半夜。

  幸好有了畫架,看護說張桃妹總是準時睡覺,說要早起繪製曙光。

  當然,她的健康食品越吃越多,他總是亮出令牌要她吃。

  「你自己有吃嗎?」她總是這樣抗議著,「為什麼我的份量變多了!」

  「我吃的比你多一倍咧!」他也老是這樣回答,「這些都是營養萃取,除非你想吃五斤的青花菜,那我可以叫老梁準備。」

  方婕宇這時也只能摸摸鼻子,乖乖的吃下去。

  不過似乎多虧了這些營養補給品,她漸漸的不會感到過度疲累,胃口也大開了。

  到了開幕當周,她和言紀東就坐著飛機前往香港,以期讓開幕儀式能更加完美。

  出發前,言紀東告訴她他們得休息一下。所以才特地提早三天帶她來香港,她禁不住的暗自竊喜,清楚別的女伴沒有像她一樣的待遇,因為他的體貼並不僅是生活與健康上的看顧,甚至是精神的。

  他們抵達半島酒店後,她就開始張羅未來幾天陸續會住進來的公司同仁的住房細目,因此從抵達飯店開始她就沒休息,還得向飯店人員交代言紀東的作息、乾洗衣物的留意事項,以及他偏愛哪一種的餐點。

  他待她是無微不至的好,她理應讓他無後顧之憂。

  這陣子只要想起言紀東,她的嘴角就會不自禁的微笑。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已經下午兩點多,她終於能回飯店房間休息一下。

  言紀東應該會幫她叫點東西吃,她餓死了!

  嗯?方婕宇止住步伐,她剛剛在想什麼?要總裁幫她叫東西吃?還想得那麼理所當然?

  不行!她是不是無形中被慣壞了?以前是三明治配咖啡也就是一頓,現在早餐不是現做的就覺得很怪,午晚餐還叫廚師外送。

  物質豐裕的生活的確很讓人享受,以前的她就是這樣子過來的,但現在的一切不是她自己掙來的,是言紀東提供的,等到期限到要搬走時,她拿什麼跟他清房租?

  方婕宇心慌意亂了,她覺得腦子裡有很多事要想,偏偏在諸多事情的重壓下,言紀東卻佔了她最大的腦記憶體空間!

  她覺得自己已經陷入某種不願承認的情感裡。

  疲累的走回房間,她先扭開音響放點音樂,再往浴室走,她得洗把臉,才能恢復一下精神。

  言紀東就住在隔壁,中間該有扇門相通,這絕對不是她有什麼非分之想,而是這樣一來,秘書才能妥當的為總裁打理事情、匯整報告。

  只是,習慣了有奶奶在他們中間當潤滑劑,在異地的夜晚,想到要和他單獨相處,她很緊張……敲敲腦袋,她禁止自己胡思亂想,把精神放在這豪華舒適的房間,還有超大的浴室,光洗臉台就有兩個呢!她打開水龍頭,拚命沖了好幾次臉,想把言紀東的影像沖走。

  這幾天都睡不好,滿腦子都在想著言紀東那夜的輕摟,還有那寬闊的肩頭。

  「你回來啦?」冷不防的,左手邊出現男人的聲音。

  是的,近在咫尺的左手邊。

  方婕宇愕然瞪大雙眼,先往鏡子裡看,確定自己是清醒的,然後再緩緩的往左方看去。

  那半透明的玻璃門裡是淋浴間,上半部是透明清澈的玻璃門,下半部感謝上天是霧面玻璃,但站在裡頭的男人,還是露出健美的胸肌,還有那勾魂攝魄的笑容。

  「我剛打電話去樓下問你走了沒,他們跟我說你剛走,所以我叫了些吃的,等等要是按門鈴就是門房服務。」言紀東撥著濕發,他正在裹毛巾,「我也要吃點,所以我要他們送到我房間去了。」

  他的話大概十有八九都沒進入她的耳朵,方婕宇呆站在原地,一雙眼無法移開視線,該死的瞪著言紀東的裸身瞧。

  他的身體線條怎麼那麼好看?雖然知道他固定都有在上健身房,但在家裡從沒瞧過他赤身露體的模樣……她那天依戀著的臂膀也有完美的二頭肌線條,淺淺的小麥色肌膚,散發著費洛蒙。

  言紀東推開門,下身只圍了條浴巾,全身的皮膚上還沾著水珠:

  他的短髮濕漉漉的,是誰說出浴的女人很性感的?那個人應該來看看剛出浴的男人!

  一顆心越跳越快,她根本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言紀東健壯的身體,還有那和了水的加倍性感。

  「你的臉怎麼都是水?」言紀東順手拿過毛巾,就往她臉上按壓。

  她沒有動,看著他逼近身前,溫柔的擦拭掉她臉上的水珠。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蛋,跟蘋果一樣透紅。

  「你沒見過男人裸體?」言紀東有趣的挑起笑容。

  「什麼?」她激動喊了聲,心神不寧,「我怎麼可能沒看過,這次的秀上有多少迷死人的男模特兒,我看過幾百回了!」

  「但是都沒臉紅。」他當然知道,是她陪他一起挑模特兒的。

  「無緣無故幹麼臉紅?」她覺得有點喘,為什麼心跳得好快?

  他可不可以不要靠那麼近,近到她都不得不看著他俊美的容貌、薄唇、鎖骨……起伏的胸肌!

  「那為什麼你對我臉紅?」終於,言紀東不懷好意的勾起她的下巴。

  咦咦咦?她臉紅了嗎?方婕宇倉惶失措的往右邊的鏡子瞧。媽呀!那裡頭映著的關公是誰啊?她幹麼在這時候臉紅呢?

  下意識想逃,但言紀東太瞭解她了,早就在剛剛趁機把手環到她身後,待她一想逃,腰際就落入他臂彎之中。

  手臂一收,纖瘦的清秀人兒就完全落進他懷中。

  方婕宇一路紅到了頸子。她想要奔出去的,不知怎麼地,現在竟然被言紀東整個人擁在懷中,而且雙手甚至抵著他的胸膛!

  「你幹麼……」尷尬的扭動身子,她螓首垂得老低,完全不敢直視他。

  「你真的沒見過男人的裸體?」他喜歡逗弄方婕宇,因為他知道故作成熟的她,內心其實是很容易害羞的。「該不會連男朋友都沒交過吧?」

  她閉上雙眼,任全身迅速發燙。她就是沒交過!那又如何?家道中落的窮酸女,是哪個男人會要啊?而且光填飽肚子就來不及了,她哪有閒工夫談戀愛。

  所以,不要讓她心動,她的心不該為任何人而鼓動!

  叮——咚!門鈴響起。

  是客房服務!方婕宇簡直喜出望外,急欲掙脫他的懷抱。

  殺風景的客房服務……言紀東不情願的鬆開手,他還沒深深的汲取她的髮香,還有那透紅的頸子。

  「這邊。」他拉住她,往另一邊拖,「我房間在這裡。」

  「咦?」她反應不過來。

  「兩間房間,共用一個浴室。」他索性拉著她往房裡走,「左邊的門是我房間,右邊是你的,了了嗎?」

  「這間浴室可以通到我房間?」她聽到的重點是這個。

  「不然你怎麼進浴室的呢?」他不住的笑著,瞧她那驚慌的模樣,真是有趣極了。

  叮咚——半天等不到應門,外頭的服務生再按了次。

  天啦!那他只要經過浴室,不就可以到她的房間嗎?不成不成,有鑒於他最近的小動作越來越多,萬一她被夜襲怎麼辦?她得把房門鎖上才可以!

  她有些懊惱,討厭為他心跳加速的自己,更討厭那種血液沖腦的恍惚!

  開幕儀式當天,除了走秀和剪綵活動之外,晚上的開幕酒會還邀來各界嘉賓,媒體也會大陣仗的報導,這是世紀盛事,所以方婕宇從一起床就開始忙裡忙外,首先當然是言紀東的衣服跟行頭。

  一干遠達特助沒有方婕宇的好命待遇,可以提早來香港從容的準備兼養精蓄銳,他們今早才抵達香港,一下飛機就馬不停蹄的要為開幕酒會做準備,因此他們全用一臉羨慕又哀怨的表情看著方婕宇。嗚嗚,廚師專門送便當來給方秘書就算了,現在連度假都有她的份。

  「好啦,別那樣看我!」她對著娃娃笑,「你們把重要物品帶著,立刻前往會場,行李我會差人送進房裡。」

  「你這幾天過得很愉快啕?」特助們嫉妒死了。

  「沒有啦,別想太多。」她說得一臉正經,「我保證會幫大家向總裁拗點福利!」

  一聽見福利,大家立刻有了衝勁,她將酒會流程發給他們,要負責招待的他們務必讓今晚的開幕酒會完美無瑕。

  直到確定每一位同仁的行李都到了房間,會場那裡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後,她才放心的要回房間去背她還沒有背熟的賓客名單。

  這些天真的沒什麼,言紀東待她跟平常一樣……好,是比平常還要好些。他帶她去太平山看夜景,夏夜風涼,他說怕她冷,就抱著她欣賞夜景;她拿著雜誌說自個兒要去找茶餐廳,他二話不說就陪著她去。

  男人與女人,只要相處一久就會有化學反應的產生,何況是面對她已經有了極大好感的男人。

  她沒說,也不加以表示,可從沒有拒絕他每一次的牽手或是摟抱。

  但除此之外的動作,言紀東一樣也沒做。

  他們最親密的行為,只在於搬畫架前,臉頰上那記炙熱的吻而已。

  當然,她不是在期待什麼喔,只是……覺得好像沒發生什麼事,跟言紀東這個人很不符合而已!

  是嘛,他是有名的「森林管理者」,情史豐富的他,怎麼會……呵,她苦笑一聲,一定是她魅力不足吧?

  「方秘書!」迎面剛好走來今晚要走秀的名模們。

  「各位好!」方婕宇立刻笑容可掬的跟她們打招呼,「你們也很早嘛!下午要去練排嗎?」

  「那當然,晚上我們會使出渾身解數的!」說話的是莎莉,自從跟言紀東度假回來後,除了公開飯局,兩人完全沒再約會過了,她有點不甘心,不知自己為何失寵。「既然你來了,那總裁也來噦?」

  「嗯,他已經在房間裡休息了。」

  「嘿……他在哪一間呢?我們去打聲招呼!」一群美女笑得可開懷了。

第5章(2)

  「他在……」方婕宇要回答的,但話到舌尖她卻收了口。

  她為什麼要告訴她們?有種厭惡感自內心深處湧起,這群女人要是知道言紀東的房號,一定會纏著他不放。

  她就住在隔壁,而且這幾天兩個人除了睡覺時間外,她幾乎都待在他那裡,要是讓這群名模進去,她鐵定渾身不舒服。

  因為她不想看到他們調情的模樣,更不想看著她們的手跟八爪魚一樣,在言紀東身上摸來蹭去!

  「對不起,總裁正在休息,不大方便。」她帶著職業笑容,親切有禮,「那麼我還有事,容我先走一步。」

  「噯!」莎莉美麗的臉蛋呈現不甘願,但方婕宇只是保持一徑的作風,俐落的往前走去。

  她是個不專業的秘書,但在房裡的時光是專屬於他們兩個的,她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擾。尤其是他的女伴們!

  「小宇!」彷彿聽見隔壁房門的關門聲,言紀東喊了聲。「是你嗎?」

  已經習慣他私下親暱的稱呼,方婕字噙著笑,穿過浴室而至。

  「我叫了點心,過來吃吧!」他正坐在桌邊看資料,擡起頭來看著她,「特助們都到了嗎?」

  「都去會場了!大家一臉哀怨的模樣,很可愛。」她想到娃娃那種如喪考妣的樣子,就覺得有趣。

  言紀東含著淺笑凝視她,她自己不知道,她那愉快輕揚的笑臉才叫可愛。

  他叫的點心很簡單,以水果居多,搭配一些薯條。

  方婕宇泰然的窩在桌邊,邊吃還不忘邊看著手中厚厚的名單。

  「你一定要邊吃東西邊看宴客名單嗎?」言紀東看的是報紙,不一樣。

  「如果你晚上能一見到人就喊出名字,我就不必背了。」再抓一根薯條,她翻到下一頁。

  言紀東投降,就算他再厲害,也背不起幾百名賓客的身份,尤其邀請來的很多是香港本地的知名人士。

  台灣的他都背不完了,怎麼會背到香港的去?

  方婕宇其實差不多都記熟了,這歸功於她曾是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自小父母就帶著她參加大小宴會,許多政商名流的長相跟稱呼,她都還記得,而過去跟她玩在一起的人,幾乎都是現在家族事業的接掌人。

  她的指頭,停在魏芸芸名字上頭。

  芸芸,曾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們有段時間還常穿著一樣的衣服參加宴會或派對,每一次有新布料或是新成品,芸芸都會羨慕的跟她要,而後她也就主動向父母要求多做她的一件,兩家關係算是不錯的。

  然而方利爆發財務危機時,魏家卻是第一個抽手的企業,飛快的透過各種管道拋售股票,而魏芸芸也再沒跟她聯絡了。

  人情冷暖,她再清楚不過。

  「今晚魏小姐會來。」她好意提醒著。魏芸芸和言紀東關係匪淺,是眾所周知的事。

  「我知道。」她是理所當然的嬌客。

  「那群名模也會在,除此之外,還有賈小姐、莊小姐……反正你的女朋友們,今晚幾乎都齊聚一堂。」她保證自己是想看好戲的心態,「你今晚可有得忙了!」

  「這就是身為萬人迷的缺點。」他倒是不以為意,把頭從報紙裡探出來,衝著她露出一口白牙。

  行,算她佩服他的魅力行了吧?連奶奶都臣服在他西裝褲之下了……

  「兩點了,你該走了。」言紀東抽空瞥了眼手錶。

  「走?走去哪?」她不記得下午有排任何行程,在酒會開始之前,她想賴在飯店房間稍作休息。

  「二樓有SPA館,我幫你預約了。」他收起報紙,起身到櫃子邊檢視著便條紙,「找三號的芳療師,她是這裡的頂尖好手。」

  「我沒有要做SPA啊!」她怎麼可能去做那璽咼逛早受。

  她現在只想先睡個覺,起來後洗個澡,換上衣服再化個妝,就要趨車前往會場了。

  「我要你做的!」他拉住她的手臂直接往門外推,「你該好好休息一下,專人按摩喔!」

  「不,我不需要……」她拚命抵抗,手還抵著門。

  按摩?那不是現在的她享受得起的奢華派頭。

  「你不會希望我拖你去的。」言紀東神色正經得嚇人,睨著她瞧。

  「我真的不需要,我很感謝你幫我設想,可是我只要睡一覺就好了。」她被壓在門邊的牆上,生怕一不留神真的被推出去。

  「感謝要用行動表示,快去快回,我還安排了專門的化妝師跟髮型設計師在等你。」甚至連禮服都準備好了。

  「嗄?」方婕宇大驚失色,他對她的好,已經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儘管她很開心,但卻不能接受。

  「你對我太好了,我承擔不起。」她低著頭,無法直視他,「我沒有資格、沒有立場讓你這樣做,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

  言紀東聞言,忽地沈下臉色。這是他第一次費心為女人安排驚喜,卻被狠狠地拒絕。

  「你不喜歡我的安排?」他的聲音變冷了些。

  「不……我很喜歡,甚至很渴望。」她搖著頭,誠實的回答著,「但是請你諒解,我是個普通人、一個秘書而已,你為我和奶奶做的我已經還不起了,我不能再接受這些奢華的享受。」

  言紀東不悅的瞪著眼前低著頭的女人,他有說過要她還嗎?

  「這是我自願安排給你的驚喜,你不必想太多。」他怎麼越來越不愉快。

  「我沒有辦法不想!我只要想到我還借住在你家裡享用你家廚子煮的美味料理,還有你為奶奶請的看護,加上這次的香港之行,我、我……」她一古腦的說著,深覺受之有愧。

  言紀東突然勾起她的下顎,在她還在絮絮叨叨之際,吻住她的唇。

  方婕宇腦子完全空白,她甚至還有話沒說完,為什麼她卻突然只看得見言紀東的睫毛,而唇上有著濕潤的包覆?

  沒有兩秒,他的舌順著滑進她的口中。

  至此,方婕宇才倒抽了口氣,開始試圖掙扎。

  可惜為時已晚,她背貼著牆,前方是巍峨的身影籠罩,下顎有只大手制著不讓她閃避,而腰際有另一隻有力的手臂環抱著。

  而那靈巧的舌正挑逗著她的,讓她措手不及。

  她想要抵抗,可空間太小了,她兩隻手不知道為什麼就滑進言紀東敞開的浴袍裡,在胸肌上遊移著,熨燙著彼此的肌膚,而且她明明一直想把舌給藏起來,卻無論如何都會被找到,然後被懲罰性的勾住。

  說不出的感覺自身體每一個毛細孔湧出,她不只覺得暈眩,還有種騰空的迷醉感。

  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著,懷著藏不住的雀躍。

  「下次再說這種話,我保證不只這樣。」他貼著她的唇說話,摩挲著。

  對於她,他一直想為她做點事的。

  一直到房子的事情,才給了他機會與借口。

  他從沒想過這是互惠的結果,他自認為只是想要幫助她,但是她和奶奶卻給了他更大的恩惠。

  一個寧靜、安詳與和樂的天堂。

  「嗯……」終於得以換氣,她泛著迷濛的眸子瞧著他,有些神智不清的,人幾乎是癱軟在他懷裡。

  原本梳的整齊的髮髻早亂了,髮絲恣意的散落,V型領口微敞,而現在那兒是一片緋紅。

  他有點想知道,那片緋紅延伸到哪裡。

  一瞬間,那天早晨,她穿著貼身內衣與內褲闖進餐廳的影像,再度浮現在他腦海裡。修長的雙腿、飽滿的雙峰……

  不假思索的,他開了門把她推出門外。「二樓SPA館。」

  再下去,他一定會忍不住的把她給抱上床。

  他是禁慾太久了嗎?怎麼一整個熱血沸騰!言紀東做了幾個深呼吸,卻發現恐怕得去沖冷水澡才澆得熄他對方婕宇的渴望。

  難道在他身上發生改變的不只是他的生活習慣,連審美觀都一起改了?

  他發現自己會忘我的凝視著她,會想要主動為她做許多事情,只為了博她歡心。

  不是金飾鑽戒的攻勢,也不是鮮花那老套的戲碼,他想得更多也更遠,專為一個女人體貼細心的著想,是他從末有過的經驗。

  方婕宇是第一位能夠讓他願意仔細觀察、用心去關心的女人。

  就像主動為她預約SPA的舉動,也是破天荒第一次,他擔心她疲累的身體,打從內心渴望她能夠獲得輕鬆的舒展與享受。

  還有更多更多的驚喜,早就準備好了,只為了捕捉她那一剎那的欣喜若狂。

  哎呀呀,言紀東無奈的勾起一抹微笑。他啊,好像在森林裡找到一棵珍貴的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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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11-25 23:30:53

第6章(1)

  夜幕升起,在香港彌教道的奢華店面外,擠滿了大陣仗的媒體,而從店門口一路延伸向外的紅毯上星光熠熠,婀娜及帥氣的明星們成為鎂光燈的焦點。

  會場內也是極盡奢華之能事,所有的吊燈都是使用施華洛世奇水晶,歐式自助餐清一色是高級的魚子醬、鵝肝醬等食材,水晶杯杯觥交錯,香醇好酒飲之不盡。

  T形舞台上,展秀著流行的女裝與勁帥的男裝。

  台下,方婕宇目不睛的看著走秀的模特兒們,尤其盯著莎莉的頸子瞧。

  莎莉身穿深紫色的晚禮服,與她絕白的肌膚相輝映,而頸予上綴以一條鑲滿鑽石的Y字鏈,鏈子約一指寬,上頭全是真鑽,左右兩邊的鏈子以優美的弧度在鎖骨中間交會,結合成一條,墜子是閃耀奪目的五克拉鑽石。

  論雕工與材質,這條鑽石項鏈都價值不菲,在水晶燈的照耀下,奪走最多人的目光。

  那是她過世的爺爺生前買的,因為相當喜愛,甚至有意作為傳家之寶傳承下去,在她十六歲生日時,她從父親手中接過它,在方利爆發財務危機時,父親仍堅持留下它,遺憾的是,她並不能守住它,在她家破產之後,她連那條項鏈也變賣了。

  「你怎麼了?」一隻大手溫熱的擱在她手上,「為什麼在發抖?」

  她有些慌張的瞧向言紀東,心跳瞬間加速。

  「沒、沒什麼!」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言紀東當然知道她在說謊。

  下一刻,她就乾脆的把手給收了回來,再碰下去,她怕手會燙傷。

  下午那個吻之後,她就茫然的走到二樓,才到門口就有人親自出來迎接,說是言總裁親自打電話來說要好好的接待她。

  做了頂級的SPA,她整個人舒服到睡翻過去,幫她按摩的芳療師直說她有位好上司,這麼懂得體恤下屬。

  好上司?好上司會動不動摸來摸去嗎?好上司會趁著人家在說話,突然間就把嘴堵上來,連舌頭都伸進來嗎?這哪叫什麼好上司啦!

  她只要一想到那個吻就會臉紅心跳。

  言紀東不愧是森林管理員,經驗豐富,她根本兩三秒就失了心魂。

  怎麼辦?在那個吻之後,她覺得她的堤防又變薄了,即使每天制止自己不能有非分之想,卻一天一天的往下淪陷。

  甚至她覺得,早就沒有所謂的堤防存在了,一切的防備只是她在自欺欺人,壓抑感情的理由罷了。

  「我們得去跟大家打招呼了。」他低聲說著,在她耳邊吹氣。

  她差點叫出來!像被電到一樣的摀住耳朵,她帶著微慍的瞪著言紀東,但大爺他早就握住她光潔的手臂,以防她動作太大而踉蹌。

  「你不要在我耳邊講話。」她抱怨著,最好是他都不要再跟她講話。

  「誰叫你不理我。」他理由可正當了。

  順勢滑過她的肌膚,這大膽的行徑引起方婕宇一陣酥麻跟不可思議。

  「不要亂動,再亂動,我就再吻你一次。」他投以俊美的笑容,方婕宇卻覺得那像是惡魔的笑容!「我在驗收我安排的SPA成果。」

  他手背悄悄的撫摸著,從下到上,她肌膚滑嫩的讓他想一親芳澤。

  SPA結束後,她直接回到自個兒的房裡,原本是想躲避言紀東的,卻在一進門就看見已經把傢夥都準備好的專業造型師。

  而床上,甚至擺好今晚要穿的禮服。

  那她之前特地請款去買的名牌禮服是為哪樁啊?身為總裁秘書,偶爾總要陪大老闆出席一些正式場合,所以她有個名牌晚宴包、有個Coach的包包,也有幾套高級套裝。加上她曾經擁有的「千金資歷」,讓她在上流社會要當個稱職的秘書,還算是無往不利。

  她只感謝,人們對於窮人總是忘記得很快,幾乎沒什麼人記得她。

  言紀東為她添購的是件粉紅色的絲質小禮服,無袖削肩的高領設計,後頭是挖空的裸背效果,裙擺很長,飄移間才得以見到她金色的高跟鞋。而衣服上用手工縫滿水晶,完美的剪裁搭配她纖瘦的身材,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她很訝異,他竟知道她喜歡粉紅色。

  只是他挑了這件露背無袖的禮服,一下大手在她手上遊移,一下又趁機往背上亂摸,今天晚上,動作多得討厭!

  「有人過來了。」她紅著臉,低聲警告著。

  「誰?」這傢夥色大膽大,不經意舉起手喝酒,手臂又貼著她的。

  「郊寶的王董。」她一顆心怦怦亂跳的,竟不想拒絕他的碰觸。

  言紀東微笑,一旋身,恰好看到來人逼近,「嗨,王董!」

  「言總裁,恭喜恭喜!」客套話陸續出籠。

  言紀東開始跟許多人寒暄聊天,方婕宇則一路追隨,總是在對方快到時提醒他對方的來歷與最近可以談的話題。

  她當然沒空吃東西,那魚子醬的味道重新在味蕾裡發酵,這樣的場合是她多年前所擁有與失去的,但現在她是個秘書,必須稱職的跟在老闆身邊工作,即使工作結束,她也不打算碰那些東西。

  既然不是自己身份可以享用的東西,那就別再碰了。

  至於愛情,恐怕是她更消費不起的奢侈品,輕撫上自己的唇,只是她還來得及抽身嗎?

  漫長的宴會持續進行,香港及內地的政商名流紛紛過來攀談,言紀東一貫的談笑風生,如魚得水。

  他聊到一半。突然拉住路過的服務生,「請給我一杯溫開水,給我後面這位小姐。」

  咦?方婕宇怔了下,服務生很快地注視著她,對她微笑,然後快步離去。

  「哈哈,言總對女人的體貼在業界是出了名的!身後這位是……」香港錦綢集團的彭經理也往方婕宇看去。

  「我的秘書。」言紀東驕傲的介紹。

  「漂亮!果然漂亮!」彭經理連連點頭,「氣質美女,與以往的女伴味道大不相同喔!」

  方婕宇只是回以端莊的微笑,她這輩子跟漂亮哪扯得上?

  「您也這麼認為嗎?」言紀東卻高興的跟彭經理談起她的的鼻子和鵝蛋臉……

  請不要把話題放在我的身上好嗎?方婕宇暗暗使著眼色。

  服務生適時的遞上水杯,她趕緊接過,找個借口暫時離開現場。

  因為她聽見言紀東的稱讚會覺得心花怒放,卻又不禁要暗罵自己單純,人家的甜言蜜語就能讓她忘記自己是誰。

  她不清楚言紀東在想什麼,但她好想告訴他,如果不能為她放棄整座森林,就別來招惹她。

  她是棵樹,一棵要別人願意為了她,放棄森林的樹。

  「方婕宇?」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極度狐疑的音調,在她左後方響了起來。

  她沒聽出來那聲音的主人是誰,不過這是商業場合,不論是哪位客戶或是模特兒都有可能認識她,當然,一般人都會稱她是方秘書。

  回過身子,她正掛著職業淺笑,只是差一點就僵掉了。

  是魏芸芸。

  「魏小姐,您好!」她欠了三十度身,「好像今晚一直沒在會場瞧見您,剛剛才到嗎?」

  她當然知道她剛剛才到,魏芸芸一向有遲到的習慣,就算這是她未婚夫公司的重大日子也一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魏芸芸打量著方婕宇全身上下,真是驚人的行頭,這身禮服不知道要多少錢?問題是,家道中落的窮酸女怎麼買得起?

  「我當然會在這裡噦,您真愛說笑!」方婕宇還是一徑的專業,「您的邀請函還是我寫的呢!」

  言紀東堅持每一封信親手寫而不用電腦打,這是誠意的表現。

  「你?」魏芸芸難以置信的望向她,「你為什麼會……」她突然有所醒悟般的瞪大雙眼,「你是紀東的秘書?」

  是的。方婕宇用微笑回答她。

  「總裁還不知道您來了,他正在跟錦綢的彭經理說話,我這就領您——」

  「你在他身邊做什麼?」魏芸芸打斷她的話,「為什麼特地當他的秘書?」

  「我不懂您的意思,人往高處爬,我當然選擇好公司待。」她不自覺的絞緊雙手,「我是個相當稱職的秘書,所有我待過的公司都給予正面的評價。」

  魏芸芸皺起眉頭來,她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十幾年不見的老朋友,不過,說是老朋友也太言過其實,畢竟她們交情是建立在方婕宇還是有錢人的時候。

  魏芸芸挑著眉,方婕字變得此過去還要令人驚艷,不是那種讓人目不轉睛的美,而是一種超脫的清秀。

  「對啊,我怎麼忘記你是個破產的千金大小姐了,」魏芸芸冷冷的笑著,「沒有錢的日子會不會很難過啊?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捱過來的呢!」

  「呵呵,其實比想像中容易,您知道,人為了生存下去是很堅強的!」方婕宇禮貌的回答著客人的問話,「我想重點在於認真工作、努力唸書,腳踏實地的過每一天吧!」

  「真是可憐,你說得好像很久沒有參加派對一樣。」魏芸芸繞著她走,為了看清楚她身上這套禮服,「可你卻有錢訂做這樣一套特別的高級禮服?」

  「不是我私人的錢,是公司出的。」她微微指向遠處的言紀東,「做為公務使用。」

  「公司?」魏芸芸也回頭看了言紀東一眼,「訂做這種高價位的衣服給秘書做公務使用?你在說笑嗎?這上頭的水晶全都是手工縫製,公司用得著為個秘書一擲千金嗎?」

  「我不清楚。」她頓了一頓,竟然有種想讓魏芸芸坐立難安的衝動,「是總裁安排的,我也是到三個小時前才看到這件禮服。」

  總裁親自挑選?魏芸芸不由得皺起眉來,她當然知道言紀東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性感多情、俊美愛玩,身邊永遠不乏女人。

  他們是同一種人,身邊的蒼蠅一樣趕也趕不完,婚前大家怎麼玩都沒關係,但她跟言家之間有著未公開的婚約,婚後自然就得收斂。

  她當然也喜歡言紀東,集溫柔、體貼與俊美於一身的男人,不會有人討厭,但這近一個月來,他就不再有任何花邊新聞傳出!

  她覺得非常不尋常,姑且不論他是不是轉了性,在她還沒找出原因前,就在這裡瞧見他的秘書是方婕宇,而他對他的秘書好到幫她添購行頭?

  幾個名嬡瞧見她就過來寒暄,不自禁的被方婕宇身上的華服給吸引了目光,這讓魏芸芸更加不是滋味。言紀東買衣服給女人是司空見慣,但他向來只負責刷卡買單,親自挑選衣服卻是頭一遭!

  「剛好你們來了,我跟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遠達的總裁秘書,方婕宇。」魏芸芸忽而提高音調,像是故意讓四周的人可以聽見她在宣佈什麼似的。

  「喔,您好!」千金們客套的點了點頭,對方的職業是什麼對她們來說不是重點,她們比較關心的是——

  「是言總裁的秘書啊?」

  「是啊,不知道你們對這名字有沒有印象喔?」魏芸芸挑釁般的看著方婕宇,「方婕宇啊,方利企業的獨生女,那個超奢侈的小公主,呵呵……」

  方利?這名字讓許多人覺得耳熟,像在哪聽過,畢竟今天是服裝界的盛事,來的賓客很多都從事相關行業,以方利當年在紡織業界的名氣,大家不可能徹底淡忘。

  「那個方婕宇?」附近有人想起來了。「我曾經參加過她的十六歲生日會,在日式的大宅裡!」

  「方利不是破產了嗎?」另一個人也想起來了,目光不由得往方婕宇身上聚焦,「你就是那個女孩?天啦,長那麼大了?」

  而且現在在當秘書,跟一股人一樣工作啊?

  「方小姐,我們當初還被你們倒了三百萬的帳耶!」有人當眾抱怨起前債來。

  方婕宇絞緊雙手,維持著已經僵硬的笑容。她要離開,破產沒錢不是罪,沒有必要這樣羞辱她!

  鎂光燈對著她響起,彷彿讓她驚醒似的,她朝著大家點了頭,邁開步伐就想要離開。

  突然魏芸芸親暱的勾住她的手,不讓她離去。

  「在場很多人你都認識,不一一寒暄一下嗎?」她昂著首,眼底是惡意的嘲諷。

  「不了,我們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不必刻意製造假象。」方婕宇也不客氣的還以顏色,「可以放開我了嗎?我還在工作中。」

  「我跟你們說,她現在很厲害呢,是力爭上遊的最佳典範!」魏芸芸跟其他名媛淑女說得煞有其事,「改天可以請她來跟我們分享她破產後自立更生的心路歷程,鐵定很勵志,你們覺得怎麼樣?」

  一票千金不由得笑了起來,其他人尷尬是尷尬,但卻也跟著輕笑。

  「我倒是覺得很需要。」意外冰冷的聲音自人群後頭響起,所有人往後張望,發現走來的正是言紀東。

  魏芸芸一瞧見他,立刻鬆開手把方婕宇往一邊推,忙不叠的迎上前去,想來個金童玉女大合照。

  方婕宇沒有心理準備就被往旁邊推,不由得腳步踉蹌,言紀東加快腳步上前去攙住她,讓魏芸芸當場撲了個空。

  「還好吧?」他關心問著。

  「你再扶著我就不好了。」她悄聲說著。

  「無妨。」他回過身子,看著被喧鬧吸引過來的人潮,還有正前方的魏芸芸。

  「我的秘書很精明的,她是既堅強又有腦子的女人……當然,在場沒有沒腦子的秘書吧?」

  全場一陣哄堂大笑,言紀東正緊緊握住方婕宇的手,任憑她如何想平和的抽手,他都無動於衷。

  「對我而言,我只知道方婕宇是個能力很強的超級秘書!」他拉著她往魏芸芸走去,「親愛的千金們,你們既美麗又靈活,但我打賭沒有一個人能勝任秘書這個職位。」

  竊笑聲悶悶的自人群中傳開,大家不敢笑得太誇張,但卻知道這是個事實。

  魏芸芸鐵青著臉,總覺得現在情勢不大對,沒必要把事情鬧大,但言紀東一點都沒有想收手的打算。他擺明站在方婕宇那邊。

  「借大家的手,給我堅強的秘書和同仁們一個掌聲,今晚的開幕酒會沒有他們,大家就不能看到這麼棒的一切。」他揚起手,眾人跟著他手勢一起喝彩。

  就連魏芸芸都不得不移動她的手。

  方婕宇靦腆的笑了起來,這掌聲似乎瞬間化解她的尷尬、屈辱,以及所有的不快與委屈。

  而握著她的大手加重了力道,彷彿在向她灌輸力量與表達支持。

第6章(2)

  整個活動到十點結束,言紀東帶著方婕宇在稍早前就先離開了。

  回到飯店後,方婕宇並沒有閒著,她在大廳裡等候最後一批特助們回來,親手送上大禮。

  每隻信封裡都有飯店的免費SPA招待券,以及兩千五百元港幣的獎勵金。

  所以特助們頓時神抖擻,從疲憊的狗變成雙眼晶亮的豺狼虎豹,哪看得見什麼疲態?

  接著娃娃突然跑了過來,賢美她今天的衣著跟美麗,而其他特助更是淡淡的鼓勵她,說有些人要是沒了錢就什麼都不會了,也不知道在驕傲什麼。

  方婕宇受到同事們的鼓勵與加油,只覺得很窩心,不過再怎麼溫暖,都比不上她左手掌心的熱度。

  剛剛,言紀東緊緊扣著她的手,那力道彷彿在跟她說:不要緊,一切有我。

  她覺得,遇到他,她就一點都堅強不下去了。

  回到房間樓層時,卻見著莎莉迎面走來。言紀東跟她說房號了嗎?是啊,他們是什麼關係,這不足為奇。

  心底像有根刺紮著,她才想禮貌的打聲招呼,卻發現對方是用氣急敗壞的步伐在走路,並且直接掠過她身邊,她只瞧見憤怒的神情和她眼角閃爍的淚水。

  奇怪?她以為莎莉該是甜蜜蜜的離開,怎麼好像很生氣似的?

  進了房間,她更傻眼了,她房間活像遭小偷一樣,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還被扔了一地。

  「莎莉搞的。」浴室門口倚了個男人,他已經褪去西裝,解了幾顆扣子,敞開著胸口。

  「你會嚇到我的,別擅闖我的房間。」她有點無力。這浴室走廊未免太方便了點。

  「我想你已經被這個景象嚇到了。」他聳了聳肩,「莎莉發現我們兩人的房間相通,便歇斯底里的衝到這裡翻東翻西。」

  「就算是吃醋也太離譜了。」她有些無奈,對於一直被人找碴的感覺受夠了。

  「說到底,都是為了這個。」他拿高一條閃閃發光的鑽石項鏈,「莎莉今晚跑來跟我撒嬌,要我買這條給她,說這切工跟品質多好多好,她戴上去就不想拿下來了……」

  方婕宇聞言,臉色難以控制的沈了下來。

  「所以你就把這條項鏈買下來?」她緊握住拳頭,這價值不菲的東西,就這樣送給女模?

  「嗯,我是買下來了,你不覺得它很美?」他挑著笑,凝視著她。

  「是很美。」她逼自己先做一個深呼吸,「然後呢?我以為你一擲千金,應該得到一些甜頭的,是因為後來聽到我住你隔壁,莎莉怒火中燒,才衝來我房間拿我的東西出氣?」

  言紀東有些錯愕,對她的話反應不過來,為什麼她像在生氣?

  「真是對不起,我立刻換房,並且把莎莉小姐追回來。」方婕宇冷冷下著逐客令,推著他離開她的房間,「我得先換衣服,請總裁先迴避。」

  「你在幹麼?」一觸及她的手,言紀東立刻反握住,「發什麼火?」

  「沒有。」她冷冷地別過頭,她心中有把火在燒,還越來越旺。

  她覺得自己氣得很無理,但一聽到言紀東把那條項鏈買給莎莉,還有他們可能會有什麼美妙的夜晚,她就控制不住的想發火!

  「你不高興我把鏈子買下來?」換他不悅了,他扣緊她的力道讓她有點痛。

  「我為什麼要高興?」她不可思議的擡頭瞪他,「該高興的是莎莉吧?那條鏈子又不是買給我的!」

  「就是買給你的。」他拉近了她,她一直沒搞清楚嗎?

  她驚訝的瞪大雙眼,一時聽不清楚。

  她?這條項鏈是他買下來送給她的?

  所以說,當莎莉來跟他討這條鏈子時,他卻出口說已經買下來,卻不是要給她的?難怪對方會生氣,可以想見當她知道自己和言紀東兩人房間相通,那更是火上加油了!

  「你跟莎莉說鏈子買給誰了?」她的鼻尖幾乎就掃過他的下巴,顫著聲問。

  「買給原來的主人。」他很高興方婕宇終於懂了,攤開手中的鏈子,放在她的頸項之間。「這是你的,不是嗎?」

  眼淚滑下她秀麗的臉龐,有點受寵若驚,望著眼前的男人,她真的再也無法掩飾為他加速的心跳。

  「我記得這是你十六歲的生日禮物,我沒參加,但有人拍了照。」

  他對這條鏈子很難忘記,在照片裡光彩奪目,「當珠寶商讓我挑選租借的款式時,我就注意到了。」

  雙手圈著她,他親暱的為她戴上這條久違的華麗項鏈。

  上一次她戴它是何時呢,是要拍賣出售的前一晚吧?她看著它掉淚,告訴自己這些不能當飯吃,守護活著的人比什麼都重要。

  「真漂亮。」言紀東很滿意似的,看著戴上項鏈的她。

  方婕宇低下,撫著那冰涼的細鏈。這東西現在還適合她嗎?應該比較適合魏芸芸吧,她們才有那個身份與資格,也有那個場合戴著它出席。

  「為什麼要破費?這不是小東西……」她雙頰酡紅,幽幽的說著。

  「因為你值得所有美好的東西。」他刻意彎身,用氣音在她耳畔說著。

  是的,小宇值得更好的。

  打從心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言紀東瞬間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沒有一個女人像這樣,讓他費盡心思的製造驚喜,讓他時時刻刻想要關懷。

  對她,他一開始是欣賞她的堅韌,讚歎她的俐落,然後當她陰錯陽差的住進他不容任何人居住的大宅後,他更進一步的認識她。

  為了奶奶,她再累也要自己苦撐下去,不懂照顧自己,只想給家人最好的,這樣的她令他心疼、激賞,渴望好好的守護她。

  所以他推拒掉所有浮華的約會,寧願跟她共進晚餐,陪她一起照顧奶奶。

  他,早就戀上了她。

  臉頰貼上她的,言紀東自然的擁住了她,他們摩挲著彼此,而大掌在光裸的背上輕撫著,極具挑逗的自後背順著脊骨,一路往下……方婕宇被這挑逗刺激得身子僵硬,整個人顫了下。

  下一秒,言紀東吻著她的肩後,然後啪的打開她後頸上的鉤子。

  方婕宇緊張的睜眼,只能任由他擁抱著,感受著鉤子被打開,禮服的高領處鬆了開,然後他輕柔的把手移到她肩臂處,一寸一寸的把她的禮服給拉下來。

  無袖的禮服很好卸除,當她前絢那塊布順著言紀東靈活的手往下褪至腰際,鑽鏈的冰冷立刻貼上她的肌膚,她不由得打了陣哆嗦。

  直到這一刻,言紀東才止住動作。

  真美……他以讚歎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嬌小、內斂,不算沈魚落雁,更不及閉月羞花,但卻用那堅強的特質,讓他眼裡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

  他現在,急切的想要這個女人,身與心合而為一,真心的只要一個人。

  方婕字昂首,她的臉龐已透著嬌嫩的粉紅,雙眼藏不住羞怯,卻凝視著他的唇,然後悄悄的迎上前去。

  她渴望言紀東的吻。

  她渴望被他的唇包裹住,與他唇舌縋綣,她更渴望能觸摸他淺麥色的肌膚,甚至是那起伏的胸膛。

  如果可以,她想吻上他胸前的每一寸、吻上他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

  言紀東的吻自溫柔轉為激烈,他的手貼著她柔滑的背,順著她婀娜的曲線往下,來到渾圓的臀部,觸及那隱形拉鏈。

  他忽地止住動作,捧起她的臉,在進一步前,他希望徵詢她的同意。

  一下又一下的吻著她的唇,他的另一手依舊貼在她的臀部上。

  「再下去,我不會停手。」他微喘著氣,看著她因他而腫脹的唇。

  方婕宇的纖手抵住他的胸膛,緩緩的後退兩步,幾乎是離開他的臂彎當中。

  言紀東有些錯愕與失落,他全身宛如著火,熱切的想要她。

  她站立著,專注的凝視著他,然後雙手往後,親自把拉鏈給拉了開。

  就在言紀東面前,她褪去這件粉紅色的水晶晚禮服,水晶互擊敲出輕脆的聲音,宛似天籟。

  她就站在他面前,全身上下只著了件丁字褲,和那條璀璨發光的鑽鏈。

  言紀東覺得,他這輩子沒瞧過這麼美的東西。

  方婕宇把禮服往一邊扔了去,她總覺得世上有很多事情需要仔細思考,但現在,她什麼都不想去想。

  她愛言紀東,愛到寧願是森林裡的一份子。

  因為如果堅持做那棵樹,一輩子都得不到他的觸碰。

  言紀東上前一步,竟接過那件禮服,他將禮服擱在她眼前,然後細心的將它拉整,再在高領的圈狀布料後頭,拉起衣服的標籤。

  「Princess」,標籤上繡著她熟悉的字眼!

  那是她生日會上穿過的禮服!是父親送給她的真絲布料,由法國設汁師為她量身打造的公主系列禮服,因此標籤上繡著「Princess」的字樣!

  她是方利的公主,在破產前,她所有的禮服上都繡有「Princess」字樣,代表專屬於她;破產後,這件禮服頂著設計師的名氣被高價賣出,她以為這輩子再無緣見到它了,沒想到——

  「我請人挖空背部、裁掉袖子,再找同樣的布料接上裙擺,水晶可以遮掉接合的痕跡。」他瞅著她驚愕的臉,「幸好你沒長高太多。」

  「這是我的禮服?」言紀東把它買回來了?「你從哪裡……」

  繼那條鑽鏈之後,他又買回對她意義重大的禮服?

  「全歸功於設計這禮服的設計師名氣太大,買走禮服的買家小心翼翼的保存著,我才得以憑借上頭「Princess」的字樣尋著它。你喜歡嗎?」對他而言,這才是重點。

  幾乎不需思索,方婕宇深吸一口氣.往前就摟住了他,激烈的吻住他。

  他緊緊摟住她,俐落的往床上移去。

  他吻上她的頸子、鑽飾,落在她白皙的雙峰上,大手在全身每一寸肌膚遊移,撫摸著她纖細的腰肢,往下移到那修長的腿。

  他很想慢慢的珍惜她,但她的腿正纏著他,她的雙手也摟著他。

  他幾乎沒有辦法再忍受,就把自己埋進她相同滾燙的體內。

  他遇上阻礙,也突破了它。

  這讓他倏地靜止,為了不讓她有任何不適的痛楚。

  「我沒有……叫你停。」她嬌喘不已,雙手緊扣住他的頸子,將自己的身體更迎上前。

  這舉動幾乎讓他發狂,他狠狠的吻住她。

  扣緊她的身體,實現著他幾乎是盼望已久的慾望。

  他被她的炙熱包裹著,她為他的柔情而陶醉,他們都知道這個夜晚將會多麼令人難以忘懷。

  夜還很長,很多事情可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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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32:10

第7章(1)

  在她第一次達到極致的愉悅之後,錯落的吻開始落了來,她還有點迷濛,胸前就有人在製造烙印。

  她甚至來不及表現嬌羞的一面,就先感受到體內言紀東的慾望勃發。

  第二次他就真的花時間「慢慢來」,讓她完全無法招架,只能任由情慾攻陷,然後渴切的想要他。

  當他在她體內時,只是瞧著他,她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縹緲感,她是在作夢嗎?一切都輕飄飄的,心窩被滿滿的幸福塞滿,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

  然後她在歡愉後睡去,迷迷糊糊的聽見水聲,過了一會又被人往浴室抱去,朦朧中她看見裡頭點滿蠟燭,經過鏡子前,她才發現一絲不掛的言紀東跟相同的自己,一瞬間她清醒了,尷尬的鑽進他懷裡。

  貼著他的胸膛,感受他陣陣笑聲牽動胸膛的起伏,他為她取下鑽鏈,然後將她放進有著蘭花香的泡泡浴裡。

  她被溫熱的水包圍著,完全不敢看坐在一旁赤裸裸的他。

  他看著緋紅從她的臉一路蔓延到胸前,卻什麼也沒做,只是更加性感的凝視著她,她不敢對望,怕只要一眼就奪了她的心魂。

  但是他後來「很好心」的怕她尷尬,所以乾脆一起坐進浴缸裡。

  然後……她記得浴室裡的回音好大,她卻一直無法克制的叫出聲。

  至此,言紀東總算是放她一馬,她被浴巾裹著放上床,那巍峨的身軀貼著她擁她入睡,她幾乎沒有跟任何人共枕過,但感覺一點都不壞。

  在搭機離開香港前的時間裡,他們只是待在飯店房間,一有空就是親吻與撫摸,晚上幾乎都在做愛,她沒辦法拒絕他的熱情,也不能抗拒自己的慾望。

  被言紀東擁抱著,真的會讓她覺得這輩子已經足夠的錯覺。

  然後她好像養成習慣,就算回來了,她還是喜歡枕著他的手臂睡覺。

  一根手指不懷好意的自她肩頭滑下,挑逗似的一路到她手肘,她不動聲色的騰出左手打掉,側首白了他一眼。

  「不要亂來!」她用唇形說著。

  「為什麼?」他倒是很自然,「剛剛出門前也不讓我吻你。」

  「奶奶在看啊!」她紅著臉,這傢夥行徑越來越明目張膽。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奶奶不會見怪的!」言紀東直接勾住她的腰往身邊攬,「我看不習慣的是你吧?嗯?」

  「幹麼啦!」她慌亂的抵抗著,「司機!司機在看!」

  「他習慣了。」他說得自然,瞧著頸間空隙,直接吻了下去他習慣了?是啊,這部車內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跟他打情罵俏過,司機要是不能做到眼盲耳聾,怎麼待下去。

  從香港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早過了她承諾他搬出去的期限,不過他們極有默契的誰也沒有再提起。

  現在出席公眾場合時,他總是會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身為女人當然會很開心,因為至少言紀東再也沒有跟別的女人約會,也沒有跟誰舊情復燃,他們維持固定的生活習慣,一起上下班,一起生活,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

  然後半夜,她還會爬到二樓去找他。

  搞到奶奶後來直接叫她到二樓去睡,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

  但身為秘書,她就非常的尷尬了。她在工作上試圖維持專業水準,但這男人人前人後毫不避諱,總是用昭告天下的方法告訴大家他們一定有關係,搞得她心亂如麻。

  希望他記得,他是言紀東,過往有數不清的女伴、名模,甚至還有個魏芸芸。

  她享受他給溫柔,卻仍有種不踏實感,她害怕自己只是他那片森林裡的過客。

  「別鬧!」她越想心情越不好。

  言紀東當然注意到她突然沈下的臉,偏偏故意勾著她不讓她閃躲,他喜歡跟她把話說明白,不喜歡她生悶氣。

  回想著方纔的對話,他很快察覺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讓她在意的話。

  「你又在生氣?」他放柔了聲音。

  「別哄我。」她輕歎口氣,「我遲早會習慣的,只是你得給我時間。」

  「習慣什麼?」

  「習慣我不是你唯一的女人。」她笑得有點淒涼,「我本來該守住界線的,是我自己不想後悔……但既然我選擇了,我就會去調適。」

  言紀東睨了她一眼,對她的言論相當的不以為然。

  他不否認他過往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但那不代表他不會擁有唯一。

  總是會有一個值得他用真心去付出與對待的女人,他以為方婕宇應該感受得到他對她的特別與重視。

  「我不懂該調適什麼?」他微慍,撫弄著她的耳環。

  「你說呢?我總不能把所有的情感都投注下去吧?」她有點難受的撫上他的臉:「我很怕受傷,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害怕。」

  「那你就要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他壓住她的手,那眼眸裡透出的是一種肯定的耀眼。「除了你,我不想要別人。」

  方婕宇有些驚愕,她不知道言紀東會是做承諾的人?

  之前他跟莎莉或其他女人調情時,從來也不見他回應任何關乎承諾的事。

  這讓她更害怕了!

  害怕萬一她信了,最後又成一廂情願怎麼辦?

  言紀東是她擁有過最美好的事物,她不能再承受屬於自己的東西又一次被奪走!

  「早啊,兩位!」還沒進辦公室,娃娃就賊頭賊腦的站在外頭打招呼。

  「早……」有別於言紀東春風得意的樣子,方婕宇倒是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你幹麼笑得那麼噯昧?」

  「嘿,看過早報了沒啊?」她雙手放在身後,想必手上拿的就是報紙。

  「沒有。」言紀東也沒有,他們早上在餐桌討論要不要幫奶奶辦畫展,在車上時他又動手動腳的,沒時間看。

  「登登登登!」只見娃娃刷的把報紙攤開,「我們方秘書特寫上報啦!」

  咦?方婕宇錯愕非常,集中視線瞪著全版的新聞看。

  滿版全是她的照片,從小到大都有,連十六歲的生日會照片都挖得出來?最大張的是香港開幕酒會時她穿著那件粉紅色禮服,身邊站著言紀東,而他該死的正緊握她的手!

  她螓首低垂,粉頰嬌羞,淺淺的笑漾在嘴角:斗大的標題寫著——方家落魄千金,攀上花心少東!

  「有沒有搞錯!」她尖叫起來,一把搶過報紙,「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還有雜誌耶!上面拍的是你們一起上班的樣子。」娃娃祭出雜誌,那彩色的頁面拍的是他們手牽著手一起上車的模樣。

  天啦!為什麼會有這種事?媒體為什麼要挖她的過去?她憤怒的看著報紙上的報導,從她是方利的千金開始,週歲時她父親為她舉辦多盛大的慶生宴,接下來每年都有奢侈的生日宴會,宣佈破產那年,還送給她一條價值一億元的鑽鏈!

  前頭陳述她過去的奢華,然後再挖出她後來的生活,每一個打工的地點與性質,全部被寫得清清楚楚。

  「這張拍得真好。」言紀東來到她身邊,指著那張她穿著粉紅禮服的照片。

  「娃娃,你打給這家報社,問有沒有這張照片的電子檔,請他們把原檔傳過來。」

  「喂!」她不可思議的瞧向他,「他們都寫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情要照片?」

  「我覺得很好看啊,尤其我喜歡你這種含蓄的嬌羞樣。」他的重點還在照片。

  「言紀東,這是挖我隱私,而且連我們住在一起的事都寫了!」

  他瞧著她難得的高分貝,竟只是微微一愣,然後說了句「好可愛」,就輕扣她的下巴,當眾啾了一下。

  「我想大家都知道。」他聳個肩,目光掃視大家一圈,再回過身子,吩咐一聲,「咖啡麻煩了!」接著走進他的辦公室。

  氣、氣死她了!她才在為報章雜誌的揭人隱私生氣,現在他又當這麼多人的面吻她?她都不知道該氣哪個了!

  「我們是都知道啊!太明顯了吧?」娃娃還幫忙補充,「你們一起上班的那一周就知道了。」

  「是啊,香港行還特地提早三天去,想不發現都難。」另一位特助如是說道。

  「回來後更是熱情如火,看了都快被烤焦了。」

  咳!方婕宇紅了臉,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同事們,千錯萬錯都是言紀東的錯,他根本沒在避諱。

  她疾步走進辦公室裡,躲掉後頭吃吃竊笑的一群。

  「這下糟了。」她把咖啡杯重重的放在他桌上,「我會被電話煩死!」

  「你每天都需要接很多電話不是嗎?」言紀東維持輕鬆姿態,讓方婕宇為之氣結。

  「你明知我在說什麼,我指的是你那些女朋友的電話!」在公司裡,她一向保持著上司下屬的界線,就算再生氣還是努力表現平和。

  「女朋友?」他終於停下手邊的事,擡起頭朝著她一笑,「不正站在我面前?」

  方婕宇難掩驚喜,怒氣莫名其妙被澆熄了一大半。女朋友?這句話從言紀東嘴裡說出來真彆扭,她從未以女朋友自居,是因為不敢奢望。

  但聽見他親口講出來,挺舒服的。

  「我不敢當。」她最後還是聳了聳肩,一笑置之。「現在娃娃在幫我過濾電話,你幫我想個辦法解決這件事。」

  「為什麼要想?這上面寫的、報的,是事實的我們改變不了,不是事實的我們無力改變。」他指了指雜誌上的照片,「反正你住在我那是事實,沒什麼好隱瞞的。」

  「你說得容易。」她大歎一口氣,這男人根本事不關己,「你那群女朋友才不會那麼容易放過我。」

  「她們不是我的女朋友!大家逢場作戲,好聚好散,今天要是我突然沒了錢、沒了身份地位,你說她們還會是我的女朋友嗎?」他意有所指的瞥了她一眼,「這點你比我清楚。」

  她瞭然於心的微笑,這方面她的確是前輩,感受得很徹底。

  「那我呢?」她自嘲的向他問起自己。

  「你是因為我的身份才跟我在一起嗎?」他反問,但臉上卻掛著泰然的笑容,彷彿早就知道了答案。

  如果她是為了錢,只怕她會為他那迷人的笑容而感到心虛。

  如果她不是,她就會因為那笑容而趨上前親吻他。

  所以她難得俏皮的側首,接著繞過辦公桌,走到他的面前,彎了身,給了他一記深長的吻。

  她不是,愛上他的理由說不定不超過五個,但她可以說出一百萬個不愛他的錢的理由。

第7章(2)

  言紀東望著她湊過來的唇,毫不猶豫的吻上,除了因為那唇瓣柔軟可人外,重要的是這個吻的意義——一個真心不愛他的錢的女人。

  為什麼他敢這麼肯定?因為他從她清澈無偽的眼中瞧見她對他的真心真意,他不會說她視金錢如糞土,但可以肯定的是,曾經從天堂摔落的她,對於錢財這種東西看得比別人透徹,所以她不執著。

  善於演戲的人很多,他從小就面對這些人,所以真與假,他有本事辨認。

  方婕宇,對他是赤裸裸的真心。

  她總是貪戀不捨的離開他的唇,一直都是如此,把她的依戀和愛意付諸行動,戀著他的身體、他的吻、他的擁抱,每一次都是那麼的捨不得離開。

  「就算你現在變成窮光蛋,我可能還是會愛你。」她捧著他的臉,唇順著他的臉部線條畫過。

  錢這種東西,必要,但不重要,有錢能建造美夢,不過更能打造虛幻。

  她曾經過得很好,奢侈到讓眾人羨慕,既然已經有了經驗,在短短的人生中,就不需要再來一遭了吧?

  「可能?」這話聽起來真讓人受傷。

  「因為要看你的表現啊!」她輕笑起來,「你可以到我公寓來跟我和奶奶擠,奶奶反對的機率不大,但你得跟我省吃儉用,還得去工作付房租。」

  「這很難嗎?」他挑眉,不滿她彷彿在質疑他的能力似的。

  「很難!」她竟斬釘截鐵回他,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子,「放下身段去找工作,跟你坐在這麼高的樓層工作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景。你在高處是一呼百應,多得是資源讓你用,但在醫下工作的人,那是拚死拚活,卻不一定攢得到錢的辛苦。」

  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大概很難想像吧!

  「或許不會那麼糟,畢竟我還是有我的工作經歷,我有商業頭腦、有人脈,還有經驗!」他冷不防的把她給拉下來,往自己大腿上坐,「跟你不一樣,你那時太小了。」

  或許吧……人生有太多或許,不是誰能掌控的。

  只是她確定,今天言紀東要是真的窮途末路,她還是會張開雙臂歡迎他。

  「我可能要嚴加注意,千萬不能破產。」他低低的笑著,並不是在嘲笑她,「這樣我才能夠給你更多東西。」

  「我不需要什麼,你不要買太多東西給我,我會被慣壞!」事實上,她一度想把鑽鏈還他,但是那條鑽鏈之於爸爸,就像那棟日式祖屋之於奶奶,都是他們割捨不掉的東西,有太多意義存在,所以她捨不得。

  「我難得想灌溉一棵樹,麻煩這棵樹乖乖的讓我施肥就好。」他若無其事的,宣告了某爆炸性的宣言。

  方婕宇沒有聽漏這句話,她帶著詫異的眼神回頭瞧他,言紀東也正凝視著她,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夾帶著攝人的性感,以及那始終如一的魅惑笑容。

  他是刻意說出那句話的嗎?他真的願意為了她放棄那一座森林?

  心裡帶著驚喜又夾著狐疑,她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

  「你真的願意為了一棵樹而放棄一座森林嗎?」她側過身子,很認真的問著他,「別給我模稜兩可的答案。」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森林了……」他撫過她的柔荑,再輕握住,「我一直都在某一棵樹的身邊。」

  她真不該相信這樣的甜言蜜語!方婕宇這樣告訴自己,可她整顆心欣喜若狂,那份喜悅想從腦子、細胞,甚至連毛細孔裡迸出,最後集中在她的喉頭,她竟然會為了這樣的事情想尖叫。

  鑽鏈回到她頸子上時,她沒有這樣的狂喜;看見禮服回到她身上時,她也沒有想跳起來的衝動,相較於現在,得到言紀東唯一的愛,竟讓她暈眩到無可自拔。

  她還是什麼都沒說,跟言紀東比起來,她的口才差多了,但她懂得用行動訴說心情,用力的摟住他的頸子,她緊緊的抱住他,然後狂亂的吻著他的額、臉,還有唇。

  極喜的心靜伴隨著淚水緩緩流下。

  她緊抱著他,用力抹去淚水。

  言紀東珍惜的回擁著她,感受著她的體溫與喜悅,他對於這樣被一個人深愛著,才是一陣百感交集。

  他的家是空冷且孤寂的,沒有父母親,只有傭人;他的世界是用繁重的教育、上流社會的交際禮節,還有冰冷和虛偽所織構而出。

  長大後,他的世界充斥著的東西改成爾虞我詐、交際應酬,然後是應付趨之若騖的美人,玩著不使用真心的遊戲,不知不覺中,他走上跟爸媽一樣的路。

  所謂的名媛千金只是比那些渴望麻雀變鳳凰的美女們含蓄些、有禮些,但脫下表面的客套,考量的全是對方末來對自己的助益。

  但是方婕宇這個在困境中力爭上遊的女人,融化了他的心、給了他幸福,還給了她那顆不造作的心。

  她是上天賜予他的幸福,遇到她他才瞭解,碰到對的人,就算放棄一整座森林都值得。

  因為他只需要愛著一個人就可以了。

  「謝謝你愛我。」他的唇埋在她肩上,聲音有些悶悶的,「謝謝你讓我愛你。」她笑了出來,甜得快能搾出汁。

  「雖然我們現在都想找張床,可辦公室裡真的少了張。」言紀東一臉哀怨惋惜的樣子。「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方婕宇飛快地離開他的腿,再慢一點,他的手又不知道要伸到哪兒去了。「我要去工作了!」

  紅著臉,她不忘羞赧的推了他一下,實在是亂來,現在是上班時間耶!她有成堆的工作要做,下個月台灣的旗艦店開幕,一樣不能輕忽。

  言紀東當然瞭解她的個性,如果方婕宇今日不是這樣公私分明又戰戰兢兢工作的人,他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

  他讓她回到工作崗位上去,悄悄的打開辦公桌的抽屜,那裡頭有著一本記事本,記載著曾經屬於方婕宇珍愛,但後來被拍賣掉的物品清單。

  討好女人,只要順著她們的意,讓她們拉著去名牌店採買,結帳時拿出信用卡,就可以得到她們喜悅的笑容與熱情的吻。

  而稍微用點心,送花、送禮物,把日期釘上行事歷,手機都會自動提醒……唔,之前方婕宇剛來時,這些事她都會幫他處理好,也就更不必費心了。但是,讓他主動費心去思考,要送一個別出心裁的驚喜,就只有對方婕宇了。

  他第一次打從心裡想讓一個女人因為物質以外的事開心,就是她從二樓衝下來的那一刻起。

  她散亂著頭髮、蒼白著臉色,看見他提早返台,雙手絞著衣服,豆大的冷汗從頰旁掉落。

  他不想讓她傷心,所以他沒有報警、斥責,接著甚至答應讓她們祖孫再借住一個月。

  她以為他是個善良而捨不得讓老人家失落的人,事實上,他只是不想看見她難過的模樣。

  他第一次送一種無形的東西,卻可以得到一個女人打自心底的歡欣與感謝。

  然後他注意到她務實的習慣,也注意到偶爾經過專櫃的櫥窗,她會慢下腳步,稍微瞥了幾眼便轉開頭,然後他們在陽台聊天,奶奶憶起舊往時,她只是掛著淺淺的笑容,似乎不想碰觸那段過去。

  因為那回憶是愉悅後的慘痛,所以她避免去接觸。

  可他知道,她一定想再吃曾嘗過的美味,或再穿上柔軟的絲質衣裳,以及再看到曾經珍惜的東西,一如她們對祖屋的懷念。

  所以他開始尋找,尋找關於她深具意義的物品——她穿著粉色禮服慶祝十二歲生日那年,是他唯一一次以賓客身份進入那棟日式大宅;她十六歲生日時,外界認為代表奢華無度的鑽鏈,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樣東西。

  還有,她的鋼琴、小提琴,以及許多極具紀念價值的東西。

  他一樣一樣,暗中設法找到買主,再買回來。

  這過程中,他懷著從未有過的欣喜,然後他意識到,他從未主動想幫過去的女伴做些什麼,獨獨為她,有種想寵壞她的衝動。

  她深深的吸引了他,用她的堅強、恬靜,她那份內斂的美叫他依依眷戀。

  他甚至想與她建立一個屬於他們的家,守護她,也守護她珍視的奶奶。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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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33:22

第8章(1)

  中午時分,想出來透口氣,方婕宇好不容易甩掉言紀東那個牛皮糖,一個人出了公司,到附近的飲料攤去買飲料。

  「方小姐!」零星的狗仔還守在樓下不走,「你跟言總裁同居多久了?你們有打算要結婚嗎?」

  「方小姐,你跟言總裁是認真的嗎?他現在還有一堆女朋友你知道嗎?」

  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甚至他所有女伴的名字她都能倒背如流呢!

  但她相信紀東,他不但跟她們幾乎都斷了聯絡,而且現在二十四小時都在她身邊。

  那些不是女朋友,只有你才是。他是這麼說的。

  方婕宇只是回以微笑,偶爾說幾句辛苦了,她也越來越會應付這些狗仔。

  警衛很快就上來阻擋,言紀東派的保鑣也衝了上來,阻擋仍欲追上前的狗仔記者。

  感覺被人盯著瞧的方婕宇愣了下,不覺回頭瞥了眼,怎麼覺得後頭有人跟著似的?

  沒看到什麼可疑人物的她莞爾笑笑,應該是多心了吧?

  採買完畢,保鑣也幫她拎了一大袋,搭電梯上樓才轉進特助區,娃娃立刻衝上前來。

  「方秘書,你先不要進去。」一票人慌張的點了點頭。

  「怎麼了?」她狐疑的往走廊底看,有誰來了嗎?

  「名模莎莉在裡面!」娃娃一臉驚恐的扳起手指,「主播賈思佳和演員莊柔柔也一起來了。」

  「喔……」方婕宇沈吟了幾秒,掛上笑容,「飲料拿去分了,身為秘書,我得進去一趟。」

  「方秘書!」娃娃急著擋住她,「你一進去,她們矛頭馬上會指向你耶!」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進去。」

  「總裁說要我們攔著你。」真不愧是羨慕死人的一對,總裁早就料到方秘書會想進去了。

  哦?方婕宇挑了挑眉,為什麼紀東不想讓她進去?

  她頭一甩,還是直直往走廊底而去。

  「你是說真的?」莎莉尖叫的嗓音傳了出來,迫使方婕宇止住步伐,站在門外。

  「我跟你們之間沒有任何承諾,我也實在不瞭解你們為什麼來這裡……興師問罪?」言紀東淺笑著,坐在位子上頭,輕鬆的看著圍繞在他桌邊的三位美女。

  「我不相信。」賈思佳不可思議的嚷著,「那個方秘書長得一點都不漂亮,而且還是個很無趣的人,你怎麼可能會看上她?」

  「誰說她無趣?」言紀東的笑裡帶著眷戀的柔情,他的小宇是非常有趣的人呢!

  逗弄她時,特別有趣。

  「紀東,親愛的,你是認真的嗎?」莊柔柔趕忙黏到他身邊,吳儂軟語,「如果你私下要約我,我還是OK的喔!」

  「別再喊我親愛的了,萬一小宇聽到,我怕她會生氣。」他倒是好聲好氣看著莊柔柔,「而且我也不可能再約你,或是你們任何一個人了!」

  「言紀東!你的意思是說,」莎莉緊咬著唇,生氣時依然難掩美麗,「你要跟我斷絕關係了?」

  「是跟你們所有人。過去大家都相處得很愉快,我也很謝謝各位。」言紀東從容的站起身,「但現在我名草有主了,因此大家就做朋友即可。」

  邊說,他邊推著女人們往外走。

  「你真的喜歡那個醜不拉幾又沒有魅力的女人?」沙莉依舊感到不可思議,執拗的喊著。

  在香港那夜,言紀東告訴她他把項鏈買下來送給原來的主人時,她還不知道那個人就是方秘書,等報章雜誌挖出了方婕宇的過往,她才恍然大悟,也覺得丟臉、不甘心極了!

  她是哪一點輸給方婕宇?沒有!她身材婀娜人又美,那個秘書根本連渣都比不上她!

  「莎莉,注意你的口吻。」言紀東微微斂了笑容,該是多情的眸子瞬間冷凝,「你說的,該不會是我唯一的女人吧?」

  唯一……曾幾何時,言紀東會對誰用到這個詞了?

  「你眼光太差了!」莎莉羞憤的往外踱去,一開門,就見到站在門外的方婕宇。

  不好!言紀東暗暗叫糟。都跟娃娃交代攔下她了,怎麼辦事如此不力呢。

  「你在外面偷聽嗎?」賈思佳也惱羞成怒了,「你這女人真下流,有偷聽的習慣嗎?」

  「我剛好走到這來,想為三位小姐服務一下。」方婕宇皮笑肉不笑,「想不到大家這麼快就要走了啊?」

  莎莉忿忿的再打量她一次,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言紀東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你會後悔的!」她回頭瞪著言紀東,「選擇這樣的女人。」

  「選擇她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明智的事。」他笑了出來,這陣笑讓三位美人更是羞憤難當。

  她們魚貫走出,火冒三丈,外頭的特助們還繼續加油添醋、揚風點火,氣得她們七竅生煙。

  言紀東上前一步,試探的把手擱在方婕宇的腰際,再輕柔的將她摟進懷裡。

  很好,沒有掙扎,那表示沒有生氣。

  「選擇我值得嗎?」她竟嬌媚的低下頭,臉上是掩不盡的笑意。

  「沒有比你更值得的事了。」他多情的吻上她的頰畔,然後是柔軟芳香的唇。

  只要看見她,他就會禁不住的笑。

  只要摟著她,他就擁有數不盡的幸福。

  只要撫摸她,他內心就會有盛載不住的滿足。

  說什麼也要擁有她一輩子。

  時序即使已經進入九月,陽光依舊炙人,方婕宇走進便利商店,想來杯咖啡,偷個浮生半日閒。

  由於台北開幕儀式需要伴手禮,雖然有幾家名牌業務拿著目錄上門供君挑選,但方婕宇覺得有些自創商品也挺有創意的,於是決定親自走訪一趟;下午有場聽取各部門報告的重要會議,言紀東無法分身,所以他派了車給她,她卻拒絕了。

  不能把享受當習慣,她時時告誡自己。

  自己一個人走在路上並不奇怪,只是今天一整天,她總覺得後頭有人盯著她似的。

  昨天中午下樓去買飲料時,似乎也有這種詭異的感覺。雖然覺得自己多心,但還是不大自在。

  她挨著便利商店落地窗邊的小桌子坐下來,打算偷閒個十五分鐘,反正時間還綽綽有餘。

  只是剛坐下來,她就愕然發現對面走來一個身著白色洋裝的美女,臉上戴著香奈兒超大墨鏡,怒氣沖沖的朝著她走來。

  魏芸芸?方婕宇認真的瞧著,真的是她!難道這兩次跟在她後頭的是這位千金大小姐?

  只見魏芸芸站定在落地窗前,隔著那扇玻璃與她對望,旋即摘下墨鏡,腳跟一旋就進了便利商店。

  「魏小姐?」她詫異的站起來,以示禮貌。

  魏芸芸二話不說,就往白色小桌上扔下她看過的那本雜誌,頁面當然就攤在那篇報導上。

  「這是怎麼回事?」她質問著,手指戳著雜誌,「上面寫的都是真的嗎?」

  「您是說哪一部分?」如果是十六歲之前的她,那魏芸芸當然知之甚詳。

  「還有哪一部分?就你跟紀東住在一起是真的嗎?」魏芸芸直覺方婕宇在裝傻。

  沒打算說謊,方婕宇點了點頭。

  「為什麼你們會住在一起?那天在香港,還說什麼你是秘書、要工作才能溫飽?講了那麼一堆大道理,請問你是在做什麼工作啊?」她咄咄逼人的問著。

  「秘書。」她當然知道魏芸芸暗指什麼,但她依舊和顏以對。

  想到過去她有可能也是這樣的個性,就覺得有些羞愧。

  「少跟我秘書來秘書去的!你以為紀東真的愛你嗎?你應該知道,他有數不完的女朋友,不要以為你多厲害!」魏芸芸低聲嘲弄著。

  事實上,她很慌,因為連她都沒在那間大宅裡過過夜,結果方婕宇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住在那裡?

  又耳聞名模莎莉在香港開幕儀式當晚被甩,哭哭啼啼的從言紀東房裡出來,說是撒嬌討鑽鏈討不著,還發現言紀東跟那其貌不揚的女秘書住在只有一間浴室相連的隔壁!

  接著,她想起來莎莉那晚走秀時戴的項鏈,是方婕宇十六歲時的禮物,當年她就一直很想要,只可惜被別人搶先一步買走,當她跟珠寶商洽談時,對方告知她那條鑽鏈已經被買走了。

  是言紀東買走它,沒有給莎莉,那他是給了誰?

  這幾天更傳出主播賈思佳也公開跟朋友說,她跟言紀東沒有關係了,他徹底甩了她,甚至跟其他的女伴也斬斷了關係!

  就為了個其貌不揚的秘書,她這輩子熟到不能再熟悉的方婕宇!

  「我從來沒有以為自己很厲害。」方婕宇淺淺笑著,「我也從來沒有想要勾引總裁的意思。」

  魏芸芸挑高眉,瞪了她一眼。

  「最好是!證明給我看啊,我要你立刻辭職。」魏芸芸根本就不信。

  「我愛上了他。」方婕宇下一句,對著她說出驚人之語,「沒有意外的話,我們是兩情相悅。」

  魏芸芸瞪大眼睛,她握緊粉拳,要不是這是公開場合,她是有名的社交名媛,現下她絕對甩方婕宇一巴掌!

  「你為什麼要這樣?搶我的男人!」她低吼道:「我哪裡礙著你了?」

  「這是我要問的你吧?你從一開始就一直針對我。」從在香港遇見開始,她對她說話就沒客氣過。

  「我就是喜歡針對你!」魏芸芸倒是不以為忤,「只要看見你,我就一肚子火!礙眼極了!」

  方婕宇瞧著她,實在很難想像,她跟當初繞在自己身邊的魏芸芸是同一個人!

  「以前你可不是這樣講的。以前你總是拉著我說,有我這樣的朋友真好,你可以到大宅裡玩,還可以看見最新款式的衣服,甚至可以拿到最好的衣服!」她提醒道。

  「你說的是上個世紀的事了吧?」魏芸芸嗤之以鼻的哼了聲,「你要不是方利的千金,誰會在你身邊啊?一個都不會有!」

  「我想也是。」她倒是泰然,「一旦破了產,你們就避之唯恐不及了。」

  「我還沒提你們家害人,你敢跟我提以前?」她高傲的撥弄著頭髮,「要不是我父親有先見之明,先把股票給拋售出去,不知道我們會給拖累成怎樣!」

  「那是我父親把魏伯伯當朋友,才告訴他周轉不靈的狀況。」也想順便調度點資金,希望能撐過那個難關。

  當然魏伯伯並沒有借錢給她父親,先推說自個兒公司也有困難,然後避不見面,開始拋售股票,跟方利斷得一乾二淨,全身而退。

  「商場上沒有朋友。」魏芸芸決絕的下了結論。

  「或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不懂得真心待人。」才會沒有朋友。

  「或許是你太天真。方婕宇,都二十七、二十八了,不要再抱持以前那種愚蠢到家的想法好嗎?」魏芸芸臉上掛著冷笑,彷彿打從心底瞧不起她,「言歸正傳,你辭不辭職?拜託你離開紀東、搬離他家,越遠越好!」

  「做不到。」她幽幽的開口,「你或許可以去跟紀東談談。」

  「方婕宇!」魏芸芸怒瞪著她。為什麼事隔多年,這女人會再度出現,還成了她的絆腳石?「你看過今天的報紙了沒?我跟紀東是有婚約的!不是你區區一個秘書就能夠左右局勢的!」

  「去跟紀東說吧!」她歎口氣,跟她說什麼都沒用。

  她不會放手,除非言紀東開口。

  魏芸芸忿忿的撇過頭,知道多說無益,甩頭就走。

第8章(2)

  「芸芸!」方婕宇叫住她,「你為什麼這麼介意我?」這是她一直想問的。

  魏芸芸表情有些生硬,帶著不悅的神情掃了她一眼,優雅的戴上墨鏡。

  「因為我看不慣你那種自以為過得很好的虛偽樣!」她拿過手提包,往前邁開步伐,「破產的人就該有點落魄樣。」

  多年不見,方婕宇不但沒有落魄潦倒,反而出落得更加自信迷人。

  她有股堅強的美麗,那不是化妝或是衣著可以製造出來的,而是一種隱含的自信,摧毀不了的堅定。

  過去她是溫室裡的花朵,總是備受寵愛,嬌生慣養的不知人間疾苦。她討厭看見方婕宇那種有求必應的生活、嫉妒大家總是圍著她,稱讚她這個、讚美她那個的。

  她又醜又沒特色,只是家裡有錢,如此而已!

  結果,當一切繁華成空之後,她竟然可以蛻變成如此,同時擁有高貴與樸實的氣質,還擁有備受讚賞的工作能力,脫離過去那種嬌滴滴的形象,卻保有曾為千金的優雅。

  這種女人,真是越看越讓她不順眼,最過分的是,她竟然是言紀東的秘書,還住在那個沒有女人過夜過的大宅!

  方婕宇目送著魏芸芸離去的身影,覺得力氣好像瞬間被抽乾了,又跫回桌邊,她疲憊的坐下來,打開已經溫涼的咖啡。

  難道她讓自己過得好也有錯?魏芸芸居然因為這點討厭她,簡直可笑,如果只是單純的不能接受她和言紀東的關係,她還比較能夠理解。

  只是……她的視線移到報架。今天的報紙寫了什麼?

  自動門開關的聲音叮叮噹噹,工讀生歡迎光臨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儘管便利商店進出的人潮眾多,但方婕宇卻沈浸在駭人的文字裡頭。

  言魏聯洇,一雙兒女好事將近,這是印在今天報紙上的斗大的標題。

  內文則是——傳言言魏兩家本來就有意合作,加上自三年前,遠達集團總裁言紀東開始跟魏氏千金魏芸芸交往,兩人連訣出席各式各樣的場合,親暱得叫人羨慕,而雙方家長也樂見其成。

  然而不到一個月,言紀東陸續跟別的女名人和模特兒傳出緋聞,接著魏芸芸也出現新的男伴,一度外傳兩人分手,偏偏雙方家長都說報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小倆口依舊在交往中,看得大家是一頭霧水。

  不過記者昨天有幸在一場名人婚宴上巧遇魂總裁,提及此事時魏總裁摟過女兒直說好事近了,看來就要有一場婚禮即將展開……

  看到這裡,方婕宇收起報紙,兀自陷入沈思。紀東早上有看報紙,卻沒有跟她說這件事,是覺得不在乎,還是不希望她煩心?

  手機突然響起,下午三點,打來的是公司電話。

  「您好,方婕宇。」她用藍芽接聽。

  「你在哪裡?」言紀東低沈溫柔的聲音傳來,「我剛打去你要走訪的專櫃那邊,他們說你還沒過去。」

  「我現在在喝下午茶。」聽見他的關心,她覺得開心裡帶著心痛。

  「你偷懶喔!」他輕輕笑著,「一切都好嗎?」

  「嗯,算好。」她的聲音卻不是那麼回事。

  除了剛才那篇佔了大版面的報導,她並沒有遺漏報上其他寫到她的內容,大抵是說她這位落魄千金橫刀奪愛,還登了張她的大特寫。

  「不,你不好,發生什麼事了?」言紀東聽出她聲音有異,但他問話的語調更有鬼!

  前一刻還低沈溫柔,這一刻卻是緊張兮兮。

  「我沒什麼事,只是遇到魏芸芸而已。」她仔細聽著,皺起了眉,「你為什麼那麼緊張?」

  「魏芸芸?」他的聲音變得錯愕,然後是沈默,「小宇,你在哪裡,我派車去接你。」

  「為什麼?」果然有事!她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

  電話那頭一片靜默,言紀東猶豫著該不該說,生怕自己是小題大做。

  「她去找你做什麼?」他先撇開方婕宇的注意力。

  「嗯?我沒說她來找我呀,你真是……」她看著眼前的報紙,無奈的歎口氣,「我正在看今天的報紙。」

  「那不能代表什麼。」他的口氣是輕鬆且帶著笑意的,「你該不會把它當真吧?」

  「你說呢?你有當真嗎?」這才是重點。

  「沒有。」他肯定的告訴她,「報紙寫的全是魏家的片面之詞,我沒點頭過,不過,我很喜歡這次的照片。」

  「喔,言紀東!」她低吼著,這傢夥又這樣了。

  他上星期甚至一知道外頭有記者,還想把奶奶推出去散步!

  說什麼要讓大家看到他們一家和樂融融的模樣,聽了她差點沒暈倒。

  可是,其實她聽見「一家」這兩個字時,心裡很高興。

  「魏芸芸還說了什麼?她特地去找你,一定有事。」魏芸芸的為人他是瞭解的,畢竟交往過嘛!

  「她要我辭職,還要我立刻從大宅搬走。」她想了想,簡短的綜合報告,「喔,還有,我過得很正常反而讓她不順眼,萬一她真的變成言太太就糟了。」

  「哈哈哈,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言紀東朗聲大笑起來,方婕宇卻在這頭語塞了。

  紀東說得那麼自然,又特地安慰著她,這真的只會讓她越陷越深。

  她沒辦法像他那股樂觀,商業聯姻常常是身不由己,她是明白的。

  所以如果紀東真的要娶魏芸芸,她不會說自己不介意,但她會坦然接受。

  只是不要騙她,不要用太多的蜜來灌她,她就算不當真,心也會甜,那會增加她的慾望,想要獨佔他的深切慾望。

  「真的嗎?」她幽幽的問了,「紀東,我不需要哄騙,我想聽實話。」

  笑聲頓收,言紀東胸中翻騰出微怒,「實話就是我不可能娶她。」

  小宇不相信他的話?他不可能娶魏芸芸,這是鐵錚錚的事實!

  三個月前還勉強有可能,那時他還沒有小宇、沒有奶奶、沒有幸福、沒有家!

  「但你們是商業聯姻,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

  「我不會。」他語調中掠過一絲淒涼,「你還不瞭解我的父母,我跟誰結婚,他們都不會關心。」

  她是不瞭解,只是時有耳聞。

  「好吧!」她放下一半的心,「那你打算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非得要我趕回去?」

  言紀東一愣。該死!小宇真是心細如髮,完全拐不到她。

  「沒什麼大事,只是有點擔心你的安危。」

  「我?呵呵,你太誇張了吧!」方婕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先生,我是方婕宇,一介秘書,是會有什麼危險嗎?」

  「你也是方利的千金,曾經是。」言紀東凝重的說著,眼神落在桌上那亂七八糟攤開的紙張上頭。

  「嗄?我不懂這有什麼關係?」

  「方利破產後,還有許多股東也受到波及……」那時破產的不只是方利,太多人也一起潦倒。

  聞言,方婕宇一凜。她記得當時的情況,許多股東與投資者也因為方利的突然破產,一夕之間家產化為烏有。

  她往外望去,人行道的樹下有個正在抽煙的男人,她覺得,昨天好像也看過他。

  他已經站在那棵樹下……很久了。

  「今天有一些信是給你的。」言紀東面前的信紙,用紅色水彩寫著——還我錢來!

  有一封是附上靈堂的照片,當年有人受不了破產而自殺,他的妻子向她討丈夫來了。

  「那不是我的錯!」她冷不防的擡頭,發現對面那個男人果然在看她!

  倒抽一口氣,她匆匆的拎起皮包,連咖啡也沒拿,就倉惶的準備離開。

  而對面那個男人皺了眉,他發現自己被瞧見了,猶豫了會兒,扔下香煙,疾步的朝便利商店走了過來。

  「中國人有個無聊的想法,父債子還。」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地方,「只要有人給他們錢,是誰都無所謂!」

  「我沒有錢!」她嚷著。

  「你有。」

  「嗯?」

  「你回到大宅、穿著水晶禮服,跟我在一起。」這是他們關係曝光後,誰都沒有料想到的後遺症。

  方婕宇站在便利商店門口,看著那男人筆直的朝著她走過來。

  她現在要是出去了,說不定更加危險!

  她瞪大了眼睛,向後退一步,挨近了櫃檯。

  「派車來接我!」她的口吻呈現驚慌,「我在信義路三段上,快點派車來接我!」

  「小宇?」那邊傳來杯子打翻的聲音。

  「快點!」

  「叮——咚——」

  「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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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35:17

第9章(1)

  車子尚未停妥,言紀東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衝下車,直直朝便利商店奔了過去,他神色凝重的闖進去時,工讀生還是照慣例的親切的喊了聲歡迎光臨。

  「我找人!」他開口,卻發現裡頭的淩亂。

  靠近櫃檯架上的餅乾全落了地,連櫃檯上的口香糖和吸管桶也打翻一整地,工讀生正蹲在地上整理,擡頭瞧著言紀東,趕緊站了起來。

  「找人?」那是個大男生,有些不解的問著他。

  「這裡怎麼回事?」他環顧四周,整間店都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剛剛應該有個穿著白色套裝的女人在這裡,她人呢?」

  「白色套裝的女人……你等等。」工讀生走向工作間敲門,言紀東跟著他轉頭看向那扇門,這時門緩緩的打開,方婕宇走了出來。

  她臉色相當難看,泛著恐懼的蒼白,卻在走向他時強打起精神,擠出一點都不自然的笑容。

  「天!」他疾步上前,不顧大家的眼光,就是一個深深的擁抱,「幸好你沒事!」

  方婕宇想強顏歡笑,不讓言紀東擔心,只是他這麼一擁抱、那擔憂的口吻一出,直接就把她的淚給逼出來。

  她壓不住身體的顫抖,緊緊的回擁了他。

  「別怕,我來了。」他憂心仲仲的捧著她的臉,回頭看向工讀生,「剛剛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有個男人進來動粗,不過他不是真的動手打人,是一直對著那位小姐嚷嚷,然後有些動作。」對於方纔那幕,工讀生也是心有餘悸,「但我讓小姐躲著,不讓他進去,所以他氣得把東西給掃掉,嘴上還一直狂罵把他的錢還給他之類的話,後來我說要報警,他才不甘願的離開。」

  就在方婕宇緊張的要言紀東派車來接她時,工讀生也發現了情況有異,以及外頭那名凶神惡煞的男人,情急之下他就把方婕宇往工作間裡塞,說什麼也不讓男人進去。

  「應該是以前的小股東……」沒想到真的有人付諸行動了,言紀東緊皺著眉頭,摟著方婕宇。「真是謝謝你了!」

  「沒關係啦,事情發生在我們店裡,總不能見死不救,只是我現在可能真的要報警了,不然店長怪罪下去就麻煩了,所以得麻煩這位小姐幫我一起做筆錄。」工讀生誠懇的請求。

  「等等!」這種事不能鬧大!言紀東飛快地阻止他,「報警之前,可以請你聯絡一下你們店長嗎?」

  店長住在附近,一通電話就來了,他緊張的奔過來時,還以為工讀生受了傷、或是店被砸爛了,仔細聽完原委後,才發現是虛驚一場。

  評估過後,加上言紀東的請托,他選擇了不報警處理,畢竟人不是針對他們店來的,能大事化小也沒什麼不好。言紀東給了店長跟工讀生壓驚的紅包,然後開口要了錄影帶。

  對方是誰,他得查清楚。

  方婕宇心有餘悸,對出手幫忙的工讀生再三感謝。

  「從今天開始,你不能落單。」言紀東瞧著她發白的臉,語重心長的說著,將她往懷裡揉。

  「要多久?」她害怕的流下淚水,「那不是我的錯,可是我能瞭解他們的心情!」

  方利的失敗,連帶讓許多人也傾家蕩產、妻離子散,偏偏父親無力償還,人就溜到大陸去了,這十年來幾乎沒回來過。

  她知道父親的恐懼,他沒有能力面對自己造成的後果,負擔這筆債務。

  事隔十年,她和奶奶咬著牙關活了下來,應該沒有人會記得她才對,偏偏戀情曝光,又把過去的事全掀起來了。

  「我會幫你想辦法的。」這種人只是一、兩個,他會把他們揪出來。

  沒有人可以動他的家人!

  「別這樣,那不是任何人該承擔的。」她難過的忙搖頭,「就算真的有人該給他們交代,那也是我……只要我有錢……」

  「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他心疼的撫摸她的臉龐,「那根本不是你應該要償還的。」

  方婕宇很沮喪,她依賴的窩回他懷抱,在這裡,她才能感到無比的安心。

  「今天有幾封恐嚇信?」

  「四封。」每一封都寫著下流的話語,還有人問她為什麼不去死。

  「昨天呢?」她又問。

  「昨天?」言紀東悄悄的閃過心虛的神色。

  「四封不會是同時開始的,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收到信的?」她不是笨蛋。

  「上個星期開始,後來我發現每一次幾乎都有重複的人,而且,」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今天有這個。」

  方婕宇顫抖的接過照片,那是她下午或中午,只身前往便利商店買東西的照片。

  那表示,一直有人在跟著她,甚至是盯上她了!

  「不!」她難過的叫了出來,恐懼感席捲著她。

  這比當初得知破產還要可怕!

  因為剛剛那男人是如此的氣憤,他的口吻充滿恨意,他的神情猙獰,巴不得扒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工讀生的幫忙,她什麼事都有可能遭遇上。

  店長將錄影帶拷貝了一份由工讀生拿出來,交給言紀東,他誠懇的道謝。這個年輕小夥子不會知道,他一時的幫助,讓他無上感念。

  「我們回去吧,禮品的事我改天親自陪你來。」

  方婕宇點了頭,這樣的日子,將是她末來的每一天嗎?

  走出便利商店,馬路邊的司機便下了車準備開門,時近黃昏,太陽還是曬得人頭昏腦脹,只是方婕宇卻依舊感到渾身發冷。

  「把錢還來——」驀地,從不遠處一棵行道樹下,衝出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姓方的混帳、冷血無情的吸血鬼!」

  方婕宇失聲尖叫,言紀東第一時間便將她往身後塞,保鑣也立刻衝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制伏了男人。

  男人咆哮著、掙扎著,最終還是被保鑣緊緊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無恥!騙了我們的錢就跑,自己去過奢華享受的日子!」被制伏的男人依舊狂吼著,「讓我們流離失所,我連家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我們沒騙你的錢!我們家也破產了!」方婕宇喊了出來,言紀東卻立刻抱住她。

  「噓!噓……別跟他說話!」他把她的頭往肩裡壓,不讓她多說話,「跟這些人講道理有用的話,他們今天就不會攻擊你了!」

  她委屈的把臉埋在他肩頭,痛哭失聲,淚水不停的湧出,她覺得自己彷彿背上許多人的恨和害慘別人的罪業。

  「我們上車。」言紀東轉向保鑣吩咐,「等會兒就放了他吧!」

  「是。」

  不報警也是為了小宇好,事情不該越鬧越大,而且他也明瞭方利股東的不甘願,只是因為找不到人出氣,就把矛頭指向最近曝光率變高的小宇。

  即使不干她的事,身為方添福的女兒,她就有原罪吧。

  快步走向車子,一個路過的婦人差一點點撞上他們,言紀東有些敏感。立刻又把方婕宇拉到另一邊,警戒似的瞪著婦人。

  「對不起!」婦人有些憔悴,頭髮散亂著。

  「沒關係。」言紀東繞過她,將方婕宇推向近在咫尺的車子。

  剎那間,那婦人突然從皮包中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刀尖發出森寒的光芒,就往方婕宇背後刺。

  「還我的老公來!無情的冷血動物——」她突地哭嚎,拼了命把刀子往前刺去。

  方婕宇因驚嚇而回頭,雙眼只看到那瘋也似的婦人,還有那已逼近胸口的水果刀。

  只是有個人更快。

  言紀東推開了她,以身子擋在前頭,就為了護住她。

  刀子自胸口落下,方婕宇親眼看著刀尖隱沒在她夜夜眷戀的胸膛裡。

  她瞠圓了眼,不知哪來的行動力,發狂般的衝上前,一把推開婦人,阻止她把刀子再從言紀東胸口拔出來。

  「天……不不!紀東!」她哭喊出聲,叫聲淒厲。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制伏男人的保鑣之一立刻上前來將歇斯底里的婦人拖住,然後司機也已經撥打了110。

  言紀東向後倒了下去,背部撞上車,再整個人滑到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記得看見刀子刺往小宇,然後他的大腦來不及反應,就衝上去了。

  如果那刀子刺進小宇的身體裡,他會覺得世界末日到來。

  擋下那一刀時,他只感受到一股冰涼進入體內,然後是一陣刺痛,那痛楚竄遍全身,直逼腦門。

  「看著我!言紀東!看著我!」方婕宇爬到他身上,拍打著他的臉。

  他有點看不清了……言紀東聽見她的叫喚聲,往上看著,發現有張清秀如畫的臉龐在他上方。

  只是她的臉龐,有些模模糊糊。

  「看著我啊!你說話!我要你說話!」女人在嘶吼著,有熱燙的液體滴上他的臉,「到底叫救護車了沒?醫院該死的就在下一個路口啊!」

  「方秘書!已經——聽見了!我聽見鳴笛聲了!」

  方婕宇淚眼婆娑的看著眼前的刀柄,刀子將近一半沒入胸膛裡,白色的襯衫在胸口開出一朵燦爛鮮紅的血花。

  「求求你……你一定要撐下去!」方婕宇無助的捧著他的臉,「你說過要給我很多驚喜的,你說過要幫奶奶開畫展,你說過我們下個月要去日本玩的……」

  「家……」言紀東的眼前漸漸失去色彩,他看見的只有泛黃的世界,和模糊的影子。

  「紀東?紀東你說什麼?」聽不見他說話,她拚命的把臉塞到他半閉上的眼前。

  他伸出手,她急切的握上,然後他也相對包住她的。

  「我的家……」他氣若遊絲,吐出幾個字,「我……的……」妻子。他想把話說完的,他這個人說甜言蜜語從來不中斷。

  大概第一次想認真的說件渴望的事,所以老天爺故意整他,不讓他講完吧?

  方婕宇聽不清楚,她瞪大著淚流不止的雙眼,親眼瞧著他的手鬆開,垂落地面。

  「紀——東!」

  方婕宇呆然望向亮著的手術燈,一雙限睛哭得紅腫,淚水哭干後,又接連不斷的決堤。

  她難以控制湧出的傷痛,把自己埋在雙掌之間,不停地痛哭著。

  那刀為什麼不乾脆刺著她?紀東為什麼要推開她?她寧願躺在裡面的是自己,也不要在外面備受煎熬!

  幾個特助已經趕到醫院善後,也阻擋了蜂擁而至的記者,這件事不可能壓得下去,夜間新聞的重點全放在這令人咋舌的意外事件上。

  持水果刀的婦人精神已經不正常,她的丈夫曾是方利的股東之一,當年也備受牽連,傾家蕩產,甚至因為債台高築而厭世自殺了。

  而後婦人的精神狀況便每下愈況,孩子由親戚收養,終至瘋瘋癲癲,因近來報紙的追蹤報導佐以新聞的播放,方利的字眼喚醒她懷在心頭十多年的恨。

  因為行兇者精神有異,所以並不會遭到起訴,目前只是被拘留下來,靜待觀察而已。方婕宇認為這是命,她不想去責怪任何人,她現在一心只祈求言紀東平安無事!

  如果這是夢,她希望快點醒,希望紀東能夠跟往常一樣從容的走出來,用那勾人的微笑看著她。

第9章(2)

  一隻溫暖的手突地置在她肩上,方婕宇嚇了一跳,倏而擡頭望去,是奶奶。

  「奶奶?你怎麼出來了?」她趕緊站起來,而看護也跟在身後。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能坐在家裡等?阿東還好嗎?」張桃妹吃力的坐了下來。

  「不知道。」就是這不明的狀況讓她坐立難安吶!

  「放心好了,像阿東這麼好的人,古人自有天相的!」張桃妹竟還邊笑著點頭,一副篤定的模樣。

  「我希望奶奶是金口。」她頹喪的坐了下來,不由得往奶奶肩上靠。

  「乖,放心!他不可能扔下我的婕宇不管的。」張桃妹溫柔的撫著她的頭,「聽說是他救你的?」

  一提到這點,方婕宇又難過的滴下淚來,見著奶奶的情緒更加翻湧,抽抽噎噎的把事情大概說了遍,末了還責怪自己為什麼呆站著不動,才害得紀東得衝過來擋下那一刀。

  張桃妹沒吭聲,只是不停的安慰著她。傻丫頭,這樣還看不出阿東對她的感情嗎?

  「方秘……呃!」娃娃轉了個彎衝過來,看見張桃妹嚇了一跳,「對不起!」

  「沒事!我奶奶。」方婕宇趕緊擦了淚站起身來,「如何?聯絡上老總裁他們了嗎?」

  方婕宇指的是言紀東的父母,他們兩個不在國內,一時她也不清楚行蹤,只好請特助們向言家方面追問。

  「聯絡不上!聯絡上了好像也不會來!」娃娃無奈的聳了聳肩,「老頭說他在德國有場重要的會議,分不開身,開完會看情況再過來,至於夫人,好像跟情人到馬爾地夫去度假了,手機一直關著,連管家都找不到她,不過已經留言了!」

  「什麼?」方婕宇有點無力,她知道這對父母跟紀東親子關係冷淡,但冷漠到這個地步也太扯了。「他們難道不知道他現在在手術中,情況……」

  「老總裁說,等醫院發病危通知時再通知他。」娃娃非常不想把這件事說出來,「而且他認為那是兒子喜歡泡妞得來的傷,應該視為英雄的象徵。」

  方婕宇瞪大眼睛,不由得發起怒來。這是什麼說法啊?她緊皺著眉頭,父母不來就算了,那其他兄弟姐妹呢?

  「他還有一個大哥和妹妹。」分掌言氏的另兩個企業。

  「兩個都說沒空。」娃娃翻一翻手中的紙條,「喔,言小姐說等她把手邊的工作處理好,就會過來。」

  「他們到底是不是一家人啊?」方婕宇終於受不了的喊出聲,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乾焦急嗎?

  「不是算是吧?」娃娃倒是理所當然極了,「我記得總裁從小就沒跟另外兩個兄妹相處過,他們三個小孩不是不同爸媽嗎?」

  如果傳聞沒錯的話,言家老大是夫人跟情人生的,言紀東是老總裁的情婦生的,小妹是另一個情婦意外懷的,這三兄妹從小到大沒見過幾次面,感情十分疏離。

  而一雙父母也從不管孩子,言紀東跟老大分別住在兩個地方,全是傭人帶大的,而小妹則是情婦養大,跟父親的關係也很差。

  言氏夫妻只對奢華的享受與生活有興趣,所以早在幾年前就把集團中三個主要企業分給三個孩子,他們依舊佔有股份,並且要三個孩子定時提供豐裕的物質享受即可。

  而言夫人依舊在情人與度假間過活,言老總裁則還擁有兩家跨國產業,除了自己的事業外,就是伴著身邊數不清的女人。

  他們的重心,從來都不是孩子。而這三兄妹,彼此間也不過是陌路人罷了。

  各擁有自己的集團,運籌帷幄,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在乎誰。

  難怪紀東會說,雖然之前有過聯姻的傳聞,但那也是自他跟魏芸芸交往後才開始的,而即使現在改變了,他的父母也不會在意他娶的是誰。

  是啊,連這種情況都沒人在乎,更何況嫁娶之事呢?

  方婕宇不勝欷籲。

  當個平凡人最好,這是她這十年來的感觸。

  「手術還沒結束嗎?」娃娃緊張的往裡頭看,「總裁會不會怎麼樣啊?」

  「不會,他不會的。」面對比她還緊張的娃娃,方婕宇益發顯得堅強起來,「你們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我會通知你們。」

  「不了,我們決定輪流看顧總裁,希望他早日脫離險境。今晚由我跟大寶值班,明天阿Ken他們會來接,而且公司那邊也不會鬧空城計,你放心好了!」娃娃用力抹了滲出來的淚水,強打起精神,「方秘書,我去買點宵夜,你等我一下。」

  方婕宇沒有拒絕,她淡淡的笑著,在這種時候,反而是她這個秘書和特助們比總裁的親人更關心他的生死。

  下午這麼一折騰,她一整個晚上都沒吃東西,的確是有點餓了,她必須保持精神,才能夠等著紀東出來。

  吃完宵夜後,張桃妹便昏昏睡去,要她回家卻不肯,方婕宇只得幫她蓋上薄外套,讓她倚著牆睡。

  喝了兩杯咖啡,為睡倒在椅子上的娃娃也覆上外套後,她起身在手術室門外走動著。

  她不能睡,她在祈禱,祈求神明讓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平安無事。

  終於,手術室的燈暗了。

  方婕宇一顆心跳得急速,直挺挺的站在門口,看著那扇門緩緩開啟。

  「醫生。」她自我介紹著,「我是言先生的秘書,敝姓方。」

  「我知道你是誰。」口罩上的雙眼瞇起來笑著,「還好還差一公分才刺到心臟,現在一切無恙了,你可以先進去看看他。」

  沒事?方婕字鬆了口氣,她掩不住喜悅的笑了起來,然後眼前一黑,繃緊的神經一放鬆,直接就倒了下去。

  醫生手忙腳亂的急忙攙扶住她,那聲響驚醒張桃妹跟娃娃,手術室前再度一片混亂,最後方婕宇被擡上病床,跟著言紀東一起送進同一間病房。

  十幾個小時後,方婕宇終於醒了過來,她坐在病床上,看著呼吸平穩,像孩子股熟睡的言紀東。

  她看過這醉人的睡臉好幾次,那濃眉、那眼睛、那誘人的唇和完美的輪廓,他天生有張迷人的臉孔,讓女人們趨之若騖、如癡如醉。

  只是這張臉從來沒那麼蒼白過。

  她走到他病床邊,不自禁的掉淚,看著他胸前的紗布,只是讓她更加心痛而已。

  纖指輕撫過包紮處,她撥著他的亂髮,俯下身去,親吻著他的額頭。

  感謝上蒼,讓他平安無事。

  她吻上他的眼皮,再落在他的鼻尖,感謝上天讓她至今還能吻著溫暖的人兒。

  她的手最後輕輕的包握住他的大手.再印上一吻,她很想待在這裡陪他,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旋身要走,她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驚訝的回身,言紀東的大手正施力的握著她,像是在回應些什麼。

  淚掉得更凶,她用拇指摩挲著他的手背,彷彿在給他安定的力量。

  「我得去開記者會,你知道的……有很多事要忙。」她笑著,在他耳邊輕吐,「如果捨不得我忙,你最好是趕快給我好起來。」

  拍了拍他,她毅然決然的走出病房。

  廊上有幾位保鑣鎮守著,方婕宇跟他們慰問聲辛苦了,繞個彎後,但見特助們已經在等著她了。

  「用這篇聲明稿就可以了。」他們把打好的稿子交付給她,「方秘書,你確定要由你出席?」

  「不然呢?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她看著聲明稿,果然都是些言不及義的東西——

  這次敝集團總裁言紀東先生在路上遭人行兇,集團上下深表遺憾,也感謝各界的關心,所幸總裁傷勢已無大礙,行兇的婦人也已經捉到……  

  「可是……這次的事件是因你而起,你是不是避開比較好?」這是好心的勸阻,大家都不希望方秘書再成為焦點。

  「就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想再逃避。」方婕宇溫柔的笑了笑,「我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人,你們放心吧!」

  特助們紛紛交換眼色,是啊,方婕宇要是個容易被打倒的人,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她接過特助們幫她帶來的化妝包與套裝,開始整理儀容,她要以最正式的姿態面對媒體,她代表的是言紀東,絕不能失了禮數。

  或許接下來又有風風雨雨,有比以前更可怕的艱難險阻,但她以前沒退縮過,未來更不會。

  為了言紀東,她不容許自己退縮。

  推開門,鎂光燈刺眼的亮起,方婕宇深吸了口氣,換上黑色套裝的她,臉上掛著最專業的笑容,迎向接下來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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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25 23:36:42

第10章(1)

  「啊——」一個男人很沒氣質的張大嘴巴要人家餵食,嚴然跟個討糖吃的孩子沒兩樣。

  「你很煩耶,你又不是斷手!」方婕字紅著臉,卻很喜歡他這種孩子氣的模樣,叉起一小塊梨,往他嘴裡放。

  「我傷得太重了,全身都無力……」言紀東滿意的嚼著梨子,正半臥在病床上當大少爺。

  「最好是!」她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醫生說你可以辦出院了。」

  「也好,我躺得骨頭都快�掉了……」他用力伸了個懶腰,表情卻瞬間痛苦起來,「噯!」

  「怎麼了!」她嚇得扔下手中的東西,立刻壓住他胸口,「拉到傷口了嗎?會痛嗎?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看著她驚惶失措,言紀東不由得挑起一抹笑,伸長頸子就偷香一記。

  「喂!」方婕宇怔了下,現在是什麼時候,他還有這種閒情逸致?

  「你騙我?」

  「沒有,很痛……可是看見你緊張的樣子,突然間就不痛了。」他勾過她的腰,將她拉近自己面前。

  「別鬧!我是真的很擔心。」她有點不悅,好像在拿她的擔憂開玩笑似的!

  「我道歉,對不起。」沈著聲,他在她耳畔呢喃似的說話,「這陣子你辛苦了!」

  方婕宇放軟身子,雙手一張擁抱住他。

  只要他能活著,再辛苦她都心甘情願。

  「我到現在還會作惡夢,夢見那把刀子刺進你心臟。」

  「的右邊一公分。」他接口,還打趣的說:「這距離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對我而言都一樣!」她有些氣惱,「拜託你,如果有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哪種?」他也抱著她,這柔軟的身軀跟他的懷抱很契合。

  「你裝什麼蒜啊?」她直起身子,不高興的瞪著他,「不要再把我推開,幫我擋刀子了!」

  「不然暱?要我眼睜睜看著刀子刺進你身體?」他凝視著她,「我辦不到,幫你擋刀子是出自身體的本能,等我發現時已經衝過去了。」

  難受的心情再度湧上,方婕字又想起那一瞬間的心驚膽顫。

  「不過你放心,這種事不會再有下一次。」他撫上她的臉龐,為了照顧他跟顧及工作,她也瘦了。

  這種事情怎麼會有下次呢?他不但增加了小宇的保鑣人數,更撒下天羅地網,將當初跟方利有怨有仇的人全列入追蹤名單,所有人的行動全在他的監控中。

  他不想再挨這種皮肉痛,更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小宇或是她的親人!

  不過昨天特助們拿來一份調查,不管是那滿口粗話的男人或是婦人,似乎都不是自主行動的。

  換句話說,就是有人去慫恿他們。

  對懷有恨意的人,只要說些挑釁的話語,就能鼓動他們,例如要他們看看方婕宇過得多好、生活得多優渥,甚至還住在過去的大宅裡,而他們這些淒慘的受害者,卻不知失去多少東西。

  他相信煽動者只是想讓小宇難過日子而已,並沒有想到會發生這可怕的流血事件,甚至差一點有人就命喪黃泉了。

  而調查顯示,煽動者好像是他認識的人,而且很熟,卻至今還未來探望過他。

  「奶奶為了不能出來看你在生氣。」她抹乾淚水,偎在他肩頭說道。

  「沒辦法,我不能冒險,奶奶在宅子裡最安全。我保證回去後任她處置,要怎麼罰我都行!」

  「她才不會罰你咧,她寵你寵得跟真正的孫子一樣。」方婕宇半吃味的抱怨,這些日子來,奶奶問的除了阿東,還是阿東。

  「我很樂意當她真正的孫子。」事實上,他已經盡力的努力扮演孫子的角色了。

  「這種事哪有說當就當的啊!」她帶著點驕傲的擡頭,「我才是奶奶貨真價實、絕無僅有的孫女兒!」

  「那孫女兒的老公,不就也算是孫子了嗎?」俊臉瞇起眼,笑得一臉無邪。

  「孫女的……」忽然愣住,她被他突如其來的答案給嚇到。紀東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他要當奶奶的孫子、而她的丈夫應該……倉惶失措的離開他身邊,她轉身急忙要下床。

  他是在求婚嗎?方婕宇覺得一口氣上不來,整張臉漲得通紅。

  她是不是幻聽?還是在作夢,這一切來得太快又太不實際了!

  「怎麼?聽不懂嗎?」他由後抱住她,不讓她逃,「還是要我用行動表示?」

  他說著,含住了她的耳朵。

  一陣哆嗦竄遍全身,方婕宇細聲嚶叫起來,這才發現他的手已經滑入了她衣下。

  「你是病人……」她慌張的開口。

  「沒那麼廢。」他的舌往她耳上滑溜。

  「我……」

  「對不起!」門外一名保鑣報告著,「方秘書,魏芸芸小姐來了。」

  可真會挑時間!言紀東不甘願的鬆開手,他不可能不見她。

  方婕宇嚇得站起身,難為情的整理服裝儀容。

  嬌羞的瞪了言紀東一眼,她開了門,出去迎接魏芸芸。

  魏芸芸被放行而入,在走廊上瞧見自病房走出的方婕宇,她的臉色好看不到哪兒去,用一種幾近慍怒的眼神瞪著她。

  不過方婕宇還是微笑以對,三十度行禮,「魏小姐,您好。」

  「秘書是在這裡工作的嗎?」她挑眉。

  「我是總裁秘書,總裁到哪兒,我就在哪兒工作。」她不以為忤的回她,「您知道的,我們總裁最近都住在這裡。」

  牙尖嘴利!魏芸芸懶得跟她擡槓,把手中的燕窩往她身上扔,一個箭步就進了病房裡。

  言紀東稍稍坐直了些,穿著淡藍色病服的他,胸前裹著白紗布,頭髮顯得有點紊亂,感覺相當居家,但依舊風采不滅,性感至極。

  「芸芸,我終於見到你了。」他揚起笑容,「我差點以為得在我葬禮上才看得見你呢!」

  方婕宇悄悄倒抽了口氣,紀東怎麼這樣說話!

  魏芸芸聞言,臉色也是陣青陣白的,她尷尬的賠著笑,「那天我要來,可是外面那一堆記者攔著我問東問西,醫院裡又封鎖住,我根本進不來。」

  出事當天,她只要踏進醫院說要看言紀東,娃娃他們沒那個膽不放人。方婕宇很想補充這一點,但還是作罷。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陳述事實。」言紀東真的沒有生氣的模樣,「我想你大概認為我命在旦夕。」

  「新聞報得多嚇人,刀子沒入心臟三公分,聽了就心驚膽顫。」魏芸芸一臉害怕的模樣,走到他身邊。

  「你知道媒體總是擅長誇張。」他握住她的手,「你最近好嗎?」

  「我還好……你呢?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什麼時候出院?」見他恢復和顏悅色,魏芸芸放下心中大石,挨著床沿坐下來。

  方婕宇差點就想上前把他們的手給拉開,但是她不能。

  除了她現在是個秘書外,魏芸芸還是外界傳聞的未婚妻人選,至於親暱的舉動,這似乎是紀東跟女人相處的溫柔模式。

  「我這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太好了!」魏芸芸露出喜色,「我想順便跟你說一件事情……」

  「真巧!我也有話要告訴你。」言紀東露出一樣的笑容。

  「真的嗎?」她雙頰酡紅,「我想這次發生了這樣不幸的意外,大家都很擔心,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爸爸的意思是說,我們越快結婚越好,不管是對魏氏集團還是你的遠達……」

  明明是八竿子不下著的事卻硬要兜在一起,難道魏家父女認為他跟魏芸芸結了婚就不會再遭逢橫禍?依他看,恐怕是結了婚,他若發生什麼意外,他的財產到時就可以落入他們父女口袋。

  「我並不想跟你結婚。」心裡冷笑一聲,他打斷她的話,「基本上,我想跟你正式談分手!」

  「咦?」魏芸芸瞠目結舌,方婕宇也被嚇了一跳。

  「就是至少要有一方跟媒體公開,別讓大家以為我們到現在還是男女朋友,不然太令你困擾了吧!」他的視線移到門口的方婕宇身上,「況且我覺得對小宇也不好。」

  魏芸芸回首,拔高音調,「小宇?」

  他居然還幫方婕宇取了這麼親暱的小名?

  「我們的關係早曝了光,我不想讓大家認為我周旋在你跟小字之間,畢竟事實上我只有小宇,跟你本來就沒有什麼。」他的態度稀鬆平常極了。「但是因為沒有正式宣佈,外頭的人才會霧裡看花。」

  「我沒有要跟你分手的意思!」魏芸芸氣急敗壞的站起身,指著方婕宇,「現在扯她進來是什麼意思?我以為我們早就取得共識,婚前維持一徑的口徑,婚後再低調些下……」

  「你想要這樣的婚姻嗎?」言紀東用盈滿魅力的笑容說著有些殘忍的話語,「我們彼此不相愛,我外面有別的女人,你去找別的男人……」

  「我沒說不愛你,我喜歡你!」魏芸芸慌亂的撥了撥發,「何況我們結婚對兩家都有幫助……」

  「你以為我會在乎那個嗎?」言紀東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一點都不瞭解他,「我不想跟你結婚,我已經有個家了,不能再跟別人結婚。」

  「家?」方婕宇差一點點就跟魏芸芸異口同聲了。

  「我有個很愛畫畫的奶奶,還有個深愛的女人,跟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我以為你早就從報上得知這件事了。」

  魏芸芸瞪向方婕宇,「你上次跟媒體說借住,現在是賴進去不走了?」

  她不想答腔,這種事越描越黑,說也說不清。

  「是我讓她們賴下來的,別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方婕宇越過魏芸芸看著他,那雙眼再度載滿深情與感激,從住進方家大宅至今,已經三、四個月了,早就超過原本她說好借住的日子。

  一切,都是從那一刻開始。

  「好,我可以等。」魏芸芸決定退讓一步,「等你們分手,我們就結婚。」

  「等?」換言紀東摸不清了。

  「你換女人的速度我不清楚嗎?現在你對這個破產女好奇,也差不多時間了,等膩了你就會換下一個。」魏芸芸說得超級肯定,「換下一個前,我們就結婚吧!」

  方婕宇喉頭一緊,她真不想承認魏芸芸的論點真是精闢正確,她之前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就是因為言紀東「森林管理者」的身份。

  只是後來敵不過內心的渴望,她抱著寧是過客的心情投入愛情。

  「我不會換下一個,芸芸。」言紀東眼神溢滿深情的凝視著方婕字,「我寧願要一棵樹,而決意放棄整片森林。」

  什麼?魏芸芸咋舌的看向他,現在是怎麼了?為什麼天地變了色?

  「絕對不為一棵樹放棄一座森林」不是言紀東掛在口中的話嗎?結果他現在卻說寧願放棄一大片森林,就為了方婕宇這一個人?

  她有什麼魅力?一個沒有錢、身份與地位的女人,憑什麼獲得言紀東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恩寵!

  「你要她?她是個既平凡、又窮、又無趣的女人!」魏芸芸忍無可忍的喊了起來,「要不是你幫她妝點打扮,她根本不起眼!」

  「你錯了,芸芸,小宇比你耀眼一百倍。」他沈靜的告訴她,「她堅韌、內斂、含蓄而且有智慧。」

  「不要跟我扯那些東西,我不想聽!」她轉向方婕宇,「你以為跟紀東攀上關係,就可以再跟以前一樣嗎?大家都圍著你,把你當大小姐嗎?」

  「我不想當什麼千金大小姐,也不需要誰圍著我,我只要紀東一個人而已。」

  方婕宇帶著可憐的眼神看著她,「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錢買不到的。或許有一天,你也會愛上一個沒有身份和地位的人。」

  「那是不可能的!」魏芸芸氣怒不可遏的扯過皮包,往外走去,「言紀東,你浪費我太多的時間在等待,我才不會善罷甘休。」

  「親愛的芸芸,如果你早知道我不會獨守一棵樹,又怎麼能自認為你值得我留戀呢?」

  「我不管,我不可能把我的男人拱手讓給別人,尤其是方婕宇!」

  「那麼……」言紀東的笑容一斂,「要來談談我胸口的傷嗎?」

  嗯?連方婕宇都不禁一愣,無緣無故談到傷勢做什麼?

  「還是要問問行兇的婦人跟誰見過面?她神智不清沒關係,我們有另外一位李先生,誰跟他說了什麼、慫恿些什麼,那個誰又是奉了誰的命令?」

  魏芸芸臉色蒼白,她緊握著粉拳,咬著唇。

  方婕字聞言詫異不已,她咀嚼著言紀東的話,然後不可思議的看向魏芸芸,簡直不敢相信。

  「是你?」她失聲喊了出來,「你讓她來殺我的?」

  「不是!」魏芸芸緊張的回應著,「我沒想到有人會動刀,我只是想讓你日子不好過而已!」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紀東差一點點就死了!」提到言紀東,方婕宇總會壓不住激動。

  「我說過我不知道事情會搞成這個樣子!」魏芸芸更急,氣得回吼。

  「好了,現在這不是重點了。」言紀東連忙喊停,怕再下去,這兩位會打起來,「我不想拿這件事情威脅你,芸芸,只要你知道進退。」

  魏芸芸恨恨的瞪著他,緊緊抿著唇。

  這擺明就是在威脅她!

  「我不會屬於你的,我只是要你放手而已,不要掙扎、不要再試圖傷害小宇。」瞧,這麼簡單的要求,他就甘願認了這一刀。

  魏芸芸柳眉微蹙,深吸了口氣,輕輕的點了頭。

  「我很高興你沒事。」她淡淡說著,這就是為什麼她遲遲不敢來探視言紀東,因為她知道是她肇的因。

  她轉過身,走了出去。

  方婕宇在驚駭中回神,目送著魏芸芸的身影離去,然後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言紀東。

  「你失去魏氏財團的支持了。」方婕宇歎了口氣,嘴角卻掩不住笑。

  「我不在乎。」他伸長手,要她靠近。「我有更珍貴的了。」

  她難掩喜悅的搭上他的手。這一切真像是夢。

  「剛剛她進來前,你要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她貪心的要求著,雙頰染上醉人的酡紅。

  她也是普通女人,總是期待浪漫滿點的求婚。

  意會過來,言紀東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挑起她的下巴,瞧著她粉嫩的唇瓣。

  「我記得我說要用行動表示的。」

  「用、用說的就好!」她不由得驚慌,這裡是醫院,他不至於亂來吧!

  「我喜歡用行動直接表達我的慾望。」他這麼說著,兩隻手同時竄進她衣下。

  「停……停!」她低聲制止著他的亂來。

  「唔……」眉一皺,他痛苦的摀住胸口。

  「怎麼了?」心一揪,她焦急的再度扶著她。

  精明眸子一亮,瞬間抓住她嬌弱的雙肩,一個翻轉,她竟然躺在病床上了!

  「你有傷口!」她驚呼道。

  「不痛了。」他壓著她的雙手,挑著使壞的笑容。

  在她說下一句話前,他已以唇封緘。

  幾個回合後,繃緊的神經鬆軟,方婕宇乖巧的躺在床上,享受那讓人飄忽的吻。

  言紀東突然中斷,讓她疑惑的睜眼瞧他。

  「你知道我家的情況了吧?」他聽娃娃說過,聯絡了父母和兄妹,床榻邊依舊沒有親人,只有小宇。

  小妹是有來晃過一下,不過聽說他脫離險境,人就走了。

  「大概知道。」提及此,她就為他難過。

  「那你就知道,我的家庭並不美滿,我一直是孤獨一個人,所以我習慣安靜,才不讓傭人在晚上留住。」

  「我知道。」她心疼的說著,撫上他醉人的臉龐。

  「我心底曾有個願望,那就是有朝一日,我能和某人組一個美滿的家庭,絕不重蹈我父母的覆轍……」他一雙眸子深切的凝視著她,「也唯有我的妻子,才得以在我鍾愛的宅邸裡過夜。」

  這就是為什麼,沒有任何一個女人,甚至是他再親密的女友,也未曾在日式大宅裡過過夜。

  方婕宇聞言,雙眼圓睜,淚水在眼眶裡盈盈打轉。

  她……不僅是在那間屋子裡過夜,甚至已經登堂入室,住在那兒了啊!

  「所以住在那裡的人,只有一種身份。」他笑得迷人,撫著她細緻的瓜子臉,「我的妻子。」

  嗅!方婕宇感動莫名,她曾以為那只是因為言紀東喜愛寧靜,從未想過有更深一層的原因。

  他的妻子……張開雙臂,她輕柔的摟住他的頸項,將唇迎上前去。

  之前她曾有過最壞的打算,如果她愛紀東愛得太深,就算要她當他一輩子的情婦,她也願意。

  而今,做一個妻子,是有點難度,但她一千一百萬個願意。

第10章(2)

  台北的開幕儀式之後,緊接著是籌辦澳門的據點,遠達跨足服裝業已成定局,並且瞬間在業界開拓出新興市場。

  終於在亞洲的據點一一落成後,方婕宇抽了幾天時間,把公寓裡的東西全給搬進日式大宅裡。

  她在搬家之前還憂心忡忡的問了言紀東不下十次:你確定要讓我們搬進來嗎?

  最後是張桃妹救了快喊救命的他,勒令孫女不許再提這個問題,都要是一家人了,還問這些五四三的,討人厭!

  那陽光和室一樣給張桃妹使用,而主人的房間終於可以從二樓回到一樓的主臥室,偌大的房間裡,擺進屬於兩個人的東西。

  方婕宇之前的生活很簡單,傢俱也很少,所以她還不知道該添購什麼,塞滿那過大而留白的空間。

  隨著籌備婚事的點點滴滴,她跟言紀東要結婚的傳聞最終變成真實,她的背景又被掀出來再炒一次新聞,而過去那些賠了本的股東自然也一一找上門來,或是讓記者們去採訪,他們一致認為言紀東應該幫妻子償還過去的債務。

  這一切,言紀東委託律師去處理,也嚴正聲明他的未婚妻方婕宇從未欠下任何債務,也從未導致任何一個家庭的破碎,請大家維持理智,如果有不當的控訴或報復行為,不排除采法律途徑解決。

  相信這樣可以遏止可怕的暴力行為,不論是言語或肢體上的。

  方婕宇學會對這些事情充耳不聞,她必須重新適應過往的生活環境,習慣面對媒體和誇大其詞的報導與新聞,也習慣放下。

  發生再大的事情,後面有言紀東扛著。

  她發現自己好喜歡這種感覺,有了依靠,做什麼都讓她安心許多。

  「我回來咯!」堅持親自採買用品的方婕宇,踏進了玄關。

  「小姐。」管家立刻迎上,接過東西。

  方婕宇非常不習慣夫人這種稱呼,幾經溝通之下,總算改成小姐,但這也是在結婚之前的叫法,一旦婚後,她不要也不行了。

  「紀東呢?」她才開口,就聽見和室傳來的音樂聲,「在奶奶那邊對吧?」

  「是的!」帶著愉悅的心情,她走到和室外頭,敲敲紙門上的木框,才開門而入。紀東果然正在跟奶奶討論畫展的事宜。

  「拜託你們休息一下吧!你們這幾天一直在討論畫展。」上班回來接著另一種班,她頭都快暈了。

  「要趕快開,誰知道我能活到什麼時候?」張桃妹一臉正經八百的,「萬一我明天就走了,那豈不是圓不了夢?」

  「呸呸呸!奶奶你說的是什麼話啦!」方婕宇不悅的噘起嘴,「奶奶會長命百歲的。」

  「當老妖精嗎?」張桃妹咯咯笑著,「放心,至少我會撐到你們婚禮完成。」方婕宇臉一紅。到現在提到這件事,她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會不好意思。

  「紀東,我買了個梳妝台,還有一組小沙發,稍晚會送來。」她挑那種能用就好的,絕對沒有亂買奢侈品。

  「喔,我知道,我取消了。」他說得泰然自若,聽得她瞠目結舌。

  「取消?」

  「是啊,已經有的東西不必買兩份,對吧?」言紀東還轉過去尋求支持者,「奶奶,你說呢?」

  「是啊是啊!」

  「已經有?我沒有啊,之前在公寓的那個是上一任房客她……」

  方婕宇頓了頓,難道說……她連忙爬起身,急匆匆的往主臥室跑,言紀東則帶著抹神秘笑容,攙扶起張桃妹,兩個人悠哉遊哉的閒步而去。

  方婕宇一衝進臥房時,完全傻了。

  她瞧見熟悉的梳妝台、衣櫃,甚至連過去那一個伴隨她長大的沙發,全都完好無缺的擺在她的臥室裡!

  「就說已經有了吧。」紀東扶著張桃妹尾隨在後,輕輕的笑了起來。她不可思議的回頭看他,百感交集,幾次有話想衝出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把它們買回來了?」她激動的握緊拳頭,「你怎麼又做這種事!」

  「你不喜歡?」他邪邪的挑著笑,早看穿她的心事。

  「我當然喜歡呀,可是……」

  「你喜歡就好了。」他拍了拍奶奶,「奶奶,你說,小宇很懷念這些東西的對吧?」

  「是啊,她常常在念呢!」張桃妹呵呵笑著。

  「我……」她垂下眼睫,感動得無以復加,卻不知道該怎麼表示。

  「你不要告訴我,要把過去的東西一個一個買回來。」

  「只要你開口,我就會這麼做。」對她們付出,他無怨無侮。

  「那我請你不要再這麼做了。」她走上前去,緊握住他的大手,「不是不喜歡,而是這樣就夠了……我不需要太多過去的東西。」

  「至少讓我把鋼琴也給買回來吧?」他一臉可憐樣,「我已經付錢了,親愛的。」

  方婕宇露出欣喜又無奈的笑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跟深情的吻。

  「那就到琴為止噦,我期盼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她的額輕靠著他的,親暱的悄悄說著。

  「婕宇的意思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旁邊有人下註解。

  「奶奶!」她才不是這個意思呢!

  祖孫三人在房裡談了一會兒缺乏的傢俱,一併討論婚禮的細節,時間訂在下個月初,算一算,只剩下兩星期不到了。

  方婕宇緊張死了,每晚都在作惡夢,夢到言紀東陣前脫逃。

  「我們不能登記就好嗎?」她想到那天的大陣仗胃都疼了。

  「我是言紀東,依我的身份和地位,舉行婚禮有一定的必要。」總是要做足面子,相關人士都得請,「我保證適可而止,絕對不浪費鋪張。」知道小宇的性子,可以的話,她應該希望越簡單越好。

  「唉,真好真好!」張桃妹欣慰的看著小倆口,「想不到我終於等到這麼一天啦!」

  兩個人相視而笑。奶奶並不知道,這件事情是陰錯陽差,他們一開始並不是什麼情人,那都是在騙她的。

  「現在不是很流行那種影片嗎?結婚現場要播的……你們要記得拍啊!」張桃妹對新玩意一向很有興趣。

  「呃,那個喔,我不喜歡!」方婕宇把那個項目拿掉了,因為天知道要怎麼拍。從他們相遇開始拍?問題是,事實跟對奶奶說的完全是兩碼子事耶。

  「怎麼可以不拍?一定要拍!」張桃妹堅持起來,「我這裡有很多婕宇小時候的照片,可以拿去用唰!然後再拍你們相遇,或是戀愛的時候一些值得紀念的事。」

  「哎呀,那個沒什麼好拍吧!」方婕宇擡頭,連忙對言紀東擠眉弄眼。

  他很想拍耶!言紀東沒答腔。他非常想做一些留念。從她進來工作開始,然後趁著他去法國度假時鳩佔鵲巢……接下來一起吃早餐、一起生活。

  喔,還有她穿著內衣褲在家裡走的那一幕很經典,一定要拍!

  「我也滿想拍的!」言紀東竟然附和了張桃妹,「我想從這間屋子裡開始拍好了!就是你們搬進來住的那時候開始如何?」

  嗯?方婕宇眨了眨眼。好主意!這樣子不但可以避開前頭什麼初相遇的時刻,又能夠符合事實!

  「本來就是從那裡開始的啊!」張桃妹語出驚人,「就是你從國外回來那天嘛!」

  「咦?」言紀東驚訝的看著她,「沒有,我是說,如果從前面相遇開始……」

  「你們沒有之前。」張桃妹喝了口涼茶,「要不是我堅持住進來,連以後都沒有。」

  方婕宇迷糊了,「奶奶你在說什麼啊?」

  「如果我不是跟你鬧著要住回來,你怎麼會想盡辦法住進來呢?

  要不是逼你換了工作,你又怎麼會遇見阿東呢?」說到底,都是她的功勞呢!「就從這兒開始拍啊,秘書趁老闆不在,帶著奶奶賴進老闆的屋子裡。」

  小倆口狠狠的倒抽了口氣,怎麼可以這樣拍!

  「人家會說我這個秘書利用職權之便,鳩佔鵲巢!」

  「那叫賴!撒個嬌、耍個賴。」張桃妹瞇起眼,突然一臉老奸巨滑,「我是看阿東這小子還不錯,所以也就沒說什麼。」

  「賴?」不管哪個辭都不對!

  「等等!」言紀東終於聽出弦外之音,連忙叫焦急的方婕宇暫停一下,「奶奶,我怎麼聽都好像……你早就知道這間的屋子是我自己買下的,跟小宇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啊!」方婕宇白了臉色。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她什麼男朋友?」

  「是上司。你這小子緋聞那麼多,進遠達前,婕宇跟你根本不認識,而且你們倆那種彆扭樣,一看就知道不是情人。」

  方婕宇臉色變青了。

  「因此我回來那夫,你也知道我根本就很錯愕,為什麼家裡多個人?」

  「嘿啊!雖然我以為不會遇到你。」方婕宇簡直快暈倒了。

  「奶奶!那你不怕我們被趕出去嗎?我那天嚇都快嚇死了!」

  「賭一把啊!反正阿東都提早回來了,逃也逃不掉嘛!」張桃妹咧開無牙的嘴,笑了。「我賭阿東這小子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嘛!」

  而她還覺得他和婕宇很登對,要是有機會留下來,說不定還可以幫寶貝孫女找到一個好老公啊!

  「奶奶!那萬一他報警怎麼辦?」方婕宇尖叫出聲。她簡直不敢相信,奶奶竟然都知道!

  「我覺得不會,因為阿東是好孩子。」張桃妹肯定地看向言紀東,「而且我覺得你們很合適。」

  言紀東失笑出聲,他算是敗給這位資深美女太多太多了!

  這一把賭得真好,幫他贏得他從未夢想過的幸福以及家。

  「奶奶為什麼會覺得我跟小宇很櫃配?」不管方婕宇持續的怒語,他們兀自聊起來。

  「因為你是個需要安定的孩子。」張桃妹憐惜的撫上他的臉,「一個在外頭飄蕩久了,身心都需要安寧的孩子。」

  而婕宇身上就擁有堅強與安定的特質。

  言紀東輕輕的閉上眼,他內心深處所渴望已久的,自己甚至在稍早之前才發現的心思,卻早早就被這位老者給看穿了。

  「奶奶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他覺得有點不甘願,這麼容易就被人看穿。

  「嘿……」張桃妹神秘兮兮的笑著,「你來我這兒,陪我聽歌,吃第一塊和菜子的時候。」

  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踏進方家大宅的下午。

  言紀東啞然。經過這麼多年,原來奶奶根本都記得他是誰!

  「奶奶!我說真的,我現在真的很生氣!」方婕宇難掩激動,「你都知道,還讓我和紀東天天演戲,演得好像很親暱……」

  「你們很早就沒在演了。」張桃妹一句話就把方婕宇擊得七葷八素,緋紅著臉,有點罵不下去。

  「奶奶真有耐性。」她咕噥著,可以裝蒜裝那麼久,實在太高竿了。

  「奶奶是屬蝸牛的啊!」張桃妹自豪的大笑起來。

  蝸牛總是慢慢的往上爬,可是巴住了就不會放,黏性超強,耐性十足,她做事一向以此為依歸。

  反正賴了進來,連人也順便讓孫女給賴走,沒啥損失咩!

  方婕宇尷尬極了。她真的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奶奶算計好的,害得她緊張半天,而且還常跟紀東半夜商量對策,假裝是情人般的親暱。

  等到真的那麼親暱了,她又變得很容易害羞,不知道該怎麼樣在奶奶面前泰然自若。天曉得她這些日子來死了多少腦細胞。

  「真不甘願!」趁著奶奶午睡,她不依的抱怨。

  「我沒什麼好說的。」他是收穫最多的人,哪有得怨?

  天氣太熱,他流了一身汗,脫下濕透的T恤,決定擦擦身子再換一件。脫下衣服的他,面對著鏡子,而方婕宇從鏡裡瞧見他胸口那道疤。

  她走近他,粉嫩的手指在疤上遊移著,帶著極端的不忍與不捨,每次瞧見那傷疤,她總會這樣。

  「這是我愛你的印記。」他啄著她的唇.低聲呢喃。她以激烈的吻回應著他,他們人在二樓,奶奶在一樓午睡,還有些時間……

  「我喜歡蝸牛這個詞,你也當一下蝸牛怎麼樣?」

  「你嫌我賴你賴得不夠久哦?」她撾了他一下,因為奶奶的關係,她在名媛千金間都被講成硬賴入人家屋子裡的人了!

  「我是說,賴在我身上久一點……」他帶著點邪佞,別的撩起她的裙子。

  「你這——」她羞紅了臉,急得想推開他。

  言紀東以熟練的技巧成功將她的攻勢瓦解,並且轉守為攻,外頭驕陽正炙,裡頭的如火熱情可一點也不容小覷。

  他吻得方婕宇迷迷糊糊,陶陶然的沈醉著,偷偷的趁機將一枚戒指套進她的手指裡。那是枚兩克拉的鑽戒,象徵著未來,閃閃發光。

  她又驚又喜,淚眼汪汪的瞅著上方的他。

  「說甜心我愛你。」他突然提起這個要求。

  「咦?」這好像……是紀東送花專用的卡片用語?

  「你當初說你沒告過白,也沒有必要、沒機會說這句話的。」他記得很牢,現在討這句話來了。

  方婕宇緋紅了臉,他幹麼現在要她講這個啦!言紀東吻上她赤裸的前胸,挑逗著她的情慾神經,讓她更加的難為情。

  「說!」他保證不懷好意的將吻往下移。

  「曖!」她害羞極了,雙手竟然掩住了臉,「甜心我愛你!」

  「不夠有感情。」他的手移到大腿了。

  「好好!我愛你我愛你……」這是慌張的語氣。

  好吧!言紀東挑了挑眉,她已經喪失先機了。

  他只好使出渾身解數,再次解放這個嬌羞的小女人,然後在緊要關頭,再來刁她說一次。十指互扣,幸福妙不可言。

  一切的幸福都從這間大宅開始,他比親人還親的奶奶、即將成為妻子的愛人,還有他的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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