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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1-12-23 02:41:18

作品簡介:
為了復仇,荊世遺不擇手段,
從知曉她身份的那一瞬間起,他就已決計冷血地利用她!
海若芽美麗卻也單純,當他從惡人手中救下她時,
無限柔情就已經悄悄深種,
她領著他回到劍谷,在他的邪笑中沈淪,
沒有察覺他別有用心,一步步成為他情愛上的禁臠。
但是當他無法如願鑄成絕代名劍時,竟殘忍地告訴她真相
原來種種親暱行徑,都只是為了從她口中騙得鑄劍方法,
他只醉心於復仇,根本不愛她!
她的心被他殘忍打碎,卻又無法恨他;
天可憐見,哪個女子像她愛得如此絕望
但為了愛,她仍願意成為他的莫邪,
為他踏入火海中遭受烈火焚身,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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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isonous
大公爵 | 2011-12-23 02:50:46

第一章
  爹爹說,
  你是我命裡的大劫,
  在你心中燃燒多年的仇恨,比火焰更加地可怕,
  一旦靠近你,就會淪為烈焰的獻祭。
  只是,上蒼注定我該愛上你,為你執迷不悟,
  無論如何我都不後悔,
  就算為你而投身火中,神魂俱滅也要,
  你若是干將,就讓我成為你的莫邪……

  四月江南,黃飛草長。

  一陣春雨過後,處處透著生機,一座小小茶棚下,群聚著往來的人們。眾人只是歇歇腳、喝口茶水,茶棚內熱鬧非凡,小二忙著張羅。
,
  細看歇息的人們,會發現各類人都有,共通點是身邊都聚攏著無數琳琅滿目的貨物。有人將上好的絞羅綢緞裝滿了車,有人扛著新鮮的蔬果,還有人捧著古玩珍寶,全都小心翼翼地看顧著。

  離此處約莫二十里,就是繁榮的鐵城,那裡可是天下皆知的富庶都城,據說幾代城主都在江湖上有著盛名,盜匪不敢踏入鐵城一步。就因為安定,所以商賈也來到此處,集結於鐵城,而這間茶棚,就成了商賈們入鐵城前歇腳的場所;而離開鐵城的人,也大多在此落腳,喝口茶後繼續趕路。

  商賈群聚,貨源充沛,自然也有識貨的買主,懂得早早到此處來挑選貨品,不但能挑揀品質最好的貨品,價格也可壓得較低。買賣在此進行,使得茶棚內外格外喧嘩。

  鐵城的方向,一個穿著暗色布衣的男人踽踽獨行,緩步而來。黑色的髮散亂著,隨著衣衫一同被風撩起,看來有幾分猖狂的模樣,一雙劍眉下的眼像是不透光的水晶,深邃閃亮卻沒有半分感情。他的五官俊朗,卻有著令人不安的寒意,所有人的視線只是稍稍與他接觸,就匆忙避開。

  在他走入茶棚的一瞬間,茶楓內有片刻安靜,眾人都被他的壓迫感震懾。他銳利如度的眼略略一掃,邁開步伐走到了角落,先是解下背上的三尺長劍,將沈重的劍放置在木桌上,隨即坐下。

  "茶。"他沈聲說道,目光甚至沒有移動。

  一旁發愣的小二連忙上前來,慌忙地倒了茶水。"客觀要點什麼?"他有些膽怯地問,還回頭看看掌櫃。連掌櫃都是一臉的緊張,錯把擦桌子的抹布拿來擦額上的冷汗。
  這裡終究還是在鐵城之外,常有不少糾紛在此發生,再加上商賈們大多身懷巨款,或是帶著價值連城的貨物,因此引得盜匪不時覬覦此處。如今來了這麼個一看就知是江湖劍客的男人,怎不讓掌櫃提心吊膽?

  就希望不要發生任何事情,讓這人快些休息完畢,早早離去,那就老天保佑了!掌櫃一邊祈求各路神明保佑,一邊叮囑廚子快些替那男人上菜。

  瞧瞧桌上那柄長劍,劍柄處是黑黝黝的暗色沈鐵,看來沈重無比,而劍身並不是放置劍鞘中,而是被以暗紅色的布纏繞著,紅布的兩端成為繫繩,能讓那高大的男人綁在背上。
  那暗紅色的布,不知怎地,就是讓人感覺不舒服。掌櫃的看了半晌,皺起眉搖搖頭。他見多識廣,看的人多了,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男人,沒有言語或是表情,全身就透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殺氣,這人該是殺過多少人,背了多少血債呵?

  小二顫抖地端上幾盤菜,放了一壺酒,就匆忙退下。原本放置在長劍之旁的手移動了,黝黑的肌膚上佈滿了錯綜的舊傷。

  荊世遺沈默地將酒倒人杯中,仰頭一飲而盡。6
  他遠從北方而來,聽到有人傳說鐵城附近產著最優良的鐵,那些鐵可以冶煉成最好的兵器,為了求兵器,他一路風塵僕僕地趕來,進入鐵城中尋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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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花費了一個月的時間,找遍了鐵城內所有的兵器宅子,不死心地細細搜尋,結果卻讓他心情惡劣到極點。
  以尋常標準來說,鐵城內的兵器十分優良,已是劍術名家夢寐以求的佳品,但是他的標準不僅止於一般,他要的是最好的兵器,要鋒利得足以削鐵如泥,能夠對抗他仇人手中的神兵利器。
  只是,世上可有兵器,能與那柄"冰火"抗衡?

  想起仇人,他的黑眸一凜,指節稍稍一扣,手中的杯子霎時間粉碎了,酒濺了他一身,瓦片刺傷了手。然而他神情卻未改,只是默默地將手中的血往纏著長劍的紅布上抹去,之後握住酒瓶,直接仰頭飲下。

  眾人在一旁看著,全因為這一幕而心驚膽戰。原來,那塊布上暗紅的顏色,全是乾涸了的血跡。

  荊世遺仍是坐在角落,一語不發地沈默著。他知道眾人都因為他所散發的殺氣而不安,他也知道自己心中焦躁的情緒,已幾乎瀕臨爆發邊緣。
  倘若尋不到上好的兵器,他的血海深仇該怎麼辦?在復仇之前,他血液中的仇恨無法熄滅。

  他甚至還在鐵城內脅迫鐵匠、刀匠,逼迫他們拿出最好的兵器。但那些人就算是奉上傳家的寶劍,也不能滿足他,幾乎沒有劍禁得起他內力的一震,只消手腕一抖,那些刀劍在轉眼間就變成了廢鐵。

  苦練出一身精湛劍法有什麼用?尋不到合適的兵器,他如同沒有利爪的虎,注定無法報仇。

  如今,要是離開了鐵城,就等於再度放棄一線希望。要到何年何月,他的仇恨才能消滅?

  在茶棚之外突然傳來了爭執的聲音,眾人的注意力全被引了過去。掌櫃的心中暗叫一聲不妙,連忙奔了過去。

  寬闊的庭子周圍種植著綠竹,在竹蔭之下有著數輛的牛車,車上推滿了黑色的木炭,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站在牛車旁,一臉憤慨地叫嚷著。
  "你說什麼?這些木炭不行?開什麼玩笑!老子賣炭賣了十幾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嫌棄我賣的炭。"為首的柯遠冷笑著,粗壯的身材看來很是嚇人。他是鐵城外一個村落裡的炭商,手段之惡劣是聲名遠播的,一見是生客就絕對會欺瞞,要是對方敢反抗,他就領著眾多手下威脅逼迫對方。

  如今,柯遠又領著手下,運了幾輛低劣的木炭來,就要逼著對方拿出銀兩來買下這些粗炭。

  被他們團團圍住的,是一個年約十四、生得眉清目秀的少年。在少年身後,還站著一個人,那人身材瘦小,全身肌膚都被以淡藍色的布料覆蓋,頭上戴著縫上藍紗的笠兒,遮住了面目。

  "但是,我們真的不能買這木炭,品質太過低劣,燒出的火只怕無法久恆,怕是會影響到鑄爐裡的溫度。"少年解釋著,態度很堅持,在說話時會揮動著雙手,白皙的雙手修長而美麗,纖細且靈巧,手腕上還用繡線繫著貼身的小刀。

  眾人在旁觀看著好戲,心中也為這兩個膽敢與柯遠頂撞的人捏了把冷汗。真是膽大妄為,竟敢與柯遠,以及那些凶神惡煞似的男人對抗,等會兒怕是會被人痛打呢!

  戴著藍紗笠兒的人輕扯少年的衣袖,低低說了幾句,聲量很小,眾人都聽得不真切。

  少年歎了一口氣,轉頭又看向柯遠。"多少銀兩都無所謂,但我家主人說了,除非你們送來最頂級的木炭,否則就當這筆生意沒發生過,我們可以到另一個村莊買木炭去。

  柯遠聽了臉色大變,整張臉部扭曲了起來,咬著牙大吼:"想都別想,這方圓十里內,有誰敢不買老子的帳?你以為得罪了我,別間炭商還有膽子賣你任何東西嗎?到時你就算送上再多白花花的銀兩,怕是連木炭渣子都買不到。"他怒氣沖沖地說,還瞪大了眼,強調了兇惡的模樣。

  少年一臉的不耐煩,跺了跺腳。"夠了,我可沒時間在這裡聽你這頭大猩猩鬼吼鬼叫,反王那幾車低劣木炭,我們是絕對不會買的。"他歎了一口氣,在心中暗笑這些無知的傢夥,竟敢在主人面前班門弄斧。

  他家主人生來就有著最精準的眼光,一眼就能分辨出木炭的好壞,主人自小所觸摸過的木炭,怕是比這些販賣木炭為生的男人還多;想哄騙他家主人?哼,再等個八輩子吧!

  他拉起戴著藍紗簽兒的人,轉身就想離開。
  柯遠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忽視?這少年竟在眾人面前,擺明了不給他面子!他憤怒地大吼了一聲。
  
  那聲吼叫聲傳遍了四周,茶棚裡的客人們全部擠到了茶棚邊緣,瞪大了眼睛,眼中閃爍著不忍,卻也閃爍著期待。他們不忍,以為少年與夥伴怕是要被人欺淩;他們也期待,知道眼前會有一場紛爭,躲在茶棚內觀看,就像是隔山觀虎鬥般,該是安全的。

  而茶棚的掌櫃則是歎了一口氣,轉頭吩咐已經看呆了的小二。"快些把貴重物品全部收拾乾淨。"他拿起了算盤就往包袱裡放。

  "啊?"小二仍是反應不過來,一頭霧水。

  "啊什麼啊?還不快些收拾,等他們鬧起來,我這間茶棚只怕要損失慘重!"掌櫃罵道,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整理收拾。在這個地方開茶棚,這種鬧場的糾紛三天兩頭就會發生一次,他已經收拾到習以為常了。

  荊世遺仍坐在角落,不為所動地獨自飲著酒,外界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給我打死這兩個傢夥,看看還有沒有敢這麼欺瞞我的?哄得我運了幾牛車的木炭來,現下又說不買了,我是這麼好哄的嗎?給我打!往死裡頭打!"他吼著,還一邊揮舞著巨大的拳頭,就往兩人逼了過來。

  "敢動我們一下試試,只要碰到我家主人衣角,我保證你一家子雞飛狗跳、血流成河!"少年挺起胸膛,瞪著柯遠,右腕一翻,那柄繫在手腕上的精巧小刀已經握在手裡。
  "描奴,休得無禮。"嬌脆的少女嗓音,潤得像是銀鈴的聲響,讓所有人的臉上皆露出幾分詫異,就連高舉拳頭的男人們,也全都停頓了動作。

  一雙有著細緻肌膚的手,緩慢地撩開簽兒前的藍紗,在藍色的紗綾之下,竟是一張讓所有人呆愣的花容月貌。清澈的雙眼宛如一汛秋水,紅潤的唇尚未開口,曼妙的身子就先盈盈一福。
  "請這位大爺原諒小奴無禮,實在是這木炭的品質與先前所言不符,而木炭的品質對鑄鐵的影響太大,我們是真的不能買下這些木炭的。"海若芽聲音悅耳,伸手拿下藍紗笠兒,有著溫柔的嗓音,以及溫和澄澈的雙眸。

  "若芽小姐,無須跟這些人多說,他們根本是不懷好意的奸商。"描奴嚷著,扯著若芽的衣裳,誓死要保衛嬌美的主人。.

  若芽搖了搖頭,算是安撫,嘴角噙著淺淺的笑,美麗得讓人難以呼吸。"沒事的,讓我跟他們說清楚。"她的模樣柔弱,纖細得不可思議。

  柯遠先是一楞,沒有想到躲在藍紗笠兒之下的,竟是這麼一個美人兒!他的怒氣消了大半,黑眸卻轉而充斥著色慾的光芒,他摸著下巴,撇著嘴笑。

  "原來,要買木炭的是這麼標緻的美人兒,怎麼不早說?我還可以帶你回我家裡,我可是把上好的木炭放在房裡呢!"他不懷好意地笑著,旁邊幾個彪形大漢都聽出話裡的淫穢意思,跟著邪笑起來。

  "柯大爺先前也承諾過,此次運來的,會是最好的上等木炭。若眼下這些就是柯大爺口中所言的上等木炭,那麼,我也無須上柯大爺那兒叨擾了。"若芽輕歎一口氣,慢慢直起身子來。

  今年春季多雨,原本長期供應極佳木炭的幾間炭坊,都因春雨的關係,木炭的品質大不如前。購買木炭的事情極為重要,她在無計可施之下,才罔顧爹爹的囑咐,私下出谷洽商。怎麼想得到木炭尚未買成,就近上這些莽夫?

  茶棚裡的人掀起陣陣耳語,詫異若芽的美貌。

  看那嫻靜纖細的模樣,大概是哪戶好人家的閨秀,竟然只讓一個少年隨從陪著,就到這龍蛇雜處的地方來買木炭,這根本就跟走入狼堆沒兩樣。

  此時,道路的彼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當先是三匹栗色大馬,看似護衛的三人都生得一臉的剽悍,而被簇擁在其中的騎客,胯下駿馬一身白毛,四蹄青灰,神駿非常。

  騎在白馬上的,是個衣衫華麗的年輕男子,錦衣玉帶,生得風流俊俏。他策馬前來,原本是想人茶棚歇息,但是馬蹄未停,只是看見了雙手拿著藍紗笠兒的海若芽,一雙黑眸就轉眼變得晶亮,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瞧。

  掌櫃在心中暗暗叫苦。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眼看這隊人馬似乎也不是什麼善類。這次只怕不只是紛爭,他有些擔心這些人會鬧場鬧到把他的茶棚給掀了。"

  柯遠仍不知道,身旁又增了旁觀者,他根本不顧若芽願不願意,手一伸就準備來扯她的雙手。

  "他媽的,給你臉你還不要臉,得罪了本大爺,就該拿這身子來賠罪,哪來這麼多廢話?"他看準了若芽跟描奴好欺負,光天化日就想搶人。

  若芽詫異而慌亂地想退開,但她只走了幾步,就赫然發現柯遠的眾多手下已經將四周圍住,全都不懷好意地靠上來。

  "柯大爺,請自重。"若芽咬著紅唇,身軀因為驚慌而輕顫著。她生性善良,而且甚少見到這類歹徒,眼前的情況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轉頭往茶棚望去,卻只看到眾人看好戲的眼神,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

  坐在角落的荊世遺無言地飲著酒,甚至連視線都不曾移動分毫。他明知有弱女子遭受欺淩,卻也不出面干預,旁人的生死,與他無關。

  "重?等會兒,當我壓在你身上時,你就知道我重不重了。"柯遠淫笑著,扯起若芽纖細的手臂。

  當衣袖滑下,露出了她雪白的藕臂,柯遠的眼睛瞪得更大,不顧她的掙扎驚叫,貪婪的嘴轉眼就要親上她柔潤潔白的肌膚,準備當著所有人的面褻玩這個美人兒。

  坐在白馬上的年輕男人雙眼一瞇,仍舊細細打量著若芽,在柯遠的嘴離那柔潤肌膚不到半寸時,他嘴角乾撇。"放箭!"他厲聲說道。

  倏她,幾道黑影襲來,只聽到一聲細微的聲響,眾人還沒回過神來,三枝羽箭已經貫穿了柯遠的手臂。柯遠先是楞了一楞,接著才察覺到疼痛,他哀嚎一聲,抱著手臂在地上打滾。

  高踞在馬上、身為護衛的那三人,不知何時竟然拿出弓箭,全聽著年輕男人一聲令下,在轉眼間彎弓發了箭。

  羽箭貫穿了柯遠的手臂,鮮紅的血淚淚流出,沙地上沾了血,看來怵目驚心。

  "老大,老大,你不要緊吧?"柯遠的一票手下眼看著首領被轉眼制伏,全部慌了手腳、驚慌失措地問著。原本想上前搶救,但是當白馬上的年輕男人橫目一瞪時,他們便又全部畏縮地往後退去。

  "老大,你還好吧?"手下們一邊退後一邊問,努力想退到安全範圍之外。
  白馬上的男人冷笑幾聲。"還不滾!"他喝道,已經習慣了旁人無條件的服從。

  登時,柯遠的手下們驚呼一聲後連忙做鳥獸散,頭也不回地迅速逃走,再也不管躺在地上的柯遠會落得什麼下場。

  "該死,回來,快回來————"柯遠一邊痛呼,一邊叫嚷著,卻喚不回任何一個手下。那些原本兇惡的男人們,在遇上危險時,就連對陣的勇氣都沒有,全嚇得迅速逃走。

  若芽因為驚駭而跪坐在沙地上,呆愣地看著不斷哀嚎翻騰的柯遠。突然,一隻手伸來,硬是捏住她的下顎,要她擡起頭來。她無法反抗地擡頭,看見白馬上年輕男子滿意的微笑。

  "果然是個標緻人兒,要是給那莽夫嘗了去,豈不是可惜了?"年輕男人笑著說道,翻身下了馬,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指尖輕薄地在她的臉頰上滑動著。

  他下馬時,足尖不留情地踏在柯遠的腹前,柯遠一口氣喘不過來,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若芽驚駭地想後退,但他卻不放手。"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她喃喃說道,心中卻仍舊不安。

  她縱然再單純,卻也看得出,這位俊俏青年其實有著比柯遠更淫邪的眼神。她並不是得救,只是落入另一個惡徒手中。
  "別急別急,就算是要謝我,也等你跟我回了聚賢莊,關起房門後,你再好好謝我不遲。"沈皓扯唇笑道,根本不掩飾意圖。他偏愛美色,身為聚賢莊莊主的獨子,時常仗侍著父親在江湖上的威望,四處為所欲為,瞧見了貌美的姑娘,沒有不染指的。

  聽見"聚賢莊"三字,茶棚內傳來幾聲詫異的低呼。而角落的荊世遺則是黑眸一寒,緊接著迸出萬千殺意。他極為緩慢地轉過頭來,視線終於看向茶棚之外,鎖住白馬上的年輕男人。

  聚賢莊近二十幾年來在江湖上有著極高的聲望,眾多武林高手奉莊主沈寬為首,已經逐漸形成一股龐大的勢力。沈寬的行善事跡,總是讓人們津津樂道。只是,虎父生了犬子,沈寬的獨子沈皓,卻是個惡名昭彰的登徒子,連沈寬都對獨子的行徑頭疼不已。

  "少爺,莊主交代過,不可在鐵城附近惹事,要我們速速回返莊內。"一個黑衣護衛神色凝重地說道,知道少爺一旦看上女人,就肯定會惹是生非。

  沈皓冷哼一聲,不以為然地看了護衛一眼。

  "少給我廢話!我看上的女人,就非要到手不可。"他扯住若芽的手臂,將她往馬背上拖來,想要盡速搶了她就離開。  

  這裡還是在鐵城的附近,也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對鐵城的城主忌憚得很,曾慎重警告他不可在鐵城附近胡作非為。只是,讓他見著了這美若天仙的女人,他怎麼忍耐得住?

  "不!這位公子,我求求您,請放過我。"若芽慌亂地掙扎著,看出眼前這些人都身懷武藝,要脫身怕是難上加難。

  她好後悔,後悔自己怎麼不聽爹爹的話?爹爹明明就說了,她這個月內絕對不能出谷,否則就將劫數難逃,說不定還會命喪黃泉…

  莫非這就是爹爹口中的劫數?她是否會被這個衣冠禽獸欺淩至死?

  一旁的描奴忍耐不住了,他低叫了一聲,奮不顧身地補了過去,張口就咬住沈皓的手臂。
  "混蛋傢夥,放開若芽小姐!"他用盡力氣地咬了下去。

  沈皓吃痛,火速抽回手臂,但手臂上赫然已經被咬出傷痕,他憤怒地瞪著描奴,猛地揮手把描奴狠狠打在地上。
  "不知死活的野狗,看本大爺怎麼整治你!"他出生尊貴,還不曾被人如此違逆,描奴的舉止讓他勃然大怒。

  勃然大怒之下,他抽出腰間的利劍,毫不留情地往描奴身上砍去。茶棚中眾人全喊出聲來,為描奴擔憂著。那利劍看來鋒利無比,若是真的砍中了,那單薄的少年大概會被活生生劈開。

  "不!"若芽低呼一聲,因為眼前的景況,慌亂得幾乎要昏厥。

  少年急中生智,將手腕一翻,當地一聲,金石交鳴,空氣中甚至迸出些許的火星子。沈皓的利劍竟沒砍入描奴的身子,原先繫在描奴手腕上的貼身小刀竟然擋住了沈皓的攻擊!

  那把小刀在陽光之下閃著光芒,看來耀眼異常,顯然是一把上好的兵器。

  "嘿嘿,在我面前現刀劍嗎?也不打聽打聽我描奴是哪裡人,吃的是哪行飯?"描奴手中的小刀滑過利劍的劍身,刺耳的聲音令人膽寒,火星子四處飛濺,少年信心滿清地笑著。"我手上這柄攔腰刀,可是絕代劍匠鑄的刀,你這破銅爛鐵比得過嗎?"他手腕一抖,只聽到連串聲響,沈皓手裡的利劍竟然斷成了兩截,叮叮噹噹地落在地上。
  沈皓瞪大了雙眼,咬緊牙根,沒有想到會遇上阻礙。茶棚裡還有眾多人在觀看著,他的臉又冷又熱,想到原本意氣風發的姿態竟轉眼被一個少年斷劍奚落,不由得惱羞成怒。
  這少年的內功不足,全是憑著手裡那把銳利好刀,才斷了他手裡的利劍的。
  描奴不知道大難臨興,臉上仍是帶著微笑。"唉啊,不要太自責,把地上的斷劍撿回去就快些滾了,下次記得,千萬別在鑄劍谷的人面前亮出兵器,那可是會笑掉人大牙的。"他不可一世地說道,指尖摸著鋒利的刀口。

  "放箭,給我殺了!"沈皓忍無可忍,不再顧忌四周的旁觀者,下了格殺令。

  描奴讓他在眾人面前丟了臉,他容不下這個少年!

  三名護衛交換一個莫可奈何的眼神,繼而再度彎弓。

  "不,住手!"若芽想要撲上前去護住描奴,但是沈皓拉住她的手腕,她根本無法動彈。她的眼裡凝聚了淚水,驚慌而恐懼,絕望包圍了她,讓她幾乎要窒息。

  難道眾人就只會旁觀。眼睜睜看著她被一個又一個的惡徒欺淩,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來救援她嗎?
  看著護衛將弦拉至滿弓,若芽咬緊了唇,直到口中嘗到了血的味道。三枝羽箭射出,全往描奴的脾口竄去,她渾身冰冷,緊閉上雙眼,不願親眼目睹描奴慘死的景況。

  只是,她預期中的慘叫聲沒有傳來,空中有著呼嘯的聲響,接著是木質被斷折的聲音。她等待了半晌,發覺握住她手臂的沈皓,非但沒有志得意滿地狂笑,身軀反倒因為憤怒而僵硬。

  她睜開眼睛,盈滿驚慌淚水的濕潤雙眸,看見了那個男人。

  荊世遺高大的身軀站立在亭子之中,風將他的髮吹得淩亂,而纏繞在長劍上的紅布飄揚在他四周,旁人甚至沒有看見,他是何時竄出茶棚的。那三枝原本射向描奴胸口的羽箭,被他手中的長劍給攔下,輕易地斷折。他黑色的眼眸仍舊沒有半分感情,只是略略看向一旁的描奴,再看看被沈皓擒住的若芽。

  "又來一個不怕死的。"沈皓咬牙切齒地說道。"全給我殺了,不用留活口!"他眼中迸射著凶光。

  荊世遺緩緩將手中長劍平舉,直指著沈皓的胸前。"滾。"他沈聲說道,眼中在看向沈皓時,有著無限殺意。他正在忍耐著,知道時候未到,此時輕易動手只會斷了後路。他必須耐心等待,方能達成目標。

  沈皓冷哼一聲。"你也想要這個女人?沒這麼容易!"

  他一個回身,從護衛腰側抽出了一把柔軟利劍,手腕輕抖將創刃抖了開,就往荊世遺攻去,一瞬之間,兩道白光橫劈直削,已至荊世遺身前半尺之處。

  "小心!"若芽低呼一聲,心在胸口狂跳著。她不知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人,但到底這人不像是其他人,只是冷眼旁觀,願意出手相救。他的眼睛裡沒有邪念,卻也像是沒有其他的情緒。

  荊世遺眉眼未動,只是揮動長劍,劍勢一成,輕易地就擋去沈皓揮來的數劍。沈皓的劍鋒全被他的劍刃擋住,紅布飄散,四處繚繞,被劍鋒劃開後成為絲縷,纏繞在紅布之下的,是黝黑的暗色沈鐵,劍刃處鋒利無比。
  "好劍。"描奴輕喊一聲,眼裡有著興奮的光芒。

  "該死的傢夥!"沈皓怒吼過,長劍四下連刺,竟是狠辣而無破綻的劍招。他存心取人性命,在眾人面前殺雞儆猴。
  荊世遺的視線落在若芽身上,神態稍稍一動,轉眼卻又恢復冷漠。

  他手中劍鋒一抖,不但破了沈皓的劍招,且左右各開一招,硬是將沈皓困在劍茫之中,劍鋒回轉時,但聞霹靂聲響連綿不斷,卻是劍刃破空之聲,聽得旁人心驚膽戰。

  幾個護衛交換了一個眼神,知過眼前的高大男人內力與劍招皆俱驚人,沈皓根本無法抗衡。三人紛紛抽出接際長劍,挺身上前。

  "壯士,請手下留情。"其中一人說道,刺出一劍抵住荊世遺的來劍,霎時間火星四迸。

  "把他帶走,否則片刻之後,你們就只能領著他的屍首回聚賢莊了。"荊世遺冷冷地說道,紅布在四周飛飄著,襯托著他一身的冰冷殺氣。他手中持著長劍,緩步走到若芽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沈皓吞不下這口氣,持起劍又想上前,但是劍影卻在眼前疾閃而過,這次擋下他的不是荊世遺,而是三名護衛。

  "混帳奴才,還不給我退開!"他怒吼道,眼睜睜看見荊世遺扶起了若芽,他嫉妒而憤怒,無論如何都吞不下這口氣。他看上的女人,何時輪到這莽夫觸碰了?

  "少爺,請忍耐,眼前只能智取,不宜力拼,您若真的想要那名女子,回到莊內後還足可以從長計議的。"護衛低聲說過,反手奪下了沈皓手中的利劍,雙手扣住沈皓的上臂。

  只見沈皓呸了一聲,惡狠狠地瞪著荊世遺,之後心不甘情不願地翻身上馬,領著三個護衛狼狽而逃。在離去之前,他的視線在若芽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不是死心,只是暫時鬆手。
  沈皓離去後,四週一片死寂,若芽的身軀仍舊顫抖著。她擡起頭來,不安地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她的心仍舊緊張,雖然除卻了先前的恐懼,但是當他看著她時,她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在那雙黑眸之下,她的神魂震撼著。他是救了她,還是在闖入她眼中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有了深刻影響她的能力?
  "還好嗎?"他問過,低沈的嗓音裡沒有半分溫度,說出口的卻是對她關杯的一言詞。

  若芽點了點頭,發覺自己還緊握著他堅實的手臂,美麗的臉龐霎時間一紅,連忙鬆開了手。"我沒事。"她屈膝盈盈一福,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他冷眼看著她半晌,之後徐徐開口。"很好,他緊握著手中的長劍,逼近了幾步,黑眸中總算浮現了一絲情緒,那是絕對的渴望——那些渴望卻不是針對她的人,而是針對先前描奴說出口的地名。"那麼,我送你回鑄劍谷去。
  當他說出那處地名時,那些沾了乾涸血跡的紅布,隨風飄蕩著,將若芽困在了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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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isonous
大公爵 | 2011-12-23 03:05:02

第二章
行經多重的山路,遠離了鐵城,在山谷之間,有一處隱密之地。必須先通過一片竹林,再拂開一簾垂柳,眼前才會豁然開朗。
山谷之前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以淩亂的草書寫著"鑄劍谷"三字。而石碑之下,立著無數的刀劍兵器,赫然是一處劍塚。稍微細看那些刀劍就會發現,那些被視為廢鐵棄置的刀劍,每一把竟都是稀世珍寶。
       站在鑄劍谷的入口,就聽得谷內無數的金石交鳴聲,微風中有著鐵的氣味與溫度,敲擊的聲音此起彼落。
  遠遠望去,谷內有著幾十尺高的通天爐,爐口冒著熊熊烈焰。

  荊世遺瞇起黑眸,冷眼看入谷內,緊握著手中的長劍。他在鐵城內尋找神兵利器時,曾經聽過那些驚慌的鐵匠們提及這個地方。傳說中,這個地方群聚著最著名的鑄劍師,只有此處才有能耐鑄出絕世名劍。
  這些鑄劍師居住在這個地方,鎮日專心鑄劍,所鑄的兵器卻都不願意送出鑄劍谷。

  若芽走在前方,纖細的步履走過小徑,不時回頭看著他。她心裡有著奇怪的感覺,忍不住不斷窺看他的衝動。
  她偷偷瞧著他,發覺走在身後的他,身形是郡麼地高大,她只能仰望著他,看著他刀鑿似的冷硬臉龐。想起他在沈皓手中救下自己的模樣,臉兒不由自主地一紅。
  她是怎麼了?只是看著他,心中就亂得可以,像是糾成一團的絲線,理不出半點頭緒。

  她單純而善良,以為他肯在危急時挺身而出,又送她回鑄劍谷,就該是個好人。在危急的一刻,他出面救了她,這讓她的心湖有了漣漪。長年居住在鑄劍谷內,還不曾見過如此英武的男子。那雙眼神如此冰冷,卻做著保護她的舉止,說著關懷她的話語。

  鑄劍谷內聲響四起,眾多男人裸著上身,站在高熱燃燒的鑄爐旁,猛烈地捶打著燙紅的鐵塊,趁著鐵塊未凝,槌出兵器的雛形,火星子到處飛灑。

  若芽領著世遺走過忙於冶煉的鑄劍師們,經過一處枯竹林,來到一間雅致的小屋前。

  她提起藍紗繡裙,輕輕推開門。

  "爹爹。"她小心翼其地呼喚著,走到了木桌之前,在一個穿著灰袍的老人面前蹲跪著。"爹爹,我回來了。"她的手覆蓋在老人的灰袍上。

  冥思中的海禹半晌後才睜開眼睛,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眸。銳利的目光,只在看著若芽時稍稍地軟化。

  "我不是叮囑過你,這個月內你不許走出鑄劍谷半步嗎?"他有些嚴肅地詢問著,察覺她的藍紗笠兒不知遺失到哪裡去了,露出了那張絕美的容顏。
  若芽認罪地低下頭來,一臉無事地看著父親。"但是,爹爹,今年谷內的木炭不敷使用,而眼看著春季將結束,一旦錯過最適合鑄劍的時分,谷內的匠師們就必須等到六月方可開爐,我不願看到眾人發愁。"她哀求著,輕搖著海禹的手。"請原諒我,好嗎?我還是安全回來了啊!"她避開在鐵城附近發生的驚險不提,不願意讓父親擔心。

  海禹看了若芽半晌,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他喃喃說道,不再責怪與追問,接著擡起頭看向始終站在一旁的世遺。"閣下是哪位?"他皺起白眉,不悅地詢問。

  "海爺,這位大俠先前在外面拔刀相助,在歹人手下救了小姐跟我呢!"描奴興沖沖地說道。"您可沒瞧見,這位大俠的劍法有多好,只是狠劈一下子,就斷折了三枝羽箭。當然,他是出手太快啦,不然那幾個登徒子,光我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了!"他眉飛色舞地形容先前那場激戰有多精彩,嘮嘮叨叨地不斷說著。

  海禹挑起白眉,目光與世遺冷凝的雙眼接觸。他沈默不語,許久之後才開口。

  "多謝這位大俠救了小女,只是鑄創谷內不歡迎生客,就請您用了粗茶後馬上離開。"

  "爹爹!"若芽低叫著,沒想到父親會這麼不友善。她是知道鑄劍谷不歡迎客人,但這人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父親雖然長年隱居,卻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如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倒有些違背常理。

  "鑄劍谷是如此對待恩人的?"世遺徐緩地間,視線從海禹的臉龐,遊走到了若芽有些焦急的小臉。

  描奴眼睛滴溜溜地亂轉,瞧了瞧若芽的神態後,連忙出來打圓場。

  "唉啊,海爺,這位公子救了我們,又護送我們回來,我們該好好謝謝人家才是。"他上前去,熱絡地扯著世遺的袖子。
  海禹皺起眉頭,閉上了眼睛,急著打發這個高大冷漠的年輕人。"那就領了他去倉庫裡,那裡有太多金銀珠寶,隨便他要多少就拿多少。"感受到女兒焦急的情緒時,他心中浮現不安。

  早早就在卦象中,看出這小丫頭在劫難逃,而他用盡一切方法要幫她避過這一劫,是否都是白費心機?

  千古為難,不過情宇而已。劫數若是扯上了情字,只怕這丫頭明知凶險,也不會有絲毫考慮的。

  當他看見若芽帶著這個年輕人回來,神態有些異於往常時,他不安地猜測著,最擔憂的事情似乎即將發生。

  就是這個男人嗎?就是若芽難逃的劫數?

  若芽輕咬著唇,也陷入了兩難。她知道鑄劍谷不歡迎生客,但他可是她的恩人,讓她逃過了慘遭淩辱的命運,她是該好好謝他的。況且,在看著他時,她的心又會奇異地鼓動著,她有些膽怯,連注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我要的不是金銀珠寶。"世遺渴切地說過,雙眼裡閃動著光芒,往前踏了一步。"我只想要一把最好的劍。"他宣佈了意圖。

  他不斷聽到鐵城內的鐵匠們提到,鑄劍谷內所鑄成的兵器,都是上好的神兵利器,或許就只有此處鑄出的兵器,才能符合他的期望。他的眼中只有對復仇的渴望,除此之外什麼都容不下。

  在鑄劍谷內,有一名姓海的絕代名匠,鑄造過無數的寶劍,能夠得到此人所鑄的劍,就等於如虎添翼。那位名匠隱居在鑄創谷內,教導眾多名匠冶煉最好的刀劍兵器,而名匠捧在心口的掌上明珠,則美麗得讓人一見難忘。
  在茶棚之外,當描奴說出鑄劍谷的名號時,世遺就己猜出若芽的身份。他不斷壓抑著心中的狂喜,寬厚的掌纏緊了劍上的紅布,視線卻飢渴地四處遊走。只是一名小廝,手中所拿的攔腰刀就如此精良,根本難以想像這個鑄劍谷內最好的利劍,會是什麼驚人的模樣。

  海禹瞇起了眼睛。"鑄劍谷內的鑄創師,在人入時就已經宣誓,不替旁人鑄劍,所以此處不會有你要的東西。"他冷淡地說道,揮了揮衣袖。

  "這不是理由,把這座谷裡最好的劍給我!"他聽不下拒絕,低吼道,猛地逼近,雙眼裡有著閃爍的光芒。他急切地想要尋找到適合的兵器,知過只有尋到兵器,他的復仇才有希望。
  "你求劍的理由呢?"

  "報仇雪恨。"世遺的回答斬釘截鐵。

  海禹極為緩慢地搖搖頭,看出世遺滿身的殺意。他曾經花費了半輩子的時間,為這樣的人鑄劍,他心裡清楚,這樣的男人能夠將劍的威力發揮到極限。而那也就意味著,這個男人若是得到了好劍,就將殘害眾多生靈。
  "爹爹,荊公子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若芽也幫著懇求,她軟聲求著父親,不願意看見他的希望落空。只是,他若是如願拿到了一把鋒利的好劍,是否就會馬上離開?

  一思及此,她的心裡難以解釋地浮現了一絲惆悵。

  海禹仍在搖頭,反握住女兒的手,看見她臉上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

  "你再想護著這男人,總也該知過鑄劍谷的規矩。這裡的所有匠師,都不會願意鑄出的刀劍成為殺人的工具。鑄劍的行為是一種業障,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為了擺脫那些業障,才躲避到此處來,你還忍心讓任何一個匠師再度承受良心的苛責?"他低頭看著女兒,語氣中有著責怪。

  世遺冷眼旁觀,不肯輕易被打敗。曾經聽人提起過,當今天下鑄劍技術最為精湛的人,非眼前的老人莫屬。而他好不容易才見到了絕代的匠師,怎麼能夠容忍任何拒絕?"沒有求得最好的劍,我不會離開。"他緊盯著海禹。
  "何必如此堅持?天下之大,別處總是會有你要的好劍,不必拘泥於鑄劍谷。強摘的爪不甜,你就是想強求,只怕也得不到適合你的劍。"海禹不將世遺威脅似的口吻看在眼裡,仍是搖了搖頭。

  若芽緊張地咬著後,無言凝望著父親,視線來回在兩個男人之間遊走。

  海禹的話緩慢透進世遺的腦海中,他的黑眸謹慎地瞇起。

  強搞的瓜不甜,那麼他該換一種方法苦幹,他的視線落在若芽的身上,她溫婉而美麗,有些羞怯地半跪在軟榻旁,因為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而不知所措,美麗的臉龐浮現了嫣紅。

  蒼老的聲音繼續迴盪在屋內,聲音中有難以察覺的痛苦。

  "最適合持劍者的劍,該由持劍者自身鑄造,而上好的劍,需要以鑄劍者的鮮血開鋒。需要有這些條件,才能鑄出絕世名劍。"這是最艱難的條件,天下有哪個劍客會願意為了學習鑄劍,而花費數年的光陰?

  一絲最難察覺的笑意浮現在世遺嘴角,只是那絲笑意沒有到達黑眸,黑眸中仍舊冷若冰霜,沒有半點情緒。

  "那麼,就請您讓我留在此處,學習如何鑄劍。"他的視線沒有離開若芽,心中閃過堅決,最冷酷深沈的念頭在腦海內出現,而他沒有半分的遲疑。

  為了復仇,他甚至願意將魂魄賣給惡鬼,那麼他此時將做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他不在乎這些舉止會傷害到誰,只要能夠復仇,他是不擇手段的……
  海禹看了他半晌,緩緩歎了一口氣。他見過太多這類劍客,這種人不會願意接受拒絕。

  "你不會放棄的,是嗎?"他疲累地閉上雙眼,揮了揮衣袖。"描奴,帶他到通天爐附近,找間空屋讓他住下,替他張羅好一切需要的用具,明日起就讓他學習鑄劍。"

  "是。"描奴連忙點頭,喜滋滋地領著世遺離開。他也不願意世遺太早離開鑄創谷;先前看見那驚人的劍招,他私心裡就想著要討教一番,趁著世遺留在谷內,他正好拜師學藝呢!

  在世遺離去前,他的視線停留在若芽的身上半晌,之後才掉頭離去。纏繞著劍身的紅布仍舊繚繞在他四周,像是掙脫不開的血債。

  在他離去後,她的雙頰仍是燙紅的。若芽極為緩慢地吐出憋在胸口許久的空氣,幾乎要軟弱地跌在地上。
  她不明白,為什麼在與爹爹議論之間,他會突然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像是鷹隼尋見了獵物般專注地盯著她瞧,看得她心慌意亂,一顆心像是亂擅的小鹿,不安到極點。

  "若芽。"梅禹開口叫喚,拄著竹杖站了起來。"人是由你帶回鑄劍谷的,就交由你去安排。"他走到窗前,沒有看向女兒。冥冥中早有注定,他若是無法違背天命,就只能任其發展。

  "是的。"若芽低頭溫馴地回答,好不容易站起身來,有些猶豫地走到門邊。

  "爹爹,你在生氣嗎?氣我私自帶了人回鑄劍谷。"她小聲詢問著,心中有深深的不安。她生性孝順,從未違逆過父親。

  海禹搖了搖頭,沒有開口,只是揮手要她離去。
  若芽不敢再上前,被父親眼裡的強烈哀傷震撼。她的行為舉止,是這麼的讓父親傷心嗎?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聽從指示,轉身走出了父親獨居的屋子。

  站在窗前,海禹看見纖細柔美的女兒緩緩離開木屋,不時回過頭來。他的手握緊了竹杖,胸口中氣血翻湧著。

  他曾經是絕代的鑄劍師,鑄過的刀劍是最鋒利的武器,天下多少劍客爭相搶奪著,持著他所鑄的刀劍塗炭生靈,而那些業障到頭來全落在他身上,長年鑄劍的結果,弄得他家破人亡,所有親人皆慘死在他鑄的刀劍下。

  十年前他看破紅塵,躲進了這座山谷,發誓不再為任何人鑄造殺人的兵器,他所鑄的刀劍,絕不出鑄劍谷一步。他在谷內研習五行八卦,仍是與那些鬼神打著交道,而那些鬼神曾冷笑地告知他,他為那些業障所付出的犧牲仍不夠。

  到底還是躲不過,上蒼連他最後的一項珍寶都要搶奪嗎?他的眼眶中有著淚水,心中卻是莫可奈何。

  "孩子,這是你的命,你注定要遇上這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男人,注定要為他傷心喪命的。"海禹痛心疾首地低語,緩緩回到了軟榻前,疲倦地坐下。

  他拿起放置在軟榻上的龜殼,放人幾枚銅錢,以甩出的銅錢窺看著女兒的命運。從白晝到了黑夜,他不斷地重複著,向那些鬼神詢問著不久之後將發生的一切。

  而一次又一次,無論他如何虔誠地祈禱或是哀求,結果都是一樣的,沒有例外。

  卦象上始終顯示著——若芽的死訊。


  通天爐裡的爐火,除了不適宜鑄劍的五月與七月,其餘的時間裡都是烈火不熄的,日日夜夜以大量的木炭燃燒,風箱由人力推動,鼓動烈焰,從百嶽收集了最好的鐵礦,在通天爐內燒熔著,通天爐的附近溫度極高,寸草不生。

  四周的竹林也沒有半分的綠意,全是被熱風燒乾了的枯竹。

  描奴領著世遺到了一間空屋前,便先行離去。在這空屋旁還有著溪流淌過,流動的溪水稍微驅離了些許燥熱。

  荊世遺獨自一人踏入屋內,將沈鐵劍放置在桌上。屋子雖然小卻也整潔,木床尚沒有被褥,看來像是長年荒廢著。而屋子後方鄰近通天爐,則有鑄劍房,他打開了門鎖,在裡面看見了一切與鑄劍相關的器具。
  這裡似乎是某一位鑄劍師從前的住所,只是如今人去樓空,剩下這些冷硬的器具。他拾起了地上一段冶煉未成的薄薄鐵刃,眼中閃過算計的邪意。
  門上傳來輕敲,他轉過頭去,看見提著被褥的若芽。他眼中眸光轉濃,稍稍地瞇起,嘴角有著一絲笑。

  若芽被他看得有點慌亂,連忙低下頭來。

  "我聽描奴說,你要住在這間屋子裡。我記得屋子裡並沒有被褥,所以替你送來。"她吃力地提著被褥,往木床走去。

  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就閃身來到了她身旁,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她尚未反應過來,就感覺到溫熱的肌膚貼了過來,她嚇得連忙後退,卻不知踢著了什麼東西,手忙腳亂地絆了腳,狼狽地失去平衡。

  "啊!"她低呼一聲,往後倒去,手中的被褥也顧不得了。只是她竟沒有摔跌在地上,反倒是跌進一雙早已等待好的堅實手臂中。她驚魂未定,卻發現他正俯視著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沒摔疼吧?"世遺詢問道,收攏雙臂,將她稍微拉近。是他伸出腳去絆著她,刻意讓她跌進他懷裡的。

  兩人逐漸靠近,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透過單薄的藍紗滲進她的肌膚,那奇異的觸感,像是若有似無的接觸,讓她的心慌亂到極點。

  她察覺到他的改變,眼前的他似乎與初見時有著不同。她隱約想起,在父親的木屋裡,當他那雙黑眸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時,他的冰冷態度在那一瞬間逐漸改變。

  她不明白他的改變,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卻清楚地總覺到,他的改變讓她心慌。眼前的他,甚至比先前的柯遠,或是沈皓更讓她不安。

  "你在發抖?為什麼?該不是覺得冷吧?這裡是這麼地燠熱。"他低下頭來,緩慢地接近她,仍是用那雙看中獵物的黑眸看著她。他的雙臂收緊,而她就在他的懷裡,根本無處可選。
  "公子,請放開我。"若芽的聲音接近哀求,雙手推拒著他。

  她柔軟的掌心放置在他的胸前,接觸到他炙熱的肌膚,一股異樣的感覺襲上心頭。生長在鑄劍谷內,男人的半裸身軀她看得多了,但是如今隔著衣服觸摸到他的胸膛,她卻因為某種刺激而顫抖。

  她從小生長的環境裡,雖然有眾多的叔叔伯伯們,但從沒有一個男人,如同他有著這麼顯著的危險性,那雙黑眸炙熱地看著她,像是恨不得就馬上吞了她。其他的男人呵護著她,而他卻像是迫不及待想侵犯她。

  心裡的直覺呼喊著,要她快些逃開,但是她的記憶卻又一再地想起,先前在茶棚外,當眾人袖手旁觀時,只有他願意解救她。那麼,他該是個好人吧?

  她不斷地想起,他深不可測的黑眸望著她,口中說著關懷她的言語。她的心在那一瞬間,有了淪陷的開始。

  "放開你?若是放開了,你怕是要跌疼的。"他靠近了她顫抖的小臉,沒有接觸她粉嫩的肌膚,只是用呼吸撩撥她,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處子幽香。

  她是最上好的祭品,美麗纖弱且單純善良,適宜填補他心中因為仇恨而難以饜足的飢渴。

  若芽咬著唇,撇開了頭,黝黑有力的男性指掌卻落在她的唇上,強迫她分開牙關。她嚇了一跳,擡起頭來愕然地看著他。

  "不要咬疼了自己。"他說道,男性的指掌分開了她的唇,釋放了她被咬得有些疼的紅唇,在她有些呆愣的時候,竟滑入她的口唇中,恣意玩弄她生嫩的小舌。

  若芽驚喘著,本能地偏開了頭,而他緩慢地抽回了指,在她惶恐不安的注視下,將沾了她蜜津的濡濕指尖放入自己口中,品嚐著屬於她的甜美,那神態邪惡到極點。

  若芽看得面紅耳赤,她再也無法忍耐地用盡力氣推開了他。

  "公子,請別這樣,我只是替您拿了被褥來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拿起掉落在地上的被褥,緊緊地護衛在胸前。他這是在做什麼?調戲她嗎?

  若芽的雙腳虛軟,差點無法支撐她走到木床邊,若不是他擋在面前,她說不定已經奪門而出。

  被褥展開,上面繡著幾株折花,雖然有些陳舊,但總比直接躺臥在木床上來得舒適。她匆促地鋪著被褥,只想著要快些結束眼前的工作,盡速離開這裡。

  縱然她很努力地在說服自己,他應該是個好人,但她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不知該怎麼面對他,他如今的言行讓她好不安。這個神秘的男人,與她先前知道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不像是她那些叔伯溫和地保護她;也不像是那些心懷不軌的歹徒,強橫地想欺淩她。

  他的舉止徐緩,持續而極有耐心地逗弄她,像是有著許多時間,但卻也像是懷抱著某種她看不穿的意圖。

  溫熱的氣息緩但靠近,教她所有的神經都繃緊了,不用回頭就可以察覺到他的接近。他的每一個步伐,都像是踏在她的胸口,她的心跳得好猛烈,幾乎要以為就連他都會聽見她如雷似的心跳聲。

  "多謝你為我鋪了床,只是漫漫長夜,孤枕難眠,你說我該如何是好?"他的聲音很低,卻靠在她敏感的頸項後方,吹拂著最細緻的肌膚。在看見她繃緊了纖細的肩膀時,他露出一抹邪笑。

  他先前救過了她,在她單純的心裡,該是對他有著好感的。這些猜測,從她嫣紅的臉龐上就可以得到證實。

  "你……你可以找描奴,讓他陪你談心。"她匆促地說道,連忙躲開他,嬌小的身軀在鋪了被褥的木床上移動,一臉的驚慌無助,那模樣卻更引人遐思。
  他的雙眼發著光,不懷好意地靠上前來,用視線逼迫著她。
  "但是,我不想與他談心,不如你好人做到底,夜裡就來這兒陪著我談心?"他的語氣極為誘哄,正在欺騙著單純的她。

  荊世遺久歷江湖,雖然多年來醉心於復仇,但是女人們總愛糾纏著他,不乏投懷送抱的暖床女子。論起風月手腕,他自然嫻熟,如今抱定主意要誘惑她,更是刻意進逼。而她自幼生長在鑄劍谷,又被仔細保護著,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公子,請您讓開,不要再靠近了,這會引人非議的。"若芽轉開視線,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熱能,包裹了她的四周。

  那種溫度與平時所感受到的悶熱不同,帶著某種奇異的氣息,有著屬於他的強烈氛圍。她從不曾與哪個男人靠得這麼近,近到能察覺他的呼吸徐緩地吹拂著她。

  世遺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拭起她的一綹黑髮,那柔軟的觸感幾乎要讓他歎息。他心神一凜,黑眸中眸光轉濃,如此的反應,倒是與他心中深沈的算計無關。

  "我不在乎會惹來什麼非議,若芽,你呢?"他將那綹黑髮撩起,緩慢放到唇邊,之後張口咬住,盯著她澄澈的眸子,一寸一寸緩慢地啃咬著。

  她連忙扯回黑髮,在匆忙之間,柔軟的髮帶散落,黑色的長髮如浪般滾下,襯托著她雪白的肌膚,以及柔軟的被褥。她往後躲去,膽怯地望著他,一瞬之間她的模樣,竟像是怯怯承歡的女奴。
  他的身軀驀地一繃,洶湧的慾望襲來,讓他難以克制地又靠近了她,幾乎就要吻上她。他所設計的一切,對他而言將是很有趣的一項挑戰,畢竟她是如此的美麗,就算是與那些復仇大計無關,他說不定也真的會對她動心。

  口中的黑髮有著她的幽香,竄進他的鼻端。

  若芽顧不得掉落在木床上的髮帶,身子一彎,就從他的身側鑽了出去,避開了他強大的威脅。只是她的速度仍舊不夠快,她尚未離開木床,身後的衣衫就被他輕易踩住,她沒有膽量回頭,縮在床邊,瞪著近在咫尺的門,心裡慌得只想快些逃開。

  "這麼快就想離開了?你不多陪陪我?"他靠了上來,身軀仍舊沒有接觸到她。他正在戲弄著她,讓她緊張不已,知道這樣的情緒,會讓她更加地不安。
  若芽頻頻深呼吸,想要扯回衣衫,而他卻不動如山。她急了,眼睛裡浮現水霧,幾乎就要哭出來。她未滿二十,仍是少女芳華,還不曾跟男人有過什麼接觸,誰知道他竟這麼惡毒地嚇她,將她困在木床上!
  他不是曾經救過她嗎?這樣的舉動又是什麼意思?
  "公……公子,今天就請您先……歇息,明日……明日我再讓描奴來教導您關於鑄劍的種種。"她的聲音頗抖,到了後來甚至有些接近哀求。她纖細的肩膀抖動著,水霧凝成了淚水。她好慌好怕,不知道該拿這些情緒怎麼辦。"公子,求你放過我。"她的聲音細不可聞。

  他挑起濃眉,沒有再靠近,只是附在她耳邊,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著,聲音像是在誘哄著她。
  "放過你?我做了什麼嗎?"他明知故問,知道她沒有膽量回答。他輕笑幾聲,笑意沒有到達眼中。"我可以答應你,今日就只是如此。只是,我要你明日過來,親自教導我關於鑄劍的一切,我要你親自教我,不能假旁人之手。"他提出條件,玩著欲擒故縱的把戲。

  若芽明白,他的口氣意味著,她現下若是不答應,大概就無法順利地離開。他虎視眈眈地瞧著她,像是在暗示,他會在她身上奪去某些東西。

  "好……好的……"她連聲音都在發抖,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麼,明早卯時,我在這裡等你,"他終於鬆開手,不再箝制她,鬆開了掌下的藍紗。

  她如獲大赦,幾乎是滾下了木床,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就急忙逃了出去,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即使沒有回頭,她仍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的動作,他用那雙黑眸就足以吞噬她。

  世遺坐在木床上,緩慢地拾起她遺留下來的髮帶。望著她纖細的背影,他勾起居邪笑著,深這黑眸裡,聚攏了太多的覬覦。

  今日只是個開端,她絕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引言 使用道具
poisonous
大公爵 | 2011-12-23 04:42:00

第三章
  卯時,天際曙光褪去。

  若芽忐忑不安地來到通天爐附近,澄澈的眸子因為沈思而顯得有些朦朧。她注視著"通天爐內日夜不熄的火,跳躍的火焰在眼前形成幻影,她承受著灼熱溫度的包圍,想起了前一日的傍晚,曾有另一種溫熱的氣息,繚繞在她的四周。
  她走過通天爐旁的小徑,投人了大量的木炭,看見燒熔的鐵汁,閃爍著火焰與光芒,緩慢流淌了出來,那樣的高溫,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就如同他的行為舉止,也不是她所能臆測的。
  "若芽小姐。"描奴氣喘籲籲地奔了來,手裡還拿了個簍子。"這是燒鐵要用的,七分煤炭三分木炭,我全給您準備好了。"他盡責地把簍子交給若芽,然後朝荊世遺居住的地方看了看,有幾分欲言又止。
  若芽走了幾步,回頭發現描奴沒有動作,仍是站在原處。她看出他神色有異,開口問道:"你怎麼了?"
  "海爺交代了,讓我把東西交給若芽小姐,就要快些回他那兒去。他說,荊大俠所居住的屋子,就只有若芽小姐能接近,在你教導他鑄劍的方法時,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描奴一臉困擾地說著。他還想著要學學功夫呢,海爺的吩咐等於是斷了他學功夫的門路。
  若芽微微一楞,只覺得詫異,卻不知該怎麼反應。"難道,就要讓我獨自進去他的屋子裡,讓我與他獨處嗎?"她喃喃自語,想起前一日他的種種言行,粉嫩的雙頰上浮現了嫣紅。
  他雖然曾要挾著,讓她許諾了在今日教導鑄劍時,她只會獨自前往,但是她心中還是存著些許僥倖,本想拉著描奴一塊兒前往,也好避開一些她猜測不到的凶險。
  只是,父親卻下了這樣的指示。她不明白,父親不是該對她帶回世遺的事很是憤怒嗎?為何又刻意讓她與世過獨處?
  描奴大聲歎了一口氣,依依不捨地看著不遠處的小屋。
  "唉,我本以為可以學功夫的呢!誰知道天不從人願,這會兒連接近荊大俠的機會都很渺茫了;等我再回鑄劍谷時,他還會待在這兒嗎?"他自說自話,終於認命地走回海禹的屋子。
  "再回鑄劍谷?你打算上哪兒去?"若芽停下腳步,看著描奴。
  她無意識中在躲避著進荊世遺屋裡的事實,那尷尬的情景不斷在她腦中迴盪,能拖得久些不去見他,總是好的。

  "海爺說要我陪他出谷一趟,去找些東西,我猜沒有三、五天是不會回來的。"描奴苦著一張臉,跟若芽匆匆拜別,不敢再多加停留,連忙邁開步伐奔了回去。
  若芽詫異地蹙起秀眉,對父親的舉止感到困惑極了。是因為仍在生她的氣,還是因為離開鑄劍谷的時間或許不長,所以父親此行才會如此匆忙,甚至不曾告知她一聲?
  腦海中不斷想起,父親看著她時,那眼神很哀傷,甚至充滿著絕望。
  若芽好生疑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情,會讓父親露出那樣的表情,就彷彿像是他最珍愛的寶物,將被奪走破壞了。
  通天爐中火焰炙盛,開始有人在下方加人大量的木炭,高溫襲來,她難以忍受地匆忙高開。雖然從小生長在鑄劍谷,她仍是無法適應這樣的高溫。
  通過一片枯竹林,她提著簍子在荊世遺的屋前停下腳步。
  只是站在他的門前,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等會兒要是見了他,會不會失態?等待了半晌,直到心情稍稍平靜了些,她才鼓足了勇氣,咬著紅潤的唇推門而人。  她心中的騷動,是因為恐懼,還是另有原因?昨夜夢裡,她先是夢見了他從惡人手中救了她,然後夢境一轉,他又居高臨下地將她困在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會夢見他,是因為清醒時,她的腦子裡都是他的身形影像……唉!她到底是怎麼了?竟會如此惦念著他,說起來他們都還是陌生啊!
  清晨的陽光照不人屋子,陰暗的屋子成了一座牢籠,而他則坐在最陰暗的一角,那雙黑眸在閃爍著,等待著獵物自行走人他的地盤。  "你來遲了,卯時已過。"他緩緩說道,瞇起了眼睛,語氣中充斥著不悅。

  "請原諒我。"她低下頭,走進屋子。只是踏近了幾步,一陣溫熱的風就迎面襲來,她詫異地擡起頭,看見他已經閃身前來,站在她身旁不到半尺之處,目光灼灼地俯視她。
  "承諾過的事情,你這麼輕易就忘了?是我的言語不夠讓你印象深刻嗎?"他撩起她的黑髮,不顧她顫抖地扯掉繫住黑髮的絹帶,當她黑髮散亂,那無助的美麗模樣又落人他眼裡。
  世遺嘴角浮現著邪笑,將有著幽香的髮放到唇邊吻著。  若芽輕顫著,咬著唇硬是忍住逸到唇邊的驚喘,匆促地想要躲過他。他那高大的身軀有著無限的壓迫感,只要一接近,她就嚇得無法呼吸。
  "荊大俠,我今日是來教您如何鑄劍的。"她忐忑不安地說著,想要站開幾步,髮際卻傳來刺痛。
  她回頭一看,駭然察覺他慢慢翻轉手腕,將她的髮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在手腕上,不容拒絕地將她拉進懷裡。
  他刻意忽略她的話,嘴邊邪笑不減。"你忘了,而我卻難以忘懷,整夜整夜都在懷念著這些,簡直度日如年。"他潔白的齒啃著她的髮,看著她的神情,像是把她當成了最可口的佳餚。
  "我……我是來……"她想要重申此行的目的,但是卻連話都說不完整,嬌小的身軀不斷顫抖。
  他不懷好意地低下頭來,用呼吸撩撥著她的肌膚,有著男性麝香的氣息,吹拂過她藍紗之外的肌膚,讓她像是同時在水裡與火裡,被煎熬得又冷又熱。
  "你是來做什麼的?"他詢問著,灼熱的呼吸吹拂著她頸間最敏感的一處肌膚,滿意地看見她不知所措的輕喘。她無疑是個處子,單純而無事,連最輕微的調情手法都不知該如何抵抗應付。
  髮際的疼痛讓她必須擡起頭來,眼前的景象讓她呼吸一窒。陽光從他身後灑落,他的臉龐在陰暗與光明之間,神態有著讓她不安的邪意。她好想逃開,雙腿卻沒有力氣,連轉開視線的勇氣都沒有。
  "我……我忘了……"她囁嚅地說道,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
  他的接近與舉止讓她感到膽怯。在情慾方面她極為生嫩,當他存心挑逗戲玩,她根本不是對手。

  世遺端起她秀美的下顎,一寸寸地靠近,直到兩人的肌膚幾近相貼,他的唇沿著她的額慢慢滑下,來到了她因為不安與困感而輕喘的紅唇。他的雙眼裡有著情慾的痕跡及男性的狂妄,在即將吻上她時,唇邊仍有著那抹邪惡的笑。
  那抹笑看得她十分不安,但是當他圈住她纖細的身軀時,她竟連逃避的勇氣都沒有。她心裡的膽怯,像是湖面上的漣漪,因為他的撩撥而不斷擴大。
  他的唇如鷹般準確地找尋到了她的,毫不客氣的貼了上來,圍堵了她的呼吸,灼熱的溫度讓她大為震撼
  門前突然傳來聲響,有人在輕敲著門。
  "荊公子,若芽在裡面嗎?"海禹的聲音透過木門傳來,他站在門前,等了半天卻不見有人回應。"若芽,你在嗎?"蒼老的聲音詢問著。
  周圍魔幻似的氣氛被陡然打斷,若芽霎時間清醒過來,一張臉羞得通紅。她是怎麼了?竟然這麼不知羞恥,任由他吻了她,這樣行徑與外人非議的蕩婦淫娃有什麼兩樣?

  "爹——"她奮力推開他,想要去開門。但是他的力氣太大,在聽見門外有聲音的瞬間,反倒更加用力地抱住她,有力的雙臂環住她纖細的腰,緊到讓她有些疼。
  世遺瞇起黑眸,雖然放開了她香甜的紅唇,卻沒有真正放開她。他一手摀住她的口唇,不讓她出聲,將她往屋內拖去,而屋內能夠容納兩人相擁的地方,只有那張木床。
  木床上還有著淩亂的被褥,是她昨日鋪上的。
  "除非你想讓你爹爹瞧見此刻的一切,否則就住口。"他靠在她耳邊低語著,從後方摟抱了她,一隻手摀住她的唇,另一手趁著箝制她的名目,竟就放置在她柔軟的豐盈上,有意無意地揉動著。&
  "唔……"她發出模糊的哼聲,瞪大了雙眼,背後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她想要去開門,乘機逃出他的掌握,但是想到會讓爹爹看見這一幕,她就羞得無地自容,連掙扎的舉止也軟弱了。

  他的手得寸進尺,徐緩地探進了藍紗,隔著白緞兜兒揉著少女的豐盈,粗糙有力的指尖帶來強烈的刺激,令她劇烈地顫抖著。
  門外的海禹得不到回答,皺起了眉頭,之後徐徐一歎。明明知道答案,為了不讓女兒尷尬,他也必須裝糊塗。
  "荊公子,我將會出外一趟,到外頭去找些東西,等一段時日後才會再回到鑄劍谷。您此後若是遇上了難解之題,就請千萬再回到鑄劍谷來,老朽或許有辦法幫忙。"他詳細地說著,說出口的每句話都別有涵義,謹慎地在布著往後的每一步棋。

  就算是上蒼注定,他也想力拼看看,或許總還有著一線奇跡,他不願意放棄。他在心中祈求著,那個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年輕男人,會聽得進他的隻字片語。
  若芽命中注定了要遭受死劫,要承受世遺最殘忍的傷害,她命裡注定要死在世遺手上。只是在劫難到達之前,海禹刻意將若芽交給世遺,希冀著兩者要是有了些許感情,在執行殘忍的死刑時,若芽所受的痛苦,或許不會那麼地深重。.
  若芽被門外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轉過頭去,清澈的眼眸裡有著擔優。最近她總是聽到父親用這種聲音說話,語調中充斥著憂傷。
  父親是有了什麼困擾?是否就是因為那些困擾,所以父親才突然要離開鑄劍谷一趟?
  她掙扎著想上前去,想開門瞧瞧父親的神色,但是身後的荊世遺卻仍不放手。

  為了限制她的行動,他的手更往藍紗內探去,甚至捏握住她的豐盈,有力的五指揪扯了那件白緞兜兒。"你再亂動的話,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他低聲說道,瞇起黑眸看向木門。他不準備讓海禹打斷這一切,更不準備讓海禹有任何防備之心。
  描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清朗而中氣十足。"海爺,馬車備妥了,您請上車吧!"馬嘶聲斷續地響起,伴隨著描奴的咒罵。"唉啊!這畜牲咬我。
  隔著木門,又是一聲歎息傳來。"荊公子,這段時日小女就請托您多加照顧了。"語畢,海禹拄著竹杖慢慢離開。
  多加照顧?世遺在陰暗的房中冷笑,視線遊走到了懷中的嬌小女子。
  海禹若是知道,他打算如何的"照顧"若芽,大概會驚駭得魂飛魄散,火速將他逐出鑄劍谷,絕對不會放心把她交到他手上。
  一直到馬車的聲音響起,又逐漸遠去後,他才鬆開了搗在她口唇上的手。
  "爹爹!"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她連忙焦急地叫喚著,卻已是徒勞無功。鑄劍谷中的匠師們開始鑄造兵器,此起彼落的打鐵聲淹沒了她一聲聲的叫喚。

  她不明白父親最近的行徑,竟會沒有交代詳情,就離開了鑄劍谷,且在離開之前,竟然還請托一個男人照料她?
  雖然困惑,美麗的臉兒也忍不住羞紅。央托一個旁人照顧自家女兒,這與許婚有什麼差別?爹爹會是想把她許給他嗎?或者是,她帶著他回來時,看向他的表情洩漏了心中的迷惑思緒?
  "別叫了,人已經走遠了,說不定已經離開鑄劍谷。"荊世遺慵懶地靠在她的耳邊說道,啄吻著她的耳,一寸寸地舔吻著,模樣氣定神閒。
  他心裡有數,這個單純的小女人,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肌膚上的灼熱酥麻,讓她一震,神魂被拉回了眼前,低下頭竟發現他鋤黑的掌再度探入衣衫,在她的兜兒上蠢動著。她羞怯難當,連忙用盡所有力氣推開他。  "荊公子……"她只能說出稱謂,卻不知該如何喚他。
  稱他公子,似乎太生疏了些,他的行為舉止,都已經超過了發乎情、止乎禮的範疇,她不曾經歷這些,深深地感到手足無措。
  他聳肩一笑,鬆開了雙臂的籍制,料定了她已經無計可施。海禹先前那番話,以及如今的離去,恰巧稱了他的心,方便他進行原先的計劃。
  她得到了自由,連忙衝到門邊,將門打開。然而眺目望去,也看不見馬車的影子,父親跟描奴已經走遠了。她的心裡有著難過的情緒,那種情緒好難解釋,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只是短暫離別,就會讓她感到這麼難過?
  纖細的步伐踏出了門口,她幾乎就想追上去。只是走了幾步,腰上就猛地一緊,她又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回了屋子裡。她被撞得岔了氣,不停地喘著,仰起頭看見了他晶亮閃爍的黑眸。
  "不許走,你必須留下來,教導我關於鑄劍的一切。"他一字一句地說著,在審視她時笑得格外滿意。
  那笑容,有幾分像是她見過的野地豺狼,無情而殘忍。她該是看錯了吧?他曾經出手救過她,怎麼會是無情的人?
  她被父親留了下來,從今而後的一段日子裡,必須教導他關於鑄劍的種種。他的眼裡有著對上好兵器的渴望,她必須幫助他鑄成最好的刀劍。
  不知怎地,他眼裡的渴望,讓她有幾分的心慌

 
  久未動用的鑄劍爐中,從通天爐引來了燒紅鐵汁,整間屋子燥熱極了,火焰與鐵汁讓屋內充斥著火光。
  若芽手申持著柳條,站在劍房外,不太敢靠近鑄劍爐。
  而世遺卻早就一腳踏入劍房,黝黑的肌膚在火光下更加醒目,他俊朗的眉目有著危險的氛圍。室溫過高,他就算是內功深厚,卻也被逼出了一身汗,這樣的溫度,怕是尋常人受不了的。
  他回頭看了若芽一眼,嘴角微勾,利落地褪了上身的所有衣衫,轉眼間已經半裸。
  她匆促地避開視線,不敢再看,但是按捺了一會兒,卻又偷偷用眼角瞄著。從小看慣了男人的裸體,但是她從不曾知道,原來男人的體態也可以是好看的,他精悍的身軀,像是美麗的動物,充滿了力量。

  "你不開始教授嗎?美麗的夫子,我是你的學生,你不解說,我不知該如何動作。"他詢問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知道她有多麼不安。
  溫度很高,看見他的笑容,知道被他逮著了她忍不住的偷偷窺視,她的臉更紅了。
  若芽走到鑄劍爐旁,用火光掩飾她的羞窘。火光映在她臉上,添了幾分艷麗,肌膚上浮現點點香汗。

  "將通天爐內的鐵汁引來,之後就是個人的捶鑄。先以熟鐵生鐵相接,來回打造重疊,製出胚型,如此至少反覆三十六次,使劍身能承受千錘百煉。"她慢慢解說著,說著已經太過熟悉的步驟。她爹爹是絕代名匠,她從小已耳湧目染。"之後將劍的雛型放人冰冽的井水中,是為'淬火法',用以讓劍面堅硬;到此程度,若有�蝕者,棄之不用。而後就是連串磨刃、挫刀、開鋒等手續。
  "沒有什麼口訣嗎?"他靠了過來,在滿爐鐵汁旁貼近她,徐緩的聲音在她耳邊吞吐。

  她此刻所說的,都是一般鐵匠都知道的步驟,而他不相信鑄劍的方法僅此而已。海禹是絕代的鑄劍匠師,該是有著不為人知的方法,才能夠鑄造出最好的寶劍。

  那些秘訣縱然不肯外傳,也不會對唯一的女兒有所隱瞞。
  若芽搖了搖頭,不安地回關看著他。他的唇近在咫尺,讓她想起了先前那匆促的一吻。
  "在典籍上有記載。鐵兵薄者為刀劍,刀劍絕美者以百煉鋼包裹其外,其中仍以無鋼之鐵為骨。若非鋼表鐵裡,則勁力所施,即刻折斷。"她叨叨地念著記億里那從典籍上念來的方法,掩飾著心中的緊張。
  他為什麼要靠得這麼近?這裡好熱,她簡直快無法呼吸了。
  他瞇起眼睛,對她的回答不甚滿意。難道就只有如此嗎?他要的不是按部就班的步驟,而是一蹴可幾的秘訣,他期待復仇已經太久,沒有時間再等待。

  是手段不夠激烈,所以她遲遲不肯透露嗎?
  
  溫度很高,他可以看見她雪白肌膚上的汗水,黑眸中的眸光轉為深濃,因為情慾與圖謀不軌而氤氳。他決心要讓她成為他的女人,掌握她的一切秘密。
  "你在流汗,很熱嗎?"世遺俯下身來,低聲問著。
  "我很怕熱。"她被他的目光催眠,呆愣地點了點頭。他高大挺碩的身軀貼了上來,先前被打斷的情慾火苗,如今再度燃燒,如同鑄劍爐裡的火焰一樣旺盛。
  他微微一笑,伸手摟住她纖細的腰,將她提抱人懷。她那麼嬌小,簡直沒有什麼重量,抱進懷裡,是最銷魂的軟玉溫香。

  "你的衣衫都濕透了。"他低下頭去,沒有吻她,卻舔去她肌膚上的汗水。"不熱嗎?若芽,你不是很伯熱嗎?"他問著,重複著那些問題。
  她緊閉上眼睛,不斷地顫抖,感覺到他摟抱著她,來到了劍房的角落。那裡有一張木桌,是用來做著鑄劍完成後的細部工作,歷年不曾有人使用,她先前在整理劍房時,才在木桌上鋪上棉布。

  他將她帶到了木桌之上,輕輕放下。他強壯堅硬的雙腿擠開了她修長的腿兒,硬是站在她的雙腿之間,那姿態格外的親密,不許她併攏雙腿。她最脆弱柔軟的一處,僅隔著薄薄的衣衫,被強迫貼著他已然亢奮的男性堅挺。
  若芽怯生生地擡起頭來,不安地看著他。當他俯視著她,她的心忐忑得好想逃開,那雙黑眸裡明顯宣誓著掠奪的意圖。為什麼溫度這麼高,她竟還會發抖?
  世遺的上身衣衫已經褪去,黝黑的肌膚在火光之下更是耀眼,她忽地察覺自己的雙手還放置在他強壯的雙臂上,羞得連忙放開。
  "我……我必須繼續解說鑄劍的……"她吞吞吐吐地說著,也不是責任心使然,而是知道再不阻止,他肯定會做出某些事情來。
  "那些可以等。"他慢條斯理地回答,有著刀繭的拇指滑過她柔嫩的紅唇。他心中早有了佈局,復仇的堅決掌握了他的思緒。

  她想掙扎抗議,但是在擡頭的一瞬間,他的唇就已經俘虜了她,靈活的舌探及了她的口中,糾纏著她的小舌,吸吮她口中的香甜。她瞪大了眼睛,卻因為從他身上洶湧襲來的強烈快感而暈眩,四肢百骸都在他的擺佈下筋酥骨軟。
  "不……唔……"她只能在他的舌反覆的刺探間,發出無助的單音,那聲音卻更類似於軟軟的嬌吟。她逐漸閉上眼睛,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要緊緊地攀附著他。

  若芽閉上眼睛,卻更加敏銳地察覺到兩人間的親暱。他緊貼著她雙腿之間的地方,灼燙而堅硬,有如一塊烙鐵,威脅著將要灼疼她最細緻嬌嫩的部分。
  黝黑的掌遊走在藍紗衣衫上,來到她的領口,一個巧勁就扯開了藍紗,她晶瑩潔潤的肌膚上,只剩一件白緞兜兒。隔著綢緞,她胸前可愛的蓓蕾隱約可見,他的吻離開了她嬌喘不已的唇,婉鋌而下,啃咬著她細緻的頸項,再吻住她顫抖的蓓蕾。
  "荊公子!"她驚呼著,不能想像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但是他的舉止這麼霸道,她無法反抗,就連掙動的雙手,都被他以單手握住,箝制在頸側.
  他反覆吮弄著她的蓓蕾,先是吸吮,繼而輕咬,挑弄得她全身發抖。
  強烈的快感像是波濤,她驚喘的聲音,因為他的挑逗,逐漸變成無助的嬌喘吟哦,緊繃的嬌軀隨著不斷來襲的歡愉而顫抖。

  "喜歡嗎?"他在她緊閉著雙眼、又羞又怕地承受時,勾起嘴角邪笑著詢問。
  若芽咬緊了唇,用力地搖搖頭,想在他製造出的歡愉波浪中維持些許理智。她不該這麼墮落放蕩的,怎麼能夠隨著他的舉止軟化,由得他萬般擺佈?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他用舌頂開了她咬緊的牙關,緩慢舔著她被自己咬疼的紅唇。"張開眼睛。"他誘哄著。
  她不願意聽從,抗拒著在他手裡化為軟泥的衝動,將頭轉過去。而黝黑的指掌竟轉眼間竄入她的白緞兜兒,捏弄著粉紅色的倍蕾。肌膚接觸的強大震撼,讓她駭然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世遺的指尖揉撚著,看著她面色酡紅,不斷掙扎與輕吟,像是被他引起的感覺嚇壞了。

  "我不許你咬著唇,這樣會傷了你自己的。"他的聲音溫柔,黑眸不斷閃爍,有著情慾的痕跡,卻也別有意圖。,
  "請你別這樣。"她無助地低語著,不知道該怎麼辦,簡直就快要哭出聲來。

  縱然在他出面相救時,那俊朗英武的模樣就已經讓她柔情深種,且當爹爹將她托付給他時,幾乎就等於是定了她的終身。但她終究是個姑娘家,從未識情滋味,怎麼曉得他如今的舉止代表著什麼?

  "我情難自禁,若芽,你不明白嗎?我求你爹讓我留在鑄劍谷,不只是為了鑄劍,也是為了你。"他吻著她的居,不斷地勸誘她。"在沈皓手中救下你時,我就已經動心,你難道還不懂?連你爹爹都明瞭我的心機,在臨行前也將你交給了我。"他將前因後果說得理所當然,舉止則既霸道又溫柔,編織了最細的網,讓她沒有逃脫的機會。
  "不行的,爹爹他還沒有真的許婚……"她不安地想推開他,掙扎著想要下桌去。
  就算是她心中已經有了他,就算是爹爹已經默許,但他們如今的所作所為仍是太過驚世駭俗。就算真要有什麼親暱舉止,也該等到她成了他的妻子才行啊!
  他黑眸一瞇,看出她想逃開的意圖,雙臂猛力地摟緊了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嫣紅的臉。"不許走。"他的雙臂環緊,將她壓往他胸膛。

  若芽困難地想保持平衡,但是他的力量讓她難以控制地往下滑去,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兩人相貼之處,她的雙腿被迫分開,緊貼上他腿間如鋼似鐵的灼熱。
  她低呼一聲,困難地蠕動著,想要找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她雙腿間抵著他的身軀,這樣的姿態太過放蕩,她的雙頰因為羞窘而紅透了。
  他看出她的困窘,卻只是毫不伶惜地低笑一聲,雙手順勢一扯,將她全身的藍紗都扯開,隨意丟在一旁,將她只著白緞兜兒的身軀更往下推去。
  若芽的雙腿被他強迫著分開,他的手掌在白嫩的大腿內側遊走,最柔軟的一處摩擦著他的肌膚。
  "唔……不可以……"她顫抖地低語著。當他粗糙的肌膚隔著褻褲摩擦到敏感的花核時,她軟弱地劇顫著,體內像是有驚雷閃過。

  "若芽,有什麼不可以?你遲早該是我的人了,"他的呼吸沈重,看著她嬌媚承歡的模樣,竟也無法把持。是因為許久末近女色,他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嗎?他應該只是算計著一切,怎麼會對她動了情慾?

  她慌亂地搖著頭,黑髮亂飛,落在兩人赤裸的身軀之間,沾上了汗水。她香汗淋漓,秀眉緊蹙的模樣,看來格外艷麗誘人。"不可以的,我們不可以這麼做。"淚水盈在她美麗的大眼中,輕眨幾下就紛紛掉落。

  他怎麼能這麼逼迫她呢?誰來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辦?
  世遺看見她的淚水,不由得低聲詛咒。"該死的,別哭了。"他焦躁地瞇起黑眼,重持自制。"別哭了,今日我不會要你就是了。"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她吸吸鼻子,知道獲得了緩刑。她試著要併攏雙腿,逃開他的箝制,但是他卻還不放手,就連雙手都還放在她羞人的那處柔軟上。
  "你不是說……不會要我了……"她怯怯不安地問著,只希望他能挪開雙手。

  "我說了今日不要你,卻沒有說今日不碰你。"他嘶聲說道。因為長年持劍而有著粗糙刀繭的拇指,放置在她的花核上,反覆揉弄著,"感受我,環住我,好好適應著、感覺著,我要你等著,直到不久之後,我真的進人你的體內要了你。"他另一手扯起她的黑髮,強迫她看著他。
  她難以支撐體重,更往下滑去,他的指尖在她體內反其挑動著,擺佈得她魂不附體。
  "不……求你……別這樣……我受不了……"她無奈地承受他灼熱的視線,以及他親暱的褻玩。

  "就是要讓你受不了。"他額上有著汗水,雙目裡閃爍著光亮,拉近她美麗的臉龐,不容拒絕地逼視她。"你是我的,知道嗎?"他就是要她承認。

  若芽不斷喘息著,因他不斷進人撤出的指而低吟輕,一雙眼睛有著水霧、充斥著無助的嬌柔,呼出的氣息有著少女動情後的芳香。

  "知道……若芽知道……"她在他強大力量的逼迫下,順從著他的所有詢問,連神智都不清了。

  他是那麼地可怕,有著掌握她的力量,她成了他手中的琴弦,隨著他的恣意而挑撥。快感一陣又一陣,他反覆折磨著她,不肯停手。
  終於,體內的緊張感累積到了頂點,絕頂的歡愉全凝在她體內,像是煙火一樣的爆發,她體內的那根弦終於繃斷。
  若芽低喊一聲,攀附在他高大的身軀上,緊緊閉上雙眼,因為太過強烈的歡愉而陷入昏厥。

  他的肌膚上都是汗水,他將昏迷不醒的她抱回了木床上。
  若芽昏睡著,臉頰上有著誘人的暈紅。他緊貼著她的身軀,在她身側躺下,靠在她的耳邊低低說話。
  "海若芽,你是我的了。"他的臉上有著苦苦克制的汗水,卻也有著邪惡的笑。
  那一夜裡,在昏迷不起的夢境中,若芽夢見自已被最殘酷的惡鬼追逐著。那惡鬼玩弄著她,讓她心碎神傷,而後將她投入了最炙熱的火焰裡。當她被火焰吞噬時,終於看清了惡鬼的長相
  最殘忍的惡鬼,竟然生得與荊世遺一模一樣!






引言 使用道具
poisonous
大公爵 | 2011-12-23 04:49:34

第四章
  鑄劍的日子是辛苦的,大量的火焰熔了鐵,高熱逼出汗水,重複著熔鐵與捶打的過程。

  他記得海禹曾經說過的話:最適合劍客本身的刀劍,該由劍客來鑄造,鑄好後刀劍要以劍客的鮮血開鋒。荊世遺在火焰旁專注的守候著,期待著能夠煉鑄出最好的兵器。
  他將要對抗的,是那柄無堅不摧的"冰火",只有在鑄劍谷,由絕代匠師女兒教導下,他才有可能鑄造出最好的刀劍。

  若芽先是教導了他關於鑄劍的一切,而當他開始真正接觸那些工具時,她就退到一旁去,不敢上前打擾。

  劍房裡有很奇怪的氣氛,甚至比她爹爹親自鑄劍時更加駭人。她鉅細靡遺地教導了他,但是他的悟性比谷內任何鑄劍師都好,如同海綿般大量吸取著知識。

  氣候炎熱,在劍房內的溫度更高,她取了乾帕子來。只是站在劍房前,激烈的熱氣就幾乎要讓她難以呼吸。她好怕熱,而他偏偏又像是著了魔似地一頭栽進鑄劍的工作裡,黑眸始終緊盯著那爐燒紅的鐵汁,日夜不分地守在爐旁,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她鼓起勇氣走了進去,熱氣吹在肌膚上的感覺是刺痛的,藍紗下的肌膚已經浮現點點香汗。

  "你歇息一下好嗎?"她小聲說道,心中有著深深的擔憂,不忍心看他如此苛待自己。

  爹爹說鑄劍是種業障,那些鬼與神都會環伺一旁觀看,而當世遺鑄劍的時候,空氣中都彌沒著一股壓迫感。他的雙眼裡有著比爐火更炙熱的火焰,嘴角抿成了仇恨的弧度,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般;瞪著爐火的神情,如同正瞪著不共戴天的仇人。

  乾帕子接觸到了他的裸背,將黝黑肌膚上的汗水都拭乾,她輕柔地擦去他身上的汗水,心疼著他。

  他轉過頭來,扔下了手中捶打的工具,憤怒的神色讓他看來更加高大,在看著她時並沒有流露半點溫柔,反而野蠻得讓她心驚膽戰。

  "混帳!為什麼我只能打出這些破銅爛鐵?"他低吼一聲,咬緊了牙,連黑髮上都有著汗水。用丟擲沈重器具的動作,宣洩著心中的憤怒。

  若芽看著被他丟棄在一旁、稱之為破銅爛鐵的半成品,心中閃過驚訝。那些未開鋒的劍,已經是難得的百煉鋼,而他竟都看不人眼,鄙視地扔到一旁。她完全無法想像,到底需要什麼樣的神兵利器,才能讓他滿意?
  "你是不是太過求好心切?在我看來,這些兵器就已經夠好了,或許你可以試著為它們開鋒,說不定——"她的衣衫被猛地扯住,連腳尖都高地兩寸,整個人轉眼懸空了。她驚駭地看著他,幾乎要以為他兇惡的模樣是準備傷害她。

  世遺扯起她的衣襟,逼近她的臉,表情只能用窮凶極惡來形容。他被復仇的焦急情緒掌控,在此刻沒有半點伶香借玉的心情。

  "好?這些東西能稱之為好?這些刀劍只怕是連那人的一劍都擋不住,我要這樣的破爛東西來有什麼用?!"他諷刺地扭曲嘴角吼道,克制著搖晃她的衝動。
  在手掌下的女性軀體是那麼纖細而柔弱,沒有任何抗拒的力量,他若是用力一些,她那身骨架說不定就散了。那雙美麗眸子裡的恐懼與不安,讓他稍微平靜下來。半晌之後,他才控制了手部的肌肉,鬆開了對她的箝制。

  若芽對他還有極大的用處,他不該嚇著她,免得她會驚覺危險而逃開,那麼一切就將前功盡棄。
  他一點一滴地召喚自制,克制著自己激烈的情緒。他該以情慾或是何愛誘惑她,不該輕易嚇著了她,否則一切將會前功盡棄。

  "世遺……"她不解地低喃他的名字,心中困惑極了。當他不再兇惡地逼視她,而是鬆開對她的緊迫箝制,用那雙強壯的手臂將她抱到胸前時,她心裡還是有些害怕。

  恐懼在心中浮現,但很快她就被她抹去,她在心中輕化自己,怎麼能夠怕他呢?在內心裡,她明白今生就該是他的人了,先前由得他褻玩,推抵在木桌上擺佈舔吻的情景,只要一回想起來,總是會讓她羞紅了雙頰。

  他也是認定了她會是他的妻子,才對她有那麼親暱的舉止。那麼,她就該相信他不會傷害她,只會仔細地保護她。

  她在心裡默認了他是她的夫君,於是更是傾囊相授,想幫助他鑄出最好的刀劍。

  在那次的溫存後,他不曾再有過太親暱的舉止,全心投人鑄劍之中。她的心羞怯卻也篤定,沒有任何的懷疑。

  只是,他在鑄劍時所流露的神情是那麼可怕,既殘忍又無情,好幾次她都只敢站在劍房門口,被他像惡鬼一樣的表情嚇著,不敢上前一步。

  他困難地深呼吸,將她的臉壓在赤裸的胸膛上,不讓她看見他此刻的表情——另一種他刻意隱瞞的、不讓她看見的面孔。

  "對不起,嚇著你了。"他緩慢地說,等心情稍微平靜後才擡起她的臉。"若芽,你該知道,鑄出好劍對我有多重要,你要盡全力幫助我,千萬不可有任何隱瞞。"他在誘惑她,希望她毫無保留地教導他。

  "我沒有隱瞞,我教導你的就已經是全部。最好的鐵礦、上等的煤與炭,以及細微的步驟,我沒有半分遺漏的悉數教給你了。"她看人他的眼睛,不明白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他的要求,比谷內任何一個優秀的匠師都嚴苛。
  "不對,那絕對不是全部!若芽,你再想想,還有什麼方法是你爹曾經說過的,他一定曾告訴過你什麼方法,可以鑄造出最好的刀劍。"他輕搖猜她,期待她說出什麼方法,能夠幫助他轉眼間鑄成最佳的兵器。

  若芽低下頭來思索,細緻的眉目緊皺著。她費盡心思去想,仍想不出什麼曾經遺漏的步驟,若是爹爹還在鑄劍谷內,或許可以給她一些提點,偏偏爹爹在這時此谷了,只有描奴送回的信鴿,捎來他們平安無事的消息。

  "你別心急,我們再從頭來過,好嗎?"她的手輕輕覆蓋上他赤裸的胸膛,臉頰有些嫣紅,還不習慣這樣的接觸。

  他眼中閃過憤怒,卻沒有發作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扯唇露出微笑,笑意卻沒有到達眼睛。

  "好,我們再從頭來過。若芽,這一次,你去替我再找來最好的材料,我需要這鑄劍谷中最好的原料,或許連工具都必須換過。你爹爹有私藏工具嗎?你知道是藏在哪裡嗎?請幫我拿來這裡,我需要那些工具,好嗎?"他靠在她耳朵旁邊說著,聲音很是溫柔,與他眼裡閃爍的冷酷截然不同。

  若芽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卻因為他那麼溫柔的語氣而臉紅。先前在角落的那張木桌上,他撫弄著她最柔軟的那處肌膚時,也是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的。

  "好。"她匆促地答應,就推開了他,不讓兩人的身軀再緊貼著。

  在藍色的紗衣之下,她白皙的肌膚上都是汗水,是因為劍房內蒸騰的熱氣,也是因為他的靠近。她有些膽怯,怕他又會像先前那麼對待她,對她做出那麼親暱的事情,所以這些時日她總刻意與他保持一些距離。

  她溫順而嚴守禮教,雖然真心戀慕他,卻不願太過離經叛道;就算真要溫存纏綿,她也希望能夠等到兩人成親之後。

  世遺口口聲聲說著,鑄劍對他極為重要;又對她說著,希望她幫助他盡速完成這一切。是因為他也心急著,要在鑄創完成後,迎娶她成為他的妻子嗎?

  想到此處,她的心裡浮現了甜蜜,臉兒更加羞紅。"那我出去了。"她小聲地說道,擡頭偷瞧了他俊朗的眉目一眼,之後快速地離開。

  在離開的時候,若芽在心裡打定主意要盡全力地幫助他。等他鑄成了劍,完成了心頭的事情,再拿著鑄成的好劍回來,爹爹也該是會更加愉快地答應他們之間的婚事吧?

  世遺站在劍房內,看著她離去,他黝黑的指掌慢慢握成了拳頭,嘴角的笑容變冷。
  他一定要鑄出最好的刀劍,無論犧牲任何人,他都在所不惜。

  為了復仇,他將不擇手段!



  鑄劍谷外,種植著一片柳樹。

  柳枝是鑄劍過程裡必備的物料之一,鐵汁必須用鉚枝攪弄,而後產生變化,才成為熟鐵。鑄劍谷外的這一片柳樹林,就是讓谷內的匠師們攀折後,用來攪弄鐵汁的。

  若芽戴著藍紗笠兒,清澈的雙眸凝著專注的情緒,仔細地在挑選著柳枝。她為了幫助世遺鑄出好劍,費盡了一切心思,為他取了鑄劍谷內最好的材料,也讓他入了爹爹的鑄劍房,取走了爹爹的工具。雖然這樣的決定有些對不住爹爹,但是她的私心已經偏向世遺,無法再多加考慮。

  奇怪的是,爹爹的鑄劍房竟奇異地沒有上鎖。是爹爹也料到了世遺會需要那些工具,所以默許了嗎?她心裡的罪惡感,因為這樣的猜測而稍微減少了一些。

  她攀折著柳枝,將柳枝放入籃子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耳畔原有的清脆鳥聲消失,四周轉為死寂,柳樹林裡寧靜得有些詭異。她沒有察覺不對,繼續攀折著柳枝,直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枯枝斷折的聲響,她才詫異地回過頭。

  有那麼一瞬間,她猜測來人會是荊世遺,或許是他不耐她久久沒有回去,來這裡探尋她的形跡,

  只是,映入眼眸中的,竟是沈皓那張帶著淫穢微笑的俊俏臉龐。若芽驚駭地低呼一聲,急忙想要後退,但是背脊卻追到一記重拍,她跌入沈皓的懷裡。

  "還想逃開嗎?這裡可沒人能來救你了。"沈皓笑意加深,緊扣住若芽的身子。

  驚慌的若芽不停掙動,想自沈皓的箝制下脫身,張口欲呼救,一塊灑上迷香的帕子已經覆蓋上她的口鼻。

  "唔……"她因為恐懼而喘息,只是吸入更大量的迷香。無力的昏眩竄人她的神智,腦海中無盡的呼救言語都沒有時間說出口,她纖弱的嬌軀已經倒進沈皓的胸膛。

  看見絕色美女轉眼手到擒來,沈皓的笑更加開懷,他端起若芽的下顎,審視她嬌美的容貌。她雖然昏迷不醒,卻沒有減少任何姿色,仍是像他第一眼見到時的那麼令人驚艷。

  "果然是絕色美人,值得我費盡心思追了消息,還在這裡潛伏苦等時機。"他撫摸著她細緻的肌膚,貪婪地就要吻上去。"到底,你還是落在我手上,這一次,誰能來救你?"他微笑著。
  是因為先前得不到她,所以增了他的慾望嗎?這一生美女見得多了,能讓他如此魂牽夢繫的,她還是第一個。要不是先前在茶棚外,出現那個不識時務的傢夥,他大概早已嘗過這小女人的滋味。

  "少爺,請盡速離開,此處不宜久留。"護衛的目光看往鑄劍谷內,眉頭緊皺。他也聽過鑄劍谷的名號,知道這美人兒是絕代匠師的掌上明珠,沈皓這樣的舉止,其實太過冒險。

  "給我閉嘴,我的行徑輪得到你廢話叮囑了?"沈皓厲聲喝道,若不是因為美女已經抱人懷裡,護衛這番勸阻肯定會追到他憤怒地鞭打
  "屬下只是代替莊主在關懷少爺。"護衛恭敬的態度不變,視線稍稍挪向昏迷不理的若芽,眼底浮現一絲憐憫。可憐的女人,被少爺看上,這樣的厄運可是比被賣人青樓更加悲慘。

  "關懷?那是關懷我嗎?是怕我又惹出什麼事,壞了他的名聲吧?"沈皓冷笑一聲,抱著若芽躍上駿馬,他回身一扯韁繩,對著鑄劍谷話出狂妄的笑。"走,回聚賢莊。"美女已經到手,不必要再停留。

  由沈皓領軍,四人輕騎揚起一陣塵土,擄了若芽轉眼離去。


  空氣中有縹緲的香,若芽逐漸醒來。

  所有的知覺慢慢甦醒,蓋在身上的被褥,不像是平日的棉質料子,而是細緻的錦緞。她困惑地理過來,看見頭頂華麗的雕樑床柱,身軀還是酥軟無力的,她艱難地掀開被褥,坐在床沿,感覺還有些頭重腳輕。

  "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她低語著,轉頭看看四周。剛剛醒來,她還沒清醒,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房內的擺設十分華麗,不像是一般尋常人家,甚至還有嶄新的梳妝擡,銅鏡旁邊有著無價的珠寶及許多剛剛剪裁好的衣衫。她的手撫在胸前,發現連貼身的兜兒都被替換成精工紡繡的紗綾。

  視線接觸到桌上那塊帕子,所有的記憶都回到腦中,她驚慌地想站起身來,卻又力不從心。

  她想起來了,在柳樹林裡,沈皓突然出現,用迷香迷昏了她。

  門上傳來聲音,雕工精緻的門被推了開來,她緊張地回頭,雙手本能地抓緊胸前的衣襟。

  入內的是個丫環,只見她面無表情地捧著盤子,將盤子放到了桌上。"姑娘請用膳。"丫環慢慢說道,連視線都不看向若芽。
  "請你告訴我,這裡是哪裡?"若芽不安地問道,像是看見了救星,縱然腳步虛軟,也撐著走上前去,抓住丫環的衣袖。

  "這兒是聚賢莊。"丫環刻意避開視線,不想看若芽楚楚可憐的容貌。

  "聚賢莊?"若芽惶恐到極點。她對這個地名還有著記憶,先前在茶棚裡,沈皓就曾提及要擄了她到此處來.難追她的猜測真的沒錯,自己還是逃不開沈皓的魔掌,被帶了回來了

  丫環雙手一緊,正在承受著良心的苛責。她也是個女人,何嘗願意看見另一個女人道受這麼不幸的命運:她憐憫地看向若芽,歎了一口氣。

  "你要認命,被少爺看上而帶回莊裡來,你就注定逃不出去了。不要奢望著離開這裡,等會兒少爺來時,記得好好伺候他,伺候得他高興了,說不定就不會太快對你感到厭倦。"她看著若芽,為那張美麗的容貌驚歎。
  但女人生得美,反倒是厄運的開端,被少爺帶回莊裡,幾乎就注定了非死不可。這些年來少爺時常擄回美女,但是為了避免事跡敗露,那些美女總是在少爺厭倦之後,被莊主派人"處理"掉了。

  "不!我不願伺候他。"若芽拚命搖頭,淚水都滑下粉頰。"我不能再待在這裡,我……我是已經許了人的。"她想起了荊世遺,心中更是焦急。他會發現她不見了嗎?會不會來救她?

  丫環又是一歎。"就算你是許了人家的也罷,少爺不會放你走的。"就算是有夫之婦,少爺也是不會放過的。所以,姑娘,你——"一陣風壓掃來,正中丫環的胸口,只聽得一聲巨大的響聲。

  丫環的肋骨轉眼被打斷數根,張口哀嚎時吐出鮮血,撞斷了窗欞飛出屋外,重重地摔跌在石地上。石磚上,慢慢地漾出了一攤血泊。

  "多話的奴才。"沈皓冷笑一聲,轉弄著手中的長劍。他只是運勁出力,連劍都尚未出鞘,先前那一擊若是拔劍出招,那丫環大概已經當場被斬成兩截。

  "啊!"若芽顫抖地瞪大雙眸,纖細白撇的雙手覆蓋著唇,阻擋了那聲驚駭欲絕的尖叫。
  "美人兒,你可別害怕,我不是存心嚇你的,是那奴才太過多話,我才給她一些教訓。"沈皓走了過來,滿意地看著若芽。"換上他挑選過的衣服,她看來更加美麗,這樣的絕色可謂難得。他舔了舔唇,有點迫不及待,俊美的臉上滿是邪意。

  "不,不要過來!"若芽嚇壞了,繞著桌子就想逃開,雙腿卻不斷發抖。她早知道沈皓的殘忍,但是再次見識到,卻更加怵目驚心。

  "你喜歡玩這遊戲嗎?"沈皓很是縱容,懶懶地陪著她繞著桌子,料定了她已經無處可逃,所以不慌不忙。這個美人兒,今日注定會被他吃了。

  "我……我求您放過我……我已經許了人家了。"若芽搖著頭,淚水不斷流下來。爹爹說她有劫難,而她心中驚恐地認定,沈皓就該是她命裡的劫難。難道,還不能與世遺結為連理,她就要喪命在沈皓手上嗎?
  "許了人家又如何?我看上了你,你就算是許給了當今皇帝,我也有能耐把你奪了來。"沈皓獰笑著,猛地就扯住了她,毫不伶香借玉地將她丟在繡榻上。
  若芽被那強力的一丟,撞得頭昏眼花,迷香的藥效還殘留在體內,她的四肢還沒有什麼力氣,而沈皓又這麼粗暴,她根本無力反抗。

  "世遺!"她慌亂之間喊出他的名字,本能地尋求救援。

  "嘖嘖,美人兒你可喊錯名字了,這張嫩唇兒理應只該喊著我才對。來,乖乖地喊聲'皓爺',最好吐氣如蘭,伴著幾聲嬌喘,那雙眼兒要瞧著我,神態再哀怨些、再柔媚些,那模樣才銷魂啊!"他邪笑著推倒若芽,就要玷汙她,完全不顧她的掙扎。練過武的體魄強健有力,強勢地欺身而上,一個弱女子根本不是對手。

  已經感覺到沈皓的氣息吹吐在她的頸後,若芽連忙翻身想要躲開,卻聽到背後傳來冷笑。領間的繡花圈兒從後方一緊,接著是聽地一聲,她身上精緻的衣裳登時被撕破了一半。

  "公子,請住手!"她呼喊著,顧不得會摔疼,急忙地滾下了繡榻,狼狽地跌在地上。她的頭髮散亂,髮簪盤不住雲鬃,斜斜地插在發間,更添了她的柔弱模樣。

  "喊聲'皓爺',喊得我高興了,我再考慮放不放過你。"他口是心非地說著,笑著揮開手裡殘破的衣裳,利落地跳下繡榻,伸手再來抓她。這女人的模樣太美了,清純得讓人想要染指,他的慾望強烈疼痛,無法再忍耐了。

  若芽拚命地搖頭,連接眼淚的時間都沒有,笨拙地往敞開的木門移動而去。在情慾方面,只有世遺曾經領著她窺見一二,但是世遺雖然堅持,卻沒有傷害到她半分。眼前的沈皓,卻是個殘忍的禽獸,她若是不肯屈從,大概也是死路一條。

  只是,比起被這禽獸淩辱,她情願死!

  她深吸一口氣,翻身就往庭院奔去。在庭院的石地上,還有著丫環的屍首。

  "笨女人,非要逼得我生氣!"沈皓瞇起眼睛,喃喃自語著,足尖一點已經竄出屋外。他勢子未停,也不管會不會傷到她,砰地一聲就將她踢倒在地上。"地方是你自個兒撿的,想要光天化日之下享樂,讓往來的奴才大飽眼福嗎?那好,大爺我可以奉陪。"他猙獰地笑,動手開始撕她的衣服。
  若芽咬緊了牙,因為沈皓的粗暴舉止而疼痛著,肩上挨了一端,她疼得暈眩。心中無限恐懼,雙眼也是緊緊地閉起,不願意目睹這一切。她逃不掉了,難道就要這樣被淩辱?

  身上的衣衫被撕光,只剩一件兜兒,覆蓋住她雪白的肌膚。沈皓的雙眼發著獸性的光芒,舔著嘴唇,動手捏玩著若芽柔軟的豐盈,不在乎這麼粗魯的舉止是不是會弄疼她。

  因下身早已疼極了,他不耐地一扯褲帶就將衣衫扯到一旁去,雙手用力地撥開她滑嫩的雙腿,急切地就想要一逞獸慾,對於若芽的拚命掙扎完全咒之不理,那些打在他身上的拳頭根本無關痛癢。

  忽地空中有光影閃過,夾帶著強大的劍風,沈皓心中一驚,連忙推開了顫抖不已的若芽,用盡力氣往後一躍。劍風由空中劃來,在若芽身畔三寸之處落地,內力之驚人,發出轟然巨響,石地迸碎,競被刻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為了保住性命,沈皓連褲子都忘了穿上,褲頭半褪地站在一旁,模樣十分狼狽。

  "哪個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敗我興致?"他吼道,表面看來鎮定,其實心裡萬分不安。那一道劍風太過淩厲,他方才動作要是再慢上一些,只怕命根子已被削去一截。

  屋簷之上的深灰色身影一躍而下,冷冷的眸光掃過沈皓,高大的體魄被灰黑色的斗篷包住,當風揚起,斗篷鼓動時,他的神態如同一頭桀驚的蒼鷹。

  荊世遺的眸子接著看向衣衫破碎、瑟縮在一旁不斷發抖的若芽。她的眼裡都是淚水,除了恐懼外,怕是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沈皓實在把她嚇壞了。

  他的嘴角一扭,看不出內心真正的情緒。

  "這個女人,不能讓給你。"荊世遺冷漠地說道,手中的沈鐵劍仍以暗紅色的布料纏著,尚未出鞘。濃眉緊緊皺右,他略略環看四周,心裡有著不耐的怒氣。
  若不是發現了若芽被擄來此處,他還不想冒險前來聚賢莊。

  時候未到,他還沒有得到足以與"冰火"抗衡的好劍,但是若想鑄成劍,又缺不得若芽。他迅速地思索,權衡此舉的得失後,決心人聚賢莊搶人。

  當看見嬌柔的若芽幾乎被沈皓淩辱的時候,他的心中浮現某種激烈的情緒,有一瞬的時間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有些困惑,因為不曾遭遇過這種情緒,所以根本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那樣的反應。
  
  他會入聚賢莊來,只是因為她對他仍有利用價值,他需要她幫忙鑄劍,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原因嗎?

  "不知死活的傢夥,竟敢入了這莊子,本大爺就讓你有命來、沒命回!"沈皓冷笑著,圈指在唇這一吹,發出了尖銳的聲音,四周轉眼間竄出了許多黑衣人。

  聚賢莊的莊主沈寬名聲響亮,與朝廷的關係也密切,莊院內自然培訓了一批武師,負責保護沈家家眷的身家性命,沈皓剛剛那一喚,把埋伏在暗處的武師們全喚了出來。
  "世遺。"若芽掙扎著起身,輕喘著靠在他身上,纖細的手臂用力抱住伸,想倚偎著他的體溫,讓她驚慌的心平靜下來。
  她在心中呼喊求救了那麼久,而他真的聽見那些求救聲,趕來救她!他再度從沈皓的手中救了她,冷眼橫對眾多武師的模樣像是最神勇的武神,絕對沒有人可以傷得了他。
  在最恐懼危險的時刻裡,若芽緊緊地抱住荊世遺,對他的深切愛意已經超乎她所能想像。

  荊世過低頭看了她一眼,將她攬入了斗篷中,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

  "還發什麼楞?這人持劍進人聚賢莊,是個兇惡匪類,你們還不快快殺了他!"沈皓大吼著,也不顧若芽的安危,決心要殺了世遺。

  要是讓父親沈寬知道,他因為貪戀美色而又惹上麻煩,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不如狠下心來,殺人滅口了事。雖然心中有些可惜,尚未嘗到這個銷魂兒,就必須讓她魂歸九泉,但是他可不想把事情鬧大,惱怒了沈寬。

  武師們沈聲一聲喝令,抽出了手中的刀劍,往荊世遺劈了來。一時之間庭院內滿是刀光劍影,金石交鳴的聲音很是駭人。

  一開始世遺只是摟著懷中的若芽,輕鬆地閃躲著沈家武師們的劍招。他冷靜地評估著武師們出招的迅速與套路,數招過後,他嘴角浮現冷笑。
  閒臥在一旁的沈鐵劍,也在那抹笑浮現的瞬間,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般急動了起來。仍纏繞著暗紅色布料的沈鐵創,不斷地重複著挑刺砍揮,布料在四周紛飛,形成柔軟卻有力的幃幕。

  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在世遺的手中,組合成了讓人捉摸不定的劍招。沈重無比的沈鐵劍也彷彿輕若無物,以驚人的速度,每每先一步地壓制住了對手的攻勢。

  強大的內力甚至貫進了柔軟的布料,布料翻動間發出呼呼的風聲,在翻飛的同時,每一個冒險觸碰的武師,總是轉眼被那股深不可測的內力擊了出去。

  眼前的武師們一個個倒下,哀嚎聲響徹了聚賢莊,世遺嘴角那抹冷笑越來越深,深邃的黑眸中有的只是玩弄對手生命的神色,全無面對敵人的認真跟謹慎。

  沈鐵劍越舞越快,帶來陣陣颯颯勁風聲,在劍風的呼嘯聲中,武師們的哀嚎聲愈來愈稀落,終至完全沈默,四周有著可怕的寧靜,地上流淌著鮮血,眾武師們非死即傷地躺了一地。
  緊緊偎在世遺懷中的若芽,耳邊是他沈穩有力的心跳,身外則攏著他巨大的斗篷。她看不見外面的像況,也聽不進那些哀嚎聲,被他鎖在臂膀間。

  解決了武師們,世遺帶著若芽躍向幾丈的一棵樹下。他緩緩地將若芽放到一旁,並解下了身上的斗篷,覆蓋在她半裸的嬌軀上。他沒說任何一句話,眼神又飄回了沈皓身上。

  "你,還要殺我嗎?"他冷聲緩緩地問著沈皓,而手中的沈鐵劍筆直地指著沈皓的眉心。
  沈皓的雙腿不斷顫抖著;先前欺壓若芽的猖狂已經消失殆盡,他眼睜睜看著世遺的行徑,嚇得連褲頭都忘了提著,更遑論是說話。
  "你到底是誰?"沈皓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心中浮現了恐懼。他在世遺的雙眼裡,看見了最深刻的痛恨,那神情像是在說著,恨不得要將他碎屍萬段。

  但是不可思議的,那麼深沈的憤怒,像是與那個美麗的女人無關,眼前手持鐵劍的男人,似乎有著更深恨他的理由。

  "皓兒,退下!休得無禮,這位可是荊大俠,跟我算得上是故交舊友。"庭院的假山後先是傳來一聲輕笑,接著是沈穩的嗓音,一個身穿暗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笑得十分和藹,那雙眼睛裡隱約閃過些許不為人知的深意。
  若芽敏感地察覺她指下的男性胸膛,因為中年男人的出現,瞬間僵硬如石,全身都迸射出強烈的殺意——
引言 使用道具
poisonous
大公爵 | 2011-12-23 04:59:56

第五章
  四周瀰漫著一觸即發的氛圍,像是連風也靜止了,只有濃得驚人的血腥味飄散著。

  "世遺,你怎麼了?"若芽困惑地問著,有些擔憂他突然的轉變。
 他沒有理會她的擔心,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輕率地將她推開,徐緩地走向滿是傷殘武師的庭院,一步步地接近沈寬。在仇人出現時,荊世遺的眼裡已經容不下若芽,天底下最能讓他醉心的,就只有復仇。

  心中有理智在咆哮,要他盡速離開,不可與沈寬正面交鋒。但是理智敵不過仇恨之火;當沈寬出現在眼前,憤怒就在胸口翻騰,他實在無法視若無睹。
  "荊大俠,兩年前一別之後,你過得還好嗎?我時時刻刻念著你,猜想你何時還會出現在我面前。"沈寬微笑著,全然是長者的慈祥神態。繫在衣袍一側的,是一把古老的長劍,連劍鞘都有著精美的雕工。
  看著那把尚未出鞘的"冰火",世遺的眼中出現了憤恨的神色。
  "念著我?是了,我也不斷念著你,沒有一天忘得了。"他喃喃說道,黑眸裡持續累積著恨意。
  "是因為小兒太過莽撞,奪了荊大俠所愛,荊大俠特來帶回美人,還是今日也有興趣與老夫手上的'冰火'打聲招呼?"沈寬的微笑不減,緩緩地舉起手中的劍。這樣的舉止,更加激怒了世遺。
  就是那柄劍,阻了他復仇之路;如果沈寬不是有那柄劍,荊家的大仇絕不會直到如今都沒有得報的一日!從他習得精湛的武藝後,他不斷地尋找上好的兵器,只想親手劈了沈寬。

  只是他每每登門尋仇,所持的兵器總是在"冰火"的反擊下,輕易地斷成數截。今日見到沈寬是個意外,而怒氣卻逼得他不想等待。手中的沈鐵劍雖已是世人眼中的神兵利器,可能否用來對付"冰火",卻還是個未知數。但是他寧可冒著失敗的危險,也不願錯過復仇的任何機會。
  一道道氣勁不斷在體內遊走著,荊世遺緊握著沈鐵劍的劍柄,早已注滿真氣的左手緩緩的解開了布結。
  在血布解開的一瞬間,他本因怒極而緊抿的薄唇,突然綻出了抹笑。笑容出現的一剎那,纏繞著沈鐵劍的紅布,如一張網般地射向了沈寬,遮住了沈寬全部的視線。
  在紅布射出的同時,世遺的身形轉眼消失,眼前只剩下飛舞的紅色布料。
  沈寬看著迎面兜來的紅布,只是輕鬆地舉起了"冰火"隨意一揮,紅布凝出尖銳的角度,而後刷地一聲,在空沖被劃了開來,破碎的布幔後卻沒有世遺的身影。
  殺氣瀰漫在四周,而世遺卻不見蹤影,漫天都是飛舞著的殘絲破縷,落在染了血的石地上。
 沈寬終於收斂起笑容,凝神以待著。突然,他的頭頂傳來陣陣劍氣,強烈的殺氣逼得沙場老將的他也頭皮發麻,他擡頭望去,看見身形恍若飛鷹的年輕男人。

  世遺雙手握住沈鐵劍,將全身的真氣全灌注在這一劍上。他猛力地直劈而下,在這一擊中傾盡所有氣力,期盼能擊碎那把撼世神器。
  在兩劍交鋒的瞬間,沈寬運勁舉起"冰火",格住了世遺的攻勢,那柄長劍有著殷藍色的光芒,在陽光下一閃而逝。
  只聽到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兩劍相擊,迸出點點火花,也在同一瞬間,兩人的視線望著彼此,世遺的眼裡都是仇恨
  然而,勝負已分——就見沈鐵劍墨黑的劍身在撞擊上"冰火"的瞬間迸出裂痕,而後轉眼斷折,殘劍的劍刃在空中旋轉,落出了方丈之外,嵌人了厚約三寸的青石磚上。
  "荊大俠,又毀了一把好劍呢!這該是第幾把了?"直到此時,沈寬才又露出微笑。
  雖然斷折了世遺的劍,但是他的虎口卻也因為剛剛那一震而發熱發麻著。這年輕人的內功十分驚人,只怕已與他不相上下,若不是因為手中有著"冰火",他的項上人頭只怕早已保不住。
  他跟荊家有著深仇大恨,殺盡了荊家上下三十餘口人,卻不肯斬草除根,故意留下荊家唯一的血脈。他因為擁有"冰火"而有恃無恐,知追荊世遺絕對尋不到更好的兵器,他不斷留給這年輕人一條生路,就是要徹底羞辱荊家。
  無法貫徹的復仇,將是最深刻的羞辱;他要這個年輕人終其一生都活在這種無盡的痛苦中。
  看著手中的斷劍,世遺的雙手在顫抖,內心在瘋狂嘶吼。又一把,又一把!不論他找了多少神兵利器,總是敵不過沈寬的"冰火"!
  "該死!"世遺憤恨地吼著,將手中的斷劍一扔,雙掌化拳攻向了沈寬。
  眼前的爭鬥看得若芽心驚膽戰,她的十指陷入柔軟的掌心,卻全然不覺得疼痛。她的心中充滿著對世遺的擔優,看見他的那把沈鐵劍斷折時,冰冷的寒意充斥心中。
 "世遺,不要——"她呼喊著,幾乎想奮不顧身地撲上前去,阻止這一場血鬥。
  他是為了來救她,才會再踏入聚賢莊,這一切都是她帶給他的拖累。
  先前就知道世遺有著仇家,所以他一再強調鑄出好劍,對他有多重要。那時,她還不知道,他的仇家就是聚賢莊的沈寬,如今她非但沒有帶給他任何幫助,甚至還逼得他提早與仇人對峙……擔優與自責在心中來回激盪著,同時在折磨著她。
  殺得眼紅的世遺沒有聽見她的呼喊,仍是朝沈寬攻去,淩厲的拳勁,在空中猶如悶雷般轟轟作響。
  儘管他的拳招充滿了力勁,但他擅長的武功招路並非拳法,與沈寬的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間,現下又失了慣使的兵器,面對沈寬手中鋒利異常的"冰火",這場勝負己然分曉。
  沈寬躲過了幾掌,嘴角的笑容變得陰冷。只有在極少的時刻裡,他那慈祥長者、俠客風範的面具才會出現些許裂痕,而此時,他的眼神冰冷到極點。
  趁著世遺漸漸力竭,他連便了幾套精妙的劍法,藍色的劍光瀰漫四周,沒幾招間,世遺身上已被劃上了幾處劍傷。

  血不斷淚淚流著,世遺的內息在連番使招間,已不大連貫,身上的劍傷不斷激增,雖不足以致死,但不斷流失的血液卻會讓他體力全失。就在他又使完了一套重掌,一個不留神,沈寬的劍氣橫掃,掀碎了十多塊的石磚,強大的力勁將他逼退了數十步,直至退到石牆上。
  "沈寬!"他怒吼道,聲音像是受了傷的猛獸,咆哮的聲音傳遍聚賢莊。
  沈寬竄身來到石牆前,舉起"冰火"抵住世遺胸前大穴。他看著這個年輕人,眼裡浮現了些許激賞。"荊大俠,勝負已分,你是否再去尋來什麼好劍,我們再行比試?
  "爹,殺了這傢夥!快,殺了他!"沈皓急切地喊著,簡直想奪下父親手中的刀劍,親自了結世遺。
  "你這孽子還不給我住口!"沈寬喝道,對著獨子皺起眉頭。跟眼前這個仇人之子相比,自個兒的獨生子竟然相差有如雲泥!他無奈地歎了一聲。
  "不殺了我,就等看讓我來殺你。"世遺冷冷地說道,瞪視著沈寬。
  "從我殺盡荊家所有人而獨獨放過你的那一夜起,我就說了,只要你有能耐,隨時可以來殺我。"沈寬冷笑著,不將世遺的言語放在眼裡。他手中的"冰火"往前刺了幾分,穿刺了世遺的血肉,而神態卻又足萬分和藹。"只是,荊大俠,你的動作可千萬要快些,不然等我壽終正寢,你的大仇怕就沒機會可報了。"他微笑著,看著眼前出色優秀的年輕人承受著肉體與心靈上雙重的痛苦。
  若芽再也看不下去,顧不得危機重重,撲上前來,纖細的雙手緊緊握住了鋒利的劍刃,阻止沈寬的舉止。
  "放開他!"她低喊著,眼中儘是淚水,不許旁人傷害世遺。"你要殺他,必須先殺了我!"她堅決地喊道,緊咬著紅唇,將生死量之度外。
  她的雙手纖細柔嫩,而劍刃鋒利且無情,但她仍毫不畏懼地緊握著,刀劍寸寸滑動,劃破了肌膚,鮮血染紅了雪白的肌膚,一清一滴地掉落地上,帶來錐心的痛,她卻仍不肯放手。
  她能做的事情那麼少,但是至少還能提供一些保護,就算這些保護是最微不足道的,但是當有人妄想傷害他時,她願意以這身軀擋在先前,為他擋去些許傷害。
  沈寬挑起眉頭,詫異地看著衣衫不整的若芽,沒有料想到她竟有勇氣握住刀劍!放眼天下,膽敢阻擋他的人實在不多,一個柔弱女子哪來的勇氣,竟敢堅決地擋在刀劍之前?
  與荊世遺結仇的這十多年來,從來也不見這個俊朗男人為了哪個女人亂了方寸,而這一次他卻肯為了救這個女子,闖人了聚賢莊,想來眼前的美人對荊世過有著很深的影響力。
  "果然英雄總有美人伴,這位姑娘不但容貌出眾,對荊大快更是情深意重,真讓人羨慕。荊大俠可千萬要好好珍惜呵!"他的冷笑加深,同時緩慢地收回"冰火"  "給我回來,事情不能這麼結束!沈寬,你不許走!"世遺怒吼著,也不管身上的傷口都還流淌著鮮血,想追上前去。他想推開若芽,罔顧她雙手的傷,沒有留心到粗魯的舉止已經弄疼了她。
  這樣的情境重複了一次又一次,沈寬始終饒他一命,沒有趕盡殺絕。但是蒼天可鑒,若是沈寬一劍殺了他,或許都是一種解脫,死亡至少可以讓他不必在復仇的噩夢中受折磨,始終無法清醒。
  "世遺,不要這樣,你會喪命的,我求求你!"若芽用嬌小的身軀阻擋住他,纖細的雙手覆蓋在他脾前,手中的鮮血與他的血融在一塊兒,分不清彼此。
  她知道他的憤怒,知道他的無可奈何,知道他有多麼痛苦,但是勝負已分,她寧可看他承受失敗的苦果,也不願意看見他死在"冰火"之下。
  沈寬轉過身,又露出一抹笑。
  "不,我不會如你願的,更不會殺你,我要你日夜記著,你是個無法為父母報仇的無用男人。"他偏過頭看著若芽,狀似伶惜地搖了搖頭。"聽聽,這位姑娘在求你離開呢!她比你聰明,不想讓你送命。走吧!別再嚇她了,更別再讓她瞧見你這無用的模樣。
  "爹,不可以放過他,這個人——"沈皓的話還沒說完,幾個巴掌就迎面而來,打得他頭昏眼花。他再也不敢說話,只敢捂著被打腫的兩頰,恨恨地瞪著世遺。
  費盡心思想奪得的女人,競被荊世遺給搶了去,又連累他追到父親的責打,沈皓心裡怨恨極了。
  "孽子,輪得到你說話了?"沈寬厲聲說道,伸手一揮,角落裡出現一個男人,是聚賢莊的護衛之一。"送荊大俠與這位姑娘出去,記得不可怠慢。"他交代著,最後又看了世遺一眼,才合著笑離去。
  在笑容之下他其實在衡量著,究竟能不能放荊世遺離開?
  每次見面,荊世遺的武功進展總是讓他驚愕,要是真的尋到了可以媲美"冰火"的兵器,勝負會是如何?剛剛接了那一劍,他的虎口仍感到痛麻,要是有刀劍可以斬斷"冰火",那麼必須承受那一劍的,就是他的血肉之軀。
  只是,沈寬太過自信,也太過享受被荊世遺痛恨的快感。他的手握緊了"冰火",確信著天底下不可能有比"冰火"更鋒利的兵器。
  "荊大俠,請吧!"護衛恭敬地說道,嘴角也是帶著笑,暗暗嘲笑這個男人。
  世遺憤怒地搖頭,黑髮披散在寬闊的肩上,看來十分危險。他的身上都是傷,氣血在胸口翻湧,幾乎要忘了疼痛。"沈寬——"他吼叫著。
  "世遺,不要這樣,我們回去吧!好不好?我們回鑄劍谷。"她流著淚水,用輕顫的手撫過他身上的每處傷痕。都是為了救她,他才會受傷,才會過受那樣的羞辱,她好自責,不知該怎麼辦。


  若芽的話滲入他的憤怒中,讓他稍微冷靜下來。他緩慢地低下頭來,黑眸中綻著光芒,目光灼灼地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她,黑眸中的狂怒漸漸平息。
  這不是結局,他的復仇並非全然無望。他怎麼能夠忘記,手上還有著最後一張王牌——這個絕代鑄劍師的女兒,該是他最後的一步棋,她一定能夠幫助他完成復仇的!
  "荊大俠,請動身吧!"護衛催促著。
  終於,世遺願意邁開步伐,緩慢地高開滿是血跡的庭院。
  一路上他的目光始終專注地看著柔弱的若芽,而她的手緊握著他,美麗的臉上充斥著任何人都看得出的自責與擔憂。
  他看著她的神情,比往昔多了一絲溫柔。然而,只有他自身才知道,那些溫柔,其實與愛情完全無關。

  離開聚賢莊兩日,經過一座小城。
  他們無馬無車可以代步,世遺的身上又有著傷,無法施展輕功,回返鑄劍谷的時間於是拉長了數倍。
  若芽停下腳步,因為趕路而喘息著。她的手覆蓋著胸前,想止住喘息,但掌心碰到斗篷粗糙的布料,傳來一陣刺痛。她低下頭去,這才想起雙手先前在握住"冰火"時已經受傷。

  鮮紅的血凝結了,白皙的肌膚上傷口蜿蜒,有些怵目驚心。她在趕路期間只擔憂著他一身的刀傷,反倒忘了自己也受了傷。
  想起他的傷口,她清澈的眼睛裡蒙上一層憂鬱。而他沒有理會她的逗留,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關懷她是否累壞了,高大的身軀仍往前走著,腳步沒有遲疑,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踏去。
  若芽連忙追了上去,想要扯扯他的衣衫吸引他的一眼眷顧,卻又有些膽怯。
  "世遺,我們在小城內歇一歇,好嗎?"她小聲地說道,看著他如同刀鑿似深刻的側臉。
  他的神情專注,黑眸中有著不明的火焰,在趕路的時間裡,他的神態猶如先前鑄劍時的模樣,有幾分的瘋狂,她心裡浮現些許不安,總覺得他像是陷入某種她難以觸摸的深思,她不敢貿然打擾。
  "累了?"他問道,還是沒有看她,俊朗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非要看得仔細了,才能看出他眼裡有著深切的渴望。他沒有耐心再等,沈寬給予他的羞辱,讓他變得更加無情,除了復仇以外已經無法考慮其他。
  若芽看著他,表情仍是純摯而充滿關心的。她全心全意愛著他,毫無懷疑地擔憂著他。
  "我還不累。"她說著謊言,忽視已經虛軟的雙腿。她嬌生慣養,無法適應這樣的趕路,而他偏偏又不知體恤,她只好咬緊牙根跟隨。"你身上有著傷,不能不理會,我們去小城裡我大夫來醫治,好嗎?
  "這些傷沒有大礙,回鑄劍谷再處理就行了。"他淡漠地說道,終於低下頭來,與她四目交接。
  她長髮汗濕,髮簪早不句遺失在哪裡,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尚未從先前的震驚恐懼恢復過來,還是一整日趕路而過於疲倦。
  那雙美麗眼睛裡的感情如此單純,專注地看著他。世遺的心裡有種奇異的騷動,他連忙將目光移開,不想對她有太多的情緒。
  "不行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是不抹上藥怎能痊癒?這兒離鑄劍谷還有一段路程,而你的傷不能再拖延。回鑄劍谷後,你要專心鑄劍的,不是嗎?"她堅持地說道,不忍心再看他這麼難受。他是為了她而受傷的,她怎能置之不理?

  他的黑眸一瞇,黑瞳中閃過一絲光芒,讓他的神情添了幾分若有所思。"是啊,回鑄劍谷後我該專心鑄劍,有些事情該在回鑄劍谷之前就處理妥當的。"他緩慢說道,伸手輕撫過她柔撇的肌膚。
  若芽不明白他話中涵義,只以為他願意治療,原本擔憂的神色一掃而空,精緻的臉兒上儘是歡喜的笑。
  "那麼,我們進城去找大夫。"她急切地說道,小手不由自主地扯著他殘破的衣衫。當他的眸光轉濃,低頭凝望著她時,她才發現自己唐突的舉止,連忙鬆開手。

  世遺用那種眼光瞅著她,讓她想起了在劍房裡的那一日。上次他的黑眸中出現這種神色時,他那有著粗糙刀繭的指,正在她體內反覆進出著…
  她的臉兒愈來愈紅,匆促地轉開了視線,一顆心兒在胸口抨抨地跳個不停。她怎麼會這麼不知恥,他只是看著她,她就有些心蕩神搖,想起兩人先前的親暱。
  若芽的反應,世遺全看在眼裡,他不動聲色,不再輕撫她的肌膚。"不,我不進城去。這些傷只消抹上些許金創藥就行了,你大城去買,我在城外等著你。"他伸手點住她的唇,不容許她再多說什麼。
 她點了點頭,因為他觸碰了唇瓣,有些難以控制地喘息著。"那你到城外等著,我一定速去速回。
 若芽誠摯地保證道,之後攏緊了身上的斗篷,慎重地重新綁好斗篷上的繩索,以免旁人瞧見她在斗篷下只剩下一件小小的兜兒。她有些擔心地再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向小城的城道,小小的步履十分急切,深怕腳步若是慢了,他又要多疼上片刻。
  荊世遺始終站在原處看著她,直到她嬌小的背影消失在城牆之下,薄唇上才泛起一抹笑容。那抹笑意,有著旁人無法理解的殘忍與篤定。
引言 使用道具
poisonous
大公爵 | 2011-12-23 05:09:00

第六章"
  夏季到臨,天氣逐漸變得熾熱,出了小城,若芽一路奔跑著,在沈重的斗蓬之下,嬌軀因為悶熱而香汗淋漓。

  纖細的十指將布包抱在懷裡,裡頭裝的是她從小城裡找來的最好的金創藥。她盡快買完藥品,怕世遺等得不耐煩,連忙又奔出城來。但是一路尋來,城外的路徑上竟都沒有見到他的身影,她尋找了片刻,開始焦急。"

  一路走來,直到城道已經消失,她走人竹林的小徑裡,隱約聽見了流水淙淙的聲音。
  像是聽見無聲的召喚,她就是猜出他會在那裡。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像是被看不見的力量牽引,走人命運為她安排好的陷阱。牽引著她的那股力量好強大,她沒有辦法抗拒,不知道是冥冥中的注定,或是她對他一往情深的癡心愛戀。

  在竹林的深處,人跡罕至的岸邊,深綠色的溪流襯托著兩岸竹林,景致很美。青翠的綠色為廈日添了幾分涼爽,偶爾有著竹葉飄落,掉落在溪流旁的平整巨石上。

  若芽走近溪流,在一塊巨石上停下腳步,仍然看不見他的身影。溪水清澈,像是在誘惑著她,她忍不住蹲下身子,笨拙地坐在巨石邊緣,把纖細的雙手探人了溪流中。

  湍流的冰涼溪水,稍微止住傷口燒灼的痛楚,她籲了一口氣,解開繡鞋與羅襪,將因趕路而酸疼的雙足放大溪流中,仰起頭閉上雙眼,感受著涼爽的風。

  那一瞬間,她的心是平靜的,忘懷了所有干擾,她無憂的表情,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一陣風陡然襲來,卷落了大量的竹葉,她還來不及睜開眼睛,那陣風就已經挾帶著她熟悉的氣息,包圍了她的四周,男性的體熱與氣息將她困住。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輕易地猜測出了答案。

  帶著刀繭的手捧起她的臉,不由分說地將灼熱的唇印上她的。她有些顫抖,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只能怯怯地承受他太過激烈的吻。當他的舌頂開她柔嫩的紅唇,闖入她的口中,與她糾纏吮弄時,她輕呼著睜開迷濛雙眼。

  世遺正看著她,黑眸裡的目光炙熱得像是要燒疼她。他眼裡還有著某種決心暗示著絕不放開她。

  "世遺,別這樣,你身上的傷需要照料……"當唇瓣好不容易得到自由時,她喘息著低喚他的名字,不明白他為何變得這麼癲狂。

  她掙扎著想要處理他的傷口,而他偏偏不允許,寬大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捏,就逼得她鬆開手,讓布包掉在巨石上。他的意圖很明顯,要她心無旁騖,只能專注在他身上。
  他的唇舌滑過她的頸間,舔弄著她每一寸如玉般白首的肌膚,讓她難以承受地咬著唇。他卑鄙地吸吮著她敏感的耳,反覆舔弄著,直到她求饒地發出低吟,嬌喘的聲音逐漸逸出紅唇。

  "我的另一種需求比那些小傷更需要你的照料。"他徐緩低語,看著她逐漸酡紅的雙頰。
  若芽再單純,也能猜出他的意思,她急促地轉過頭去,因為膽怯與不安而顫抖著。先前他已經領著她,稍微窺見些許情慾的面貌,但她終究還是一知半解,當他的渴望如此明顯時,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斗篷下的嬌軀不斷顫抖,他的手遊走到了她的背部,將她的身子壓往自己的胸膛,直到兩人的身軀緊緊相貼著。
  "但是,我們還沒有告知爹爹,這樣不好……"她擔憂地說道,察覺到他高大強健的身軀貼著她、而他雙腿間已經被喚醒的男性傲然,緊抵著她最柔軟的一處,威脅似地牽動著。
  他好高大,身軀裡蘊藏著無限的力量,每次接近她,她心裡都會有些膽怯。
  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會是他的人了,為什麼她還會膽怯?像是有預感,他總有一天會重重地傷害她"!

  "你爹爹已經將你交給我了。"他說著似是而非的話,存心將她誘惑上手,徹底得到她。他要嘗迫她美麗的身軀,更要她協助他完成那樁復仇。

  "若芽,你遲早會是我的人,難追如今你還懷疑?"他逼問著。

  "不,不是的。"她被問得急了,連忙否認,怕他會誤會她的心意。

  若不是認定了他是她的夫婿,她先前也不敢與他有那麼親暱的舉動。她單純而固守禮法,早就認定了該是他的人,先前沈皓妄想玷汙她,要是世遺來得慢一些,她說不定會殉節以護清白。

  "既然不是,為何還要拒絕我?"他的舌舔過她的鎖骨,而後靈巧地解開斗篷上的繫繩,寬大有力的黝黑雙手探人了斗篷內,輕易地解下她的兜兒。

  白皙潤潔的少女豐盈,在陽光下展露無遺,美麗的凝脂頂峰是綻放的粉紅色蓓蕾,輕輕顫抖著,等待著他的品嚐。他為她的美麗發出輕歎。

  她羞得不知所措,卻無法拒絕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為所欲為,他的黝黑襯托著她的雪白,那景像帶來異樣的刺激。
  "但是,世遺,不可以在這裡,不可以是現在……"她瞪大了眼睛,無法想像他會是想要在這裡,沒有屋簷沒有被褥,就這麼幕天席地…"

  "可以,就是這裡,就是現在。"他肯定地說道,氣息也開始不穩。

  觸摸到她的柔軟肌膚,鼻端充斥著她淡淡的幽香,他的決心開始動搖,那些復仇的種種,在此刻似乎變得不再重要,她的美麗勾起他難以遏止的渴望。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意念變得與復仇無關,只是專注地在逗弄著她,讓她能徹底成為他的女人。

  他的吻仍舊蠻橫,卻多了一點溫柔,握住她手腕的手減了幾分力道,開始輕輕地撫摸著她輕顫的身軀。

  她始終無助地看著他,因為他的每次觸摸而喘息低吟,卻沒有反抗他。她是那麼地溫馴,在他的雙手擺佈下承受著一切,心甘情願地看著他、毫不懷疑地愛戀著他。

  若芽的身軀往後仰去,已經無法思考,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唇舌,滑過她的胸前,他燙熱的掌心捧起了圓潤的豐盈,舌尖捲住粉紅色的花蕾,慵懶地畫著圈子,直到她難耐地喘息,甚至發出低泣聲時,他才放肆地用力吸吮。

  "啊!"她弓起身子,將甜美的蓓蕾奉獻給他,全身軟弱地倚靠著他,沒有發現他已經拉著她坐在平整的巨石上。
  他的身軀與雙手都炙熱如熔鐵,帶著情慾在她身軀上肆虐。她好熱好熱,體內有著情慾的人在焚燒,而體外有他炙熱的體溫一寸一寸地熨燙著,讓她無處可逃。

  為什麼這麼熱?她是在他懷裡,還是陷入了熔爐裡?

  "順從我,若芽,不要反抗。"他誘哄地說著,在勾引著最無辜單純的她。

  他上半身的衣衫已經脫去,露出精壯黝黑的肌膚,赤裸的軀體上有著已經凝結的傷口,看來狂野而危險。他的雙手將她困在杯中,低頭凝望著她,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她怎麼還有力量能反抗?他的手褪下菲薄的綢褲,滑到她柔軟的那一處,強迫她分開雙腿、以最羞人的姿勢環住他的腰,脆弱的花瓣被他一覽無遺。她陷人情慾中,像是掉人不見底的熔岩,神魂都被融化。

  "若芽,你可曾想念過這些?"他靠在她耳邊詢問,男性的嗓音充滿誘惑,灼熱的呼吸吹拂著她。
  若芽奮力地搖頭,咬著唇不給他答案,她無法回答這種羞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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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頭。"他命令過,強迫她看著這一切,強迫她看著他如何愛撫她。

  "不!"她軟弱地抵抗著,全身顫抖。

  他輕笑一聲,牴觸了最敏感的花核,看著她難耐激烈的歡愉,像是被閃電擊中,嬌軀劇烈地顫抖。"低下頭,若芽,我要你看看。"他緩慢地說著,不肯死心,更不肯輕易饒過她。
  她終於睜開迷濛的雙眼,透過顫抖的眼睫看著他,然後在他半強迫的堅持下低頭。映入眼中的景象,讓她羞窘得想要死去。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與他的強健相比,簡直脆弱得不可思議。  
  她的目光被他赤裸的男性傲然吸引,心中充滿膽怯,卻又無法移開視線。她無法想像那是什麼,更無法想像他會對毫無經驗的自己做出什麼事來。

  "你喜歡這些嗎?記得這些嗎?想念過這些嗎?
  "沒有,我沒有!"她嘶喊著,緊閉著雙眼,承受著他的入侵。

  "小騙子,你已經那麼濕熱,緊緊地裹住我,還敢說你不喜歡嗎?"他低笑一聲,要不是考量到她仍是處子,他幾乎想要猛烈壓倒她,將疼痛的慾望埋進她的嬌軀內。

  "我不……我不……"她喘息著,一句話都說得斷斷續續。

  "你不喜歡這些嗎?那麼,我該給你更多,說服你喜歡才對。"他緩慢地說著,托起她豐潤的臀,將她抱得更近一些。"若芽,來,更靠近我一些,靠緊我的身軀,坐到我的身上來,用腿環住我。"他勸說著。

  她軟弱地點了點頭,被他托起,抱得更近。如此一來,她等於是坐在他的灼熱堅挺上,她的手腳都隨他擺佈,環繞著他高大的軀體,一雙眼睛瞪得很大,不知過接下來該怎麼辦。"
  "世遺,放我下去,我坐不住的。"她小聲地說道,不知所措地掙扎著,而這摩擦的舉動,卻只是讓體內的溫度變得更高。

  "等你成為我的人,到那時我才會允許你離開。"他靠在她唇邊,吸吮著她的紅唇,細細地品嚐著她,因為她的扭動而喘息。他抽出長指,而她發出些許呻吟,
  有些困感地看著他。"別心急,我會給你更多。"他承諾著,黑眸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世遺,我怕。"她顫抖著,對他的舉動一知半解。他真的要那樣對待她嗎?

  她承受得住嗎?只是他的指,她就那麼難以接受,若是換成了他的巨大堅挺,她會不會被撕裂?
  "噓,若芽,把你給我,徹底地給我。"他誘哄地說道,雙手環繞住她纖細的腰,注視著她清澈的雙眸,強迫著她降下身子,開始接納他的慾望。

  她咬著唇,忍住口中的呻吟。那樣的感覺太過強烈,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還無法移開視線,只能看見他的慾望徐徐消失在她的柔軟之間,被納人她的花徑。  

  "放鬆,放鬆一些!"他吼道,全身的肌肉繃緊,黝黑的肌膚上都是汗水。
  她緊窒地環繞著他,握住他的灼熱,那麼濕撇柔軟的花徑帶來最銷魂的狂喜,令他幾乎安失去理智。但心中還浮現些許的溫柔,告訴他必須理智一些,她初試雲雨,他不能太過放肆,否則將會弄疼她。

  縱然已經下定決心利用她,決定對她殘忍,但是在心裡最隱密的角落裡,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對她溫柔。

  這樣的舉止,就連他也無法解釋。

  她感覺到他的那部分緩慢地滑人她體內,更加撐開花徑,激烈的灼熱累積之後,成為尖銳的痛楚。她的眼中浮現淚水,不明白地看著他,知道他正抵住她脆弱又堅韌的一處。她倒吸一口氣,淚水滾了下來,雖然沒有開口,卻已經讓他知道她的疼痛。
  "疼嗎?"他問道,看著她緊蹙著眉承受著,那神態可以融化任何鐵石心腸的人。

  她神智茫然,再也無法口是心非,只能本能地點頭。"世遺,好疼,你太……我不行……"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嬌軀顫抖著。

  "為我忍一忍,只會疼這麼一次。"他的聲音粗啞,也是極力忍耐。

  "世遺。"她呼喚著他的名字,雙手圈繞著他的頸項,信賴地閉上眼睛,將一切都托付給他。為了他,什麼疼痛她都可以忍受。

  當她宛如貢品般無助的姿態映入他眼申時,他低吼了一聲,再也不能克制,握住她纖腰陡然一緊,將她往下拉扯,同時之間他的腰往前挪動,在她的尖叫啜泣聲中,他的堅挺已經突破了那層處子的薄膜,深埋進她的花徑——
  疼痛累積到了最激烈處,突然之間像是被剪斷的弦,陡然迸開。在痛楚消失後,緊接而來的是某種難解的灼熱,從他佔領的那處,開始在她血肉中蔓延。

  她強忍著被入侵的奇異感覺,任由著他擺佈,感受著他的巨大慾望在她體內反反進出。她的十指陷人他的肩頭,在黝黑的肌膚上留下印記。清澈的眸子緊閉著,紅唇中流瀉出最銷魂的嬌吟輕喘。

  他的聲音接近低吼,沈溺於她美妙的身軀中,一再地衝刺,沒有耐性繼續溫柔。他先前所忍耐的一切,已經讓他失去理智,他從未願意為哪個女子承受如此的煎熬。
  世遺一遍又一遍地衝刺著,強迫她維持這樣的姿勢,在山風溪水的見證下要了她,讓她徹底成為他的女人。

  在情慾激烈的此刻,他沒有想到復仇,所有的舉止都很單純,他只是無法遏止地想要她。

  若芽雪白的頸項往後仰去,而他的慾望深深的刺人她體內,帶來如波濤般的歡愉。她的黑髮散亂,粉嫩的肌膚上都是汗水,當歡愉不斷盤桓時,她顫抖地睜開眸子。

  "別怕,讓我給你。"他的下身一挺,徹底地貫穿了她,在她最濕熱軟嫩的花徑內烙上印記。

  "世遺,求求你…"她哀求著,卻不知追正在哀求著什麼。柔軟的呻吟配合著他的低吼,連嬌軀也跟隨猜他而舞,柔軟的腰主動迎合著他的進擊。

  一切都太多了,而她無法逃開,他堅持地要給予,她變得難受,腦海中沒有半分理智,一徑狂亂地擁抱著他,想要被他融進血肉裡。他們的身上都有傷口,激烈的纏綿讓傷口裂開,他們不覺得疼痛,兩人的血液溶在一起。
  他低喃著她名宇,握住她纖細的腰,發出類似野獸的低咆。那咆哮的聲音裡,充滿了無限的滿足。最後的幾下衝刺,每一下都貫穿了她的身軀,也將兩人送上燦爛的巔峰。

  在她嬌吟轉為哭喊時,他炙熱的體液在她最深處迸發,灼熱的溫度讓她不斷顫抖著。歡愉爆發了,沖刷著兩人的身軀,她緊緊抱住他,連鬆開手的力量都沒有。
  當她因為極度狂喜而顫抖啜泣時,他一點一清地舔去她的淚水,而後將她仔細地擁抱在胸口,低喃著不知所云的句子,反覆地安撫著她。

  若芽纖細的雙手始終緊抱著他。她沒有詢問,也沒有懷疑,已經下了決心,要將終生托付給了這個男子……


  鑄劍谷景色依舊,小徑上開始有了零星的蟬鳴。

  當他們回返鑄劍谷時,已是氣候燠熱的五月,通天爐內的火焰熄滅,眾多的鑄劍師早已收拾了細軟,趁著歇爐的時日回返家鄉。整座鑄劍谷,只剩下夏蟬的鳴叫聲。

  若芽先行走人鑄劍谷,稍微提起細緻的藍紗,優雅的身段穿過那處劍塚,每一柄光亮的創身上,都有著藍色的倒影,在炎熱夏季裡,竟有一絲詭異而寒冷的氛圍。

  "五月是燠熱時期,這段時間裡,天地毒物橫行,鑄劍時怕沒有神明相助,反而會遭來厲鬼窺視,所以自古以來鑄劍匠師都會避開五月,通天爐內的火焰不起,等到六月時再行開爐。"她仔細地說著,稍微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俊朗高大的身影映入眼中,她的臉兒微紅,嬌羞地一笑。
  溪流巨石上的纏綿後,她昏厥了過去,半天未能清醒。當她醒來,竟是躺在一間客棧的房裡。
  她因為初試雲雨的疼痛與歡愉,倦極後昏迷不醒,世遺不再趕路,把著她回返小城,在客棧內落了腳,始終守候在床榻旁。她睡來時,就看見他沈默地坐在桌旁,那雙黑眸緊盯著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樣的關懷燙暖了她的心。

  雙腿間最柔軟的一處,有著羞人的酸疼,她幾乎無法行走,更別說是趕路。她嘗試著要行走,卻酸軟得差點跌倒。

  他取來了藥膏,在她嬌羞不安的抗議中,堅持為她塗抹在傷處,而後又讓她歇息了一段時日,才再度啟程。

  當她破身的傷處痊癒後,他像是最飢渴的野獸,貪婪地享用著她,日日夜夜地向她索歡,無論如何都要不夠她。

  若芽雖然羞怯,卻沒有再反抗。心裡已經認定該是他的人了,現下就只缺在父親面前拜堂的儀式,他們實際上已經算是夫妻。

  一路行來,因為她的傷勢,以及他的貪歡,耽誤了不少時間,他沒有多說什麼,倒是給予她最詳盡的保護。她的心裡其實是甜蜜的,以為人間夫妻最美好的情況,不過是如此。

  回到鑄劍谷時,她滿心以為父親大概已經回來了,但是走到父親居住的屋子前,看見屋內還是一片死寂,她有些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爹爹還沒回來呢!"她轉過頭去,想要告知他,卻看見他站在門前,背對著光,面孔都隱蔽在陰影裡,那模樣看來竟有點可怕,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沒有聽見她又說了什麼,在入谷的地方,她所說的話讓他皺起眉頭。"五月不能開爐?"他的黑眸瞇了起來。

  這段時日裡,他為她深深著迷,她的溫柔美麗讓他幾乎要忘記了最初的決定。只是在踏入鑄創谷,看見那座劍塚的一瞬間,血液中復仇的因子又再度騷動。
  美好的日子是那麼短暫,他血液裡有著根深蒂固的執念,轉眼就忘記這些時日來的點點滴滴。看著那些殘劍,他想起了沈寬給予他的羞辱。
  "是的,不能開爐,我先前也該跟你提過,不是嗎?"若芽困惑地看著他,走上前來,纖細的手心覆蓋著他的胸口,不明白他的表情為什麼變得這麼可怕。"世遺,你怎麼了?"她發覺他的黑眸裡,有著駭人的光芒。
  "不行,我不能再等待。"他凶狠地說道,握緊了若芽的手,力道之大簡直就快握斷她纖細的骨頭.

  她因為疼痛而低呼一聲,不安地看著他,

  "世遺,你弄疼我了,不要這樣。"她掙扎著,被他的表情嚇壞了。眼前的他好陌生,她全心愛戀、心甘情願與之纏綿的男人,會露出這麼可怕殘忍的表情嗎?
  他慢慢減輕力道,持續地將她拉近,嘴角浮現笑容,"若芽,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對吧?別再隱瞞我,告訴我詳情,把你父親不傳的秘密告訴我。"他誘哄地說著。

  早就聽聞絕代的匠師都會有著不外傳的秘訣,海禹能夠鑄出最好的劍,也該是有某種神秘的方法。若芽是海禹唯一的女兒,不可能會不知道。

  世遺根本就不相信,她先前所說的種種,說什麼已將鑄劍的一切方式傳授給他。人總有私心,海家肯定有著某項秘訣。

  "秘密?世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萬分困惑地看著他,沒有辦法掙脫。兩人曾經這樣緊緊相貼多次,他的靠近總是讓她臉紅心跳,為什麼這一次的擁抱,卻讓她不安到極點?
  她看著他的黑眸,心慌意亂地想要逃開,隱約知道要是再不逃開,就要承受某種最可怕的傷害。只是,她已經是他陷阱裡的無助獵物,怎麼還有能耐逃走?

  "你怎麼會不懂?秘訣啊!鑄劍的秘訣,我要你海家的鑄劍秘訣。"他的表情在瞬間轉為兇惡,惡狠狠地將她舉起,逼近她的臉兒。

  為什麼她不肯說實話?為什麼她還要有所隱瞞?他太過迫不及待,想起沈寬所給予的羞辱就憤怒到極點。

  "海家沒有什麼鑄劍秘訣的,爹爹與我先前跟你說的,就已經是全部。"她的肩膀好痛,他的抓握沒有半分留情,握得她的肩骨幾乎就要碎裂。

  清澈的眼裡浮現了淚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間變成這樣,殘忍得如同惡鬼。此時此刻的他,幾乎就跟她夢裡索命的惡鬼沒兩樣。
  "混帳!我不相信!"他嘶吼著,通紅的雙眼瞪視著她。

  她的眼裡已經有著淚水,卻還是純摯無辜的,這段時日已經足夠讓他瞭解她,她不是會說謊的人。這個認知沒有讓他寬心,反而讓他恐懼憤怒竄升到極點。

  世遺吼叫著,猛烈地推開她,根本不在乎她會不會揮傷。巨大的絕望淹沒他,讓他陷人瘋狂。
  難道海家真的沒有鑄劍的秘訣,他的一切盤算都是空妄的?

  若芽掉得頭昏眼花,全身的骨頭像是都被摔斷似的,疼到了極點。"世遺,世遺。"她流著淚水,低聲喚著他的名字,除此之外不知還能說什麼。

  他的言行已經昭告了他真正的意圖,她的心一點一點地變得冰冷,像是落進最冷的水泉裡,永遠也掙扎不出來,注定了要溺斃在痛苦裡。他不在乎她是否疼痛,眼裡只容得下所謂的鑄劍秘訣。
  先前他一再重申,鑄劍對他有多重要云云,她字宇句句聽得明白,卻沒有想到他會為鑄劍之事變得這麼瘋狂。是因為沈寬的羞辱,讓他變成這樣的嗎?她試著在心中為他的行徑找尋藉口,但是無論怎麼設想,她的眼淚就是止不住地不斷滾落。
  "讓開,別來煩我!"世遺吼道,拒絕她的撫摸,

  他瘋狂地在屋子裡搜尋著,把籐架上一本又一本的古書翻開,然後胡亂地扔在地上,妄想著要找出任何能夠幫助他鑄造出絕代寶劍的方法。只是古書裡所記載的,跟若芽告訴他的並沒有不同。

  原來,她並沒有欺騙他,她先前教導他的就已經是全部;原來,他的所有設想都只是白費心機;原來,他永遠也鑄不出能與"冰火"抗衡的好劍;原來,他永遠也無法報仇——

  "該死的!"他怒吼道,雙掌運勁一劈,屋內的石磚霎時間四分五裂,砰地一聲全部碎裂。他瘋狂地出掌,將雅致的木屋破壞殆盡,直到屋內再沒有一塊完整的石磚,他才氣喘籲籲地停下手。

  最後的希望都消失了,海家沒有所謂的鑄劍秘訣,他先前所學的就已經是全部,想起自己鑄出的那些兵器根本無法對抗"冰火",他簡直想要放聲吼叫。
  世遺咬緊了牙,雙眼被恨意燒得通紅。他腳跟一旋,就往門外走去,甚至沒有看若芽一眼。憤怒的情緒像是火焰,燒燬了其餘纖細的情感,他在絕望與憤怒中無法思考。

  "世遺。"她掙扎著上前,不顧身上的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後方抱住他,死都不願意放手,害怕抱得不夠用力,就會永遠地失去他——不是失去他的人,而是失去他的心。

  "放手。"他冷冷地說。先前那個溫柔誘惑她的男人,在此刻已經徹底消失。
  "你要去哪裡?"她問著,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她是不是真的該放手?在愛他的同時,她能夠承受多少傷害?

  "去開爐,我要燃起爐火,開始鑄劍。"他的濃眉緊緊地皺起,不耐煩地想推開她。她纖細的雙手扣住他的腰,硬是不肯放開;難以想像那麼嬌弱的她,竟也會有這樣的力量。

  "不行的,現在是五月,鑄劍的話會凝聚鬼魂。"她用力搖著頭,不肯放開他。
  他陡然轉過頭來,逼視著她,也掙脫了她的擁抱。"我不在乎!如果招來厲鬼、凝聚鬼魂可以鑄出好劍來,那麼我也願意。"他推開了她,冷眼看著她掙扎著又想抱住他,柔軟的紅唇顫抖著,臉上都是淚水。"別想阻止我。"他警告著。

  "不,我必須阻止你,世遺,我不能讓你去開爐。"她為他擔憂著,不願意看見他因為復仇而渦滅了理智。

  沒有人敢在五月開爐,那些在禁忌時期開了爐鑄劍的匠師,最後都慘遭橫禍而死,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他遭受厄運?
  他冷笑一聲,捏起她的下顎,被她的眼淚與阻止弄得心煩到極點。那些煩亂轉為殘忍,他此刻正在絕望的深淵裡,瘋狂地想要破壞眼前的一切,根本也無法在意,如今的言行對她會有多大的傷害。

  "你想阻止我嗎?憑什麼阻止我?"他冷冷地笑著,黑眸裡沒有半分憐愛,有的只是令人膽寒的殘忍。"啊,是因為我破了你的處子之身,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所以你以為有權阻止我?"

  她無助地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回答。"世遺,別這麼說,求求你,別把我們之間說得那麼不堪。"她不敢再妄想擁抱他,一雙手反倒牢牢地覆蓋住耳朵,不願意聽他所說的話。

  他用力撥開她的雙手,就是要強迫她聽。他要傷害她,徹徹底底地傷害她,讓她如同他一樣的絕望!

  "不堪?你不敢聽嗎?說明白些不就是這樣?我碰過了你,所以你才會對我死心塌地,不是嗎?"他的嘴角扭曲著,面目十分猙擰,刻意醜化那一切。"海若芽,讓我告訴你,這一切都只是我的計謀。在鐵城外的茶棚,我會願意出現救你,不是因為見義勇為,而是知曉了你是絕代鑄劍匠師的女兒。
  淚水不斷滑下,她的心被他的殘忍戳刺得千瘡百孔。"不,不是的,世遺,你在騙我、你在騙我!"她狂亂地搖著頭,連神魂都被痛苦腐蝕,全身失去力氣。
  "我沒有騙你,我會留在鑄劍谷,刻意接近你、誘惑你,都只是為了得到海家的鑄劍秘訣。"他看見她臉色蒼白,因為難言的心痛而搖搖欲墜,然而他的心早就被復仇的火焰蒙蔽,無法再看見其他。"就連趕到聚賢莊救你,都是因為想要鑄造出絕代好劍才會有的行徑;至於在溪邊要了你,你要當成是我的最後一步棋,還是單純的洩慾都可以。
  她的心好痛,痛得沒有辦法呼吸,連淚水都無法流出,全部的悲傷凝結在清澈的眼眸裡,連心都只得冰冷了。
  "一切都是為了鑄劍?"她小聲地問著,聲音細若蚊蚋,蒼白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眼睛甚至沒有焦距,只是茫然地看向遠處。

  "一切都是為了鑄劍,"他重複著,像是在摧殘一隻最無助的小動物,有著變態的殘忍快意。他逼近她蒼白的臉兒,一字一句地說著。"那不是什麼見鬼的愛情,你明白了嗎?我無法愛人的,對我來說,世上沒有比復仇更重要的事情。"他緩慢地說完,而後推開了軟弱無力的她,踏步走出了木屋。

  在殘忍的意念下,他的內心慢慢浮現某種情緒,那些情緒雖然細微,但是卻埋進了他的四肢百骸。只要多看她一眼,那種情緒就會增加。他不願意深究,刻意更加殘忍,妄想要徹底拔除心中細微的騷動。
  復仇的意念,早就把他變成了沒有人性的冷血男子。他將意圖說得明明白白,而她沒有再追出來阻止,當他踏出數十步後,終於回頭看了一眼——

  從殘破的木門間看去,若芽的臉雪白得毫無血色,像是一尊白玉雕像,一動也不動地跌坐在地上。

  心中閃過的某種刺痛,讓他迅速地轉回頭,矯捷的施展輕功離去。在離去的時候,他一再告訴自己,心中所累積的情緒,絕對不是自責與心疼……
引言 使用道具
poisonous
大公爵 | 2011-12-23 05:15:04

第七章

  通天爐的底部被投入大量的煤與炭,荊世遺取來打火石,引燃火折子,將火苗扔入爐內。通天爐的溫度開始升高,其內的鐵礦漸漸融化,燙紅的鐵汁有著耀眼的光亮。

  他站在通天爐旁,以柳枝攪弄鐵汁,抿緊了唇,沈默地重複著鑄劍時的種種步驟。
  溫度愈來愈高,四周瀰漫著詭異的氣氛,五月時開爐像是召來了厲鬼窺視。然而他不理會,還是專注地在鐵日上捶打著逐漸成形的鐵塊,將燒紅的鐵塊放人冷泉中淬火。

  復仇的渴望掌握了他,他奮力捶打著鐵塊,猙獰的表情像是在槌打著不共戴天的仇人。每敲擊一次,就想起沈寬的笑臉。荊家的大仇,莫非就沒有得報的一日?他無法鑄出超越"冰火"的刀劍嗎?
  纖細嬌小的身影緩慢走來,站在一旁靜默地看著他。她的模樣十分蒼白憔悴,彷彿風一吹就會飄然消失,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凝著憂傷,透明得像是水晶。
  她取來一塊帕子,沈默地靠上前來,為他拭去赤裸背部上的汗水。她專心一致地擦拭著,用一種告別的心態,為他做著最後一件事。

  世遺始終沒有回頭,仍是捶打著鐵塊,任由她擦拭。長時間凝視著燒紅的鐵塊,他的視線裡只容得下那些刀劍的雛型。
  "復仇,對你而言真的是最重要的嗎?"她低聲問道,放下手中的帕子,用溫暖細緻的掌心貼住他赤裸的肌膚,而後小心翼翼地將臉頰靠上前去,從他寬闊的背後傾聽著他的心跳。

  先前的數次纏綿後,她就是在他的心跳聲中入睡的,那時,她的心裡都是欣喜,以為已經尋到了今生的愛戀。
  但一切原來只是一項計謀,為了鑄出好劍,他才會處心積慮地接近她、佔有她,他其實並不愛她。只是,縱使他說明了不愛她,她的愛戀也無法收回了。
  世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捶打著鐵塊,那姿態與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無限淒楚地一笑,慢慢地離開他的肌膚。
  失去了她溫柔的觸摸,某種不安襲上心頭,他咬緊牙,努力抗拒著逐漸侵蝕憤怒的罪惡感。但是腦海中仍不斷想起,當他說出真相時,她眼中盈滿了難言的痛苦。
  "世遺。"溫柔的呼喚傳來,來自通天爐的階梯之上。
  他擡起頭來,看見她站在階梯上,背後是爐內沖天的通紅烈焰。他的心因為眼前的景象猛地戰慄——在火光前的若芽萬分美麗,熱烈的風捲起她身上的藍紗,飛舞的藍紗簡直像要燃燒起來。

  "你在做什麼?不要干擾我,下來!"他怒聲說道,不明白她想做什麼。她的神態仍舊哀傷,嘴角卻有著一絲笑,她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清澈的雙眸宣告著她已然下了某種重大的決心,
  溫度很高,就連站在通天爐下都熱得快要焚燒起來,階梯上的溫度會有多高?他實在無法想像。她不是最怕熱的嗎?為什麼還要站上通天爐?
  她慢慢地搖頭,專注地看著他。"爹爹曾經提及過,在數百年前,曾經有一位鑄劍師,用某種方法鑄出了最好的刀劍,那是他悄悄告訴我的,不曾有其他人聽見。我想,那是不是就是你要的鑄劍秘訣?"她的聲音溫柔,一字一句緩慢說著。
  世遺的雙眼迸出光亮,急切地上前。"若芽,你終於想起來了?快點告訴我!"他命令道,興奮得忘記眼前的情況其實有多麼詭異。
  "好,讓我告訴你,也讓我幫助你,鑄造出能幫助你復仇的劍。"若芽點了點頭,又往上走了幾階,更加靠近爐口。好熱好熱,熱得無法呼吸,但是她沒有退開。
  "在古代,有一個名為干將的鑄劍師,授命鑄劍。他用盡了辦法想鑄出好劍,卻都功敗垂成,眼看期限已經到了,劍卻還沒有辦法成型。而他的妻子名為莫邪,下定決心要幫助他。"她說著很久之前的故事,那是許多鑄劍師都知道的傳說,只是從來沒有人膽敢去印證。
  爹爹說,她命裡該有一個大劫,原來世遺才是她的劫難。她愛上了他,注定無法躲過死神的圈套,但是她心裡沒有半分的怨。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忍受著焚風的繚繞。
  他皺起濃眉,看著她那決斷的姿態,在回眸時的笑容有著濃濃的哀傷。"若芽,下來。"他開始察覺不對勁,焦慮的情緒覆蓋了復仇的急切。
  她搖了搖頭,淡淡笑著。
  "這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我能做的事情那麼少,但是至少讓我幫助你,無論你愛不愛我都無所謂。你若是干將,那我也情願成為莫邪。"她提起藍紗繡裙,站上了炙熱的爐口,踏上去的瞬間,足下的絲履就傳來高溫,細緻的腳心像是被千萬根針在戳刺對。
  莫邪為了幫助丈夫鑄劍,最後選擇以身祭爐,投身入熔鐵爐內。熔了莫邪身軀的鐵汁,打造出最好的絕代名劍。若是復仇對他而言是最重要的,那麼她也願意犧牲性命,為了他而祭爐……
  最可怕的猜測在世遺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的神色變得蒼白,猛地扔下手中的器具,衝動地奔上前去,一階又一階地飛奔而上。

  "若芽,不要,下來!快點離開那裡!"他嘶聲吼叫著,驚駭得全身緊繃,心臟撞擊在胸膛上竟帶來強烈的疼痛,令他無法呼吸。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打算那麼做!
  她仍在搖頭,紅唇浮起笑容,算是告別,在那個笑容裡傾注了一生的美麗。

  "世遺,鑄出最好的創,然後去復仇,好嗎?"她微笑地說過,看著他急奔而來,急切地伸出雙手,想要將她從燙熱的爐口邊緣抱下來。
  爐火好熱,而四周像是有厲鬼在呼嘯著,她沒有迎向他的雙手,注視著他絕望的黑眸時,她粲然一笑,閉上雙眼往後倒入滾滾熔鐵中,最後所看見的,就是他驚駭心痛的神情。
  烈焰陡然間竄得好高,火焰裡有著最瑰麗的顏色,可怕卻也極為美麗。
  "若芽!"淒厲的嘶吼聲從他口中喊出,幾乎有著泣血的傷痛。他站在爐口的邊緣,僵硬得像是石雕,眼睜睜看著她嬌小的身軀,轉眼被高溫的熔鐵吞噬,她最後那美麗的模樣,烙印在他的眼裡。

  熔鐵通紅,閃爍著詭異的光芒,焚燒了她血肉身軀的熔鐵,緩緩從通天爐內流出,聚集在鐵汁池裡……

  半年後

  京城中這幾年來,出現了一個名為"魅影"的男人,他在夜間來去,旁人從來只能看見他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魅影的稱呼就是由此而來。人們難以確定他究竟是人還是鬼魅。這幾年來,幾個為富不仁的貪官,在夜裡被人提走了腦袋,傳說都是魅影下的手。
  而最近半年,魅影的行徑更加猖狂,比起先前更是殘忍,楊家大人、陳家大人,都慘死在密密麻麻的刀傷之下,而辛家甚至被放了火,燒得一乾二淨。
  人們茶餘飯後總是在談論著,猜測魅影接下來會對誰動手。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入了客棧,嚴峻的五官沒有什麼表情。他銳利的視線略微一掃,店小二慇勤地上前來招呼。
  "客倌,您是用膳還是住店?"店小二問道,視線瞄到了男人手中那柄創。那創可美得驚人,桐木為柄,還有著鵝黃色穗兒,就不知道出鞘時會是什麼光景。

  不過、這客倌全身殺氣,甚至還有著濃濃的血腥味,店小二可不想親眼看見那劍出鞘,猜想那劍一旦出鞘,就一定要見血的。

  "住店,把晚膳送到房裡來。"他冷冷地說道。
  "好的,上房一間。"店小二高喊著,慇勤地彎腰帶路。"客倌請往樓上走,我們這兒的上房可是有口皆碑的,您住得一定會滿意。"他打開一間房門,拿下肩頭的毛巾,擦擦已經光可鑒人的桌面,確定沒有缺什麼後才離開房間。
  已經接近黃昏,房內有些昏暗,窗外飄著雪。
  男人走到了桌邊坐下,無限輕柔地將劍放置在桌上,之後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他點起燭火,微弱的燭光沒有照亮室內,所造成的陰影卻讓四周變得更為森冷。
  他緩慢地抽出長劍,鋒利的劍刃一看就知是難得的神兵利器,閃著藍色光芒的劍刃上,有著斑斑血跡;當他抽出長劍時,那些血跡慢慢地滴落地上。
  鮮血在地上漫成血泊,慢慢地凝聚在陰暗的角落裡。他拿著乾淨的帕子擦拭著劍刃上的血跡。輕薄的藍紗從隱約而明顯,凝結成一個纖細的身影,站立在血泊之中,沈默地看著他。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年輕女人,細緻而略帶憂愁的眉目,淡藍色的衣裙上都是血跡。隨著他擦拭劍刃上的血跡,她衣裙上的血跡也逐步消失。
  "鮮血無法使你得到平靜的。"她溫柔地說道,聲音有幾分縹緲。她來到桌邊,絲履沒有半分的聲音,不像是真的走在地上。

  "只要復仇成功,我就能得到平靜。"他的聲音有著極力忍耐的波動,在看著她的時候,眼裡有一閃而逝的痛苦。

  "已經半年了,你不斷地殺戮,殺死了一個又一個與聚賢莊有來往的高官,卻只是更加的痛苦。"她慢慢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想要觸摸他,纖細的手只伸到了一半,動作就凝結在半空中。她陡然想起了什麼,美麗的臉上浮現了哀傷的笑容。
  怎麼老是忘了,自己如今已經成為一縷魂魄,早就沒有了實體,哪裡還能夠碰得著他?更何況,在她死去後,他的心仍舊在頑強地抗拒著。
  他轉過頭來看著她,一人一魂的視線在半空中接觸,他的眼裡有著壓抑太久的情緒。燭火幽幽,更添了幾分幽冥的氛圍。明知道眼前的她已經是鬼魂,而他卻沒有半點的膽怯。
  半年前她跳入通天爐內,被燒熔成了鐵汁,他在痛苦得接近麻木的情緒裡,憑著記憶中她所教導的步驟,捶打出了一把劍,他不在乎雙手被熔鐵燙傷,每一處傷口,都像是感覺到她最絕望的吻。
  他用最專注的心情鑄造著那把劍,找來最好的桐木磨光,作成劍柄與劍鞘,在劍上銼磨出流雲的圖樣。尚未開鋒,就已經看得出那把劍美麗得驚人,他將劍刃放置在手腕間,緩慢地劃開皮膚,用自己的血為劍開鋒。
  在開鋒的那一日裡,若芽再度出現,同樣一身藍紗衣裙,同樣的美麗容貌,卻已經是個縹緲的魂魄。
  她為了他而投身祭爐,因為血肉被鑄成了劍,魂魄甚至無法去投胎轉世,只能跟隨著他。
  世遺握著劍離開了鑄劍谷,前往聚賢莊,沈寬卻為了會番魔教之子,到了鐵城中商議。世遺手中的長劍橫掃了沈寬眾多的合作夥伴,取了多人的性命。沈寬大概是察覺情況有異,這一次再也不肯出面迎戰,只是一再地躲避。

  於是,世遺來到京城中,逐步找尋其他的仇人,一個個殲滅。當初殺害荊家的人不僅止於沈寬,他沒有浪費時間,慢慢地剷除沈寬長年在京城內所設下的心腹,打算逼得沈寬現身。
  每日每夜,他的心都在復仇的火焰裡煎熬著,總以為多殺一人,心頭的沈重就能減輕一些。他握著長劍不斷地殺戮,每一次劍刃穿透人體後,若芽會一身是血的出現,歎息著為死不瞑目的亡者合上雙眼。
  若芽歎了一口氣,無法接觸到他,只能靜靜地看著他。她伸出的雙手,穿透了他的軀體,竟連一個擁抱都沒有辦法給他。
  "世遺,我是那麼地接近你的心,你的心緒是無法欺騙我的。"她看見他心裡的仇恨,既心疼又不知所措。
  為什麼都已經死去了,心還會疼痛呢?她連魂魄都還愛戀著他,擔憂著他的一切。

  "住口!"他吼道,不許她再多說。他已經為了復仇而不擇手段,甚至誘騙了她,間接地逼她跳入爐火裡,他不斷堅信著,復仇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事。

  事情已經沒有轉因的餘地,他沒有勇氣在此刻承認、自身的錯誤。
  若芽飄移到他身邊,藍紗內的雙手伸起,在他嚴峻的臉龐兩旁停住,想要觸摸他,卻又明知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我多麼希望,像是前不久遇見的那對男女。那女人的眼淚,洗去了那男人心裡的仇恨,而我就算是付出了性命,卻還是對你心中的仇恨無能為力。"她咬著唇,心痛地看著他。這半年來,他的雙眼變得更加殘酷冰冷了,俊朗英武的身軀也更加憔悴了些,他要如此自我折磨到何時?
  世遺扭唇冷笑著,瞪視著她。殘忍是他最後的武裝,一旦承認了那些細微的情緒是真實的,他或許早就無法承受排山倒海的自責。
  "原來,你是計較這些?嫌為我付出得太多?"他質問著,不相信她不後悔,更不相信她仍舊心甘情願。

  這世上的人都該是自私自利的,哪裡可能真的為準付出所有?她應該只是一時衝動才會投身祭爐。他至今不明白,她為什麼可以為了他付出那麼多。

  若芽搖了搖頭,沒有被他的殘忍嚇著。
  "世遺,或許我為你付出的仍不夠多。若是我付出得夠多,那麼你就不必繼續被仇恨所包圍,但我還是救不了你。"她實在無能為力,上蒼還要她做些什麼嗎?她已經獻上了性命、獻上了血肉之軀,還能拿什麼來幫助他?

  他猛地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僵硬著,全身的肌肉繃緊了,專注地瞪著她。細微的情緒又在蔓延,深入了體內,他無法拔除。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說這些話?該死的!難道你不恨我嗎?是我誘騙了你,甚至逼得你失去性命。你為什麼還要說這些?"他吼叫著,伸出手想要凶狠地搖晃她。但是雙手穿透她的身軀,抓不到任何東西,他的心裡閃過激烈的痛楚。
  若芽的眼裡凝聚著淚水,慢慢地流了下來。或許連他都不知過,她可以看穿他的內心,知過他有多麼痛苦。

  "我不恨你的,從頭到尾都不恨你。"她認真地說道,好恨自己無法擁抱他。這時只要有人的體溫,願意給他千瘡百孔的心一個擁抱,他大概會覺得好過一些。
  世遺激烈地搖頭,不明白為什麼擁有了絕代的好劍、知道復仇有望,他的心還是不能平靜。胸口就像是被挖開了一個大洞般,空洞而麻木地疼痛著;他認為最重要的復仇,是不是根本微不足道?
  他最不願意承認的,是他或許已經因為復仇的盲目,而失去了今生最重要的一個人。  若芽死前的模樣還在他的腦海中,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日的光景。就連她化身為魂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都沒有勇氣開口詢問。她為什麼要在死前對他微笑?為什麼要笑得那麼無怨無悔?是他逼死了她啊!
  恨得太久了,他沒有勇氣觸碰愛情的情緒。
  她看穿他的思緒,嘴角浮現淡淡的笑容,還是充滿了憂傷。"你不懂嗎?"她輕聲問道。所愛的男人如此盲目,竟然看不清楚她對他的愛有多麼深切。
  世遺兇惡地撇過頭,不去看她。他可以面對千軍萬馬,卻沒有勇氣看她,怕看得再久一些,心裡的堤防就會崩潰。

  兩人都無言,燭火幽幽搖晃著,天色更暗了些,若芽無可奈何地歎息著。
  門上傳來輕敲,外頭有人朗聲喊道。
  "客倌,給您送晚膳來了。"之後門被打開,一個步履穩健飽高大男人捧著托盤走了進來,雖然是店小二打扮,卻有著與生俱來的貴氣,一雙銳利的黑眸裡帶著笑,打量著世遺,像是在確定什麼。
  一轉頭又瞧見了若芽,他的雙眼亮了起來,讚歎似地眨了眨。

  "啊!客倌您還帶了一位姑娘隨行嗎?怎麼先前不囑咐一下,這會兒我可只拿了一副碗筷呢!"他看著若芽,因為瞧見美人兒而心情絕佳。
  世遺的黑眸略略一瞇,手腕一翻,室內光影一閃,轉眼他已經擒劍在手,鋒利的劍刃直指著男人的頸項。"報上名來。"他沈聲命令。

  男人雙手高舉,識時務地立刻做投降狀,半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冷靜點、冷靜點,我可沒有惡意,只是送了晚膳來,客佰您不需要動刀動槍的啊!刀劍無眼,等會兒傷了人可不好,您這口劍又漂亮得緊,實在不適合沾上血的。"他努力勸說著。
  "世遺,別這樣,他沒有敵意的。"若芽淡淡地說道,站在一旁沒有動作。

  "你有武功底子,扮成店小二來送晚膳,有什麼意圖?"世遺冷冷地問道,從對方的身形步法就看出端倪。手腕再一個翻轉,劍刃轉眼就要往對方頸間刺去。
  男人喊了聲不妙,足尖一點就閃了過去,步法極為精妙。"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我連來意都還沒有說明,你就一劍刺過來了。"他伸手到了腰後,抽出桐骨扇,勉強格去了一次攻擊,手中的桐骨扇幾乎在那柄劍的一擊下,轉眼就支離破碎。
  這可是北方的貢品,用萬年桐木所製成的扇子,堅硬如石,普通刀劍都還不是它的對手,竟然連那柄長劍的一擊都挨不住!
  世遺招招狠絕,一個落落的前刺,眼看就要劈向對方。
  藍紗飄過,繚繞住長劍,若芽出現在長劍之前,柔軟的藍紗裹住長劍,阻止了他的攻勢。長劍是她的血肉所鑄成的,也只有她能夠阻擋劍的攻勢。"世遺,相信我好嗎?這人可以幫助你復仇的。"姑的秀眉輕蹙,迎視著他猙獰的表情。

  "呼,多謝姑娘救命之恩。"男人喘了一口氣,沒有想到會被一個美人兒所救。看見荊世遺一臉的陰沈,他拱手為禮,微笑者說過:"我是來邀請你的,前去顧家作客。

  "顧家?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去顧家?"他冷冷地說過,當若芽為這男人擋劍時,他心裡浮現濃濃的不悅。
  男人咧開嘴笑著,一派樂天的模樣。"因為你連續殺了眾多沈寬埋伏在京城內的羽翼,所以我猜想,我們該是同路中人,咱們的目標或許是一樣的。"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已經很習慣穿這類的粗布衣裳,為了隱藏身份好辦事,他可是啥差車都做盡了呢!
  世遺的眼眸中透露出警覺,以及嗜血的光芒。一提到沈寬,他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洶湧起來。"你究竟是誰?"他審視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笑得更加開心了,甚至一邊還分神看看若芽,俊朗的五官上充滿興趣。這女士真是美麗極了,還救了他一命呢!可惜荊世遺站在那裡,滿眼的酷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他懷疑自己要是有膽子對這女人出手,荊世遺會一劍刺穿他的心窩。
  把頭甩了一甩,他專注地辦起正事來。"我單名一個覺字,隨便你怎麼稱呼。不過,在京城裡的人另外有名號稱呼我。"他笑容轉冷,有了些許的危險,頓了一頓才又繼續宣佈。
  "他們稱呼我為——'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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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1-12-23 05:20:42

第八章
  顧家上京城內的豪門,寬闊的庭院十分雅致,今日因為到訪的客人身份特殊,一般的僕人全都遠遠地躲開,花廳裡只有管家石墨在一旁伺候著。
  "來,往這兒走,有人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響亮的產音透過花廳外側的垂簾傳入,接著一雙手撥開了珠簾,仍舊是店小二打扮的皇甫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神情嚴峻的荊世遺。

  他擡眼打量了四周,仍舊不發一語。在花廳的主位上,嬌小美麗的女子坐在高大男人的腿上,模樣十分親暱。
  "還真的讓你找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有著深刻的五官,劍眉朗目,十分地英挺俊美。
  皇甫覺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不然還能讓誰去找?有人因為新婚燕爾,鎮日沈溺在溫柔鄉里,連調查的事情也不做,我總不能棒打鴛鴦,綁了你去出差,到頭來苦差事還不都是我在做?"他喃喃地抱怨著。

  "是是是,覺爺真是勞苦功高。"石墨恭敬地說道,走來皇甫覺身邊。"覺爺,您這身衣裳是不是該換下來清洗了?還是您穿上癮,連該換洗都給忘了?穿成這樣,只差沒發臭,怎麼姑娘敢接近您?"恭敬的語氣裡,竟有幾分幸災樂禍。

  "顧炎,你懂不懂待客之道?還不教你這個討人厭的管家閉嘴?"皇甫覺瞪了石墨一眼。
  "何必?我倒覺得石墨說得有理。"坐在主位上的顧炎淡淡一笑,神態沒有昔日的冷漠冰寒。他的一雙手緊緊環繞著妻子的纖腰。
  皇甫覺喃喃罵著,哀怨自己明明是地位尊貴,卻老是被這對主僕消遣。他走往珠簾後方,連忙換回衣衫去了。
  荊世遺冷眼看著顧炎,在不久之前,血洗辛家的時候,兩人曾經打過照面,顧炎武藝超群,還是個耍鞭的高手。在當時就已經隱約猜出顧炎的身份,知道顧家也該是與聚賢莊有著深仇大恨。  只是他習慣獨來獨往,也沒有多加追究,更沒興趣尋找什麼同盟,復仇是他個人的事情,沈寬的腦袋該是由他一個人來取。這一次要不是若芽勸說,而皇甫覺又死皮賴臉地邀請,他也不願意前來顧家。

  坐在顧炎腿上的芷娘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地又看往珠簾之外。
  "就只有這位大俠前來嗎?我記得應該還有一位好美好美的藍衣姑娘,先前在辛家,她救了我一命呢!她替我擋去了那些火焰,不然我大概已經燒死在那場大火裡了。"芷娘困惑著,以為藍衣美人兒會跟著前來。

  "是的,那位姑娘呢?我想親自道謝,多謝她救了我的妻子。順炎開口說道,打量著眼前的荊世遺。
  這段時間裡,他對荊世遺展開調查,知道了這人是荊家的遺孤,半年多前來到京城,同樣地在夜裡取貪官首級,對著沈寬的部屬下手,京城裡的人竟把這人跟魅影混淆了。
  換回一身華服的皇甫覺走回花廳,舒服地坐在紅檜木椅上,端起茶悠閒的喝著。脫下那身粗布衣後,他的貴氣更加顯著,慵懶的神態裡還有幾分倨傲。

  "對啊,原先在客棧裡,我還有瞧見那姑娘,只是一個不留神,那姑娘就不見了。問了問荊大俠,他只說那姑娘會跟來的。"他拿出已經殘破的桐骨扇放置在桌面上,忍不住又看了看荊世遺手中的劍,對那口劍的鋒利留下極深的印象。;

  荊世遺聽見皇甫覺提及他的姓氏,濃眉稍微一動,冷冷地看著眾人。
  "你們已經知悉我的身份了?"顧家財大勢大,而顧炎長年隱身為魅影,在京城裡處決仇家,自然也不是簡單角色。
  "敢明目張膽與聚賢莊為敵的人可不多,仔細一查,就可以猜出你是誰了。順炎點點頭,握緊芷娘的腰,姿勢裡有著濃濃的保護意味。
  打從第一次見到荊世遺,他就察覺到對方身上強烈的殺氣,以及濃烈深沈的血腥味,只有最殘忍的殺手,才會沾上那麼可怕的氣息。
  皇甫覺的神態難得正經,筆直地看著荊世遺。"你是荊家的遺孤,荊家十多年前也是大族名門,因為得罪聚賢莊,被冠上與塞外邪教掛勾的罪名,由聚賢莊領軍,一夜之間全部處決殆盡。"他的笑容變得諷刺,像是在說著一件最荒謬的事情。  皇甫覺仔細觀察著世遺的表情,繼續往下說著,"江湖上在傳頌著,因為聚賢莊莊主沈寬悲天憫人,不忍荊家絕後,所以法外施恩的留荊家的長子一條命。
  "法外施恩?!"世遺冷笑著,握緊了手中的劍,眼裡迸出狂烈的憤怒。沈寬的所作所為,表面上是仁至義盡,實際上卻是用這種方式來折磨著他,要他活在生不如死的羞辱中。
  "待會兒再來研究沈寬的事情,我們總是能找出方法來治他的。事有先後,是不是先請荊大俠告知那位藍衣姑娘現今人在何處,讓石墨去迎接,好讓我妻子了結一柱心事?"顧炎開口說道,存心想讓芷娘先離開這裡,不希望她與荊世遺扯上太多關係。

  他猜想,救了芷娘的藍衣女人,大概是荊世遺的情人或妻子,而他準備讓兩個女人家去相處,別盡聽這些血腥的復仇之事。
  世遺冷冷看了某些攘半晌,之後緩慢地抽出長劍,鋒利的寶劍在燭火下閃爍著殷藍色的光彩。

  眼見荊世遺拔劍,顧炎在一瞬間戒備起來,將芷娘護在懷中,準備應變。連皇甫覺都全身繃緊,警戎地看著。
  然而世遺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舉起創,默默地站立在燭光之下,那姿態竟有些詭異。
  花廳的角落出現了隱約的淡藍色彩,那抹淡藍的顏色愈來愈深濃,飄逸的藍紗衣裙包圍著一個秀麗的嬌軀,由模糊而明顯,美麗的若芽憑空出現,在燭光之下盈盈一幅。

  所有人都被這景況震懾住,半張著嘴,沒有辦法說話。
  "顧夫人,又見面了,辛家一別之後,您似乎過得很好。"若芽溫柔地微笑著,連笑容都是優傷的。
  芷娘低呼一聲,很用力地眨眼睛。她對眼前發生的事情還沒能完全消化,很努力地想試著去理解。

  "你……你怎麼能夠突然出現?"她稍微用力地抓住顧炎的手臂尋求支撐。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若芽起,芷娘就感覺到某種詭異的氣氛,但是這藍衣女人是這麼美麗,有著讓人心疼到極點的哀傷模樣,還救過她一命,她心裡對若芽的猜懼早就消失無蹤了。
  皇甫覺老半天後才能閉上嘴巴,大略弄清楚了情況。"真是無奇不有啊!"他低聲說過,無法相信自己先前甚至還想輕薄若芽。這傳出去怎麼得了?他真的是風流成性,只要見著是美人兒就行,甚至分辨不出對方是人或是鬼?

  "我是那柄創裡的精魂,因為軀體被鑄造成了劍,所以始終跟隨著荊大俠。"前塵往事有太多痛苦的情緒,若芽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芷娘離開顧炎的懷抱,美麗的小臉上滿是震驚。"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先前在顧家我還握過你的手啊!"至今還記得,握住那雙手時,有深切的絕望湧了過來,幾乎就要逼出她的眼淚。
  "顧夫人,我真的只是一縷魂魄。否則你想想,有什麼人能夠承受那樣的高溫?"若芽點了點頭,想起辛家的那場大火。尋常人難耐的高溫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麼,能夠傷害她的,該是更炙熱的火焰。

  曾經,她十分畏懼著高溫,卻為了他而投身烈焰;為了愛他,她情願由生到死,甚至成了一縷無法投胎轉世的魂魄。
  "但是……但是……"芷娘逐漸明瞭,心裡卻沒有什麼恐懼。這麼美麗溫柔的鬼魂,或許比活生生的惡人更沒有威脅吧?
  她鼓起了勇氣,雖然仍有些膽怯,卻還是伸出手,握住了若芽的雙手。只是輕輕握住,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浮現淚光,她感覺到好深好深的哀傷,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有那麼深的絕望?
  還記得在辛家時,若芽曾經懇求她,要她阻止荊世遺,別讓他繼續殺人。若芽的絕望與憂傷,都是因為荊世遺而起的嗎?
  "顧夫人,請別哭了。"若芽小聲地說道,知道這善良的小女人正為自己感到傷心難過。
  世遺的濃眉緊皺,瞪視著兩人交握的雙手。那是他半年來最渴望的一件事情,只想要觸碰到她、感受她的存在,但是每每伸出雙手,卻總是抓得一手的空無。

  "為什麼她可以碰得到你?"他質問著,驀地心中閃過激烈的疼痛。若芽對他的怨有那麼深嗎?深到不願意讓他觸摸她。
  若芽慢慢地轉過頭來,凝結了憂傷的雙眼看著他。她純摯的模樣依舊,從那雙眸子就可以看出她並未說謊。
  "因為她的心與你不同,她的心很溫柔,並沒有抗拒我。而你的心被仇恨覆蓋,始終將我推拒開來,不許我靠近。"她凝望著他,訴說實情。明明靠得這麼近,她卻無法擁抱他,咫尺變成了天涯。
  他的心被揪緊,凶狠地轉過頭去不再看她。細微的情緒又在騷動,他必須咬緊牙根,用無情武裝自己,才沒有被她溫柔的歎息打敗。或許他如今最大的敵人,並非是沈寬,而是她無限輕柔的一歎。

  "我來顧家,不是來看女人家哭哭啼啼的。"世遺冷冷地說道,轉而逼視顧炎與皇甫覺。
  兩個男人也為眼前的奇異景況感到詫異,石墨則是很努力地想克制逃開的衝動。年歲大的人總是比較迷信,縱然那鬼魂美麗而溫柔,他還是不想扯上關係,要不是礙於主人的顏面,他已經衝出花廳,躲回棉被裡猛念佛號了。
  "連女人的眼淚都不知伶惜,這位姑娘跟了你可真不值呵!"皇甫覺不滿地說道,伸手想揮揮桐骨扇,扇子卻在一碰之下散成破木片,他抿抿確,心中的不滿更深了些。
  "若來顧家只是為了討論女人,那麼想來我是不該來這一趟的。"世遺冷笑一聲,掉頭就要走出花廳,掩飾著心中的波動。是啊!是不值得,他也深深為若芽覺得不值,但是她卻始終帶著笑容,那麼地心甘情願,就連投爐前,都還對著他粲然一笑……
  顧炎皺起眉頭,從主位上站了起來。"荊大俠請留步。"他出聲說道,阻止世遺離開。
  "給我一個留下來的理由。"他沒有回頭,強硬的語氣沒有半分轉口餘地。
  顧炎沈吟半晌,終於開口。"到底顧家欠了你一次,我不願意欠這份人情。
  他走向世遺,隨著步履的前進,神態變得十分嚴肅,甚至有著幾分的殺氣。"先前辛家被毀,已經遭來沈寬的注意,為了慎重起見,他親自來到了京城,我知道他下榻在什麼地方。"顧家與聚賢莊也是有著血海深仇。
  聽到仇人的消息,世遺陡然轉過頭來,急切地走近顧炎。"他在哪裡?"他逼問著,血液中正騷動著激動。已經找尋了那麼久,這一切就將結束,他怎麼能不激動?
  這段時日來,他一直被復仇的情緒煎熬著,是不是等到沈寬死在他的劍下,他的心就能得到平靜?
  "鮮血不能讓你得到平靜的。"角落裡傳來若芽輕柔的歎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問,輕聲地否決了,但世遺置若罔聞。她沒再多話,只是專注地看著他,決心陪伴他到最後。

  最後?那是什麼樣的景況?她是不是就算成了魂魄,也還是會有無法繼續守護著他的時候?
  顧炎看著這個已經為仇恨而瘋狂的男人,為世遺滿身的殺氣感到驚訝。若不是遇見了摯愛的芷娘,他是不是也會是這樣,沈溺在仇恨中無法自拔?
  "我答應了芷娘,不再涉險尋仇,沈寬是你的了,他現今居住在京城往西十里的一處別莊裡。"他靜靜地宣佈,回頭看美麗的妻子一眼。難以解釋,只要看見妻子,他的心就能夠平靜,就算是不去復仇也罷,他只想與妻子共度一生。
  聽到這個消息,世遺像是看見了獵物的野獸,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聲,緊握著長劍,轉眼就竄出了花廳。他穿過珠簾,垂簾激烈晃動著,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在離開花廳時,仍可以聽見,若芽溫柔而悲傷的歎息。

  芷娘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仍舊握著若芽的雙手。"你也要跟去嗎?"她小聲地問,看出若芽眼裡的憂慮,心裡其實不願意若芽離開。
  "我不得不去。如果無法阻止他殺戮,那麼我也想盡力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她柔靜地回答,再度彎膝福不一福,轉向顧炎與皇甫覺。"接下來的種種禍福難料,或許我的力量總會到一個極限,無法繼續護著他,到那時還請兩位看在小女子薄面,多多照顧世遺。"她溫柔地說道,身形漸漸變得縹緲。

  芷娘急了,心中有極不好的預感。她伸手想再握住若芽的雙手,卻無法再觸摸到任何實體。"等等,你等等啊!"她呼喊著,雙手在空中亂抓仍舊是徒勞無功,若芽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芷娘,別喊了,她已經追著荊世遺去了。"顧炎從後方把住妻子,愛憐地為她擦去眼淚。

  "我好擔心她。"芷娘擡起頭來,哀求似地看著丈夫。"顧爺,你去幫幫她好嗎?我的心跳個不停,總覺得不安。雖說報知了沈寬的下落就算還了人情,但是我不願意再看到她傷心。"她天性善良,見不得旁人受苦。

  顧炎看著妻子,仔細地思索著。"好,芷兒,你別哭,我去看著就是,好嗎?"他擦擦她臉上的淚水,心疼極了。
  一旁的皇甫覺還在搖頭,他可是對荊世遺沒什麼好感,不太贊成跟上去。拿著熱臉去貼人冷屁股這檔子事,要是貼的是美女的粉臀兒,那還可以考慮考慮,何必自討沒趣的去貼一個臭男人?
  "唉呵,顧炎,不是我說你,這麼聽嫂子的話怎麼得了?那個荊世遺的脾氣又臭又硬,既然擺明了不想要我們插手,我們就別……"
  "覺爺。"石墨恭敬地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嗯?"說話被打斷,皇甫覺有些不悅,瞪著這個老管家,深切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跟石墨犯沖。
  石墨嘴角帶著笑。"您真的不跟去嗎?我家主人可是已經走遠了呢!"他可是摸清了皇甫覺愛湊熱鬧的性子。
  皇甫覺低咒一聲,還是耐不住心癢,喃喃地罵了罵,足尖一點就離開了花廳。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他可不是想去看荊世遺復仇,只是想再看看那縷美麗的芳魂。
  京城外十里處,有著一座華麗的別莊。在月色之下,別莊內隱約傳來女子的驚叫聲。

  "不,不要,少爺,求你放過我!"一個妙齡女子衣衫不整地從屋內摔出迴廊,重重地跌在石地上。她驚慌失措地後退著,嘴角已經被打裂,汩汩流出鮮血。
  裸著上身的沈皓淫笑著,手中拿著酒瓶,仰頭灌著美酒,醉醺醺地走上前來。"被本大爺看上了,你還想逃到哪裡去?乖乖認命了,自個兒把衣服給脫乾淨了來,省得受皮肉之苦。"他迫不及待地靠上前來。

  女子失聲尖叫著,無頭蒼蠅似地在庭院裡亂竄。"不,求您放過我!"她哀求著,已經無處可逃。

  沈皓不耐煩了,走上前來,兇惡地一腳端向女子的肩頭。女子咳了一咳,氣息斷續,因為劇痛而難以呼吸,全身乏力地仰躺著,只能瞪大眼睛,驚恐地看清沈皓。
  這女人是他午間在京城裡看上的,美貌而嫻靜,看來不知是哪家的閨秀,他動了邪念,傍晚就去擄了回來,打算好好享受一番。誰知道她又哭又鬧,還掙扎著想逃開,逼得他非要動粗不可,讓他想起了某段不快的記憶。
  "臭婊子,乖乖躺著不就好了,非要惹得我動怒?"他打了個酒嗝,動手開始撕女子身上所剩無幾的衣衫;"半年前啊!也是有一個不識相的女人,被我看上了,還又躲又逃,要不是有爹出面阻止,那女人大概早被我玩得膩了。說來可惜,那女人可美極了,一身肌膚又白又滑的,可是難得的銷魂兒,我要是可以嘗到她,絕對會把她綁在床上,分開她那雙粉光柔撇的腿兒,然後——"
  空中刷地劃過一道青光,沈皓那些淫穢的話沒有機會說完。他的呼吸一頓,連動作都停止,雙眼陡然瞪得很大,頸處出現一條細細的紅線,然後紅線逐漸擴大,成為一個血窟窿,大量的鮮血從中噴出。
  接著,沈皓的頭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睛還瞪得大大的,連被取了性命,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子呆愣了半晌,全身都是沈皓的血。因為極度的驚恐,她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半年前,我就該取你性命了,哪裡還由得你繼續說這些渾話!"屋簷上傳來冷酷的聲音,而後一道人影飄落,高大的身軀站立在庭院中,冷眼看著衣衫半褪的女人。"還不快走。"他沈聲喝道。
  無情粗魯的呼喝,讓女人清醒過來,連忙拉緊殘破的衣服,匆匆地就往大門奔去。
  先前的尖叫聲,吸引了在別莊另一角休息的沈寬。他趕到庭院中,所看見的竟是獨子慘死的畫面。

  "皓兒!"他狂吼一聲,撲倒在屍首旁,顫抖地抱住兒子的首級。雖然沈皓好色成性,時時惹是生非,但到底是他的獨子,看見這個畫面,令他憤怒到了極點。
  "如果你當初就殺盡荊家的所有人,沒有為了羞辱我,而一再地留我活命,今日他或許不會死。"世遺冷冷地說道,在見著沈寬的一瞬間,他的眼前倏地蒙上了一層如血般的紅霧。他渾身劇烈地發抖著,知曉這一戰之後,一切將劃下句點,他的心情甚至是興奮的。
  月光之下,沈寬的表情變得十分可怕,他的身體在顫抖,心中無限悔恨,懊悔為何要放過荊世遺,間接地促成獨子的慘死。自從半年前荊世遺再度握著一把利劍出現時,他就察覺到情況不對,刻意地迴避著。
  誰知道躲避了這麼久,在今夜兩人卻還是對上,尚未開戰,沈皓就已經死在荊世遺的劍下。
  沈寬握緊了手中的"冰火",眼裡焚燒著極度的憤怒。"今晚,我就讓荊家絕後,殺了你這荊家最後的餘孽。"他緩慢地說道。
  "還不知道會是誰死在劍下。"世遺咬緊牙,知道此舉已經逼得沈寬願意放手一搏。他重重地吸了口氣,擡起了手中緊握的劍。
  太漫長了,復仇之路是那麼地遙遠,幾乎要以為永遠沒有盡頭。
  看了一眼那鋒利的劍鋒後,世遺緩緩回頭望向身後不遠處,瞧見那抹淡藍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到來,形影不高地跟隨著。

  這半年多來,他每次殺戮,若芽就靜靜地站立在那兒,沈默地觀看著。那雙被仇恨覆蓋的眼,在望向若芽時,露出了一抹複雜的神色!
  除了包含著仇恨、冷酷與殺意的眼神,還夾雜某種細微的騷動。他猛地一甩頭,就又將眼光移回了前方的沈寬,沒有深究那些情緒的由來。
  細微的情緒在這個時候逐漸變得清晰,凝結為某種沸騰的情緒。但那情緒太過強烈,強烈得讓他不敢去觸碰,只能隱隱地埋在心中最深處。
  掉轉過頭的瞬間,他已經決心遺忘了身邊的一切,眼中只有沈寬,以及沈寬手中的"冰火"。復仇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事情,那麼他就該只專注於完成,不能心有旁騖。
  他如一頭出柙的猛虎,大步衝了出去。
  "世遺……"若芽站在角落,雙手緊緊地交握著,低聲喚著他的名字。他的眼裡還有著深深的仇恨,她到底該怎麼辦?要再付出什麼,才能夠幫助他?
  世遺眼中複雜神色,轉眼就已經消失,幾乎要讓她以為,那只是她一瞬間的錯覺,這麼長久以來,他不曾用那麼溫柔又激烈的眼神看過她。
  只是,當他一點也不留戀般、絕情踏步離去時。她心中有著難忍的痛楚。看著他絕情的殘忍模樣,對她始終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沈寬!"世遺狂吼道,腳步急奔起來,衝到了沈寬身側,手中長劍迅速抽出,橫劍就是一劈。
  青光閃過,森冷的劍氣撲上了正欲閃躲的沈寬額前。

  劍勢來得這般迅速,沈寬避開了這一劍,但卻避得狼狽萬分。他渾身驚出了冷汗,沒有想到不過半年的時間,荊世遺的功夫精進得更驚人。儘管"冰火"舉世無敵,但時光卻是他最大的敵人。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他儘管有著"冰火"助陣,卻也會年邁體衰,敵不過年輕力壯的荊世遺?
  想著想著,他的眼中閃現一道寒光。縱虎歸山是最愚蠢的,他先前實在太過大意。
  "看來,我不能再縱容你活下去了,我得在今夜剷除荊家的最後一條血脈,送你們一家團聚去。"沈寬拔出了"冰火",手中內勁一注,清脆的鳴響由"冰火"讓傳出。
  看著那柄"冰火",世遺的眼中沒有一絲遲疑。他輕輕舉起手中的長劍,劍尖平穩不動,直指著沈寬,擺出了起手式。
  "沈寬,這把劍是為了你手中的'冰火'而鑄造的,今日你能擋我幾劍?"暗啞的聲音,緩緩由他喉中進出。聲音由小漸大,一個字一個字迴盪在將一決死戰的兩人之間。

  在決戰的緊要關頭,他的記憶卻回到半年前的那一日,鑄劍時的種種情景。他在持劍攻向沈寬時,心中浮現了某種熟悉的預感。那種感覺,像極了看見她踏上通天爐的瞬間,緊緊糾結他胸口的不安。
  就像是在今夜,他又即將失去某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月光淡淡,照著對峙的兩個人,所有的危機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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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1-12-23 05:28:09

第九章
  京城十里外,別莊的石地上有著血跡。

  血泊盈到了陰暗的一處,若芽站在那裡,藍紗衣裙上染滿了血。因為他又持著那把劍殺人,她的魂魄上就沾了死者的血跡。她緊咬著唇,專注地看著他,沒有力量上前幫助他。
  就如同她對他心中的仇恨,也是無能為力,
  嘶吼的同時,世遺身軀的每一寸肌理緊繃著,因即將到來的最終一戰而賁張著。

  他口中一聲輕嘯,將劍直刺向沈寬。這是一招平凡無奇的劍招,只是往前的迅速一刺,不但沒有使出一身絕妙的劍招,甚至連後續退路也沒有考慮。
  世遺只是用盡了全身勁力,奮力刺出這一劍。

  沈寬露出冷笑。"連劍招都使不出來嗎?不怕我又斷了你手上的劍?"他轉身避開,本能地不讓手中的"冰火"與世遺的長劍交鋒。
  "今夜,會斷折的,該是你的頸子。"勁風揚起,世遺以劍鋒掃過石牆,趁著勢子利落地回身,利劍又指向沈寬的心窩。
  這是他最後的一柄劍,是若芽投爐鑄成的劍,如果這柄劍也敵不過"冰火"普天之下,大概就真的沒有任何武器可以克制"冰火"了。
  若是今夜復仇仍是無望,他不打算再苟且偷生下去,就算賠上性命也要拖著沈寬下地獄。

  "不知死活的小子,果然是荊家的餘孽,那臭脾氣跟你爹一模一樣!"沈寬罵道,心中卻十分地忌撣。看著耙世遺視死如歸的神色,儘管沈寬經歷了眾多陣仗,卻也不由自主地恐懼起來。
  火光迸射,沈寬選擇避開這一劍,一個閃身,才堪堪避過,跟著回手一劍砍向了世遺手中長劍最脆弱的劍脊上。
  兩劍相擊,一聲響亮的撞擊聲迴盪在空中。
  沈寬的"冰火",這次並沒有再次砍斷世遺的兵刃。相反的,沈寬反被由世遺手中長劍豐沛的真氣震了開來。
  世遺則因衝勢末歇,又往前衝了幾丈才停住腳步,手中長劍仍在月光下發出殷藍光芒,沒有因為"冰火"的攻擊而斷裂,甚至沒有半分的受損。
  沈寬大受打擊,沒有想到世遺真能找尋到能與"冰火"抗衡的寶劍。"任何神兵利器都該有所記載,這把劍名為什麼?你又是從哪裡取來這把劍的?
  "驚訝嗎?這把劍的鋒利怕是超乎你所能想像的,是我逼死一個女人所換來的。"世遺的嘴角扭曲,苦澀地發出狂笑。她投爐前美麗的笑容,始終烙印在他心裡。這把劍哪裡有什麼名字?若真要有名字,也該喚為若芽
  那笑聲聽在沈寬耳中,卻恍如喪魂曲般,震得他心驚膽戰。趁著世遺片刻的失神,他猛地連連使出幾道狠招。登時間,劍光籠罩住世遺全身,密密的交織成劍網。
  "不要再掙扎了,你沒有半分機會的,今天就讓一切做個了結吧!"世遺的黑眸轉為冷酷,沒有因為密集的劍招而慌亂。他舉起劍,指向沈寬。

  就要結束了,只要殺了沈寬,完成復仇,他的心應該就能平靜吧?
  鮮血不能使你得到平靜的……腦海中有著若芽溫柔的聲音,夾雜著她的歎息,
  一聲又一聲地迴盪著。鮮血不能讓他得到平靜?那麼什麼能夠讓他得到平靜?那個答案是他早已心知肚明,卻又沒有勇氣觸碰的。已經親手毀去了最應該珍惜的溫柔,他只剩殘酷可以依賴。
  黑眸猛地一睜,手中長劍輕鳴,蓄積著他最後的勁力。這一劍,將會是兩人最後的一劍。

  鏗地一聲,兩把稀世名劍在半空中撞擊,迸出點點火星子,一寸一寸又一寸地迅速沒入對方劍刃中。兩人不斷鼓動體內最後的勁力,持續餵入劍中。
  兩人同時厲聲大喝,兩把劍幾乎是同時斷折,殘刃被灌注了所有的內勁,砍向了對方。

  殘刃旋飛,劃過沈寬的肩頭,嵌入石牆。鮮血轉眼間噴出,沈寬高聲咆哮,更用盡了氣力將手中殘劍刺向世遺的胸口。
  "毛頭小子,你還太生嫩,能笑到最後的人,只該是我一個。"他還有著巨大的野心,怎麼能夠現在就死?
  力氣幾乎在上一刻用罄,世遺沒有時間避開,眼前劍芒閃動,他的腳步沒有移動,黑眸冷靜地看著殘劍接近胸膛。那一瞬間,他的心甚至是平靜的。
  如果就這樣死去,他也會化成鬼魂,能夠跟若芽在一起…
  藍紗飄動,拂在臉上竟有幾分的溫度,他詫異地睜開眼睛,看見若芽的魂魄來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身軀,他空虛太久的胸膛,終於感受到她柔軟的身子。
  "若芽。"他嘶喊著她的名字,欣喜在心中爆開,絲毫沒有察覺危機已經迫在眉睫。他竟又能觸碰到她了!她的魂魄在他的懷中凝為實體,他的心不再抗拒著她。  

  她擡起頭來,緊緊地抱住他,柔軟的嬌軀完全適合他的懷抱。"讓我帶走你的仇恨,好嗎?"在月光之下,她對著他粲然一笑。這已是最後,她無法再做得更多了。
  沈寬的殘劍砍至,深深地砍入若芽的身軀,她只來得及再看他最後一眼,在替世遺承受那一劍的時候,她化為千萬沙塵逸去,身影瞬間消失,終於魂滅魄散

  事情的發生只在轉眼之間,從若芽出現,到殘劍砍來,荊世遺心中浮現的深深恐懼,那些不安在此刻全部化為具體。 .
  "不!"他驚聲大吼,想要牢牢抱住她,不讓她的魂魄消失,卻再也握不住任何實體。甚至,就連她的魂魄都消失了,他再也看不見她的模樣。
  "若芽!不,你不可以走!別離開!"世遺吼叫著,瘋狂地搜尋,卻都只是徒勞無功。為了復仇,悔恨再一次爆發,他原來愚昧了一次又一次。
  沈寬也被眼前的景況嚇著,四周的氣氛太過詭異,風呼呼地吹著,像是鬼哭神號。他身受重傷,無法再戰,而眼前的世遺沒有受傷,瘋狂的模樣已經讓旁人不敢接近。

  屋簷處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又有高手施展輕功接近,沈寬心中暗叫一聲不妙,迅速地衡量情況,馬上當機立斷。就連獨子的屍首也來不及收拾,他忍著肩上的劇痛,飛身往另一個方向竄出別莊,逃命去了。
  顧炎與皇甫覺趕到時,只見到抱著斷劍、眼神痛絕的世遺。
  他撫著斷折的劍,全身不斷戰慄,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再次失去她,他的心疼痛得簡直要碎去。原以為復仇該是今生最重要的事,而她的無怨無悔一再地提醒著他,他錯得有多麼離譜。 *
  沈寬逃了,他卻毫不在乎,因為知道他永遠失去的,遠比復仇更重要。
  他沒有勇氣承認,就連她化為鬼魂,為他捨了性命,他也還不肯坦誠。
  世上有比他更愚昧的人嗎?明明有了最珍貴的溫柔,有了她無怨無悔的愛,他卻還要去追尋血腥,以為鮮血能讓他的心不再空虛。非要逼得她到如今連魂魄都飛散了,他才在極度的痛苦中省悟。
  在先前那短暫的一瞬間,他擁抱到她的狂喜,徹底地掩蓋了復仇的急切。人該是有隱藏最愛的本能,而他被仇恨蒙蔽得太久,竟看不清他愛她有多深。直到她魂飛魄散,他完全落入失望的深淵,他才發現絕望竟比仇恨更加地可怕!

  "逃得還真快,連兒子的屍體都扔下了。"皇甫覺冷笑一聲,低頭看著沈皓的屍首。早知道沈寬老奸巨猾,卻又武藝精純,荊世遺能夠殺了沈皓,兼而傷了沈寬,已經算是十分難得。
  顧炎倒是察覺出情況不對,皺起眉頭。"那位姑娘呢?"石牆上有一截殘刃,他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世遺緩慢地搖頭,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握緊了斷折的劍,一寸寸仔細撫著,掌心用力,不在乎銳利的劍刃劃破肌膚。要是用這劍剔頸自盡,天地茫茫,九泉深深,他的魂魄可以找得到她嗎?
  "喂,別只是發愣,快把那美人兒喊出來,我可是來找她的,不是來看你的。"皇甫覺說道,心裡只擔心那美人兒的情況。
  世遺仍是不言不語,在最絕望的一刻裡,腦海中有靈光閃過,想起許久之前,曾經在鑄劍谷的小屋中,隔著木門聽見海禹說過的一番話語——

  你此後若是遇上了難解之題,就請千萬再回到鑄劍谷來,老朽或許有辦法幫忙。
  那語氣裡,像是另有玄機。海禹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切嗎?

  無論如何,這已是世遺最後的一線希望,荊世遺抱緊了手中殘劍,連帶的取下了石牆上的殘刃,仔細地以衣衫攏好。而後仍是不言不語,沒有解釋半句,足尖一點,就已往睽違已久的舊地奔去。
  "你瞧瞧,這傢夥多討人厭,來來去去時連招呼也不打一聲。"皇甫覺還在抱怨,很不高興世遺不讓他再瞧瞧若芽。他地位尊貴,哪裡受得了世遺孤傲的態度,加上瞧見世遺對美人兒也不假顏色,他心裡更是不舒服。
  顧炎瞥了一眼好友。"有時間抱怨,不如去追人。
  "還追什麼?他拿著斷劍還會去哪裡?當然是回鑄那把劍的地方。"皇甫覺冷笑一聲,連日的調查工作可不是白做的,世遺的身世與來處,他可是一清二楚。"我可以拿我家裡那張硬得要死,卻又人人想搶的龍椅跟你打賭,那傢夥肯定回鑄劍谷去了。
  "地方若是知道了,事情就好辦,我們回家裡去,把芷娘一塊兒接去。她擔心著那個藍衣女人,一定等得很心急了。"
  "還要追去?饒了我吧!我已經走得很累了啊……"
  兩道身影利落的在夜空中竄過,月光之下,只聽到皇甫覺一聲又一聲的抱怨聲,悠然不絕。
   
  鑄劍谷仍是舊時模樣,只是比往昔多了幾分蕭條,連從前一年到頭響個不停的捶打聲也聽不見了。
  眉清目秀的描奴站在人谷處,皺著眉頭等著,瞧見了急奔而來的荊世遺,他迎上前去。"荊大俠,我家海爺等你很久了。"他說道,語氣有點怪。
  從海爺那裡聽了大概,他知道若芽小姐是為了荊世遺投爐而死的。海爺歎息地說,那都是早有的定數,是命中注定,但是想到若芽小姐的死,他心中就是難過。
  世遺略一點頭,奔入了鑄劍谷。谷內已經沒有人在鑄造兵器,那些鑄劍的匠師不知被遣散到哪裡去了,這裡變得有些荒涼,連當初若芽跳人的通天爐,爐中都已沒有火焰,階梯上有著灰塵。
  他穿過竹林,來到海禹的小屋。小屋的門虛掩著,他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看見坐在軟榻上斂眉沈思的海禹。

  "你把劍帶來了嗎?"海禹的聲音聽來十分疲倦,短短半年的時間,模樣卻更加老態龍鍾。
  世遺將仔細攏在懷中的斷劍放置在軟榻上,雙眼急切地看著海禹。他什麼都尚未說出口,海禹卻就像是早已明瞭一切。若芽投爐的事情沒有什麼人知道,那麼海禹該是早就預料到的嗎?
  海禹既然可以猜出今日的結果,那麼也該是有辦法能救若芽吧?否則,當初怎麼還會把若芽交給他?

  "劍在這裡,我全帶回來了。你可以救回若芽嗎?"他心中浮現希望,開門見山地質問著。

  海禹歎了一口氣。"荊大俠,如何才算是救回若芽?是救回她的形體,或是喚回她的魂魄?她的形體已經鑄成了劍,魂魄也已經飛散,你要老朽無中生有,實在太高估我了。"他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那雙黑眸裡,已經不再有濃烈的仇恨,若芽付出性命與魂魄,總算也還有些代價。

  短短的一番話,幾乎就要將世遺打入地獄,他抱緊了殘劍,咬緊牙根,不思意相信這樣的結果。"不,不可能,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否則你何必要我再回鑄劍谷?"

  "我是有辦法,但若芽是否能復生,取決在你。
  "不要廢話!我要你救回若芽,聽到沒有?"他吼叫著,無法再忍耐。

  海禹還是不慌不忙,緩慢地說著。"若芽的死,是早就注定的。我以龜殼卜算,無論怎麼算都只能算出她命中有死劫,當你來到鑄劍谷,我就已經猜出幾分。"他拄著竹杖站起身來,以哀傷伶惜的眼神看著斷劍。"若芽的命數本就奇特,陽壽只有十八年,要遇得機緣巧合,又需有貴人相助,才能續命。"
  門外傳來一聲敲門聲,皇甫覺率先走了進來,跟在身後的是顧炎與芷娘,還有隨待在側的石墨。他們是擔心著若芽,才急忙跟了來,描奴在人谷處替他們指了路。
  海禹看了幾人一眼,沒有開口,以為這幾人是世遺的朋友。

  "若芽能續命?意思是你能讓她死而復生?"世遺吼叫著逼問,全身緊繃顫抖。他沒有奢望過她能死而復生,只是絕望地想喚回她的魂魄,而海禹傳達的訊息,讓他的心狂跳著。
  "我說了,她要復生,必須有種種要件。她是為你而死,也只有你能將她從地府裡換回來,只是代價很驚人,需要你一半的血、一半的魂魄、一半的陽壽,從此之後與她同日生同日死,你願意嗎?"這樣的要求,已經接近嚴苛,這個原本眼中只有自己、未達目的不惜傷害旁人的年輕男人,會願意嗎?
  世遺的雙眼閃爍光芒,沒有任何遲疑。"我願意,只要能救回若芽,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他簡直想要放聲大叫,紓解心中的激動與狂喜。
  若芽有救了,不但是魂魄能夠現身,甚至還能夠再回返人間。她曾經為了愛戀他這個殘酷自私的男人,付出了性命與魂魄,如今就算是他必須用半條命去換回她,他也心甘情願。

  終於,他明白了,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付出所有,從性命到魂魄,不計較任何的回報。這一切只因為他深深地愛著她,沒有她無法獨活。她教導了他這些,也讓他不必沈溺在仇恨中。
  海禹點了點頭,眉頭卻仍尚未舒展開。"你願意,那最好不過,不枉費那丫頭對你的一片癡心。但是,她要復生必須有形體,我半年前離開鑄劍谷,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必須找到一塊具有靈性的玉石,雕鑿成若芽的模樣,她的魂魄才能有依附之處,你的血由八卦缸存著,輔以茅山之術,才能助她重生。只是我找遍了百嶽,卻仍尋不到合適的玉石。"他歎了一口氣。
  "那就由我去找,就算天涯海角也罷,我一定能找出適合的玉石。"不論要花費多少代價,就算是找到他白髮蒼蒼,他也要找到玉石,讓若芽復生。
  角落傳來幾聲輕笑,跟眼前凝重的氣氛十分不稱,眾人的視線一致看向角落,瞪著不識好歹的皇甫覺。

  "不用說得那麼信誓旦旦,那種玉石我家裡就有一塊。"皇甫覺習慣性地想揮揮扇子,又想起慣用的桐骨扇已經毀壞,右手只能有些尷尬地搖了搖。不是說那美人兒復生需要有貴人相助嗎?放眼天下,怕是沒有比他更尊貴的人。
  "你有那樣的玉石?"海禹不敢置信,激動地靠近皇甫覺。原來一切機緣巧合是早就安排好的,踏破鐵鞋無覓處,擁有玉石的人卻自個兒送上門來。
  "西北有一名高人,能以精誠致魂魄,三年前以天山靈玉鑿成一尊玉雕美人,送進我家裡。都擱了好些時日,也不知能拿來做啥?"皇甫覺一臉無聊,卻是橫眉瞪了一眼世遺。這個不知愛惜女人的傢夥,他是怎麼看怎麼討厭!"只是我家裡有,卻不想給你,如何?"他故意說過。
  事關一個美人兒能否復生,皇甫覺當然不可能真的不給玉雕,會這麼說,只是存心為難世遺,順便替寶貝扇子報仇。
  一旁的石墨搖了搖頭,很是不以為然。"覺爺,您的度量還不是普通的小。

  世遺卻不理會,神態明顯地一鬆,走至桌邊,看著一口烏玉製成的器皿,外圍紋上五行八卦的圖形,模樣很是奇特。"這就是八卦缸嗎?"他詢問著,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是的,在若芽復生前,你的血必須先存在八卦缸內三日,方才可用。"海禹有些心焦地看看皇甫覺,幾乎試想親自下跪,求取那尊玉雕。
  世遺挑起眉頭,掉轉過頭看著皇甫覺。"從鑄創谷到你家中,三日可否到達?
  "到是可以到,不過又怎麼樣?我就是不想把玉雕給你。不過你若是肯低頭來求,求得我高興了,倒是還可以考慮。"他撇著嘴笑著,偏頭看見顧炎不贊同的目光,而芷娘以為他真的存心不給,幾乎已經快哭出來了。
  世遺仍是沒理會他,彷彿毫不在意。他得到所需的答案,拾起軟榻上的殘創。
  "若芽復生之事,就全權交給你了。"他對著海禹交代,在眾人錯愕之中,斷劍已經割斷他兩腕血脈,大量的鮮血噴灑而出,全數濺入八卦缸中。
  皇甫覺臉上的笑容僵住,洞悉了世遺的打算後,氣得哇哇大叫。"喂!你這傢夥太過分了,哪有人這樣,先行捨血就算贏了嗎?你這贏得不光彩啊!"他叫嚷著,眼看竟沒台階可下,心裡極為不甘願。
  原本只是想耍弄荊世遺,哪裡想得到這人比他想的還精明,先行捨血,他要是不盡速把玉雕交出來,反倒像是他無情無義了。
  一旁的顧炎走上前來,按住世遺兩腕的脈門,制住鮮血狂噴的勢子。"馬上回京城去,三日內將那尊玉雕送到這裡來。"他轉頭瞳著皇甫覺,嚴肅地說道。  "等等,這不公平,我算是著了他的道。"雖然早有贈玉雕的心意,但他就是要爭一口氣。想戲弄人,卻反被將了一軍的怨氣憋在心裡實在難受啊!
  "覺爺,您再不給玉雕,夫人要哭了。"石墨帶著笑,看皇甫覺做著垂死掙扎。
  "不給,我就是不給!"他大聲喊,卯起來了。
  "夫人要哭了。"

  "不……不給……"這次的聲音小了些,他轉過頭,看見芷娘真的眼眶含淚,哀怨地看著他。美人的眼淚有最可怕的殺傷力,但是他的尊嚴也該維持吧?

  "夫人真的要哭了。"石墨微笑著,看向臉色愈來愈難看的顧炎。"還有,覺爺,我必須跟您說一聲,主人也準備打人了。"他再補上一句。
  這句話一如刺針,扎得皇甫覺火燒屁股似地馬上跳起來。"姓荊的,算你贏了。"他氣急敗壞地嚷道,轉身就往門外迅速走去。"我這就回京城去搬那尊玉雕,行了吧?"臨走前,他嘴裡仍喃喃罵著,哀怨自己在朋友眼裡竟然沒有任何地位可一言。

  得到皇甫覺的首肯,世遺的身軀陡然虛軟。血液仍在大量地流著,神智已然模糊,八卦缸內己有了五分滿,他體內的血已流出將近半數,是靠著自身的內勁,以及顧炎灌人他體內的真氣在撐著,否則尋常人早就喪命了。
  視線愈來愈模糊,在昏厥前,他的手中仍握著那柄斷劍,持續呢喃著她的名字。   
  熱度慢慢地升高,瀰漫了他的呼吸,那不是令人難受的灼熱,而是某種舒適的溫暖,包裹了四周的空氣。
  耳中開始有了細微的聲響,那聲音只是隱隱約約的,像是怕吵醒他,每個動作都是輕柔而小心翼翼。能夠分辨出,瀰漫在空氣中的,是暖暖的水蒸氣,有人正在他的身旁燒著水,在火焰中投入柴薪。
  火焰!他在昏迷的夢境裡,先是看見若芽投入通天爐烈焰的情景,接著是她抱著他,在他懷中魂飛魄散前,臉上浮現最美麗的笑容,他伸出手去,想要把住她,卻抓不到任何東西——
  他在驚駭中醒來,全身嚇出冷汗,手還在半空中撕抓著。  神魂甫回,他半晌間反應不過來,茫然地看著四周,有幾分的熟悉。他仔細看了看,發現是他初到鑄劍谷時所居住的小屋。擺設沒有什麼改變,他現在躺著的這張床,就是最早一次誘惑若芽的地方。
  視線回到手腕,傷口上有著纏繞的紗布,連當初捨血的傷口都不覺得疼痛,稍稍運勁,真氣暢然無阻,傷口像是已經癒合,他大概昏厥了數日的時間。   

  為了逼皇甫覺交出玉雕,他卑鄙地設下圈套,先行捨血。那樣的舉動其實太過冒險,要是沒有顧炎相助,他絕對活不到現在。

  只是那個時候他哪裡還能想到其他?只要能讓若芽復活,他是不惜任何代價的。
  想起若芽的復生之事,他焦慮地翻身就想下床,急切地想知道一切究竟進行得如何。但是動作進行到一半,手才剛剛撐在軟榻的邊緣,尚未起身,他的動作就完全凝結,黑眸裡迸射光芒,只能專注地看著眼前的一處。
  木屋的窗子半掩著,陽光只是略略照入,在牆角的爐火旁,一個窈窕的身影正抱著柴薪,輕輕地將柴薪投入火中。

  她的身影纖細,穿著一身藍紗衣裙,動作十分輕柔,走到有陽光處時,細緻的眉目有著他最熟悉的美麗,紅唇上噙著一絲溫柔的笑。

  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緩慢而謹慎地一步又一步走上前,深怕驚嚇到她,她就會憑空消失。他的心中都是狂喜,還不敢輕易相信這是真的,害怕喜悅得太早,又要承受失望的痛苦,恐懼如今能看到她像是尋常女子般的舉止,只是一場好夢。
  走到她的背後,他等待了許久,連呼吸都是謹慎的。許久後才有勇氣伸出雙臂,指尖觸及她溫熱肌膚的瞬間,他狂吼一蘆,用力地把住她,用盡力氣將她抱人懷裡。
  "啊!"若芽受到些許驚嚇,低呼一聲,手中的柴薪掉了一地。聞到他身上的男性氣息,她鬆懈地一笑,轉過身來看著他。"世遺,你醒了?怎麼不出聲喚我,就突然下床了?"她撫著他的臉,一寸寸重溫他肌膚的感覺,只是貼著他,察覺兩人的呼吸融在一起,就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幸福。

  他的眼裡驀地像是有著某種熱熱的液體流竄,忍也忍不住。他瞪著雙眼看著她,甚至捨不得眨眼,仔細地瞧著她,非要確定她已經復生,好端端地倚偎在他懷中。
  日光之下,她的美麗比往昔更讓他心動,沒有了在魂魄時那蒼白的模樣。甚至就連她眼裡,那抹最讓他心疼自責的憂傷,此刻都消失了。
  "真的是你,若芽,你真的復生了!"他的雙手收緊,將臉埋人她的頸間,低喃著所有感謝的話語,失而復得的喜悅,衝擊著他的全身,他克制不住地顫抖著。
  "是的,我復生了,是你的血、你的魂換回了我。"她也擁抱著他,傾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卻是她沒有實體時,最想做的一件事。
  爹爹用茅山之術將她喚了回來,附身在玉雕上,從此之後她雖然有著血肉,卻青春不改,直到他死去的那日,她才會再度化為魂魄,跟他一同下黃泉去。
  "你附身在那與玉雕上嗎?"他仔細地打量著她,撫摸著她柔軟的肌膚,沒有察覺任何異狀。

  "是的,那尊玉雕的原石是難得的天山靈玉,爹爹直說是我前世有福,在緊要關頭得了貴人相助。"那貴人不求任何報償,臨走前還來看看她,也看了昏睡中的世遺。但他看向世遺時,臉色可不太好看,還叨念著什麼便宜了這傢夥等等話語。

  黝黑的大手慢慢地撫過她的肌膚,甚至滑入藍紗內。她任由他撫摸著,臉兒變得酡紅,因為感覺到他炙熱的觸摸而有些不安。
  雖然先前已經與他有過夫妻之實,他也徹底地教導了她,但是她畢竟羞怯,況且事隔這麼久,就算此刻他的觸摸不帶著情慾的索求,當他再度輕撫著她,她還是忍不住臉紅。

  "那麼你的身子還好嗎?不會覺得累嗎?怎麼能不歇息,還在這兒燒水?"他有些急切地問,迫不及待想用關懷淹沒她。
  她淡淡一笑,從沒看過他這麼不安的樣子。"爹爹說我這幾個季節裡,多加注意些身子就行了。在復生後,他也囑咐著我該歇息,是我不聽,偏要來照料你。"她怎麼有辦法好好歇息?每日都想守著他,渴望在他醒來後盡快投人他懷裡。

  復生後她急著要見他,爹爹卻說他因為捨了一半的血,持續幾日昏睡不醒。她極度擔憂著,日夜守在他身邊,心中十分擔心,也曾趴在他胸膛上,悄聲求他醒來,當他仍舊沈睡,她悄悄地哭泣。
  在這幾天裡,她是多麼害怕上蒼存心要戲弄他們。要是她復生,而他卻昏迷不醒,她的復生有什麼意義?
  他們或許就像是傳說中的比翼烏,各自只有一半的心,在相擁的時候才能完整,失去了對方就無法獨自存活。
  握起他的手腕,她隔著紗布吻著他的傷口。"疼不疼?"她輕吻著,知道他捨去了半數的鮮血,心中有著強烈的感動。縱然他曾經傷得她那麼重,但是她從沒有埋怨過,只是專注地愛著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他真能回應她的愛情。
  上蒼聽見她的祈求,願意再給他們新的開端,才讓他醒了過來吧!
  "不疼,這些疼痛,絕對比不上你為我承受的。"她可是為了他投入烈火中,遭受烈焰焚身之苦,相較之下,他所受的疼痛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世遺的呼吸紊亂,緊緊擁抱她時,多年的空虛終於被填滿,只要擁著她,簡直就再無所求,心中除了喜悅已經容不下其他。他這一生中原先充滿著血腥,專注於復仇,殺了無數的人。
  然而鮮血不能使他平靜,眾裡尋了千百度,驀然回首,原來能使他平靜的只有她溫柔的微笑。

  "別離開我了,若芽,這一生都別再離開我,我什麼也不求了,只求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妻子。"他孤傲了許久,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卻是謙卑的。他多麼心疼她的執著,是她的堅持與溫柔,一點一滴地將他救出仇恨。
  她的笑容裡有著喜悅的眼淚,仰望著他,知道他心中的殘忍已經消失無蹤。"我不會離開你了,從此之後,我們同日生、同日死,一輩子都在一起。"她緊緊抱著他,溫柔地吻著他。
  所有風雨都過去了,仇恨在愛情面前,原來是那麼微不足道的。
  他捧起她的臉,吻著她的紅唇,在心中發誓要珍惜她一生,絕不會讓她受半點的苦。

  "若芽,"他低聲喚著,黑眸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溫柔。"你可知道,世上什麼對我而言最重要?"他問著這個許久前她曾提及的問題。
  她搖了搖頭,睜著那雙柔情似水的美麗眸子看著他。當他心裡已經沒有仇恨,那麼什麼東西是該佔第一位?
  是她,只有她,這世上只有她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只是他存心不說,微笑著撫著她的唇。"我現在不說,等我們共度了這輩子,那時我再告訴你。為了聽這答案,你可千萬不能離開我。
  她粲然一笑,看出他的用意,用最溫柔的吻封印了他的深情……

  仇恨,已經消失了,從此之後他們再也不會分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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