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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2 19:04:09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4 14:13 編輯

本帖最後由 d19900806449 於 2012-1-22 20:38 編輯

序章 —— 阿修羅

上古流傳,阿修羅是諸神中好鬥心最強,戰鬥力最盛的天人。他的果報殊勝,能生活得有如天人般享福,但卻沒有天人的德性,性好爭鬥。

也有一個傳說是這樣的,佛陀悟道傳正法,當他涅盤之前,有留言後世:佛法流傳,將有正法、像法及末法三個時期。當末法時期來臨之初,貪婪將包於善良之中橫行,迷惑眾生。清淨無為者將不得善終,正直清廉之士會蒙塵而死。而眾生都以那些口燦蓮花,富麗堂皇之人為首,紛紛奉行看似善法的邪道。

正法、像法、末法時期並沒有固定的時間,但是卻是週而復始的循環。在末法時期將要現世之時,佛祖會派各種各樣的天人下凡,阻止善法的傾頹。但是到了末法來臨之時,眾神將會回歸,由眾神中專司毀滅的阿修羅降臨世間,掀起驚天浩劫,創造人間煉獄。

有人傳說,阿修羅是一種極醜惡的怪物,非鬼、非神,凶惡好戰,力能掌控日月。是諸神之中最為可怕的變異,他是神的後裔,但是卻背離正道,孤獨驕傲。數次與諸神之首帝釋天大戰,後因為寡不敵眾,被收伏於迦陀羅山下。

也有人說阿修羅的相貌極為出眾,只要見到他的人都會被他迷惑,失去原有的本性。

每到末法時期,佛祖就會開啟封印,放出阿修羅,使其轉世為人,對迷途的眾生施以毀滅性的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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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2 19:0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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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今生的因緣

各位好,我的姓名叫做林靈軍。

我的名字聽起來不錯,但是來歷就像「金庸」這個名字一樣,只是將查良鏞的『鏞』字一拆為二,十分的平淡無奇。

我媽叫林郁靈,我爸叫做黃大軍。

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做林靈軍。

說真的,我很慶幸當年是老媽猜拳猜贏,否則我的名字變成林軍靈,感覺好像有點彆扭。

你問我為何姓林不姓黃?那你只能去怪我老爸猜拳為何老是輸給老媽。

說完名字再說長相吧,只要看過我的長輩,都會覺得我長得很像我老媽,其實這並沒有什麼不好,因為老媽是個美女。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太過相像,以致於很多長輩第一次見到我都會捏著我的臉笑著說:「小妹妹,妳幾歲啦?」

當他們得知我是男的之後,不但不懂得道歉,還會嘖嘖嘆奇的說道:「怎麼這麼可惜是個男的啊?那他有沒有小GG啊!」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長期的精神虐待,讓我的個性變得有點點的衝動。

記得有一次我的伯父又這樣捏著我的臉淫笑的問那個白癡問題時,我終於在『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的讚語下,賞了他一巴掌,並且說了我今生第一句髒話。

「你媽的才沒有小XX」

消音中消音中消音中……

是的,我伯父的媽就是我祖母,很顯然的我那句話只是剛好點出了一個鐵一般的事實。

那個事實就是我祖母是個女人。

但是,在一九八零那個封建家庭思考昌盛的年代,我這樣的大逆不道之罪,當然被判處極刑 ——– 晚上不能吃晚飯,罰跪頂椅子到天亮。

不過,這只是我七八歲的小事,誰會在乎和記得呢?

但是,從這裡也可以窺見我柔弱的外表下有顆熱於戰鬥的心。

這樣的外表帶給我的困擾絕對不只是如此。

從幼稚園開始我就可以體會到,台灣女性性騷擾問題的嚴重,我想將來長大可能會去從政做立法委員,立法將性騷擾的混蛋全都處以極刑———– 送到少林寺去練葵花寶典。

到了小學以後,問題並沒有解決,不過由於社會化成功的關係,大家變得比較文明一點,從「性騷擾」改成「信騷擾」。

我課桌的抽屜永遠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卡片和信箋。

我記得第一次將這些「好東西」跟我旁邊的女同學分享的時候,她居然哭了。事後我才知道,原來有一封告白信是她愛慕的男生寫的。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有個特殊的封號 —— 少女殺手。

是的,雖然跟我沒有直接關係,但是一個個令眾少女愛慕的男孩子塞信到我抽屜的時候,總是令我哭笑不得。

所以我那時候真的是很難說自己喜歡跟男生還是女生在一起。跟男生在一起要提防他們日久生情,跟女生在一起則怕被這些笑裡藏刀的女孩子暗算「ㄎㄤ」布袋。

這個情況直到小學五年級,遇到了他,才終於扭轉了一切。

他的名字叫做吳洛其,到現在還是我的死黨兼拜把兄弟。我感激他的原因是因為,他跟我在一起再久,都沒有一絲一毫被我的外表所迷惑。

我想他以後一定會成為偉人,因為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可以不被外表的假象所誤導,一直認定我是個男孩子,實在不容易。

看穿表象正是一個偉人所必須具備的特質。

不過認識他也讓我的人生有了一點點小變化,因為他在我們那個國小是個有名的流氓。

這並不是一部名叫「校花與霸王」的愛情小說,這只是我的人生日記,是前前前半段的人生日記。

對了,前半段 = 0~60歲,前前半段 = 0~30歲以此類推。

你問我為何前半段是0~60歲而不是0~50歲?

我才想要問你,為何你要詛咒我只活到一百歲,我想活到一百二十歲不行嗎?

廢話不多說了。

我剛剛只是略為介紹了我的爸媽那種不太正常的行事風格。也因為他們這樣的短路,所以在我媽懷孕的時候,每天還是勤奮不懈的掃完整間房子,並且下廚煮飯。

也就是因為這樣的操勞,讓我媽有一天在擦地板的時候滑了一大跤。雖然是臀部著地,但是對一個孕婦來說絕對是一件很要命的考驗。

從那天開始,我媽就一直大量排血。

一個星期後我在新竹省立醫院出生。

是早產就算了,早產之前一個星期,臍帶幾乎已經完全沒有作用。

所以我生下來的時候,滿身紫黑根本不會哭鬧。

幫我媽接生的醫生不禁嘆了口氣說道:「再不哭,恐怕就要處理掉了!」

好樣的醫生,居然讓我剛出生就體會到被威脅的社會黑暗面,我無奈之下只好意思意思的哭了幾聲。

就這樣,展開了我傳奇的一生。

對了,講個題外話。

我是長孫,所以生的時候,我祖父還特地請了一個算命的先生來幫我看命。

在眾人看到我紫黑墨綠般的身軀時,只有算命先生大聲叫好。

「此乃紫氣東來,貴極天下的徵兆啊。」

我不知道那個算命先生後來有沒有安全的離開醫院,

但是我真得很想知道,是不是每個開國皇帝的老媽在懷孕之前都會不小心跌一跤。

我爸媽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選擇在新竹定居。

爸爸從出社會開始就是個拼命三郎,放假留下看工廠的是他,沒人要的輪班也找他,甚至新年除夕夜到初三、初四的加班輪值也是他。我真懷疑老爸為何這麼勤勞拼命,家裡難道沒有可以留戀的地方嗎?

老爸總是說:「要多賺點錢啊!」要不然就是說:「都沒有人願意輪班,只好我輪囉。」

我想老爸這種好好先生的個性應該有留在我身上。

媽媽自從生了我以後,本來就不是相當健康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常常加班加到太累就會昏倒或反胃嘔吐。這也是令我一直憂心如焚的地方。

我常常在想,長大以後到底要做什麼?

每次看到母親堅毅卻蒼白的臉,我都會告訴自己,將來長大以後,要做個真正能治病的醫生。

所以說,我們家裡常常瀰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氛。一種平淡卻又悲情的氣氛。

最後說個題外話,我媽媽一直都放任姐姐用力的管教我,除了因為自己沒什麼時間和體力之外。可能要歸因於我三歲時候發生的事情。

當時有三個強盜闖進我家,準備劫財劫色。據我老媽生動的描述,情況如下。

「哈哈哈!好正點的美人啊!」強盜A如是說。

「是啊,今天眾兄弟真是交到幾百年的好運,可以碰到這個動人的尤物。」強盜B滿口經典的說道。

「太太,妳要自己脫呢?還是我們幫妳脫啊!哈哈哈!」強盜C的發言當然是絕對要有的。

就在三個強盜嘻嘻哈哈的淫笑之下,我老媽被強壓在床上。

而我老爸這時工廠加班當中。

由於我姐姐大我四歲的關係,所以那時候她正讀小學一年級,家裡除了我和老媽之外,毫無外援。

就在三個強盜剝我老媽的衣服剝得興高采烈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誰啊!」強盜A一回頭。

「是誰?」強盜B跟著回頭。

「啊!」強盜C根本來不及回頭。

據老媽說,當時只見到我一個小小的孩子,滿臉青綠、滿眼血紅的站在床上。

瞬時之間,整個局面從令人心動神搖的A片情節變成驚悚恐怖的鬼片。

我媽嚇得一邊顫抖一邊穿好衣服,猶豫的抱起了「有點」可怕的我,只見那三個強盜已經無緣無故的死在床上,還有一個外褲已經脫下一半。

不知道這三個強盜大叔會不會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據法醫檢驗,三個強盜的百會穴都有一根縫衣針,這個學兼中西的法官嘖嘖稱奇的說道:「認穴之準,我也甘拜下風啊!」

老媽從那件事情以後,一直覺得要好好教育我,以免我在不適當的時機再出現那血紅的雙眼和青綠的臉色。

這個故事我聽了好幾遍,媽媽總是在我哭訴姐姐對我的暴行時,拿來安慰我,告訴我她的用心良苦,叫我一定要學會忍耐和看開。

我到現在都還是很懷疑,為何這個故事裡的強盜說話如此的斯文,而我老媽在講的時候,似乎也比較著重在那三個可憐的強盜大叔,大肆稱讚她美貌的劇情。

不過,我能怎麼辦呢?三歲的事情,我怎麼會記得?只好聽老媽的囉。



「靈軍,你在想什麼啊?」背後一隻手拍了我一下肩膀。

「沒有什麼啦!」反正剛剛的白日夢我已經想過無數次,也跟洛基講了無數次,所以真的是「沒有什麼」。

「最近的生活真是有夠無聊的,我正在想有什麼好玩的。」吳洛其的臉上始終充滿著自信和微笑。

嗯,正常的時候啦!

他發飆的時候,總不可能還一臉傻笑吧?

說到發飆,就讓我想到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故事。

在我國小五年級的時候吧,那時候的小孩雖然沒有像現在的早熟,但是也已經很流行秘密的交男女朋友。

秘密的意思就是不公開,不公開的意思就表示會有很多的小道消息和八卦新聞。

所以在那個時候,男孩子下課以後是打躲避球,女孩子則是在互通小道消息。當然男孩子在玩躲避球的時候,也會在自己沒有丟球的空檔和別人分享一些八卦。

「你知道那個孫麗筠喜歡廖震嗎?」坐在我旁邊的劉莉齡興奮的對我說道。

「廖震?」我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實在很難跟劉莉齡一起產生興奮的共鳴。

「就是大我們三屆的學長啊?」劉莉齡見到我一點都不興奮,似乎有點掃興,所以她決定要說得更詳細一點。

「大我們三屆?」我那時候可是國小五年級,大我們三屆的「學長」,還會在我們學校裡面嗎?

「廖震啊!」看劉莉齡那一臉欠揍的表情,我真的很想告訴她,我根本不認識這他媽的廖震,請給我閉嘴。

但是生性溫和的我,做出來的事情當然不可能這麼粗魯囉。

「喔!廖震啊,我不是很有印象喔!真是抱歉!」奇怪,我幹嘛說抱歉。

「ㄏㄡ,你很遜耶,廖震就是我們學校附近那個光華國中的四大天王之一啊!」劉莉齡已經用到一副不屑的口吻跟我說話了。

「四大天王?」我只知道四大天王是張學友、郭富城、劉德華和黎明,什麼時候光華國中也出產四大天王?

「你是原始人啊!」劉莉齡丟下一點茫然的我,轉向另外一邊去了。

「你知道那個孫麗筠喜歡廖震嗎?」劉莉齡在我這邊得不到安慰,只好轉移陣地。

「嘩!真的嗎!」好一個標準答案。我以後會好好學起來的。

話說回來,孫麗筠到底是誰啊?是我們班的嗎?

就如各位所見的,身為一個好學生,對自己班以外的學生並不清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雖然我是因為怕下課出去被別人指指點點,才盡量待在教室裡面的。

一個小孩子都需要朋友的,我其實也常常去樓下的廣場跟男同學一起打躲避球,只是大家都會有種錯覺,選到我似乎就是選到一個「肉腳」,所以每次我都是最後一個被挑中的。

不過我的人緣還算不錯,大家都會拼命的把球往我這裡砸,所以我常常都是前三名旁邊涼快的人。

反正小朋友的人生就是這樣囉,相當單純,一點都不用想太多。

就在五年級的上學期過完一半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劉莉齡突然跟我說:「林靈軍,幫個忙好嗎?」

雖然感覺到有點奇怪,但是就在熱心公益和廣結善緣的立場下,我也毫不考慮的答應了。

原來之前說的那個孫麗筠是她的死黨。

孫麗筠跟廖震在一起交往沒多久,廖震就喜歡上XX國小的校花沈瓊儀。孫麗筠十分傷心外加萬分的不甘心,不知道是因為那時候『一代女皇武則天』才播完沒多久,還是小女孩的心都是這麼機車。她們決定效法王皇后報復蕭淑妃的手段,找一個更迷人的女孩子,把「唐高宗」廖震從那個該死的蕭淑妃手上奪過來,讓「賤人」沈瓊儀也嚐嚐失戀的滋味。

當然,她們挑我的原因除了認為我比那個沈瓊儀更迷人之外,還有就是我不可能真的跟廖震在一起,等廖震發現我是男的,那種痛苦也是一種難得的快感。

到現在,我都一直抱著懷疑,那一陣子冬天卻常有雷陣雨,是因為上天想要劈死這兩個該死的女孩子。

我由於天生溫和和遺傳自老爸的好好先生個性,很不由自主但卻相當自然的答應了這個可怕的請求。

簡單的說,就是要我冒充女孩子跟一個男孩子交往。

外表或許沒問題,但是我的內在和發育絕對是個男性,這根本是件超級的大難題。

「沒關係啦,現在是冬天,你就穿得厚厚的,誰看得出來啊?」劉莉齡得意的很。

「喔,好吧!」我真的笨到答應這種事情。

不過我得承認,之所以會答應這件泯滅天良的計畫,除了不敢拒絕別人和希望得到朋友的認同以外,更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我也想知道,到底我可不可以拼得過有XX國小校花之稱的沈瓊儀。我承認,這種想法相當幼稚且無聊,但是,我一直很相信一句話,人要靠肯定和成就感才能活得有意義。

後來我才明白,小學生和國中生所謂的交往,也不過是大家在一起的時候,似乎誰跟誰比較談得來,再來就是誰比較常跟誰單獨出去。真是純潔的過火了。

畢竟,那是一個連鎖碼第四台都沒有開始的年代啊。

我去了幾次孫麗筠和劉莉齡口中所說的聚會之後,才發覺原來小學生之間的愛恨情仇其實相當單純,就是最近兩個多星期,他們一群人在一起的時候,廖震都會拼命逗沈瓊儀開心,然後會送她禮物。

雖然我覺得,沒事挑在國父誕辰紀念日送禮物的人有點愚蠢,但是至少令人流淚。

笑到流淚。

我大約描述一下目前的情況,孫麗筠是某大公司的千金,劉莉齡則是她的清客,也就是俗語說的狗頭軍師,至於沈瓊儀是她們一起在美語補習班認識的朋友。

而廖震是這群朋友當中,一個不知名廖姓少女的哥哥,常會帶著這些小女孩出去玩,長得斯斯文文,還有四大天王的美譽,難怪迷死這麼多小女生。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四大天王」的意思是指校園裡面四個最大尾的流氓。一個父母是專業經理人和高中老師的家庭,居然生產出一個流氓?而這個流氓平常看起來又像是一個好學生,這個世界實在太詭異了。

我騙老媽說有免費的美語可以補,她當然很高興,兒子難得這麼上進還不花本錢,所以老媽也對我的認真相當支持。

我的美語補習費是由孫麗筠和劉莉齡的零用錢支付。我實在相當羨幕有錢人家的小孩可以使用這麼奇怪的方式花錢,不知道以後我的兒女是不是也有機會享受一下這樣的花錢滋味。

不過我絕對會因此而掐死他們。

這個美語補習班相當大,但卻是超級精英的小班制,所以一班實際上課的只有七八個人。

這七八個人都是女生,除了我之外。

這些有錢人家小姐補完美語以後,大部分的時間會在附近的福德威等速食店吃點心,等到快吃完的時候,廖姓女學生的哥哥廖震便會出現。有時候晚一點,有時候早一點。如果他來得早一點,就會坐下來跟大家聊天。

在我冷眼旁觀的過程中,發覺了一件事情,人真的是動物。怎麼說?當廖震沒出現之前,大家的談話是相當正規而平和的,不是八卦就是嘻笑怒罵。

但是,廖震一出現,每一個女孩子的赫爾蒙都出現不正常分泌的狀況,大家似乎都陷入一種瘋狂,那就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狀態。

每一個女孩子,除了我和那個廖姓女學生之外,都把水晶體的焦距調在廖震臉上,妳一句,我一句,不露聲色卻相當拼命的想搶到跟廖震說話的機會。

聽說「孔雀開屏」也是為了求偶,大自然的規則完全適用在人的身上。

廖震的確對沈瓊儀相當動心,而沈瓊儀也是一個相當動人的女孩子,有一雙圓圓大大的眼睛,據說還當過童裝雜誌的平面模特兒。

又是一個漂著細雨的冬天,我自己計算著該怎麼從新竹市的圓環走回老遠的家裡。

「靈軍,怎麼還沒走啊?」赫然出現在我面前的便是這次行動的獵物 — 廖震。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靠近獵物,由於興奮和心虛,導致我整個人的思緒有點混亂和緊張。

「我……我……在想……要……怎麼……走回家……?」我實在太緊張了,緊張到差點要尿褲子。

我心裡一直在想,如果給他看出來我是男扮女裝要來騙他的,會不會被拖進巷子裡面海扁一頓,直到老媽都認不出我為止。

「妳好像對我很害怕,之前幾次吃飯的時候,妳的眼神似乎都不敢看我。我有這麼可怕嗎?」廖震笑著說道。

「因為……你是四大天王!」

幹!我居然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在黑社會面前說,你是黑社會!會有什麼下場?

「哈哈……妳也知道啊?」我聽出他的笑聲充滿尷尬而不是殺意,令我放心不少。

「我要先走了,再見。」在一陣慌亂以後漸漸恢復了鎮定,向廖震道了聲再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來,我不適合當殺手和獵人,看到目標居然是落荒而逃,實在是太丟臉了。

在我只有十一歲的時候,正是七龍珠漫畫橫掃全台的時候,身為真正男子漢的我當然也相當著迷。放學以後常常跟同學在附近的漫畫店,幾個人穿插來去,試圖看免費的漫畫。

因為家裡沒有太多錢,所以爸媽對於這種「不當」娛樂都是不予支持的,大部分時間,我就像今天一樣,在漫畫店裡面隨手拿起一本少年快報,很快速的翻找到七龍珠,快速瀏覽三十秒的時間。最重要的一點是,你要假裝快速翻動整本漫畫,還要能看到一到兩頁的七龍珠。

當我放下漫畫正準備回頭走出漫畫店的時候,「砰」的一聲,我的頭撞到了硬漢的胸膛。

「幹!」我心裡暗罵一句,但是音量趨近於零。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的虛偽有禮貌是不是也是社會化過程下的產物。

「妳也喜歡看漫畫啊?」一個驚喜的聲音讓我嚇得魂飛天外。

「四……大天王!」天啊,我居然又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廖震和他另外三個兄弟正杵在老闆面前準備借閱漫畫,我下意識的脫口說出「四大天王」。

「老媽、老爸還有天殺的老姐,永別了。」我心裡暗自啜泣道。

「耶!她也知道我們是四大天王喔!真他媽的混出名來了。」一個身高約莫一百七十的男孩子高興的說道。

真他媽的臭名遠播,有何好高興?

廖震陪著他們乾笑幾聲,看得出來他很在意我說的那句話,「四大天王」。

「我把這幾本都借回家好了,你們晚上到我家看。」廖震說道。

「啊!現在就已經是晚上啦?」那個高個不解的看著廖震。

「我現在先送她回家,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回家很不安全。」廖震的手向我一指。

「喔,那要快一點啦,天下第一武道會開始了耶。」旁邊那個矮胖子眼睛死死的盯著少年快報,對我根本連正眼都不瞧。

我,被七龍珠打敗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婉拒廖震的好意,只得跟廖震一起走回我家。

「妳也喜歡看漫畫啊?」廖震又問了我一次。

「是啊!」我小聲的說道,不知道他會不會從我喜歡看漫畫這一點看破我是男孩子的事實。

「女生很少喜歡看漫畫的耶!」廖震又說道。

「是啊!」我開始摸著背上的水壺,準備先發制人,在他拆穿我的身分之前,給他來個死無全屍。

「這些借給妳!」他把最新一期以外的少年快報全都遞給我,而我則是打算待會找個醫院縫一下跌落的下巴。

「他真的把漫畫借給你啊?」該死的劉莉齡格格「姣笑」道。好賤的笑容,似乎她的詭計快要成功一樣。

「那之後該怎麼辦?我看別再玩了,很危險的。」我擔心的說道。

「你怕危險,就回火星去啊,地球不適合你的。」劉莉齡大聲的嗆道。

我一直覺得這句台詞好熟悉,是電影臺詞嗎?那這部電影會紅嗎?

我沒在怕,只是良心不安。」其實我良心不安只佔了不到百分之二。

從那天開始,美語補習之後的聚會常常變成我看少年快報的時間,大家在聊天的同時,我則是撿幾個喜歡看的漫畫迅速看完。有時候廖震會找藉口要還漫畫,放他老妹鴿子,然後跟我一起走到那間漫畫店。

「比克都被打敗了,七龍珠也快結束了吧。」廖震看著少年快報哀傷的說道。他真是我所看到的流氓中,最詩情畫意和多愁善感的一個。

但是我仍然維持小心翼翼的態度應對著。

說實在,我本來想退出這個騙局,因為騙人的確是違背良心的行為。但是想到每次都有固定的七龍珠可以看,我就不好意思拆穿自己的身分。

看來,七龍珠也打敗了我的良心。

「老大,就是這個小子,就是他把我手打到骨折。」一個聽起來就像是癟三發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接著便是一陣陣的機車聲把我們圍住。

「你就是光華四大天王中,有萬人迷劉德華之稱的廖震?」一個嘴巴嚼著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青年騎著追風停在我們前面。

「是。」廖震擋在我身前沈著應道。

哇哩勒,『光華四大天王之萬人迷劉德華』,這外號還真他X的長啊!我差點笑出聲來。

那廖震另外三個同黨中的死胖子,是哪一個天王?張學友?黎明還是郭富城?我想那個死胖子不管外號是哪一個,那些正牌天王都會有死不瞑目的感慨。

「你掛了我小弟,如果我今天不在你身上開點傷口,以後我會很沒面子的。」那個青年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一頭捲髮,還帶了副墨鏡。

「媽的,晚上還帶什麼墨鏡。」我的心裡暗暗罵道。

「可以,我跟你們到別的地方解決,不要傷到不相干的人。」廖震反手握住我被嚇到只剩下零度的手。

「要報警嗎?」我小聲的問道。

「不用,今天的漫畫你幫我還吧。」廖震說道。

我呆若木雞的答應道,我一直覺得應該報警,但是我連他們要去哪裡都不知道,報什麼警?

後來聽劉莉齡說,廖震那天被人圍毆到住進了醫院。我一直在想,為何他的家庭幸福美滿卻還要成天鬼混?這個疑惑我不了解,或許有一天我會親口問問他。

接下來的兩三個星期,課後聚會完畢,陪我從圓環走一段路回家的,從廖震換成沈瓊儀。她家就在我家往南寮海邊那個方向一公里的距離,以前她都是管家專車接送,不知道為何最近要跟我一起走回家。

「妳喜歡廖震,對嗎?」沈瓊儀在第二次跟我走回家的路上就單刀直入的開口問道。這麼直接的女孩子,我喜歡。

「我沒有喜歡廖震。」我真的不喜歡廖震,我喜歡的是少年快報。

「是嗎?」

「是啊!」我很篤定的說道。

「妳說謊,妳為了接近他還故意喜歡看七龍珠。」沈瓊儀大聲說道。

「我是真的喜歡看七龍珠。」我問心無愧的說道。

「妳說謊,女生怎麼可能喜歡看七龍珠!」沈瓊儀居然哭了出來。

「嗯……」用這個癟腳的理由來證明一個人是女生還是男生,的確只有小學五年級的程度。不過事實是,她的推理完全正確。

「好了,不要哭了。廖震也沒有喜歡我。」說真的,沈瓊儀真的很可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令人看到便會想要疼愛。

「妳自己看。」沈瓊儀丟了一張紙在我身上,像極了台製八點檔的虎濫劇情。

「那天晚上,我反手握住她冰冷柔膩的小手,感到她因為害怕而顫抖的恐懼,本來想要求饒的我,胸中竟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戰鬥意志,就好像悟空在對戰比克的熱血沸騰,我很高興,自己做了這個決定,至少我想,在她的印象中,我會是悟空,不是烏龍。」

這看來是廖震的心情告白。

我臉色鐵青的看完這張紙之後,對天發誓,以後一定要記住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絕對不能讓小孩過度沈迷於漫畫當中,最少我要讓我的小孩分清楚現實世界中沒有賽亞人這回事;第二件事情,在何時何地,都不可以吃得太飽。

沈瓊儀看著我蹲在水溝旁邊狂吐的情景,整個人都傻掉了。

「妳……晚上吃了什麼嗎?要我幫妳叫救護車嗎?」這個女孩子果然善良,居然不會趁機把「情敵」打包塞進臭水溝裡面。

「沒……嘔……沒……嘔……」我吐到連「沒有」都說不完整,套句電影裡的台詞「吐得這麼乾脆,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

匆匆向沈瓊儀道別回家,好不容易撐到家裡面,趕緊去洗澡、刷牙和漱口,才稍微擺脫那種想吐的感覺。

那一天之後,沈瓊儀每次都會跟我走路回家,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我不喜歡廖震。

從談話當中我才知道,原來沈瓊儀家裡也是頗有來頭,她爸四十多歲才生她,所以她是家中的寶貝。她爸爸早期從事紡織生意賺了很多錢,現在已經逐漸淡出工作和事業,而家中的房地產更是多不勝數,在新竹西門、北門一帶有許多土地和房子。

我那時候一直想跟沈瓊儀說一句話:「可不可以叫妳爸讓一間房子給我們家啊?」

就在某天晚上我又ㄧ邊思考著這句話,一邊聽著沈瓊儀囉哩囉嗦的講述廖震有多帥的時候。突然聽到沈瓊儀的囉唆轉變成尖叫聲。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從我們身旁跑過,一手夾起沈瓊儀便往路口的一台車衝過去。

我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居然做了一個會遭天譴的決定。

見義勇為,天啊!

我衝上前去抓住沈瓊儀的腳,兩力拉扯之下,沈瓊儀也就跌了下來,那個青年想要回身再抓住她的同時,我奮力跳起抓住沈瓊儀就往後跑。那個青年扯掉了沈瓊儀的書包,卻沒有抓到人。路口車上的人看到這樣的變故也大吃一驚,兩個人跳下車跟在我們後面猛追。

十一歲就在演末路狂奔,真是應驗了一句老話「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但是做都做了,只好拼命的給他跑。

沒有三分鐘,我們就被一群十七八歲的青年圍在路的另一端。這時候我也發現了一件很令人詛咒的事,這路上見義勇為的人,除了一個叫林靈軍的傻瓜以外。便,沒,了。

「你們想要做什麼?」這一句話根本是廢話,這群傢夥顯然是來綁架沈瓊儀的。

「廢話,上。」果然,真實世界的強盜是不會像小說或電影裡面囉唆一大堆的,一陣拳打腳踢之後,其中一個青年又夾起沈瓊儀便往回走。

「把這個小女生也一起帶走,她會去報警的。」看起來像是大頭目的平頭男年說道。

「好!」兩個青年扯住我的手,便一起跳上開過來的箱型車上。

我跟沈瓊儀兩個人坐在箱型車的最後座,沈瓊儀嚇得一直哭,我則是嚇得不知道要哭。

「幹!靠啥小!」一個卷髮男回頭罵道。

他一罵,本來低聲啜泣的沈瓊儀哭的更加大聲了。聲音煩得我本來緊張的腦袋更加無法思考。

「妳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有點不耐煩的跟沈瓊儀說,與其花力氣在哭,不如好好想想怎麼繞跑。還有省點眼淚也多點跑的力氣。真是個白癡。

沒想到我的說話讓沈瓊儀更加歇斯底里的哭。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狠狠的截斷了沈瓊儀的哭聲。

她驚訝的擡起頭。沒錯!剛剛那一巴掌是我賞她的,因為她真不是普通的煩。

「小妞這麼辣!」卷髮男旁邊的平頭男說道。

其實我自己也很訝異,一向崇尚和平的我居然會動粗?難道我體內真的潛藏著無厘頭的暴力因子嗎?但是不可否認的,打完沈瓊儀一巴掌以後,我的心情舒緩了許多。

略為觀察一下車內狀況,大頭目應該便是那個平頭男,車內另外三個人,一個卷髮,一個開車,一個則是看不太到長相的青年。

車子不知道開了多久,開到一家雜貨店前面,卷髮男向老大說道:「要去買一點食物才可以。」

「好!」平頭男點了點頭,卷髮男和那個坐在駕駛座旁邊的青年便下車去了。

這時候車上只剩下平頭男和司機男,平頭男喝道:「要命就不要叫」說完拿起手上的西瓜刀狠狠的插進椅墊裡面。

而我則是拿起鑰匙圈上的小片瑞士刀刺進平頭男脖子後面,輕聲道:「要命就不要叫!」我想平頭男以後在綁架的時候,一定會記得要把肉票五花大綁。

「下車快跑!」我對沈瓊儀說道。

沈瓊儀剛剛被我巴過以後,腦袋也稍微靈光了一點,很迅速的跳下車。我ㄧ把拿起插在椅墊上的西瓜刀,狠狠的將它送進平頭男的肩胛骨,然後迅速跳車逃逸。

「快追!」平頭男大聲吼道,但是我已經牽著沈瓊儀躲到彎彎曲曲的小巷子去了。

沈瓊儀和我在巷子裡面沒命的狂奔,跑到一半,沈瓊儀已經無法支持,臉色整個白得像光泉鮮乳。我只得背起她繼續往前跑,一邊跑一邊高聲大喊救命。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只知道後來一排巷子裡面的人都被吵了出來查看究竟。而我則是頭暈腦脹,心臟像打鼓一樣,在胸腔裡面狂奔著。當身體靜止的時候,心臟仍然無法回復平常,那你就知道要糟糕了。

沒錯,我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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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3 18:50:20

本帖最後由 d19900806449 於 2012-1-13 18:51 編輯

                                                                               第二章 —— 前世的覺醒

  在朦朧之間,我似乎看到一個人。我猜想我現在還在昏迷當中,要不然我不會看到一個日本人,而且還是一個日本的古人。

雖然我家不太有錢,但是電視還是有的,所以我知道那樣的奇裝異服和一把長長的武士刀代表著古代日本的場景。至於是哪一個年代,我就不得而知,畢竟我只是一個小學生,連中國歷史都還沒學全呢!

「主公,這件事情要三思啊!」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光頭男子跪在我面前。


咦,應該是跪在那個主公面前。

所以囉,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自己在夢裡面,明明看到面貌威儀卻帶著斯文的中年男子坐在虎皮椅上,頭髮高高豎起像根冰棒。一下子我又似乎變成那個中年男子俯看著跪在他身前的人。

這種跟拍電影一樣的手法,除了在大腦裡面完成之外,在現實世界怎麼可能發生?嗯,不過說實在,拍電影的運鏡不就只是把導演腦袋�面那些快速切換的畫面忠實的表現出來嗎?

「主公,請您千萬接受我的建議,這可是數百年來世人所崇仰的聖域啊!」

「不行,我不會接受你的勸誡的,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但是什麼都無法阻止我。」「我」說道。

咦,又是「我」,為什麼?管它的,是我又怎樣,先看下去吧!

「可是這麼一來會招致千萬人的憎恨啊!我們怎麼能夠冒犯本國教學兩面的發祥聖地呢?這不但將使您遭致世人的唾罵,也會讓您的子孫背負著羞辱啊!」

「媽的,你這個死光頭男,一看就知道你是老白臉死奸臣!」我心中莫名其妙的不爽和肚爛著。

很神奇的,我用著那個冰棒男的視角,但是卻有著自己的思考。

也請原諒我這樣的稱呼,因為目前兩人身分不明,我只好隨便找個代名詞。

「光頭,我絕對不會聽從你的意見,在我眼裡那根本不是一座法城,也並非聖域。在我而言,凡是對我終止亂世,布武天下有所妨礙的,不論是險惡山寨或是伽藍城堡,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將它剷平。因為他們是真正的和平和新時代的敵人。」

「有氣魄,我喜歡。」雖然不知道這個冰棒男想要做掉哪些人,但是我就喜歡他那種不可一世,傲視群雄的氣勢。

其實這也是我最欠缺的,我一直覺得真的有前世今生的話,上輩子的我應該是深海底的千年老烏龜。

「主公!請您……」光頭男繼續苦著臉勸說著冰棒男。

「不行,光頭!」冰棒男的臉色已經降到攝氏零下兩百七十三度。

「您再考慮好嗎?」

「學問真是可怕啊!一旦學問腐化了,反而會成為新時代來臨的阻礙,當全國人民一心期待和平和新時代的同時,這些聖徒卻假藉神聖之名,包庇挑起禍亂的賊徒。這樣的聖域能真正造福人群嗎?如果必須因為制裁聖域數百年來的積惡而被歷史冠以無法無天的罪名,我織田信長,甘願承受。」冰棒男的演說令我起立鼓掌三分鐘。

織田信長!

好熟悉的感覺鑽進我的心裡,讓我突然有種醒過來的感覺。

睜開雙眼,只見老媽和沈瓊儀目瞪口呆的站在我的面前,而我手上吊著點滴,站在病床上。

起立鼓掌,三分鐘。

這……,我還真的起立鼓掌勒。看到一個昏迷的人突然起立鼓掌,的確應該目瞪口呆。

我醒來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當然是老媽,再來是沈瓊儀。至於老爸,聽說還在加班。

沈瓊儀第一句跟我講的話差點讓我昏過去:「你是男的?」

幹!穿幫了,我的七龍珠!

「好可愛的小妹妹耶!你是我們家靈軍的女朋友嗎?這小子平時膽小如鼠,蠢笨如豬,這次居然這麼神勇,我想一定是因為愛情給他的能量吧。」老媽笑道。

「老媽,妳就在斃了我和閉嘴�面兩樣選一樣吧。」我心中吶喊著。

「你……」沈瓊儀想說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還好嗎?」我不想繼續與沈瓊儀有說話的機會,只好趕緊轉移話題。

「等會就可以出院了吧。」老媽笑道。

是的,我只是跑到脫力昏迷,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所以住院觀察一天以後便出院了。但是,我一直很在意兩件事情。

我在昏迷時見到那個叫做織田信長的男人,到底是誰。

還有,我被沈瓊儀知道是個男生之後,當然不可能再去他們的美語補習和聚會,更慘的是,廖震一定會知道我是男的,被四大天王圍毆,應該是遲早的事了。

我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媽,因為我覺得裝女孩欺騙感情,實在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更丟臉的是,我繼續下去的動力是因為想看免錢的漫畫。

說真的,我的心裡一直很懊悔。明知道遲早會被拆穿,為何還是要傻傻的去做。雖然我並沒有刻意的「勾引」或是用言語挑逗,但是從那封令我狂吐的信件看來,廖震是真的喜歡上我了。

一個莫明奇妙的戀愛往往會帶來莫明奇妙的災害。

就在五年級下學期開學沒多久的某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班上傳來一陣陣的騷動。

「林靈軍,學校外面有一堆流氓要堵你,你快點想辦法閃吧!」有個同學在我吃飯吃得正爽的時候,突然跑來跟我說。

「啊!」我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這個準備幾乎是不堪一擊,我的心臟突然間加速奔跑,似乎想要先從我的胸腔裡面逃離,以免被波及。

「該怎麼辦!從後門走。」我草草收拾書包和便當盒,便在幾個平常還談得來的同學掩護之下,準備三十六計。很奇怪的,我當時為什麼不直接報告老師或是訓導主任。是因為覺淂把被尋仇的理由說出來,將會遭到眾人永遠的鄙視嗎?

「不會吧!連後門都有人,你到底作了什麼事情,讓光華四大天王擺出這麼大的陣仗來對付你。」一起掩護的同學全都溜回教室。

我在後門那邊看到了兩個四大天王,廖震和一個矮胖子。

他們身旁還跟著一個嘍囉。

看著廖震,我心中突然湧起很深的抱歉和坦然,我應該對自己的錯誤付上必須的代價。

就在我走出學校後門的同時,廖震和那個矮胖子同時站起。

「你是男的!」廖震聲音苦澀和失落。

「是,沈瓊儀都告訴你了。」我回答道。

「是孫麗筠和劉莉齡跟我說的。」廖震的表情有夠落寞的。

「幹!這兩個賤人!」我愕然脫口而出,沈瓊儀沒有告訴廖震已經夠令我驚訝的,沒想到是劉莉齡她們出賣我。

「你這個死人妖,娘娘腔,憑什麼出口罵人。為了看漫畫就裝女生?我把你打到以後都不能騙人!」那個矮胖子拿起手中的鐵棍說道。

這時候在前門的流氓也都聽到堵到我的風聲,快馬加鞭的來到了後門。

「就是這個死人妖?」一群國中生鬧哄哄的圍著我,左一句人妖,右一句娘娘腔,但是我的心裡只有抱歉和被出賣的憤恨。

「什麼事情這麼吵啊?」一個看起來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正一手拿著雞腿,一邊喝著可樂,站在電線杆下。

「關你屁事,滾遠一點。等一下老子不爽起來,連你一起揍。」四大天王中一個高個子說道。

「真是對不起。」我向廖震深深的一鞠躬。

「掛了他。要不然以後你怎麼在道上混!」那個矮胖子把手中的鐵棍拿給廖震。

廖震拿起鐵棍,但是卻沒有湧起任何殺意。

「我……」廖震的鐵棍高高舉起卻不知道為何始終都沒有落下。

「幹,快打啊,那些小弟在看耶!」那個矮胖子靠到廖震身旁小聲說道。

鐵棍用力揮下,我的眼睛忍不住閉了起來。

「幹,你在搞屁啊!該不會真的喜歡上這個死人妖了吧?」那個矮胖子看著硬生生停在我腦袋上方兩公分的鐵棍,不可置信的說道。

「對不起!」我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那是一種混合慚愧和抱歉的結果。

不過可能這樣的畫面太容易引起誤會了。

「廖震,你他媽的還是不是男人啊!居然跟一個人妖一起搞曖昧。」四大天王裡面看起來最壯碩的老大站了出來罵道。

「我看……還是算了……他都……認錯了!」廖震真的不是當流氓的料,如果認錯就沒事,那這個世界上何來戰爭。

如果沒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戰爭,何來小說?

「你不打我連你一起打!」果然,老大不愧是老大。

「沒關係,我也覺得你應該揍我一頓,這樣我會比較心安。」我淡淡的笑道,當然,那是因為我沒被揍過,所以可以說出這種白癡話。

廖震無奈之下,舉起鐵棒「狠狠」的敲了我肩膀一下。有點狠,但是好像不太痛。

「嗯,太好了,打完以後心也安了。」我心裡這樣想著。

「幹!」我聽到天王老大的怒吼,接著頭部「碰」的一聲,整個人被打跪在地上。我想是那個老大衝上來奪去廖震手中的鐵棍向我猛K吧。

「你們再搞什麼曖昧,你以為在拍瓊瑤啊!你這個鳥樣子,以後還可以叫什麼四大天王。沒膽鬼和死人妖。」那個老大的怒火也引燃了其他人的獸性。其他兩大天王和小嘍囉也都衝上來對我和廖震拳腳相向。

這……剛剛不是還稱兄道弟,怎麼現在廖震也被拖下來打了?

我腦袋也無法想太多,只覺得身上被踢和敲的很痛,快要喘不過氣了。



「你們夠了嗎?眾位有膽的英雄!這似乎他們之間的事情,你們在發怒個什麼勁?」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冷冷的響起,接著一隻可憐的雞腿骨被扔在我快滴下鼻血的鼻子前面不到三公分的地方。

「他媽的,廖震,你以後不準再說自己是四大天王。」那個老大罵道。

「停手吧。」突然,我覺得身上的拳腳都不見了,放下摀著頭臉的雙手,睜開眼睛。只見那個啃著雞腿的同學,一隻手擋住老大的鐵棍,一隻手擋住矮胖子的手。

「你是混哪裡的!」四大天王老大說道。

「五年丙班!吳洛其。」那個同學說道。

「討打啊,大家給我狠狠的揍,給我打到他吐出雞腿和可樂為止。」那個老大似乎對吳洛其不給他面子十分憤怒。

這個吳洛其如果是五年級的學生,那麼他的身材算是相當高大的,約莫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的身高。但是跟一群國二的學生相比較,他只能說是很普通。

我還來不及為他擔心,就看到一個人影飛了出去。只見吳洛其將書包丟在路上,一拳一個,所到之處,簡直是比常山趙子龍七進七出還要厲害。他並沒有表演李小龍的戳鼻子和成龍的前空翻,最多是一拳,他的兩手沒有停過,也看不清楚兩手的影子在哪哩,總之就是很快,快到我第一滴鼻血都還沒滴到地上,戰爭就結束了。

「快閃!」四大天王之中的矮胖子摀著被打出兩筒鼻血的臉,含糊不清的說道。

「閃個屁!」吳洛奇說道,順手拿起剛剛矮胖子用來示威的鐵棍,狠狠的朝著他的腳掃下去。喀的一聲,矮胖子的腿骨大概多了一條非天生的裂縫。

「你想……做什麼。」那個老大臉色蒼白的發抖道。

「你,死人妖。」吳洛其指著四大天王的老大說道。

「什麼!」我和四大天王的老大同時說了什麼。

怪事,我又不是死人妖,我「什麼」個甚麼勁啊!

「你,裝死人妖。你,裝沒膽鬼!」吳洛其向著四大天王的老大和矮胖子說道。

「怎麼裝?」老大苦著臉問道。

「不知道怎麼裝,那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死人妖和沒膽鬼?」吳洛其大吼道。

這個世界真的是力量決定一切啊,我想我明天應該去報名參加跆拳道。

「我們真的不知道怎麼裝啊!」那個老大哭了出來,真是有夠丟臉的,基本上他現在不用裝就已經是沒膽鬼了。

「脫衣服!」眾人聽到吳洛其的大吼就像接到皇帝的聖旨一樣。

結果,吳洛其在三個人的衣服上寫了「我是死人妖」,另外三個則是「我是沒膽鬼」,然後吩咐他們要穿一個星期,只要可以穿便服,就一定要穿這一件,否則他見一次就打一次。

我就在半昏迷的狀態下看完這場奇怪的打鬥。

然後,我又昏迷了。

主角昏迷以後通常會有女主角以身相許,但我是一個例外。



眼前熊熊的大火告訴我,我現在又在夢裡面。

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居然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裡面。並不是說我的邏輯能力超人一等,因為一個人清醒的時候,如果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裡還是現實,那這個人應該到精神科。

問題是大部分的人在夢裡面根本是毫無意識。也可以說根本毫無邏輯概念,所以會因為夢境�面的事物而有七情六慾的變化。

但是我卻在夢裡面保有相當清醒的意識,真是有夠奇怪的了。

人聲沸騰,到處是哭爹喊娘的聲音。而那個相貌威儀的冰棒頭正策馬站在湖岸邊遠眺著對岸山林的火海。

「這些人都要死!」我聽到冰棒頭織田信長恨恨的聲音。

我不知道為何,似乎也正坐在馬上看著遠遠的火海,對織田信長這個人我感到相當好奇。世界上真的有這個人嗎?我有聽過嗎?為何只在我昏迷的夢裡面出現。平常的夢裡面,我只看過葉子媚!

「大人,這樣火燒聖地,背上萬世惡名,你都不在乎嗎?」一個輕柔的聲音似乎包圍了我的身後。嗯,不是,是織田信長的身後。

這時候,一片火海的景象瞬間切換成滿天星斗的庭院。一杯酒,一盞燈,一個人,一個美人。

這個是織田信長的老婆嗎?嗯,好漂亮。

「就是因為太多人怕背負萬世惡名,所以那些挑起亂事的人才會肆無忌憚,在山下橫行不法,等到制裁力量出現便逃往聖山,利用這些變相的慈悲和陳腐的義理作為安身立命的法寶。」織田信長恨恨的說道。

我可以感到他眼中熊熊的烈火,比起剛剛看到的火海還要大上十倍,他心中澎湃的力量就好像寶刀一樣,準備屠龍殺虎,即使下場是玉石俱焚。

「大人,我瞭解妳!」這個美女從後面輕輕的攬住了我的肩膀。咦,又是我?管他的,這種感覺好溫暖!

「世人的誤解又有何關係,我說過的,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做一個尾張的大傻瓜,便是縱橫統一天下。」那個女子輕輕的笑道,慢慢的把頭靠在信長的肩上。

「大人火燒聖域,如果要背負萬世惡名,記得算我ㄧ份喔。」

哇!我大吃ㄧ驚!

這種妻子我也想要,這個織田冰棒怎麼這麼有福氣,有一個既漂亮又體貼的老婆。

等等,我現在才五年級,我在發什麼花癡啊?

月下樹影搖,晚風輕拂佳人面,好一個詩情畫意啊!

我突然之間好像坐在屋頂上一樣,望著漆黑的夜空和明亮的月光。月亮真的好大好圓,離我好近,好近?好近!

幹!太近了吧。

一個大到機車的月亮迎著我的頭砸下來,害我嚇得腳一懸空,摔下屋頂。

「阿唷!」我驚醒睜開雙眼。

「你幹麻跑去打架?」媽媽生氣的瞪著我。

「不是我打架,是人家打我!」我無奈的說道。

「你爸爸每天工作到這麼晚,我身體又不好,你難道都不會自愛嗎?」媽媽很不能諒解我被打的事實,因為她的理論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對啊!你很奇怪耶,沒事跑去打什麼架,你也想當小流氓是嗎?」該死的老姐最喜歡落井下石和加油添醋。

「我現在受了傷,你們不要這樣責備我好嗎?」我有點無奈的說道。

「哼!」媽媽一臉不悅的哼了一聲。

我可以了解媽媽脾氣暴躁的原因,雖然老爸非常認真努力,但是家裡現在負債高達五百多萬,當然是壓力重重。

為什麼會負債高達五百多萬呢?這要歸功於老爸的好好先生脾氣,前幾年老爸有朋友找他擔保,結果朋友繞跑,欠下的四百五十萬只得由老爸來還,再加上之前因為要接外祖父母來住,所以必須買一間大一點的房子,貸款貸了一百萬。

爸爸一個月的薪水才四萬出頭,媽媽的臨時雇員薪水也只有兩萬不到。所以這幾年家裡真是淒風慘雨,令人不堪回首啊。

如果可以,我實在不願意多想起家裡的情況。



我與吳洛其的認識就是一個這樣的故事,當然,故事並沒有結束。

廖震後來跟他的豬朋狗友斷了聯繫,畢竟都打成那樣了,還談什麼交情?而他也沒有再出現在美語課後的聚餐,整天都埋頭讀書或是打電動,完全像個喪失男子氣慨的書呆子。據N手消息傳播,廖震因為知道自己喜歡上男孩子的關係,所以完全無法逞凶鬥狠,他只要一生氣,,別人就會拿我來問候廖震,澆熄他的男子氣焰。

我真的很抱歉,這個抱歉直到他高中聯考考到北聯第一名才逐漸淡去。所以囉,古時候有個老人說得很好,馬子跑掉了,怎麼知道不是福氣呢?

嗯,這是阿呆的解釋啦!阿呆是吳洛其的兄弟,異姓兄弟。阿呆的左眼有很多斜視,智商有一點點低,但是一群人中 常常笑得最開心的就是他,尤其是在別人嘲笑他的時候。因為他不太懂別人在笑什麼,可是他看到眾人笑就會跟著開心。

或許,吳洛其前輩子是個收垃圾的,所以他的身旁總是跟著很多被大家視為異類的人。

不要把話題岔開,話說廖震考上了建國中學以後,恢復了男性的雄風,開始交女朋友了。而他的女朋友便是誰,我們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台北對他是一個新環境,可以拋掉以前的不愉快和尷尬。

對於他,我深深的祝福。





回想也回想夠了!還是看看今天晚上要去哪裡吧!

我現在已經國三,要準備聯考了。讀書對我來說實在是輕而易舉,但是從五年級以後,我的成績都不是很出色。不是因為愛玩,因為小學的學業光是在課堂上聽講,我就已經全懂了。即使回家不再讀書,我也很容易就拿到滿分。

但是我自從五年級的那一件事情以後,跟著我的不只是異於常人的相貌,還有揮之不去的錯誤帶來的報應。老姊知道我因為漫畫而騙人之後,在老媽面前挑撥離間、搧風點火,所以我被狠狠的揍了一頓。從此老姐對我的管教更是千奇百怪,而老媽也都完全聽信老姊的片面之詞,毫不裡會我的申訴。

在學校由於劉莉齡和孫麗筠的先發制人,外加良好的家世背景,所以我被老師抓來斥責了一頓,他們共同的「罵點」都是覺得我為了漫畫而騙人實在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

我一直在想,到底劉莉齡怎麼知道我的心聲的?是因為我一見到廖震,就會對著他手中漫畫掉口水的蠢樣被發現了嗎?不過後來我知道,其實她們不是猜中,而是陷害人總要有藉口。這個藉口剛好是真的。

很厲害的小女生,但是這樣子並沒有為孫麗筠追回廖震。這也是我從那件事得到的一個教訓,真心換真情。用盡心機的過程,或許你以為自己快要達到目標了,但是最後不但徒勞無功,更失去了本來有的。

其實劉莉齡她們出賣我是必須的,因為沈瓊儀既然知道我是男的,在她們的預估裡面,蕭淑妃當然要向唐高宗告狀,所以只能先下手為強,以免廖震認為她們是同謀。結果,我是被打了,但是廖震一點都沒有對告密者青眼有加,而她們的美語課後聚會也不了了之。

整個七、八個人的團體分裂成兩個小團體,在劉莉齡她們這邊只有三個人,其中還得包括我。

只有老師看不穿劉莉齡和孫麗筠也是同謀,甚至是主謀。其他小孩子可聰明得很呢!這也是我最不了解的一點,是大人太笨了?還是她們心中另有打算,畢竟,得罪每年捐錢的家長會會長的女兒,不如找個現成的燒肉做祭品。

而我,剛好被打得很像燒肉。

所以,在老師和劉莉齡的大肆宣傳之下,許多人在背後對我的指指點點又多了一項。至於內容是什麼,我從來不知道,因為吳洛其說得好:「知道了又怎樣?」

我自己也因為內疚和相當在意別人的指點,所以有點自暴自棄。甚至用很變態的方式來證明自己。

比如說在月考的時候,我會先預設自己這次能考幾分。

那個分數絕對不是像一般人猜想的,希望自己能考一百分或是九十八分等等。我不是「希望」能考多少,而是「要」考多少。

就說六年級的第一次月考吧,我自己設定六科加起來五百分。這樣的設定很奇怪,但是在我幼小且幼稚的心靈裡面,卻以為這是個證明自己的好方法。

所以每次考試的時候,都會很費心力的去計算,哪些問題要寫錯,如果碰到問答題,我還會盡量寫出可以符合自己設定分數的答案,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只能剛剛好。

結果那一次考試我考了我五百零二分,本來想跟老師爭辯,告訴她我的問答題分數比預計多了兩分。但是看到老師笑咪咪的看著考六百分的劉莉齡的賤樣,突然就懶得開口跟她說話了。

不知道這樣的心態是不是越來越接近所謂的「後段班」,但是我卻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這副模樣。或許是因為被那些永遠待在「光明」的好學生出賣的關係吧。

自從五年級那次被打後,我就莫名其妙的跟吳洛其變成好朋友,大概是因為我也漸漸化身為學校角落的破爛垃圾的關係吧。

畢竟,一個拾荒者也得進點新貨。

命理學上,人總有最低潮的十年,也有此生最得意的十年,看來我人生中的低潮很早就來了。

但我更怕的是,我現在已經在命運裡的高峰上了。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3 18:51:50

                                            第三章 —— 狹路間初次的相逢

現在來介紹一下吳洛其和他的一眾死黨吧!

阿呆,前面已經說過了,就是那個每次都笑得最大聲的人。

還有一個叫做狗腿的學弟,狗腿的智商很正常,但是他有一個大毛病,就是嘴巴。

他的顏面神經有點不正常,所以嘴巴一年四季都在流口水。講話總是又快又急又結巴,這是因為他一定要在講到逗點前,把滴下的口水很技巧的接回來。如果不小心太興奮了,那麼你就可以看見一條透明蚯蚓緩緩的從狗腿嘴邊爬下,一不留神蚯蚓頭還會隨風奮力揚起,降落在你的臉上和手上。

我猜他會被叫做狗腿的關係,是因為他講話總是希望討好別人,不敢有自己的主張吧!但是據我跟狗腿相處時候的經驗,我不覺得他是這樣的人。他總是在我們面前高談闊論。我們總是小心的閉緊嘴巴跟著他的說話嗚嗚的笑著。

狗腿很會說笑話,但是我們從不願意在他面前盡情大笑,因為怕吃到蚯蚓的頭。當然,阿呆一點都不在乎這回事,在我有印象當中,阿呆吃的蚯蚓頭已經超過一百隻了。

有一次,我在偶然的機會裡面聽到了狗腿和其他學弟的對話,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叫狗腿了。

「那個阿德很欠扁耶!」學弟A說道。

「怎麼了?」狗腿問道。

「昨天叫他借我一下橡皮擦都GGYY的。」學弟A一臉不爽的說道。

「昨天不是月考嗎?」狗腿疑惑的問道。

「月考就不能借橡擦啊!你怎麼這麼奇怪啊?」學弟A聽到狗腿居然用疑問句,不禁勃然大怒。

「當然不是啦!我也覺得阿德很奇怪耶!這麼小氣。」狗腿馬上掉轉船頭,往正確的方向駛去。

「幹!狗腿!」學弟A冷冷的扔下一句話,大踏步的出去。

只留下仍然在小便斗前的狗腿,我想他的心應該在滴血,就好像他的XX在滴尿一般。

而我,正躲在門後面的馬桶上拉肚子。

很多人都覺得,我喜歡跟狗腿在一起,是因為在現實的學校生活裡面無法得到成就感。所以跟一些有缺陷的或是被人唾棄的人在一起,以滿足自己的優越感。

不過,我知道我喜歡跟狗腿一起走路回家的原因,是因為他很會說笑話。只要買一把楚留香專用的霹靂無敵擋水摺扇,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開口大笑。

事實上,狗腿在我面前幾乎不曾狗腿過。有時候還會指責我的不對,他覺得我偷看免錢漫畫的技巧太低,令他都覺得丟臉。

「老闆看你斯斯文文才不好意思揭穿,要不然你的三流技術,早就被轟出去了。」狗腿得意的說道。

如果被外號叫做狗腿的人數落,那這個人的外號該叫什麼?狗屁?

這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照理說,不喜歡跟狗腿在一起的人,都是因為討厭拍馬屁的「正義之士」,而喜歡跟狗腿在一起的人,應該跟歷史書上那種愛聽讒言和好話的昏君是同一掛的。

但是為何狗腿跟這些「正義之士」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氣勢低落,只能說好話拍馬屁,但是跟我們這些昏君之流打屁時,就變回正常人該有的樣子?這是一個謎團,是一個絕對需要金田一拿他阿公的名譽發誓才能破解的謎團。

最後一個叫歐弟,至於為何叫歐弟?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哥外號叫做加菲貓。

歐弟是一個標準的小混混,一心想要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我曾經問過他,最崇拜的偶像是誰,他說是吳洛其。所以,我看他心中的大人物應該是十大槍擊要犯之類的吧。他很佩服吳洛其那種一往無前,縱橫於千軍萬馬之中的豪氣。

他一天到晚都在學吳洛其的鳥樣子,所以常被人家打得滿頭包。

「我總有一天會跟洛基一樣厲害的!」歐弟對著夕陽大叫著。

我想,他跟吳洛其一樣厲害的地方只有成績。都是最後一名。



「今天晚上去光明新村打籃球!」吳洛其點了一根菸說道。

「抽菸對身體不好。」我看著裊裊上升的煙霧。

「……」吳洛其每次都把我的勸告當作耳邊風。

國中生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鬼混。但是因為年紀還小,能夠鬼混的地方我們都不能去,那時候網路還沒發達,名字叫做「網咖」的怪物還在從冥王星前往地球的途中。

我們能做的,就是打籃球。

通常是到清大的籃球場或是光明新村的籃球場。一邊鬥牛一邊在路燈下嘻嘻哈哈,哈哈嘻嘻的。

我、洛基、歐弟和狗腿四人,常常在星期六放學吃完晚飯以後,到光明新村的籃球場旁邊投籃打球。至於阿呆,他爸媽不喜歡他晚上出來。畢竟,他真的是比較欠缺自保能力。

「今天人真多!」歐弟無奈的說道。

「沒辦法,今天星期六啊,明天又不用上課。」我看著球場上一堆人,不知道何時才輪到我們上場。

這個半場已經報了六隊,實在是有夠擠的。

「這麼多人!等都等死了。」旁邊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短褲的青年說道。

「是啊!」他旁邊另一個抱著籃球的傢夥一臉不滿的嘟囊著。

我打量了他們這一隊,每一個都穿著標準的籃球裝,然後抱著一顆頗貴的斯伯丁,看起來就好像是灌籃高手。

「喔耶,輪我們了!」狗腿高興的從地上跳起來,跑到場中來個漂亮的跳投。

我暗暗觀察過,我們這一隊的實力在六隊當中應該算是數一數二的,除了還沒上場的灌籃高手籃球隊之外,其他已經上場的保證沒有人能阻擋我們N連霸的紀錄。

看來今天我們可以打到爽為止了。

果然,不到十分鐘,我們就把之前的衛冕隊以6:2的懸殊比數KO下場。

接下來上場便是灌籃高手籃球隊。剛剛那個身材高大的青年,聽他們彼此的稱呼,似乎叫做冠軍!另外一個剛剛有說話的叫做志成。

我負責守志成,狗腿是看守冠軍,歐弟和洛基負責照顧其他兩人和搶籃板。

才一開打,我就可以感受到高手的壓迫感,他們在持球的時候,相當刁鑽,移位也很迅速;在我們持球的時候,那種貼身防守,讓人非常有壓迫感也非常不爽。

「快傳過來!」狗腿大叫,但是我根本沒辦法從那個叫志成的機車男手中傳球,他幾乎是整隻手都貼在我的球上,整個人的臉跟我只有不到半公尺的距離。因為大家打的是不正規的籃球,所以也很難說這樣有沒有犯規。

一不小心,手中的球就被志成撥走,我馬上高喊:「打手!」

「哪有啊!」志成一副屌樣的否認。

「算了,讓一下。」冠軍揮了揮手叫志成不要爭辯。

我站在邊線發球,但是志成用相當貼近的距離阻擋我傳球給洛基,我又不能大幅度的左右走動,只好勉強將球拋高傳出去給狗腿。

「幹!」狗腿大罵一聲。他剛接到的球硬生生的被另外一個人給抓走了。

「這樣犯規了吧?」狗腿愕然的說道。

「哪有啊!我在你接球的那一瞬間跟你搶球就不算犯規,你會不會打籃球啊?」那個搶到球的人振振有辭。

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狗腿已經拿穩了球,那個人根本是欺負狗腿比他小隻很多,便直接將球搶過去,在非正式的比賽中,這又是很難說犯不犯規,不過絕對令人不爽。

「算了!籃球場上的事情就用籃球來解決。」吳洛其跟狗腿說道。

就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比數已經戰到五比五。

說點題外話,我一直覺得如果要看出一個人的個性,最好看他打籃球。或者說看一個人參加競爭性團體球賽的表現,可以知道這個人大致上的個性。

喜歡單幹的人通常很自我也很聰明,傳球傳成習慣的一定很缺乏自信。真正厲害的人,是可以在很短的時間�面決定自己要單幹還是傳球,亦或是配合戰術。這種人通常都有領導特質,例如:喬丹。

回到激烈的搶六現場,大家可以說是卯足了勁,能夠使的賤招都使出來了,就在志成搶到最後籃板球的同時,狗腿從後頭用力的想要把球拍走。

沒想到球還在,志成的頭卻被拍走了。

嗯,我說的稍微誇張了一點,總之志成的頭被狠狠的按了下去,整個人也俯跌在地。他爬起來以後,一拳便往狗腿臉上打去。狗腿猝不及防,鼻血一下子就飆了出來,接著他也二話不說的跟志成扭打在一起。

說實在狗腿不像狗腿是不對的,現在的狗腿比較像是隻狗,一隻瘋狗。兩人的鼻血不斷的爆開,我們三個人硬拖著狗腿,而至成的隊友也把志成架到旁邊去。

就這樣,我們莫名奇妙的打了一架,而籃球只打了一場。其實為了打籃球而打架實在是太正常了,一個星期總要發生個兩、三次,有時候籃球場的風水欠佳,一個星期天天有,只要不是火拼到不可收拾,就連旁邊的住戶也不會搭理。

我們拿著從豆花店老闆那裡要來的冰塊放在狗腿的鼻子上,狗腿恨恨的抱怨著,由於過於激動,他面前的豆花冰上,多出了許多冰水和口水混合成的黏液。

「算了!打籃球打架這種事情,只能算自己倒楣,不要太計較。」吳洛其說道。

各位千萬不要以為聽錯了,或是認為吳洛其變了個性。其實我跟吳洛其在一起稱兄道弟這麼多年,我只看過他打架打了十次不到。他很厲害,但是並不愛打架。

他打架通常是為了救人。至於為自己打架,我一次也沒見到過。畢竟,他不去惹人就已經阿彌陀佛了,誰敢來拔老虎的鬍鬚?

吳洛其有自己的一套正義,也有高強的武功。





打架的事情我們不計較,不代表別人也這麼想。

星期一早上的周會,我們四個被訓導主任叫到前面的大講台上去,當著全校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吳洛其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歐弟和狗腿則是一臉不爽,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當著全校的師生發飆。不過想歸想,如果想想就會做的話,中華民國可就不只一個國父了。

「你們幾個中午午休到訓導處找我!」訓導主任把我們轟下講台。

「要罰我們留校服務吧!真衰!」歐弟說道。

「真是抱歉!」狗腿對殃及池魚感到非常抱歉。

「兄弟一場,還這麼見外?」歐弟最喜歡講這種電視上學來的江湖台詞。

中午吃過午飯,我們全都乖乖的到訓導處報到。

「這是王太太,這是他們的兒子王志成,你們把人家打傷,還不快道歉!」訓導主任一見到我們,就喝斥我們道歉。



「是他先打人的!為什麼要我們道歉?」歐弟本來已經鬱悶了很久,這時候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了。

「什麼先打人?明明就是你們打人,還敢狡辯?」訓導主任大聲喝道。

「好險我家志成夠精明,否則你們這群死小孩就算打死也不會承認的。」王太太一邊恨恨的說著,一邊拿出幾張白紙。

「人家有醫生證明的驗傷單,隨時可以告你們的,還不快道歉?」訓導主任緊張的說道。

這叫志成的將來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律師!不過照他這樣的作法,光明新村的籃球場附近最好開間醫院,這樣子才不會因為路途遙遠而導致鼻血都流光,驗不出傷來。

「告就告,誰怕誰?」歐弟真的火大了。

「劉主任,我們志成可是明星高中的好學生,現在被你們學校的小流氓打傷了,志成不追究這些小流氓不懂事,只是要個道歉都要不到?那以後你這個訓導主任的威嚴要擺哪裡去?」我猜王先生一定很可憐,有這個牙尖嘴利,滿臉欠打的老婆。

「快道歉,聽到沒有!」訓導主任被王太太激得也怒火上升,在我還是讀國中的時代,訓導主任是超大的。訓導主任賞學生一巴掌,那叫做威嚴。現在的訓導主任聽說外號都叫「卒仔」。

「他媽……」歐弟忍不住罵了出來。

「對不起!」吳洛其鞠了一個躬,淡淡的說道。

我們都傻掉了,但是既然吳洛其都說了,我們當然也都傻傻的說了對不起,連歐弟也是。

「洛基老大,幹嘛跟這種人說對不起,這樣子我們的臉要往哪裡擺啊?」歐弟從訓導處回來的路上不斷的抱怨。

「有什麼關係!對不起才三個字。如果可以滿足一個幼稚的心靈,你何必太介意。」我很了解洛基的心理,對於這種斤斤計較的事情,洛基一向不想理會。他跟一般逞凶鬥狠的流氓不太一樣。

我曾經問他:「像你這樣的流氓應該叫做什麼?」

他笑著回答:「叫流氓!」

是的,即使他有著一套自己的行事風格,也有著自己的一套正義價值觀。但是在這個狹小的社會裡面,他還是叫做流氓。



晚上讀完書之後,我們又到籃球場打球,不過這次是換到清大的籃球場。剛剛在圖書館理面,歐弟在發呆,狗腿在睡覺而洛基則是在看書架上的武俠小說,唯一很正確的利用圖書館的,只有敝人在下我。

清大球場的人潮是要看時機的,如果剛好碰到他們期中考或是期末考的時候,那可就爽了。整個全場都是我們的。如果很不湊巧的,遇到一堆系隊在練球,那我們只好在旁邊拍球拍到回家。

今天晚上很平常,沒有系隊也沒有期中考,所以我們就很平常的報了隊,很平常的在場邊拍球聊天。

「嘿,你們過來!」新竹的風將一個欠打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

在旁邊的球場,志成正和五六個同伴站在那邊,除了冠軍其他都是新面孔。

「靠,這小子又來討打!」歐弟低聲罵道。

「不要理他就好了。」我坐在場邊勸阻歐弟。什麼都沒做,就被訓導主任叫上台罵的衰事,我不想再經歷第二遍了。

「我就說他們會向我低頭道歉!你們還不相信?」志成見我們沒有過去,就跟著一堆死黨走了過來。

「你放屁啦!我們又沒親眼見到。」冠軍在旁邊嘿嘿的笑道。

「喂,小弟弟們,我這個朋友說你們今天中午很誠心的向他認錯道歉,是真的嗎?」旁邊一個帶著新竹高中書包的眼鏡男笑著說道。

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令我實在有點火大,這是一群高中生嗎?怎麼行事如此幼稚。

「不要理他們吧,我們到光明新村那邊打球好了。」吳洛其拿起書包便走。

「幹!流氓也這麼孬?看來我們這群資優生的膽量都比他們還大!」冠軍語帶挑釁的笑著。

「流氓都嘛是這樣,見到好欺負的就囂張,但是對我們,他們能怎麼樣?鬥智慧也鬥不過我們,比力量又矮我們一截,只能乖乖的閃人啦!」志成笑道。

真不知道他老爸十六、七年前為何不是把他沖到馬桶裡?生一個嘴賤、臉賤的兒子出來現世,死後起碼要下到十九層地獄。

「幹!我不想再忍啦!」歐弟一聲發喊,小宇宙瞬間爆發。

但是,他並沒有衝出去。因為他被我攔住了。洛基回頭看著我攔住歐弟,腳步也停了下來。

「讓我來!」我沈聲說道。

「你們都是資優班的高材生?很了不起嗎?資優班?我們四個只要想讀,哪一個讀不到?但是想到資優班都是你們這種人面獸心的人,我們就興趣缺缺。」我走到志成面前淡淡的說道,但是心裡很清楚,至少歐弟和狗腿就做不到。但是嗆聲就是要說大話,說大話就是暫時忘掉事實,對吧!

「唷齁!這小子口氣挺大的,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的底細嗎?」眼鏡男推了一下眼鏡說道。

聽到這個噁心的「唷齁」,讓我有股衝動想要拿著球棒用力的揮棒,將這個眼鏡男的平頭揮到全壘打牆外。

「一個全班二十多名,全校排名一百多;另外三個分別在班上排名倒數一二三,全校排名查不到!他以為資優班是幼稚園耶!」眼鏡男拿著一張紙搖頭晃腦的說道。

「這樣子也想要考到資優班?」冠軍大笑道。

「不如我們睹大一點吧!如果我考上資優班,你們這�全部的人都在新竹高中大門前,向我們認錯下跪三十分鐘。如果我考不上,那麼我就到你們班上向你們認錯下跪三十分鐘。」我冷冷的說道。

「好!」志成大笑道。

「外加贈品,如果你後面三個低能,有一個能考上新竹高中,我也在新竹高中大門口前向你們下跪認錯。」志成大笑道。

「好!」志成的表現全都在我預料之中。我不知道當時為何會有如此複雜的思考,但是我就是確定志成會把洛基他們三個扯進去。

這一件事情在以後想來實在有點詭異,因為我當初要算計的不只是志成他們一夥人,還包括了洛基、歐弟和狗腿。

從那天開始,洛基他們為了讓這些機車的高材生能夠在新竹高中大門口,向自己認錯下跪三十分鐘,全都乖乖的陪我在圖書館咬牙苦撐。

嗯,忘了說那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在打賭以後,我拿著擴音器爬上籃球架,大聲的宣佈了賭約和打賭的人名,並且跟空氣做了個約定:「高中聯考放榜那一天,新竹高中前面再見。」

如果想問我擴音器怎麼來的,只能說,我也忘了。

年輕人有的是熱情和無知。

我一直很希望有動力能激勵洛基他們努力讀書,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年輕人氣血方剛,衝動可以維持很久。嗯,至少可以維持三天這麼久。

三天後,歐弟又在圖書館發呆,狗腿還是在睡覺,唯一不同的是洛基,他因為「義氣」深重,拼了老命的在讀三角函數。

「根本是算計我們嘛!」偶爾在吃宵夜的時候,洛基會喃喃自語的說道。我還是得重複以前說的話,洛基將來一定是個偉人,看穿打賭的表象,知道我連他們也算計,真是太厲害了。

國中的課程,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好念的了,從國二開始我就會在背完歷史的空檔,寫寫力學和光學。現在只得暫時擱下那些東西,努力的準備「教材」,希望能讓奇蹟發生。

至於打賭會不會輸?輸了是不是真的要去下跪?這都還有八個多月的時間,所以我不需要考慮這麼多吧。



這一個轟轟烈烈的打賭,最後怎麼結束?如果在小說世界裡面,結局一定是主角把三個全班倒數的同學都飆上新竹高中,然後在新竹高中的大門口前面,堂堂正正的接受那幾個霹靂無敵世界超級偽君子高材生的下跪道歉。當然,背景音樂最好是放黃飛鴻裡面的那首「將軍令」。

但事實是,八個月後的放榜,我和洛基很興奮的在榜單前面狂笑,而歐弟和狗腿則在旁邊陪著我們傻笑。

是的,我和洛基都上了新竹高中,而狗腿和歐弟則是一所高中都沒上。這個結果很理所當然,歐弟他們也沒多大遺憾,因為能進新竹高中繼續「深造」才是他們的夢靨。

在聯考後的暑假,歐弟便開始在他老爸的修車店打工,狗腿則是到他叔叔的家具店跟師父學做木工。

我們完全忘掉了八個月前有跟人打賭的這回事。很不過癮嗎?但是人生本來就是如此,誰有這麼大的功夫去記得八個月前的意氣之爭?這裡可是現實世界,不是快意恩仇的古龍小說。

不過,還是有一點小插曲啦。就在高中開學以後的第一個星期六,我和洛基在校門口很巧的遇到了王志成和那個冠軍,四人就這樣互相瞪視了十來分鐘。最後,王志成用力的將他心中僅剩的那一點良心抹去,與冠軍楊長出了校門。



上了高中以後,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我想跟早產那件事情有一定的關係。媽媽的身體也不好,所以我們常常結伴去看醫生。

由於身體不太好,所以我常常會在朝會的時候昏倒,每次昏倒都會做些奇奇怪怪的夢,這真的讓我非常的好奇。

剛開始只會夢到那個叫做織田信長的冰棒頭,後來還有一個白髮白鬚的老人家,最近則又加入了一個神采奕奕,濃眉大眼的傢夥。這傢夥很詭異,不是踏著破鞋到處走來走去,便是帶著一群蒙著臉的人,趁夜黑風高的時候摸到別人家裡,偷腦袋。

這些人我全部都不認識,但是在夢裡面卻又有著相當熟悉的親切感,甚至有著相同的視角和心靈互通。

「你的身體這麼不好,要多運動啊!」保健室的護士小姐微笑的看著我。

「有啊!可是很奇怪,上了高中以後,身體越來越糟糕,明明我一個星期都有打兩三次籃球。」說真的,對於越來越弱的身體,我的心裡也相當的恐慌,但是表面上還是笑笑不在意。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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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7 21:37:52

第四章 —— 再相逢

「靈軍,隔壁那個蘇老師今天跟我介紹一個算命的高人,聽說很靈驗,我晚上帶你去看看。」媽媽很擔心我的身體,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總是讓人特別無助。這一陣子,先是從西醫接著中醫再來密醫,最後就像今天晚上的情況一樣,打算去看不知道是神還是神棍的「高人」。

那是一間很普通的人家,裡面一個方面大耳的先生正在為來「問事」的人「看診」。如果有個醫生恰巧經過這邊,相信他一定會默默留下感慨的眼淚,回去以後將滿房間的醫書,一把火燒乾淨。

二十多坪的公寓裡面,一堆人擠在沙發椅上、客廳地上、餐廳椅子上、廚房、廁所。杵在裡面只覺得悶的快要窒息,我跟媽媽的身體都不好,所以只得走出來到公寓的樓梯間吹吹風、透透氣。洛基則是幫我在裡面等叫號。

我還「叫號」哩,也難怪剛剛從我面前走過的白袍男子,會像我說的,留下了感慨的眼淚了。想必,他一定是醫生吧。

「真可憐,他的生意一定沒有這個馬先生好,所以才會在公共場合就忍不住掉眼淚吧。」我跟老媽說道。

「嗯,誰啊?」老媽等的很累,只得坐到髒髒的樓梯上暫時休息。

「就剛剛走過去的那個男人啊,我猜他是醫生吧?要不然穿白袍幹嘛?」說實在,老媽的迷糊也真是夠厲害的,有時候她在發呆的時候,紅燈都照樣騎過去。

「你見鬼啦?剛剛哪裡有人過去。我坐在樓梯上,有人過去,我會不知道嗎?」老媽哼了一聲道。

「哇哩!」說的也是,以老媽橫亙在樓梯的態勢,要下樓卻不跟老媽講「借過」的,只有一種物體,鬼。

「我……」這真是晴天霹靂啊!居然活見鬼了。

不過說實在,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背脊冷了三分鐘。因為這個鬼一點都看不出哪裡恐怖,倒是可憐的很。但是我或許應該好好思考見鬼這件事情背後的意義。

樓下又傳來上樓的聲音,看來又有新客到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我已經練就了「聽音辨位」的本領,聽聲音就可以分辨到底有幾位。這次來的有三位,估計是兩女一男。

如我預料的,上來了三個人;但出乎我意料的,三個人裡面我認識兩個。一個是沈瓊儀,另外一個則是冠軍。剩下那一個很顯然是他們其中一個的老媽,又或是他們兩個的老媽。

總之,是老媽級的。

「林靈軍?你怎麼也來這裡?」沈瓊儀見到我不禁脫口而出。

「妳認識他?」冠軍似乎很驚訝沈瓊儀會認識我。

「是啊!這個就是上一次救你妹妹的那個小孩子啊!」看來這個是沈媽媽了。

「嗯。」冠軍的臉上出現了複雜的表情,畢竟他還沒跟我下跪道歉以前,就欠我一個確確實實的人情債。

「你來做什麼啊?」沈瓊儀問道。

這是我從那次綁架事件了結以後,第一次跟沈瓊儀見面,對她的印象早就逐漸淡去。

「這……那妳們呢?」天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身體不好來看「醫生」?還是身體不好來求神問卜?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來這裡是要做什麼。

「我……」沈瓊儀的表情似乎又恢復到剛剛走上樓的落寞。那股見到我的欣喜就在剎那間煙消雲散。

不過,看到我有什麼好欣喜的?因為我賞過她一巴掌嗎?

「我帶瓊儀和冠軍來給馬先生算命的啦,聽說這個馬先生很靈驗。」瓊儀的媽媽趕緊笑著補充說明。

「喔!我也是來算命的啊!」想想,還真是廢話,難道真的是來看醫生的?

很多病,醫生無法解決。也不允許解決的方法或人存在於醫學這個領域裡面。「醫學」這個名詞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成為一道大鐵門。將所有不符合正統定義的治療行為,都擋在大鐵門外邊。

所以,就像我現在其實是來找馬先生「醫治」我的身體,解除我身體的痛苦,但是在嘴巴上要講,來算命。畢竟在一個標榜算命的地方,說自己要來看醫生,就好像發明太陽能手電筒一樣蠢。

就這樣,我們等到晚上十一點,所有人潮才漸漸散去。我跟沈瓊儀是最後一批。

這一批人有五個,一個是我,一個是沈瓊儀,另外三個都是三十出頭的男子,應該是結伴而來的朋友。

在剛剛等待之時的短暫交談之下,我知道沈瓊儀現在在國外念音樂。真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女兒,我家裡唯一跟音樂有關,稱得上樂器的東西,大概只有國小學生必備的直笛吧。

而且我還不大會吹。

洛基這傢夥居然靠在牆上打瞌睡,不過這不能怪他,因為老媽也在樓梯間睡著了。我的身體不好,但是精神倒是很振奮,大概是因為同時見到沈瓊儀和沈冠軍的關係吧。

「這位小妹妹先來吧!」馬先生說道。

「喂,這樣不行喔,不是我先來的嗎?」我在心裡暗暗吶喊。

不過,在這裡馬先生就是老大,他說的話,我們都只能乖乖遵從。

「妳有什麼問題嗎?」馬先生說道。

「我這個孩子前些日子在國外跟同學一起去參加宗教聚會,去了之後覺得那�氣氛相當詭異,雖然趕緊退出,但退出以後身體還是產生嚴重的不適……」沈媽媽眉頭深鎖的訴說著。

「我來幫妳看看。」馬先生要了沈瓊儀的八字唏唏嗦嗦的寫了起來。

「嗯,身體不好嗎?我看沈小姐今年沒什麼大問題啊?心情放輕鬆啦!」馬先生的自信也感染了我。

「馬先生,可是我女兒真的不舒服啊!」沈媽媽說道。

「那個不舒服是心理作用啦!妳哪裡不舒服?」馬先生仔細打量沈瓊儀的臉色和身體外觀。

「媽,算了啦!」沈瓊儀有點緊張的說道。

「馬先生……」沈媽媽苦著臉說道。

「媽!我要回去了啦!」沈瓊儀站起身來就要走。

「都已經來了……」沈媽媽沈吟道。

「媽,這個馬先生根本看不出來妹妹的問題,再留下來也是浪費時間。」沈冠軍有點不耐煩的看著沈媽媽。

「夠了,我馬銘登的招牌不是一兩天建立起來的,你們根本是來我這邊砸場的,我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小姐只是在參加聚會之後,被詭異的氣氛嚇到了,才會感覺不對勁,這就叫神經緊張啦!」馬先生聽到沈冠軍的說話,不禁勃然大怒。

說真的,我也同意馬先生的看法,看沈瓊儀臉色紅潤,步履輕快,哪像我一副病奄奄的死樣子?

「心理作用?精神緊張?」沈冠軍大怒的瞪著馬先生。

馬先生則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還拿起桌上的烏龍茶慢慢喝了一口。

「你他媽的給我心理作用出來這個鬼東西,我就給你一百萬。」沈冠軍怒不可遏扯下沈瓊儀右手的袖子,大聲說道。

沈瓊儀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不禁大聲尖叫,用左手擋住右手手臂,而我們這些旁觀著,包括馬先生在內瞪大了眼睛,但卻叫不出聲。

沈瓊儀雪白柔嫩的手臂上,開著兩個孔。兩個孔正一張一閉,一閉一張的開闔著,就好像是沒有嘴唇的嘴巴,正努力的呼吸一樣。

馬先生的烏龍茶從他只會說大話的嘴巴�面反噴而出,濺得桌上全都是水珠。

沈瓊儀則是蓋住手臂大聲哭著衝出公寓的大門,沈冠軍和沈媽媽也跟著她後面跑下去。剩下的人則是紛紛找藉口告辭走了,沈瓊儀的哭聲和她手上可怕的開孔,證明了一件事實,這裡,不是希望的發源地。

我在回家的路上,不斷的想起沈瓊儀手上那兩個有生命的孔。如果在一個人手臂上開兩個孔,理論上應該要流點鮮血,很不幸的,沈瓊儀手上那兩個孔,只有一片漆黑的凹陷。裡面的血管和肌肉全都憑空消失。我不知道該怎麼想下去,但是看到沈瓊儀絕望無助的表情,心裡很酸痛。這無關愛情,只是我的老毛病。

老媽常說我是同情心過剩的白癡。我可以為了一隻狗,從家裡偷拿一塊肉,走一兩公里遠去餵他。我的個性就是這樣,面對弱者的時候,會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內分泌。

這一點倒是跟洛基很相像,不過他的正義有力量支持,而我,只好將我的正義捐給動物。



放學後,騎著腳踏車從十八尖山上一路滑下來,真是太舒服了。我雖然身體不太好,但還是勉強可以騎車上下學。上學的時候是個大上坡,相當累人,但是放學之後就輕鬆愉快了,只要在適當的時候按一下煞車,就可以毫不費力的回到家。

不過我現在的方向不是回家,而是到古今集成去逛逛。把腳踏車鎖在一個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地方以後,便背起書包往古今集成走去。

「不要鎖我,媽,救我!」我聽到一個熟悉的哭喊聲,那個曾經陪著我一起狂奔的哭聲。

「救命啊!我不要進醫院!」沈瓊儀接近歇斯底里的瘋狂吼叫聲,讓我很快就發現她在地球上的座標。

「你們要做什麼?」我趕緊跑到兩個醫護人員和救護車前面大聲喊道。

嗯,我好像又衝動了,我憑什麼阻止醫護人員的行動?

「讓開一點,好嗎?」醫護人員甲不耐煩的說道。

「你們這樣做還有王法嗎?」馬的,我這樣說話還有智商嗎?我在說什麼屁話。人家老媽都不反對,我還在這談王法。

「瘋子!」醫護人員乙冷冷的丟下了一句話,將沈瓊儀做完最後打包,塞進車子裡面。

我看到沈瓊儀流滿鼻涕和眼淚的臉,說實在,那個畫面一點都不浪漫,即使沈瓊儀是個天生美女。但是越不浪漫的事情,越能勾起我的注意。

「林同學,真是多謝你對我女兒的關心,但是現在這樣做是不得已的!」沈媽媽的眼淚也是稀哩嘩啦流不停。

「沈媽媽,瓊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嗎?」我好奇的問道。

「三天前的晚上,瓊儀打電話回家叫我和我先生快點到維也納接她,她很害怕。我問她怎麼了,她只說不知道。我們聽到她語無倫次的,也就趕緊搭淩晨的班機飛到維也納去了。」沈媽媽跟我一起走到南門醫院,瓊儀被送進特殊的病房,一來是可以給予比較好的醫療,一方面是防止她暴起傷人。據沈媽媽說,瓊儀這兩天已經咬傷了三個人。

「我們到那裡之後,才知道前一些日子,瓊儀和幾個台灣留學生在那裡參加了一個叫做什麼『一統教』的聚會。後來因為覺得這個聚會都在宣揚教主有多好,要捐多少錢,所以婉辭推拒,不再參加了。」

「沒想到退出以後,瓊儀發現身上開始多了一道一道殷紅的血痕,起初並不在意,但是血痕不斷增加,顏色也一直加深,她才警覺到不對。」

「那她沒有去看醫生嗎?」我好奇的問道。

「醫生也看不出來啊,只說是皮膚病,拿些藥膏給她擦擦就算了。」嗯,原來天下的醫生都是一樣的,就像我身體虛弱,醫生就拿些維他命給我吃,叫我多運動,但是卻不去追究,我明明營養均衡,又愛運動,為何體力還是漸漸下滑。

或許不是不去追究,而是不敢去追究,因為他們無法理解,也無法解決。

「跟她一起參加聚會的同學,在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都發病了。每個人手上的血痕裂開成你們昨天看到的孔洞,還有一個已經像現在的瓊瓊一樣會發狂咬人。」嗯,瓊瓊!看來是沈瓊儀的小名,什麼不好叫,叫「窮窮」,這對家裡負債累累的我,真是一大刺激啊。

「是那個什麼『一統教』搞得鬼嗎?」我問道。

「應該是,但是我們跟那邊的警方一起登門拜訪的時候,他們的一切都相當正常,我們根本無法找到任何證據。瓊瓊的爸爸看到這個樣子,就提議由他在那裡繼續跟警方合作調查,而我帶瓊瓊回來接受治療。」沈媽媽無奈的說道。

「那些比瓊儀提早發病的同學還好嗎?」

「最早發病的那個,聽說昨天在心臟附近的血痕也裂開了,但是孔洞裡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心臟。」沈媽媽說到這裡,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心臟被吃掉了?」我驚訝的問道。

「是!」沈媽媽點了點頭。

「那個……人……還活著嗎?」我結結巴巴的問道。

「活著吧!」沈媽媽的回答讓我大惑不解,「吧」這個字,據「靈軍版」說文解字,表示疑惑的回答,一種相當不確定的回答。

「因為醫生已經找不到那個人的心臟了,但是那個人卻還是可以做攻擊性行為。」

「僵屍?」我心裡第一個浮現的念頭。

「我和冠軍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鄰居說昨天那個馬先生是茅山正宗傳人,相當厲害,所以我們便去找他,沒想到也是白跑一趟。」

「瓊儀已經會發狂咬人了!那距離爆心臟還有多久的時間?」我問道。

「不到一個星期吧。」沈媽媽很無奈的說道。

「嗯,我去看看瓊儀,可以嗎?」

「可以吧!如果你不怕被攻擊的話!」沈媽媽說道。

病房前面,沈冠軍靜靜的站著,眼圈旁邊一大團黑輪,似乎很多天都沒睡好的樣子。

「瓊瓊怎麼樣了?」沈媽媽問道。

「剛剛搬她進去的醫護人員有個被她咬傷了手指!」沈冠軍說道。

「又發狂了?」沈媽媽的心往太平洋直沈下去。

「應該不是,只是單純的想掙脫吧!」沈冠軍說道。

「那你還要進去看她嗎?」沈媽媽轉頭問我。

「好!」我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病房內,沈瓊儀正坐在床上不斷的啜泣。

X的,怎麼她沒有被綁著?我還以為進來的時候,會看到沈瓊儀像肉粽一樣被綁在床上,沒想到她居然好好的坐在那裡!我……我想出去了。

就在我打算轉身的同時,沈瓊儀已經看到我,她居然向我衝了過來。

「幹!我要為國捐軀了。」我的心臟左衝右撞,又想試圖逃離危險。

「林靈軍,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無助的聲音,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刺進我的內心,將我的理智一片片切斷。

所以,我又說了一句傻話。

「我一定會救妳的!妳不要擔心。」

這……我自己好像都欠人救,還去救人?





「你答應她了?但是要怎麼救?」吳洛其坐在我家客廳的沙發上,大惑不解的問道。

「英雄當然要救美囉!」歐弟很興奮我做了這個「正確」的決定。

「怎麼救?」狗腿不解的問道。

「看看哪裡有高人吧!」我嘆了口氣說道。





到底哪裡有高人?

這兩天,我、洛基、歐弟、狗腿和阿呆五個死黨帶著沈瓊儀走訪了新竹的大街小巷。起初的目標,是針對那些有點名聲的算命師或是通靈者。到後來,幾乎是信步而至,只要在路上見到有關算命或是通靈收驚這一方面的「店面」,我們都會拜訪一下。

沈媽媽一方面很擔心瓊儀暴起傷了我們,另一方面則是擔心我們把他的女兒帶去賣了。我請沈媽媽盡量放心,因為現在瓊儀的狀況,除了賣去中研院或是歷史博物館,其他就算是最賤最狠的人口販子也不敢收她;至於暴起傷人嘛。套句電影台詞:「我吳洛其鐵拳縱橫江湖十六載,只有我傷人,沒有人傷我,這位大嬸,您見識太淺薄啦。」

當然,沈媽媽不是白擔心的,在這兩天當中,瓊儀抓狂了三次,不過三次的下場都一樣。

一拳KO。

洛基的鐵拳打在身上,殭屍都會被打彎腰,更何況一個區區抓狂小女子。

我們五個人各司其責,洛基的任務剛剛交代過,猛K就對了。而我則是負責幫瓊儀擦乾淨因為被毆,而從嘴巴吐出來的東西。阿呆則是負責逗瓊儀笑。

雖然瓊儀一開始笑不出來,但最後終於被阿呆的真誠搞笑所感動,居然偶爾會發出嗚嗚的破涕微笑。

我想,阿呆的犧牲也挺大的,不斷的將自己準備好的乾糧,一點一點的丟進瓊儀手臂上如嘴巴的小孔。這樣子注重實驗和犧牲口慾的精神,真是令我們冷汗直冒,自愧不如了。

剛開始瓊儀被阿呆丟進小孔的小肉乾嚇呆了,差點口吐白沫,昏厥過去。到後來,瓊儀也會好奇的邊掉眼淚,邊丟蝦味仙進去這個在自己身上,卻一點也不屬於自己的小孔。

歐弟和狗腿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找尋各種可能是高人的地方,還有買乾糧和飲水。

找尋高人的關鍵在於,如何分辨眼前的人是否是高人。就拿我們第一個踢館的高人來說好了。

「這位小姐命相當好,但是身體不好,精神容易緊張。」高人聽到我們講述瓊儀的故事前半段之後,似模似樣的算了好一會,緩緩說出這個結論。

「那該怎麼辦呢?」歐弟瞇起眼睛賊賊的問著眼前的高人。

「把這張符燒掉,和水吞下就可以了。」高人冷靜的說道。

「用這個小姐的哪一個嘴巴喝啊?」歐弟故意曖昧的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高人以為歐弟在眾人面前調戲瓊儀。

「你不是能看到過去未來嗎?你怎麼沒看到這個?」歐弟這時就會一邊說一邊拉下瓊儀的袖子。

我們統計過了,五個高人罵「幹」,三個高人跌下椅子,還有一個一邊罵幹,一邊跌下椅子。

最後這個,瓊儀乾脆自己拉起袖子,陰沈沈的說著歐弟該說的台詞,不知道是這樣的效果太好太逼真,還是我們真的太機車了,最後一個高人被嚇得昏了過去。

「我會死嗎?」沈瓊儀看著我們問道。

經過一天的奔波,我們六個人就坐在金石堂對面的小吃攤吃著甜不辣。

「嗯,它也吃甜不辣嗎?」阿呆很專心的沾了一點醬,將甜不辣切了一小塊,丟進小孔。瓊儀現在已經不去理會阿呆在她身上做的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吃著甜不辣。

而我們,沒有一個回答瓊儀的問題,因為我們根本回答不出來。

「不過,我發現一件事情耶!」瓊儀有一點點的興奮。

「什麼事啊?」歐弟希哩呼嚕的吃著大碗滷肉飯。

「這兩天我身上的血痕都沒有增加,而原來的血痕也停止加深顏色了。」瓊儀的眼睛還是忍不住浮出滿滿的淚水。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該說恭喜嗎?不過這真的是令人感到意外且有點高興的消息。

「這件事情背後的意義是什麼呢?」狗腿凝思道。

「因為跟我們在一起所以才遏止身體的惡化嗎?」吳洛其也覺得很奇怪。

「還是,下咒的人良心發現,解除咒語了。」我覺得這個猜測是最好的結局。

「應該不是,昨天有個朋友心臟附近的血痕也爆了。」瓊儀低聲說道。

「那我們還要繼續找高人嗎?」狗腿問道。

「要啊!在瓊儀身上這些血痕和裂孔消失以前,我們都得繼續努力。」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做兄弟的當然力挺你到底。」歐弟又來這一套江湖術語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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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7 21:38:49

第五章  —— 血魔

「你還好嗎?」瓊儀關心的問著我。

「沒關係。我還可以。」我喘著大氣說道。

吃完宵夜以後,我和瓊儀走路回家。經過一整天的勞累,本來身體虛弱的我,實在是舉步維艱。反觀瓊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阿呆把很多食物都丟進那個小孔的關係,她的步履輕快,精神相當良好。

「我們以前也曾經這樣一起走路回家。」瓊儀說道。

「嗯,對啊。時間過得好快,沒想到幾年以後我們又相聚在一起了。」我微笑著說道。

想想真的是很神奇,我和她根本是兩條平行線,家庭背景迥異就算了,連曾經同校的緣分都沒有,但是卻莫名其妙的在一起經過了一生中必定難以忘懷的事情。說起相處時間,實在有夠短的,到目前為止,加起來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星期。

「這兩天好險有你和你的死黨陪著我。」瓊儀說著聲音又有點哽咽。

「我有預感,妳一定會沒事的。」我很認真的說道,雖然不知道為何,但是我總覺得在瓊儀身上的怪事可以安然度過。

「謝謝,你的朋友好特別喔。都蠻好玩的。」瓊儀說道。

「是啊!」我不知道瓊儀現在想到哪一個「特別」的朋友。是向她招呼鐵拳的洛基呢?還是呵呵傻笑的阿呆?

就這樣很無聊的聊到了瓊儀家門口。

「我真的沒想到在這樣恐懼無助的時候,是你們這些素不相識的人陪我東奔西跑,讓我不會這麼恐慌。」瓊儀說道。今天晚上她的感謝似乎特別多。

「你知道我在看到同學手上的血痕裂開時,腦袋裡面第一個閃過的畫面是什麼嗎?」瓊儀站在她家門口對我說道。

「不知道。」我的回答相當一般,也是很真心。我怎麼可能知道?

「我想到小時候被綁架的那一次,你背著我一直跑的畫面。」瓊儀的眼睛好大,眼神中突然有種奇異的光芒。

「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是?」我無言以對。

「不知道!在這些年,每次我很無助的時候,腦袋裡面都會閃出那個畫面。」瓊儀低聲說道。

「為什麼啊?」我相當不解。

「不知道,不過那天在醫院見到你,我就覺得,你一定會像以前一樣,把我帶出危險,回到快樂的地方。」瓊儀一邊說一邊輕輕的啜泣了起來。

「妳不要傷心啦。」我看到瓊儀掉眼淚,實在有點手足無措。

「我不是傷心,是高興,好高興在最無助的時候,你又出現在我身邊。」瓊儀說完,轉頭就往她家裡面疾走而去。

沒有說再見的夜晚,留下滿肚子問號和滿身疲累的我。



我有氣無力的走回家,腦袋思索著瓊儀的眼神和說話。總覺得她的說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喜歡上我了嗎?

終於看到家門口了,真是有夠累的。下次我應該考慮偷騎老媽的小五十出去。

家門口一個中年男子擋在門前。

「請問你是哪位?要找誰嗎?」我很好奇,因為老爸老媽朋友不多,我幾乎都看過,這個中年男子我卻素不相識。但是看他一臉還算老實的樣子,也不像是來我家要債的。

「你看得到我?」中年男子興奮莫名的叫道。

「這個男的是瘋子。」我小心戒備著。

「太好了,我太幸運了。」中年男子的興奮不禁讓我摸不著頭腦。

「先生,你擋住我的路了,我要進去了。」我說道。

「真是抱歉,但是可不可以耽誤大人您十分鐘的時間?」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說道。

「大人?」一個三、四十歲的大叔叫我大人?這個瘋子真是夠了。

「我要進去了,請你讓開好嗎?」我很不高興的說道。累了一天還要應付瘋子,是人都會冒火的。

「大人,拜託您可憐我,可不可以聽我講十分鐘就好,拜託您。」那個中年瘋子居然在馬路上跪了下來,吼,夠了,我要扁……算了!和平主義的我,看到中年男子一臉誠懇的跪地哀求,我實在不忍心做些不人道的事情。

「我很累了,給你三分鐘好了。」哇勒,我幹嘛跟一個瘋子妥協?

「好,我長話短說。」中年男子得到我的同意,就像接到皇帝老子的聖旨一樣,滔滔不絕的說出以下一堆瘋話。

「大人,我本來是竹科一個電子工程公司的老闆,有一個很漂亮的老婆,也有幸福的家庭。」那個中年瘋子娓娓道來,而我這個青年傻子也夠認真,居然聽故事聽到跟他一起坐在家門口前面的台階上。

「我有個蠻不錯的朋友叫金得年,前幾個星期來到我家作客,我想他遠道從國外回來,又是多年未見。所以很熱情招待他在我家住了下來。」

「好像什麼瞳鈴眼或蜘蛛網的開頭!」

「嗯。」中年男子苦笑了一下,繼續往下說。

「本來也還好,只是談談以前的趣味事和分別以後的狀況,但有一天他突然談起事業和宗教信仰。我對他所說的那些神通和教義相當好奇,也因為自己事業有成,一切都很美滿,自然很想多見識一些他所說的宗教神通,便跟他一起去參加聚會。」

「難道……是一統教?」我聽他說的平淡,但在內心卻不禁冒起一股涼意。

「沒錯!大人果然厲害。」那個中年男子說道。

「那繼續吧。」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個性裡面有一點點怪異,一般人如果遇到瘋子都會想盡辦法的冷漠以對,設法脫身,而我卻若無其事的坐在這邊聽他編故事給我聽。

「進入一統教修練神通是我想要參加聚會的目的,但是要修練神通必須對著教尊立誓,永遠成為他的奴僕,甚至連死後的靈魂也必須遵守教尊的規範。我當時雖然覺得詭異,但是對神通相當熱心也就跟著發了誓約,而且我才不相信對著一尊神像發誓,就可以限制到我。」

「你的手上也有開孔嗎?」我迫不及待的問道,而且眼睛也不太禮貌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我發覺我已經不再認為這個中年人是個瘋子,反而希望從他身上搜尋到更多有關一統教的事情,還有解救瓊儀的方法。

「現在當然沒有,我都已經死了,怎麼可能還有那些詭異的開孔。」中年男子苦笑著說道。

「騙肖啊!你是鬼?那我怎麼看得到?」我看著中年男子蒼白的臉,心臟不停狂跳,想藉用大聲的反駁來減低自己現在的恐懼。

「大人無須害怕,我根本無法傷害您,反而需要您的幫忙。」

「你真的是鬼?」我的驚恐慢慢消失,畢竟不管是鬼是人,這麼低聲下氣和顏悅色的說話,應該是不會害我才是。

「是啊,大人也知道那個血痕的事情。那真是省了我一番口舌。聽說那個叫做血魔印,剛開始身上出現血痕,之後就會裂開像嘴巴一樣的孔,當在心臟上方的血痕也裂開的時候,就回天乏術了。這時候肉身會成為教尊的傀儡,拼命攻擊接近自己的人。」

「那你現在是鬼,還有什麼好怕的?那個教尊難道真的可以操控死後的靈魂,讓你也成為他的奴隸?」

「倒也不完全是,我們的靈魂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但是三魂七魄中專司行動的魂魄卻被血魔印留在身體裡面,所以身體才可以維持行動能力,也因此我的魂魄並不完全,所以無法輪迴轉世,只能毫無目的的飄蕩流離。」中年男子幽幽的說道。

「那我能夠幫到你什麼忙?我又不懂法術?」我到現在還有點懷疑,到底這個男子是瘋子還是鬼?抑或是我才是瘋子,一切都是自己太累才出現的幻覺。

「我想取回自己的靈魂,這樣才可以投胎轉世。」中年男子說道。

「你要取回自己的靈魂,找我做啥?我也不能幫你什麼啊。」我一邊說話,一邊卻慢慢的將手伸過去,偷偷碰了一下中年男子的衣角。

我知道這樣的表現有點怪,但是好奇心真的會讓人變傻。

嗯,還真的空空的!

「我……你……真的是鬼…… !」我跳了起來。

「我曾經問過附近的土地,要如何才能取回自己剩下的靈魂,土地說他也沒辦法,因為那個一統教所供奉的教尊邪能強大,他根本無法與之對抗,更何況我是自願發誓入教。」中年男子微笑的看著我跳起來,繼續說道。

「大人,是土地要我來找您的,他說在這附近唯一能對付這個邪尊的,只有您了,只是您現在還未覺醒,不知道是否可以幫助我。說不定您連靈魂都還看不到。所以剛剛知道您看得到我,真是讓我相當高興。」中年男子說道。

「覺醒?我可以對付邪尊?哇哈哈,原來我才是真正的高人啊!」我心裡一邊想一邊露出虛榮的微笑。

「土地說他也不知道您何時會覺醒,因為這種事情不是他這種靈識不高的神可以知道的?但是因為我以前長期供養附近的大廟小廟,又廣行善德,不該橫死且不得超生,所以他特別告訴我您的下落,讓我想辦法自救。」中年男子的誠懇,令我實在很佩服,雖然我現在不再懷疑他是鬼這個事實,但是,鬼也有可能是瘋的,對吧!

「那我可以看見土地公嗎?我這麼厲害,是不是也可以像電視上演的那些神一樣,踩一踩地板,土地公就得乖乖出來見我。」我自己說的都覺得有點好笑,我居然跟這個瘋鬼一起在建構神話世界。

「大人,我等您召喚等很久了。」一個清柔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哇靠,下次出來給點預兆吧!」我和中年男子的身邊不知道何時坐了一個小姐,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跳了起來。

嗯,我錯了,不是兩人,是一個人和一隻鬼。

「喂,你是鬼還會被嚇到?」我瞧著跟我一樣被嚇得撞在門上的中年男鬼笑道。

「嗯,這……沒辦法啦!」中年男鬼搔搔頭笑道。

「妳又是哪位?」我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姐。

「大人您剛剛不是呼叫我嗎?我正在您家隔壁看電視,雖然看得正精采,但是聽到大人您的聲音,就趕緊丟下電視跑了出來。」眼前這個小姐雖稱不上姿容絕世,但也算是清秀佳人了。

「我記得我剛剛只有說要叫土地公?……難道妳是土地婆。」我恍然大悟的說道。

「大人,您傻啦?我就是土地公啊?」那女子笑咪咪的說道。

「夠了喔!妳以為有能力「咚」的一聲突然出現,就可以隨便唬人嗎?」

「大人,她真的是這附近的土地啊!」那個中年男鬼在旁邊插話道。

「我在作夢嗎?今天看到鬼,然後土地公是女的。我還在地球上嗎?」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定一下是不是燒壞腦袋。

「大人,土地是個職位,男的可以當,女的也可以當,更何況人死之後,性別並不是重要的東西啊!最重要是生前的修為和品格是否可以勝任。」土地[公]笑嘻嘻的向我解說道。

「這……好吧!那我們趕緊進入正題吧!」我晃了晃有點不知所云的腦袋說道。







「你昨天看到鬼和土地公?」吳洛其的笑容讓我有點難以接受,嘴巴翹起的角度說明了他並不是很相信我說的話。

「你說土地公是個女的?」歐弟也一副欠打的臉看著我。

「你要怎麼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啊?」狗腿問道。

「你可以把土地公叫出來給我們看看嗎?」瓊儀問道。

嗯,果然,我不該這麼興奮的炫燿自己昨天的特殊遭遇,大白天說見鬼這檔事,是很難令人相信的。

昨天晚上很理所當然的,一個人、一個神和一個鬼的會談,並沒有任何的結論。土地公也不知道以現在的我能否對付那個教尊,再加上我真的很累了,所以便先回家洗澡睡覺,跟她們約了今天晚上七點見面。至於在哪裡見面?這實在並不重要,因為他們「呼」的一聲就出現,就算在廁所也不礙事。

「那我現在身邊有坐鬼嗎?」歐弟繼續問道。

「現在這間餐廳有幾個鬼?」狗腿也跟著問道。

「……」我無言以對。

「我相信靈軍說的話,因為我從沒告訴他有關教尊的事情。」瓊儀很肯定的對大家說道。

「喔,那就是真的囉!靈軍真的是什麼神仙轉世投胎嗎?」狗腿高興的說道。

「那現在我們該做什麼呢?就不用繼續去尋找高人了嗎?」我相當疑惑的說道,畢竟我這個「高人」,目前為止什麼都不會。

「還找什麼啊?你就是高人啦。」瞧狗腿得意的樣子,似乎他才是高人。

「應該先想一下問題的所在。」吳洛其說道。

「問題?」歐弟的腦袋大概只有在看『英雄本色』的時候,才會稍微運轉一下吧。

「第一、靈軍昨天碰到的事情是真是假,是幻覺還是真實?第二、就算昨天的土地公說的是真的,可是靈軍現在幾乎沒感覺到自己跟平常有何不同,應該要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第三、靈軍真的可以對付的了那個什麼教尊?如果不行,那豈不是要靈軍白白送死?」吳洛其講了三個我也很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很多事情不是你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我現在除了身體很虛弱之外,真的感覺不到有什麼不同之處。轉頭東張西望,也看不到半隻鬼,所以不要說洛基他們半信半疑,連我自己都懷疑昨天是不是在作夢。

唯一的證據便是我在瓊儀完全沒提過的情況下,知道了那個一統教有個教尊。

「今天晚上我們一起陪你見那個土地公和鬼好不好?」瓊儀問道,這對她來說絶對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好啊,今天一起跟那個……嗯……鬼先生見面吧。」到現在才發覺,我居然沒問那個中年男子的姓名,這似乎不太禮貌。

「可是你們也看不到他們,要怎麼見?」我問道。

「我們問問題,你來翻譯轉達好了。」歐弟說道。

「好啊!」



晚上七點,土地和那個中年男子準時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出現的方法,相當平淡,就是像一般人一樣,用腳走過來。

我第一件事情就是詢問那個男子的姓名,原來他叫做周作賓。我、洛基和瓊儀都是大吃一驚,周作賓可是股票上市公司的大老闆啊,怎麼死了我們一點都不知道。

「你說你是周作賓?可是周作賓死了,報紙不可能不登的。」瓊儀對著一堆我指著的空氣自言自語,我想她對我的信任,已經超過信任自己。

「我還沒死完全啊!公司對外只說我有微恙。因為我的身體現在還能動,還能攻擊人啊。」周作賓苦笑道。

「對喔。」瓊儀聽了我的轉述,點了點頭。

「土地大姐,靈軍現在一點特殊的能力都沒有,要怎麼去對赴那個教尊呢?」洛基依著我的指示,對著一根電線杆說話。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大人您剛誕生的時候,太白星君跟我說過,只要大人的身體開始有異常的時候,那便是要覺醒的開始。而我的任務就是輔助大人修練和重拾前世的記憶。」

「這……所以妳常來我家隔壁看八點檔,就是為了看我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嗎?」我有點不懂上天的邏輯,幹嘛要覺醒什麼的,還得生個怪病。

「大人您現在已經可以聽到和看到能量界的靈體,這是許多修練者苦修十幾年都還達不到的地步。只是現在您的靈能還太弱了,只能看到想要給您看到的靈體。」土地大姐興奮的說道。

「那妳能不能給他們看見啊?要不然要我一直轉述也很累耶。」其實我是很想讓洛基他們知道,我不是發瘋。

「應該不可能吧,這不是我們的問題,就好像狗可以聽到人耳聽不到的聲音,你能叫那些聲音自己給人聽到嗎?」土地大姐說道。

「這倒是,那為何我可以看到妳們,我就算是神仙轉世,現在還是人的構造啊。」我狐疑的問道。

「人的腦袋裡面有個松果體,是人類中腦後方的一個扁錐型小體,大小及形狀近似一顆豌豆,在幼年時體積最大,隨著年齡增長,便逐漸鈣化、萎縮。這個松果體如果發達的人,就可以感受靈界的一切。」土地大姐相當認真的解說道。

「所以說,我現在松果體突然發達起來囉?」我問道。

「可能吧?這是上頭的安排啦!」土地大姐說道。

上頭?說的好像在什麼黑組織一樣。

「那現在怎麼辦?妳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對付那個教尊,萬一去了才發覺根本無法對付,我豈不是死定了?」我問道。

「我已經想好了,如果約齊這附近十七個土地再加上城隍爺和大人您,或許可以試著跟那個教尊談條件,請教尊解開周先生和這位小姐身上的血魔印。您覺得如何?」土地大姐說道。

「真的嗎?」我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瓊儀,大家聽到都十分高興。

「那什麼時候去?」我問道。

「晚一點吧。」土地大姐說道。

「怎麼去啊?那個教尊現在在哪裡?」我一邊問一邊在想晚上怎麼找藉口偷偷溜出家門。

「嗯,我自然會來帶您過去。您先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吧。」土地說道。

「準備?準備什麼?」

「準備睡覺啊!您不睡覺,我怎麼有辦法帶您的靈體出來?」土地大姐張著圓圓的眼睛說道。





你可曾有過這樣的經驗?不帶傘時,偏偏下雨;帶了傘時,偏不下雨!在門外,電話鈴猛響;進了門,就不響了!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莫非定律。你想抽煙的時候,最難找到的東西就是火柴,但偏偏在火災現場隨手可得。

沒錯,當沒想過睡覺這件事的時候,拿起國文課本,有五成的機率會在書桌前睡著,如果是化學課本,機率攀升到七成。拿起數學課本的時候,如果還醒著,那也不要相信自己是醒著的,可以在這時候從五樓跳下去試試看,反正已經在夢裡面了。

已經是深夜一點半了,我從十點就爬上床「準備」睡覺,但是到了現在眼睛還是金光閃閃,一點倦意都沒有。

就這樣耗到天亮,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了學校。為什麼睡不著?為什麼啊!

「昨天去談判的如何?」歐弟一見到我就迫不及待的問起結果。

「我沒睡著!」坐在校門口正對面的早餐店,吃著只此一家的特大號蛋餅,心裡真是X到了極點。

「太興奮了嗎?」歐弟狐疑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我突然想到開封那個包青天,不是日斷陽,夜審陰嗎?要是哪一天包大人壓力過大,得了失眠症,那可怎麼辦?

「大人,我們可以走了嗎?」身後一個聲音說道。

「嗯……」我一回頭,只見土地大姐和周作賓兩人就站在那裡問道。

我定神一看,差點把自己嚇得昏死過去。只見「我自己」趴在桌上睡著了,嘴邊還垂下沒吃完的蛋餅屑。歐弟則在旁邊一臉尷尬的試圖把我搖醒。我想,如果沒有意外,歐弟可能會暫時成為殺我的兇手,嗯,至少是迷昏我的兇手。

「我剛剛睡著了嗎?怎麼自己都不知道啊?」我相當疑惑的站了起來,原來這就叫做靈魂出竅啊!好神奇!

「只要大人的意識稍微進入睡眠狀態,我便能將大人的靈體帶出肉身。以後大人稍加修練,便可以自己入定來達成靈魂出竅的目的。」土地大姐說道。

「城隍和其他土地都在等大人,我們快走吧。」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得跟著土地身後而去。

這樣走路實在有點怪怪的,看出去的世界也有點扭曲。該怎麼說呢?自己感覺到有在走路有在前進,但是又沒有感覺自己確實是踏左腳還是右腳。沒錯,就是沒有確實的感覺。

「大人還要一段時間來習慣吧。拉著我的手,我帶您快點到城隍殿。」土地大姐說著便牽起我的手。

我感覺不到什麼破空的風聲,也沒有快速飛躍的感覺,但是我已經在一個燈火通明的房間裡面了。

「到了。」土地大姐放下我的手。

土地大姐的手應該很輕軟溫柔才對吧!至少我的「感覺」是這樣,在這個世界裡面,不知道是我不習慣還是原本就如此,很多感覺似乎是從肉體經驗帶來的,而非現場實際的感覺。

我看到土地大姐的手,經驗告訴我是輕軟溫柔,所以摸起來也就是這樣的感覺,但與其說是用手所摸到的感覺,倒不如說是我已經有先入為主的「感覺」。

至於是不是真的輕軟溫柔,我已不敢確定。真是一個詭異的世界啊。

「城隍爺,我將大人帶來了。」土地大姐對著坐在房間裡面的中年男子說道。

「大人您好,我在此等候多時了。」那個儀表威嚴的中年男子站起來向我做個揖。

所以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在上面世界裡普普通通的我,居然會在這裡到處被叫大人。

「嗯,你好,我叫林靈軍,以後城隍爺叫我靈軍就好了。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太彆扭了。」我說道。

真的是很彆扭,雖然知道那是尊敬的稱呼,但是實在不太習慣。

「沒問題,靈軍大人。」城隍爺豪氣的一口答應。

「……」

「靈軍大人,我們等會就會去拜訪那個一統教的教尊,雖說我們有這麼多人,但是還是不可輕敵。」城隍爺說道。

「這麼多人?」我疑惑的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這句話改成「這麼多神」其實挺怪的。

「哈哈,其實我們本來都是人啊,只是有積公德或是修行,在死後靈體所擁有的能量足夠讓我們繼續幫助人。我是竹塹的第三任城隍,前面兩個修成正果,進到更無為自在的靈界去了。」城隍爺似乎知道我的心聲和疑惑。

「現在先不忙解說靈界的事情,我們走吧。」城隍爺和眾土地魚貫走出房間,而我就跟在那個愛看電視的土地大姐身後。感覺很茫然,就像一個小學生突然被送進大學一樣。我根本沒有他們所謂的靈力,但是卻被捧的似乎是靈力第一的樣子,心理真的相當彆扭。

「大人,您不用太害怕啦,我剛剛擔任土地這個職務的時候,整整五年都不知道狀況,有信眾來問我問題的時候,我就好像在玩猜謎遊戲,硬著頭皮隨便說答案。」那個土地大姐笑著吐了吐舌頭。

哇哩!等會辦完事情以後一定要問清楚,現在新竹市裡面有哪一家廟的神是新上任的,以免以後去問神,問到斜線滿臉,冷汗一堆。

走在道路上,我左顧右盼的想要認清楚這裡是哪哩,但是陌生的街道和景色,讓我有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感受。

我也不知道怎麼進屋的,居然就他X的進到了這陰森森的房間裡面了。城隍爺和所有的土地臉上都是慎重的神色,注視著眼前這個詭異的生物。

眼前的景象,讓我倒抽一口涼氣。一團軟軟圓圓的麻糬躺在那裡,我還以為教尊長的跟我們一樣,最多是頭頂多了兩根角。沒想到居然是一團黏黏的噁心麻糬。

「要怎麼跟這團麻糬講話?」我低聲問那個土地大姐。

「要小心一點,血魔吸收能量和物質的能力很強,盡量不要太靠近。」

「血魔?」我搔了搔頭。

「原來是城隍爺來拜訪我這個老頭子啊。」內室走出一個仙風道骨的老先生,笑容可掬的說道。

「嗯,原來這個才是教尊,旁邊那團麻糬是血魔。」我終於弄懂了一點。

麻糬的上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開孔,就好像瓊儀身上那些可怕的嘴巴一樣。

「你這樣利用邪教在人間殘害無辜,吸收別人的肉身和能量,這一定會遭到天譴的,希望你趕緊收手吧。」城隍爺說道。

「第十次。」那個老先生冷冷的說道。

「哼。」城隍爺也是冷哼一聲。

「好深奧的對話。」我低聲說道。

「這是我們第十次來了。」土地大姐低聲說道。

「這……以前你們也來過,最後都無功而返,那這次還能有什麼期待嗎?」

「那當然,這次多加了大人您啊。」土地大姐不知道為何,對我的信心之高,遠遠超過十七個土地外加全台灣位階最高的城隍爺。

「城隍爺,我看你還是算了,本教尊沒興趣跟神打鬧,要不然你們恐怕很難全身而退吧。」那個老先生說老也還好,看起來大約六十左右,不過這個世界的年紀應該不能用看的。像土地大姐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

「你上任修行到現在不過一百一十年,你後面一堆小土地公加起來也沒有你一半厲害,不用我出馬就可以把你們轟出去了。我們現在是處在平衡狀態,誰都不要管誰,請便吧。」那個教尊頭也不擡的說道。

「教尊大人,拜託你放過我吧。」周作賓哭喪著臉跪下求道。

「你是誰啊?」

「我叫周作賓,前些日子有參加一統教的聚會想要修練神通,但是不知道怎麼了,身上便多了血魔印,現在我生命已經被血魔印吞噬,靈魂又被封住,讓我無法超生,請教尊高擡貴手,放過我吧。」周作賓苦著臉哀求道。

「哈哈哈,我最喜歡人家求我了。但是我不會答應你的,你自己立誓永不脫教,永遠服從我,一旦反悔,血魔印便會在你身上發揮作用,吸取你的生命精華和能量。我可沒有逼你進到我門來,但是一旦進我門來,就要終生追隨。」教尊越說越嚴厲,似乎是在教訓周作賓這個一統教的叛賊。

「看來瓊儀也發了那個永遠追隨的白癡誓言。」我心理暗暗覺得奇怪,這樣白癡的誓言,真的有人會照念?

「我拜託教尊,現在這樣魂魄不全,飄蕩無依好痛苦喔。」周作賓說道。

「我告訴你一個解決的辦法。跳進血魔的嘴巴裡面,你現在的魂魄都被吸收掉,連意識都沒有了,當然就不會有痛苦和超生的問題了。」教尊嘿嘿冷笑道。

那團麻糬也在這個時候打了個大呵欠似的,張大了嘴巴,噗的吐了很多「口」氣。

「你何必欺人太甚。」城隍爺握緊拳頭說道。

「力量!你有力量再來跟我說吧。」教尊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似乎沒發揮什麼作用啊?」我心中充滿疑惑。

「教尊已經走了。」土地大姐說道。

「那快點進行我們的計畫吧。」本來一臉憤慨的城隍爺突然變成一副賊樣。似乎要進行什麼特別的計畫。

「大人,拜託你了。」城隍爺和眾土地將我簇擁的血魔旁邊。而周作賓還在那邊失魂落魄的靠麽著。

「拜託我?」我突然想到佛祖歌肉餵鷹的故事,這幾個渾蛋,該不會是想要拱我上刑台吧?喂,好歹我也是大人,尊重我一下吧。

我一邊剎車,一邊被推往前。實際上來說,我根本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怎麼「剎車」。

「大人,你伸出手碰碰看血魔。」城隍爺跟我一起蹲在血魔旁邊,他輕鬆的口氣,讓我差點誤以為眼前這團麻糬是我家隔壁的小黑。

「別鬧了。」我實在不想碰這個怪物,更何況,瓊儀她們還沒碰就這麼慘,我親自去碰到本體,那還得了。雖然是城隍爺,我想有必要的時候,暴力也是一種美德。

「大人,你試試看,我猜它會怕您呢。」城隍爺目光閃閃,露出有如小鹿斑比的清純眼神。

「不要。」我可不是呆子。

我趕緊站起,城隍爺也跟著我站起。

沒想到兩人蹲得太近,站起來居然狠狠的互撞了一下。我想,他一定是故意的,我會記得你的,如果有機會見到玉皇大帝,我會狠狠的參你十七、八本,讓你去守臭水溝。

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我腦袋裡面各種問候人的話紛紛出籠。

但是我還是跌坐在血魔軟軟的身體上。

我根本沒時間去分析,靈體跟靈體對撞為何跟質點對撞一樣,都是朝反方向分開。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我的「身體」牢牢吸住,我可以感到血魔身上所有的嘴巴,都在狂吸猛啜著我的靈魂。

「OOO,你XXX……」我想,為了避免大家尷尬,就消音吧。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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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7 21:39:20

第六章 —— 塵埃落定

我跌坐在這團奇異的麻糬上面。城隍爺和土地大姐也大驚失色,趕緊拉住我的手,想要把我拉起來。

看來,城隍爺真的不是故意的。

當然,我並不排除他們現在仍然在演戲,大概怕一旦我脫身以後,會對他們懷恨在心。

「大人的腳!」土地大姐驚呼著說道。

我的腳正一點一點的溶化當中,相當可怕和詭異。那個血魔似乎正在吞噬我的靈魂。這樣的心情,不是用文字或是說一說便可以體會的。如果真要那什麼來比喻,那恐怕就是「死亡」吧。不會痛不會癢,但卻相當令人恐慌。

「救命啊!快救我。」我一生之中幾乎沒有像這次一樣這麼驚慌失措。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溶化,逐漸消失在血魔身上眾多詭異的裂孔中。

這時候周作賓也不再失魂落魄了。一堆神和一隻鬼圍在我身邊,試圖將我拉出來,但是我根本不覺得他們能給我什麼幫助,我只覺得被拉得好大力,大力到我的屁股都快跟上半身分離了。

那個血魔的吸力大到似乎要把我的整個靈體瞬間吸入絞碎一般。城隍爺滿臉凝重惶恐的神色,不斷念著我聽不太懂的咒語,雙手放出一道又一道的電擊。但是,那個血魔就是一副「關我屁事」的樣子,他放他的電,我吸我的靈魂。

「哈哈哈,怎麼啦,還帶個遊魂來作試驗品?你們被血魔整得不夠慘啊?」不知道何時,那個教尊又站在我的面前,冷冷的看著城隍爺。

城隍爺還是神色凝重的放電。而眾土地也跟著念起奇怪的咒語,有的持咒對著我念,有的則是將手貼在血魔身上,拼命放出各種奇怪的東西。

叫這些作「東西」,實在也不大對,因為我現在很少看到什麼「東西」。除了城隍爺的電和土地大姐的火,讓我相當具體的體會到他們正在救我。其他土地則是搞得我身上左邊熱,右邊冷,頭頂麻麻,胸口漲漲

我猜他們是在利用「能量變化」來攻擊那個麻糬吧。不過很可惜的是,我的身體現在只剩下胸口以上了,土地和城隍爺如果是人的話,現在應該也是「汗流浹背」吧。

「他到底是誰?你們要這樣不顧一切的救他!」教尊老頭厲聲問道。我心中相當疑惑,血魔看起來是教尊這個死老頭養的寵物。既然寵物都這麼厲害了,那主人豈不是更強上百倍?他為何始終不出手攻擊,只在旁邊冷眼對待?

「快救我啦,只剩下一顆頭了。嗚嗚,我不想死啦!」想到老媽和老爸,我心裡一陣陣的酸楚。好像再看到她們喔,雖然老媽一天到晚罵我,老爸一天到晚加班。但是,我還是好想要再看她們一眼。我根本不想死啊。

「哼,你們不回答又怎麼樣?不管是多大來頭,現在都被血魔吞噬無蹤了。你們幾個真是太過分,我不犯你們,你們卻一天到晚來挑釁我。」教尊冷笑著說道。

「嗚,大人。」土地大姐跪下來,流下了晶瑩的眼淚,我則是在漸漸被吞沒的恐懼中消失無蹤。

「你現在不來對付我們,還不是因為怕把我們解決了會驚動靈力更強大的神祇。說得很好聽,但是像你這種害人無數的邪靈,我只恨自己沒能力消滅。」城隍爺恨恨的說道。

「哼,憑你的資質,就算跟我同時修練,也別想有我的一半。更何況我已經修練將近五百年。今天你們鬧得夠了,看在這個不知所謂的靈體已經被血魔吞噬的份上。就讓你們全身而退。滾吧。」教尊大聲喝道。

如果一個活人,完全被絞碎吸收,代表著這個人只剩下靈魂。那如果被絞碎吸收的是靈魂,這個人還剩下些什麼呢?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相當明顯,現在我還在思考,也還有感覺。

一陣陣的冷雨澆在頭頂,傲立山丘上,俯視著前方遼闊不盡的平原。我拿著長刀的右手直直的平伸著,大聲喝斥道:「太慢了,一群沒用的傢夥。趕不上疾風的戰士,就不會在這裡建功,所以也不需要再等待了。猴子,你說這場戰役誰會勝利?」

「當然是大將!」一個眼睛漆黑靈活的青年牽著我的馬,熱切的站在前面。

「我們這裡只有兩百人。對方可是統帥四萬大軍將要踩平我國的源氏後裔,稱霸東海的大名,今川義元。我們能勝嗎?」我在風雨雷電中高聲呼喊,情緒冷靜卻又異常興奮。

說真的,實在不知道為何在被血魔吞噬之後的自己會變成這樣,看來已經「起笑」了。但是現在的我就像一個老練的演員一般,完全融入在激昂亢奮的對答之中,似乎自己便是這個夢中常出現的帥男,織田信長。

「可以!」眼前這個形貌如侯的青年大聲說道。

「今川義元不過是個被現有知識所限制住的平凡人,而大將則是縱橫於天地間的修羅惡鬼。就算只有兩百人,也可以輕易取得今川義元的項上首級。」

好傢夥,風大雨大都比不過你的嘴大。兩百對四萬,這樣還能勝,那你這隻猴子大概就能當皇帝了。

「好!那還等什麼!風雨為我助威,讓我們如雷電一般直接刺穿這支無道大軍的心臟,拿取今川義元的首級。」我高聲大喊,聲音蓋過狂雷暴雨,猶如地獄使者降臨大地。

我現在彷彿人格分裂一般,心裡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叫林靈軍,但是卻不由自主的跟著眼前的一切,說著我完全沒法預期的台詞。真的像極了在拍電影,一個知道自己真實身分的人,嘗試忘掉自己的原本,用力體會著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經歷。

「拿取今川義元的首級。」那個如猿猴般的年輕人高聲大喊,我身後的一群戰士也扯開喉嚨齊聲高叫。他們的眼神有如寧靜河川裡面的深邃漩渦,準備在一瞬間把敵人吞噬毀滅。

大才豪氣,籠蓋當世。

這是我對親身經歷的這一場,似夢實真的戰爭和主角的評語。我似乎可以感到這個織田信長的思考和人生漸漸的流進我的腦袋,雖然不是佔據了我的意識,但是卻好像一個未曾經歷過的人生無端的被送進腦袋裡面。

又或許像個失憶的人,突然被醫治好一般。

我高聲大喊,縱馬便往陡峭的斜坡衝了下去,大雨不停的打在長刀上,兩百多個死神,劃開大雨和雷電,也劃開敵人的心膽。

我似乎有點明白這一切,這場戰役的勝敗早就注定,而現在只是重新撿拾塵封的記憶。



剛剛還是大得張不開眼睛的大雨,現在卻換成了熱得睜不開眼的大火。

「大將,您快從後門的小路離開,由我來負責殿後。」一個年紀只有十六、七歲的美少年說道。

「不,那個光頭的謀反我早就預料到,但卻刻意忘卻,這是我的過錯。現在該是為自己的錯誤負上責任的時候。」我嚴肅的說道。

「大人,請快走吧。天下需要您啊,就在這個快要一統亂世的時候,您的性命比千萬的鑽石珠寶還要珍貴啊。」那個少年和一個中年人跪在我的面前哭泣道。

「不,猴子和三河的家康都可以繼承我的遺志,為天下帶來長時間的和平。我已經四十九歲,但卻像年輕的時候一樣充滿鬥志,不會逃避,今天是我人生的最後一戰。」說罷,我手持著一把長刀大步邁入遠處的人群當中。

一連串的殺戮幾乎讓我的眼睛都是血紅的影子。身後傳來許多親衛士兵的悲鳴,我卻一無所動,見人就砍,就像破浪的快艇一樣滑到了敵陣的後端。

「死了沒,大將死了沒。」一個焦急的聲音問道。

「光頭,我沒死,你很難過嗎?」我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滿頭大汗的男子,身後大聲鑒戰的喧嘩聲漸漸停止。

「這……」

「你以為殺了我就可以稱霸全日本嗎?未免太天真啦,光頭。你的精明能幹比得過猴子嗎?你的堅強忍耐勝得過家康嗎?你所勝的只是在這亂世當中多讀了幾年的書,這反而是你一生的失敗啊。」我拖著長刀大踏步的往前逼近,長刀上一滴一滴的鮮血,滴答、滴答的滴在黑夜火光中的大街上。

「大人!」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後面叫住我。

「我……不要……跟大人您分……分……開。」我轉身一看,一個姿容絕世的女子站在敵陣當中,長長的隊伍被她的叫喊和我的回頭整齊的切割出一條道路。她手中也拿著滿是鮮血的長刀,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阿濃!」我失聲大叫,因為這女子身後插著兩柄長刀和一枝硬箭。

「大人!如果可以,來生要記得我。」阿濃走了兩步,整個人跪在地上,手中長刀鏘的一聲插入大街上的硬石板地。

「阿濃!」我忍不住哭了出來,就好像失去了畢生的愛戀和意義,雖然我知道,這是織田信長的老婆,不是我林靈軍的老婆。但是就好像一個入戲極深的演員,常常會分不清自己是誰一樣,好深的悲傷捲進我的心中,似乎把靈魂完全吸乾。

「啊!」一陣劇痛從背心傳來。我並不回頭,但是卻知道已經中了那個死光頭的暗算,他這個膽小鬼,必定是在遠處的馬背上放冷箭。

「光頭,你的命我不會要,就讓天下人去收拾你這個無義之徒吧!」我頭也不回,冷冷的抱起氣息斷絕的阿濃,朝著來時之路而去。

「大人!」杵在街道中,猶如長龍的敵陣裡面,不知道是誰突然喊出了這句話,一聲長槍落地,一個人直挺挺的跪了下來大聲哭喊道。一聲聲的呼喊猶如波浪一般紛紛響起,剎那間,街道上跪滿了人,槍和刀拋棄了一地。

「天下的和平本來在不久之後就會到來!可惜啊!你們今天的作為,將讓亂世又要僵持一段時間,希望猴子能夠振作起來,好好收拾殘局。」我仰望著被火光染映成血紅的漆黑長空,嘆了一口氣。

整個街道跪滿了哭泣的戰士,我毫無留戀的抱著手中的絕世美女往沖天大火中走去。













「大人的不幸,我得負起責任。若不是我妄想以大人的靈力來制服血魔,大人也不致遇害。我今天決定與大人共進退。妖邪之徒接招吧。」城隍爺大聲喝道,祭起手印咒語便往教尊攻去。城隍爺大概是意料不到我會瞬間被吞沒,對於自己讓一個尚未覺醒的神從此消失無蹤,也只能用拼命攻擊來化解自己的尷尬。

「什麼大人?」教尊冷漠的臉上出現的疑惑的表情。

「這個靈體的靈能少得可憐,血魔都把他吸收了,我卻一點都沒感到自己的靈力有何增加。」教尊在沒有持咒和結手印的情況下,一手便擋住城隍爺放出來的電光,兩人的高下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天醫大人會這樣就被血魔吸收了嗎?」土地大姐擦了一下眼淚,滿臉不解的問道。

「天醫?什麼狗屁天醫,一點靈能也沒有。」教尊不屑的說道。

「我不相信天醫大人會這樣就被吸收了。」一個白髮的土地公說道。

「哈哈哈!你們這群神是瘋了嗎?這傢夥真是天醫,血魔和我早就被他消滅了,還需要你們救他?」那個教尊似乎很得意血魔把我吸收掉了,輕描淡寫的抵擋城隍和眾土地的攻擊,一邊哈哈大笑。

聽著這笑聲,驀然有一股熟悉之極的感覺湧上心頭,淡淡的說道:「原來是你啊!」

我突然發覺一件事情,被血魔吸收的我,一點都沒有「消失」的感覺。不但意識相當清楚,更有一股蠢蠢欲動的爆發力,慢慢的在我的靈魂中累積著。

不知道是我被血魔吞噬了,還是血魔被我吸收了?照剛剛情況看來,是我被血魔吞進肚子裡去,但是不知道為何,失去意識和能量,完全消失在各種可能空間裡的,並不是我,而是那一團滿臉凹洞的麻糬。

「是誰!」教尊聽到我的聲音,就像看到鬼一樣。雖然,他現在比鬼還可怕。

「光頭,我們好久不見啊!」我慢慢的站起身來,冷冷的瞪視著這個令城隍等眾神生畏的教尊,不知道何時,我又卸下了織田信長的身份成為林靈軍。但是與以往不同的是,織田信長這個人不再只是夢裡面的角色,而是與林靈軍同時存在,另一個真實的我。

我現在有種強烈的肯定,織田信長,或許便是我的前世吧。因為面對眼前的教尊,有著異常熟悉的厭惡感,整個身體充滿著將要爆發的憤怒,猶如長箭在弦,一觸即發。這個教尊便是在本能寺背叛織田信長的大光頭吧!

「大……大……大將!」教尊因為過度的驚恐,講話結結巴巴的。

「沒想到『本能寺』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啊!」我慢慢的將右手舉起,手心中緩緩的閃現出一把妖異的長刀。

「我將『村正』給了家康,但是數百年來,村正之魂始終與我同在。你將是第一個喪生在名刀村正的魂魄下的惡靈。」我眼神銳利如刀的踏步上前,有如五百年前在本能寺的大火之中,冷冷的拋下敵人走向死亡。

「大……將……饒了……饒了我吧。」

「大……將……你毀了……毀了血魔,我也無法再用血魔印吸收常人和靈體的能量,請您一定要饒了我。求求您。」教尊跪在地上顆頭如搗蒜。畢竟,他這一死便形神俱滅,連永世不得超生都無法辦到了。

「死吧!」長刀揮出,帶出一片銀光。

「啊!」教尊長聲慘叫,但也不輕易放棄掙扎。他祭起手印,結成血紅的薄霧,稍微擋住刀光帶來的傷害。當紅霧散去以後,教尊已經不知去向。

「哼!貪生怕死和欺善怕惡,一向是你的記號。」我不屑的冷哼道。

「嗯,好累!」強敵已退,我手中的長刀不知道何時也跟著消失無蹤,整個體內空蕩蕩的,好想要倒下來睡一大覺。

「大人,真是對不起,讓您涉險。」城隍爺和眾土地跪了一地。

「別跪了,沒死就好,我也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可以先回去休息嗎?等精神好點再說吧。」我的腦袋昏昏沈沈的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

「好!駱楓妳帶大人回去吧,我們下次再跟大人好好賠罪。」城隍爺和其他土地向我作揖道別。土地大姐則挽著我的手,將我帶回到肉體裡面。

在失去意識前,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去查查日本的歷史,看看織田信長到底是何許人物;也順便查一查那個在本能寺背叛我的光頭,叫做什麼。當然,最重要的是要知道那個夢裡面只能感覺美麗,卻一直看不清面貌的妻子,我想多了解她一點。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只見老媽靠著椅子在打瞌睡。老媽旁邊有一張躺椅,瓊儀蓋著薄被在躺椅上睡著了。好一幅寧靜安祥的畫面。

「咳、咳。」我記得小說中的主角重傷醒來以後都是這樣乾咳兩聲,這時候在旁邊照顧的美女或侍從就會一骨碌的爬起,緊張的問道:「還好嗎?不是叫你不要亂動!」

「咳、咳、咳……咳、咳、咳」嗯,沒人理我。

我自己爬起來坐在病床旁邊,搖了搖腦袋。小說果然是用來騙人的。不過也可能我根本不是任何一部小說的主角,所以,以後我一定要寫一部小說,讓自己當主角。

「你醒啦!」老爸推開病房門,手上拿著熱騰騰的湯,這個畫面實在太溫馨啦,我的肚子正好餓得亂七八糟的。

回到了現實的世界,什麼土地大姐、城隍爺和血魔的都離我遠去。不過我知道,自己經歷的那一切絕對不是幻象,因為瓊儀身上的裂孔不見了,只留下相當深長的兩個傷疤。

「喝湯吧。」爸爸舀了兩碗湯,卻不是端給手已經伸到一半的我,轉身遞給睡眼惺忪的瓊儀和老媽。

「哇哩,這……這樣的畫面一點都不溫馨。」我嘟起嘴巴表答嚴正且無言的抗議。

「這裡的粥給你吃。已經昏迷了一整天,肚子應該很餓吧。」爸爸從另一個塑膠袋裡面拿出一大碗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這種香氣直撲腦袋,帶動口水無意識流下嘴角的感覺真好。

瓊儀喝了幾口湯,放下碗走到我身前,低聲對我說道:「謝謝你。」

「嗯,不用太客氣啦。其實我也沒做什麼特別的努力。」我對著瘦肉粥吹了又吹,試圖迴避瓊儀的眼神,因為對這樣的狀況我實在沒有任何處理的經驗。

「靈軍醒了呀。」病房門又開了起來,歐弟和洛基走了進來。

「真是嚇死我了,吃蛋餅吃到一半居然昏倒,你這次真的要好好檢查一下身體才行。」歐弟說道。

「是啊。」我漫不經心的應道,畢竟能作過的檢查都已經作過了,更何況土地也說過了,現在身體的異常是覺醒的開始。雖然那些土地和城隍爺看起來對很多事情都跟我一樣懵懂,但我還是選擇相信。

「我已經請了半天的假,現在趕回公司還可以上下午的班。」爸爸看了看手錶說道。

「騎車騎慢一點。」老媽說道。

「爸,再見。」

這就是我們一家相處的模式。老爸始終像個不停轉動的陀螺。工作,填滿了他人生的一切,老媽則是在後面默默支持他。

老爸離開以後,醫生也進來巡房和做例行性的問診。瓊儀和洛基則是一直站在我身旁。

「林小弟,你現在還有什麼不舒服嗎?」醫生問道。

「嗯,就是覺得人很虛弱,常常會呼吸不過來或是頭暈吧。」我說道。

「我看過你兩三個月前做的檢查報告,你沒什麼特別的問題啊!」醫生拿著我的病歷表說道。

「嗯。」我並不回答,因為這樣的對白我聽過很多次了。

「你現在高中對吧?」醫生露出高瞻遠囑的表情。

「是啊。」我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問,雖然他會覺得自己很神,但是他這樣的問話我已經聽過好幾遍,說穿了,他的自以為是跟其他醫生沒有兩樣。

「你一定是很容易緊張對吧?」醫生繼續他自以為高明的發問。

「不是。」我冷冷的回答,相信醫生現在的心裡一定有點小挫折和失落。

「你晚上很難入睡對吧?你同學說你前天晚上沒睡覺,所以早上才會吃蛋餅吃到昏倒。」醫生又興奮了起來,瞟了歐弟一眼。

「不會啊,我倒在床上十分鐘就睡著了。」我繼續冷淡的回應。通常醫生聽到我這樣的回答,會有兩種反應。第一種是完全不相信的回瞪我一眼就不說話了,另外一種就會像這個醫生一樣,完全忽略問診得到的資訊,繼續做一樣的結論。

「小弟,你這個是不懂調適壓力,所以才會失眠或是常常喘不過氣和頭暈。高中生壓力雖然很大,但是哪裡有當醫生來得大呀!呵呵呵。」他的傻笑我也聽很多醫生表演過了,不過有的醫生是冷笑。不管如何,他們必須用笑來解決看不出病人問題所在的尷尬。

「我開一些放鬆精神的藥給你帶回去,你會比較好睡覺。」一生笑道。

「我不會睡不著。」我說道。

「嗯,好啦,我下午再過來看一看,你大概晚上就可以辦出院了。」醫生的耳朵大概是特製的,就像個濾波器一樣,把不想聽的訊息全都洗乾淨。

「我走啦,放開心胸,不要讓你媽媽擔心啊!」醫生以為他這樣說,會在沈默的氣氛裡,至少爭取到我媽的認同。

「阿唷!」醫生回身離去的時候,被椅子絆了一跤。那張椅子正是老媽用腳挪過去的。

「小心一點啊。」老媽淡淡的說道。

我可以了解老媽的心情,因為我和她都是帶有家族遺傳的心臟問題,外婆的祖父四十多歲就「無疾而終」,外婆前幾年也是常常會突然之間就倒地不醒,要人家幫她做心臟按摩,而老媽和阿姨從小就飽受莫名其妙的心絞痛和貧血的困擾。

醫學在這個時代成為一個顯學,醫生也成為不容病人挑戰的權威。

這並不是醫學的錯誤,也不是病人的錯誤,疾病是上天給予自然和生物維持平衡的方法,如果每個人、每隻動物都是健康寶寶,都是毫無缺陷的強者,戰爭必定會充滿這個世間,因為一山不能容二虎。

醫生離去以後,老媽抽空回家辦事和煮飯,洛基和歐弟兩人待了一個多小時,也都離開了,只剩下瓊儀和我兩人尷尬的在病房裡面對望著。

「……妳現在手臂上的傷口還會痛嗎?」我試圖打破僵局。

「本來不會痛,昨天你在昏迷的時候,那個裂孔突然痛得要死,但是本來黑漆漆的孔居然逐漸結痂長出肉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幫助我脫離危險。」瓊儀笑著說道。

「其實也還好,我自己是不太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總覺得一切都很茫然。」我說道。

我剛剛大略簡述了一下自己靈魂出竅以後的遭遇,但是省略了關於織田信長的部分,因為我想等到自己很了解之後,再決定是否要跟洛基他們說起我前輩子可能是日本人這回事。

說實在,身為優秀的中華民族,一時之間真的很難接受自己上輩子是個外國人。但也好險我的上輩子不是什麼赤兔馬或是嘯天犬一類非人的歷史著名生物。

「妳不用回家嗎?這樣妳爸媽不會擔心啊?」我問道。不知道為何,總覺得跟瓊儀單獨相處會有一種壓力倍增的感覺,大概是已經先入為主的認為她可能喜歡我吧。

「現在才早上十點,更何況我在台灣也沒有書念。」瓊儀一點都沒有察覺我心裡的壓力,笑著對我說道。

「這樣啊,對了,你在國外唸音樂為什麼會跟那個一統教扯上關係啊?」我問道。

「我有個同學叫金艾倫,他說只要透過修練,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前世今生和因果輪迴,我們一些從台灣去的學生對這些都很好奇,所以就跟他一起去參加聚會。剛開始都還可以,大家說說笑話和故事,可是我們一提到修練的事情,那裡的師兄師姐都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欲言又止,似乎有天大的難題一樣。」瓊儀說道。

「嗯,欲擒故縱,這招好,妳們一直想要知道內幕,於是就跟師兄師姐展開拉鋸戰,師兄師姐在「不得已」之下才介紹妳們進入修練的法門,而法門的開頭便是要發那個很蠢的誓言。」我說道。

「是啊,當初要發那個誓前也感覺怪怪的,但是我們自己硬逼著師兄師姐帶我們進入法門,所以就想這應該不會有問題吧,否則他們應該是要逼著我們加入法門才是,何必推拒。」瓊儀說道。

「這我要好好學起來!以後說不定用得到。」我開玩笑道。

「你學起來做什麼?真的有靈力,還怕人家不相信你啊?」瓊儀問道。

「這招用來追女朋友也很好用啊。」我隨口笑道,但是馬上發覺禍從口出。因為我看道瓊儀臉上的紅暈。

她該不會以為我在暗示什麼吧!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7 21:39:46

第七章 —-– 佛光計畫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的體力仍然在繼續跌停。瓊儀和我的交集也沒了,她是在國外學音樂的大小姐,而我是小俗仔。歐弟還是修車店學徒,狗腿繼續在木屑紛飛的工廠過他的人生。

如果硬要說有些不同,大概就是我偶爾會在讀書讀不下的時候,學西遊記的齊天大聖踩踩地板,呼喚可愛的土地大姐出來,陪我散散步聊聊天。

我現在能夠看到的靈體增加了一點,但還是相當稀少,除了土地大姐和周作賓之外,有時候會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兩個正飄在陸橋上的靈體。

「我為什麼會這麼虛弱啊?」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問過幾次了。

「我不知道耶。」這樣的回答,土地大姐也不知道回答幾次了。

「我想這是一個磨練吧,要你體會痛苦堅定救世的意志。畢竟你是天醫轉世嘛!」這時候周作賓就會在一邊幫腔。

「你不是說要去投胎嗎?怎麼到現在還杵在這裡啊?」土地大姐問道。

「唉,再過一陣子吧。」周作賓的嘆息聲我們都能夠了解。這一陣子我也常跟著他一起飄回他家。

每次周作賓回到家以後,就會忘掉我是「天醫大人」的身分,東看西看東摸西摸的,完全不理會我的存在。他最常做的動作就是坐在椅子上跟老婆一起看電視,他老婆坐在沙發上抱著小狗枕頭,盯著電視看,他就坐在旁邊輕輕的摟著她。

雖然她再也感覺不到那股溫暖,但是眼淚總會在看了一段時間的電視後,從臉頰上悄悄滴下。周作賓這時候會輕輕的用他的手想要擦乾那些眼淚。每一次眼淚從他手指尖端蠻橫的滑過去後,我似乎也看到他的眼角溢滿淚水。

三十九歲,結婚不到七年。在兩個月之前,他還是十大傑出青年的得獎人和年營收三十七億的中型公司的董事長,現在,卻只是一個無法幫老婆擦眼淚的孤魂野鬼。如果說我現在遭遇的橫逆是為了將來能夠更加堅持救世之路,那上天為何要讓周作賓在一瞬間失去所有,包括生命。

「又要勞煩你們陪我散步。」我走了不到三十分鐘已感到頗為吃力,但是據研究走路對心臟最好,所以只得勉力支持下去。

在這一段時間的另一個收穫,便是我終於弄清楚了織田信長是誰。

原來織田信長便是在日本戰國時代幾乎快統一日本的英雄,後來的豐臣秀吉是他的手下,德川家康則是他的附屬諸侯。這令我非常振奮,雖然不能改善我身體不舒服的事實,但卻讓我在痛苦中獲得相當大的希望和愉悅。

「其實我有個想法,我認為你現在身體的虛弱是因為大部分的能量都轉移去刺激松果體,所以才會讓其他器官和血液循環因為能量不足而亂了次序也失去該有的力量。等到松果體發育完整以後,身體應該就會慢慢恢復正常了。」周作賓說道。

「果然不愧是柏克萊的電機生物雙料碩士。」我喃喃自語道。

「那些虛名只對活著的人有用,現在完全加不在我頭上。」周作賓苦笑道。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加速松果體的開發呢?這樣的日子再過一天都會發瘋的,拜託你幫幫我吧。」我向周作賓哀求道。基本上我跟周作賓比起來,除了有個來歷不明的前世之外,他不管是知識還是社會經驗都比我強太多了。

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幾乎都是站在指導者的角色,可以算是我另類的師父吧。除了一般高中的物、數、化課程,我還會請教他比較艱深的生物問題,這些不在高中範圍的問題對於他來說相當簡單,可以想見他應該是個研究型的創業家,利用早一步的技術換取大量的金錢。

「或許練習氣功或是利用某些特殊能量可以讓松果體加速開發吧。」周作賓說道。

「練氣功我能了解,什麼叫做利用某些特殊能量?」我轉頭不解的問道。

「呵呵,在我死前,其實正跟中研院物理所的張為農教授進行一項人體試驗,利用電子儀器測量人體經絡穴位的能量,希望用數據化的科學方式讓中醫的技術可以被世界認同。」周作賓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什麼?那個計畫可以用在我身上嗎?」我問道。

「是啊,利用針灸和人體各種反射區的刺激,可以讓身體的器官和連結器官的神經系統優質化和正常化,這可是中國幾千年的經驗傳承,只是現在西醫當道,所以大家對針灸和這些古老的醫學不再相信。」周作賓臉上的興奮度繼續增加,就好像玩電動打死一個敵人,等級就加一等一樣,他現在是說一句話,臉上的亮度就多一點。

「其實人體上的每個穴位和反射區都會有他對應的區域,如果張教授能針對松果體的反射區和穴位給予電能或是其他特殊能量的刺激,或許松果體的開發就會加快,而且也不需要大量耗用你身上的能量。」周作賓現在已經不再一直稱呼我大人。

相處久了,一直用敬語其實很奇怪,經過兩個星期的相處,土地大姐和周作賓都成了我的朋友。

基於朋友一視同仁的原則,我也幫他們取個好叫的名字。因為土地大姐叫駱楓,所以我就叫她小楓,至於周作賓,我本來提議要不要跟『星星知我心』裡面的超紅小明星彬彬看齊,取個小賓賓之類的花名,但是看他一臉震驚和想要再死一次的堅決態度,我只好叫他做老周。

人嘛,名字乃身外之物,只要響亮好記就好啦,是吧!

不過這樣有個後遺症,每次小楓都會跟我抱怨,歐弟和洛基他們去她的土地廟裡面拜拜時,都不按照規矩來。

一般信徒會說:「我是信徒XXX,今天向土地公您求某某事。」

如果更恭敬的還會在土地公之後加個大人之類的敬語,不過洛基等人就不是了。

「小楓你好,我是洛基,我爸爸他最近諸事不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請妳告訴靈軍,讓他跟我說一下。我聽說小楓是個大美女,希望妳能幫我一個忙,謝謝。」

「小楓你好,我是歐弟,希望妳能看在靈軍的面子上多多照顧,讓我在兄弟面前可以威風一點。」

當小楓嘟著嘴跟我投訴的時候,我也只能笑著安慰她。

「洛基就算了,你那個白癡朋友歐弟,幹嘛跑到別間土地廟叫我照顧他?我照顧什麼啊?一次拆兩個土地的台,真是欠揍。」嗯,難怪最近歐弟走在路上被車撞,在家裡吃魚圓又被噎到送醫,真是禍從口出啊。

人真的要長好眼睛,不能太白目。

「嗯,怎麼感覺老周你比小楓這個土地公知道的還多啊?」我搔了搔頭問道。

「嗯……我…其實只是剛好有參與過這個人體探索的計畫啦。好了啦,別氣餒了。」周作賓拍了拍躲在陰暗牆腳哭泣的土地大姐。

我跟老周又說了許多好話,才讓土地大姐釋懷微笑。

不知不覺當中,我已經走過空軍醫院,離家裡已經蠻遠了。

「那不是你的小女朋友嗎?」小楓指著前面的一團小黑點,神畢竟是神,眼力跟我這個凡人身軀就是不一樣,這真的是無可假借的。她為了證明不是在唬爛,便催促我往黑點那裡走去。

「『瓊儀,星期天要不要出去玩,慶祝一下妳回到台灣讀書。』那個叫志成的向瓊儀一直獻殷勤,看來就是居心不良。」小楓說道。

我們尚未走近,小楓就已經做起實況轉播。轉播完還不忘加一點自己的評語。

「『嗯,沒什麼好慶祝的啦!志成哥不需要麻煩了。』說得好啊,不愧是天醫大人的女朋友。」小楓興奮的拍手。

「她好像不是我女朋友吧?」我淩空踢了小楓一腳。

當然踢不到,因為我現在沒睡著,不是靈魂出竅。

「『筱星妳說呢?』那個志成居然要用別人來包抄,看來我們要趕緊上前阻止。」小楓握緊拳頭說道。

「小楓,妳還好吧?瞧妳緊張的。」老周大惑不解的說道。

「你們不知道啦,這個志成是標準的花花公子大少爺,仗著家裡有錢和自己有才華,一天到晚去拈花惹草,要是瓊儀不小心被騙了,那天醫大人不是要戴綠帽子了嗎?」小楓說道。

「嗯……戴綠帽?」難怪我家附近的那家土地公廟,香火沒有很興盛,有這樣的土地主持,廟裡香火會興盛,那隔壁的小黑也可能會說人話。

「哈囉。」由於瓊儀她們一群人和我剛好是面對面而走,所以距離拉近得很快。

「靈軍!」瓊儀的笑容馬上加十點,興奮度上升五點,理性下降一百點。

「好久不見啦,怎麼回台灣來讀書啊?」我脫口而出剛剛「聽到」的資訊。

「你知道我回台灣讀書?」瓊儀的喜悅讓我有點不安,這位小姐該不會認為我一直在注意她的動向吧。

其實,我對瓊儀的好感和親切感也在一般女孩之上,但是她跟我完全處在不同的世界裡面,連相處的機會都不多,更何況談進一步的感情呢?

瓊儀的爸爸在我幫她解決掉身上的血魔印之後,包了五十萬的大紅包給我,意思也相當明白:「多謝幫助,這些錢希望能夠償還瓊儀欠下的人情。也希望這些錢能夠切斷妳們之間的聯繫。」

當然,我沒收,老爸老媽也不會要。幫助人與錢是扯不上關係的。

瓊儀的爸爸知道我跟洛基和歐弟等人是莫逆之交,所以很害怕他女兒跟我有瓜葛。在他狹小的世界裡面,歐弟和狗腿是不學無術的混混,而洛基的暴力更令他無法接受。

雖然我覺得很多事情都因為洛基適時的力量才得以好轉。但在這些擅用法律和人際等人類社會化產物的「文明人」眼中,洛基是個還沒進化的危險份子。

瓊儀的媽媽私底下跟我和洛基陪過罪,但是洛基和我都只是笑笑而已,這樣的悲憤從國小到國中,已經經歷過好幾次了,早就麻痺了。

「你就是那個林靈軍嗎?」旁邊一個長相普通、身高普通、身材普通、一切都很普通的普通女孩睜大眼睛問道。

「嗯……妳是?」我不知道這個普通女孩幹嘛這麼興奮,好像見到垂死的異形,準備抓去領個幾百萬美金的獎賞一樣。

「我是廖筱星!」我不記得在哪裡招惹過叫廖筱星的女孩子啊?

「她是廖鎮的妹妹啦!」小楓雙手收在胸口對我說道。

「哇哩勒!廖鎮的妹妹?」我脫口驚呼。

「你還記得我啊!」廖筱星說道。

「我哥哥最近還有提起過你耶!說你改變了他的一生,希望有機會能找你聚聚。」找我聚聚?然後把巴拉松加在我的茶杯裡面嗎?

「嗯……這……其實我散步累了,身體不好,正要往回家的路上走呢!」三十六計裡面,為何『走』是排在最後一計,真是太有道理了,無法可想的時後,只好繞跑。



「妳們都認識他啊?他是小流氓,妳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呢?」志成很意外瓊儀她們都認識我,大概是怕自己打賭輸了賴賬的事情在心上人面前被揭穿,所以迫不及待的先下手為強。

「志成哥,你不要亂說,他救了我兩次耶。」瓊儀說道。

「他?弱不禁風的娘娘腔,怎麼救妳?」志成的話相當刺耳,但是我沒太大的感覺,倒是小楓氣得火冒三丈,拼命的在踹志成。我微笑的看著小楓的腳在志成身上穿進穿出。這個土地真是夠了,真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啊,就好像對著電視大罵自己討厭的明星一樣,完全做給自己爽的。

「志成哥你也認識他啊?」廖筱星相當不識相的問道。

「嗯……他是……流氓……他的死黨還把我打傷……」志成不管怎麼說,輸的都是他。因為我們由打架結下樑子,如果他說打贏我們,那麼到底誰才是流氓?如果自己承認打輸了,在心上人面前多沒面子啊?

「筱星,廖大哥怎麼也認識……這個流……人?」志成體會到瓊儀對我的觀感還不錯,所以只得把「流氓」吞回肚子裡面,以免輸了風度。

「呵呵呵……這可是秘密喔,我不敢講。你有膽自己去問我哥吧。」顯然,廖震在他們那一群「好野人家」的小孩子裡,因為年紀較長且成績優異,所以一直是處於有威嚴的狀態。

瓊儀當然知道廖筱星說的事情,因為她以前就是我「橫刀奪愛」的被害者。

「你自己出來散步嗎?怎麼這麼閒情逸致啊?」瓊儀問道。

「讀書讀不下去,所以出來走走。」我苦笑道。

「你大概每天都在這附近走走吧!」志成有點挖苦的說道。

「真的嗎?」瓊儀聽到志成這樣說,臉上有點高興的問道。

「馬的,我該回答什麼?」我看到瓊儀臉上的期待和志成的不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嗯,偶爾啦。」我含糊以應。

「哈。」志成一聲誇張的冷笑。

「唉唷,幹!是誰啊!」志成被一個騎著腳踏車兜風的老阿嬤從屁股後面撞了下去,我看到老阿嬤臉上一臉驚訝的拼命按煞車,也看到抱著肚子在地上笑的打滾的小楓和被小楓命令去讓阿媽「中邪」的老周。

「老太太,妳沒事吧?」瓊儀和筱星嚇了一跳問著有點失神跌坐在路邊的阿嬤。

「沒事,沒事。」老阿嬤吃力的扶著瓊儀的手站了起來。

「老太太,妳……」志成揉著劇痛的腰背,如果不是有女孩子在場,以志成的個性,就算是老弱婦孺應該也是照罵不誤吧。

瓊儀和筱星把老太太的腳踏車牽還給她,看著老太太遠去的背影才鬆了口氣。

「志成哥,你還好嗎?」瓊儀問道。

「還好,還好。」本來有點鬱卒的志成聽到瓊儀的軟語慰問馬上精神百倍,笑逐顏開。

「對了,你不是要回家了嗎?怎麼還站在這邊發呆啊?」志成對我說道。

「嗯,掰掰。」我對瓊儀和筱星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我猜想他們一定會覺得我偊偊獨行,十分悽涼,但事實上,旁邊那兩個不是人的傢夥,正嘰哩呱啦的講著讓志成出糗的事情。我則是跟著他們一起嗤嗤的笑。

雖然我被志成數落時並沒有慍怒,但不表示我不討厭他,這樣的傢夥,只要有機會,是人都想踹他一腳。我好像沒什麼做「神」的大愛和慈悲,管他的,可能是因為還沒覺醒完全吧,等我從冬眠裡面醒來,就會跟耶穌一樣偉大了。

「靈軍,你什麼時候要去找張教授?我想能快一點是最好。」笑完後的老周又恢復了中年男子特有的滄桑憂鬱,嚴肅的說道。

「就這星期日好了。能快點結束這種爛身體是最好。」我嘆了口氣說道。





撘上到台北的火車,看著窗外快快慢慢溜走的景色。不知道在台北迎接我的是什麼樣的情況。洛基坐在我旁邊悠閒的看著剛剛在便利超商買的報紙。小楓盤腿坐在洛基頭頂上發呆,老周則是很文雅的飄在我身邊叫我翻今天的報紙。

「ㄏㄡˋ,你是沒手啊,這樣拿著給你看手也是會酸的耶。」我碎碎唸的抱怨著。

「你可以讓我拿得到報紙,就隨便你囉。」老周搖頭晃腦的看著財經消息,一點都不在意的說道。

難怪有人說外國的月亮特別圓,距離產生的美感總是令人目眩神迷。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老周和小楓已經把對「天醫大人」的尊敬感拋到喜馬拉雅山,現在居然還敢跟我嗆聲!

嗯,不過也沒差啦,這總比天天被叫大人來得自在。



中研院物理所的走廊上,周作賓領著我和洛基走到一間研究室前面停了下來。

「就是這一間,敲門看看。」

扣、扣、扣。

我輕輕的敲了敲門後,便跟洛基站在有點昏暗的走廊上靜靜等待著。

「找哪位?」一個掛著老花眼鏡大約五十左右的男子開門出來,打量著我們說道。

「請問一下,張為農教授在嗎?」我很有禮貌的問道。

「他?他現在不在辦公室裡面。」這個五十多歲的男子皺著眉頭說道。

「他就是張為農那個怪老頭啦。」老周在旁邊冷笑著說道。

「你明明就是張教授,不是嗎?」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啊。」這個怪老頭看來不只是機車,還是砂石車勒。

「那……你剛剛又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老頭剛剛說謊。

「我現在有在辦公室裡面嗎?我明明在走廊上跟兩個來路不明的傢夥說話啊。」怪老頭呵呵笑道。

「ㄜ……是啊!」真是個死老頭,這樣玩我?

「你們找我什麼事?」張教授推了一下老花眼睛看著我和洛基。

「這……」這問題我該怎麼回答?請張教授治療我的身體?

「其實……我們……是那個……那個周作賓先生介紹來的。」我遲疑的說道。

「喔,原來是小賓賓介紹來的呀。」張教授滿意的回答道。

我聽到『小賓賓』三個字,不禁回頭看著臉如死灰,咬牙切齒的老周。原來當時我要幫他取這個綽號,他抵死不從便是因為早已經受到怪老頭的荼毒許久了。

小楓笑到趴在地上,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真是一個奇怪的土地公。

「進來吧,小賓賓是我的得意門生,他介紹來的當然要好好招待一下囉。」張教授笑著把我們迎進他的研究室裡面。

在我們說明完來龍去脈之後,張教授點頭沈吟道:「小賓賓已經死了?這……難怪他有一個多月沒跟我連絡了。可是我該怎麼相信這樣的天方夜譚呢?」

「也對……」我這一段日子經歷過的事情,跟一個神經病平常的碎碎念似乎沒什麼不同。

「如果你們只是想來耍我,又或者你們是神經有問題,那我跟著起舞豈非可笑?」張教授雖然怪,可是做事情一點都不含糊,從談話當中,我們知道他並不排斥相信鬼神之事,但是對於一個陌生小孩跑來說自己是神轉世,需要他幫助之類的話,真的很需要更有力的證據。

「嗯,怎麼辦?我要怎麼讓張教授相信我說的話!」我回頭看周作賓說道。

「很簡單,張教授這一輩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娶到一個比自己漂亮十倍的老婆,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被老婆罰跪。這只有曾經跟他做過研究的學生和好友才知道,你們說給他聽聽看吧。」周作賓得意的笑容,一看便知他是在報復,這個世界真是充滿了爾虞我詐啊!

張教授聽到轉述之後立刻就相信我的話了。

「你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這樣我的書會賣不好的。」張教授壓低聲音說道。

「書?」我不知道張教授在說什麼,但是很敷衍性的答應了一聲。

「如何做個有威嚴的丈夫。」周作賓冷冷的說出書名。

「噗!」我喝到一半的茶噴出來,弄得一地都是。

「嗯,這茶有點燙。」我趕緊說道。

回頭看著又在地上打滾的小楓,我決定今天回去以後就到她的土地廟裡面,把「她」放好。我想,倒在神桌上的形象才適合她。



「咳咳,言歸正傳吧,你說要用反射區和穴道電擊,刺激松果體快速開發,這其實是很冒險的,因為現階段的研究全部是針對一般器官對應的穴道,以及器官在身體上的反射區。跟腦部相關的反射區和穴道,到目前為止都只是空想的階段。」張教授頓了一頓,我跟洛基則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跟小賓賓那時候是有一個構想,叫做『佛光計畫』,那也只是隨口說說,連文字作業都沒有。」

「那是什麼啊?」任何希望我都不想放過。

「……老實說,你不要抱希望比較好。這個計畫是借用光、電和磁的能量來干擾身體,如果幸運的話,或許真的可以達成開發大腦或神經系統的目的,但是如果運氣相當普通,變白癡將是你最好的下場。」張教授淡淡的說道。

「很好,那就試試看吧。」我也淡淡的回應道。

「與其這樣痛苦卻有意識的活著,不如什麼都不知道或死去。照這種衰弱的速度,我很快就要連路都都走不動,飯都吃不下。」

受了這幾個月非人的痛苦,我並沒有想死的念頭,但也不怕死了,因為這樣的痛苦,如非親受,難以想像。



坐火車回來的路上,大家都出奇的安靜,到底什麼是『佛光計畫』?我看大家都在想這個問題吧。據王教授所說,其實醫學治療和健康檢查都是一種對身體的干擾,只是健康檢查是利用極小的干擾去獲取身體的一些資訊。

這些干擾可能只是讓人流點血,對人體本身的傷害相當微小。但是在『佛光計畫』中,是打算利用大量的電或磁來激發我的松果體,如果這些能量不小心過量,又或是刺激錯地方,那後果都是不堪設想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樣冒生命危險的結果,最好的下場就是身體恢復正常,而這樣的或然率真是小過零啊。

但是,我還是請王教授開始思考這個計畫。我只有兩個想法,第一個想法,如果我真的帶有天命,我就看老天怎麼安插那個小於零的「或然輪」讓這個計畫不失敗。不成功看他接下來的天命要交給誰?

第二個就是剛剛說的,與其等到連拿碗的力氣都沒有,倒不如先死掉算了。當然,掛點的機率,絕對比因為一天抽十包煙而得肺癌的機率高上好幾倍。

「不用想太多了,我們就等王教授的通知吧。」我拍了拍洛基的肩膀說道。

「啊!」洛基被我一拍這個人頓了一下,轉過頭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ㄜ……繼續睡吧。不小心拍到的。」我真是太多愁善感了,居然認為洛基正在為『佛光計畫』苦苦的思索,原來是睡著了。

「你們有在想那個佛光計畫嗎?」我轉頭問老周和小楓道,這次可得謹慎一點,以免又出槌。

「是啊,我一直覺得大人冒這個險不太值得。」老周沈吟道。

「可是你自己說王教授的在電子生物醫學這個領域的研究,當世不做第二人想。」我問道。

「是……啊……」周作賓拉長了語句回答之後,便不再說話了。

我靜靜的想著各種可能,但是越想腦袋越混亂,甚至有點想要反胃,只得放開心胸,一任自然了。



從新竹火車站慢慢走回家對現在的我而言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是天生無所謂的我,也不去理會別人的眼光,走一下就坐在路邊休息一下,有時候連檯子或是高起的地方都沒有,就乾脆像台北車站附近的流浪漢一般,席地坐在大馬路邊。

「大人真是男子漢,能屈能伸。」小楓稱讚道。

「不用稱讚我,這是不得已的,誰願意無緣無故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盯來盯去。」我爬起身來繼續走著。

「大人,你想看看『佛光計畫』的藍圖嗎?」周作賓嚴肅的問道。

「喔,原來有藍圖,好啊。」我高興的問道,難怪剛剛周作賓如此嚴肅的考慮著,大概在考慮是否要對我說明他已經私下弄好藍圖。

這藍圖是什麼呢?一個核能電廠還是像小耳朵那樣的巨大電磁波接收器呢?應該除了接收器之外,還要有像電子學的書籍上面說的調頻或是濾波器吧?整個系統組起來的藍圖恐怕已經超過台灣內部的科技力量,說不定還跟美國的NASA有秘密協議。

我越跟周作賓相處越覺得他深不可測,不但知識領域廣泛,而且做起事情來的確有大老闆的深沈味道。

只見周作賓走到路邊的書報攤上,臉色臉青的指著一本看起來像香港漫畫的書叫我看看。

我低頭看了一下封面,上面寫著『龍虎五世』,好像是黃玉郎的漫畫,我擡起頭滿臉問號的看著周作賓。

「你翻一下吧。」周作賓語調相當生硬的說道。

我看了一下這一集的『龍虎五世』,似乎是第一集。主角叫做赤龍和玄虎的兩個傢夥,然後在新的詭異世紀裡面,有個叫做腦域開發的東西,腦域開發越大的人功夫和智慧都越強。這是什麼狗屁理論?管他的,繼續往下看吧。

話說玄虎不知何故,腦域逐漸萎縮,被踢出什麼精英所在地,然後回到落後之地依靠外祖父。結果……外祖父為了挽救他逐漸萎縮……的腦域,就帶他到布…達…拉…宮…接…受…佛…光…普…照。

我現在的臉色肯定比剛剛的老周更加鐵青。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們……那個什麼『佛光計畫』的idea是由這本漫畫來的吧?」我緊緊握著手中的漫畫問道。

「是。」

「幹!你不是柏克萊雙料碩士嗎?碩士看什麼漫畫?還有那個教授,沒事學漫畫上的「佛光普照」,怎麼不去學「萬佛朝宗」?」我對著周作賓大吼道。

「我……我不是……我不是……柏…什麼…來…雙料…什麼鎖死,我新竹……高工……畢…畢業…我……不…會…佛…那個…宗…」我定神一看,只見自己正用捲起來的漫畫指著書報攤的老闆大罵。

周作賓已經不知道飄到何方去了。

「對不起,我發神經啦。再見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緊繞跑。

「沒……沒關係……小姐…慢…慢走。」書攤老闆已經被我給嚇傻了吧,不過如果他看出我是男的,不知道會不會拿起整攤的書報倒在我頭上。

看來『佛光計畫』是沒辦法幫助我的。沮喪的我幾乎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呆呆的坐在市政府前。

「大人,你知道嗎?很多科技的發明都有很蠢的開始。就像飛機的發明,是因為有兩個異想天開的小孩想要飛。「隨身聽」是SONY老闆盛田昭夫在紐約和東京街頭,看到年輕人肩背大型的錄音機,享受著熱門搖滾節奏而得的靈感。」周作賓飄了過來試圖做些開導,希望讓我忘記『佛光計畫』的幼稚來源。

「嗯……」我實在很難忘懷『龍虎五世』的炫麗封面,跟我的悲慘遭遇真是一個明顯的對比啊。

「老實說,我覺得這個計畫如果可以更精密一點,構想本身是絕對可行且合理的。」周作賓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接受這個計畫?」我狐疑道,剛剛他還相當嚴肅的勸誡我考慮再三,怎麼現在又變成贊成了?

「不是要你接受這個計畫,而是我要想辦法讓這個計畫變成可以接受。這可是一個大挑戰,相信只要把所有步驟都考慮完整,這個計畫一定可以成功。」老周興奮的說道。

「真的嗎?」我和小楓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跟張教授不是靠漫畫點子過生活的人,只是有時候漫畫家和小說家天馬行空的創意往往可以給科學研究者一點靈感。」老周笑瞇瞇的表情讓我好過不少。

「靈軍?真巧啊!」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嗯……這麼多人……」我回頭一看,不禁低聲嘀咕。迎面走來一大群人。瓊儀正高興的跟我揮著手,後面還有他哥哥沈冠軍和王志成,更後面居然是廖震和他妹妹。

這真是冤家路窄啊,全都是我不想看見的人。

「耶,是靈軍ㄟ。好久不見了,你還有跟吳洛其和狗腿那些流氓在一起嗎?聽說你身體最近很不好,怎麼會這樣呢?」好熟悉的聲音,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劉莉齡那個死八婆,從高高的廖震後面探出腦袋來劈哩啪拉說道。

「呵呵……」我尷尬的笑了幾聲,卻不說話,這時候要站起來走人又太明顯,只得繼續硬「ㄍㄧㄥ」。

「靈軍,你今天去台北找那個中研院的教授有什麼結果嗎?」瓊儀對我真的很關心,但是她跟這些人一起出現,讓我反而壓力更大,也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嗯,也還好,沒什麼特別的。」我淡淡的回應道。

如果把實情說出來,王志成那個傢夥一定會大聲恥笑,而劉莉齡也不會放過糗我的機會,所以我只能冷淡回應。

「嗨,好久不見。」一個溫和但卻令我從小怕到現在的聲音說道。廖震現在應該是大二的學生了吧,由於脫離一天到晚死讀書的生涯,整個人看起來更有魅力了。但是對我而言卻像是逃避很久的債主突然找上門一樣,真是太悽慘了。

「嗯,是啊,好久不見了。」我笑了笑道。

「我們剛剛幫瓊儀辦完回國的歡迎會,你不能來真是可惜啊。剛剛去迎曦大飯店吃完,又去VIP室做了指壓按摩,你沒跟到太可惜了,以後我們會主動找你的,畢竟你也幫過瓊儀一點忙啊。」志成假惺惺的說道,但是他這樣說實在假過頭了,廖震回過頭,他不太明白為何志成有針對我的敵意。

「靈軍不會喜歡去那些地方的啦,他們那些人的世界跟我們不同,志成哥又不是不知道。」劉莉齡笑道。

「也還好,我先回去了。」我站起身來說道。

「你看起來很累,我陪你走一段路好了。」瓊儀感覺到志成話裡的針對,也知道我最近身體很差,可能怕我心裡難過吧,居然如此示好,這真是讓我難以承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了。」我話語冷靜,心中卻有一股氣堵在胸口,讓我整個人有點眼冒金星。身體虛的人,是很難承受各種心情起伏的。

「瓊儀妳一個女孩子哪裡有能力保護人,這麼晚了,妳送他回去,那妳要怎麼回家?」沈冠軍嚴肅的說道,顯然他也是偏幫志成的。

「沒關係啦,你們先回去,我跟靈軍一起走好了。」瓊儀顯然很想要跟我一起走,也或許她很討厭志成的追求,所以趁機找個人來做擋箭牌。

「我說過,自己走就可以了,希望妳把話聽進去。」我的話語中透露出不耐。

對自己的失態,實在感到有點丟臉,畢竟誰都想要在眾人面前瀟灑自在卻又不失尊嚴。我不敢回頭看那些人的表情,只好硬裝著很酷轉身離去。







「我並不是對瓊儀不耐煩,只是她跟上來,勢必會牽纏一堆,其他人豈會讓她自己陪我走路回家?我很討厭跟這些珠光寶氣,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大小姐大少爺相處。」我在走回去的路上向小楓和老周解釋我不耐煩的失態。

「嗯……」小楓默默不語。

「除了怕煩之外,還有……怕被攻擊的自卑吧。」老周話說得很慢,但是卻很堅定,一棒敲破我試圖掩藏在深處的玻璃心。

「……」我不知道該承認還是否認,或許是自卑,但是這有什麼辦法呢?他們這些有錢人就是會瞧不起我。沒有顯赫的背景,也沒有過人的才華,唯一與眾不同的卻是爛到谷底的身體。

「其實你的心情我能體會。在那些看起來耀眼的人面前,難免會有一點不如人的自卑。」老周說道。

「你能體會?」一個雙料碩士外加大公司老闆可以體會我的心情?

「我也曾經十五、六歲過啊,那時候我比你還要自卑吧!」老周笑道。

「一個有錢人家小孩,四歲可能就有自己的理財專戶,五歲上的幼稚園可以讓我們讀一年的大學,七歲又是進入有專設圖書館的精英小學,到了十五、六歲自然有高人一等的氣勢。」老周笑笑的看著我。

「是啊。」我點了點頭,不知道老周最後要說的是什麼。

「但是一個人十八歲之前的人生,可以由父母打造,從十八歲以後卻是看自己。現在這個年紀,人生都還沒完全展開,真正的勝負也還沒開始呢?」老周目光炯炯的看著我。

「可是我…家世和才華都比他們低一截…」我低聲說道,還沒說完已經被打斷。

「家世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或許就已經是他人生的悲哀或驕傲,但是對一個完整成熟的人來說,家世只是他經歷的一部分。」老周說道。

「我知道,但是我沒必要跟這些不同世界的人在一起吧?」我試圖反駁老周的言論,替自己爭取回一點光榮。

「如果今天碰到的人只有瓊儀或是只有瓊儀和廖震,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的想法嗎?」老周問道。

「不……會。」我知道老周要說的,我只是很單純的怕丟臉。上一次碰到志成和瓊儀在一起,其實跟這次沒什麼不同,但是我卻能泰然自若,為什麼?

其實道理很簡單,當十個人裡面只有一個人反對你的時候,一般人都會自動把那一個人忽略,也不會覺得「反對」讓自己有多不舒服。但是如果十個人裡面有九個都反對你時,就算自己多麼的有道理,都難免氣沮失落。

我知道志成、劉莉齡和沈冠軍會想辦法讓我難堪,而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擊,只好逃避。

其實只要自己心裡的念頭一轉,坦蕩開朗,一切都迎刃而解。志成因為莫名其妙的自傲所說的話,只能讓心裡本來就有自卑的人感到不自在,我不管是才華不好或是家裡沒錢,都還是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和意義。

「我知道了。」走到家門前,也不禁為剛剛對瓊儀的不耐煩感到有點可笑和抱歉,我對她的冷淡只是因為心裡不必要的自卑感。

「大人了解就太好了。這樣的心念轉變說來容易,但是真要平心靜氣做到,談何容易。大人這麼快就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男子漢。」周作賓笑道。

「你……是誰?」我看著周作賓感動的笑容,突然有種詭異的感覺,這傢夥必定不只是一個孤魂野鬼而已。不斷的啟發教導我,卻仍然以謙和的態度對待,一點都沒有漸漸反客為主的味道。

「我……大…人。」周作賓看到我精光閃閃的眼神(我自己猜想的啦),不禁為之一窒。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7 21:40:35

第八章 —— 預知與未來

一個星期以後的禮拜天,我坐在中研院物理所的一間實驗室裡面,盯著眼前堆得像山那麼多的儀器。

「老周,不要因為上輩子我對你普普通通,這一輩子就拿個漫畫的靈感趕我上吊啊!」我對老周說道。

據老周所說,在「真正」死後沒有多久,他便看到了自己的前世。聽說他的前世也是個日本人。名字叫做『平手政秀』,是織田信長的師傅,為人忠誠正直、才華過人、眼光遠大。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厚臉皮的用這三組形容詞的交集稱讚自己,不過老周這樣的說明,讓我想起一部很有名的電影—『新里見八犬傳』,那個故事是說一個逃亡的公主,要找全八隻狗,喔,不是啦,是要找齊八個命定的家臣來復國。

電影裡面,每個家臣身上都有一顆會閃閃發光的珍珠,上面分別刻著忠、孝、仁、愛、信、義、和、平。雖然,在許久之後的今天,整部電影我只記得珠子發出光芒的那一刻。

嗯,還有公主跟其中一隻「犬」翻雲覆雨的畫面。好了,就別想了,現在身體這麼虛弱,不適合把血液輸送到不適當的地方。

難道我以後也要努力找尋重新轉生的『豐臣秀吉』、『德川家康』和『柴田勝家』等等織田系大將,然後在這個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完成一統天下的霸業?

「我要插針了。」張教授身旁的一個老醫生說道。

『風池』、『天柱』、『天衝』、『百會』、『承靈』、『氣海』、『靈台』、『中樞』、『合谷』、『足三里』、『三陰交』。

這個老醫生每插一針就說一個穴道的名字,讓人感到氣勢非凡。起先幾個我還有聽過名稱,到後來越插越多,也越念越快越奇怪。不懂的話聽起來跟蚊子和蒼蠅的嗡嗡聲還真沒啥兩樣。

「請問一下醫生,松果體小小的一個,在身上有這麼多相對應的穴位嗎?」我盡量保持問話的禮貌,以免透露出心中的不安和不信任。

據我這麼多次的看病經驗得知,有些醫生的心靈相當脆弱,很難忍受病患的不信任。現在這個老醫生如果不小心被我的不信任給擊倒,每一針都偏個一兩公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照張教授給的穴道列表去插針,其他我不管。」那個老醫生酷酷的說完後,繼續埋頭苦插。

「哇,好神奇喔,有的針短短的,有的看起來超過十公分耶。」洛基和歐弟在旁邊嘖嘖稱奇。

「最稀奇的是,這麼長的針插到只露出不到三公分的頭,靈軍卻沒有流一滴血耶!」狗腿一面稱讚,一面低下羨慕的口水。

不要再感動了吧,好歹也是知交好兄弟,看我現在全身跟刺蝟一樣,起碼掉個眼淚或是鼻涕以示慶祝吧。

「狗腿,你掉這麼大坨的口水是不及格的啦。」我在心中奮力吶喊著。

我腦袋裡面不斷的在猜想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情。通電之後便易筋換骨、功力倍增,比吃下年歲悠久到快發黴的大還丹還要來勁?到時候,連洛基都不是我的對手?還可以上天下第、降妖伏魔、撒豆成兵、眼石成金、家財萬貫!

當然,最可能的那一種我並不願意列入考慮。畢竟,被電死這麼簡單的事情,沒什麼好想的。看著眼前這一台大大的老式電容器,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把『佛光計畫』跟「高科技」連結在一起。

「好了。」老醫生呵呵的笑道,就好像屠夫終於把羊毛拔完,可以開始宰殺。

「真的要開始了嗎?我看就從小電流開始好了。」張教授喃喃自語道。

「張教授……」我正想跟張教授說想退出佛光計畫,繼續苟延殘喘的人生時,他已經把開關按了下去。如果有做過電療的人便知道,真的在身上通電之後,許多肌肉都不太由自己所控制。

才一瞬間我就被剝奪了說話和抗議的能力,電流的刺激在我身上四處流竄著,一會脖子肌肉被電得亂收縮,一會則是大腿肉蹦蹦的亂跳。也因為這樣不正常的電流刺激,讓我的心臟幾乎要抽筋,整個人將近崩潰的邊緣。

「你還好嗎?」張教授看我臉部肌肉已經扭曲成不像樣,趕緊將開關切掉。

「可不可以……不要進行下去了……這樣子電…好難過。」我的眼淚幾乎快掉下來了,剛剛那一陣如狂風暴雨的心悸,真是令人不敢領教。

「除了電,還有其他比較好的方法嗎?」洛基問道。

「電、磁、光、熱……只有電最能夠與人體穴道產生作用,其餘的恐怕很難啊。」張教授擡頭苦思。

「我知道世界上有一種能量同時擁有了電、磁、光、熱四種形式。」那個老醫生笑道。

「嗯,你是說人類的氣場?」張教授轉頭說道。

「沒錯。」老醫生點了點頭。

「這我當然知道,但問題在於到哪裡找功力如此高強的氣功師父。這個實驗會耗去的能量,絕對超過一個正常人所能產生的氣場。就算有人像無涯子一樣,肯將畢生功力都送給素不相識的虛竹,也未必能夠達成我們實驗的目的啊。」看來張教授也是金庸先生的書迷,信手舉例,毫不費力。

「那如果是很多個氣功高手一起來呢?」歐弟問道。

「理論上是可行的,但在現實世界大概是空想吧。」張教授說道。

「為什麼啊?」歐弟不解道。

「你看這些電池。」張教授拿起三顆電池。

「如果要加大電場,將這三顆電池的頭尾相連,那總電場就會增強為三倍。」

「嗯,教授說的應該是串聯吧?將電池頭尾相接,總電場會加強。」洛基說道。

「但如果是電池的頭和頭相接的並聯,那即使有三顆電池,總電場跟只有一顆是一模一樣的。所以連接電場的方法不同,會決定總電場是否可以因為電池數量的增加而變強。」張教授說完,我發現歐弟居然站著就打起瞌睡了,一旁的狗腿居然睡到嘴角浮出泡沫般的口水。

「你這兩個兄弟,睡得真乾脆,前途應該無ㄌㄧㄤˋ吧。」張教授感嘆了一聲,只不知他說的是「無量」還是「無亮」?

「教授你的意思是說,就算是有十個氣功高手,但是我們無法知道怎麼才可以把每個人的氣場相加,所以等於沒用嗎?」洛基問道。

「完全正確,我查過許多武學和醫學文獻,但是從來沒有一本書上有提到這樣的內容。」張教授皺著眉頭說道。

「你們停一下吧,至少……先幫我把針拔掉好嗎?」我苦著臉說道。

張教授趕緊請那不知名的老醫生幫我把身上的針都拔掉,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第一次的『佛光計畫』就這樣失敗了,大家雖然在講的時候都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是誰也不敢真正啟動大電流看結果會是如何。在小說或是電影裡面,殺一個人比喝一杯水還要容易,可是在現實世界裡面,即使是因為救人而誤殺,也是沒情理好說的。

這次計畫唯一的收穫就是,我們決定找一個「超越常人」的氣功高手幫我進行第二次的『佛光計畫』。問題是這個「超越常人」的氣功高手到哪裡去找啊?

如果把「氣功」兩個字拿掉,洛基無疑是最佳人選,但可惜的是,他並不會氣功。

從台北回到新竹以後,我沮喪的從火車站慢慢走回家。走到我家公寓樓下大門前,正準備拿出鑰匙開門時,突然一個人衝了過來,低聲說道:「麻煩開門借我躲一下,只要五分鐘就好了。」

「你是哪位?」看著他凝重的表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這樣的情況。

「來不及解釋這麼多,五秒鐘考慮要不要給我躲。」那男子神情緊迫的說道。

「進來吧。」我打開大門說道。

「好,我能活著回去,忘不了妳。」那男子一閃身便進了大門內。

我家是住在一棟六層的公寓,這一整條巷子都是同類型的公寓,公寓的大門通常都是關著的,這個男子可以說是相當的幸運,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能有人幫他開門,讓他可以入內避難。

關上門沒有三十秒,就聽見整個巷子都鬧烘烘的。機車聲、棍棒拖地的聲音還有數十人的叫囂聲。

「你犯了天條嗎?這麼多人來堵你?」我好奇的問道。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那個男子沈聲說道,相當冷酷,果然有黑道風範,但是一點都不適用在我身上。

「喂,小楓,這傢夥是什麼來頭啊?」我轉頭問道。

「天理會的老大!」小楓有點不屑的說道。

「天理會老大?有沒有搞錯啊,老大被趕到窮巷裡求救?」我說道。

「聽說你是天理會的老大,老大不是都會隨身攜帶小弟的嗎?」我轉頭問那個男子道。

「你……怎麼……怎麼知道?你是誰?」那個男子厲聲說道。

「小聲一點,你對我凶幹嘛?小心我把你踢出去喔。我是問土地公才知道你是天理會的老大,不要害怕啦!」我安慰這個男子道。

「妳問土地公?」那個男子睜大眼睛驚訝的說道。

「聽說你的幫眾上萬,怎麼今天落單了?」我問道。

「今天……今天去跟一個退隱的老朋友聚聚,那個老朋友不希望我帶一堆小弟去嚇到他的家人和顧客,所以我今天才一個人出門。」那個男子說道。

「我看你組織裡面的一定有內奸,而且還是很親信的人。」我說道。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那個男子本來冷酷帥氣的臉龐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這是寫小說拍電影的基本原則嘛!這麼簡單都不知道?通常老大單槍匹馬出遊被堵到,回去都會開始懷疑自己手下有內奸。」我笑著說道。

「嗯……這……。」我見那男子居然認真的聽我在唬爛,真是嚇了一跳。

「我隨便說說的,不要在意啦,這又不是拍電影。」我試圖挽回剛剛一時興起開的玩笑。

「哼,好險小姐妳的提醒,否則我真是被蒙在鼓裡還不知道。」那個男子冷哼了一聲。

「我是男的。」

「啊!你是男的?……真是看不出來……連聲音都這麼…嗯,總之謝謝你的提醒。」那個中年男子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確定敵人都已經走遠,轉身大力的握了我的手表示感謝,轉身而去。

唉,看不出來也聽不出來我是個男孩子,真是太悲慘了,為何別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會變聲,我的聲音還在原地打轉?



之後兩個星期我和洛基兩人一起到中研院去找張教授。第一個星期,張教授幫我找了一個氣功大師,他的氣場灌注在針上,感覺的確比電流舒服多了,但是不到十分鐘他就臉色發白直冒冷汗了。

「這麼大量的功力消耗實在太可怕了,你們另請高明吧。」那個大師也不拿酬勞便走了。

這次似乎又失敗了,但是我卻可以感受到整個方向是正確的,因為經過那個氣功大師「加持」以後,我整個人的氣色好非常多,雖然只維持了不到三天,但也證明了老周的推論和張教授所找的穴道是正確的。

我現在的確是因為松果體莫名其妙的發育,需要大量的能量,以致於身體其他器官因為分配不到足夠的能量,使得機能每況愈下。

第二個星期,張教授幫我找了十五個國內知名的氣功師父聯合發功,不過也是撐不到十分鐘,大家就放棄了。很顯然這樣的發功等於電池的並聯,並無法增加氣場的大小,不過這又讓我身體舒服了三四天。

張教授和老周推想是這樣,不如就讓我這樣一直接受氣功的刺激,一來可以讓我身體虛弱的速度大幅減緩,甚至稍微好轉;再者,說不定這樣子刺激幾個月,我的松果體發育完整,那麼身體內的能量分佈也會恢復正常。

總之,他們把我身體的問題以靈學角度來對待,而不是以醫學的理論來判斷。在醫學的角度,這樣的「治療」簡直是莫名其妙的可笑。

「你確定這樣的治療真的可以讓你恢復正常?」洛基和我一起坐在光明新村的籃球場邊看著許多健康寶寶在場內奔馳著。

「不確定耶,但是至少讓我最近體力沒有衰減,而且剛做完氣功治療後的兩三天體力都還不錯。」我說道。

「嗯,希望一切能順利就好了。」洛基將煙從口中緩緩吐出。

「張教授說如果可以找到比這些人還要厲害數十倍的氣功大師,應該只要一次就可以讓我完全康復。」我想起張教授的話,心中不禁苦笑。

「那也只是說說,這種人根本不存在這個世界上。」洛基站起身來,伸個懶腰。

這時,只見遠方走來一群人,頭先的便是志成。

「你也來打籃球啊?」志成的聲音不知道怎麼的,總是帶了點挑釁的味道。

「我來看人打籃球。」我淡淡的回應道。

志成身後還有七八個是他的朋友,裡面居然包括了瓊儀和廖筱星。

「你的那些朋友怎麼都沒來啊?要不然可以再來玩個鬥牛,繼續上次未分勝負的遺憾。」志成笑道。

「嗯,不用了,你們打就好了。」我懶得理會他,敷衍一下便繼續想自己的事情。

瓊儀這次沒有很熱情的跟我打招呼,可能是因為上次的挫折吧,任何女孩子都丟不起這樣的臉,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跟她說道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似乎必須要做,但卻不知道怎麼開始。

志成只要瓊儀不理會我,對我也就沒有多大的興趣,因為在他眼中,我只是個低等動物,沒有家世背景也沒有才華,唯一可以令他注意的就是瓊儀對我的好感。

「這幾個傢夥這麼囂張,遲早會惹出事來的。」洛基抽著煙說道。

「他們從來沒見過壞人,也不會有人敢對他們凶,所以當然囂張了點。」我說道。

「瓊儀跟這些人在一起實在浪費啊,你趕緊把她追過來,以免她被王志成那群目中無人的王八蛋教壞。」洛基笑了笑說道。

「行,我身體好了,能跳能跑之後就去追她,但是現在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說道。

「本來想吹風的興致都沒了,回家吧。」洛基將煙蒂撚熄,丟進旁邊的垃圾箱,提起書包準備閃人。

「好,走吧。」我手一撐,站了起來。

洛基和我兩人背著書包便往球場出口走去,這時候志成他們已經下場打球,瓊儀和筱星兩人則在球場旁邊聊天。我走過瓊儀身邊,不禁停了一下,瓊儀也早就注意到我的行動,轉過頭看著我。

「嗯……」我看著瓊儀,考慮著是否該為上次的失禮說聲抱歉。

「嗨,你身體好點了嗎?」瓊儀小聲的問道。

「還可以,掰掰了。」我突然發覺自己的勇氣其實很小,想要擠出一句抱歉,管他是中文、英文還是閩南語,但是卻卡在胸口出不來,差點讓我眼前全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太過緊張而產生了幻覺?我居然看到瓊儀正無助的掉下眼淚。我搖搖頭、揉了揉眼睛,那種不真實的虛幻感覺才消失。

我捏了一下臉頰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剛才看到的應該是幻覺吧?跟瓊儀揮了揮手說再見,轉身離去。瓊儀注意到我的異常,眼光中帶著詢問的疑惑目送我離開。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越想越奇怪,剛剛為何會看到瓊儀正在掉眼淚?如果說是頭昏而產生的幻覺,卻又不像,我之前還沒有產生幻覺的經驗。而且從球場告別之後,我的心就一直忐忑不安,似乎應該留下來看個究竟。

「洛基,我們再回去球場看看好嗎?」我向洛基說道。

「怎麼啦?」洛基停下腳步看著我,我們現在已經走離球場大約十分鐘的路程,這樣大老遠跑回去,不給個理由的確讓人很難接受。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應該回去看看瓊儀,算了,老實跟你說,我剛剛跟她說再見的時候,看到她在掉眼淚。」我不想編理由敷衍洛基,只得直說,雖然這個理由很白癡,但我猜洛基應該可以接受。

「她有掉眼淚嗎,我怎麼沒看到?」洛基疑惑的說道。

「我有種感覺,剛剛看到的是將要發生的事情。」我心裡相當篤定的說道。

「真的有這麼神!」洛基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不知道,但是我很擔心這個想法是對的。因為我看到瓊儀哭得很害怕。」我和洛基現在其實已經往回球場的方向走去。

「你很擔心瓊儀嗎?」洛基不懷好意的看著我笑道。

「你今天的臉很奇怪喔,笑得這麼GY?」我看著洛基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禁有點窘迫。

「別亂想,快走啦。」我推了洛基一把。

我們匆匆的走回球場,只見一片風平浪靜,寧靜詳和,看來我錯了。

「冠軍的那些朋友都還在那裡,可是冠軍、志成和瓊儀都不見了!快去問問看是怎麼一回事。」洛基趕緊跑上前。

「瓊儀她去哪裡了?」洛基問站在籃球場邊的筱星道。

「瓊儀跟冠軍哥他們去T大後山了。」筱星憂心忡忡的說道。

「剛剛有個小混混跟瓊儀搭訕,被志成哥嗆了回去,他們現在去單挑了。」筱星說道。

我看著志成的那群朋友,有的臉有憂色,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樣子,有的卻是有恃無恐的杵在這裡等志成他們回來。

「你們怎麼不跟去?」洛基問道。

「冠軍說志成一個就夠了,叫我們不要跟。」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還算老實的男孩子說道。

「幹嘛要走路到T大後山,這邊解決不行嗎?」洛基問道。

這裡到清大後山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滿肚子火氣要單挑的兩個人,可以用走路的忍到那裡在幹架,那真是脫褲子放屁了。

「他們是騎機車去的。」眼鏡男說道。

「你們這些人怎麼一天到晚都惹事生非啊?志成去單挑,拉瓊儀去做啥?」我真的不想再掩飾對這些人的惡感,口氣相當不好的問道。

「我……我……不知道……冠軍拉瓊儀去看的,說志成會幫她出氣?」眼鏡男看我神色不善,心裡大概也有點嚇到,所以講話遲疑了一點。

「如果冠軍和志成被人撂倒了,T大後山這麼荒涼,瓊儀一個女孩子豈不是很危險?」我大聲說道。

「怎麼可能,志成去年還差點入選跆拳道國手勒。他要輸的機會很少啦!」眼鏡男旁邊,看起來一臉臃腫的豬頭男說道。

「這小子應該是想要在心上人面前逞逞威風吧,喂,娘娘腔,聽說你也喜歡瓊儀,有種現在一起去單挑,輸了就不要再糾纏瓊儀了。」豬頭男大概聽多了志成的說話,居然誤以為我是志成的情敵。

「那怎麼辦?我們要追上去看看嗎?」洛基低聲問道。

「嗯……去看看也好,如果沒事就算了,否則我的心一直很難寧定。」

依照我剛剛看到的片段推測,冠軍和志成會被小混混打敗,而瓊儀之所以害怕的哭泣,應該是因為那個小混混將對她有所不軌吧!

「你有車嗎?」我轉頭問那個看起來較和善的眼鏡男說道。

「有……」眼鏡男呆呆的答道。

「不要借給他們。」豬頭男大聲說道。

五分鐘後,我和洛基已經騎車直奔T大後山,至於豬頭男的下場,就由大家自行想像吧。

「照理來說,志成跆拳道這麼厲害,沒理由會輸啊。」我在猜想那個小混混可能是深藏不露的大內高手,想起瓊儀害怕哭泣的眼神,不知道那個小混混會她做什麼不堪的事情,希望我和洛基能趕得及才好。



我們剛到後山,便看到遠處的三台機車大燈開的亮亮的。

志成和另一個高瘦的青年正僵持在相思湖前面的那一大片空地上。

冠軍和瓊儀站在右方的機車前面,左方機車前面是一個看起來有點乖戾的年輕人。

「輸了之後,不許再來打擾瓊儀,而且要為你剛剛的無禮道歉。」

「靠,你以為你是誰啊?」那個高瘦的青年一臉不屑的說道。

「沒膽子打賭就不要比,趕緊給我滾。」志成冷冷的說道,他整個姿態配合著說話的氣勢,看來頗有大俠風範。

「好啊,死書呆子,你輸了,我可不要太多,只要你馬子陪我High一下就好了。這裡環境還蠻不錯的。哈哈哈。」

「神經,你小心一點啊,這小子好沒這麼容易對付。」那個看起來有點乖戾的年輕人提醒同伴道。

那個叫神經的青年並不理會,大喝一聲便往志成衝了過去。

志成胸有成竹的站在當地,等神經衝過來,一個轉身閃去神經的攻擊,接著後退一步,右手擋住神經的正拳,左腳便是一個快速的側踢。

神經慘叫一聲往後跌了一兩三步。

「還來嗎?」志成微笑說道。

「媽的。」神經大吼一聲,又衝了上前。

志成看來十分沈著鎮定,還真是有大將之風。那個叫神經的青年則是毛毛躁躁的,以武俠小說的定律來說,這場決鬥,志成已經贏了。

「如果沒有意外,志成應該會贏吧!那你剛剛看到的?……」洛基看著我露出疑問的表情。

「其實我就是不確定,所以才會想來印証一下,看看自己是否真的能看到未來!」我說道。

我和洛基將車停在遠處的樹林裡面,兩個人偷偷摸摸的躲在相思湖畔的樹叢中觀看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戰鬥。

「我一直覺得,志成是故意要在瓊儀面前逞威風,表現一下自己的英雄氣概。」洛基雙手抱胸,以專家的口吻分析道。

「嗯,那他現在目標達成啦!」我笑道。

神經的體力不錯,動作也算敏捷,可是志成是個實實在在的跆拳道高手,動作靈活就算了,整個肢體的攻擊力道強勁迅速,根本不是沒有學過武術的一勇之夫可以比擬。

神經在幾個交手以後又被志成的迴旋踢給掃中,整個人摔在地上,滾了三四圈。

「我不想跟你們這些無賴混混多浪費體力,跟瓊儀道個歉便滾吧!」志成好整以暇的說道。

「志成哥,算了啦,我又沒損失什麼,不需要什麼道歉。」瓊儀雙手用力的握著,顯然對這場戰鬥十分緊張。

「願賭要服輸啊!」冠軍輕蔑的笑道。

「我操!」神經二話不說又向志成衝去。

「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剛剛對你是手下留情。」志成眉毛一軒,一個左勾拳結結實實的打在神經的右臉,接著一個膝撞頂在神經的小腹,神經吃痛跌出了三、四步,志成這時再不留手,攻勢綿延而上,好幾個大角度的側踢,讓神經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只能一直後退。

「唉唷!」志成最後一腳重重的踢在神經的頸部,神經整個人頓時軟了下來,跪在地上。

「不要打了!」瓊儀見神經似乎已經有點恍神,怕打下去會出問題,趕緊制止志成的攻擊。

「媽的,你這小子真狠。」旁邊那個年輕人看自己的同伴被擊倒,趕緊跑過來攙扶。

「哼!技不如人就少說大話!」志成冷冷的說道。

「志成這傢夥現在怎麼變得如此厲害啊?記得我們國中的時候,他跟狗腿打架也只是平分秋色啊!」我訝異的說道。

「嗯,有持續練習的人,只要一年就會進步很多。」洛基說道。

神經的同伴拉著神經坐上機車,冷冷的撂下一句:「給拎背記住。」便揚長而去了。

「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的懦夫。」志成淡淡的說道。

雖然他的語氣已經刻意平淡,但我還是可以感覺出他那股掩飾不住的得意和驕傲。志成是個頗有心機卻相當自私的傢夥,既然他現在可以勝,在山下的籃球場便也可以。再加上那邊的朋友多,這兩個混混就算再厲害,也很難與他們七八個人對抗,對瓊儀來說,在山下當然比較安全。

他和冠軍之所以會帶著瓊儀到這邊來跟那個叫神經的混混單挑,只是想要一顯自己的威風,並且加重英雄救美的氣氛。在山下,到處都是人,瓊儀不會像現在一樣,因為地勢荒涼而有這麼強烈的危機感。

只是他一切只考慮到自己,他只想到可不可以營造氣氛奪取瓊儀的好感,卻不去以瓊儀的安危為最優先的考慮,真的是相當誇張且幼稚的男孩子。

「看來,你看到的不是未來的片段,那個小混混順利的被打跑了!」洛基看著我說道。

「嗯。」我努力的喘了幾口氣,由於身體的虛弱,這一陣子奔波,讓我有點吃不消了。

「休息一下吧!」洛基扶著我坐下來,幫我輕輕的按摩著背部,希望能舒緩我的不適。

「嗯,好……好多了。」我暫時壓下如萬馬奔騰的心跳,在洛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咦!瓊儀和志成不見了?」洛基看著獨自坐在機車上發呆的冠軍訝異的說道。

「他們去哪裡啊?」我回過神問道。

「照理說,瓊儀和志成在一起,應該不會出現你所看到的畫面才是啊!」洛基猶疑的說道。

「難道,志成會想要對瓊儀圖謀不軌?可是……冠軍不可能坐視不管吧?」我的信心也有點動搖,難道,我剛剛真的只是一時眼花?根本不是什麼未來的片段!

「嗯,還是去看看好了。」雖然眼睛有可能看錯,但是我心裡強烈的疑惑促使我必須弄個明白。

「好,走吧!」

我和洛基看了一下地形,相思湖附近,除了我們騎車上來的這條大路,就只有一條通往梅園的石板路,看來,瓊儀和志成是往那裡去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冠軍見我們突然現身,大吃了一驚。

「瓊儀呢?」我問道。

「你想做什麼?志成現在正跟瓊瓊在享受浪漫的月光,你來遲一步啦,等會志成告白完畢,瓊瓊就是志成的女朋友,你最好滾遠一點。」冠軍說道。

「這……告白啊!那要去嗎?」洛基摸了摸鼻子笑道。

「還是去看看好了,我擔心的只是那時候看到的景象,管他現在發生的事情是什麼?」原來能看到未來,並不一定能未卜先知,反而因為看到片段的未來和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使得料想跟事實差了十萬八千里。

「好吧。」我和洛基越過沈冠軍逕自往前走去。

「你們這兩個無賴要做什麼?」沈冠軍早就看準機會,等我們正要越過他的時候,一個迴旋踢朝我飛來。

「喔!」洛基左手一舉,跟冠軍的腳做十字型相交。冠軍痛的抱住膝蓋大聲慘叫,跌倒在地上,完全站不起來。

我和洛基則是快步的從後山走向梅園。

還沒走到梅園,我們就聽見了志成的聲音:「妳說對我沒感覺!妳憑什麼?憑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怪,對吧?」洛基回頭看了我一眼說道。

「的確是怪了點,不符合邏輯。」我微笑點了點頭。

「志成哥,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我對你真的只是朋友的感覺,更何況我們都還高中而已啊!」瓊儀的聲音顫抖著,似乎被嚇壞了。

「說到錢,我現在存款就有五百多萬;說到才華,我是市運會跆拳道冠軍,全國化學能力競賽第四名,籃球校隊;而且我長得也很帥啊,妳跟我是天生一對。」志成握緊拳頭努力克制自己的衝動,忿忿不平的說道。

「這傢夥這麼厲害啊!」洛基聽到志成的「來歷」不禁嘖嘖嘆服。

「是啊,全國化學能力競賽第四名耶。」小說裡面的小人或是反派是不是都要很強啊,但是這個強得太過分了一點,還文武全才勒。

不過他現在比較像在參加大學入學的推薦甄選。這些條件跟教授說,教授一定會愛死了,可是用在愛情上並不一定奏效,志成似乎沒有明白這個相當簡單的道理。

「他說自己很帥,我有點不認同。」洛基摸了摸下巴凝思道。

「我知道啦,你要說你比他帥!」我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

就在我們躲在樹林後面竊竊私語的不亦樂乎時,另外一邊還再繼續開鏡上演瓊瑤文藝愛情逼供戲。

「志成哥,你很不錯,但是今天好恐怖,我……我……。」瓊儀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懼,大大的眼睛中,淚水滾來滾去。

「妳…其實喜歡……那個娘娘腔…對不對!」志成的心裡想必非常不滿,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過他,因為幾次的碰面,幾乎都是他主動挑釁。如果這樣都有不滿,那他以後的人生路,應該會一肚子的不滿吧。

「我……沒…有…現在…還小,你何必逼我一定要喜歡誰?」瓊儀眼中的淚水終於滑下臉頰。

「坳嗚!小女孩不老實,這樣是不可以的!」我喃喃自語的說道,不過剛剛那一幕果然就是我在跟瓊儀道別時看到的景象,沒想到我的靈力竟然可以看到未來的事情,心裡真是有點高興。

「我……真的很喜歡妳啊!妳……何必對那個……」志成步步逼近,瓊儀只能一直後退,我見志成似乎激動到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趕緊抓起手邊一塊手掌大小的石頭,扔到距離志成不遠處的石板地上,希望突如其來的驚嚇打擾,能夠讓他稍微冷靜一點。

果然,石頭撞擊地板的聲響在寧靜的黑夜中格外令人注目,志成頓了一頓,緊繃的氣勢和情緒都像被刺破的氣球一般,整個洩了下去。

「對……對不起……瓊儀,是我太衝動了,應該多點時間來培養我們的感情和默契,而不應該像現在這樣莽撞。」志成驚覺到這裡是現實世界,而非愛情小說,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紳士一點。

「我們要出去嗎?」洛基轉頭說道。

「看情況吧,如果就這樣結束是最好,也沒必要讓瓊儀和志成知道我們的存在,徒增困擾。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看到未來的事情。」我有點心虛的說道,雖然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

「嗯……你的理由可以再假一點?」洛基笑著說道。

「小心我以後取回神力,拿閃電來燒你屁股。」我白了洛基一眼笑道。

「看來沒事啦,準備收攤。」洛基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那兩個人呢?」只見冠軍從梅園的另一邊匆匆跑上來。

「什麼兩個人?」志成不解的問道。

「就是林靈軍和吳洛其啊,你們沒遇見他們嗎?」冠軍有點愕然的問道。

「他們也來這裡了」志成聽到冠軍的話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們騎了郭肥的車上來,然後趁我不注意跑到這裡來了。」冠軍把自己偷襲失敗,倒在地上的糗事略過不說。這些人都是一個模樣,自大又愛面子。

「可能沒到這裡吧!」志成說道。

「靈軍和洛基也來這裡?他們來這裡是來找我的對嗎?你怎麼不跟他們說我在梅園。」瓊儀問道。

「我怎麼知道,那兩個人自己喜歡亂走,我管得著嗎?最好迷路走不出來。」冠軍不屑的說道。

「哥,你們很奇怪耶,他們是我的朋友,又救了我好幾次,你為什麼還一副心機深重的樣子對待他們?朋友來找我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要這樣跑來阻止我跟他們見面?你們到底把我當做什麼?」瓊儀發起飆來,還真是不可小覷,但是話說回來,冠軍和志成也太不尊重別人,一味的只想到自己。

就如同瓊儀所說的,她交什麼朋友是她的自由,連法律都不敢管了,更何況只是朋友兄弟。他們這樣做只為了一個很單純也很爛的理由 — 避免志成追不到瓊儀。但愛情應該是尊重彼此的感受,而不是這樣步步進逼。

「Game Over。」洛基和我看著瓊儀氣沖沖走到後山的背影,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已全部完結,便也跟著離開了。

「你到底怎麼對我妹妹說的,搞得她這麼生氣?」冠軍喃喃抱怨著志成。

「哪裡有說什麼?就是告白失敗啊!都是那個娘娘腔害的,要不然瓊儀早就接受我了。」志成恨恨的說道。

「沒關係啦,聽說那個娘娘腔現在身體越來越糟糕,說不定不到一年就死了,就算不死,他憑什麼跟我們平起平坐?他只是個平凡人,沒資格進沈家家門。」冠軍恨恨的說道,我實在搞不懂自己哪裡得罪過他們,每次提到我這兩人就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那就要拜託你在伯父面前多說我的好話了。」志成笑道。

「我爸很欣賞你啦,全國棋藝競賽亞軍、跆拳道二段的實力,十四歲就在股市進出一年獲利超過四成。簡直是我爸心目中標準的女婿。」冠軍和志成兩人侃侃而談,完全忘掉剛剛瓊儀的發飆。當然,更誇張的是,居然沒發現我和洛基就在他們後面只有十五公尺遠的距離,跟他們一起回到後山。

「好厲害喔,你輸得太徹底了。」洛基笑笑的看著我。

「嗯,你還不是輸他。」我不服氣的說道。

「但是我又沒有要追瓊儀。」洛基說道。

「我也沒有啊!」

「最好是這樣喔。」

「你今天話很多,小心蛀牙啦。」我說道。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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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7 21:40:54

第九章 —— 夢中傳法

「瓊瓊,你不要走這麼快!」冠軍叫道。

「我累了,想趕緊回家。」瓊儀冷冷的說道。

「妳何必這樣冷淡?哥哥這麼做都是為妳好啊,跟志成在一起有面子又有好日子過,那個林靈軍一個病號,交往的不是太保流氓就是沒水準沒頭腦的工人,不要說我反對,你看老爸會不會贊成?」冠軍說道。

志成微笑的站在機車旁邊,希望現在的紳士風度能讓瓊儀盡快忘掉自己剛剛的失態。

這時候那幾個本來在山下等待的死黨和筱星也都騎車上來看個究竟,頓時間讓整個T大後山鬧轟轟的。

「你們沒事吧,害我擔心死了,志成哥你真的把那個混混打倒啦!」筱星見三人沒事不禁笑逐顏開。

「那種流氓只會耍狠,怎麼跟志成比較啊!」被冠軍叫做郭肥的豬頭男得意洋洋的說道。

「剛剛你幹嘛把車借給林靈軍和吳洛其?」冠軍有點不高興的問道。

「我沒有借,是他們硬要騎的。」那個車被搶的胖子氣憤的辯解道。

「算了,那兩個白癡可能還在亂七八糟的找瓊儀吧,我們先回去好了。」冠軍笑道。

「我……」瓊儀本來應該是想要等我和洛基回到這裡,可是在眾人面前不好意思說,只得坐著冠軍的車下山去了。



「真是的,害我又花了一堆體力和時間。」我看著遠去的眾人,從隱密處走出,喘一口大氣。

「看來你和瓊儀都對彼此蠻有好感的嘛。」洛基認真的看著我說道。

「嗯,或許感覺還可以,但是我從沒想過要追她,更沒有刻骨銘心的愛。培養感情的時間和可能性都是零,怎麼有下一步呢?所以不要多想比較好啦,專心把自己身體搞好,要一萬個美女都有。」我臉色蒼白的笑道。

今天這樣的奔波實在讓我身體相當難受,剛剛強壓著一口氣,忍著心臟有如電動馬達的奔馳亂竄,現在一切寧靜之後,想要藉著深呼吸來調整身體的不適,卻總是難以辦到。

「你……還好嗎?」洛基蹲下來問道。

「我……我……心臟……好難過,好像……快要爆掉一樣,呼吸都……都……吸不到。」我抓緊洛基的手,額頭冒出一點點的冷汗,整個身體就像墮入火窟,但是四肢卻一點溫度也沒有。

「好難受,快……想辦法……!」我難過到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快……」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醒醒吧,小傢夥。」一個溫和儒雅的聲音在我身邊輕聲喚道。

「是……」身體上的痛苦似乎不見了,我一想到這裡,趕緊爬起身來看看四周。

「你終於可以看到我啦!」那個老人家笑著說道。

「這是哪裡?」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水霧,可見度只有不到三公尺。一個老人家笑容可掬的站在我身邊。

「嗯,這裡是哪裡?套一句你能聽得懂的話,我們現在是在你的深層意識中。」

「你是誰?」我問道。

「我?……這該怎麼說呢?有太多說法和角度了,以物理學上能量不滅的角度來說,我就是你;但如果以宗教哲學上輪迴轉世的觀點來說,我是你的前世。」老人家滔滔不絕的說道,看來長舌是老人的通病。

「所以呢?有簡單一點的說法嗎?難道你就是土地和城隍爺口中的天醫嗎?」

「沒錯,我就是人稱天醫的……孫。思。邈。」那老人家舉手擡頭、氣勢十足的說道。

「等等,你這樣說,太不自然了,最後三個字還特地放慢速度、加重語氣,實在太失敗了。」我看著眼前這個滑稽的老人家,心中興起了開玩笑的念頭。

「啊!……真的這麼失敗嗎?我還以為這樣挺帥的。」老人家臉上露出錯愕和失落的表情說道。

「你應該要順其自然,擡頭角度也不要這麼高。」我上前幫自己的「前世」調了一下頭的角度。

「這樣比較帥啊?」孫思邈認真的說道。

「是……啊!」我忍著笑說道。

「唉唷!」

孫思邈狠狠敲了我的頭道:「你這小子敢耍我,正事不做,淨做些白癡事。」

「什麼正事啊?」我摸著被K了一下的腦袋,無辜的說道。明明是他自己在耍白癡的。

「幫你解除封印,覺醒前世!」孫思邈相當慎重的的說道。

「幫我覺醒?對了,孫……天醫……先生…我既然是你……你既然是我……這個……」

「你是想問為何我倆既然是同一個人,又怎麼會擁有截然不同的意識?」孫思邈笑著問說道。

「是啊!我對你完全沒有熟悉的感覺,更何況我們如果真是同一個人,現在我豈不是在自言自語?」對眼前所看所見的,我真是充滿好奇,想破腦袋都無法解釋得完美。

「呵呵……你有這些疑惑是很正常的,因為你還不知道轉生的封印和靈魂的旅程。」孫思邈呵呵的笑著。

「轉生的封印?靈魂的旅程?」我低聲重複唸了一遍。

「你知道嗎?靈魂也有這著如河流般的旅程,只是那是一條能量的河流。」孫思邈微笑著說道,就像在跟小孩子說故事的老爹一樣。

「拿長江來說吧,從『唐古拉山』的主峰『各拉丹冬』西側的姜根迪如冰川發源之後,猶如蜿蜒騰升的長龍,跨越無人能及的雪山,流過草原、切穿峽谷,繞千山,納萬水,浩浩蕩蕩,直奔大海。」

「這條河流從發源到注入大海,總長大約六千多公里,在雪山上的長江,是潺潺冰川水;到了四川的三峽地帶,卻成了險峻湍流,古來難渡;到了下遊即將入海之時,又轉變成浩浩蕩蕩可以行巨輪的大江。你說,到底哪一個才是長江呢?」孫思邈笑問。

「當然都是長江啊!而且,這跟我和你是不是同一個人有什麼關係嗎?」我完全無法體會孫思邈要表達的意思。

「最粗淺的說法,許多人的第一世,也就像長江的源頭,而當第一世結束的時候,這條靈魂的河流可能才流出『唐古拉山』的山區……」孫思邈耐心解釋著靈魂旅程論,就像是微積分老教授努力的在黑板上振筆疾書,試圖喚醒台下昏睡的無良學生。

「喔,我好像有點了解了!」我興奮的叫了出來。

「之後這個靈魂的第二世可能就是從流出冰山區的河段開始。如果從宏觀的角度看,都是同一條河流,但是在這個河段,不但河流的型態、經歷過的地形地貌都不相同,甚至連河段的名稱都有改變。如果人的靈魂也像河流一般,那麼,前世就像是今生的上遊。上遊所夾帶的泥沙也就很順理成章的注入下遊。」我相當高興,不停說出自己的「領悟」。

「哈哈,大致上是這樣。所以這就是為何有人會在夢中或是經過催眠看到前世的片段。」

「你也知道催眠?」我驚訝的看著孫思邈,怎麼他一個古代人,居然知道這麼多現代化的名詞。

「為什麼會不知道?這也是醫術的一種啊!」孫思邈比我更加驚訝的問道。

「可是,催眠這種心理精神醫學,你這個古代人應該不會啊!聽說這玩意是佛洛伊德發明的。」我說道。

「唉唷!」我摸了一下被孫思邈敲了一大下的頭。

「催眠,在我國東漢末年就有了。哪裡是那個佛洛伊德發明的。」孫思邈氣得白鬍子都豎了起來。

「東漢末年?你該不會要說是華佗發明的吧?」我摸了摸被打痛的頭說道。

「是誰發明的不重要,但是華佗的確將催眠實際應用在醫學上面,而且功力之深,令人佩服!」

「實際應用?」

「你沒聽過華佗幫關羽刮骨療傷的故事嗎?他就是利用催眠配合上七星針封住神經和血脈,才在不使用麻醉散的情況下為關羽完成這麼艱難的外科手術。」孫思邈講起古老的醫學例子,整個人更加神采煥發,而我則是聽得像狗腿一樣,口水直流。

「可是我記得『三國演義』上是說,關羽為了分散注意力,還跟同僚下棋,讓華佗看得嘖嘖嘆服!」我問道。

「『三國演義』?你會相信那種小說的描述,也可說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孫思邈用著哀憐的眼光看著我。



「根據華佗跟我說的情況是這樣的,當天他為關羽刮骨療傷完以後,趁著四下無人外加關羽的催眠還沒解除的情況下,叫關羽唱了幾首歌來聽聽……哈哈哈……」

「這……」我的臉色不禁青了一半,暗中思忖,原來神醫都是這麼無聊的嗎?

「你看你,又把話題繞遠了。」孫思邈突然驚覺,一拍大腿叫道。

「嗯,那原本我們在討論什麼?」

「你是在問我為何我兩本是一人,卻有不同的意識。」孫思邈微笑道。

「喔,是啊,照你剛剛的說法,你的所有意識應該都要被我接收才是啊。」我一直努力的在思考著。

「是的,等你完全覺醒之後,我和織田信長的意識就會為你所擁有,我可以說就完全消失了,但也可以說重新在你身上復活。」

「什麼?你們在我身上復活?那我怎麼辦?覺醒完以後還得變成另外兩個人,我不要。」我聽到孫思邈這麼說,不禁嚇了一大跳,雙手亂搖。

「不要太緊張啦,其實你自己也一直不是你自己啊!」孫思邈頗有深意的笑道。

「XD,可不可以說點我懂的話啊,怎麼講的都這麼難?」我面露難色的想道。

「簡單的問個問題,十五歲的你和五十歲的你是同一個人嗎?」孫思邈笑著問道。

「當然是囉。」我不解的說道。

「但是十五歲的你會知道你五十歲的時候才認識的人、才碰到的事物嗎?」

「不會啊!」

「既然是這樣又怎麼會是同一個人呢?十五歲的你看到裸女是興致勃勃,五十歲的你看到裸女應該是興致缺缺吧。」

「這……」我低著頭沈思,似乎有點了解孫思邈說的話。

「十五歲的你和五十歲的你,不但週遭的朋友大部分不相同、思考觀念也有很多歧異,甚至整個身體狀態都可能南轅北轍,又怎麼會是同一個人呢?」孫思邈說道。

「一個人的靈魂隨時都在改變狀態,怎麼能說是相同的呢?」

「你拿回前世的記憶就好像一個失憶許久的人拿回忘懷的過去一般。你可以說拿回記憶後的你,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也可以說,拿回記憶後的你,仍然是你。由於物質肉體的維持時間比起靈魂能量來得短很多,所以在每一次的轉生前,命運都會為每個人加諸屬於那個人特屬的封印,以避免剛出生的小孩就有七老八十的人生經驗,造成混亂。」

「所以,當你破除封印,取回前世的記憶和能量時,我和織田信長就會完全成為你的記憶,而你也可能會因為這些記憶而有新的行事風格,那時候的你,不是現在的你,但是仍然還是林靈軍。」

「我懂了,林靈軍只不過是一個名字,我如果覺醒了前世,就等於產生了一個同時擁有織田信長和你的經歷和記憶的人,這個人不管叫什麼都不影響他同時擁有的思考和經驗。而行事風格既不是織田信長也不是林靈軍。」

「沒錯,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你覺醒後,能夠守著初衷,濟民於水火之中。」孫思邈嚴肅的說道。

「我現在傳你道法,讓你的身體能夠接受天地能量,你只要持之以恆,便可以讓身體逐步恢復正常。」他的笑容讓我有種安心熟悉的感覺。

「唉!我看過很多天神轉生的人,不是從小天賦異秉,便是好運連連,爲什麼只有我不但體弱多病還厄運連連啊?」我嘆了口氣問道。

「嗯……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是轉生前我們所約定的覺醒方式。」孫思邈淡淡的說道。

「我自己要求的!」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啊!原來我前世不是天醫也不是織田信長,是個白癡。

「是。」孫思邈肯定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定要問清楚。

「不曾做過病人,怎麼當醫生?我幼年也是體弱多病,嘗盡人間辛酸和疾苦,所以我對病人的堅持比其他醫生更多一些。」孫思邈堅定的語氣,讓我頓時忘掉他剛剛的白癡樣。

「嗯……這也挺有道理的。」

我這一段時間的確有這樣的感慨。一個醫生在十八歲以前都是同儕中的佼佼者,十八歲以後考上許多人羨慕讚嘆的科系。如此的成長環境,很難培養出一個好醫生。太過順利的人,會喪失體會別人的處境和在痛苦中堅持的能力。

而這個能力卻是當好醫生的關鍵。



「要談轉生、靈魂等等的一切,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所以先略過吧!你能見到我,就表示你已經取回初階的靈力。」

「初階的靈力?」我不解的問道。

「看來你對能量界的一切根本一無所知,我就先從最粗淺的跟你長話短說吧。」孫思邈微笑道。

「靈力,其實就跟你們物質世界裡面的力量一樣,有相當多種。」

「物質界的力量有相當多種嗎?」我問道。

「喂,我記得轉世的時候有把你腦袋設定的相當聰明啊!怎麼你沒讀過物理學嗎?」

「設定?怎麼設定?你在打電動嗎?還有,你也知道物理學這回事啊?」我訝異的說道,這個老頭真是摩登。

「別廢話,聽我說!」孫思邈嚴肅的說道。

這老頭真是機車,明明就是他在廢話。

「靈力也有很多種,以常見的來分類,第一種叫做『鬼眼通』;第二種叫做『神眼通』;第三種叫做『伏魔通』;第四種叫做『天命通』,這些神通或是叫做靈力,是互相平行的。」

「互相平行?」我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一個唐朝人,說話用語都這麼現代。

「是的,也就是你不一定要會『鬼眼通』,才可以擁有『神眼通』。一個通靈者可能擁有這四種能力的其中一種或兩種,這就要看他前世或是今生所修持的法門而定。」孫思邈說道。

「『鬼眼通』?聽起來就比『神眼通』遜了好幾個等級!能給我選,我當然要選比較炫的名字了。」我心中暗道。

「呵呵,你不用選啦!你注定四個都會,所以覺醒的過程也會比一般通靈者還要漫長。」

「真……的嗎?」我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四個都會,那我真是酷斃了,但是聽到「覺醒的過程也會比一般通靈者還要漫長」這一句話,我真是快昏了。

「不過有一些靈能力卻並非平行的,是必須這四種靈能力具備兩三種以後才有可能修煉得到的。例如『天眼通』或是『他心通』。」

「等等……等等……孫……先生…」

「我剛剛講得太快,你無法吸收嗎?」孫思邈相當和藹的笑道。

「『鬼眼通』是什麼?可以……稍微解釋一下嗎?」我苦笑著說道。

「『鬼眼通』這種靈力有四種階段,擁有這種能力的通靈者,在最初的階段,會不定時、地見到靈體,這種見到,純屬偶然,但是比正常人要來得頻繁,而且只能「被動的」見到。」

「被動的見到?」

「這樣說吧,你可能身邊有五六個靈體,但是你無法見到,必須在巧合或是靈體想要見到你的情況下,你才可以感應到他們。」

「所以我現在擁有『鬼眼通』,但還是很基礎的階段,是嗎?」我苦笑道。

「沒錯。」

「那神眼通是什麼?看到神嗎?」

「……你真的是我轉生投胎的嗎?」孫思邈一臉悲哀的看著我說道。

「喂,我應該沒這麼慘吧,你那個什麼臉啊?」我抗議道。

「『神眼通』有點類似俗話說的「預知」,擁有最初階的『神眼通』的人,可以看見、夢見未來事、物的片段,但是無法確切知道這些事、物的內容和發生的時、地。」

「耶!那我也有『神眼通』囉!」我高興的說道。

「去,大驚小怪,我早說你四個神通都會擁有,你會『神眼通』有什麼好興奮的!」

「喂,老先生,我好歹也是你的後世,怎麼我覺得你對我很有意見耶!」

「唉,我怎麼知道你是這副蠢樣啊!」孫思邈嘆口氣說道。

「……」我無言以對,因為他剛剛那番話,倒像是一個老爸在對不成材的兒子說的話。

「『伏魔通』我知道,就是降妖伏魔嘛!」為了讓這老頭不要把我看扁了,我趕緊說出自己的知道的東西。

「年輕人,不要只會望文生義,你說你知道,那請問擁有『伏魔通』的人,最初該有什麼樣的能力呢?」這老頭陰險的笑著,真他媽的欠扁,要不是看在你和我系出同源,根本就是同個「人」的份上,我就……

「嗯……我知道了,就是可以像乩童那樣,借用鬼神的力量制服靈體,對吧!」我一拍手說道。

「天啊!你變聰明了,太感動了!」孫思邈一把摟住我的肩膀,感性萬分的說道。

「ㄜ,多謝誇獎!」我真是想要拿個徳州殺人魔用的大電鋸在這個老傢夥身上鋸來鋸去。

「唉!又離題了,人老了,總是這樣。」

「我想這些以後再說吧,我現在便傳授給你易筋換骨的基礎功法和引動天地靈氣的咒語,你以後只要照法練習,便能夠阻止身體繼續惡化,並慢慢的開發靈力。」

「那這樣大概要多久,我那些神通才可以到達最高級啊?」

「直到有緣人出現以及找到村正的刀靈和古神獸的內丹,你大概才可以突破到第三階段吧,那時候的你便會完全接收到我和信長的經歷,脫胎換骨。」老人家慢慢的拉開架子,轉身擡腿,打起一套慢如小龜的詭異拳法。

「不會吧!照你這樣說,如果有緣人不出現,你傳給我這套功法和咒語,就沒用了嗎?還有……什麼是村正的刀靈和古神獸的內丹?」我真的是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不,這套功法可以讓你在這段時間身體恢復正常。只是,如果光靠這套功法,你大概要修煉五十多年才可以完全覺醒吧!」孫思邈笑著轉身踏上一步,繼續打他的拳。

「天啊!五十年!那有緣人在哪裡啊?可否請孫先生告知。」

「我現在的責任只是教你這套由達摩易筋經和華佗五禽戲融合而成的『達摩先天功』和『三清訣』,你這樣囉哩囉唆的問東問西,我呢,不想理會。我再重打一次,看仔細啦。」老孫又從起式開始打起。

「怎麼我上一輩子這麼機車啊?還是根本是個自虐狂?」我喃喃自語,卻不敢放過『小龜拳法』的一招一式。

就這樣打了五、六十遍,孫思邈不厭其煩的把我的姿勢一一矯正,饒是我自稱聰穎過人,一時間也很難把這套拳法完全做對。我一邊打拳,一邊思考自己是否跟豬一樣蠢這個深奧的問題,剛剛想要問東問西的心情全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孫思邈雖然平時講話的時候,古里古怪的,挺像個無聊老人家,但是在傳功過程中,一絲不茍的耐心和溫和,令我對他的敬意油然而生。

「差不多了,接下來我教你三清訣。」

「三清訣?」

「現在你手捏三清指……」孫思邈將中指及無名指彎入掌心,剩下的拇指、食指和小指指尖全朝上,示範指法給我看。

「然後只要念『妙音迴環,諸法為用』便可以了。」孫思邈笑道。

「就這樣?」我愕然道。

「剩下只要天天練習,你就可以將身上的能量和環境四周的磁場對松果體做有效的刺激,不需要白耗不必要的能量而造成身體的衰弱。」孫思邈呵呵笑道。

「這八個字誰都會念,會不會太簡單了?」我問道。

「那你以為口訣要多難呢?把整篇長恨歌念完,山精地神早就睡著了。你如果不是已經有先天靈力,把口訣念上一萬次也無法啟動天地間能量的流轉。」孫思邈聽到我的質疑,古怪的碎碎念脾氣又發作起來。

「喔……」我無言以對。

「那接下來呢?」兩人無言相看了一段時間,我只得繼續問道。

「我想想。」孫思邈似乎被我問到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默默的走遠。

「喂喂喂,不要走啦,孫先生。」我趕緊追了上去。

「孫……先生你在想什麼,是不是轉生前沒想好教完以後該做啥?」我問道。

「不是,我在想要用什麼方法把你從夢境裡面送回現實世界。」孫思邈呵呵笑道。

「這個喔,那簡單啦,在電影裡面都是賞一個巴掌或是突然眼前一黑,主角就會醒啦。」我說道。

「這樣子哪裡好玩,我想到了。來,回去吧。」孫思邈雙手一拍。

「喂,你……你……哇……哇哇哇……」我站的地面隨著孫思邈雙手一拍,立刻裂開兩條大縫,就好像突然間飛到大峽谷中央一般,整個人以重力加速度九點八公尺每秒平方往下狂掉。

「死老頭……你這樣玩我!給我記住……」我狂吼聲中,不忘用中指比向那個在裂縫頂端探頭探腦的該死老傢夥。

「嗯……咳……阿唷……」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哇!」我整個人一震,眼睛張開。病床旁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袍的老醫生,而我努力伸出的中指正插在他的鼻孔。

「XX!死老頭,玩我兩次。啊!我不是說你啦!對……對不起,醫生。」那個老人家不但在夢裡面嚇我,也算準時間點,讓我用這種方式醒來,以致於我對他狂比的中指,居然牢牢插在這個看起來像是我的主治醫生的鼻孔中。

之後我每天都演練著我的前世,天醫孫思邈,所傳授的『達摩先天功』和藉著『三清訣』吸納周圍環境的些許能量,身體雖然還是比一般人糟糕,但已不再惡化,甚至慢慢往好的方面發展。







身體好轉之後,我又開始了高中生吃苦耐勞的補習生涯。每天晚上補完習之後我都用走路的回家,希望能讓身體好一點,小楓和老周只要沒有事情,都會培在我身邊,跟我東拉西扯的閒聊。

走回家的路上會經過新竹市一條叫經國路的大路,這條路上有幾家看起來像是夜總會的理容院,還有很多家有看頭的檳榔攤。那些理容院只要不是白癡都會知道裡面一定別有洞天,暗藏春色。但是政府的掃黃魔爪卻從來沒有伸進來過,裡面的文章可想而知。



「沒想到我的構思居然行得通!」老周看到我身體逐漸好轉,也不禁相當得意。

「是啊,現在的我已經擁有最初階的『神眼通』和『鬼眼通』,只是不知道何時會更上層樓……唉……也不知道那個有緣人什麼時候會出現?」

「你最近看到的靈體應該增加不少吧?」小楓問道。

「是啊。不過這實在讓我吃不太消耶!有時候睡覺睡到一半起來上廁所,看到個沒頭的鬼從家裡客廳這一端走到另外一端,這太驚悚了。」我一時之間真得頗難適應看到的鬼逐漸增多這件事情。

在這一段時間,我也從小楓那邊得知『鬼眼通』等等神通的修煉階段。

每一種神通都有好幾個階段。

就像『鬼眼通』,一最開始是不定時、地,純屬偶然的見到靈體。而且這種偶然見到是相當被動的,在這個階段的通靈者其實是相當痛苦的,常常會因為不定時的看到靈體而讓自己的精神處於緊張狀態,如果這時候沒有繼續修練或是沒有得到高人指點,這些擁有初階『鬼眼通』的人往往會被當成瘋子送到療養院。

當靈力修煉的更加深厚,有此神通者,便可以看到所有的靈體,且可以被動的與靈體溝通。

擁有完整的『鬼眼通』的通靈人士,則是能夠主動的與任何靈體溝通,且可以選擇自己是否想要看到屬於靈界的東西。

至於『神眼通』,最初的階段就像我現在一般,只能無預警的看到或是夢到未來的一個片段,無法確切的知道那片段的前因後果,也無法確切知道發生的時、地。

所以,有些只有初階『神眼通』的通靈人士,常常會走上神棍之路。因為在他們自己的經驗裡面,他們的確相當與眾不同,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未來。如果這些人沒有過人的涵養,便會成為信口開河的神棍,把他們所看到,相當片段的未來,加上自己的想像力,成為亂七八糟的事實。

照小楓所說,當達到『神眼通』的第二個階段,便可以看見未來發生大事的徵兆,有可能是可以看到人將要死亡的影像,也有可能看到戰爭即將爆發的片段。許多現代的通靈者或是略有聲譽的預言者就是停留在這個階段。

歷史上那些知名的大師,如劉伯溫、李淳風等人,大概都已經超過第三個階段,可以主動看見一段完整的未來,對未來事件的前因後果也能大致領略。

這些人的哲學素養往往也相當深厚,在窺探天機的同時明白自己在命運裡面帶有的責任,不會任意妄為。

聽起來最帥氣的『伏魔神通』在最初階段其實跟中國民間信仰的起乩相當類似,就是借用神靈、鬼靈或是法器的能量制服或消滅另外一個靈體。在這個階段的通靈者其實也是相當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借用到帶有惡意的靈體,這個靈體會反過來控制通靈者的意識,佔據通靈齡者的身體。

據小楓說,我如果有『伏魔神通』,應該會直接從第二個階段,也就是從可以使用自身靈力制服或操控靈體開始,因為,沒有哪一個神靈或鬼靈敢將自己微薄的能量借給我,或是佔據我的身體。

擁有我這樣天命的人本身潛藏的能量非常巨大,只是被不知名的原因暫時封鎖,一旦有能量體入侵,這隱藏的力量就會強力的反噬。

說真的,聽小楓和老周說起這些有的沒的還蠻好玩的,至少比學校的功課好玩多了。

說到這一段時間因為靈力增加成半桶水帶給我的困擾,實在是不勝枚舉。



記得有一次正在房間裡面讀書,準備隔天的數學小考,有隻女鬼從窗外輕輕的飄進來,從我書桌前走過,我擡頭多看了幾眼,沒想到那個女鬼也向我這邊望來。看到她望過來的杏眼秋波,真是把我嚇壞了,只得趕緊低頭,沒想到這一低頭讓那個女鬼開始懷疑我看得到她。

那個女鬼慢慢的靠近,走到書桌前,我則假裝猛算數學。她看到我這樣子,心裡應該更加懷疑了,於是便把頭慢慢的靠近。

說真的,一個看起來跟西施和貂蟬有得拼的美女,慢慢的將貼臉近,是值得心臟狂跳,小鹿亂撞的,尤其這個美女貼近的單單只有頭的時候。

我猜想這個混蛋美女是故意的,看看身體直直站著,頭卻離開身體向我靠近,是否會嚇到我。當然,我是被嚇到了。

「夠了喔,還靠近!好啦,我承認看得到妳,別鬧了。汪」我學隔壁的小黑大叫一聲,這隻女鬼也嚇了一跳,頭倏地退回脖子上。

「你看得到我?」那個女鬼陰惻惻的笑道。

「妳想怎麼樣?」我盡量不讓自己露出驚慌的神色。

「呵呵呵呵,真是太好了,我要你的命。」女鬼的臉剎那間從古典美人的細皮嫩肉變成刀疤滿臉,不但整個眼睛突出,還嘴巴歪斜、七孔流血。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若是一般人大概已經被嚇到心臟病發作了。

「喔,城隍爺,你來啦!」那女鬼見我相當冷靜的看著她身後,也不禁回頭一望,就在剎那間,那張可怕的鬼臉又變回楚楚可憐的小女子風采。

「給我打。」城隍爺不知道是因為剛被老婆罰跪還是怎麼樣,一臉不爽的樣子,一聲令下,帶來的眾小鬼一擁而上,那個女鬼只好慘叫的哭道:「別打了,我以後不敢了。」

「還有以後?」小鬼頭頭說道,一腳踹在那個女鬼的頭上,把她的腦門踩出一個腳印。

「別……別打了。」我趕緊制止道。

眾小鬼打完跟我道別之後,便和城隍爺一起離去了。那個女鬼有氣無力的坐著哭道,而我居然還得放下數學好聲好氣的安慰她。

「嗚嗚嗚,我怎麼知道你的命不能要。」那個女鬼說道。

「話說回來,難道有人看的到妳,妳就要他的命嗎?這未免太無法無天了吧?」我皺了皺眉頭道。

「對不起。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那女鬼無奈的說道。

「害人也是逼不得已?難道妳的骨灰被埋在黑山老妖的樹下,必須不斷的幫黑山老妖找尋新的靈魂給他吞噬?」

「那只能怪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以前有太多執著,早已經回到輪迴,不用在這裡飄蕩無依了!」那女鬼低頭幽幽的說道。

「現在只有找到新的靈魂代替我,才有機會重回六道,輪迴投胎。我沒有太多的靈力可以影響看不到我的人,剛好你看得到我,當然要把握機會啊,嗚嗚。」那個女鬼低頭說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地獄還有這麼怪的規矩啊?找替死鬼?這一聽就很邪門!」我不解的問道。

「唉…不是地獄的規矩…事情是這樣的,我剛死的時候,有兩個感覺相當和善的靈體來到我身邊,自稱是要來接引我的。那時候牛頭馬面也同時到來要帶我回地獄,再次輪迴!當時我的女兒還只十一歲,因為心有掛念所以不想投胎輪迴。」

「為了躲避輪迴,一時意左,便跟著那兩個看似和善的邪靈回去。那些邪靈一開始是說,在他們那邊修煉神通,不但可以累積福報,甚至還可以脫離六道輪迴之苦。就算最後神通並沒有修煉成功,只要我覺得想要再度投胎,便可以自行回地府去。」

「看來他們食言了!」我苦笑道。

「現在女兒已經成年結婚了,我的心願已經了,本想就此投胎轉世,沒想到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那些邪靈所控制。」那個女鬼哀怨的說道。

「怎麼控制?」我問道。

「我發覺這些年來我潛心修煉的靈力全都被邪靈吞食了。」

「吞食?」我驚訝的問道。

「用一個叫做血魔的東西。」

「血魔?不是被我消滅了嗎?」我心中的訝異實在無以復加。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在進入修煉法門後,越加修煉,本身的魂魄就被箝制的越緊,等我發現以後,已經來不及了。以我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重回輪迴。」

「所以,那些邪靈跟妳說,只要你找到另外一個靈體,你便可以脫離他們的箝制,重新轉世投胎?」

「是啊!」

「這話妳相信?」我苦笑著問道。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我自己當初放棄了正道,現在也不可能再去請求任何神靈的幫助,我只能乖乖的聽他們的話。」

在那之後,我也問過小楓血魔的事情。

「我們本來也以為血魔被大人你消滅了,但是才沒多久就知道是我們的想法太單純了。以大人當時的靈力,要不是大人本靈帶有的靈力遠遠超過普通神靈,早就被血魔吞噬了。不過,那一次的較量至少讓血魔元氣大傷,也才讓你的小女朋友得救啊!」小楓無奈的吐了吐舌頭說道。

對此我只能嘆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多了通靈能力也只是讓我多知道一點「無奈」罷了。





「大人現在是因為靈力還淺,等以後靈力更強,整個訊息場的力量大增,那麼你不想看到的鬼怪就不太會突然出現在你身邊,可以免去許多無謂的驚嚇和麻煩。」小楓的話把我從回想喚醒,回到車流繁喧的經國路上。

「這樣啊,那可不知道要等多久。」

「以後靈力高的時候,還可以降妖伏魔呢!」老周說道。

「喔。」我對降妖伏魔一點興趣都沒有,不知道在轉生前自己抱著多大的救世熱情,但是很顯然,現在的我對於救世濟人實在是興趣缺缺。

經過一家叫做『香滿天』的理容院時,只見一堆B開頭的黑色轎車緩緩駛入停車場,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在眾人恭敬等待的態度中走下車來。

我想大概是哪一個黑道大哥來嫖妓吧。看這一副派頭,真是太囂張了。

「看啥X。」一個理著平頭的男子看到我鬼頭鬼腦的張望,大聲罵道。

哼,小嘍囉總是特別囂張特別衝。

「帶下來。」那個老大沈聲說道。

只見兩個人分別被人架下車。他們似乎已經被打過好幾次,整個人軟趴趴昏沈沈的,看起來頗為可憐。

「葉先生,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其中那個大約三十出頭的男子看起來已經神智不清,但是嘴裡還是念念有詞的說道。

啪!

老大身邊一個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的男子賞了那個神智不清的男子一巴掌,罵道:「你那天明明是去向『天意盟』告密,還胡扯去釣魚?冷面殺手胡文傳也會喜歡釣魚?你他媽的騙鬼,鬼都不會相信。」

「喂,老周,人家說要騙你,你會相信嗎?」我轉頭跟老周開玩笑道。

「這個胡文傳真的是去釣魚,他那天是帶著小孩去頭前溪上遊釣魚。」小楓說道。

「真的喔,妳跟著去嗎?要不然怎麼會這麼清楚?」這時我已經走到理容院的停車場邊,所以眾多黑道份子的臉孔,都看得相當清楚。

「這個胡文傳是地煞七十二將裡面的一員,他的孩子則是財神爺轉世,所以有特別的保護神跟著。」小楓說道。

「這……南天門是不是被孫悟空的金箍棒打穿了大洞啊?怎麼這麼多神明掉下來投胎?」我苦笑著說道。

為首被稱為葉先生的男子站在停車場邊背對著我,他旁邊是那個賞人巴掌的暴力男,老大前面跪著一男一女,四人之外則團團圍著二、三十個兄弟。

「文義,先不要下這麼重的手,還要問清楚一點,文傳他倆跟了我將近十年,不能這麼輕率。」那個老大嚴肅的說道。

「姐夫,這兩個傢夥自以為功勞大,根本不把我和你放在眼裡面,不給教訓以後根本無法服眾。」那個文義說畢,又在胡文傳身上踢了一腳。

根據我多年研究電影和小說的心得,這個叫文義的傢夥,光是那張臉背叛指數就逼近一百。要不是看在他是老大的小舅子,親戚相關的份上,背叛者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就在胡文傳被一腳踹下去,噴出一大口鮮血的時候,他身旁本來昏迷不醒的女子被鮮血一激,頓時醒了過來。她見到胡文傳整個人軟趴趴的被架著,嘴角還淌著鮮血,不禁哭道:「葉先生,文傳怎麼可能背叛你?我們夫婦還是你促成的,怎麼可能背叛……」那個女子哭道。

「妳還敢說葉先生對妳們的恩德?」那個文義對女孩子也毫不留情,一拳揍在女子的小腹上,頓時把女子的哭聲打斷,換成乾嘔的聲音。

「帶進來。」那個葉先生轉身進去理容院,看來今天他不是來嫖妓,而是來審問叛徒的。

我實在很想舉手發問:「到理容院來審問叛徒是吃飽太閒了嗎?」當然,人因為有理智才得以在險惡的世界活到傳宗接代。

我,是個理智感十足的人。

「等會讓我幹妳幹到爽!」文義笑嘻嘻的對那個女子小聲說道。

「啊!」女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脫了架著他的兩個黑道份子,賞了文義一巴掌,衝到那個胡文傳身邊去,哭道:「文傳……文傳…」

「大哥,這婆娘發瘋了。這樣的公然反抗,還說沒有背叛?」文義被打之後又驚又怒,一邊踹那個女子的背脊,一邊向那個大哥說道。

雖然我個人覺得他是歪理連篇,豬要被電宰之前都知道全力反抗,現在他們不反抗豈不是連豬都不如?這跟背叛有何屁關係?

但是在這種狀況下,還是默默不語的低頭走過比較好。正所謂『自掃門前雪,勿管他人瓦上霜』,古人名言,誠不欺我。

大哥的心情似乎也很不好,見到女子瘋狂反抗眾人的壓制,不禁大怒,隨手拿過一把槍,走上前去大罵道:「胡文傳你現在拿不出沒背叛的證據,我就斃了你老婆。」

「等等。」兩個人同時喊道。

兩個人。

一個是胡文傳,一個叫做,林…靈…軍。

更可惡的是,我的右手還給他伸出去,做了個阻止的手勢。

嗚嗚嗚,為什麼從小到大我都愛做傻事,今天我能活著回去,一定馬上開始練習控制自己的嘴巴和手腳。

我猜想這是一種疾病,病名是『閒歇性肌肉失調症候群』,每當不該舉手的時候就偏愛舉手;不該說話的時候,就無緣無故冒出一些我盡力克制的心裡話。

「咦,是個小妞!還挺漂亮的,快抓起來。」那個文義聽到我的叫喊聲,對旁邊的人喝道。

我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停車場外面等著他們。跑出來要抓人的三個小嘍囉見我並無反抗的意思,倒是有點愣住。有一個居然很斯文的說道:「進去吧。」

我看了看三人,有一個居然是之前被志成打倒的小混混神經。

「你是神經!」糟糕,這個下意識反應不知道又會為我帶來什麼災害。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神經訝異的說道。

「你們認識?」旁邊一個看來相貌堂堂的年輕人看了看神經又看了看我說道。

「不認識啊!」神經一副看到鬼的表情看著我。

「幹!你們在摩蹭什麼啊!還不給我帶進來。」文義不耐煩的吼道。

「進去吧!」那個相貌堂堂的年輕人對我說道,我看見他眼睛閃出了奇異的光芒,可能是不是因為驚訝我在無預警下叫出神經的名字。

「好。」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如此平靜,不過雙手卻不像行動那樣平靜,緊握的拳頭,居然連自己想張開舒緩情緒都辦不到。

「媽的,我們老大說話妳插什麼嘴!」我聽的出來這是個肯定句而非疑問句,只得默默不語的站在那停車場內。

「咦!是你!」那個葉先生看著我突然咦了一聲。

「啊!你是?……那天被追殺的老大!」我也認出了眼前這個葉先生居然是我前一陣子開門放他進來的那個男子。太好了,我的小命得救了。

「呵呵!我們真是有緣分啊。」葉先生一邊摸了摸頭笑道,一邊走近我身邊。

「喔!」

我承認,人在相當緊張到失控的時候,什麼傻事都會做的出來。

我緊握的拳頭,一下子就K在葉先生的臉上,把他打得頭昏眼花,站立不定。

「妳幹什麼!」眾嘍囉驚得發傻,也忘了上來圍毆我,只有文義一個人趕緊上前扶起葉先生。

「還發什麼呆,快上。」文義吼道。

「等一下。好!你打我一拳,我饒你一命,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葉先生擦了一下被打出的鼻血,而我也因為那一拳讓整個人的精神得到鬆懈,腦袋終於開始轉動了。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緊張則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我大概永遠都無法解釋,自己為何在這種情況下會出拳毆打那個葉先生,而在毆打完之後,情緒卻可以因為這種莫名的釋放而冷靜下來,安若磐石。

『閒歇性肌肉失調症候群』真是太可怕了,我發誓明天立刻去看醫生。

但現在不忙發誓,先想辦法唬爛過去再說。

「我打你一拳,你倒欠我一個人情!」我嘴上淡淡的說道,心裡卻在呵呵的傻笑:「說大話是不行的,快掰出個理由來吧!」。

「真好笑!我被打還欠你一個人情?」那個老大看著我呵呵笑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總覺得那個老大對我還蠻寬容的。

至少跟後面那個冷面殺手比起來是這樣啦!

「不好笑,因為你的確要欠我第二個人情。把你打醒,讓你少損失兩個手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說,不過還是說了。

「怎麼說?難道文傳真的沒有背叛我。」那個老大狐疑的看著我。

「姐夫,這小子胡說八道。」文義說道。

「吵什麼,難道是你作賊心虛,才想要找代罪羔羊?」我瞪著文義說道,心裡卻想著:「老子我今天豁出去啦!硬挺到底。」

「文義不要吵,讓他說!這小子可是機智過人呢!就是他告訴我組織裡面有親信是內奸的。」葉先生笑咪咪的看著我,似乎等著我以爺爺的名聲發誓,來破去這宗「老大出遊被堵」的懸案。

「這位先生真的是去釣魚,所以他們的話是不用懷疑的。」我對那個老大說道。

「你有看到?還是有什麼證據?」那個老大問道。

「沒有。」我說道。

「哈!原來是個瘋子,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特別不一樣的東西要說。」文義冷笑一聲說道。

「葉先生,我的能耐你很清楚,能夠在萍水相逢下,不看八字和面相就知道你的背景,還有什麼事情我是不知道的?」我看也不看文義一眼,眼睛直直的盯著老大看著。

其實我現在只是在「唬爛」!畢竟都已經到絕境了,這次不好好表演,身上不知道會多幾百個彈孔和刀孔,唬不唬爛都是死,乾脆演得像一點。

「嗯,也是啦。可是還是不太放心,可否再給個證明?」葉先生對我似乎有點恭敬了,看來過不久他就會完全變成我的信徒,哈哈哈。

嗯,不過,還得要來個有力的證明,我眼睛飄向身邊的小楓和老周。

「嗯……比較特殊不為人知的事情!」小楓眼睛直視著前方,似乎很難理出頭緒似的。

「糟糕,我居然會相信這個只會打滾的土地神!」我突然想到小楓說她剛上任時,隨便回答信徒問題的故事,她該不會只知道這個老大是竹聯幫的,其他都糊裡糊塗吧。

「他叫葉劍關,前兩年選舉的時候,曾私底下拿了兩億元資助五個市議員和兩個立法委員,要他們選上後盡力通過竹北重劃區周邊地段的開發案,因為他在那邊買了上萬坪的土地。」小楓的表現令我刮目相看,不但說出了這個少有人知的機密,連那五個市議員和兩個立法委員的名字都一併說了。

「嗯,葉劍關先生,跟你講七個名字,其中的涵義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盧正盛、林清楓、沈建中、郁寬、王思馬、劉大柱、朱熙倪。」這時候最好是裝做一副天機莫測的樣子。

點出能聯想的重點,比說出全部的事情可以給予人更多的壓迫感。當然,最重要的是公開把這個秘密講給一堆小嘍囉聽,恐怕會讓葉劍關「龍心大怒」。

「厲害!厲害!」葉劍關擊掌佩服的說道。

「我相信你了。快把文傳和曉宣給放了。」葉劍關把手一揮,架著胡文傳和他老婆的幾個兄弟立刻將兩人好好安置在地上,垂手退開。

「我也得走了!」

「但是你還沒跟我說誰是叛徒啊?」葉劍關愕然道。

「你是老大還是我是老大啊?等你真的想不到再來找我吧。要透露天機必須符合天地造化,五行運轉,否則只會讓你災劫重重。」說完後頭也不回的逃之夭夭去了。

我明天就去辦休學,然後到東門城擺攤幫人算命,第一次見識到自己唬爛的功力,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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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7 21:41:24

第十章 —— 歷險

星期六下午,我漫無目的的走在東大路上的高架橋工地下。

在那個晚上的驚險刺激以後,我並沒有昏倒,還好好的走回了家。夢中得到的『達摩先天功』和『三清訣』顯然發生了很大的作用,讓我身體不再像以前那樣虛弱不堪。

想想自己很無聊,幹麻去為那個冷面殺手分辯,要是賠上自己的性命豈非太不值得?既然叫做冷面殺手,身上恐怕揹了不下五、六條人命,就算是死也是罪有應得吧。

但是,看到他被打的亂七八糟,又想到蠻像大奸臣的文義說要XX別人的老婆,我實在很難忍住可以救人的機會。只是不知道這樣子的行為是否會為我帶來數之不盡的煩惱?那天晚上,我算不算被捲進江湖風暴裡面呢?這樣的救人是積德還是積惡?

這時候迎面走來三個男子,衣服普通,但是卻讓我有種不自在的感覺。那是一種跟第六感完全無關的邏輯推論,三個男子相當靠近的走在一起,表情嚴肅像是要辦些什麼事情,最後三個都筆直的朝我走來,這樣的推理如果不能喚醒拔腿就跑的意識,那我智商一定不到六十。

很可惜,我智商超過一百三,但是體力卻不怎麼樣,所以我現在正坐在一台箱型車裡面。經過一路上的思考,以及借用了牛頓第一、第二運動定律和克卜勒的行星運動規則終於推導出一個事實 —— 我被綁架了。

就這樣一路無話,相當安靜的到達了目的地。跟我想像的很類似,一個山腰中的鐵皮屋,不用看就知道蘊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罪惡。可是,為什麼要綁架我呢?綁架一個窮人家的小孩,實在是不明智的決定啊。

「呵呵呵呵,大師歡迎啊!」一個險惡的笑聲傳進我的耳朵。

「ㄜ……文義?」我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

「聽說你無所不知啊!大師,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期六合彩的開獎號啊!哈哈……哈哈…什麼狗屁大師,連自己要被綁架都看不出。」文義恨恨的說道。

「這……!」我想起自己之前為了唬爛說出的大話,不禁冷汗直冒。

「你們要幹什麼!為什麼要綁架我?」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漸漸靠近。我轉頭看去,只見志成被兩個青年男子漢拿著槍抵住腦袋,從另一台車被推下來,踢到文義和我的面前。

綁架文義的那三個人我居然都認識,他們就是那天在「香滿天」理容院前,跑出來把我「請進去」的人。其中一個,當然就是跟志成對戰過的神經。

「老大,這小子肯定很有錢,又很有背景。不但可以好好大撈一票,也一定會造成媒體的報導。」神經一下車便迫不及待的說道。

「唉唷!」神經被文義猛踹了一腳,痛得蹲了下來。

「我今天有來嗎?你要綁架誰關我屁事!」文義轉身進入屋內。

我看到這一幕不禁感到莫名其妙,這個文義怎麼對自己手下也這麼凶暴?

綁架志成顯然是出於文義的吩咐,卻又為何裝做事不關己的樣子?他這麼凶殘和喜怒無常的性格,哪一個手下敢在沒有他的允許下綁一個人帶到他面前?

但是聽神經的話,文義顯然只是要他們去綁架一個「有錢、有背景和會造成媒體報導」的人,而沒有特別針對志成。

奇怪的是,除非他不要綁架得來的錢,這樣還可以勉強裝做事不關己。但既然不要錢,幹嘛要冒險去綁架志成?

思考之間,我和志成都被推入屋內。

「這小子的身家調查清楚了嗎?」文義問神經道。

「是!他叫王志成,爸爸是行政院什麼部的次長,媽媽是什麼基金會的理事長。十七歲銀行存款就超過五百萬,大哥是什麼銀行新竹分行的經理,二哥現在在加州什麼學院唸書。我們要求贖金兩千萬應該不過分吧。」這個神經大概是「差不多」先生的表兄弟,「什麼」一堆,連我都皺眉頭了。

「到底是什麼部?什麼基金會?什麼銀行?你一堆什麼,還叫查清楚?」文義不耐煩的又是一腳。

「是。我查……清楚……只是一下子……不太記得。」神經抱著肚子蹲了下去。

「你們這樣做,不怕被判刑嗎?快放了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志成沒見到我前,還在大喊救命,但是現在卻表現得很算剛強,大概是不想在我面前丟臉吧。

在他心中還認不清一件事情,我現在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一起被綁進來的人質。

「唉唷!」志成慘叫道。這個文義似乎很喜歡踹人肚子。

「囉哩叭嗦,先把他斃了,再跟他老爸要兩千萬。」文義怒道。話聲一落,後面兩個年輕男子馬上掏出手槍走上前來。

「不要,不要殺我。」志成聽到手槍喀喀的聲音,腳一軟跌坐在文義腳前面哀求道。

「哈哈,你之前不是很威風嗎?誰才是懦夫啊!」神經得意的看著志成。

「哈哈,帶進後面的房間,其他人在這邊等著。」文義看到志成腿軟的樣子相當得意,一使眼色,兩個人架著志成,兩個人架著我,就這樣把我們拖進後面的房間裡面。

「大師,你無所不知,說說看我為何把你帶到這裡來呢?」文義說道。

「嗯……因為……因為是你出賣葉先生的,對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但是就好像抓到一個線頭似的脫口而出。

「喔!厲害。」文義驚訝的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我。

「哈哈哈哈!那你更要死,沒想到你真的什麼事情都知道。」文義說道。

「綁架我是為了要滅口,你怕葉先生總有一天會來問我是誰出賣了他!」

「綁架志成是因為他家庭背景顯赫,一定會造成媒體話題,相對來說我被殺的事情,記者和媒體自然會一筆帶過,如此一來給葉先生知道的機率就很小了。」我一邊說一邊想,幾乎所有推理都是從嘴巴帶動腦袋去思考出來。

「我說對了嗎?」我冷冷的盯著文義說道。

「……」文義並不回答,只是面色凝重的看著我。

「將來我被殺的事情就算葉先生知道了,也可以因為我是和志成一起被撕票而成的假象,讓葉先生不會去想到我是被組織裡面擔心被我揭穿的叛徒所殺。」我冷冷的看著文義的笑臉說道。

「哼,媽的,帶進去,好好看守他們兩個。」文義因為所有事情和心思都被我料中,腦袋有點混亂,從他搔頭怒喝的樣子,我知道他現在應該需要一段時間的鎮定。

「小劉,把他們帶進去,由你看守。呵呵,這小子看起來根本是個小美人,應該很適合你吧。」文義大笑說完,轉身離去。

我和志成被推進一個房間,志成雙手雙腳都被反綁,而我則是只有雙手被綁在身後。其他人綁完以後便退出房門,只剩下那個叫做小劉的年輕人。

我咀嚼著文義的意思,這小劉該不會是個同性戀吧?我有點緊張的看著小劉,注意他的動向。



「小劉先生,你把我放了,我絕對不會去洩密的。」志成一看到只剩小劉一個人,趕緊向他遊說。

「哼!」小劉冷冷的瞪了志成一眼。

「你們要殺死這個娘娘腔,我反而很高興,因為他是我的情敵,他死了我高興都來不及,絕對不會妨礙到你們的?我回去以後照樣可以拿兩千萬來給你們。」志成繼續遊說道。

「你……」我回頭看了志成,真是有點氣惱,這個時候他還以為可以脫離生命共同體而自我求生,實在是太天真了。

「你現在可以拿一張支票,我馬上簽給你們老大。」志成唯恐遊說的機會白白溜走,一次一次的加大保證的幅度。

小劉走到我和志成中間蹲了下來,看著我和志成。

想到小劉可能是同性戀,我就不敢對他直視。

「小劉先生……」志成還要開口,卻被小劉的一個巴掌狠狠打斷。

「你最好給我安靜一點,等文義老大做完決定,自然會有處置。」小劉說完便走到窗戶邊,再也不看我和志成一眼。

我安靜的觀察一下四週的環境和小劉。

這個房間除了一張躺椅和一個充當桌子用的圓凳子,就只有滿地的落葉和一些垃圾。大約一間小學教室大的房間,有前後兩個門,前面便是我們進來的門,後面那個門顯然並不是通向屋內,因為我剛剛在走廊上看到這個房間只有一個門。

至於小劉則是一個相當普通的青年人,穿著藍色襯衫和黑色牛仔褲,身高據目測不會超過一七五。不過很令人注意的一點是,他的眼神裡面總是相當嚴肅,不像其他幾個綁我的黑道,臉上總是帶著輕浮。

「嗚嗚……都是你害我的,為什麼我要跟你一起被綁架!」志成在我身後低頭哭泣道。

沒想到那天的強出頭,果然讓自己遭遇前所未有的危險。為了救一個本來就該死的殺手而賠上自己的生命,真的值得嗎?

志成現在看起來雖然有點膽小如鼠,但如果沒有老周和小楓在旁邊陪著,我大概也會跟他一樣。所以雖然對他頗為反感,倒也不會因此就輕視他。

只是他死到臨頭還視我為敵的態度真的很頭大。

「小楓,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我無奈的問道。

「大人,你不用太擔心了,唐三藏到西天取經也是經過九十九劫,度過種種難關,才可以取到大乘經典普渡眾生啊!」老周安慰我道。

「所以我一定不會有事囉?」我看著小楓和老周,希望他們給我一個安心的答案。

「應該吧!」小楓面有難色的說道,一聽便知道她也無法預估。





「小劉,吃飯。老大已經決定了,我們明天淩晨打電話要贖款,約定五天後付錢。拿完錢就一起搭老大安排好的船去大陸,然後把這兩個傢夥扔到台灣海峽餵魚。」送飯進來身材壯碩的年輕人神色輕鬆的笑道。

「知道了。既然還要幾天才要殺死他們,那我還得餵飯呢。」小劉說道。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不禁感到疑惑,文義這麼做未免太愚蠢了。綁架我又綁架志成,似乎可以收到聲東擊西的目的,讓葉劍關不會懷疑我被殺,是因為組織裡面的叛徒想殺人滅口。

但是,真的想深一點,連我都可以推論到,文義綁架我和志成的目的,那麼,能在險惡的黑道環境打滾數十年的葉劍關難道想不到嗎?

我看了一下給我和志成吃的似乎是魯肉飯,雖然感覺有點悲哀,但是在極度飢餓之下,還是很想趕緊吃到,只是聽小劉說要「餵飯」,不禁讓我有點遐想。

恐怖的遐想!他會不會趁著吃飯動手動腳的啊?



「小劉先生,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剛剛說的……唉……喔…嗚」志成趁著小劉餵飯的空檔,本來想繼續遊說,但是小劉聽也不聽的便把魯肉飯往志成嘴巴裡面猛塞。

「咳咳咳咳咳……」志成因為小劉毫不留情的猛塞,被嗆的把大部分的魯肉飯都噴了出來。

我看著小劉轉身拿起另一盒魯肉飯,趕緊深吸一口氣,準備等會的狼吞虎嚥,畢竟在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原的情況下,也不知道能虎嚥多少狼吞多久。

「啊!」我張開嘴巴等待,卻見小劉拿著湯匙慢慢攪拌,只好又把嘴巴闔上。

「來,慢慢吃。」小劉蹲在我面前,輕聲說道。

我轉頭看著志成張大的嘴巴又回頭看看眼前湯匙上整整齊齊的魯肉飯,心裡真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有人在這樣險惡的狀況下溫柔的餵你吃飯,實在不應該說不高興。但是我還是難掩心中的不安和恐懼。雖然這時候眼眶通紅是不對的,但我的眼淚卻在眼角邊一直打轉。

「你怎麼了!」小劉居然溫柔的拿起衛生紙,輕輕的擦掉我眼角的淚水。

「喂……你……你不要過來!」我終於忍耐不住的大喊道。

基本上,死還勉強可以接受,反正最近死的次數可多了。但是等下小劉把我當成女孩子來個OOXX,那真的會崩潰到底。

「你不要緊張啦……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小劉的臉上出現哭笑不得的神情退離我的身邊。

「大人,你不要太緊張,我看這個小劉對你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老周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笑道。

「大人,這個年輕人不是同性戀啦!」小楓嗤嗤的笑著。

「喂,你們還有心情在那邊偷笑。」這兩個傢夥真是太過分了,都不想怎麼營救我,卻只是在旁邊看笑話!

「偷笑?」小劉疑惑的看著我。

「喔!沒什麼……」我停止掙扎,看著小劉。

「我可以餵你吃飯了嗎?先喝口水好了。」小劉趕緊跑回桌上拿起一個市面上賣的杯水,插入吸管,拿給我喝。

「謝謝!」我有點不自然的說道,女孩子被當成男孩子對待,會是什麼感覺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個男孩子被人當成女孩子溫溫柔柔的說話對待,真是有說不出的彆扭,即使小時候就有這樣的經驗。

小劉就這樣一口一口的餵我吃飯,有時候我偷眼相看,他兩眼倒是相當正經的緊盯著手中的魯肉飯和湯匙,對我連一眼都不敢看。

「你真有魅力耶,乾脆用美人計脫身好了。」小楓打趣的說道。

「大人真的長得很可愛,只比我老婆稍遜一籌。難怪這個小劉會如此動心了。」老周摸摸下巴說道。

唉,有這兩個活寶在我旁邊,多少抵扣了點被綁架的肅殺氣氛。不過我認為老周的評論真的有點「情人眼中出西施」的意味,他老婆怎麼會比我可愛呢!

嗯,我又想太多了!

「吃完了,喝口水吧。」小劉把杯水拿給我喝後,便回到躺椅上吃自己的便當。

整個房間的氣氛有種詭異的溫暖,雖然不是愛情開頭的那種曖昧,但是小劉似乎真的對我有種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對我來說並不好受,男人之間的彼此照顧,與這種感覺是很不一樣的。

是像照顧小孩,也像照顧女朋友,又或許像照顧剛出生沒有自保能力的可愛小狗。

吃完飯之後,三人便非常無聊的對坐在房間內,直到大家都累得睡著為止。

「我不是請你們幫我查看一下這附近的地形,還有他們外面看守人員的狀況,結果如何?」我問道。

「這裡應該是新竹縣附近的小山吧,有點荒涼,連土地山神都沒有。除了小劉之外的看守人員只剩下四個,那個文義臨走前有交代這五個人,說自己以後不會再來,但是接應的船都幫他們找好了,只要準時在星期六的晚上到達南寮漁港,就可以偷渡到大陸去,勒索到的兩千萬全給他們在大陸花用。」小楓說道。

「他等於是用兩千萬收買這些人殺我嘛。就為了我可能會揭穿他出賣葉劍關的真相,又搞出一個更複雜的事情?綁我和志成的總共七個人,他能保證這五個人到大陸去就不會洩密了嗎?」我實在搞不懂這些黑道的腦袋裡面在想什麼,看這個文義不像笨蛋,難道還有玄機?

「為了圓自己說出一個謊話,只得再說兩個謊話。」老周說道。

「我可成為他圓謊的犧牲品了。你們說說看我現在該怎麼辦?」我無奈的說道。

「不知道,我去請示城隍爺吧,相信城隍爺會有好辦法的!」小楓向我告別就去找救兵了。

城隍能怎麼幫我呢?把這座山的山精和鬼怪全都叫出來嚇死這些綁匪?還是附身在這五個綁匪身上讓他們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放走我?那被放走的時候要不要連志成一起救走?

我以前一直以為神力是無所不能,可是小楓現在連營救我脫險的能力都沒有。這真的是讓我對「神通」有了重新的認識。

小楓只能無奈的說道:「別說我沒有這樣的神通,就算有也不能夠輕易的施展啊!」

我沒有問為什麼,那沒有意義。

因為小楓說完這句話就溜走了,問空氣當然沒有意義。





躺在硬硬的地板上,又沒有棉被枕頭,在這樣的狀況下,很難睡得好,所以不到兩點我就醒了。

揉揉眼睛爬起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今天被綁架的事實,轉頭向志成看去,只見他正偷偷爬起來,在房間的另一個門前窸窣窸窣,看來是要逃跑。我對他的敬佩真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居然在手和腳都被綁住的情況下還有逃跑的衝動,相比起來我真的太不積極了。

稍微起身,一件毯子便從身上滑落,真是讓我大吃一驚。這毯子本來是小劉要自己蓋的,現在卻給了我,怎能令人不吃驚呢?

就在志成以為自己要成功的同時,小劉一躍而起,手中的槍抵住志成的腦袋。

「哼!綁住手腳都還想逃跑。那我乾脆把你手腳打斷好了!反正老子就討厭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小劉一手拿槍,右腳狠狠的一直踢在志成的身上。

「不要……不要踢……我不逃了!…不要啦!」志成殺豬似的吼叫,卻無法停止小劉的拳腳相交,更因為他的大聲哀嚎吵醒了本來在睡覺的其他人,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幹聲和更多拳腳交加的聲音。

雖然,拳聲、腳聲、哀嚎聲,聲聲入耳。但是身為一個有血性、有知性的中華男兒和新時代少年,實在很難閉著嘴看志成被這樣毆打。

「可不可以不要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我真是太天真了,他們本來就是要送走我和志成的命,出人命不就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嗎?

沒想到我這樣的叫喊居然奏效,小劉停了下來,喝道:「停手。等會還要用他的聲音來跟他老子要錢。」

「打爽了,回去睡吧。」其中一人說道,打個呵欠便走出房間。

「好啦,繼續補眠囉!」其他三人也都魚貫出房,只剩下小劉冷冷的坐回躺椅,繼續睡他的大頭覺。

志成倒在門前反覆翻轉,不斷的輕聲呻吟,看他頭臉流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樣子,我的心居然也跟著刺痛起來。再次強調,這跟愛情無關,即使志成一直把我當敵人,但是一旦他處在弱勢,我就會忍不住去同情他。

這是個不太好的習慣吧。

「好痛……媽媽……救我…嗚嗚嗚…」志成不斷低聲哭泣。

「媽的,哭屁啊!」小劉不耐的起身走過來,看來打算用暴力讓志成閉嘴。

「小劉先生。」我低聲叫道。

「啊!什……什麼事?」小劉一臉愕然,受寵若驚的表情。

看他這麼受寵若驚,我也同樣的受寵若驚啊!不過不是驚訝的驚,而是驚嚇的驚。

「可以麻煩你把我手上的繩子解開嗎?」我深吸一口氣,將手舉起說道。

「你…說什麼?」小劉的腦袋似乎有點混亂,但卻還是走向我。

「幫我把繩子解開,我要看一下志成的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蠢,但是看到志成哭喊媽媽的樣子,再怎麼樣也要看一下吧。而我也有一種感覺,小劉會幫我把繩子解開。

「我怎麼能把繩子解開?你等一下逃走怎麼辦?」小劉試圖清醒一點說道。

「我不會逃走,我只是要看一下志成的傷。」我很肯定的說道。

「你好像搞錯了,你現在是人質不是我朋友,而且這個混蛋這麼敵視你,何必為他治傷?」小劉停下腳步,看來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就算是老虎受傷我也會去看看,更何況是人呢?」我語氣堅定的說道。

小劉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空間頓時沈默。

我發誓,這輩子到現在都沒學過催眠。但是小劉卻傻傻的走過來幫我鬆綁。不過他也不敢大意的盯著我,以防我突施攻擊。

「志成兄,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走過去看著不斷低聲哭喊媽媽的志成問道。

「嗚嗚,好痛,好想吐!我快死了。」志成聽到有人關心的語氣,再也忍不住的大哭道。

「不要哭!要命就不要哭。現在我幫你做些檢查,看看你的骨頭有沒有斷掉。」我低聲對志成說道,因為這一陣子的生病,看了很多醫學相關書籍,大致上還知道如何對這種外傷做基本檢查。

很幸運的,志成因為學過跆拳道,知道如何受打的方法,所以並沒有骨折等重大傷害。

「喝點水吧!」我將水遞給志成,他很乖的張嘴猛灌。

「這人不是你的情敵嗎?你這麼好心,這一輩子吃虧吃定了。」小劉在我身後有點不平的說道。

「我還有一輩子嗎?再過五天就得死了!現在多積點陰德,下地獄也舒服一點。」我回頭笑著說道。

「嗯……」小劉頓時語塞。

「還沒請教你的名字。」我問道。

「劉慮巖,考慮的慮,然後上面一個山,下面一個嚴肅的嚴。」小劉沒料到我會問他名字,下意識的說道。

「我叫林靈軍。靈魂的靈,千軍萬馬的軍。」

這是在聯誼嗎?還自我介紹勒!不過他肯告訴我名字其實代表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並不想殺我,對我的戒心也不算太大。

道理很簡單,不管信邪還是不信邪的人,總是會怕被自己殺的人,死後找自己報復,所以最好是讓自己要殺的人糊裡糊塗死去,對殺人者的心理壓力才可以減到最低。

「嗯……」小劉又沈默了,我知道他很想多說點什麼,但是我只剩下五天的性命,卻又能說些什麼。

「我不能放你走,你也不用白費心思了。」小劉嘆道。

「我的確想活命,也想幫你活命。你知道自己的壽命只會比我長一點嗎?」我淡淡的說道。

「你是想說我們難逃法律的制裁嗎?那是你見識太少啦,現在一堆大官和我們這種黑道,犯罪以後都是撈一票過海做大爺,法律根本管不到我們。」小劉笑道。我們的聊天的氣氛就像還不錯的朋友,但是聊天內容真是天殺的可怕。

「我說的不是法律制裁,你們絕對到不了大陸。」我繼續保持淡淡的語氣說道。

「喔?」小劉對我說的話似乎有點意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槍。

「不是我要殺你,放心啦!」我笑著盤腿坐下。

「你的意思是什麼?」小劉疑惑的望著我,摸著躺椅的邊也跟著坐下。

「你那個文義老大一定會在船上吩咐殺人滅口。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明白嗎?」我刻意把語調的溫度降了十度,已達成加重壓迫感的效果。

「什麼?」小劉吃了一驚說道。

「昨天綁我和志成過來的連文義在內總共有七個人對吧?」我問道。

「是啊!」小劉呆呆的回道。

「跟文義走的那個傢夥跟他的關係非比尋常對吧?」我又問道。

「是啊,那是他弟弟文孝。」小劉回道。

「我來做個模擬好了。」我說道。





「老大,我查過了,原來是小劉他們出賣你的。」我模擬著文義的語調。

「什麼,你怎麼知道?」

「他們知道事情遲早敗露,居然跑去綁架那個有通靈能力的高中生和一個高官的兒子。勒索兩千萬之後逃到大陸去。他們因為作賊心虛所以把那個高中生幹掉了。」

「什麼!太過分了。人呢?」

「我收到風聲要去逮他們,在南寮發生激烈槍戰,已經全死了。」

我模仿葉劍關和文義的對話,雖然語氣聲調一點都不像,但是意思也大概到了。



「你……你這樣說!有什麼證據?」小劉的額頭上冒出斗大的汗珠說道。

「你的文義老大是不是特別囑咐行動要機密?昨天以後最好不要跟他連絡?」

「……是……」小劉遲疑了一下說道。

「我猜現在就算你們想連絡,也找不到那個渾蛋的。」我冷笑瞪視著小劉。

「這……」小劉思考著我的話,默不作聲。

「你想通再說吧,我或許可以幫你們五個想出逃出生天的方法。」其實我哪裡有什麼方法,但是推銷產品就是要表現出老神在在,自信滿滿的屌樣,才可以讓人不問道理的就被騙。我現在是在推銷自己的智慧,一個從來就不存在的智慧。

「嗯……你先睡一下,我必須要跟其他幾個兄弟商量一下。」小劉轉身出房門,完全忘掉我的手腳現在是非常自由的。

「……」我坐了下來,身體真是有說不出的疲累,從醒來到現在才不到一個小時,就好像經歷過數日的大戰一般。我知道小劉出去以後必定會設法跟文義聯絡,如果聯絡的上,那我和志成就等著餵魚,也不用多做掙扎了。那聯絡不上呢?我該怎麼辦?小劉他們會因此放了我和志成嗎?

其實我非常篤定他們連絡不上,這不是出於對宿命的信任,也並非因為有通靈的未卜先知。一切都只是因為人性的必然,文義這樣子的人,還能夠留下自己的親弟弟不滅口,已經足夠顯現出人性本善的光輝了。

在身體極度疲累的情況下,又沈沈的睡去。



在睡夢中,小楓把我的靈魂帶出身體。

「大人,現在城隍爺正在調兵遣將來救大人,他要我轉告大人不需要太擔心,只要沒有意外,絕對可以趕得上來救你。」小楓和我說道。

我們就這樣一邊說話,一邊飄到外邊去看看小劉他們幾個到底打算如何。

「小劉?你是不是被那個007給迷住了?居然相信他說文義老大會出賣我們。」一個穿著黑色運動服和牛仔褲的年輕人懷疑的向小劉問道。

「阿發,我承認對那個小…子是頗有好感。但是,我會找你們商量不是因為色迷心竅。這關係到我們五個的生命耶!你說文義老大不會出賣我們?那你剛剛打電話找到老大了嗎?」小劉對著那個叫阿發的青年說道。



「大人,這個傢夥真的對你頗有好感耶!」小楓興奮的說道。

「咳咳,別再提這回事了,真不知道為何我明明是男的,卻生成這副鬼樣!」我無奈的說道。

我們就大刺刺的坐在鐵皮屋裡面的破沙發上,我左邊是阿發,小楓右邊則是一個叫做皮包骨的瘦子。

神經蹲在角落,而那天跟神經一起對戰志成的年輕人叫做無賴,此時坐在另一個角落。

這倒令我想起一個嚴肅的問題,為何大部分的人取綽號,都不會娶類似『賽西施』或『打遍天下無敵手』這類好聽的名號,反而有貶損意義的綽號佔了大部分。

阿發她們繼續著氣氛凝重的對談,似乎想要理出一個頭緒來。

「我剛剛打電話回去,文孝說文義老大被派去新加坡要三天才會回來。這我們該怎麼辦?如果今天文義老大真的剛好有事,我們卻聽信別人隨口的一句話就破壞整個計畫,將來也是死路一條啊。」阿發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已經到了計畫裡面打電話要贖款的時間了。」神經問道。

「電話照打,反正五天後才交贖款,我們這幾天偷偷去打聽一下消息,一邊跟文孝保持密切聯繫,文義老大不是三天後就回來了嗎?」小劉說道。

「就這樣決定。」神經拍手道。

「可是這樣跟文孝聯繫,豈不是違反了文義老大的命令?」阿發又持反對意見道。

「幹!那你還要不要命?如果文義老大真的要殺了我們滅口,那你也乖乖聽他的話啊!」無賴大聲說道。

五人沈默了下來,顯然都同意了小劉的說法。

我突然也想到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趕緊問小楓道:「小楓,城隍爺說如果沒有意外,絕對可以趕得上救我。那妳有沒有問他,要是有意外那怎麼辦?」

「啊!我沒問耶,真糟糕。」小楓頓足說道。

我昏了。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7 21:41:43

第十一章 —— 相交

「靈……林……嗯,喂,起來吃早餐了。」小劉的聲音溫和的說道。

耀眼的陽光隨著小劉的聲音一起打破我的美夢,張開眼睛只見小劉蹲在前方大約兩公尺處笑咪咪的看著我。小劉的笑容很溫和,只是我對他的心結和疑慮真的很難解開,雖然到現在為止他對我不愧是彬彬有禮的君子。

「你吃吧!」小劉將十個小籠包和一杯豆漿放在我面前,便又轉身坐回躺椅上。

「那志成呢?他的早餐呢?」我回頭看了一下靠在牆壁上的志成問道。

「你何必管這麼多?這種人你救他只是害了自己。」小劉笑道。

「這……」我夾起一顆小籠包慢慢咬了下去,心裡知道,如果不是小劉對我大有好感,幫志成要早餐這個舉動恐怕換來的是一頓拳腳。

可是看志成吞口水的模樣,我心裡真的無法安心吃下一顆又一顆的小龍包。

「我吃不下了,可不可以把剩下的三顆給他吃啊?」我小心翼翼的問道,雖然知道小劉對我似乎「情有獨衷」,但做人還是要識相禮貌一點。

「你何必呢?」小劉有點不高興的說道。

「拜託你啦!」我雙手合十向小劉說道。

「好啦!給他吃就給他吃。」小劉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說真的,這是一個相貌上的優勢才能用的賤招!我知道自己雙手合十拜託人的表情,實在相當動人。就連我自己都會被鏡子裡反射出來的光線電到。

不過非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常用賤招的。

「謝謝。」我趕緊把剩下的小龍包餵給志成吃。

「嗚……謝謝…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志成哭著說道。

「沒關係啦,大家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我將最後一顆小龍包餵進志成的嘴巴。

「你們打電話向志成的父母勒索了!」我餵完志成以後便走到窗邊去向小劉說道。

「是啊!」小劉並不回頭,繼續望著窗外。

「唉,你昨天提出的那個方法看起來似乎面面兼顧,但是會加速自己的死亡啊!」我說道。

「你昨天跑出來偷聽!我…怎麼沒發現?怎麼可能?門明明都上鎖了!」小劉聽到我的說話,嚇了一大跳,倏地轉身凝望著我。

「嗯……這……呵呵,我如果不是有能力知道很多不應該知道的事情,會被你的文義老大綁來滅口嗎?」我沒想到說出自己「不該知道」的事情,會給小劉這麼大的震驚,這一定要好好利用。

「你們那個文義老大心機相當深沈,若不是我可以窺見天機,也是被他騙了。」我保持著語調的優雅和冷淡。

「什麼意思?」小劉問道。

「你們老大在把我綁進來的時候特地問我,知不知道自己為何被綁,我不是有回答他一堆長篇大論嗎?你和另外幾個也聽到了吧?」我說道。

「是啊!這有什麼不對嗎?」小劉狐疑的說道。

「我當時只知道自己被綁架是因為窺見天機,他為了不被拆穿所以把我綁架,又為了怕葉先生懷疑我的死與叛徒有關,所以又再綁架了志成。」我說道。

「所以呢?」小劉又傻傻的點了點頭。

「他問我這個問題,就是要我回答那些答案啊!他要用我說的話來欺騙你們。讓你們不會去想太多。」

「這次的計畫裡面,如果都按照預定所進行,最沒有好處的是誰?」我問道。

「你和志成啊!」小劉傻頭傻腦的答道。

「喔!你真笨耶,最沒好處的當然是文義自己囉。」我敲了一下額頭說道。

小劉只是滿臉疑惑的傻笑,看來我在心裡上已經完全制服他了。

「你們綁架成功之後,文義不但拿不到半毛錢,還得承擔一個風險。突然間五個手下不見,不管是警方還是葉先生難道都不會懷疑嗎?你們可以過海一走了知,不怕被警察知道你們就是綁架者,但是從你們身上很快就可以循線追查到文義。」我說道。

「對啊!文義老大他叫我們不用擔心,就算他被懷疑,警察也拿他沒辦法。」小劉說道。

「哼,如果我的死加上文義自己的手下突然失蹤,警察當然無法看破其中的關鍵,但是葉先生只要同時知道這兩件事情,除非他是白癡,要不然文義背叛的事情可以說是昭然若揭了。文義當然不怕警察,你們的葉老大比警察還可怕吧。」我說道。

「這……我倒沒想到!」看著小劉額上涔涔而下的冷汗,我知道這番說辭已經說服他了。

當然,我以上所說絕對不是唬爛。在我心裡,對自己的話也是越聽越有道理。

「如果你們綁架失敗被逮捕呢?我沒死,就輪到文義遭殃,這個計畫對他來說不管怎麼看都沒好處,甚至還有點欲蓋彌彰的愚蠢。」我說道。

「沒錯!我真是太笨了!他是要用你昨天說的栽贓嫁禍,讓我們承擔出賣葉先生的罪名!」小劉壓不下心裡的混亂和恐懼,大吐了一口氣說道。

「所以你根本不應該打勒索電話啊,把我們放了,你們頂多是綁架未遂,然後再去自首,又可以減低刑罰。更不會讓文義有機會拿你們做他背叛葉先生的替死鬼。」我惋惜的說道。

「唉,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神經他們全都下山去探聽消息了,勒索電話也打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小劉頹然坐到躺椅上。

「咳。」我也輕輕的嘆了口氣。

「你幾歲啊?」小劉突然擡頭問道。

「十六歲。問這個做什麼?」我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年紀這麼小,腦袋卻比我清楚這麼多。」小劉嘆了一口氣後便不再說話了。

不知道這叫做幸運還是不幸,小劉的兄弟下山後分頭打聽消息,無賴和神經在當天晚上,也就是我被綁的第二天晚上就回來了,他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收穫;但是阿發和皮包骨直到第三天中午過後才回來,其中皮包骨的皮不再只是包著骨頭,還包了三顆子彈。

「我……不想…死。我…還是……處男啊!」悽厲的慘叫聲,令人鼻酸,是傷心生命之將逝?還是感嘆處男的遺憾?

我想,兩者都有吧。皮包骨想到的絕對不是只有自己尚未脫離處男生涯。大概還有著許多刻畫在他心中的未來,都隨著生命力的消失,慢慢的幻滅而遙不可及了。這心情就好像貧窮人家的小孩子看著手中迅速溶化的冰棒,焦急著心疼。

「啊!」皮包骨大叫一聲跳了起來,緊緊的抱住我。

「你……你幹什麼!」我驚叫出聲,拼命想要擺脫。

「美女,就算不是真的美女,但看起來是就好了,我要脫離處男的生涯,沒有遺憾的死去!」皮包骨哭叫道。

媽的,這傢夥原來心裡真的只有破處,救命啊!我可不想就此失身。

「阿唷!」皮包骨身軀扭動了一下,倒了下來。

「你們為…什麼踢…我!」小劉、神經兩人一人一腳都踹在皮包骨的傷口,痛得他臉色發白。

「屁股肉卡彈三顆就會死,老子跟你姓,現在給我安分點!無賴,趕快幫皮包骨拿出子彈,阿發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小劉冷冷的說道。

「人家是借酒裝瘋,你是藉血發癡,還發花癡!」神經哈哈大笑道。

「我們昨天一直跟蹤文孝,如果文義老大沒有出國只是想躲避我們,那麼從文孝身上一定可以看出些什麼!」阿發說道。

「結果呢?」我問道。

「小劉,我們真的被老大出賣了!」阿發的手緊緊握住小劉的雙臂憤恨的說道。

「文義老大沒有出國?」小劉說道。

「沒錯!」阿發說道。

「那你們怎麼辦?還有得到什麼消息嗎?」小劉問道。

「沒有,但是我和皮包骨一起把文孝給做了。哼!他不仁我不義,管他三七二十一。」阿發說道。

「天啊!」我差點暈倒。

「怎麼了?你幹嘛叫這麼大聲?」阿發問道。

「你是白癡還是低能啊?你這樣做,恐怕不用到明天,文義就會派人來把我們全殺掉。」我真是不明白這些人怎麼這麼奇怪,不爽就開槍,難道不用腦子的嗎?

「喔!」阿發聽了我這樣說,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算了,我們在幹掉文孝之前,還買了火鍋料,今天晚上來大吃一頓吧。」阿發趕緊轉移話題,笑著說道。

「好啊!有酒嗎?」無賴興奮的問道。

「二十瓶台啤啦!要不是皮包骨受傷拿不動自己的十瓶,今天可以喝到爽。」

哇哩勒,我看著那二十瓶台灣啤酒,腦袋不禁產生一陣又一陣的暈眩感,所謂一瓶可不是小瓶鋁罐,而是大大的玻璃瓶裝台灣啤酒。這樣一喝,今天晚上文義如果派了大批人馬過來怎麼辦?

真是搞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麼。

「你們要幹什麼!不要拉我。」志成被神經橫拖倒曳的從房間拉出來。

「今天不醉不歸,為我們的被出賣大吃一頓。」神經高聲叫道。

「不過在煮火鍋先把這兩個小子都斃了,反正已經沒用了。」神經掏出手槍,手一擺把槍口對正我。

一時之間,我的心幾乎提到的嘴巴邊,整個人只能呆呆的看著對著我的槍口,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候,就算智商超過一百八,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喝…啊!…算了…無賴你來射,我看到他的眼睛會受不了。那個快掉眼淚的樣子,連鬼的魂都給勾走了,我沒辦法,你來。」神經本來緊緊盯著我的眼神,突然洩氣一般的飄向遠方,手中的槍則塞進無賴的手裡面。

「幹嘛叫我,奇怪了。我看到他的眼睛也受不了啊。」無賴喃喃自語的說道。

我心裡有點迷糊的看著兩人的動作,是放過我了嗎?為什麼?我的眼神有問題嗎?

「算了,那先跳過這個小子。」神經哼的一聲,走到志成面前。

「這個傢夥我就可以了,交給我吧。」話沒說完,神經和阿發已經把志成扭在地上開始痛毆。

「你們幹什麼?」我見神經和阿發瘋狂般的痛毆志成,不禁大吃一驚。

「你不要阻止,他們是在發洩心中的恐懼和緊張!你真的有心要救志成就不要再出聲阻止,」小劉伸手擋住我的去路說道。

我突然明白,剛剛他們那些無厘頭的言語和過於脫線的不怕死,其實都只是一種掩飾和欺騙,只不過這一次他們騙的是自己。他們能逃到哪裡去呢?昨天淩晨的勒索電話也打了,他們已經正式成為綁匪,在所謂的好人世界中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但若要轉身進入壞人世界,等待著他們的卻是已經設好的陷阱和死亡。

文義最遲現在也該知道自己的詭計被五人識破了。說不定等一下的火鍋都還沒吃完,這裡就已經是槍林彈雨。人到了面臨真正生存的壓力和恐懼的時後,都需要一個極端的方法來紓解心中如暴風雨般的沈重。





「好!這蝦餃好吃耶,我就說龍鳳的好。」阿發笑著夾起熱騰騰的蝦餃,沾上滿滿的沙茶蛋黃醬,一口咬進嘴裡。

剛剛的一番痛毆以後,不管是打人的或是看戲的,心情都得到了釋放,小劉他們決定在今天晚上趁夜溜到高雄,在風聲還沒傳到南部前,盡快搭船偷渡到大陸。而我們兩個則必須做他們一路上的護身符,直到他們雙腳離開台灣的土地為止。

我花了半個小時多才幫志成整理好身上的傷,志成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能對我微微點頭示意。我夾了一些食物餵完志成以後,便被小劉他們拉出去喝酒吃飯了。

這算什麼呢?和綁匪成為朋友嗎?這實在不可能。但是他們的和善也讓我無法將他們視為恐怖分子。人都是講感情的,有時候即使是這樣奇特的萍水相逢,都會建立起實際上的情感。

「喂,你長這樣漂亮,怎麼叫007啊!我記得007是男的啊?」神經喝了整整三瓶啤酒,已經有點醉眼朦朧了。

「我……叫林靈軍!而且我真的是男的啊!」我實在很無辜的說道。

「你…的臉…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神經看著我,漲紅著臉說不下去。

「不可以!」我管他的要求是啥,先拒絕再說。

就這樣他們有時候談天說地,有時候胡攪蠻纏的對我提出一堆要求,什麼碰碰我的臉啦,拉拉我的手啦,一頓飯吃下來,真是汗流浹背。不過是冷汗。

才六點多,除了小劉和阿發,其他人全都醉倒了。

「我想出去走一走可以嗎?這裡好悶。」我問道。

「小劉你陪他出去走走吧,我留在這邊看著神經他們。」阿發說道。

「好!」小劉放下手中的酒瓶,拿起手槍便搶先走了出去。



這裡雖然不是山頂,但入夜之後的溫度也頗為冷冽。走在曲折的柏油山道上,一邊是山壁,一邊是則是陡峭斜下的山坡。我和小劉就像朋友一般走走停停,似乎是在參加救國團的活動一般。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小劉說道。

「感覺到?」我問道。

「其實神經和皮包骨都對你很有好感。」小劉靜靜的說道。

「什麼?這……」我在懷疑小劉是想把兄弟拖下水陪他,不過這樣的話我從小到大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只能微微苦笑。

「神經他們那天晚上以後,常常在討論你狠K葉先生一拳的樣子和搭救文傳老大的風采。」小劉笑道。

「喔,是這樣嗎?」我倒是沒想過自己那一天有何風采可言,要勉強說的話,頂多是神棍一般的風采罷了。

「起初我們都還以為你是個女孩子,直到後來葉先生跟我們提起你是個男孩子時,你知道大家的反應是什麼嗎?」小劉笑著說道。

「是什麼?我在猜大家會抱怨希望破滅吧!」我微笑說道。

「不是,有很多人說,為你了揹上喜歡男孩子的名聲也是很值得的。」小劉大概是想起那些人的滑稽樣,所以笑得很開心。

「呵呵呵……」我已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雖然我的頭髮因為這一陣子身體不好而很久沒剪,但是那天晚上可是穿著襯衫和牛仔褲。

「你爲什麼來做綁匪啊?」爲避免尷尬,我岔開話題道。

「綁匪?我本來也不想啊!只是這一年被派到文義手下工作,我們本來都是在文傳老大手下工作的。」

「那文義叫你們綁架,你們就綁架?這會不會太笨了一點。」

「在道上混的,老大要你去頂罪,你也得開心的去頂啊!」小劉苦笑道。

「你可以去告密啊,告訴葉劍關出賣他的人其實是文義。」我不解的說道。

「那我只是死路一條。」小劉說道。

「在道上混的人,最討厭兩件事情,第一是不重倫理,第二是出賣他人。即使我向葉先生告密了,葉先生也不會感激我,以後反而會堤防我,最後還是死路一條。」

「哇勒,哪有這麼奇怪的邏輯啊?那你幹嘛要在道上混?」我好奇的問道。

「唉!」

「你家裡很窮?」

「我家很有錢!」小劉淡淡的說道。

「那……你還當混混?」我愕然道。

「唉!」小劉再次的嘆氣。

「這件事情從我離開家出來混以後,我從來沒對人說過。」小劉淡淡的說出一個故事,一個適合悽清夜晚和醉人月光的故事。





我是個美國華僑,爸爸是汽車公司的總經理。十五歲的時候,爸爸帶我回台灣讀書以便接觸不同於美國的中華文化。

在學校裡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名字叫月珣,她有一雙很會說話的大眼睛,那雙眼睛,不管是笑還是哭,都深深的牽動著我的心。

高二的下學期,我終於鼓起勇氣,買了一大束鮮花跑到她們班上送給她,可是下午花便被退了回來。從此之後,我每天都想盡辦法在暗地裡追逐月珣的身影,有時候寫個笑話在衛生紙上摺好送過去,有時候我把省下來的零用錢買一些可愛的髮夾飾物托人塞在她抽屜。

不要錢的,她有時候會收,但是其他的都被退回來了。

嗯,我記得是四年前的一月二十號,留下來晚自習的我剛走出校門口,見到月珣對著一個中年婦人發脾氣哭道:「為什麼妳是我媽?為什麼妳是我媽?我現在連個好朋友都沒有。也不敢接受別人的追求。為什麼我要揹著妳的過錯?」

那中年婦人只是低著頭流著眼淚,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子衝動。或許是因為被她軟言拒絕太多次,心裡有點忿忿不平所以想要藉機教訓她吧。

我過去跟她說:「妳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媽媽這樣子的說話?看妳媽媽這麼傷心,就算有什麼過錯,也都不重要了。」

月珣轉頭見到是我,先是一愣,接著哭喊道:「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什麼原因,妳都不該這樣對父母啊!」我因為少年人的好強和不甘心,強硬的說道。

「你知道什麼,她是……她是……」月珣不甘心的跺腳,瞪了我和她媽媽一眼,提著書包一邊哭一邊擦眼淚的快步走遠。

「你不要怪她,是我的錯。」她媽媽幽幽的說道。

「伯母,妳怎麼也這樣說?我是很喜歡妳女兒,但是她這樣對父母不恭敬的態度,真是令我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當時,我天經地義的認為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應該遵循一定的規則。卻不知道世事往往充滿無奈,人生充滿矛盾。

「你不要這樣想,都是我的錯……」她媽媽低聲說道。

「因為……我……我…是妓女。她爸爸早死,留下四個小孩,我……我…」月珣的媽媽和月珣都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這也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不幸」這個名詞原來真的存在於世界上。

「她很多同學都因為這個原因不願意跟她在一起,有很多人說怕得性病,也有本來很愛她的男孩子聽到我的職業,居然懷疑她早就不是處女。其實月珣在平常的時候都會默默忍耐,也不會這樣跟我發脾氣。」月珣的母親說道。

「那今天怎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問。

「因為這個。」月珣的媽媽拿出一個黏土做的馬。以藝術的眼光來說,這個黏土馬只能說爛透了,但是我可以感覺到那隻黏土馬閃耀出來的純愛光輝。

那是我花了整整三天才做出來的禮物。

「聽說她已經對著這匹馬哭了一整個下午。她跟我在一起,就是幸福的絕緣體。所以,你不要怪她了。」月珣的媽媽說完便趕緊騎上機車,循著月珣離開的方向而去。

有人說美人一笑可以傾國傾城,其實美人一哭也同樣是山崩地裂。上帝不知道怎麼創造出這樣的經典,一個眼神的眨動,就會牽動許多人的心。

那些嘴巴說愛月珣的男孩子實在太膚淺,因為母親是妓女就會對女兒的貞潔產生懷疑?更何況不是處女又如何呢?她眼神楚楚可憐的流轉,想必受了不少委曲,而我願意做那個帶給她幸福的騎士,幫她打破身世背景帶給她的魔咒。







隔天早上我請同學畫了一大幅橫條,六個人在午休一起擡到月珣的班上,我大聲的喊道:「請找余月珣!」

這時她們班上和隔壁幾班的同學都跑到窗戶邊觀看,安靜的走廊頓時變得喧嘩吵攘。而月珣則是嚇得六神無主的走出來,看著我和幫我拿橫條的六個同學。

「我知道妳媽媽的職業了。」我低聲說道。月珣聽到我這樣說,臉上的血色突然轉換成蒼白的無助。

「但是我想跟妳說,我不但喜歡妳,也喜歡妳媽,更佩服她對你們兄弟姊妹負責任的態度。我要給妳幸福,但是請妳給我機會。」我本來小聲的說話,在最後兩句卻變成大聲叫喊。

「月珣同學,你就給這傢夥一個機會吧,他一定能給妳幸福的。」其中一個朋友笑著說道。

月珣看著橫幅上的字,笑著哭了。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後來的半年,我都生活在現實和夢幻交織的樂曲當中,月珣的個性相當善良也很開朗,面對家裡重重的壓力,始終抱著無限的希望。

「以前的我總覺得有一天會像毛毛蟲一樣,幻化成美麗的蝴蝶,在天空下自由飛翔。現在有你,美夢就更近了,因為我知道,有個人會一直保護著我啊!」月珣臉頰的微溫好像一直留在我的肩膀上,她的笑容也一直烙印在我的心上。

在高三的寒假,我終於讓父母知道月珣的存在。

「過年一起吃個飯,正好叔伯都要回台灣啊!」父親有一天對我笑道。

「好啊!」

我高興的告訴月珣,但是月珣的臉上卻是惶惑不安。

「妳擔心我家人會問起妳媽媽的職業?」這時候我也想到了現實,父母都是出身世家,每個叔伯也都各有一番成就,最重要的是,他們都相當犀利。所有親戚對我當然是百般呵護,但是月珣呢?她到我們家或許就是壓力的開始。

不過我還是說服了月珣,畢竟這是無可逃避的,現在不去,以後還是得去。







派對上來來往往好多人,剛開始月珣只是帶著不安的微笑靜靜的站在我身旁。即使是一般人在這樣的派對上都會揣揣不安,更何況是月珣。

「好漂亮喔!你真會交女朋友耶。」筵席上許多表兄弟對月珣的可愛驚為天人。

「你女朋友還有姐姐或妹妹嗎?」

「這小子惦惦吃三碗公喔!」

「哇!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真是短命十年都甘願耶。」

隨著時間的過去,月珣和我的不安越來越少,笑容也越來越自在。她活潑的話語和表情幾乎讓我的所有表兄弟都為之瘋狂。

「阿巖快上來介紹自己的女朋友給大家認識啊!」大伯向我招手笑道。

「她叫做余月珣,是我們學校跟我同年的學生。其實也沒什麼好介紹啦!」我瞥見台下表姊正拉著月珣的手,準備把她帶到前面來。月珣臉上的表情又恢復到呆滯的微笑,我也有點緊張,只好傻笑希望趕緊帶過這樣無聊又例行的介紹。

「是哪一家的大小姐啊?居然能讓一向眼高於頂的小巖這麼著迷?」爸媽的一個好朋友冷冷的笑道。

「是啊!這氣質很棒啊!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大小姐?」一個表哥大聲鼓掌附和。

「沒有啦!月珣只是小康家庭,不過她很聰明也很和順,我覺得家世背景不在我考慮之下啦。」我僵硬的笑道。

「是喔!」爸媽的那個好友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疑問。

「阿唷,人長這麼可愛,就算灰姑娘也是要娶回來啊!」表姊笑道,她已經把月珣拉到我的前面。

「可是,我聽我女兒說,她媽媽似乎是妓女耶,而且還不是在酒店的那種,是站在街邊拉客的那種。」我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呆掉了,就像是幾十斤的炸藥突然在耳朵旁邊炸開一樣,除了不斷的耳鳴之外,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表姊聽到這個話,下意識的驚呼一聲,趕緊甩掉本來拉著月珣的手,拼命在旁邊的桌巾上擦拭。似乎這樣一拉就會得到AIDS。

「真的是妓女嗎?怎麼會?」

「難怪這麼活潑又不怕生,原來習慣了人來人往。」

「小巖,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我幾乎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只是看到父親臉上的怒容和月珣轉身奔出我家門口時流下的淚水。

「你敢跑出去追?」父親大怒的抓住我。

「我……」當時的我竟如此的懦弱,屈服於所有親戚的不諒解和阻止之下。

之後好長的一段時間,父親和所有親戚都盡力阻止我和月珣的交往,也想辦法給她難以想像的羞辱。那一段時間,可以說是我這一生的轉戾點,從一個乖小孩到現在居然還綁架勒索。

愧對月珣,讓我到現在都無法去承認自己的家庭,也無法原諒自己。我,不是她生命中的騎士,而是另外一個帶給她傷害的人,而且這個傷害是最痛的那一種。







「叭叭叭!」遠處的山頭傳來卡車的喇叭聲,打斷了這個有點悽涼也有點令我肚爛的故事。

「是文義他們?」我跳起身問道。

「章孝功請上車,快快快,時間不多啦!」遠處的山頭似乎是一個男子拿著擴音器呼喊著。

原來是旅遊團,只是在這鳥不下蛋的地方也有人來旅遊,現在人的精神生活看來是越來越貧乏了。

「對了,我其實很想問你們,為何不現在就走?說不定文義等下就派人來幹掉我們了!」我問道。

「因為阿發說已經跟那個志成的父母約好今天淩晨兩點拿兩百萬的贖款,拿到了才走,要不然我們連偷渡的錢都付不出來。」小劉苦笑著說道。

「天啊!你們真的是要錢不要命!」我真是吃驚非常,這些傢夥是真的不怕死還是智商過低啊?

「靈軍,你知道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心裡真的是波濤洶湧。」

「為…為什麼?」我心裡一驚問道。

「你跟月珣真的很像!只是年紀不一樣罷了!」小劉看著我,心裡滿滿的苦澀,似乎都要在今天晚上溢出。

「月珣長得真的跟我很像?還是只是你的錯覺啊?」我好奇的問道。

「相貌上乍看很像,但是稍微冷靜下來是可以分出其中的不同的;最重要的是,你和她的氣質也很相像,讓我有種回到過去脫離現在的感覺。」

「回到過去?脫離現在?」我不解的問道。

「我離開家以後自我放逐,抽煙、打架最後進入黑道混日子。可是我以前跟你一樣,是個很普通的高中生啊!我本來的人生道路是唸好書、考好學校,最後不是接我父親的事業,便是像我很多表兄弟那樣,到科學園區找一份安定的工作。」

「嗯……」我看著小劉,突然知道他說意思。

我聽過一個煮青蛙的寓言故事,聽說,如果把青蛙擺進一個滾燙的熱水裡面,青蛙會趕緊跳出來,所以無法煮死青蛙。但是你如果把青蛙放在冷水裡面慢慢加熱,等到青蛙意識到不對勁想跳出熱水時,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我個人認為這個說寓言故事的傢夥肯定沒當過青蛙,也沒拿過青蛙做實驗。但是寓言嘛!不需要太認真用科學去考究。

小劉就像是在冷水中慢慢被加熱的青蛙,但是加熱的火焰和木炭,卻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加進去的。他先是不敢面對自己給月珣的傷害,再來是無法原諒傷害月珣的自己和家人,所以故意的墮落,打架之後便是混黑道,再來就是到綁架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面。

或許,我真的長得跟月珣很相像,所以讓小劉這隻青蛙突然驚覺到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無知無覺和自甘墮落。

可是,說我的氣質像月珣,真的讓我很鬱卒。好歹我也是堂堂五呎七的男孩漢耶!

「小劉……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我不平的問道。

「喔?」小劉看著我微笑道。

「你說我氣質……很像月珣…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像女生啊!我應該不會娘娘腔吧!」我竭力的想要讓小劉知道,我是很在意這一點的。

「你們兩個同時存在著雙面的性格,在柔弱的外表下有著異常堅強的心,但是這顆堅強的心卻常帶著悲傷和陰霾的負面情緒。最重要的是,你和她一樣異常的善良。」

「只是,你比月珣幸運的是,你有著不同於常人的能力和智慧。」小劉說完重重的嘆口氣道。

如果今天小劉不是綁匪,我一定會跟他成為莫逆之交,並且叫狗腿把多年的綽號拱手相讓。

稱讚的淋漓盡致,有褒有貶,但是這個「貶」卻是貶中帶褒,令人心曠神怡啊。

「所以,你不是因為我長得像女孩子才對我有好感的!」我笑道。

「就算你真是個女孩子,如果沒有月珣身上那股令我思念的氣息,我更加不會想要理會你。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我一個女孩子也沒碰過,所以才有很多兄弟說我是同性戀啊!」小劉苦笑道。

「我真的很愛月珣,但是卻也傷害了她。我討厭自己也討厭那些眼高於頂的親戚和我的父母。多年的流浪放逐,似乎因為你讓我找到靠岸的時候。如果我這次能活著離開,一定要趁還可以彌補的時候找到她,補償當年我的家族和我給她的一連串的傷害。」小劉的話語中充滿了自我期許的渴望,誰都知道,這次我們要能活著離開已經不容易了,而小劉要在有生之年找到月珣,彌補以前的遺憾,更是難上加難。

聽小劉的話,剛剛的故事似乎還有下文,但是探聽別人的回憶一向不是我的嗜好,所以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並不接話。

這時候遠處的那個不知道是旅行團的團長還是司機,仍然在按著喇叭和使用擴音器違反山上的清靜悠閒。

「真吵,他這樣吵,鬼都被吵得從墳墓裡爬起來了。」我皺了皺眉頭說道。

「是啊!不過旅遊團都是這樣的啦。」小劉大概是因為說完了積壓在心中許久的心事,整個人充滿朝氣的鮮活了起來。

「回去吧!」我站了起來,伸個懶腰。

「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回去的路上,小劉突然開口問道。

「什麼問題?」

「我把你手上的繩子解開以後,為何你都沒有逃走?」小劉問道。

「因為……因為我的體力不怎麼好,你們的身上又有槍,我怕逃走反而會讓自己死得更快。」我苦笑道,心裡卻暗想:「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嗚嗚嗚。」

我真搞不懂自己的腦袋是用什麼做的,有時候感覺自己很精明,但是整體看來又好像迷迷糊糊的。昨天淩晨到現在我有一堆的機會可以逃跑,但是我腦袋裡面只想著小劉他們會不會被文義幹掉,也擔心志成又做什麼傻事,會不會馬上被小劉用槍爆頭,居然真的忘記逃跑了。

仔細一想,我總共有三次可以尿遁,結果還要綁匪提醒,我才驚覺到自己可以逃跑這件事情。

有人說,天才和白癡只有一線之隔。我這兩天不小心踩過線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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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7 21:42:36

第十二章 —— 脫險

「出發吧。」小劉他們已經全都整裝待發。無賴押著志成,其他人則是揹了各自的行李。

「等會一拿到贖金,就開到高雄,我剛剛已經聯絡了幫忙偷渡的船。」神經說道。

「那他們要怎麼辦?」無賴推了一下志成問道。

「一路沒事就在偷渡的時候放他們自己回去吧。」小劉說道。

「那走吧。兩點在經國路上的土地公廟拿錢。」無賴說道。

半夜十二點的山上都是蟬鳴蛙叫,偶爾幾聲不知名的狗對月的呼嚎,更增添了詭譎的氣氛。

就在車子轉到山腳的一個平台時,暗沈的黑夜突然間光芒四射,引擎聲轟轟的響起。

「幹!文義那個渾蛋,擺這麼大陣仗?」駕車的神經趕緊踩了煞車,只見前面的平台上,起碼有十台轎車在等著我們。

「不要讓叛徒跑了,快追!」有人在車陣中大聲叫喊。

「怎麼辦?」神經緊張的問道。

「當然是掉頭,白癡啊!」無賴大聲喊道。

神經將方向盤打到底,緊急迴轉之後,猛踩油門往山上衝去。

「往左!往左!右邊就掉下山了啦,快往左!」無賴大聲吼道。

就這樣,我們一路用一百二十公里的時速往回路衝去,驚險刺激之處實在跟迪斯耐樂園的雲霄飛車有得拼。一堆車緊跟在後面,毫不放鬆。

「我們真的會死嗎?」志成眼眶泛紅的問我道。

「我……也不知道。阿唷。」車身突然往左一斜,似乎是一個輪胎被子彈打爆掉了。

「到了,快下車逃到山上樹林裡。」神經努力的踩油門衝到鐵皮屋前面。

「掉頭!快掉頭再下車!」我大喊道。

在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任何人講話似乎都要用急迫和高分貝的叫喊。車屁股朝著敵人下車,豈非自尋死路?一下車沒有車門的掩蔽,馬上被打成馬蜂窩。

才剛下車,槍聲頓時大作,我們七個就在車子的掩護下東躲西藏的打算往山上的林子跑去。

跑到鐵皮屋旁邊的樹林裡,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只有幾百步的路程,現在卻像是在天邊一樣的遙遠。好險小劉他們的火力也不弱,雖然處於守勢,也不致於全然挨打。平均十幾槍擦過我們耳邊,小劉他們就會冒出頭去打一槍。

槍戰在電影裡面是看多了,親身經歷倒還是第一次,緊張中居然還有點刺激的新鮮感。以前看到電影裡面主角的神準槍法和在滿天彈雨中慢跑的英姿,都讓我有種大呼過癮的快感和「有為者亦若是」的慷慨激昂。但是現在做主角的機會就擺在眼前,我們全都選擇像配角一樣龜縮在車子後面。

「快,趁現在。」皮包骨大聲吼道,一馬當先的向樹林裡跑。

他大概忍受不了當配角的屈辱和想當主角的渴望,居然真的給他衝出去了。喂喂,我和小劉手才伸出一半,他就已經跑離車子的遮蔽範圍。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他往後一仰的慘叫一聲,接著便是ㄜ、ㄜ、ㄚ、ㄚ、ㄚ、ㄚ……。

「皮包骨!」無賴整個人眼睛都充滿血絲,拿起自己的手槍砰砰砰的連開了三槍。不過一點都不好玩的是,一槍都沒打中。我和志成因為沒槍,所以躲在四人之後,抱頭掩耳的蹲在車後面。

「叛徒,我真後悔當初收了你們五個渾蛋,不但出賣葉先生,還殺死我弟弟。」一個陰狠熟悉的聲音大聲罵道。

「是文義老大!」無賴又驚又怒,沒想到文義真的出賣了自己這些兄弟,而且還親自帶隊來「栽贓滅口」。

「文義你這個王八蛋,有種出來跟我們對質,我們絕對沒有出賣葉先生。」無賴大聲說道。

「可以啊!我看你這個叛徒到底有什麼話說。」文義手一揮,槍聲逐漸停止。我和志成也把手放下來,慢慢將頭探出車子觀看情況。

「好!小劉,你掩護我,我就當面揭發他,看那些兄弟還會不會幫他賣命。」無賴對小劉說道。

「不要去,你會沒命的!」我急道。

「哼。」無賴只是輕哼一聲,並不理會我。

「小劉,你們幾個掩護我到前面,趁我跟文義交談的時候,趕緊到樹林裡去。」無賴沈著的聲音,大有荊軻刺秦,一去不返的味道。

「好!我們掩護你。」小劉說道。

「文義,你出來站在前面談判,放冷槍是你的專長,你出來做我的保命符我才出去。」無賴說道。

「Why not!我問心無愧呀!」靠,還烙英文。

「走!」無賴和小劉同時行動,我則是跟著小劉往後跑到樹林去。

小劉殿後掩護我們和無賴,他緊緊扣住板機,將槍口對著文義。

「無賴,你們的膽子不小啊!居然出賣葉先生又殺了文孝。你有什麼可以辯解的?」文義笑著說道。

「各位兄弟,出賣葉先生的是文……喔。」無賴就在我們面前腳一軟的倒了下去。

「誰?」無賴往這邊看來,眼中充滿疑惑。

小劉迅速轉身,只見阿發手中的槍正直直的對著自己這個方向,我可以看到小劉眼中的不解和悲憤。

「文義老大,我照你的吩咐去做了。這些叛徒我幫你收拾了。」阿發瘋狂似的對小劉開了兩槍。

「你做什麼?該死的。」阿發吼道。

我在阿發開槍前就撲在他身上,搶住他的槍,所以兩槍都放了個空。小劉也趁這空檔跑到我們身邊,將阿發的槍擊落在地上。

「開槍啊!發什麼呆。他媽的快開槍啊。」文義這時候已經迅速的退入手下群中叫道。霎時間,又是槍聲震天,而我、神經和小劉已經架著阿發退入樹林裡。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小劉躲在樹後大聲吼道。

「文義老大說會放過我的。不要殺我,我不想跟著你們一起死,我還有女朋友的呀!小劉,放過我吧,我是不得已的。」阿發說道。

「你他媽的不是人,殺死好兄弟……」神經狂怒之下拼命掌摑阿發,眼神中的怒火看得出來,他現在手上如果核子彈,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引爆,大家同歸於盡。

「我們就放他走吧,反正他現在對我們只是負擔,不但不能相信他,還要分神防備。」我跟小劉說道。

「好啊,那就看看文義將來怎麼對你。」小劉拿下阿發所有的火力,一腳踢在他身上說道。

「文義老大,不要開槍啊!我是阿發,我是阿發!」阿發使盡全力大聲喊道。

果然,槍聲漸停,阿發興奮的一躍而起,衝向對面的人群。

「三!」我低聲說道。

「什麼?」小劉愕然望向我。

「二!」

「一!開火」阿發跑到一半,對面果然槍聲大作。

「你這個牆頭草,背叛我又背叛自己兄弟,還殺了我弟弟,讓你死無全屍。哈哈哈哈哈!」文義的笑聲充塞在槍聲中格外的令人感到噁心。

「這個你也料到了?那為何要還讓阿發去送死?」小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哼!」我冷冷的哼了一聲,對阿發這種看不輕事情卻只是一昧懦弱求自己生存的傢夥,有什麼好挽救的,人需自重而後人重。

話說回來,我本來以為猜到阿發會跟我們一樣都被文義滅口,自己心情就會舒暢一點,但是看到阿發慘死的模樣,心裡還是萬分後悔,甚至有點自責。

「給我殺掉所有的叛徒!」文義一聲令下,他的所有手下立刻交相掩護的朝我們逼近,我和小劉只能偶爾探頭開個幾槍做嚇阻。

就在一籌莫展之時,山下傳來卡車疾駛和猛按喇叭的聲音。

叭、叭、叭、叭、叭……

「我來也!」一個宏亮的聲音從大卡車司機座的擴音器裡面傳出。

「大人,城隍爺請的救兵到了!」小楓在我身旁興奮的說道。

「真的嗎?」我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了,右拳緊握,接著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城隍爺果然是英明神武、風采過人,令我感動萬分、涕淚縱橫啊!救兵選在這個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才出現,一定是為了讓我不要錯過這次的考驗,看來這一場考試結束了,就等這輛威風凜凜的卡車和卡車內不知名的救兵來收拾殘局吧!

「怎麼了?」小劉看我突然相當輕鬆的作了個勝利手勢,不禁感到奇怪。

「救兵到了!」我高興的大聲說道。

「那台卡車是救兵?你怎麼知道?」小劉皺著眉頭問道。

「我聽土地說的。」我說道。

「土地?」小劉的眉頭繼續加深。

「是啊!土地說這是城隍爺請的救兵!」我說道。

「城隍爺!」小劉幾乎快要昏倒,他大概在想,是否因為大敵當前的壓力把我逼瘋了。

「我說真的啦!你看,這卡車朝著文義那些手下衝過來。」我說道。

「我來啦!」卡車裡面又傳出宏亮的呼喊。

「真的?」小劉想起我的「神通」,也像看見光明一般的高興了起來。

卡車毫不停留的就往人陣裡面衝過去,人陣後面則是一排雙B轎車組成的擋箭牌,文義的手下本來還拼命開槍,但見那麼一個龐然巨物這樣不要命似的衝過來,最後只好紛紛走避。

「yes,果然是……救……兵」神經的興奮就像突然被剪斷一樣的遲疑了下來。

只見卡車用力的撞上兩台雙B轎車,沖天而起,在絢麗的月夜畫出一條美麗的雙曲線,然後……碰碰磅磅的摔在我們和文義那群人之間的空地上,還原地打了一個大轉,整個卡車橫在我們面前,後面的帆布蓬對著我和小劉,車底盤則向著文義他們。

「救兵?」小劉轉頭看著我。

「救兵?」我則是轉頭看著小楓。

「是救兵吧,我聽聲音挺像他的!」小楓無奈的笑容真是令人感慨萬千啊。我很嚴肅的對自己說,將來要好好努力,以免當神以後常常要露出這種無奈的苦笑。

已經翻覆的卡車,朝上的那面車窗突然突出一個漏斗狀的東西,那個宏亮的聲音又大聲喊道:「後面那群死人還不快辦事?小心我放火燒山讓你們死都沒有葬身的地方。」

「這次目標,前面那群愛開槍的渾蛋!」

「行動內容,剝光這些渾蛋的衣服,拿光他們的手槍。行動開始,要拿要快,拿多有賞,沒拿到的不要回來見我。」宏亮的聲音從漏斗狀的東西裡面傳出,原來那就是擴音器。

「什麼鬼東西,還不給我開槍!」文義不耐煩的叫道。

這個文義好像把開槍當作喝水一樣,動不動就開槍,但是槍聲不到十秒鐘又都全部停止下來。

卡車的那一邊,文義和他的手下全都呆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而在卡車這一邊的我也是目瞪口呆,眼睛張的老大。

因為,我看見一群死屍慢慢的從卡車後面的帆布蓬裡面爬了出來,一個接一個。所有死屍都是行動僵直,臉部氣色慘綠,一步一拐的向文義他們走去。

槍聲停止後的十秒,不用文義再嚷嚷,又是漫天槍林彈雨,不過這次還加上恐懼的喧嘩聲。

「這些殭屍是來救你的嗎?」神經問道,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一堆的問號。他可能認為我是殭屍國的王子或公主吧!這群死神兵團實在是太驚人了,不但有從地獄上來(從山下疾駛而上)的恐怖氣勢還有從天而降的飛將軍豐姿(淩空摔車)。

總之,在車內擴音器正下方的那個聲音的主人,絕對不是凡夫俗子。能憑空營造出這麼機車的氣勢先聲奪人,實力絕對不可小覷。

「X!拎背勒?夭壽喔,為了救老子未來的徒弟,害我起碼減壽十年,骨質密度下降1個啪省。」一個身著汗衫和工人褲的中年男子從車窗爬了出來。

「唉唷!槍子這麼多?要嚇死人啊!」中年男子趕緊在卡車後方蹲下。

「你就是老子未來的徒弟喔!剛才在山上迷了路,所以比預計時間晚到了兩個小時。」中年男子搭著我的肩說道。

哇靠!剛剛還蹲在車子旁邊的中年男子居然一瞬間就到身邊,我嚇得整個人往後翻了一圈。

這時候槍聲大作也已經不關我們的事了,因為大部分的子彈都招呼在那些蹣跚前進的殭屍身上。在這裡,電影總算對了一次,這些殭屍大叔大嬸還真的不怕子彈勒。

「是城隍爺請你來救我的嗎?」我問道。

「錯!」那個中年男子的食指左搖右晃了一陣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是誰?」我狐疑的看著小楓。

「記住,是城隍爺「求」我來救你的!一個字不一樣,立刻把老子的身價貶到谷底。」我看著中年男子相當嚴肅的分析,不禁轉頭望向小楓,露出懷疑的神情。

「他是這樣的啦!習慣就好了。」小楓吐了一下舌頭笑道。

「耶!是小楓啊!好久不見,妳隨便回答信徒問題的壞習慣改掉了嗎?」那個中年男子拍了一下小楓的肩膀說道。

這一拍,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他居然拍得到小楓的肩膀!我記得小楓跟我說過,能跨過物質與能量的分野,可以直接觸碰到靈體的修練者,是必須同時達到『鬼眼通』和『伏魔神通』的最高境界。

仔細看一下這個男子的相貌,濃眉大眼,皮膚粗糙,就好像鄉下味很重的卡車司機,當然這個印象恐怕是因為他的第一次出現,是開著驚人的卡車來的關係吧。

總之是四個字,俗夠有力!尤其是他眼睛上方那一字臥蠶眉,粗粗黑黑的大條眉毛,真會讓人以為是大隻毛毛蟲爬在臉上。

「降龍尊者,您真是愛說笑!我……我除了剛開始不懂之外,也很少胡言亂語的啊!」小楓說道。

「好啦!現在也快要收工!我說未來的徒弟啊,這是我的名片,時候到了記得聯絡啊!」

我看著遞過來的名片上,用原子筆寫著幾行字。第一行寫著「上天下地伏魔無敵有限公司」,第二行寫著「董事長兼總經理兼行政主任兼財務經理」,第三行則是他的名字「降龍尊者」,最後一行寫著「TEL:52X5X3X」。

嗯,請相信我,電話號碼部分不是我故意要消音或是剪片,他真的就是這樣寫。

名片背面只有一行大大的字,寫著「不要懷疑我是神經病,我是神!」

這個嘛,他真是說中了我的心思啊!我正在想:「這傢夥是神經病嗎?」

我突然發覺,槍聲不知道在何時已經完全停止,轉頭看去,文義和他的兄弟都被殭屍按在地下剝衣服褲子,至於手槍這種「無用」的武器,他們早就丟光光了。有的兄弟顯然是已經跑到老遠卻還是被拖了回來。

「結束了!我也不送了,你們隨便開台車下山吧。」

跟電影上不同的是,殭屍大叔大嬸並沒有張開牙齒咬人,只是專心的剝掉那些兄弟們身上的所有衣物。並且很和善的把一把賓士車鑰匙交給我。



小劉和神經到了約定地點將錢拿走以後便將我和志成載到T大校門口放生。

「……」小劉看著我,就像是要被拉去打仗的軍伕一樣,依依不捨。我能了解他的心情,在道別之後我將回到自己原來的人生,過著早睡早起,上學放學的正常生活。但等著小劉的卻是無止境的逃亡生涯和離鄉背井。

「再見了!希望以後相見的時候,你們的人生都已經回到正軌。」我微笑著對小劉說道。

「謝謝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感覺。曾經,我因為自己傷害一個女孩子而迷失,但是在你身上卻找到了重新開始的動力。」小劉說道。

「不會吧?」我笑道。

「我從你身上找到重新面對月珣的渴望和勇氣,如果這一輩子還有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的走回光明,因為我要完成自己對月珣的承諾。」小劉慨然說道。

「雖然你和月珣的故事我沒聽完全部,但是希望從我知道的這一段開始,一切都會很好!」我說道。

「你聽完故事或許會開始討厭我呢。」小劉無奈的笑道。

「其實我知道你比較想要我去自首,但是現在的我還沒這樣的勇氣。綁架犯和出賣葉先生的叛徒兩個罪名,不管哪一個都令人不寒而慄啊!」小劉看著我苦笑道,從他臉上一連串的無奈,可以想見他心裡的徬徨。

「做朋友的,我希望自己能給你更多的勇氣。但是,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給你勇氣不是要你去自首!只是希望你可以堅強面對自己的任何決定,早點圓滿自己的夢想和承諾。」我微笑著退了一步。

「再見啦!」小劉的眼眶紅了。

我知道這一次的道別,以後應該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雖然他是綁架我的人,如今卻像朋友一樣。這種情誼或許有點畸形,但是我依然深刻銘記在心。

「你要小心志成啊!」小劉揮著手上了車。

「喔!」我揮著手看車子漸漸遠去。

咚!志成再也撐不住強忍的痛楚倒了下去。我能有第二個選擇嗎?現在不救他跟殺人有何分別?而且我也不覺得志成能在這個文明的社會給我什麼傷害。

「謝謝你!」我坐在救護車上,志成悠悠醒轉後無力的看著四周,低聲說了聲謝謝。

我想,寬恕比起懷疑和仇恨更能夠令人感到快樂。從志成肯向我說謝謝便可以知道,他對我的敵意,就算是有也比以前淡很多。畢竟,在最艱難的時刻我給過他許多及時的幫助。

「這是…我家…電話,麻煩你……」到醫院以後,志成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擡進急診室,而志成在百忙之中還寫了自家電話給我,請我幫忙連絡他的父母。

「不用太擔心啦!我等下就打給你父母。你只是皮肉的傷害,等下醫生會確定你的骨骼有沒有移位,如果沒有應該只要修養一兩個月就會恢復了。」我說完便跑去醫院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打給志成的父母,順便打電話回家給爸媽報平安。

過不了半小時,就見到一台警車開進新竹醫院的入口,後面跟著一台賓士C320和一台拉風的銀色Audi。

「我們家志成在哪裡?」志成的媽媽一下車就衝到急診室叫道。

「王太太,志成在那個床位上。」我本來是在急診室外面的斜坡下等待,但很顯然的,並沒有人看到我,一團人下車就衝進急診室,我只得從後面追過去。

「你是誰?剛剛打電話來的那個人?怎麼沒有在床位上照顧志成,還到處亂跑?我們志成等下又發生什麼危險怎麼辦?」志成的老媽白了我一眼趕緊朝我指著的方向跑去。

「哇靠!老姑婆,死人頭。等下看妳怎麼跟我道謝。」等會志成的老媽知道是我救了志成以後,八成會不知道怎麼處裡自己現在的失態。

我回身打算走出急診室,卻不小心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對…對不起!咦,妳也來啦。」跟我相撞的正是瓊儀。

「是啊,聽說志成哥被釋放了,所以我哥就帶我趕過來了。那……你怎麼也在這裡?」瓊儀不解的問道。

「啊!因為我也被綁架啊。」說完我也沒有停留,跟瓊儀揮個手便走出急診室。

「你怎麼也被綁架了?你有受傷嗎?」瓊儀追了出來問道。

「一言難盡啊!」我看瓊儀擔心的眼神,只得大概的把事情發生的始末講給瓊儀聽,雖然只是兩三天時間的事情,想要在幾分鐘以內說清楚,還真的頗有難度。

「瓊瓊,妳怎麼在外面?我們是來看志成的耶!」冠軍從急診室裡面走過來,看到瓊儀和我正在聊天,有點惲怒的說道。

「……是你要來看,又不是我要看的。」瓊儀小聲的嘟嚷道。

「妳進去一下吧,反正我爸媽也快到了。」我笑著對瓊儀說道,瓊儀聽我這麼說,只好無奈的跟著冠軍進去。

小楓和老周經過了這麼一大段時間的陪伴,也都向我告辭離開了。我就這樣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急診室前面瞪著黑暗的夜空和一盞盞的路燈,

好險,不久後,爸媽騎著可愛又帥氣的偉士牌機車從醫院入口轉了進來,經過這麼一大段時間的精神緊繃,看到熟悉的人,尤其是父母,真是太高興了。

爸爸的偉士牌才停好,我又看見騎著腳踏車的三劍客從醫院入口的崗哨處轉進,緩緩而來。這次當然是我最熟悉的好朋友,洛基、狗腿和歐弟。我笑著跑上前去,一把就抱住老媽,眼淚卻已經掉了下來。

雖然以為自己不會掉眼淚。被綁架的過程中,其實就像是參加了一個春季的戰鬥訓練營,不但沒受太多委屈,更誇張的是,這三天的時間還讓我交到了一個朋友。

我現在拼命的掉眼淚或許是一種精神放鬆的方法,畢竟在這三天裡面,可是實實在在的面對了一場生死相關的挑戰。

雖然一直不認為自己會死,但是當身處其境,尤其是看到一把把的槍對著自己時,腦袋裡面根本不會有任何邏輯思維,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求生慾望和害怕死亡的恐懼。

更何況分析那些道理說服小劉他們所需要的精神,其實是相當巨大的。幾乎是把今生所累積的人生歷練和思考,在幾分鐘裡面完全用盡。

「不要哭了,回來就好啦!」媽媽溫言說道。

「哇!聽說你被綁架,剛剛才被放回來啊?」狗腿放下腳踏車,迫不及待的跑上前說道。

「怎麼樣?要不要我烙兄弟幫你算這筆賬?」歐弟一副豪氣干雲的樣子說道。

「回來就好了。」爸爸微笑著摸著我的頭。

「你怎麼會被綁架啊?我們這幾天知道你失蹤了,擔心的要命呢。」洛基站在我面前一臉笑容的看著我。

人果然是群居的動物,有人真心誠意分擔你的憂愁時,即使實際情況並無改善,心裡的壓力也會憑空少掉一半。當你喜悅的時候,有人發自內心的替你高興,那麼心裡的喜悅豈是筆墨能夠形容?

我又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這幾天的遭遇和始末。爸媽聽得憂心忡忡,歐弟則是眉飛色舞的一直搓著手。要不是我爸媽就在旁邊,他不知道要叫多少聲好勒。

「你真是多事啊,他們那些黑社會的都不是好人,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去幫忙呢?」老爸嘆了一口氣說道。

循規蹈矩一向是老爸立身處事的準則。

「是啊,你這孩子實在很不懂事啊,做事情不瞻前顧後的,如果這些人不放過你,那豈不是麻煩一堆。」老媽抱怨著說道。

哇哩勒,這麼快就從溫暖的世界回到現實啦,碎碎唸神功再次發動。

『碎碎唸神功』,顧名思義,就是藉由聲波令人心脈俱碎的功夫。發功者多半必須具備三四十年的人生功力,最好是已經傳宗接代者為佳。中招者,輕則喪失自我意識,隨波逐流,重則嘔心瀝血,下跪發瘋。是江湖中頗負威名的絕學。

就在爸媽的嘮嘮叨叨下,我們一起進入急診室,警察已經等在旁邊,準備要做筆錄。我一直在思考該怎麼做供詞才可以幫小劉他們減輕犯罪的程度,但是小劉他們對於志成的傷害實在無法規避責任,這又是一大難題,根本無法找出兩全其美的方法。

一個國字臉的警察正幫志成在做筆錄,看得出來這個案子對他非常不好辦,頻頻點頭紀錄重點。畢竟志成的老爸可是什麼部的高官呢。

「你就是林靈軍?」那個警察走了過來問道。

「是啊!」

「我們想請你協助調查這件案子,如果你願意供出在逃的同夥,警方可以保護你,讓你轉作汙點證人。」那個警察說道。

「啊!」我一時間之間會意不過來。傻傻的看著那個警察。

「據王志成先生所說,你跟綁匪都是熟識,交情還算不錯,所以我們大膽研判,你不是策劃綁架王志成先生的幕後黑手也難脫幫兇的嫌疑。」那個警察笑臉盈盈的看著我,似乎自己便是工藤新一。

真相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你真是他媽的大白癡。

我幾乎不敢相信這個警察的說辭。

「不可能的,靈軍怎麼可能綁架志成哥!」瓊儀這時候從病床旁邊跑過來有點不高興的為我辯駁道。

「第一,聽說林靈軍先生跟王志成先生早就因為妳的關係而交惡,甚至到了肢體衝突的地步。」那個警察說道。

「警察先生……」我什麼時候因為瓊儀和志成交惡?事實上,我跟這兩個人的關係根本就像路人甲乙丙,久久才見一次面,哪裡來的愛恨情仇?

「第二……」那個警察不理會我的說話,繼續用他「精準」的頭腦分析著。

「王警官,你跟那個王志成是親戚嗎?」老媽突然插口問道。我這時候也才注意到筆錄紙上面簽的名 — 王志銘。

這個名字看起來普通,但是在這裡卻帶給了我無限的聯想啊!

「我是北門分局刑警隊的副隊長。本來就應該負責偵察轄區內的案件,這跟……」王警官分辨道。

「好……不用心虛啦,我只是問問啊!」老媽淡淡的笑道。

「妳…」王警官聽老媽這樣說,不禁漲紅了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警官,你恐怕誤會了志成的意思。我在三天的相處之間的確跟其中一個綁匪建立起一些友誼,但是在這之前,我對他們可以說是全不認識。他們綁架的目的其實是我……」

我還沒說完,王警官已經哈哈大笑的說道:「你該不會想說,你是因為身懷機密被那些綁匪覬覦,所以才被綁架?而志成只是陪葬品?」

「志銘哥,你們故意的,對不對?」瓊儀大聲的說道。

「瓊儀,這裡已經沒我們的事了,快走吧。」冠軍這時也到了瓊儀身後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是堂兄弟嗎?」我和洛基同時說道。

「什麼這樣那樣的,不管是不是親戚,一切我秉公辦理,冠軍還不帶瓊儀回家,都已經快天亮了。」王警官冷冷的笑道。

「我要跟志成談一下。」我說著推開王警官的手快步的走向志成。

「救命啊!救命啊!這個綁匪又要來找我們家志成的麻煩啦,你們警察怎麼還不辦事啊!」志成的老媽一看到我怒氣勃發的樣子,立刻大聲叫道。

「夠了沒!王志成你跟你媽媽說清楚,我是怎麼幫你的。」我大聲吼道。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了!」旁邊一個警察緊張的拿起手槍說道。

「媽,我好想吐,身體好難過。嘔……」志成居然就在床上大聲乾嘔了起來,而他老媽冷笑的瞥了我一眼,我似乎有點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嘿!」我才剛停下腳步,雙手就被人從後面反扣,那毫不留情的力道,幾乎快把我的手給折斷,跟著便是卡擦的一聲,我低頭一看,王志銘居然已經用他腰上的手銬將我鎖上。

整個過程之快,幾乎無法讓我有思考的機會。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志成哥你們這樣太過份了!」瓊儀終於哭了出來,跑到我身邊站著。

雖然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表現,但是我卻很感激。看到一個美麗又可愛的女孩子站在面前,為了自己手足無措的哭泣,真是少活十年也值得啊。

「不用太擔心啦!我不會有事的。妳先回家好了。」我笑著對瓊儀說道。

「不要……我要留下來。」瓊儀突然堅定起來,倒是讓我有點意外。

「王警官,你一定是搞錯了,這是誤會。我兒子不會綁架的,可不可以請你把他的手銬解開,大家好好談一下。」爸爸看到這個情況也急了,趕緊上前說道。

「對啊!警官你這樣會不會違反人權啊?」老媽也非常憤怒的說道。

「我是按照行政執行法第37條,為防止鬥毆而對相對人為管束,只要林靈軍先生稍微控制一下理智,不要傷害傷者王志成先生,我自然會放開他。等會驗傷報告出來,我們警方就一起幫你們做筆錄。」王志銘笑笑的看著我和老媽。

「警官,你這樣做不是陷害嗎?靈軍可是救你堂弟的人,你堂弟現在恩將仇報,還躲在老媽褲襠裡面偷笑,這未免太沒有人性了吧?」歐弟上前向王志銘說道。

「夠了,你這樣的流氓,我一天見他十個八個,最好給我閉上鳥嘴,情況是如何,等醫生驗傷報告出來一起到警局做筆錄。」

「你他媽的……」歐弟衝上前來,卻被洛基硬生生的擋住。

「不要讓靈軍輸了道理,在醫院眾目睽睽下打警察,那靈軍更有理由被抓走。」洛基喝道。

「你們能守法是最好,我們身為執法者,絕對是站在正義的一邊,不要說受傷的是我堂弟,就算是林同學我們也是義不容辭啊,對吧?」王志銘的笑容依然溫和,但是在我心裡已經問候他老娘一百三十五次。

我現在真的很想問志成,難道他不覺得自己正在演大壞蛋、大奸臣的腳色嗎?

有人真的可以在一瞬間就反過頭來咬死救自己的恩人?在自然界裡面,我恐怕是個弱肉強食下的犧牲者,傻到去救一隻餓極的響尾蛇。既然這麼傻,那麼救人之後被反噬的下場,是否早該要有心理準備?

志成真的只因為一直視我為情敵,就把我對他所有的恩惠和幫忙一筆抹殺,甚至趁機陷害,置我於死地?綁架耶,這可不是學校學生打個架,記個過就了事。

爸爸一直在跟王警官溝通,媽媽則是打電話到處找親戚朋友,希望找到一點勢力背景。但相當可惜的,王警官只是一直用官腔跟老爸應付,而本來沒有背景的家族,也不可能一下子蹦出個總統或是大企業家來幫忙。

只是王志銘也不敢把我銬太久,不到三分鐘就幫我解開手銬。其實這只是王警官的做作,他心裡也知道我根本沒有任何攻擊性,他這樣做,只是為了要讓別的警察也認為我是危險人物罷了。

一個多小時以後,醫生拿了驗傷報告出來,大聲宣布志成的腦袋有輕微腦震盪和多處毆打性瘀傷,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和照護。醫師將志成轉到六樓的單人病房。我們當然也都跟著上去,繼續在病房外苦等。



「王警官,那現在要做筆錄了嗎?」老爸低聲問道。

「當然,就等志成照完核磁共振和換完藥,我們馬上在病房內開始筆錄。」王警官說完便自顧自的跟其他同僚談天,不再搭理老爸了。

「有多嚴重?下午還叫了一碗卡爾登飯店的魚翅,能有多嚴重。」歐弟氣憤的抱怨道。

這時候,瓊儀早已經被冠軍和她老爸帶走,臨走前我只能安慰她說道:「放心啦,這是磨練!」

「我晚上補完習再過來看你?」瓊儀低聲說道,這時候她完全不理會女追男是否會被人笑話,也不管家人的阻擋,相當明白的表示出她對我的關心。

「不知道晚上還會在嗎?再看看吧。」我淡淡的說道,並不是故意在對瓊儀耍冷,是真的不知道也很茫然。

「志成沒事吧?」王警官看到志成坐在輪椅上遠遠的被推過來,馬上跑過去大聲問道。

「媽的,做戲還真的做全套!」歐弟低聲罵道。「進來吧!」王警官對我招手道。



為避免人多嘴雜,情緒浮動,只有老爸、老媽和洛基陪我進去,歐弟他們則是在門外等待。

「林靈軍先生,這就開始吧。」

「警官,就這樣開始了嗎?」老媽冷冷的說道。

「什麼?」王警官有點意外的說道。

「通知書呢?」老媽問道。

「通知書?」我看著老媽,心裡大惑不解。

「哼,妳還蠻厲害的嘛!」王警官拿出一張紙給老媽看,原來那是一張通知犯罪嫌疑人到場詢問的通知書,這似乎是法律必要的程序。

我驚訝的看著老媽,心裡只是在想:「老媽怎麼會知道?」

老媽露了這一手之後,王警官心裡有了一點顧忌,在經過人別詢問和告知相關義務之後,才開始正式問案做筆錄。

「想請問一下你是否知道綁匪的名字?如果知道,麻煩你能夠提供給警方做個參考。」王警官坐在一張椅子上,嚴肅的提筆問問題。

「我只知道其中一個的名字,其他都只是知道綽號。」我說道。

「那麻煩你了,請說吧。」王警官手一舉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其中一個叫做劉慮巖,嗯,考慮的慮和山巖的巖。另外四個的綽號叫做神經、無賴、阿發和皮包骨。」

「那請問一下,你可以簡單敘述一下你跟這五位綁匪的關係嗎?」王警官問道。

「沒有關係!」我說道。

「但是根據我對王志成先生做的筆錄顯示,他曾經兩次遭到綁匪的毆打,但是你卻毫髮無傷,這是怎麼回事呢?可以請你提出合理的解釋嗎?」王警官的眼神淩厲,打算用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我踩進他的陷阱裡面。

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只是這種種的前因後果不但冗長而且怪誕,講給普通人聽,都令人難以置信,更何況王警官並非秉持公正立場在辦案。這時候最忌諱把真實的情況詳細說出,因為說越多越會讓他有文章可以做。

「這個問題問我怎麼回答還不是都會被你栽贓?」我心裡暗道。

「為何不回答?」王警官冷冷的說道。

「你不是法官,只是警察,更何況我有保持沈默的權力!」我冷冷的說道。

「老公,是不是因為有些人長得就比較欠打啊?還是我們家靈軍長得太可愛啦?」老媽低聲向老爸說道。

「妳這是什麼意思?」王警官沒料到媽媽會這樣說,大聲站起來道。

「王警官,小聲一點,王同學不是腦震盪嗎?噓!我只是在跟老公聊天,不用管我啦,繼續問吧。」老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對王警官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這就是我老媽,只要被惹火以後,馬上就會變得跟平常判若兩人,我想『間歇性肌肉失調症候群』應該是遺傳自老媽,在非常情況下總有出人意外的表現。

「妳……!」王警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得又坐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志成和他媽媽,只見兩人的眼中都射出憤怒的火焰。大概是因為彩排的時候已經規定這兩人要一直示弱,然後由王警官引導所有證詞,所以兩人只能啞口無言的站在旁邊瞪著老媽。

在場的除了王警官之外,還有三個他的同僚,一個姓馬的警官大約五十出頭,其他兩個年輕的,一個是姓陳、一個姓張。王警官的意圖很明顯,他顯然已經跟志成串通好要將綁架的罪名強壓在我身上,但是又必須在法律和同僚前面站得住腳,所以他設計許多問話,打算透過一些「事實」來旁證我是綁架犯之一。

我不知道志成和王警官這樣的做法是否合法,也不知道這樣是否真的會讓一個清白的人在法律面前蒙冤,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原來人的心可以這麼墮落。

「林先生林太太,我在做筆錄請你們多配合一下好嗎?」王警官說道。

「是…是。其實我姓黃。」老爸點頭說道。

「啊!可是,你兒子……姓林?喔,原來是跟母姓。」王警官這時才仔細看了一下我填的個人資料。

「據我多年辦案的經驗,幾乎沒有綁匪會這樣子對待人質,所以我們有合理的懷疑林同學你跟綁匪之間有秘密的協定。」王警官被老媽打亂了原來的節奏,本來想一步一步的引導我掉進陷阱,但是卻被嗆了一個思緒錯亂。

「王警官,你應該要考量到這位林同學只是個無前科又未滿十八歲的高中生。」這時候站在一旁的馬警官有點訝異的看著王警官。顯然王志霖請君入甕的計策有點出槌了。

「嗯,我知道。」

「好,那接下來,據王志成的描述,林同學你在被綁的第二天淩晨,就被綁匪鬆開手腳的繩子,對嗎?」王志成回頭問道。

「是啊!」我想到這裡,不禁一身冷汗。在任何人看來,這樣的狀況實在都指向我跟綁匪有異於尋常的關係。

「喔,這可耐人尋味了。為何會如此呢?」那個馬警官托著下巴說道。

「林同學你可以解釋一下原因嗎?」王警官特意加重語氣說道。

「這……」我該怎麼回答?

其實,如果有個錄影機一直跟在我身旁拍下所有過程,相信只要把錄影帶放出來,大家自然而然不會覺得有何突兀。但是現在所有人都只知道志成和王警官所敘述的片段,這樣的片段雖然是個事實,但是卻無法呈現出真正的真相。

大家一定有這樣的經驗,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的時候,向前看去一整條都是筆直的道路。但是如果有機會站在旁邊的山上俯瞰下方,卻可以發現你剛剛馳騁而過的高速公路,其實像條彎彎曲曲的長蛇,從這端遊向另外一端。

這就是只看到一個角落和看到整體的不同。

「請問一下,為何你在被鬆綁得到自由以後,卻不急於逃走?」王警官繼續問道。

「據王志成先生的口供所說,你跟那些綁匪似乎有些幫派之中的恩怨,是這樣嗎?」王警官不等我回答,又繼續提問,我突然領悟到,他其實不是在提問,只是藉著提問不斷加深「我是綁匪」這個印象給其他同僚。

偏偏我被問得毫無招架之力。

「這……」我無法直接說「不」,因為他這個問題的答案,肯定是「是」,只是這又是一個只取片段的問法,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其實是這樣……」我想就算再荒誕無稽,還是解釋一下會比較好。

「你連續幾個問題都吞吞吐吐不回答,這是什麼原因呢?」王警官打斷我的說話大聲道。

「難道你想說那些綁匪因為看到你長得可愛,產生愛慕之意,所以王志成被毆打的時候,你可以在旁邊納涼。又難道你想說你所牽涉到的幫派恩怨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其實本身根本跟這些黑道完全沒有關係?」王警官搶先說道。

「這……也可以……這麼說啦!」說真的,如果要以有心來算計無心,我就算再這麼聰明也很難挽回現在的頹勢。

這時王警官和旁邊兩個一起做筆錄的警官都哈哈大笑,馬警官則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顯然對王警官唱作俱佳的表演有點意外。

「小朋友,你的幻想力太豐富,還是智商不足啊?這樣的鬼話我們怎麼會相信。就連你父母也不會相信啊!」那個年輕的陳姓警員大聲笑道,不過我不意外他會附和大笑,因為他從出現在我面前到現在,一直對王警官唯唯諾諾,曲意奉承。

在場的其他三個警察,除了馬警官之外,其他兩個年輕的警官大概也被王志霖的問話給說服了。

「這位小朋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警察在做筆錄不是在開玩笑,你好歹也尊重一下我們和自己。」馬警官嚴肅的說道。

「這……我當然知道……」我說道。

「對了,聽王志成先生說你曾經在被綁架的時候跟綁匪一起吃火鍋,而綁匪還會特地幫你去買早餐。如此高的殊榮,我可以做合理的懷疑,你,便是主謀!」王警官重重的說道。

「你還有什麼話說?」王警官馬上咄咄逼人的說道。

「我……」

「如果只是想用剛剛的藉口搪塞過去,那大可不必,還是趕緊把實情說出來吧。」王警官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酷吏兼栽贓高手,也難怪看起來只有二十七、八歲便是高階警官了。

只要把還模擬兩可的馬警官也帶進他所設下的結局,一切的筆錄就會完畢。不過,王警官能這麼技巧的安排問題,絕對是因為從志成那邊了解所有的情況。

如果,是我自己先將理由說出,那個馬警官或許會相信,或是會因為半信半疑而做更深入了解。但是王警官很巧妙的運用了心理學的技巧,先下手為強的把我對問題的解釋打成可笑和荒唐,並且早我一步說出。如此一來,我再說出相類似的理由,就真的可笑和荒唐,也不會有人真的去思考這個情況的可能性。

不過他最厲害的還是利用片段事實來旁證所有真相的手段。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就好像藝人或是一些公眾人物將自己經過打扮包裝以後,以精心策劃的方法呈現在大眾之前。就是利用截取美麗片段的方法,讓普通小百姓自行補足剩下的空白。

在拼圖的時候,是不是都會把看起來顏色和圖形相近的圖塊先湊在一起呢?沒錯,人就是這樣。

志成一定知道只要自己老實的說出「事實」就足以讓我死無葬生之地了,現在再加上王警官的巧妙引導,真的是讓我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沒想到一個看起來這麼可愛的小孩子,居然有這麼多的心機。」那個姓陳警官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哼!嘆氣嘆到死,也不會得金馬獎最佳男主角。」老媽對老爸說道。

「這位太太,你不要一直找碴好嗎?」王警官霍地站起來。

「這位警官,我兒子從頭到尾說不到五句話,你這個筆錄上卻寫滿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是我在找你的碴?還是你在找我兒子的碴?大家心裡有數。」老媽站起來大聲吼道。

「這位太太,你不要這麼野蠻好嗎?大家都要相信法律啊,在法律前人人都得到公正平等的對待,妳這樣子無賴,也難怪有這麼可怕的兒子了。」王太太終於忍不住發話了。

「王太太……妳怎麼可以…隨便汙辱…別人?」老實的老爸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抗議,這真是伉儷情深的最佳證明啊!

「馬警官,張警官請你們到樓下準備一下,我們回警局繼續筆錄,現在場面太混亂了,讓大家都冷靜一下。」王警官對馬警官說道。

「好。」馬警官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鎖上門。」王警官朝那年輕的陳警官努一努嘴。

「媽的!」王警官見門一上鎖,立刻跳起身來罵道。

「你這個潑婦,老子就是要栽贓,怎麼樣?我把妳兒子送感化院是送定了,你兒子就帶著綁架犯的汙點過一輩子吧!」王警官大聲罵道。

「警官,你……簡直是」老爸看到王警官的動作不禁大吃一驚。

「表哥,你還跟她客氣什麼?難道我這些傷都是白挨的嗎?這娘娘腔根本是夥同那些綁匪來羞辱我。以為施點小恩惠,我就要感激他一輩子。」志成這時候也跳下床大聲說道。

「我根本沒要你感激啊!」我真是瘋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活在世界上?不要說小劉,就連最後背叛朋友的阿發都比志成好上百倍。

「你以為施點小恩惠,我就會乖乖的不追瓊儀,然後你就可以繼承瓊儀他爸一半的財產。你當然不會把兩百萬的贖款看在眼裡,你要的可是幾十億財產,還故作清高的餵我吃東西,不要臉的跟那些黑道眉來眼去的搞Gay。告訴你,我王志成是什麼人物,會隨隨便便就被你虎爛過去?」志成慷慨激昂的說道。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跟那些綁匪設計玩我,我就反過來配合你,故意裝得可憐,現在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志成似乎想要彌補自己心裡的創傷,一個因為看到自己怕死的模樣以後產生的創傷。

「我覺得你那時候怕死掉眼淚的模樣蠻真實的,比現在可愛多了。」我微微笑道,心裡卻是異常的憤怒。

原來壞人從來不認為自己做壞事是這因為這樣子的啊!

在志成的角度裡面,我和綁匪根本就是一夥,而我更是一個藉機羞辱他,利用小恩惠逼他不追求瓊儀的大壞蛋。

「我現在就好好修理你,你那些綁匪朋友也沒辦法再來幫你了吧?」志成大步站起來逼近我。這時候王警官和陳警官馬上掏出手槍對著洛基和爸媽。

「我就以現在最差的狀態讓你,如果你打得贏我,一切作算。不要說我不給你們機會啊!哈哈哈!」我總覺得現在志成的一切作為,都是在欺騙和彌補自己的心靈。

「不要動,否則我就開槍。」王警官大吼道。

「警官……你這樣……根本是違法的。」爸爸憤怒的吼道。

「我們現在馬上出去……我不相信沒有法律!」媽媽也相當激動的說道。

「法律?我就是法律啦!更何況你是綁架的嫌疑犯,還跟我們談法律?」王警官笑道。

「沒關係啦!他只是要打我出氣,爸,媽,先不要激動。我跟他打,還不見得輸呢。」我怕王警官等下真的開槍傷害父母,只好先祭出緩兵之計,其實我知道自己是一定輸的,即使志成現在身上擦滿藥水。

「那不囉唆,來。」志成馬上衝過來,一個正踢。

說實在,除了看得到靈體之外,我現在各方面都不過是個普通人,甚至在體力和搏擊方面,比普通人還差上許多。看到志成一個正踢過來,我只能下意識的往後退。

以前在看洛基打架的時候,總覺得要打倒別人或是閃避攻擊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現在自己面臨一對一的對峙才知道打架也是相當深奧的學問。

我往後一退,志成馬上向前繼續正踢,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躲避,速度也跟不上志成。在兩次正踢進攻以後,志成馬上一個大側移步,彈跳墊步後接著一個大迴旋踢。

「阿唷。」我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已經被志成的腳尖狠狠的掃到頭部。

「不要打了!」老媽看到我被踢到,心都碎了,跑上來護住我。但是志成卻毫不放鬆的繼續攻擊。

我看到志成一個下壓就要踢到老媽身上,只得勉力舉手一擋,衝擊的力道讓我和老媽一起摔在病床旁邊的小椅子前。

「夠了!」老爸和洛基一起上前架住志成。

「這樣還有天理嗎?」老爸大喊道,眼睛也充滿了憤怒和血絲。

王警官和陳警官也衝上來,轉眼間就是一場混戰。

碰、碰、碰、碰、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王警官,王警官,你幹麻鎖門?大事不好了?你到底在裡面做什麼?」那個年長的馬警官的聲音在外面叫道。他急切的叫聲也讓房內的我們有了個喘息的機會。

「幹!」王警官脫開掙扎,整理了一下衣服。

「什麼事啦!」王警官開起病房門不耐煩的問道。

「你…到底在做什麼?」馬警官看到病房內毆鬥的「殘影」,大惑不解的問道。

「沒…沒事啦!你幹嘛叫得這麼大聲?」王警官說道。

「馬警官,你快救我兒子,這個王警官根本跟王志成串通好要來陷害我兒子。」老爸上前呼呼喘氣的說道。

「什麼!……等等……王警官……你…快看啊!」馬警官拉著王警官到病房的窗戶前顫聲說道。

大家看到馬警官一臉土色的樣子,不禁都忘了剛剛還在鬥毆打架,一起靠到窗戶邊往下看。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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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7 21:44:04

第十三章 —— 落幕

晚上九點半,本來應該人潮停歇的新竹醫院,卻在今天顯得特別不一樣。一個個的黑影從醫院最外面的崗哨入口湧進醫療大樓外的廣場。我藉著微亮的路燈從六樓看下去,那些黑影似乎都是拿著棍棒之類攻擊性武器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王警官轉頭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剛剛準備要到外面的停車場開車過來的時候,看見經國路上一群一群的機車、汽車和年輕人都往這邊聚集過來。」馬警官說完,吞了一大口口水。

「那還不打電話回去警局請求支援?」王警官說道。

「應該沒我們的事吧!幹嘛這麼緊張啊?」&志成的老媽轉頭抱怨道。

「嬸嬸,我是警察,在我面前發生這麼多人持械群聚的事情,如果當作沒看到不去處理,會被上頭責罰的,一旦上了報紙頭條,我以後還要升職嗎?」王警官說道。

「志銘哥,那你趕緊派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這麼一大群人都往這邊走來,絕對不是沒有目的的,肯定有帶頭的人。正所謂擒賊先擒王,找帶頭人談妥不就沒事啦!」志成分析的頭頭是道。如果只看現在,他還真是個大將之材。

「那要繼續審問嗎?」志成的媽媽問道。

「審問?我們只是配合警察做筆錄,你還真的把我兒子當作犯人啦?」老媽氣憤的說道。

「哼,妳最好祈禱下面那群人是來散散步,馬上就走。否則鬧出事情來,我就拿你兒子開刀。」王警官不耐煩的吼道。

「你……!」洛基和老爸同時向王警官靠近。

「幹嘛?想襲警啊?」王警官心煩意亂之下,行徑更是乖張暴戾。

「有這麼嚴重嗎?」我低聲喃喃自語。

說不定那些人只是來看他們正在住院的老大。王志銘的情緒如此容易起伏波動,一看便知道無法擔當大任,也並不是靠自己實力爬到高階警官的人。

「我們出去。」老媽拉著我和老爸準備走出病房。

「不要給我多事好不好,乖乖待在這裡,下面人群一散,大家就回警局。」王警官不耐煩的在病房來回走動,一下子走到窗戶旁邊往下看,一會又走到病房門外看看馬警官去打聽消息是否回來了。

就在等待的過程中,醫療大樓前的人潮也越來越多,在黑夜中看著一群人由遠而近的聚集在自己腳下,那種漸漸凝聚的壓迫感令病房裡面的每個人都把精神貫注其上,暫時忘記了彼此的紛爭。

這幾天的遭遇,讓我相當懷疑這還是我以前認識的世界嗎?難道被綁上山一趟下來就人事全非?抑或是我以前根本沒有認識過這個世界?

志成是個什麼都有的富家公子,他何必來為難我呢?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深仇大恨,甚至我還救過他。如果只因為我是他追到瓊儀的眼中釘,未免太誇張了。

「愛情眼中釘」,這個在小說或是戲劇裡面,無疑是相當好的理由。但是據我從小到大的經驗,這個世界還沒有這麼戲劇化啊?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我不得不相信。可能,這個世界本來又分成很多小世界吧,就好像地獄都有十八層,層層面貌不盡相同。我和志成完全處在人間的不同階層,所以根本無法預期和料想他的思考和反應。

「我管你這麼多,你真有種就開槍打我啊!」老媽再也忍耐不下去,一發狠,拉著我一起出門去了。但很令我感動的是,老媽將我推在她身前,以免王警官果真開槍,她還可以幫我擋子彈。

「媽的,給我回來。」王警官大罵道,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樣的場面。

「靈兒,妳不要這麼衝動。」老爸無奈的叫道。

說到老媽發飆的故事,那可是不勝枚舉啊!



話說在還沒結婚前,老媽在一家日商公司上班當會計。當公司的董事或大老闆從日本來的時候,一些會計和行政小姐都必須輪番上陣端茶水被吃豆腐。在那個老闆最大的年代和服從第一的公司風氣下,很多小姐都只能苦忍老闆和那些董事的鹹豬手。

身為小會計的老媽理所當然的被叫去端茶水,更何況老媽的外貌絕對是國色天香、楚楚動人,公司的經理為了拍老闆的馬屁,怎麼可能放過這個邀功的好機會。反正屁股和胸部都是老媽的,也不是那個經理自己的,被摸一下有何關係?

但是世事之奇,往往出人意表之外。就在董事A準備伸出他的「抓X龍爪手」之時,老媽轉身一個「迷蹤步」,下面一招「仙人獻果」,將滾燙的茶水壺塞在龍爪手裡面。

「八該野鹿!」董事A破口大罵。

「媽的,你不要以為台灣女人都是好欺負的。」老媽將茶水壺就此定在那個倒楣董事的手裡,一把扭住他的耳朵狠狠的說道。

這個場景讓我想到水滸傳裡面,在孟州道十字坡賣人肉的孫二娘。

那個董事大概也分不清,是手中拿著熱水壺比較痛苦,還是耳朵被母老虎咬到比較刺激了吧。

「你……!」據老爸的描述,當時老媽指著那個打算靠出賣女性同胞清白來換取升官的經理說道。

「你這個老烏龜……大家都是同胞,你卻利用別人的身體來換取老闆的好感,你這個渾蛋跟龜公有什麼不一樣?」老媽終於放下手中的豬耳朵卻毫不留情的指著坐在對面的經理罵道。我猜那個董事一定一輩子都不敢再玩癡漢遊戲。一下子就做好紅燒豬耳朵和清蒸豬蹄膀的氣勢,換來了會場外面如雷般的掌聲。

嗯,還有一封開除命令。

當然,那個經理直到退休之前,都揹著老媽幫她取的綽號—「中華老烏龜」



老媽拉著我頭也不回的往病房外快步走去。事實證明她的判斷是對的,王警官當然不敢在醫院川流不息的人潮前面開槍,甚至連把槍拿出來都不敢。他只是氣急敗壞的跟在後面大聲吼叫:「這位太太,我要告妳妨礙公務。」

「快停下來。」王警官因為事發突然,來不及做反應,所以等他追上來的時候,電梯門早關了。

老媽在電梯門關上前還不忘對王警官做了個可愛的鬼臉和比了個中指,當然,這個鬼臉中充滿了不屑之意。

不過,老媽這樣的衝動能把我帶到哪裡去呢?到最後我還是得回到警局做筆錄吧?

不一會便到了一樓,電梯門才開啟,就聽到醫院外面嘈雜的聲音。有人聲、也有鐵器相撞的聲音。顯然外面的人群正不斷的敲擊手中的鐵器和持續的呼口號。

醫療大樓正面的鐵門口已經關了起來,一堆值班的醫生和護士正在門口和櫃檯前面議論紛紛。後面一大群閒雜人等更是呈現人心惶惶的崩潰狀態。

剛剛在六樓還感覺不到外面持械聚集的人群所帶來的壓迫感,現在到了一樓才發覺原來氣氛是如此沈重和恐慌。

「醫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還不快叫警察?」一個左腳骨折包著石膏的中年男士憂心忡忡的說道。

「我們已經通知了,事實上現在就有警察在本院裡面,他們正在趕下來了解情況當中,相信問題馬上就會解決。」一個看起來大約四、五十歲的醫生說道。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卻看不見院長,到底對還是不對?」一個看來大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大聲說道。他的語氣透露出恐慌而產生的憤怒。

「警官來了!警官來了!」焦急等待的人群看到王警官帶著兩三個警察走出電梯,就像看到耶穌和釋加摩尼佛一樣,歡聲雷動。不過,如果他們知道王警官在六樓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樣,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子樂觀了吧。

「王警官,外面聚集了一堆手持鐵器的流氓,人數保守估計在一千人以上。」一個本來等在醫院外面,現在被人群逼進來的小警察低聲說道。

「聯絡局裡面了嗎?」王警官低聲問道。他的話聲微微發顫,顯示出他內心的恐懼。

「馬警官已經通知了這附近所有分局,應該在半個小時之內就會有人趕到支援。」那個小警察說道。

「馬警官!馬警官!」王警官高聲叫道。

「什麼事?」本來龜縮在醫院角落公共電話前面的馬警官道。

「快去外面跟這些聚眾鬧事的人交涉詢問。看看他們的意圖到底是什麼?」王警官說道。

「為什麼是我?」馬警官這時候也顧不得丟臉,大聲抗議道。

「因為你老成持重經驗豐富,這些年輕人哪一個比得上你?快去!」王警官怒道。

「我……」馬警官看著身後盯著自己的眾醫護和病人,又看了看王警官銳利的眼神,無奈之下只好往大門走去。

「等……等一下。」剛剛那個四、五十歲左右的醫生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怎麼了?」馬警官看到轉機出現,趕緊停下腳步露出期待又僵硬的微笑。

「從急診室那個後門出去,要不然你一開門那些流氓都衝進來怎麼辦?」那個醫生的考慮立刻得到在場所有人和王警官的附和。

就在這時候,志成、王太太、老爸和洛基等人也都從電梯出來,一起聚在醫療大樓的大廳。

「你們!你們不要太過分!從急診室那邊出去?只有我一個人?」馬警官怒道。

「你是警察,他們也不敢對你怎麼樣!」許多醫生和旁觀的人交頭接耳的說道。

「什麼情況啊?」志成低聲說道。

「不知道,現在正在推派代表出去查看。」王警官說道。

「有什麼大不了的?直接走出去就好啦!怎麼這麼膽小啊?」志成不在乎的說道。

「好,這個小兄弟膽大心細,你去吧!」馬警官趕緊接口道。

「你做什麼?不要命啦?」王太太對著志成怒喝道。

「台灣是個法治之地,他們敢亂來?」志成信心滿滿的說道。在他心裡大概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為自己扳回被綁架時暴露的醜態。

不過他似乎忘了剛剛在六樓,有一群禽獸不如的傢夥,淫笑著把「法律」兩個字踩在腳下蹂躪。人真是很矛盾的動物,剛剛在六樓的時候,志成一群人還很爽的虐待「法律」、SM「法律」,現在「法律」居然又變成他的黃金聖衣,不死盔甲。

我只能說,亨利,這真是太神奇了!絕對比傑克還神奇。

「你怎麼這麼不知死活啊?」王太太拉著志成低聲怒斥道。

「槍林彈雨我都經過了,現在這些人也不過是在抗議,有什麼好怕的!」志成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快步走到大門前,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還低聲說:「讓你看看真正的英雄!」

而我只能微微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他的確是經歷過槍林彈雨,但是他好像忘了自己那時候驚慌失措的表情。

真正的英雄,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鐵門拉起那一剎那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所有在醫院大廳裡面的人的呼吸都為之停止。

醫療大樓前面廣場黑鴉鴉的擠滿了人,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兩根鐵棒。從醫院正前方的停車廣場和左右兩側的機車停車場到急診室前的小廣場,沒有一個地方有空位。

「警察……出來!」

「警察……出來!」



在廣場上的眾人一看到鐵門拉起,立刻將手中鐵棒互相打擊的更加起勁,並持續發出高亢的口號聲。

三、四千人一起在黑夜中叫喊出聲,聽起來格外的令人感到震撼。再加上鐵器此起彼落交擊的聲響,鬱悶沈重的鏘鏘聲連成一片,讓人的耳膜就像被針刺到一般,相當不舒服。

「能作主的出來講話!」一個高高站在宣傳車上的帶頭人拿著擴音器冷冷的說道。

「能作主的出來講話!」眾人跟著一起呼喊,並且全部一起踏步上前。

「這……!」志成看到所有人一起踏步上前的威勢,心下大概相當驚慌,退後了幾步。

「叫裡面的警察出來!」 那個拿著擴音器的人繼續喊道。

「叫裡面的警察出來!」大概是安排好的,所有人都跟著拿擴音器的男子大聲叫道。

「警察出來了,這小子就是警察,快拉住他。」那個拿著擴音器的男子看到志成站在醫院門口,立刻大喊。

「警察出來了,警察快滾出來。」眾人聽到「警察」立刻情緒更加激昂的喊道。

「我……我…我不是…!」看著三千多人朝著自己慢慢湧過來,還有好幾個靠近醫療大樓門口的年輕人,直接衝上來想抓住志成。志成不禁嚇得神魂俱失,也顧不得丟臉,立刻轉身把正要拉下鐵門的醫生一腳踢翻,矮身鑽了進來。

「怎麼會這樣?」王警官扶起驚嚇過度的志成問道。

「太多人了,不過他們不是要找我們這些小百姓,是要找警察的麻煩啊!」志成趕緊說了剛剛在外面聽到的「好消息」。

「警官,那你們還不趕緊派人出去處理?當警察的不能保護人民就算了,還為大家帶了這麼多的麻煩!」幾個值班醫生說道。

「馬警官,還不快出去處理!」王警官口氣已經相當嚴厲,幾乎是不留情面的喝斥了。

「為什麼是我?你這個只會靠老爸勢力背景的傢夥沒鳥蛋處裡,就找我當替死鬼啊!」馬警官終於忍受不了而破口大罵,王志銘聽到馬警官這樣毫不留情的說話,臉色不禁鐵青。

「馬警官,我們都是下屬,怎麼可以這樣對王警官說話,這裡你的經驗最豐富,以前又處理過許多集會遊行的CASE,王警官是看得起你啊!」一直跟在王警官旁邊的陳姓警察趕緊跳出來說道,我聽王警官都叫他Smith。

「好啊!那經驗需要傳承,你就跟我一起出去啊!」馬警官對Smith說道,他現在已經豁出去了,抱定了死都要找人陪葬的心態。

「開什麼玩笑,王警官是叫你出去……又沒叫我去……」那個smith不料馬警官會發狠耍這一招,頓時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說話。

「走啊!」馬警官看來已經超脫生死,決定拉smith陪葬了。

「這不是我的份內事,你自己……」smith強笑著辯解,希望脫離這個驚險的局面。

「Smith,你就跟他出去學習一下也好。」王警官深怕夜長夢多,冷冷的對smith說道。

「王……!」這時,外面又突然傳來的一陣金鐵交鳴的重響,頓時讓Smith俊俏的臉上毫無血色。

「去!」王警官喝道。

「走!」馬警官因為氣昏頭,反而變得相當果斷,拉起Smith的手,拼命的往外走。

「不要……不要…」Smith居然哭了起來。

「吵什麼,出去問清楚不就得了?想要找人壯膽?那我陪你出去吧!」我抓住馬警官的手靜靜說道。

「乖兒子,老媽也陪你出去。老公,我們一起出去好不好啊!」老媽向老爸招了招手笑道。

「嗯。」老爸沒說話,只是走到老媽身邊。

我心裡真得感到很奇怪,出去交涉有這麼可怕嗎?或許我走出去也會像志成一樣,被幾千多人的踏步或吶喊嚇得兩腿發軟,但是我實在無法忍受大家將責任推來推去的醜態。

沒人要做,就我來做吧。

「好!」馬警官本來是一愣,接著便大聲應了一聲,推開Smith,跟著我走了出去。

鐵門一打開,我心裡還真的「ㄔㄨㄚˋ」了一下。靠,人還真多,看起來就像開演唱會,不過這群人不是來聽歌,而是來扔雞蛋的。

「警察出來了!警察出來了!」三千多人配合著帶頭的擴音器大聲喊道。

的確聲勢驚人,那股隨時會被人群構成的巨浪淹沒的壓迫感,一陣陣的襲上心頭。原來真的蠻可怕的。

如果這個世界有六十億人口,那現在這三千多人實在是塞牙縫都嫌不夠。但是,當你親臨現場面對三千多人的時候,你一定會說三千多人比起六十億來得有震撼力。因為六十億只不過是數字,眼前這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我自己算了一下,新竹高中三個年級,一個年級才九百多人。現在比三個年級一起出來升旗還多上了七、八百人。再加上一堆打檔機車的聲音和拆下滅音器又故意摧油的引擎聲,整個現場的音效和視覺畫面實在可以去拿奧斯卡獎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人的來意不明。

「我們要找裡面能作主的警察。」那個拿著擴音器的男子大喊道。

這時我才發覺,人群裡面有兩樣突兀的東西。一個是便是那輛宣傳車,高高的台子上站著指揮群眾的男子。另外一個更是詭異,人群最後面大大的十字架上綁著一個垂頭喪氣的男子。

「這……我也不能作主啊!」馬警官苦著臉低聲說道。

「不能作主就滾回去!」眾人鼓譟的罵道。

滾回去、滾回去、滾回去、滾回去……

馬警官的一句話恰好是火上加油。一時之間,喇叭和鐵器齊鳴,垃圾與髒話共飛。不過我想,這三千人裡面應該有兩千五百人沒聽到馬警官在說什麼吧。只是別人在說什麼,自己就跟著說什麼。別人丟鐵罐,自己不扔個鋁箔包就不叫好漢。

場面雖然紛亂,但是顯然大家都還是遵從那個站在宣傳車上的男子的指揮。這可以從比較靠近我們的群眾,一邊吵嚷一邊不時回頭張望著那個男子看出來。

如果要制止混亂的場面,恐怕只能從宣傳車上的男子下手了。

「擴音器拿來。」我一手拿過馬警官手上的擴音器。

「走吧!」我低聲跟洛基說道。

「去哪裡?」洛基低聲問道。

「那邊那個人大概是指揮者,我們就去問問他到底是什麼來意!」我說道。

「你……發瘋了嗎?」馬警官看著人群嚇得緊緊的抓住我的手。

「我想他們就算瘋狂,也沒有你的同僚王警官無恥。所以我生還的機率還大過在醫院裡面。」我冷冷的說道,大概是今天憋了一肚子的氣已經到了極限,我居然又變身了。

「啊!什麼?」馬警官似乎不解又好像若有所悟的鬆開了手。

我拿著擴音器拉著洛基的手也不從旁邊的斜坡走下,咚的一聲跳到廣場的平地上。這時候站在最前排的群眾立刻鏘啷啷的拿起鐵棍全神戒備的看著我們。

「你要做什麼?」一堆在人群最前排的年輕人說道。

「不想受傷就讓開!我們要跟那位先生問清楚來意。」洛基在我身旁冷冷的說道,右手一舉,前排人眾登時往兩邊各讓開一大步。哇靠!有沒有這麼誇張?小小年紀居然拿手槍亂比?我也嚇得橫移了一步,回頭望了馬警官一眼。

果然,馬警官正抱著自己的肚子正在搓揉著,腰間的鎗袋已經空了。

人群總是盲目的,後面的人雖然沒看到洛基手中的鎗,但是前面的人做什麼,自己當然不能落後。我們一下子就像遊魚破浪般在人群中切開一條小路。

到達宣傳車只有三、四十公尺,但卻不是我想像的輕鬆。果然,我拉洛基卻不拉老媽是正確的抉擇,因為洛基他已經幫我擋掉三根鐵棍和五個飛踢。

我們一路走來始終保持平靜無波的守備姿態,洛基只是擋住攻擊卻不還擊。饒是如此,那些好勇鬥狠的傢夥還是都看傻了眼。因為三根鐵棒和洛基手臂對抗的結果是全軍覆沒。

當然,就算現在洛基的手臂已經腫起來爆掉,他也不會叫一聲的。要有威嚴就要有犧牲。

人群的鼓譟因為我們逼近宣傳車而逐漸平緩了下來,洛基對付完外在的暴力鼓動,現在該我了。

「你請葉劍關出來吧!我知道你只是個傳聲筒!」我對著那個拿擴音器的男子說道。

「什麼!你……怎麼知道?」那個男子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我。

「現在警察就在後邊,你們有什麼要說就快說。不過請小聲一點,不要嚇到醫院裡面的病人。」我皺著眉說道。

「是……葉先生只叫我們到這邊集合,順便把那個叛徒帶過來,他說,要帶人來換人……其他的…我也不知道……」那個拿著擴音器的男子一愣一愣的說道,他似乎很意外我知道他不是帶頭者而只是傳話筒。

這些群眾不同於為政治議題或是特定問題而抗議的團體,他們有九成是毫無目標的跟著主事者行動,簡單的說,就是充人氣的裝飾品,恐怕來看熱鬧和笑話的居多,所以如果能暫時轉移他們的情緒氣氛,再進一步對主事者反客為主,那大家自然會安靜下來看我和主事者之間的表演。

「帶人來換人?」我和洛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葉先生說……叫我們帶這個叛徒來給警察,用綁匪來換好人。」那個拿著擴音器的男子在不用擴音器時倒是相當平和。。

「原來是這樣,那我了解了,那你們今天的目的一定能順利完成,所以請稍微安靜一下。」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也只能繼續延續反客為主的姿態。

至少,現在可以放心的是,這群人來的目的並不是尋仇鬥毆或惹事生非。不過他說帶綁匪來換好人,不禁讓我有點遐想,好人……是指我嗎?那綁匪是誰?小劉和神經?

我回到醫院大門前和馬警官低聲商議了一會,只見人群中已經有人又開始浮動,敲起手中的鐵棒。

「沒問題!等我三分鐘,但是請各位必須保持一定的安靜,有許多怕吵的重症病患住在很低的樓層,希望各位見諒。」馬警官這時膽子也大了起來,拿起我手中的擴音器大聲說道。

「我進去一下。」馬警官微笑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轉身拉起鐵門。

「你未免太誇張了,想也不想就跑下去!」老媽用螃蟹步橫移到我身邊低聲說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我苦笑著說道。

「各位,你們有什麼問題,儘管說,我是這裡能夠做主的警官,但是請各位要維持良好的秩序。」王警官聽到馬警官的報告,也放下了心,出來之後,整個人的神態完全沒有先前的慌亂,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神采飛揚,似乎主控權又回到他的手上。

「哼!你看他得意的樣子!」馬警官出來後便站在我身邊,他聽著王志銘那番胸有成竹的談話,不禁低聲冷笑說道。

我看著馬警官,眼中露出十分的意外。他會跟我說這番話,如果不是神志失常,那對我還真是青眼有加啊!

「呵呵……英雄出少年啊!」馬警官笑笑的看了我一眼,便又轉身凝視著場中的變化。

換人、換人、換人、換人!

大家跟著那個拿擴音器男子持續喊著口號。但是來意既然知道,王警官也不用太擔心未知場面造成的傷害,所以他雖然還是有點緊張,倒也可以勉強應付著。

「各位不需吵鬧,要換什麼人?也請真正能作主說話的出來與我溝通!」王警官嚴肅的說道。

「警官,剛剛你怎麼不自己出來啊?」一個聲音從後面響起,我們全都相當意外的轉頭看去。

一個男子從半拉下的鐵門中施施然的鑽了出來,這時候廣場上的人群突然爆出一陣陣的歡呼聲。

這個男子正是葉劍關。

「葉…葉劍關!」王警官似乎也對葉劍關相當熟悉。

「聽說警官剛剛在偵辦一宗綁架案!」葉劍關手一揮說道。這時候廣場上的人群完全恢復寧靜,連一絲交頭接耳的雜音都沒有。

「是……」王警官看著葉劍關,不知道他現在要做什麼。

「聽說被綁架的是兩個年輕人,我想看看是哪兩位,可以嗎?」葉劍關冷冷的笑道。

「兩位,就是志成和…」王警官說到這裡,不禁呆掉,因為在他的設定裡面,被綁架的只有一位,而我是共犯。

「真是抱歉,我剛剛才知道,原來綁架的主謀是我手下,所以特地跑來向警官你道歉,基於警民合作維護治安的精神,我把綁架犯都帶來了。這樣警官就不用再大傷腦筋。」葉劍關把手一揮,人群後面那個十字架緩緩向這裡移動。

「這個就是綁架的主謀。」葉劍關說道。

十字架上一個厭厭一息的人,居然便是文義。六個人擡著十字架大步的往這邊走來。

「綁架的主謀!」王警官看著文義又看著志成。

「嗯…多謝…葉先生,那…綁架的主謀和幫兇都到齊了,沒想到這個案子這麼快就偵結。哈哈哈。」王警官乾笑幾聲,顯然他對葉劍關心裡面真正的意向尚有疑慮,只能說些自認為得體的話來搪塞一下。

「王警官,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今趟來就是要你知道,整個綁架案是我手下這個叛徒私自行動策劃,目的就是要將這個小朋友殺了滅口。至於那個王志成只是為了瞞天過海的陪葬品,可沒人放在眼裡。」葉劍關指著我說道,聲音也漸趨嚴厲,顯然他已經知道王警官打算「誣陷」我成為綁架犯的事。

他所說的小朋友指的當然是我啦!真是怪事一樁,怎麼葉劍關會這麼快就知道所有的事情,他又怎麼會特地為了幫我解圍就群聚這麼多兄弟?

怪事年年有,今年超級多。

「你……你這什麼意思?」王警官臉色蒼白的說道。

「沒什麼,就是幫王警官醒腦一下,把綁架案搞清楚。我今天來,就是拿綁架犯來換無辜的好人。」葉劍關語帶諷刺的說道,眼中似有深意的看著王警官。

「你……可是…我也不能相信你的片面之詞啊!」王警官真是奇怪,為何就是要緊咬我不放?葉先生給他個台階下,他卻仍然想把我拉進綁架犯的行列裡面。

這時候文義已經被帶上來了,令我震驚的是,扶他走上斜坡來的居然是小劉。他有點鼻青臉腫,但是精神似乎還算良好。

「這…你怎麼回來了?」我低聲問道。

「我想過了,逃走不是最好的辦法,為了能早點圓自己的夢,我選擇回來。」小劉笑道。

「警官,這次綁架案的主謀就是他,徐文義。而我則是共犯。目標便是林靈軍先生,希望警官你不要不小心搞錯對象了。」小劉特意加重了不小心三個字。

「這……這…」王警官說道。

「王太太,你知道作偽證的下場嗎?小孩子胡言亂語不懂事,我們做大人的可得好好教育啊!」葉劍關緩緩的走到王太太面前笑著說道。

「嗯……其實…」王太太有點尷尬的說道。

「你…你…胡說什麼?我哪裡有做偽證?」志成聽到葉劍關這樣說,不禁怒火大熾,高聲說道。

「鏘…鏘…鏘…!鏘…鏘…鏘…!」志成話才說完,三千多人突然開始大力敲擊鐵棒。

志成被突如其來的震撼嚇得臉色發白。

「志成你不要胡說八道,葉先生一言九鼎,我們剛剛只是記錯了一些細節,產生誤會罷了!」我第一次在王太太的臉上看到這種低聲下氣的表情,實在相當神奇。

而志成現在才如夢初醒般的看著葉先生,低聲跟他媽媽問道:「他……是那個……葉……」

「別囉唆……」志成的媽媽低聲喝道,臉上仍然堆滿了柔和的笑容。

「王警官,看來你的筆錄應該重做了,是嗎?」葉劍關將王警官夾在腋下的資料夾抽出來,拿出那幾張做好的筆錄,就在月光下、廣場前,高高的舉起,用力撕掉。

這時候廣場前三千多人同時發出勝利的歡呼聲。整齊劃一、慷慨激昂,實在令人為之動容。

整個場面已經被葉劍關完全控制住,所有人的焦點都集中在他身上,不愧是老大中的老大,一站出來便是聲勢驚人。

「文義,綁架案是你做的吧?」葉劍關等眾人又稍微安靜之後大聲的問道。

「是,是我做的。我是主謀。」文義哭喪著臉道。

「各位兄弟,今天我叫大家來這裡,不是來看叛徒也不是來鬧事的。」葉劍關站在醫院門口對著下面廣場的人群大聲說道。

「我想趁這個機會好好跟眾兄弟們聚聚,順便跟大家說說我今天遇到的幾件事情。」葉劍關向小劉招了招手,意示他到自己身邊。

「今天早上我正在吃早餐的時候,管家跑過來跟我說,有個小夥子自稱是文義的手下,說有要事要見我。就是這傢夥。」葉劍關笑著指了指小劉說道。

「可是我們天理會是個有組織有規矩的社團,他既然是文義的手下,要越級呈報事情,就算再緊要,也不可能輕易讓他進來,相信各位兄弟早就知道這項規定。這是為了避免是非口舌造成我們社團內部分裂的規矩之一。」葉劍關站在醫療大樓面臨廣場的高台上侃侃而談。

「任何越級呈報者都必須通過『八部天王陣』……這是我在十年前定下來的規矩,也代表了我對直屬手下的充分信任。」

「這小夥子有勇氣,通過了『八部天王陣』。他告訴我前些日子向天意盟透露我行蹤,讓我半途遇襲的,原來就是文義這個叛徒。還告訴我文義打算湮滅證據,栽贓嫁禍的計畫。」

「真是無聊,他以為自己是皇帝啊,要見他還得通過什麼狗屁天王陣。」我看著葉劍關在平台上高聲和手下談話,實在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看來,我真應該去吃個幾百顆安眠藥好好睡一覺,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一個黑道大哥居然在醫院門前肆無忌憚的高聲談話,而他的背後站著好幾名警察,還有一個高階警官。最扯的是,一點都不遮掩的說,要見自己還要通過考驗。這是什麼屁話?難道他真的是皇帝嗎?

「這小夥子厲害,居然通過了天王陣,一個晚上我就看到三個小英雄,真是爽快啊。」馬警官低聲對我笑道。

「那個陣很難過啊?」我聽馬警官這麼說,心裡頓時產生了不好的感覺。

「天理會八部天王,每一個都是葉劍關悉心挑選栽培的武術高手,據說功夫跟葉劍關本人相差不遠。」馬警官說道。

「這傢夥會功夫?」我相當驚訝的看著馬警官。

「哈哈,我跟葉劍關是同時期出道的,只是他出的是黑道,我是白道!哈哈!他年輕的時候和天理會前任幫主可說是縱橫無敵於黑白兩道啊!只是聽說前任幫主厭倦江湖生活,在十多年前退隱不知所蹤。」馬警官想起年輕的事情,語氣雖低卻難掩興奮。

我無心聽馬警官在回憶當年,心中只是在想,如果八部天王都是高手,那小劉的傷勢怎麼可能只有幾處鼻青臉腫?難道還有內傷?我擡頭仔細打量站在葉劍關身旁的小劉,想看看他的氣色有沒有哪裡不對。

可惜,我連庸醫的等級都沒有,完全看不出來小劉的氣色好壞。

「文義,你行為囂張,目無法紀,我一直念在你是了因小弟的份上不予重責,沒想到你居然還串通人來埋伏我!」

「姐夫,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我是欠了天意盟那個封老師的錢,才會洩漏你的行蹤,我沒有想過要害你……」

「你一錯再錯,為了掩飾自己的過錯,居然還去綁架這個無辜的小朋友。」葉劍關指著我口氣嚴厲的說道。

喂,大叔,你罵人歸罵人,幹麻一邊罵人一邊指著我的鼻子啊!

「對了,為何文義要綁架你?難道你有他的把柄?」馬警官好奇的問道。

「其實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他就是出賣葉劍關的人,他可以說是自掘墳墓。」我無奈的說道。

「你不守幫規還算小事,但是觸犯國家法律,就算你是我的小舅子,我也不能對你有所包庇。」葉劍關聲色俱厲的說道。

「各位兄弟,今天有幾件事情讓我很高興。第一個是讓我知道,在我們天理會有像小劉這樣重義氣的年輕人,他對這位小朋友不放心,害怕文義這次綁架沒成功,會繼續下一次的滅口。所以特地跑來回向我自首說明一切事情的始末,也準備向警方自首。」

「我知道事情始末之後,便趕來醫院想要探視一下這位小朋友,豈知又讓我看到另外一件意外的事情。」

「你們知道是什麼事情嗎?」葉劍關大聲笑道。

「不知道……」底下的群眾相當配合的叫道。

「我到了醫院才發覺這位相當聰明的王警官……對……就是他……」葉劍關語帶嘲諷的指著王警官說道。

「他居然把這位小朋友準備當成綁架犯來問口供。」葉劍關大聲說道。

底下的群眾頓時爆出一陣又一陣的噓聲和笑聲,我偷眼向王警官看去,只見他整個臉漲得通紅,但是卻不敢說些什麼。

「我就想啦,這一下還得了,這個聰明警官搞錯嫌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平常接受警官們的保護,當然要回報一下,所以我便叫大家過來一趟,帶文義這個渾蛋向警官們來賠禮的。」

「你們大家都看到了這個小朋友剛剛的表現,兩個人獨闖虎穴,把本來應該是英勇警官們要做卻不敢做的事情順利完成。我在醫院裡面看的真是拍手叫好啊。」

「我今天叫兄弟們來這邊是要告訴大家,天理會最注重的就是勇氣和義氣。小劉的義氣深厚,這兩位小朋友則是勇氣十足,我葉劍關佩服萬分,也希望兄弟們以他們為榜樣。」

廣場上的人群聽得群情興奮,鐵棍交擊的聲響更加急促。

「但是,一個人必須為自己犯的錯負上責任,小劉雖然有情有義,還是做錯了事情,所以今天起,我將他開革出幫,以後他跟我們再也沒有相關,你們知道這個意思嗎?」葉劍關大聲說道。

「知道!」眾人大聲答道。

我知道葉劍關的意思是告訴大家,小劉正式脫離天理會,也脫離江湖生活。小劉本來就不屬於這裡,但是葉劍關的大方也真令我感到莫名其妙。

「葉先生,我也回來自首了!但是我不要被開革出幫!」人群中一個人不斷的排眾而前,大聲說道。

那人走到小劉面前,撘著小劉的肩膀說道:「你既然都回來了,我怎麼可能自己偷渡去大陸呢?」說話的正是神經。

月光下,神經和小劉緊緊的擁抱了一下。

「好!不愧是我天理會的兄弟。該負的責任負過以後,你就直接到我手下做事吧。」

葉先生振臂大聲叫道:「一朝為兄弟,千年是知己。」

「一朝為兄弟,千年是知己。」

眾人的呼喊聲不絕於耳,我的眼眶似乎有點濕潤,雖然不太明白這是什麼道理,但是我的確臣服在這樣的氣氛下了。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這場群眾集會的大場面似乎是為了我,可是我怎麼覺得主角是葉劍關,他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和王警官只是小配角。

「你到底是誰?居然可以讓葉劍關為你擺這麼大的陣仗!」馬警官驚訝的看著我低聲問道。

「我……」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真是難倒我了!

「警官,我們沒有嫌疑,可以走了吧?」老媽走到王警官面前問道。

「可以……吧!…但是…」王警官的腦袋已經混亂到底。

「走吧!你說可以的,我們沒有不配合警方喔!」老媽拉起我和老爸的手大步的走出醫院。

一切似乎都結束了,但是我心裡卻留下很多疑問。老爸和老媽不讓我有機會跟小劉和葉劍關多做交談,只匆匆道謝之後便回家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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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7 21:44:30

第十四章 —— 開始戀愛

我躺在床上,身體幾乎已經虛脫,但是腦袋卻依然在高速運轉。看著坐在我床邊的小楓和正在書桌前苦讀動力學的老周,我心情十分低落的問道:「小楓,妳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我被一個高階警官、一個資優生、一個貴婦聯合陷害,但卻被黑道老大救了。」

「這……大人……世界有時候本來就很諷刺,上天總會給人意外的驚喜。」小楓幽幽的說道。

「意外的驚喜!這應該是驚嚇吧……」我不滿的說道。

「這樣的結果算很不錯了……」小楓無奈的說道。

「算很不錯?我恨不得自己有超能力可以把志成他們那些人好好教訓一頓。」

「至少,葉劍關為你解了這個圍……」小楓語帶感慨的說道。

「是啊,大人你還算幸運的,那個小劉居然這麼夠義氣。」老周一邊看著動力學題目一邊搖頭晃腦的說道。

「對……說到這個我還沒問你們,那個『八部天王陣』真的有這麼可怕嗎?」我問道。

「……」小楓和老周對望一眼,並不回話。

「怎麼了?真的有這麼可怕!」我看小楓和老周面有難色,心裡一驚,站起身急切的問道。

「唉……遲早要知道的……還是說吧……」

「其實……『八部天王陣』是葉劍關為了防備他的心腹大患所設計出來的團體對戰技巧。八部天王又是葉劍關精挑細選的高手,闖過這個陣的人,最多撐個兩三年便都死了。」

「什麼!」我大叫道。

「那……小劉……」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我也猜小劉身上不會只有那一點鼻青臉腫,但是沒想到居然會危急到生命。

「其實……葉劍關所說的規矩雖然訂下十年,但是因為從來沒人敢越級呈報,所以這『八部天王陣』都只用在敵人身上……我想……他們對小劉應該會手下留情很多吧……」小楓說道。

「最好是……葉劍關怎麼這麼不通人情……」

「可能英雄都是很固執原則的吧……」老周笑道。

「哼……」小楓似乎不以為然,不過想想也對,小楓可是個神仙,葉劍關在她心中怎麼夠資格叫做英雄呢?



「小劉會不會有事啊?唉……只可惜那個有緣人到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還有要找什麼村正的刀靈和神獸的內丹……這些我完全沒有頭緒…要不然我覺醒之後,有了孫思邈的記憶,就可以幫小劉看病了……」我懊惱的說道。

「村正的刀靈!」老周聽到村正刀靈似乎相當熟悉。

「你知道村正的刀靈?對喔……你前世是個日本人,想必對這種日本的古董相當熟悉。」我恍然大悟,興奮的看著老周說道。

「我前世不是日本人……」老周苦笑著說道。

「啊?你不是織田信長的啟蒙老師,叫做平手政秀?怎麼不是日本人?」我不解的問道。

「嗯……我想……這說來話長……還是來說一下村正刀靈的事吧。」老周說道。

「喔……也好……」我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老周既然不想說自己的前世,那就聽聽村正的故事也好。

「村正這名字,在歷史上其實是鑄刀人的名字也是他所鑄出來的刀的名字。日本的戰國時期,在伊勢有個鑄刀人叫村正,他窮畢生的精力,就為了打造一把心目中的絕世好刀。他從典籍和傳說中得知,在遠海之外的古大陸有著巨龍的遺骸,這龍是上古邪神的坐騎,筋骨之硬勝過世上任何鋼鐵,於是他就遠渡重洋到達古大陸找尋巨龍的遺骸。」老周有條不紊的說著,看來他對村正真的很熟悉,不過他講的比較像是神話故事。

「老周……你也是學科學的人,會相信有巨龍就算了,你居然相信有上古邪神這回事……還到古大陸尋寶?聽起來真相在打電動!」我笑著說道。

「大人……你自己都是天醫轉世了,哪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小楓抿著嘴笑道。

「ㄜ……也是啦……」小楓的話頓時讓我無言,的確,我的存在就是反駁現今科學的最好證明。

「最後呢?他找到巨龍了?」我問道。

「村正找到巨龍遺骸,並且用巨龍遺骸煉成了第一把村正,也是真正的村正。」老周說道。

「真正的村正?那村正還有假的嗎?」我好奇的問道。



「村正有三個兒子,其中一個得到了父親的真傳並繼承了村正的名號,但是其他兩個兄弟不服氣,就在父親死後,三人各自開業授徒,自稱村正。其實,即使是由村正自己指定的二代傳人,也無法煉製出與第一把村正相同等級的寶刀。」老周嘆了口氣說道。

「是因為沒有巨龍遺骸的關係嗎?」

「是的,雖然二代村正在技術真的比不上父親,但是真正無法煉製出相近等級的名刀的原因,就是因為沒有好的刀材。」

「再去找另外一隻的巨龍遺骸就好啦!巨龍難道只有一隻?」我不解的問道。

「這不是只有一隻兩隻的問題,而是一個日本人要遠渡重洋到廣大的大陸上找尋一隻上古生物的遺骸,再將遺骸運回日本,實在跟登天差不多難。」

「那他老爸又辦到了?」

「呵呵……這裡面當然有另外一個故事啊!而且第一代村正不只是個鑄刀名匠,也是個劍道高手。他的三個兒子武藝都相當平常,要做探險家恐怕還不夠資格吧!」老周笑道。

「看你說的,你好像很熟悉第一代村正和他的兒子,該不會就是你幫第一代村正把巨龍遺骸運回日本的吧?」我笑著問道。

「大人很聰明,不過只猜對了一半,真正幫助村正的不是我,是另有高人。」老周擡起頭瞇著眼睛,微笑說道。

「你看我,居然離題了!」老周從回憶中醒了過來笑道。

「一代村正的三個兒子為了爭取世人的認同,不但努力研究鑄刀技術,也拼命招攬徒弟,希望建立起一個流派,讓自己真正成為被世人所承認的村正繼承人。」

「後來,在戰國以至德川幕府時代,由村正及其徒弟所製造的刀,都因為鋒利無比而被冠上村正之名。但是,除了用龍骨煉成的那一把村正刀,其他的村正都只是鋒利的凡間兵器,無法稱做神刀。」

「那一把村正跟其他的有何不同?」我問道。

「因為那一把村正有刀靈……一代村正將神獸之靈召喚煉化在那把真正的村正上面,所以即使他自己也無法再造出同樣的神刀。」

「嗯……老周……我有個疑惑……」我聽老周的講述,腦中不停的在抓尋著各項已經知道的歷史和地理資料。

「你說的古大陸……該不會就是……中國吧?」

「哈……是啊…」老周笑道。

「靠!那就直接說中國就好啦……幹嘛要說什麼古大陸……?」

「因為……這樣比較神秘嘛!」老周尷尬的笑道。

「呵呵呵呵……」我的額頭低下數滴冷汗傻笑著。

「老周……照你這樣說來……你跟一代村正認識……又有份幫助村正找到龍骨……該不會……你的前世原本是中國人……然後因為幫村正偷運龍骨這種國寶到日本……才留在日本發展的吧?」我好奇的問道。

「ㄜ……大人你又只猜對了一半。我前世的確是個中國人,但是我不是因為偷運龍骨到日本才被迫留在日本的。龍的頭骨雖然巨大……但是,當時的資訊這麼不發達,我們根本不需偷運…更何況村正是在中國煉成的…我會留在日本……是因為被仇家追殺……」

「……這傢夥怎麼每一世都這麼倒楣啊!」我心裡暗道。

「真正的村正因為帶有神獸之靈,而這隻神獸的心情狂暴,好戰噬殺,一般人擁有不是招來厄運便是成為六親不認的嗜血惡魔,所以當村正到了你的前世,織田信長的手上,他才算找到真正的主人,安靜臣服下來。」

「喔,所以世人稱村正為妖刀,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啊?」我恍然大悟說道。

「大人……你猜錯了……村正被稱為妖刀是因為創立江戶幕府的德川家康其祖父、父親和兒子都死在名為村正的刀下,甚至他自己都曾經被村正所傷,所以德川家統治的天下才會把村正視為妖刀。基本上,當家康的祖父松平清康死於村正之下時,擁有神獸之靈的村正刀還沒面世呢!」老周聳了聳肩膀,有點無奈的說道。

「那為何村正刀就是要跟德川家過不去呢?這中間難道也有什麼不可解的宿命嗎?」

「其實……只是因為村正刀出產的地方伊勢與德川家所在的三河位置地理很接近,而當時在那附近所有的名刀匠幾乎都是系出村正,所以使用村正刀的人多到像螞蟻一樣,所以用村正發生凶事的比率很高也很正常啊!」

「啊!」我真是傻了,原來可怕傳說的背後居然是這麼蹩腳。

「對了,你說了這麼多,都還沒說到現在我要怎麼找到村正的刀靈?」我突然想到今天的重點可不是在聽故事而已。

「嗯,這雖然是重點,但偏偏是我唯一不知道的一件事情。」老周又聳了聳肩膀說道。

「靠,那……這個故事…好像有點白聽了。」我苦笑著看著老周和小楓。

「我們當然不知道,但是你的兩位師父或許就知道。」小楓微笑道。

「兩位師父?除了那個奇怪的降龍尊者,我還有別的師父要拜嗎?」這真是一個好大的驚嘆號啊,一個怪叔叔已經讓我頭大了,還要再多?

「是啊,看來拜師的因緣也快到了。再過幾天我們就一起去拜訪你的兩位師父吧!大人,你先睡了吧。」

唉,想起到山上救我的那個中年男子,一直說我是他未來的徒弟,這讓我不禁毛骨悚然、淚如雨下。我該不會真的要跟這樣的師父學些什麼吧?照名號看來,他的專長大概是抓鬼,我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去抓鬼,又或者是穿著汗衫、工人褲去山上指揮殭屍大叔大嬸。

聽起來很威風,但是做起來絕對不愉快。

想著想著,我的意識也逐漸朦朧了起來。





「快起來吧!上學要遲到了。」老媽一邊在廚房煎蛋,一邊大聲喊道。

我看著床邊的鬧鐘。可惡的咕咕雞,又給我爽約了,說好六點半,它卻賴床到七點還不叫一叫。我敲了一下咕咕雞的頭,它居然給我像快斷氣一般的,咕……咕……兩聲,就繼續補眠去了。

「靈軍,你以後不準再跟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知道嗎?」老爸在餐桌上嚴肅的說道。

「好!」我低頭吃著早餐,敷衍性的應付應付。

「唉!」老爸嘆了一口氣,繼續吃他的早餐。

「你要好好聽你爸的勸告啊!」老爸從我小時後到大都很少講道理和碎碎唸,頂多說個一兩句,老媽則是會跟在後面夫唱婦隨,將老爸藏在心裡的話,加長再加長的塞進我耳朵裡面。

「可是我覺得像志成那些高檔的人,比起小劉他們更糟糕吧?」我反駁道。

「唉!」老媽聽了我的話之後,無言以對的嘆了一口氣,轉頭去整理廚房。







在上課的時候,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彷彿是在夢中,學校的生活雖然近在眼前,感覺卻很遙遠、很不真實。

坐在課堂上,四五十個人一起唸頌著課文以及深怕遺漏的聽著老師講課。這種許多人從小到大認為理所當然的生活,對我突然很不切實際。

我知道會有這種感覺是很正常的,因為在放學後或是不在學校的經歷,實在太深刻了。學校生活反而變的像浮萍一般無法在我心上著根。

我和志成被綁架這件事情,被遮掩的密不透風。班上同學問起為何好幾天沒上學,我都只是回答身體不舒服去做檢查。反正我這半年多都是這樣,也不會有人懷疑。

思緒轉到小劉身上,我知道這次他選擇回來自首,便是想要在最短的時間裡面結束身上不該有的負擔,重新找到月珣實現自己的愛戀和承諾。

當然,這一切只是個夢幻,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月珣身在何方?有沒有另外的歸宿?更何況據小劉所說,當年他讓月珣受傷很深,是不是能被原諒更是難以逆料。

現在的小劉只是靠著以往對月珣的愛戀來做決定,不知道當遇到了真正的現實以後,又會是如何?等服刑出來,找到了月珣,卻發覺月珣早有一個美滿的歸宿,自己只是一個自做多情的傢夥時,他又該何去何從?

我或許應該找個時間去看看小劉和神經,但是老爸和老媽都對我的「交友不慎」頗有微詞。若說我和志成是處在不同的世界裡面,那麼小劉和我也是不該有交集的平行線。

只是,對我來說,朋友就是朋友。

不過,我也知道這是個會被嗤之以鼻的想法。客氣一點的人會說天真;講難聽一點便是幼稚。這是沒有出過社會、經過歷練的溫室小花才會有的想法,等被這些三教九流的人拖下水淹死以後就嫌遲了。

我一點都不反對這些說法,但是現在的我,還是選擇了幼稚。避開了風險的選擇,沒有傷心,也沒有感動。

我甚至很想幫小劉找到月珣,打聽一下她的下落,為這份已經古老失傳的情感找到新的開始。





「喂!」洛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啊!…怎麼了?」我回頭問道。

「你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的,還在想被綁架的事情嗎?」洛基問道。

「是啊!放學再說吧。」我說道。

「唉,現在已經放學啦!」洛基無奈的嘆口氣說道。

「啊!」我居然連下課鐘聲和同學的喧嘩聲都沒有聽到。

「你應該把腦袋放空一陣子,放學去漫畫店看漫畫看到爽吧!」洛基笑著說道。

「嗯,好啊!」我笑道,看漫畫和小說一向是我忘掉煩惱的方法。

放學後我和洛基兩人先一起在籃球場看了幾場鬥牛,便慢慢從學校騎車到平常常去的那一家漫畫店。

一路的斜坡下滑,五分鐘就已經來到了東大路上。迎面而來的微風,讓我的思緒暫時舒緩了下來。我想,只要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面再沒有其他的變故,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回正常的我了。

叭、叭、叭。

一台凱迪拉克從後面向我們按了幾聲喇叭後,一個大超車,停在我和洛基的腳踏車前面約十公尺處。

XD,看來又有「其他變故」要在我身上發生了。

「幹!夠了沒有。我只是想過過普通高中生的生活!」我把腳踏車踹在一旁大聲吼道。

這時候凱迪拉克的門緩緩打開,走出一個小孩子,手裡拿著一個補習袋,對著車裡面大喊:「拔拔再見。」說完,便往巷子裡面跑進去了。

哇哩!這……我剛流到一半的眼淚化成尷尬的微笑。

洛基無奈的看著我,說道:「只是個小孩子……不要……太緊張啦…」

我的臉上掛著眼淚帶著微笑,接著便是坐在東大路旁公園的台階上嗚嗚的哭了出來。

真是太糟糕了,據說莫名其妙的哭泣是憂鬱症的前期症狀。難道……難道我…。

「放心吧,你有什麼事找我就好了,生死不離好兄弟。」洛基坐在我旁邊的台階上笑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好委屈!」我哭著對洛基說。

「我知道。」洛基說道。

「每天好像都有一堆奇奇怪怪的事情等著我,整個人的腦袋團團轉不停,精神也好緊繃。」我緊握著雙拳,想要克制心中的顫抖。

從我身體開始衰弱以後,每天承受著身體的痛苦,還有奔波求醫的失望。撐著身體上課、撐著身體說話、撐著身體微笑,光是好好活著就需要無比的意志力。

好不容易找到了原因,卻是一個荒謬的開始。憑空降落一堆神明叫我大人,一副我便該承接天命,救世濟民的樣子。身體雖然好一點,但卻要承受看到鬼怪的恐怖,又捲進一堆有的沒有的紛紛擾擾。

這一切都只因為我的前世預約了今生的不平凡。身體莫名其妙的衰弱是前輩子安排好的,被綁架的起源也是因為我擁有與眾不同的能力。為什麼不給我選擇的機會?為什麼前世的我可以決定今生我該怎麼去過?

「靠!你去死吧!死老頭,我要把你……我要把你……」我跳起身對著空氣罵道,不過想想那個死老頭早就死了上千年,我真是白罵了。

罵的對象是「自己」,一個遙遠陌生的自己。

真的好累。

船就算是漂泊,也有靠岸休息的時候。現在的我很需要休息!給我一段時間找尋精神上的停頓和安慰。

「我沒辦法空言安慰,只是堅強還得靠自己。」洛基將我的腳踏車牽到路旁,架起腳架。

「我知道,真是抱歉!」對自己的失態和脆弱實在相當不好意思。



我後來並沒有到漫畫店看漫畫,而是選擇回家睡覺。疲累的感覺一直在心頭揮之不去,希望蒙頭大睡能讓我好一點。

爸爸仍然在工廠加班,媽媽則是帶著一堆文書回來趕工。而我就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有時候咬牙切齒,有時候淚流滿面。

我真的帶有天命嗎?那我該怎麼做呢?光是想這兩個問題,就夠我想到全身無力了。

叮咚、叮咚、叮咚。

電鈴居然響了,這時候會是誰啊?老爸回家都是自己開門,從來不按電鈴的,而我們家一向交遊狹窄,在晚上八點還會到我家的人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按錯電鈴。

「你找哪位?」老媽拿起對講機問道。

「找靈軍啊!是……瓊儀?」老媽說道。

「瓊儀!幹嘛又來找我?」我喃喃自語的從床上跳下來,心裡湧起一股不爽的感覺。

要是沒有瓊儀,我的困擾起碼少掉一半。因為沒有她,也就沒有志成,我也不會被一群「高貴人士」陷害,想到這心裡就不禁有股無名火。

「靈軍,是那個叫瓊儀的女生。」老媽拿著對講機看著我道。

「我下去跟她講清楚,真是受夠了。」我開起門換了鞋子便走下樓去了。

我穿著霹靂藍白拖鞋來到樓下,一開門便見到瓊儀拿著手提袋站在門外,顯然她才剛補完習。

「靈軍……」瓊儀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妳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我問道。

「我……」瓊儀似乎還沒想好理由,只好在那邊沈吟吞吐。

「我是想跟你說抱歉的。我哥和志成哥他們……」瓊儀說道。

「等一下,這件事妳不需要說抱歉,但有件事情請妳一定要幫幫我。」我冷冷的說道。

「喔,真的嗎?好啊!我一定盡力幫你做到。」瓊儀聽我要請她幫忙,神情十分開心。

「我想請妳放過我,好嗎?志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妳,拜託妳不要再為我帶來無窮的煩惱了,好嗎?」我氣憤的說道。

「我…… 」瓊儀沒料到我會這樣說,嘴一扁,眼淚馬上衝出眼眶。

「妳對我親近一分,志成就要害我十分,而妳根本沒這能力為我解套,不是嗎?」我說道。

「可是那是志成哥做的,跟我真的沒有關係啊!」瓊儀委屈的說道。

「妳有聽過一句話嗎?」我問道。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重重的說道。

「我回去叫志成哥不要再為難你了,你不要這樣好嗎?」瓊儀哭著說道。

「妳越說,他做的越厲害。妳怎麼都搞不懂啊?」我大聲說道。

「算了,拜託妳了,不要再煩我了。」我說著轉身便要離去。

「嗚嗚嗚……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那你真…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瓊儀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不喜歡!」我努力的吼道。

瓊儀的哭泣,莫名其妙的拉動了我的心,一聲聲的啜泣,讓我難以自己。

「好啦!一點點啦!一點點喜歡,可以吧?不要哭了啦!」我無奈的轉身,瓊儀已經緊緊的抱住我。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瓊儀哭著說道。

「唉!」真是太糟糕的結局。本來要下來耍狠的,沒想到結果完全相反,看來我總有一天會被志成雇用殺手幹掉。

「妳為什麼會喜歡我?」我輕輕拍著瓊儀的背問道。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好開心…好有安全感。」瓊儀的眼中仍然是滿滿的眼淚,但是笑容卻像初綻放玫瑰一樣動人。

那我呢?我對瓊儀怎麼會有一點點的喜歡呢?

是因為,她非常喜歡我的一點回饋嗎?

抱著瓊儀溫軟的身軀,不禁讓我有點神魂飄蕩,這還是我第一次與女孩子這麼親密勒。原來抱著女孩子感覺還蠻舒服的。

這時候的天空突然飄起了細雨,我拉著瓊儀走到公寓一樓小兒科診所的騎樓下,避免淋雨感冒。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歡你,是在到了國外以後。」瓊儀的小指頭鈎著我的小指頭,看著騎樓前面呼嘯來往的車輛小聲的說道。

「剛到那裡好孤獨空虛,跟家裡完全不同,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只有看不懂的電視和一堆從家裡搬過去的樂譜和樂器。我剛剛到國外的時候,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晚上作夢都夢到你耶。」瓊儀說著已經露出甜甜的笑容。

「啊!夢到我?夢到我什麼?」我驚訝的問道,難不成夢到我賞了她一巴掌。

「夢見我們小時候被綁架時,你背著我跑的那個場景。我只記得那時候趴在你背上,看著你拼命的往前跑,心裡感覺很安全,突然就不怕了。」瓊儀的眼眶中仍然有殘留的淚水,一個美女剛哭完的微笑,總是令人感到心有不忍,我不由得伸出手將她眼角的淚水輕輕擦乾。

原來是因為那時候的「英雄救美」讓她對我產生情愫。那我呢?我從什麼時候喜歡上瓊儀的呢?其實喜歡跟愛,一直都是關係不清的。這一點點喜歡是從何時開始,即使我相當冷靜的思考,卻根本找不到線索和源頭。

「那天晚上,我有到新竹醫院前面喔。」瓊儀說道。

「喔!我怎麼沒見到妳?」我訝然道。

「因為人太多了,我只是在醫院外面看著而已。可以讓葉先生率領幾千人來聲援你,這應該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了吧!」瓊儀笑著說道。

「葉劍關是什麼人?妳似乎對他也頗有認識?」我問道。

「他是台灣北部黑道第一人啊!現在還是兩家集團的總裁,我爸爸和志成哥他們家跟葉先生在生意上有很多往來,聽說他的組織已經大到可以影響整個東南亞的政治經濟了。」

「哼!」我冷哼一聲,卻不講話。

「怎麼了?」瓊儀愕然問道。

「沒什麼!黑道跟教育部高官?黑道跟大老闆都多有來往啊!」我語帶諷刺的說道。

「我國小就已經就知道葉先生了。其實他很早就已經不再幹打打殺殺的事情了。現在他的生意版圖或許不是台灣最大的,但是實際影響力卻非同凡響,整個東南亞和大陸沿海都有他的勢力。所以志成他媽媽也相當怕葉先生,只是志成哥從來沒見過他罷了。」瓊儀笑著說道。

「妳是太天真還是太愚蠢?他如果真是正當的商人,不再混黑道了,有辦法一下子就招集這麼多的兄弟嗎?他的手下可是隨隨便便就弄到一堆槍在山上玩槍戰耶!」我冷冷的說道。

「靈軍……你…似乎不太高興?葉先生不是幫你度過難關嗎?」瓊儀不解的問道。

「哼!」我並不說話。

事實上我對葉劍關的心事相當清楚,雖然跟他接觸才沒幾次,對他我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我不喜歡假的英雄。

他的心思細膩深刻,但是卻要在人前裝出相當豪邁大方的樣子。他給我的聯想就是篡掉西漢的王莽。

光看那一天晚上,他率領手下包圍醫院,就知道他是個無寶不落的傢夥。一件事情起碼收到三個效果。

第一便是藉著小劉的義行,為手下樹立良好的榜樣,這樣他的地位自然更加穩固;再來他十分相信我擁有與眾不同的能力,如果能讓我心存感激,對他是有好無壞;最後便是藉著打擊王警官對我的栽贓建立自己的英雄形象。

我不是討厭耍弄權謀的人,如果他是因為想要救我而耍詭計那我會真心感激他,但是他是因為想耍權謀才來救我,我真不知道該對他有什麼感覺。

更令我憤怒的是法律和正義的低頭!雖然他站在我這邊,但是這並不能讓我減少心中的悲哀和憤怒。

志成他們是玩弄了法律和正義,葉劍關何嘗不是?只是剛好他的目的是救我,說到底,我們這些沒權沒勢的小百姓只有等待這些大人物的心意傾向。

「咦?」瓊儀看著我身後,驚訝的輕呼一聲。

我轉頭看去也嚇了一大跳,說曹操,曹操就到。

「林靈軍你好啊!」葉劍關站在我身後大約十公尺之處向我揮手打招呼。在他身後跟著兩個身材結實,大約三十出頭的男子。

真是太糟糕了,我剛剛居然在這邊大發議論的批評葉劍關,希望他沒聽到才好。不過,話說回來,我為什麼要怕他聽到啊?我問心無愧!

嗯,還是別聽到比較好。

「這是你的小女朋友啊?」葉劍關走過來笑道,很顯然,他並不認識瓊儀。

「嗯……」我敷衍性的笑著點頭。

「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聲抱歉的,我督導手下不周,才會讓你受這種無妄之災。」葉劍關說道。

「沒關係!」我靦腆的笑道,靠,我要有骨氣,應該要狠狠的瞪著這傢夥。

「葉先生,沒事我先上樓去了。」三十六計,快溜吧,骨氣不能當飯吃,對吧!

「林同學,先不忙上去。你應該會想見見朋友吧?」葉劍關笑道。

「啊?朋友?你說小劉!」我驚訝的問道。

「沒錯!」葉劍關笑道。

「嗯……小劉在那轎車裡嗎?」我看著不遠處的那台凱迪拉克問道。

「是啊!」葉劍關領著我快步走到轎車旁邊。

葉劍關身後的隨侍之一已經將車門打開,但卻不見有人下車,我看著有點暗沈的車內,回頭看了葉劍關一眼。

「將小劉扶下來吧……」葉劍關向那兩個隨侍使了個眼色說道。

「小劉!」我吃驚的看著臉色蒼白的小劉大叫。

「嗯……」小劉模模糊糊的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突然放出奇異的光芒。

「月珣……」小劉的臉上剎那間的興奮過後,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小劉!……葉劍關……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情急之下居然脫口直呼葉劍關的名字。

「快……快帶回去給謝醫生好好照顧……」葉劍關看了也嚇了一跳,趕緊對其中一個隨侍說道。

「真抱歉……我保證會將他醫好的,醫生說他只是受了一點內傷,調養五六個月應該就會好的。」葉劍關看著車輛遠去之後,轉頭對我說道。

「他這麼虛弱,你還帶他出來?你有沒有搞錯啊?」我氣得大聲喝問。

「你這是什麼態度?」剩下來的那個隨侍便要衝上來動手。

「住手,如果有問題我不會自己動手嗎?」葉劍關皺眉喝道。

「是……」那個隨侍低頭應道。

「葉劍關,你會不會太過自私了?我有這麼值得你費心思拉攏嗎?就因為我有通靈的能力?你到底想要什麼,爽快一點說出來,不要在我面前耍這些花招。」我冷冷的說道。

「你這個渾蛋,敢這麼大聲對葉先生說話?你朋友還是我們幫忙救的,你這個傢夥……」那個隨侍大聲說道。

「他是我朋友,也是你們天理會的兄弟耶!」

「我說過我會醫好他的,你就相信我吧,現在我想來談談別的事情。」葉劍關說道。

「什麼事情?」

「我想知道你的通靈能力到底到達什麼樣的階段。」

「葉先生,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瓊儀,妳回家去吧…我也上樓去了。」果然如我所預料的,葉劍關的心裡根本就是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盤。看來他很需要通靈高手的幫忙,所以才會這麼迫不及待的就來找我。

「林同學…我請了最好的醫生來醫治小劉,你連這小小的請求都無法辦到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在『八部天王陣』下撐過兩年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聽出葉劍關言語裡面軟中帶硬的威脅,不禁怒火上升,這幾天以來的怒氣和不滿這時候在我體內就像是找不到出口的洪水一般奔流狂嘯著。

「你肯幫我這個忙,我保證小劉絕對可以多活五六年。你應該知道,小劉如果現在這樣子去服刑,不用半年就會死在獄……」葉劍關話說到一半,整個人都傻掉,僵在那邊無法動彈。

葉劍關的那個隨侍整個人往後退了好幾步,左腳纏到右腳,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葉劍關,如果你沒有盡全力讓小劉活下來,你就算有八十個『八部天王陣』,也保不了你的性命。沒有人能夠在我面前談條件,包括你在內。」我的語調變得幾乎連自己都不認識,那一股可以喝令百萬戰馬陡然停歇的威嚴,正是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

「靈軍……啊!」瓊儀本來溫和的微笑轉成驚呼的道退了好幾步。

「我勸你最好讓我冷靜一下!」我冷冷的看著葉劍關說道。

「小兄弟!」葉劍關的臉色也被我嚇得毫無血色。

「還…不…快…走!」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好!好!瓊儀你照看著他,一切小心了。」葉先生也不多說什麼,加快腳步趕緊登車離去。

那天晚上我已經不記得是怎麼回到家中,但是我隔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發覺房門已經扭曲變形,而公寓樓下鐵門的鎖已經扭曲破壞至無法使用。

老媽告訴我,那天晚上我回到家裡時,臉色青綠,雙眼血紅,身旁一片似幻似真的綠光藍煙,就像小時候一樣。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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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8 21:31:47

第十五章 —– 拜師

再過一個多星期就是期末考了,雖然讀書考試對我一向都不是大問題,我還是很認真的留在學校圖書館溫習功課。



「大人,照這樣看來,真的是時候去拜師了。」小楓聽我說完那一天晚上發飆的事情後,臉色一直很沈重,最後終於在回家的路上向我建議道。

「現在?」我問道。

「嗯。」小楓點點頭。

「那……在哪裡?我還要期末考耶!」我有點遲疑。

「跟我來吧。」小楓說完便帶著我往東門城那方向走去。

我無可奈何下,只好跟在小楓後面,有點忐忑不安的走著。從東大路上轉到中央路,很快就來到市政府前面,再過去沒多遠便是城隍廟了。

老周和小楓當先走進城隍廟附近的一條小巷子。一進巷子,一個破落景象呈現在我的面前,相對於剛剛街上的熱鬧,這裡的安靜和落寞就像是名畫上的汙點一般。不但是不協調,根本是不應該存在。

「就是這間吧!」老周問小楓道。

「不是,這一間住的是秦醫生。那一間才是降龍尊者。」小楓說道。

「降龍尊者?」我想到那天開卡車來救我的中年男子,也想起名片上寫的「上天下地伏魔無敵有限公司」,不禁用力的揉了一下眼睛看著眼前這一棟屋內地板還低於外面道路的磚造平房,房子的水泥牆上有個沒有紗窗的窗戶和一扇不知道該不該稱做門的木板掛在門口晃啊晃的。

真是有夠無敵的!無人能敵的落魄啊!

「現在要怎麼樣?」我站在降龍尊者的屋前望著小楓和老周。

「敲門啊!」小楓笑道。

「敲門!」我手輕輕的碰了一下這個在風中搖晃的有點像在跳華爾茲的木板門。

「意思意思啦!」小楓笑道。

「喔!還真夠意思……」我正要敲門,門突然呀的一聲自己打了開來。

「靠……」我心裡嚇了一大跳,往後退了兩三步。

「徒弟,你來啦!」一顆滑稽的頭探了出來,那粗黑的一字臥蠶眉仍然是這麼醒目。

「你……你好……」我禮貌的打了聲招呼,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該叫這位先生什麼才好?

「嗨,降龍你好……」

「師父,好久不見……自從上次荒山一別,你就讓我魂縈夢牽,不過是失魂的魂,惡夢的夢!」

「嗨,大叔……我只是路過……一切都是誤會…」

我快速的在心裡模擬著幾種對話狀況,不過到頭來,我還是保持一貫的優雅 — 用微笑代表一切。

「傻徒弟,來拜師父雖然高興,但是也不能一味傻笑啊,快進來吧。」殺豬的大叔摸了摸我這頭圓潤豐腴外加國家品質保證的待宰豬肉高興的笑道。

「大叔,你哪一隻眼看到我很高興的在傻笑啊?我明明是很害怕的苦笑!」我在心裡暗叫救命,怎麼自己居然真的來拜師了?

「大人,你等會可以把心裡的疑惑問問降龍尊者,相信我,他是個有智慧的人。」

「呵呵……拿著這三柱香在祖師爺的肖像前面磕三個頭便算拜完師了。」降龍尊者拿著香,臉上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

「是……」我從降龍尊者手中接過香,恭恭敬敬的在一個白鬍子老人家的肖像前面磕了三個頭。

「就這樣?」我站了起來,將香插在肖像前面的香爐裡,轉身問道。

「嗯,好啦!那我們說正題吧!」

「正題?」我心裡跳了一下,不會這麼神吧,他知道我是來問他村正刀靈的下落?

「我為了今天準備很久了,你看……」降龍師父把他床頭的一個大袋子拿了過來。

「九幽玉簡……三界雲石…太一真經…這些都是可以幫你追上時光,感應刀靈的東西。」

「你知道我是來問你村正刀靈的下落?」我驚訝的看著小楓,難道是她偷偷告密嗎?

「唉唷……」我摸著被狠K一下的腦袋叫道。

「靠……什麼你?要叫師父!小孩子沒大沒小……」降龍師父惡狠狠的說道,旁邊的小楓則是抿著嘴在偷笑。

「師父……」我委屈著叫道。

「嗯……從你出生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開始準備了,你說我知道還是不知道。」降龍師父笑道。

「再過七天,我和秦老就幫你打開時間的通道,讓你回到過去,取回村正。」降龍師父說道。

「回到過去?不會這麼神吧?」我驚訝的大叫。

「就是這麼神,我和秦老搜尋了好久,才感應到村正刀靈所在的大約時空。」

「等等……師父…你跟我說你可以讓時空旅行成真?」我有點氣憤的說道,這種天方夜譚真是打死我都不信。

「嗯……」降龍師父的一字臥蠶眉挑動了幾下,爽快的點了點頭。

「那你豈不是比愛因斯坦和勞倫茲那些科學還厲害?」我很肯定自己被騙了,眼前這傢夥怎麼可能比愛因斯坦還聰明呢?

「呵呵…愛因斯坦啊!…呵呵…你有聽過費城實驗嗎?」降龍師父詭異的笑道。

「費城實驗……」這個名詞雖然沒聽過,但感覺挺神秘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第二年,也就是西元一九四三的十月,美國海軍為了『反雷達』的目的,在維吉尼亞州諾克福的費城海軍造船廠,進行了一連串的祕密實驗,這些研究人員本來的目的是希望能達成船隻隱形的效果,讓敵軍雷達無法偵測到。」降龍師父說道。

沒想到降龍師父居然還知道美國有個州叫做維吉尼亞州,而費城就在那個州裡面。他果然不是普通的中年男子,而是個「ㄙㄨㄥˊ」卻有知識的中年男子。

說真的,我今天才知道費城原來在維吉尼亞州。

「參與實驗的是一艘重達一千九百公噸的驅逐艦雅德列克號。實驗的方法,是以非常強大的人工磁場,籠罩在這一艘驅逐艦上。實驗的結果很驚人,因為太成功了,這艘驅逐艦不但在實驗室的雷達上無法偵測到,也從本來所在的海上憑空消失。」

「憑空消失?到哪裡去了?」我相當意外的驚呼道。

「在那瞬間,雅德列克號出現在距離費城海域將近五百公里遠的諾虎克港。」降龍師父平靜的笑道,而我卻無法自己的站了起來。

「師父……這不是在虎爛我的吧?」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震驚低聲問道,同時往後看了小楓和老周一眼,如果這是真的,那為何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給你看看這個東西!」降龍師父拿出了幾張信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不整齊的英文字,從筆跡來看,寫這信的應該是個男性,而且在寫信的時候整個人是呈現精神不太穩定的狀態。因為,字行的間距,有時候是兩行緊貼,有時候中間卻空了大約有五六公分的寬度。

「乖徒弟,我知道你一定看不懂,所以我特地把這封信翻了中文版。拿去看看吧…」降龍師父得意的笑道。

我拿起那張「可能是」師父翻譯的中文版開始閱讀,裡面的內容令我有置身於電影中的錯覺。

1944年1月22號

今天上午我去拿了檢驗報告,布朗醫生說我心血管堵塞的更加嚴重了,雖然原因他並不知道,但是按照這個速度來看,不用一個月我就會死於中風或是心肌梗塞∼

我真的很後悔,為何我要參加那個該死的計畫∼

不過引起我後悔的不是將會中風而死,而是在我身上,比中風更可怕的事情∼

艾倫。狄卡西

1944年1月23號

我昨晚又糊塗了,整個人處在非常奇怪的狀態,我的身體裡面似乎同時擁有兩個靈魂,一個是我自己,一個卻是我的同事,湯姆。安德森∼

很奇怪的是,我所擁有的湯姆靈魂似乎只是限於實驗進行的那個晚上∼

那個惡魔般的實驗∼

我可以感受到,湯姆的靈魂不斷顫抖和叫喊。每當我感受到那種不安的時候,我也會跟著沒來由的大叫和發抖,摯愛的老婆傑西卡已經受不了我這種莫名的神經質,在前幾天搬回她媽媽家去了,現在的我,根本是在地獄∼

艾倫。狄卡西

1944年1月24號

我決定趁著自己還有清醒意識的時候,趕緊把那個罪惡的實驗寫下來流傳於後世,讓後來者都知道這些以和平為名的惡魔研究以及背後操控者的罪惡∼

艾倫。狄卡西



「這個艾倫。狄卡西最後死了嗎?」我看完第一張信箋後,擡頭問道。

「這不是廢話嗎?一個一九四四年的中年猛男都不一定活到現在,更何況是這傢夥。」降龍師父說道。

我帶著有點興奮和期待的心情,繼續閱讀第二張信箋,不過從第二張開始,便不再像之前的日記式紀錄,而是一篇正式的文章。

∼∼∼

我,艾倫。狄卡西,一個海軍艦艇兵,服役於驅逐艦雅德列克號。去年,也就是1943年的十月初,我們突然接到上級的命令,暫時中止手上現有的任務,開始往費城進發。

根據我的好友湯姆私下打聽得知,這次的費城之旅是一個小小的休假,所以全艦兄弟的情緒都相當輕鬆。



「只是配合做個實驗便可以放一個星期的假耶!」我還記得湯姆高興的說道。

但是我的心中卻有著深深的疑惑,因為現在正是大戰期間,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假呢?

去年的十月中旬,我們抵達了費城的海軍十三號工廠。這個工廠是為了實驗而特別設計的工廠,工廠裡有個小港灣,可以連通到外面的海灣,雅德列克號抵達以後便停在工廠裡面的小港灣待命。

我和湯姆本想抽空到岸上喝個小酒,可是艦長說實驗未完之前,最多只能在工廠裡面的俱樂部活動筋骨。

我和湯姆下船之時,看到了很多名人,有愛因斯坦、特斯拉等等,他們似乎在相當熱烈的討論著什麼。

湯姆還低聲笑著對我說,我們明天可能會上報之類的玩笑話。因為,能請到這些全世界知名的物理學家的實驗,必定是非同小可的。

當天晚上,實驗正式開始,我和湯姆兩人被分配待在機械室裡面,監測裡面的儀表顯示。

夜晚十二點整,艦長宣布實驗正式開始。

剛開始,我和湯姆只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副不知所以的迷糊樣。

什麼都沒有發生。

過了大約三分鐘,我和湯姆突然感到自己的耳朵有點細微的耳鳴。接下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我整個耳朵已經完全聽不見,湯姆則是在我身旁發狂的嘔吐著,我的四周開始變得有點不一樣,。

我還記得湯姆的慘叫聲。

上帝!我們變透明了!

四周的一切,包括船艙壁、機械手臂和儀表板全部呈現接近透明的狀態,我的心裡恐慌到了極點,想要衝出去制止實驗的進行。可是,我根本分不清自己和布朗的位置,甚至感到我和湯姆是混合在一塊的。

這種極度的恐慌和痛苦不到一分鐘就漸漸停止了下來。我看著身旁雙目無神、口吐白沫且全身抽搐的湯姆,第一個念頭便是跑出機械室求救。



甲板上更是地獄中的地獄。

許多艦艇上的弟兄都倒在甲板上哀嚎著,有的人全身沒有傷痕但卻像受到了極度驚嚇一樣瘋狂的吼叫亂跑著,有的人則是全身著火倒在甲板上打滾。最可怕的是,我看到艦長整個人被嵌入船艙。

更正確的說法是,我已經分不清楚艦長的身體和船艙的牆壁了,艦長的情況就像是船艙的木板和他的全身肌肉器官被打散之後攪拌在一起,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我看著自己完好如初的身體,再看看眼前這個人間地獄,不禁發狂似的衝到船舷,想要趕緊下船。

跑到船舷,我才留意到,現在我們是在大海中央,而不是在海軍工廠裡面。船的旁邊還有一艘已經半毀的中型郵輪。

這是哪裡?甲板上仍然保有清醒意識的弟兄們紛紛呼救。

這裡……好熟悉的位置!這居然是我們前天晚上才經過的諾虎克港啊!天啊,我整個人都呆掉了,諾虎克距離費城有四百多公里的直線距離啊!

我難道也神志失常了嗎?怎麼可能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內就來到四百多公里以外的諾虎克?

我整個人搖搖欲墜,似乎天就要塌下來一般,我跪在船舷旁邊欲哭無淚的向著那艘半毀的郵輪揮了揮手,希望上面有天使突然出現,拯救我們這些無辜的人。

突然間,我被郵輪上一個大大的掛鍾吸引住。

掛鍾上的時間,十一點整。

∼∼∼

「這是怎麼一回事?從這封信來看,費城實驗不但完成了瞬間移動,還達成了時光旅行?」我越看越訝異,看完後大大的吐了一口氣問道。

「哈哈……很驚訝吧,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的呢!」降龍師父得意的將信箋收起笑道。

「師父,可是照這個信箋上面所寫,參加實驗的大多都瘋掉了,我可不想發瘋耶!而且為何是要到過去尋找刀靈?」

「你不懂的物理問題太多了啦……這中間牽涉到的學問你三年都學不完…」

「靠,一個捉鬼的居然會講「物理」兩個字。」我暗地裡碎碎念著。

「唉唷……師父你幹嘛敲我?」我吃痛的大叫道。

「居然敢瞧不起我,告訴你,我還是耶魯大學物理博士呢!」師父冷哼一聲,臉上神情充滿著驕傲。

「真的還假的啊?」今天晚上真是把我嚇得屁滾尿流啊,驚奇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看來我真不應該用表象去衡量一個人的價值,這點我得好好檢討才是。

「哼,這張……就是我的的博士畢業證書……好好的看看吧…」降龍師父冷冷的說著,把一張裱褙過後的證書摔在桌上。

「耶魯大學物理博士學位……」我拿起那張證書喃喃自語道。

「好啦,知道就好,以後不要因為一個人穿汗衫就認為他沒學問,知道嗎?」降龍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嗯……我知道了,師父……可是,我有個疑問耶,為什麼耶魯大學的物理博士畢業證書也是用中文寫的呢?」我好奇的眼光一直追著師父收起的那張證書跑。

「咳咳……我們先別談文憑的事情了,做師父的當然得趕緊來解答傻徒弟心中的疑惑囉!」降龍師父很迅速的將他那張耶魯大學博士證書塞進鐵抽屜裡。

「哇靠,這傢夥真的是神嗎?我懷疑他是個完全的神經病耶!天啊!」我低聲對小楓說道,但是小楓只是抿嘴微笑,要我繼續聽師父說下去。

「你剛剛看了那個信箋,也應該知道其實費城實驗算是很成功的了。實驗把一艘船連同其上的成員瞬間傳送到一個小時前且遠在四百多公里外的地方。」降龍師父收完他的證書以後轉身在鐵椅子上坐好。

「是啊!」如果這是真的的話,這簡直是空前絕後的了。只是,為何沒有任何記載和報導呢?

「沒有任何記載和報導的原因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降龍師父說道。

「師父知道我在想什麼?」我突然發覺到降龍師父可以接著我心裡的話說下去,難道他有他心通?

「這不是廢話嗎?我們繼續下去吧。」降龍師父喝了一杯烏龍茶說道。

「這一次的實驗的確讓時空之旅很成功的發生了,但是艦艇上的官兵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噩運,有的當場自身著火被活活燒死,有的就像是艦長一樣,整個人和艦艇上的物質重組,無法分開。當場沒死的十六個官兵,也都陸續在三年內全都死亡。」降龍師父平靜的說著,就像是在說牛頓定律的實驗一樣。

「天啊!」這時我明白了,為何美國軍方不公佈費城實驗的原因,就像艾倫。狄卡西所說的,這是一個惡魔般的實驗。美國軍方一定知道,如果公開承認費城實驗,不但主持實驗者將被輿論和社會所唾棄,也會讓軍方和美國政府遭到強力的打擊。

「你知道問題在哪裡嗎?」降龍師父歪著頭笑笑的問道。

「問題?什麼問題?」我遲疑著問道。

「這個實驗如果不計算人的安全性,算是成功的;但是卻沒有任何價值,因為,沒有人能生還的時光旅行或是空間轉移是沒有意義的。」

「是啊,這個實驗等到二十一世紀再做或許有可能成功吧!」我沈吟說道。

「哈哈……以人為主體的時空實驗就算再過上萬年也不可能成功的。嗯,應該說,再過上萬年做這個實驗,那些參與實驗的人下場仍然一樣。」降龍師父說道。

「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其實世界各地類似費城實驗這樣的研究多的很,只是每一次的實驗結果都是一樣的,參與實驗的人都會遭到跟費城實驗裡面那些海軍官兵一樣的下場。」

「怎麼會這樣?」我問道。

「這道理很簡單,因為這些時空實驗完全違背了物理學的基礎。」降龍師父看著我笑道,他的笑容似乎是在考驗我,到底有沒有想到問題的所在。

「物理學的基礎!」我努力的思考著自己所學,希望能快點發現問題的所在。

「人是物質,物質不可能在同一個時間出現在不同地方,這是物質最基本的定義。」

「我懂了!」我整個人跳了起來說道。

「這些時空實驗失敗的地方就是,參與的都是人,對不對!」我興奮著拍手大叫。

「沒錯……沒錯!果然是我的徒弟!哈哈!」降龍師父大聲笑道。

「如果參與這個實驗的不是人,而是靈體,那麼這些靈體便可以毫髮無傷的完成時空之旅。」我看著降龍師父篤定的說道。

「沒錯!這就是關鍵所在,因為進行時空之旅的時候,能穿過強大電磁場所產生的通道的只有能量,如果是物質便必須經由愛因斯坦那個著名的質能互換公式,轉換成能量之後再行傳送。」

看降龍師父滔滔不絕的講述著,我心裡已經完全拋開對他的疑惑。在世間,真的不能只用表面就去衡量一個人的內在。

「不過,靈體與靈體之間如果經過時空的錯置,會不會也產生互相的干擾呢?」我有點擔心的說道。

「你有看過兩台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彼此互相融合在一起嗎?」

「嗯……所以能量在穿過能量建構的通道時,就像是我們在路上行走一樣互相不受干擾囉。」

「呵呵,可以這樣說沒錯!」

「所以我要靈魂出竅然後回到某個年代去取回村正的刀靈嗎?」我問道。

「呵呵,可以這樣說沒錯!」

雖然我的腦袋裡面還是累積了許許多多的疑惑,但是也大概有了一個輪廓可以稍微安心一點。

「小楓,等會我們一起過去秦老那邊,跟秦老一起商量這事!」降龍師父說道。

「好啊,那走吧!」小楓笑道,當先就飄出門去。

我和降龍師父走到旁邊的小屋門前,正準備敲門,卻被後面急促的腳步聲阻止了。

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攙扶著另一個搖搖欲墜的女子急急忙忙走來。

「秦醫生,快開門啊!秦醫生……」那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大聲叫道。

「開門啊!」那個女子雙手都扶著另外一個女子,所以無法推門。

看來她不敢用腳踹的方式開門。

「來啦!」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裡面應道。

「秦醫生,小芬受傷了。」那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對著屋內說道。

一個白髮蕭蕭的老人家推開門走了出來,說道:「快進來。」

「是!」那個濃妝豔抹的女子跟著老先生走了進門,木板門便又「關上」了。

「進去吧!」降龍師父說道。

「喔!」我輕輕推開木板門,走進屋內。

磚造平房之內,還小有空間,不是相當寬闊,但也不嫌擁擠。屋內擺著許許多多的醫療用具,消毒用品之外居然還有類似手術刀的東西。我聽那個濃妝豔抹的女子稱這個老先生叫做醫師,但是這裡倒像是蒙古大夫的蒙古包。

「妳這個傷口蠻大的,這幾天得好好休養,不要再一直喝酒了。」那個老先生一邊嘆氣一邊拿起一把小刀和針線,開始幫躺在床上的女子縫補傷口。

那個濃妝豔抹的女子這時候也坐在床旁邊低聲抱怨道:「這有什麼辦法?小芬必須休息多久?她不能休息太久的。」

「唉,我等會開一點清熱毒的藥給妳帶回去吃。最少一個星期不要喝酒!天塌下來也暫時別理了,否則傷口很可能會化膿感染,到時候就愛莫能助了!」那個老先生對躺在床上那個女子說道。

「謝謝秦醫生。可是……那如果……喝不多可以嗎?」床上那個女子小聲問道。

「唉!一、兩杯或許是可以,但是妳一旦喝了第一杯第二杯,還由得妳不喝下去嗎?」秦醫生說道。

「小芬,我明天就幫你跟大姐請假三天,這三天妳就拼命休息。」那個濃妝豔抹的女子一副很堅定的說道。

「秦醫生,這三天小芬天天來看你,你拿些快點恢復的藥給她,看看三天以後可不可以上班!」那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又轉身向秦醫生說道。

「人的身體都有固定的康復速度,不可能揠苗助長的。」秦醫生搖搖頭,放下手中的針線。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秦醫生站起身走到書桌前,在便條紙寫上要吃的藥,將紙遞給那個受傷的女子。

「謝謝醫生!真的很謝謝你!」那個叫小芬的女子掙扎著站起來,有點不平衡的晃了晃頭腦說道。我現在才發覺,她不是因為被割傷所以必須被攙扶,而是因為她喝了許多酒。

「沒什麼好謝的啦!能夠幾天不喝酒就幾天吧!」老先生把兩個女子送到門外說道。

這時候,坐在角落的一對老夫婦站了起來來到那秦醫生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醫生,真的沒辦法嗎?您一向是醫術如神,連您都沒辦法,那可怎麼辦啊?」那個老婦人說道。

「我在五年前就跟妳老公說了,他在工地工作,長期在暑熱、寒風和惡雨等等不利人體的環境之下工作,一定要特別注重保養,否則總有一天會突然中風。這五年來我哪一次不是說一樣的話?」

「……」那婦人扶著老公低著頭默默不語,我從側面看去,只見那男子整個人雙目無神,即使坐在椅子上仍然氣喘如牛,至於中風嘛!我倒是看不太出來。

「五年前當寒濕之氣剛侵入足太陽膀胱經時我就已經提醒過你們了,可是妳老公總是身體感到不適才來拿幾包藥或扎幾針,稍微好一點又不來了,到現在寒濕之氣完全散入太陽經絡甚而越至少陰經絡,整個病就像是老樹的根纏繞糾結,要治好更加困難了。」

「醫生……可是我老公一向是活蹦亂跳的,他在生病前一天還去工地工作了一整天,怎麼知道……」

「你老公的身體的確很結實,所以比我所預料的時間還晚了兩個月才發病。現在發病了要治療到好,恐怕很難,我只能盡力。」秦醫生歎口氣說道。

「我開一帖藥給妳拿回去,妳用五碗水敖成一碗給妳先生喝,先散去一點陰寒之氣,我後天再到妳家幫他針灸,一個病人被牽著跑來跑去,只會加重病情。」秦醫生又寫了一張便條紙。

「謝謝秦醫生……謝謝…」那個婦人謝了又謝,扶著老公轉身離去。

我今天真是徹底的體會到當鬼的快感,這麼多人就在我面前晃過來晃過去,但是沒有一個人的眼光停留在我身上過,就連一絲感到奇怪的眼光都沒有掃到我身上,不過那個秦醫生說他在五年前就預言這婦人的老公會中風,未免也太虎爛了吧!

「秦老,我把靈軍帶來了。」降龍師父相當恭敬的說道。

哇!這又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降龍師父居然會用接近正常人的態度來說話!這個老醫生絕對是非同小可啊!

「呵呵……拿三柱香在祖師爺前面磕個頭就算拜師了吧。」秦老先生也點起三柱香笑著對我說道。

「喔……怎麼大家都點三柱香啊?」我照著秦醫生的話,恭恭敬敬的拜完師,站起身來。

「我打算六天之後幫靈軍回到上次我們感應到的年代,讓他可以取回村正的刀靈。」

「好啊……那你要先教會靈軍如何靈魂出竅,否則他靈魂無法自由進出肉身,豈不是糟糕!」秦老醫生把醫療器材都收拾完畢後,洗個手坐下來喝著桌上的烏龍茶。

「師父……我有事要說!」我打斷兩位師父的談話說道。

「我再過十天就要期末考了,我想等期末考之後再來穿越時空,可以嗎?」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呵呵……對喔,我們居然都忽略了現在是學生的期末考…」秦醫生笑道。

「好啊……不過這樣時日都要重新算過……那你過幾天再來吧…」降龍師父笑道。

「嗯……那我現在…」

「喔…我現在教你靈魂出竅的方法,以你的程度大概一個星期以內便可以有大成了。」降龍師父站起身,走到我身旁說道。

「這是百會穴,人在剛生下來的時候,百會、丹田和湧泉都有著如同鼻子一般的呼吸功能,但是這三個穴道吸納的不是空氣而是天、地、人的精華。」降龍師父摸著我頭頂中央說道。

「天地人的精華?」我疑惑的看著降龍師父。

「哈哈!就是能量的意思啦!」秦醫生看著我和降龍師父微笑解說道。

「你到醫院去觀察新生的嬰兒便可以知道我所言不虛,新生嬰兒的頭頂有個凹陷,會跟著脈搏來跳動,那裡就是百會。但是人最多到滿月之後,百會穴便會完全被頭骨包覆住,失去了呼吸能量的功能。」降龍師父的手指頭點著我的百會穴,慢慢的發勁,我只覺得頭頂有一絲暖氣慢慢的從百會穴往下滲透。

「你現在把意念都放在百會穴之上,想像百會穴就像鼻子一般正在呼吸著天上的能量,對……想像一個氣柱慢慢的刺進你的百會穴直達到丹田,然後這個氣柱再由百會穴慢慢的吐出。」我隨著降龍師父所說去觀想著,果然感到頭頂的百會穴正緩緩的鼓動著。

「你就這樣一直觀想,直到內視出現空明的狀態。」

「師父,什麼叫做空明的狀態啊?還有……內視是什麼啊?」我不解的問道。

「靠……這傢夥是白癡……連這都不懂。」降龍師父一臉無奈的對秦醫生說道。

「內視可以說是你用感覺在看自己的身體裡面,等到你感覺雖然閉著眼睛但卻看到一片潔白的光輝時便是達到降龍剛剛說的空明狀態了。」秦醫生說道。

「那如果達到空明狀態以後,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呢?」我問道。

「如果你已經達到空明狀態,那一切都相當容易了,你就想像自己從百會穴鑽出身體,這樣便可以了。」

「嗯……這麼簡單?」我看著降龍師父,臉上露出了迷惘的表情。

「哈哈…這會簡單?一個普通人要練習禪定超過十年才有可能出現內視空明的狀態,這個哪裡簡單了?」降龍師父嘲弄著笑道,他的笑聲讓我窘得有點面紅耳赤。

「傻徒弟啊,很多事情都是看起來聽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卻是一輩子都辦不到的啊!」降龍師父嘆了口氣說道。

「是…我知道了。」我囁嚅的說道。

「再來就是靈魂回到肉身的方法,這個比起出竅就相對簡單多了,只要處在靠近自己肉身的時空,專心致志的想著回到肉身重新操控自己的身體便可以了。」

「了解了……多謝師父。」我說道。

「好啦,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免得父母擔心啊!……喔,對了,這本筆記你拿回去看看吧。」秦醫生說道。

我從醫生師父手中接過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只見筆記上面用端正的楷書寫著幾個大字 — 黃帝內經閱讀劄記。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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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8 21:32:26

第十六章 —— 巧遇月珣

我的高一生涯就在驚濤駭浪、多采多姿、高潮叠起的病危、見鬼、綁架、陷害、得救、戀愛和拜師中畫下一個扭曲的句點。

真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啊!

一個高中生過得不像高中生是不行的,但也可能是因為這樣的生活相當有創意,所以我很順利的通過了高一下學期的期末考試,也相當順利的來到暑假,終於可以好好享受休息一下。

雖說高一就談戀愛,看起來很拉風。但問題是,我一個星期也見不到所謂的女朋友一次,似乎只是趕緊確定「名分」。就好像缺貨時候要排隊搶購一樣,先指定先贏。

不過好像是我被指定,這種感覺真是怪怪的。當然,很多人可能會噓我、問候我、送中指給我。天上掉下一個有錢、可愛又死心塌地的女朋友,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打死何以平民憤?

但問題是,這個女朋友真的像仙女一樣神出鬼沒,想到她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聯絡。沒電話、沒住址,連學校、班級和座號都還是不相干的路人,廖筱星同學,告訴我的。

但是當我沒想到她的時候,下樓一開公寓的大門。賓士車、老司機和一個偷溜出來的大小姐,往往會讓我心室輕微震顫,心房大力收縮好一陣子。。

這樣子的交往,常會讓我以為自己是瓊儀在外面的私生子,不敢抱回家養,只好瞞著父母偷偷的來探望。

其實瓊儀家裡的人,除了冠軍和瓊儀的老爸,並沒有很多人反對瓊儀和我的交往。但是,這兩人一個是一家之主,一個則是未來的一家之主。他們說了算。

「我媽媽以前也是窮人家出身啊,我真搞不懂我爸爸為何要阻止我們兩個交往。」瓊儀嘟著嘴喝著我剛剛買到的珍珠奶茶。

其實我也挺想喝喝看,那可是我把午餐降成滷肉飯才換來的。但是基於疼老婆的男人將來一定會成功這個理論,我只好看著瓊儀將珍珠奶茶一口口的喝進她可愛的肚子裡面。

人生很無奈,因為我不好意思詛咒這個搶走我珍珠奶茶的傢夥今晚拉肚子。瓊儀當然很喜歡我,也或許是比喜歡更多一點的愛。但是,她無法體會一杯珍珠奶茶的重要性,也不知道居然會因為沒有一起共享珍珠奶茶,而被我給了個B的低分。

這就是門當戶對的重要性。用數學的觀點來說,門當戶對是婚姻幸福的「必要條件」。門戶一旦不當不對,婚姻就前途黯淡啊!

瓊儀的心裡雖然對我買珍珠奶茶給她喝到相當高興,但是卻跟我的期待不相同。因為我覺得她應該感到的不是高興而是感動。

在瓊儀的生活中,她口袋裡面不小心溢出來的零用錢,就可以買一箱珍珠奶茶,甚至還可以叫老闆外送到家。但是,我必須小心翼翼的把錢從老媽手中接過,然後心驚膽顫的走到飲料店。在中途完全零失誤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用顫抖的雙手含著淚水,拿著手中僅有的錢換一杯珍珠奶茶。

所以我覺得這樣應該換來的不是瓊儀的笑容而是眼淚。

而且這份心意不能明說,只能讓對方自然而然的體會。強要的感動不感動。

這不是瓊儀不懂得為我著想,也不是我太龜毛,只是每個人的生活環境不同所造就的感覺落差。

所以我並不會覺得瓊儀老爸的阻止不洽當。相反來說,瓊儀的老爸是一個老練於世故的好老爸才會有這樣的憂慮。

好啦!以上是關於一杯珍珠奶茶的謬論。

其實,我不喝珍珠奶茶只是因為乳糖不耐症,喝下去會拉肚子。

不過,我是很捨不得那一杯珍珠奶茶的錢,有時候會想跟瓊儀說:「我們今天不要買珍珠奶茶好嗎?」

但是我不忍心說出口。我喜歡看到她的笑容,如果一杯珍珠奶茶可以換得到她的笑容。我願意。雖然,她似乎比較愛我,但是我好像對她比較用心。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這還牽涉到一個人的成熟度,哪一天她在我不說的情況下,就領略到一杯珍珠奶茶的珍貴時,她的成熟就往前長大了一步。

因此,為了不造成老爸老媽的負擔,也為了不要常在意外狀況下坐在賓士車裡面吃魯肉飯,所以我決定暑假找個工讀來打打。

但是要找什麼工作呢?我坐在學校操場邊的看台上,呆呆的想著。到麥當勞賣漢堡嗎?還是到超級市場當店員?

「你在想什麼?」洛基不知道何時竟然跑完操場回到我身邊。

「我太入神了,居然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我笑著說。

「還在煩惱打工的事情啊!」洛基說道。

「是啊!我在想是要去加油站打工,還是到麥當勞。」我無奈的說道,雖然我是所謂的名校學生,但是,沒有一技之長又沒有過人體力,能做的也只能是這樣工作。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在道館上班好了。」洛基說道。

「道館?我能做什麼?幫學員遞毛巾?」我笑著說道。

洛基暑假找到一個道館當助教的工作。他的跆拳道和空手道都很不錯,不過那不是重點,因為他去應徵的時候,收斂了九成的實力,讓道館館長相當滿意的錄用了他。

「陪練和挨打也需要相當的底子,你很不錯。」那個館長大力的拍了拍洛基的肩膀笑道。

他不知道隨便拍超人的肩膀是非常危險的的嗎?不過,沒關係,一萬兩千元的薪水救了他一命。

「啊!對了,我想到一個非常適合你的打工。」洛基突然興奮的說道。

「真的嗎?」我也感染到他的熱情。

「你可以去廟裡面做乩童啊!」洛基的建議讓我以為他被鬼附身了。

「……」彼此對望三秒鐘之後。

「沒想到…你還挺會說笑話的。」我的臉相當陰沈的說。

「嗯……賣漢堡吧!或許你更適合賣漢堡。」洛基呵呵的笑道。

「走吧!那先去應徵吧!」洛基站起來說道。

說走就走,在蒼茫的暮色裡,我踏上了準備賣漢堡的道路,或許我會是一個很好的麥當勞叔叔或是漢堡神偷,誰知道呢?

「你們要點幾號餐?」櫃檯裡面的中年婦女,看著隨著排隊人潮而來的我們親切的問道。

「我…我來應徵!我囁嚅著說道。

「你來應徵?」一個中年婦女用奇異的眼光看著我。

「是啊,我想來…應徵…應徵…當賣漢堡的…應徵…店員。」其實我到現在為止根本沒什麼機會進過麥當勞這種速食店,只有小時候跟著那一群有錢人騙吃騙喝時,曾經到過福德威。不過現在福德威已經說掰掰了。

我結結巴巴的說著,看起來還真是夠傻的,連求職要寫履歷都不知道。

「咦,這是誰啊!」看吧,看吧,這樣的場合一定會出現一些不該出現的人。我轉頭一看,果然在三點鍾方向掃到賤人一號。

劉莉齡和冠軍、志成正從二樓走下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那次之後,志成見到我也不多話,都是冷冷的對待,而我也給他冰回去,看誰溫度比較低。

「這位同學,應徵要先填一下資料。」那個中年婦女不知好歹的在櫃檯後面說道。

「XD,慢點說會死是嗎?」我心裡暗罵了一聲。

「你來應徵當店員喔!」志成和劉莉齡同時興奮的問道。

「看吧,看吧,這下又要被挖苦了。」我點了點頭苦笑道,心裡又在東想西想。

其實我幹嘛要因為自己來應徵店員就感到低志成他們一等啊!我又沒偷沒搶。

「是…啊…!」我臉紅又氣喘的回答道,嗚,還是敵不過這種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不會吧!來這裡打工?沒錢啊?」劉莉齡驚訝的問道,不過我看她九成九九是故作驚訝。

「是啊!」我點了點頭道。

「這位同學,你到底要不要填資料啊!」櫃檯裡面的中年婦女不耐煩的說道。

「喔,好……」我暫時放下這種羞愧感,拿出筆來填資料。

志成等人也沒再跟我說什麼,在笑鬧聲中揚長而去。我可以聽的出來他們雖然離去,但是仍然在談論著我,似乎很高興我來應徵麥當勞的工作。

「你在想什麼。」回家的路上洛基問我道。

「你也知道啊…」我嘆了口氣。只要一天我跟瓊儀有關係,這種壓力就永遠跟著我。

瓊儀會贊成我到麥當勞打工嗎?她以後會很自然的在櫃檯的另一邊從我手中接過漢堡和炸雞嗎?如果只有她一個人,我相信或許可以,但是哪一天她跟志成那群人或是跟自己的爸媽來這邊時,情況就複雜多了。

這就是人性。自卑是一種相對的東西,我在洛基和歐弟面前絕對不會因為貧窮而感到羞愧。但是面對志成那一群人,那種負面的自卑卻會不期然的湧上心頭。

我想重點或許在於嘲笑和敵對吧!因為他們會嘲笑我的貧窮,也因為我跟志成是站在敵對的位置,不願意在任何地方輸給他。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我對洛基說道。

「也好。」洛基在我有疑惑或矛盾的時候,並不會大刺刺的指導我,只是拍拍肩膀或是幾句簡單的安慰。這是一種默契,我相信他會支持我,他則相信我一定可以想通。

我該往哪裡去?

在路燈昏暗的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等我回神過來時,居然又到了這個破落巷子裡面。

自從那一天莫名其妙的拜師之後,我三不五時就會到醫生師父和降龍師父的小屋這邊逛逛走走。前天晚上,降龍師父幫我推算出,在十天之後是很適合開啟時空通道的時日,所以這一段時間我也更加勤練觀想內視,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在降龍師父的輔助下靈魂出竅的地步了。

至於到醫生師父那邊就稍微無趣一點,有時候他正在幫病人看診,有時候他則是靜靜的坐在書桌前,藉著昏黃的檯燈研究醫案。

他總是淡淡的指著桌上的書對我說:「你來啦!這本書給你看看。」

所以這一段時間,我對中醫的陰陽和五行也有了初步的了解,甚至開始練習針灸、按摩和刮沙等中醫民俗療法。根據醫生師父所說,這些其實都是導正身體內分泌和神經系統的手法,相對於湯藥而言,叫做外治之法。

雖然降龍師父瘋瘋癲癲的還會不時敲我的頭,不過跟他在一起的感覺比起醫生師父好一點了。醫生師父雖然慈祥,卻有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跟他在一起很少會打屁聊天,頂多是請教一些醫學上的疑惑,其餘在醫生師父那邊的時間,幾乎都是在看他的醫學筆記。

我習慣性的敲了敲門,接著便推門而入。

屋內除了醫生師父之外,還有一個應該是病患的年輕女子坐在師父身邊給他把脈。那女子身後則是站著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婦女,看來是那個年輕女子的母親或阿姨。

「醫生,怎麼樣?治得好嗎?」那個中年婦女語氣帶著焦急和不安問道。

「這病就算不是我,也有許多人治得好,問題是肯不肯配合罷了。」秦醫生說道。

「配合…一定配合。」那個中年婦女說道。

「病人又不是妳,妳配合有什麼用?」醫生師父笑了笑說道。

「我女兒也一定會配合,這一陣子她都會乖乖在家裡靜養。醫生拜託你了。」那個中年婦女口氣中的焦急讓我毫無保留的接受到一個母親的溫暖,也讓我暫時忘掉了剛剛還是紛亂不堪的情緒。

「現在我先開一帖藥,後天再過來,我幫她針灸。」秦醫生說道。

那兩個女子接過藥單道謝後,便轉身出門了。自始至終,我跟她們都沒有朝相,眼神也並無相會。

這樣的場景,我已經見怪不怪了,來這裡看病的病人大多都是相當急忙和專注,想要趕緊看完病然後離開,似乎有很多大事業等著她們去做一樣。

「師父,剛剛那個女孩子是什麼問題啊?」我在看診用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啊!是得了淋病!」師父在水槽邊洗著手,頭也不回的回答道。

「哇哩勒!」我像蝦子受到驚嚇一樣彈了起來。

「怎麼了!怕被傳染?沒這麼誇張吧!」師父笑了笑道,笑容中卻出現了一絲挖苦,這是我第一次在醫生師父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沒……沒有。」我面紅耳赤的否認道。

「喔,這樣啊!那後天她要來做治療,你也正好來實習一下。」師父說道。

「這……她…她是女孩子,又是治療那個…病。我一個男生不太方便吧!」我試圖冠冕堂皇的躲避師父的請求。

「你是我的弟子,有什麼不方便?更何況我只是針灸幾個穴道,沒有要接觸私密的部位。就這樣說定了吧!」師父的語氣雖然溫和但卻異常堅定,讓我整個人都傻掉了。

我該怎麼辦?師父這樣根本是故意為難嘛!一下子就讓我面臨最難的狀況。至少先讓我從感冒開始跟診吧。可是想起剛剛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實在感到很丟臉。如果那個女孩子知道了我的動作,一定很受傷吧。

我真的有資格做醫生嗎?

本來因為化解不開自卑的情緒而來到師父的家裡,沒想到離開時又多帶了一項疑惑。





「你們說這不是故意在為難我嗎?」回到家以後,我蹶著嘴坐在床頭對小楓抱怨道。

「帶我去找那個什麼奇怪的師父。平常只叫我看書和自己練習,連看個感冒都沒帶著我看過,現在卻要我陪他去看淋病!」我心裡十分不爽的碎碎念道。

「秦醫生這樣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你就放心去吧。」小楓說道。

「其實大人不需要過分擔心,被感染的機會相當的低啊!」老周也在旁邊附和著說道。

「就算只有萬分之一也不需要冒這個險吧。」我繼續著不悅的聲音說。

「我可是連基本的醫術都沒有耶!」我也知道如果沒有親密接觸或是碰到分泌物,危險性是很小的。

但是,有多少人可以釋懷?有多少人可以毫無畏懼的站在傳染性疾病病人旁邊。這並非因為是性病產生的歧視,而是被傳染的可能性所帶來的恐懼。

「大人,你其實很幸運。」老周幽幽的說道。

「啊!我幸運?」我大惑不解的看著老周。

「你知道自己身上帶有天命,不是嗎?」老周說道。

「是啊!」我說道。

「那你又有什麼好恐懼的呢?你的天命尚未完成,有這麼容易就遇到危險或得病嗎?」老周靜靜的說道,平和的語氣卻像是一股熱流竄進我的心裡。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我高興的說道。

當然,要在之後我才會知道,也有人用著半條命繼續完成天命,而那人便是我可憐又可恨的醫生師父。老周真不愧是他媽的CEO,精湛的演技,不要說騙騙小股東了,我看就連企鵝都可以被他騙得以為自己真的會飛。

所以那晚我就在安心無比的狀態下睡去。



早上九點我就被鐺鋃鋃的電話聲吵醒。

「喂,你是哪位啊?」我抱著早安小熊的枕頭,迷迷糊糊的走到客廳接電話。暑假第一天就不能睡到自然醒,真是大兇之兆啊!

「我找林靈軍。」電話那一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說道。

「我就是!你哪裡找啊?啊!麥當勞!錄取了!」我的睡意被這通電話打散得一乾二淨,真不知道是晴天霹靂還是天降喜事,我居然錄取了。

「喔,好!我知道了。明天早上上班!」掛下電話,整個人又呆掉了。

錄取了,卻沒有什麼錄取的喜悅。歸根究底還是怕在打工的時候碰到瓊儀和志成他們。最慘的是,我現在也不能趕緊跑去告訴瓊儀自己要在那間麥當勞打工,因為我根本無法連絡到她。

這是哪門子的女朋友啊!唉!





錄取後便是為期一個星期的訓練,所以我至少有一個星期不必擔心志成故意帶著瓊儀過來落我面子。唉,有錢似乎就有尊嚴。

雖然很多局外人會不屑的說:「只要不看輕自己,何必去在乎別人的想法!」但是,當站在我的位置上,能真正擡頭挺胸的又有幾個,頂多是把沒人理會的傲氣寫在賽臉上罷了。

一天的訓練雖然既沒搬重,也沒有真正的灑掃,但是我下班之後已經有點頭暈眼花了。

想著今天晚上還要跟看那個得了性病的女人,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我就是不能理解醫生師父為何要這麼故意的為難我,與其讓我因為太大的震撼產生恐懼,倒不如循序漸進的讓我體會醫生的真諦。

怪老頭一個!

話雖如此說,我在吃完晚餐以後還是乖乖的走到那個破落巷子去。

「你來啦!」師父淡淡的說道,繼續整理待會需要用的道具。桌上放著一堆拔罐用具、長長短短的針灸針、消毒用具還有兩套換洗的外衣。

「等會我們一人一件!。」師父說道。

「喔!」我暗暗叫苦,準備的越周詳,我心裡越害怕,因為這表示師父等會要我幫的忙越多。我心裡忐忑不安的想要繞跑,但是腳卻不聽話的釘在那邊,只能夠一直祈禱那對母女今天突然重感冒或是被車撞。

當然,根據我以前就用過的莫非定律,那對母女不但來了,還很準時的來了。

「我看看。」師父的手結實的按在那個年輕女子的左手脈搏處,仔細的推敲脈象。

「妳是因為過度的性行為導致溼熱下注,腎精虛虧,又遭到外邪傳染侵入身體,不過病期還在初起,不算太複雜。我等會幫妳針灸,再開藥回去給妳內服外敷,如果妳在治療調理期間都能好好遵守我的叮嚀,相信不要三個月便能痊癒。」師父說道。

「謝謝醫生。」那個陪診的母親感激的說道。

我突然發現一件事情,這兩次看診,那個年輕女子幾乎都沒有開口講過話,眼神也是懶懶散散,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該她說的話幾乎都由她媽媽代為回答。

「這個女孩子還真屌啊!」我心裡一邊暗暗幹醮,一邊卻在幻想這個女子的來歷。

這個年輕女子的容貌佼好可愛,似乎很像哪個我看過的美女,可是一時之間也很難想到像哪個明星。一副就是不良少女的模樣,八成是貪玩過度,過度頻繁的更換性伴侶,所以才會得到淋病。

總之,我看她是有點不順眼。要我們幫妳治療,卻還一副無所謂的大爺樣,真是夠了。

「妳坐好,把手彎起來擺桌上。」師父說道。

「靈軍,把火罐和牛角拿過來等著,等會針灸完以後,要立刻洩去積在她體內的火氣。」

「喔。」我小心翼翼的站在師父旁邊,盡量與這個女孩子的身體保持距離。

師父針灸的手法相當俐落,不到兩分鐘就已經插針完畢。

留針留了七八分鐘,師父就把針全部拔掉。

「拿來。」我趕緊將手中的拔罐器遞過去。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才針灸完便拔罐,不知道會不會太過刺激而出人命。

「這是我調的藥,可以從外散去經絡內的邪熱,等會你拿著牛角順著她的足太陽膀胱經由上往下滑刮便可以。」師父拿起旁邊一罐相當清涼刺鼻的藥膏對我說道。

「我!我……沒有…經驗。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我真的很不想跟這個女孩子的肌膚有接觸。

「你害怕嗎?」一向溫和的師父居然冷冷的說道。

「我…」我沒料到師父會這麼直接的在病患前面質問我,一下子整個人都傻掉了。

「快刮吧!」

「小姐,等會可能要拉起妳的上衣,請勿見怪。」師父說道。

「是!」我委屈的用牛角沾起藥膏,輕輕的拉開那個女子的上衣。本來,拉起一個有著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美女的上衣,是每個男人的夢想。

不過現在的情況對我來說真是一個惡夢。

「嗯。」那女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可以的,沒關係。謝謝小醫生。」那個中年婦女趕緊向我微笑說道。

我小心翼翼的沾起藥膏,一手拉著那女孩子的上衣,一手就在那她背後輕輕的刮著。

「你這樣子怎麼行?站好一點,幹嘛啊!」師父將我身體往前一推,用力矯正我因為害怕躲閃而有點扭曲的姿勢。

「啊!」我的手用力的撞在那女孩子柔嫩滑膩的背部。

「你……」我對師父這樣子的故意相當不滿,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有種委屈的受辱感。

「好好刮完。」師父放開我的手冷冷的說道。

「秦醫生,你不需要這樣為難你的徒弟!我有性病,他對我躲躲閃閃是人之常情。你這樣為難他便可以顯出自己很厲害嗎?」那個年輕女子霍地站起身,冷冷的瞪著師父、我和她母親。

我沒料到這個女孩子居然會幫我說話指責師父。但是我覺得她說話卻像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原來她早就有感覺到我的戒慎恐懼,我那些自以為沒人知道的小心,不但刺傷了她,也無情的甩了自己好幾個耳光。

「我要回去了。」那個女子冷漠的說道。

「嗯,好吧!藥要記得吃。」師父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望著那兩母女離去的背影,心中混雜著慚愧和不爽兩種對立的情緒。

「唉……或許我真的錯了!」師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當醫生需要有豁出一切的勇氣。」師父一邊收拾器具,一邊淡淡的說道。

「勇氣?」

「當醫生的勇氣來自愛心和無我。」師父收拾完用具便走進內室裡,不再出來了。

我呆呆的站在那裡咀嚼著師父的話語,這是一句十分平常的話,誰都會說。如果是志成講出來,那我可能冷笑一聲當作放屁,可是從師父的嘴�面說出來,我的心裡就像壓了千斤的石頭一樣。

師父做到了,而他希望我也做到,但是,我失敗了。

我又再度的在新竹街頭晃蕩,不過這次倒是相當有意識的走動,我想要去中興百貨逛逛,希望能用現代感的百貨商品沖淡自己的愧疚和不安。

其實,我根本不需要愧疚,因為我只是個平常人。還是那個老問題,上天憑什麼在我出生前就決定一切,要我接受別人不能接受的痛苦和處境。

這根本不公平。



我從從城隍廟那邊經過東門城圓環四週呈現放射狀的小巷道來到了中興百貨附近,只見垃圾四處的三角公園對面,幾個濃妝豔抹卻風韻不再的中年女人正在對著來往客人拋媚眼拉客。

只要住在新竹的老一輩人,大多知道這兒是有名的拉客區。很諷刺的是,後面的巷子裡就是文昌廟。

有一回我在這裡碰見在三角公園裡面聽老人拉胡琴的文昌帝君,特別向他請教一下這個問題。

「你不覺得門面被破壞嗎?」我問道。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文昌帝君無奈的說道。

「那妳知道為何這些女孩子都選在這裡拉客嗎?」我想或許找到原因以後,可以幫文昌帝君一個小忙,這樣我以後考大學便不用害怕了。

「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文昌帝君苦著臉繼續聽他的胡琴,眼前這一首歌曲是王傑的『不要再問我』。

聽著胡琴依嗚聲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請問一下,X加上Y等於2,如果X等於2,那Y等於多少啊?」我恐懼不安的等著文昌帝君的回答。

「唉唷!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文昌帝君的臉上洋溢著無辜的微笑。而我的心卻有如天邊的一片浮雲,隨著狂風飄到絕望的天涯。

「文昌帝君?難道這位文昌帝君是昨天才上任的嗎?」我看著小楓無奈的說道。

「阿唷,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子啦,其實他會十八國語言,連高等微積分或是量子物理都可以拿來問他喔。嗯,只要在他不聽音樂的時候啦!」

「喔。」我望著剛剛從文昌祠走出來的兩個女學生。

「我這是上簽耶!明天的月考沒問題啦!」其中一個女學生高興的看著手中的籤詩。

「對啊,我的還是上上簽呢,看來我的物理一定可以安全過關,不用再補考了。」

我看看她們手中,那兩張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的希望之簽,再回頭看看坐在公園裡面搖頭晃腦的文昌帝君。不禁默默的舉起右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輕聲唸道:「阿門!」

唉,我又多想了!想東想西是我的壞習慣之ㄧ,但卻也是我用來忘卻煩憂的好方法。想起文昌帝君,心中不禁莞爾微笑,暫時忘了剛剛在師父那邊的不快意。

一如往常的,我低頭走過那個有點可怕的拉客區。又一如往常的,根本沒有小姐會拉住我這個看起來嘴上無毛,口袋無錢的小毛頭。

「醫生要妳好好休息,妳沒聽到嗎?」一個中年婦女背對著我激動的說道。

我不用去看也不用去猜,就知道被她背影遮住的,便是剛剛從師父那裡離開的年輕女子,原來她是妓女!

她是因為氣憤我對她的態度嗎?還是真的有難言之隱呢?我想任何人都絕對不可能對「這個行業」產生熱愛工作的敬業心情,更何況她已經得了淋病。

「我不想聽!讓我靜一靜,我今天不接客好了嗎?妳也馬上在我面前消失吧!」那個年輕女子輕輕的說道。哇塞,她連說這一段不耐煩的話都是這麼輕聲細語,簡直是有氣質到爆了。這種女孩子怎麼會淪落風塵呢?

「妳走不走?」那個年輕女子再次輕聲催促道。

「那妳答應我,不要再接客了,聽媽和醫生的話,好好休息一陣子。」那母親憂心忡忡的說道。

「好啦!」那年輕女子懶懶的說道。

「我走了。」那母親低聲說道,轉身離去。

我就這樣站在街口轉角隱密處偷偷的窺探著母女倆人的互動。這不是出於無聊的好奇,而是希望能夠化解一些心中的疑惑。

那母親一邊轉頭一邊離去,那個女兒則是懶懶的坐在公園前面的花台上發呆。

我現在也終於了解那個女孩子為何會得到性病,原來是因為她的職業。但是看她母親對她關懷備置的模樣,實在也不像是被母親強迫賣淫,倒像是她自己執意要接客賺錢。

總之,她們的情況相當奇怪,我的頭腦想到破掉也無法理解這中間的糾葛。

那母親走過靠近我的街口轉角,立刻轉身隱身在轉角邊,偷偷的探出頭去張望。

於是就是形成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詭異模樣。不過這隻螳螂現在就在我十二點鐘方向不到兩公尺之處。

在人來人往的騎樓下,一個偷窺者已經夠希奇了,還外加一個盡量讓自己不像在偷窺的偷窺者。許多路人走過去之後,都會順著我和那母親的眼光視線望向那個女孩子。

大約十分鐘以後,從另一邊的街道走來一個大肚禿頭的男子,那年輕女子站起身來輕聲對那個男子說了幾句話,男子臉露喜色的打量一下那年輕女子,高興的挽起那女子的手往另一邊遠去。

「嗚嗚嗚……嗚嗚…」我本以為在我眼前這隻螳螂會憤怒的跳出去,把那個大肚男一鐮刀劈成豬油條,沒想到她只是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那我呢?黃雀現在該做什麼呢?

「這位太太……妳不要哭了!有話好說。」我這隻可愛的小黃雀只得大著膽子走上前去,小聲的安慰那母親道。

「嗚嗚嗚……」那個母親哭得太過傷心了,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說話。

「這位太太…」我看見經過的路人有的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著我和那位母親,奇異的眼光告訴我,大家應該都把我當成把老母親搞哭的不孝子吧。

但是,既然都做了開始,不繼續勸阻似乎有點不合情理,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這…」算了,索性讓她哭到爽哭到沒力。我靠在牆上瞪視著過往的路人,看看哪一個敢再把奇怪的眼光投到我身上。

果然,所有經過的人不再議論紛紛,反而低頭加緊腳步離開。XD,「欺善怕惡」這句話真是放諸四海皆準啊。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那個母親才漸漸停止哭泣。果然,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的,包括悲傷的情緒。

「這位太太,妳還好嗎?」

「嗯……你是…那位小醫生!」那個母親張大眼睛看著我,似乎有點訝異。

「剛剛真是抱歉,我…我是第一次…協助師父看診,又很膽小…所以…所以…」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可以解釋的圓滿,不傷害到彼此的自尊。

「不要緊啦,你的表現是很正常啦,倒是我們讓小醫生你造成困擾,這才是我們的不對。」那個母親感到相當抱歉的樣子低頭說道。

哇靠,怎麼這個世界真是顛倒過來寫了。

像志成這種勢力背景俱在上流的人家,不但蠻橫無理甚至還有點貪贓枉法的味道,眼前這個中年婦人,一副落魄的樣子,女兒又是風塵女子,卻給予人彬彬有禮的謙卑,似乎剛從鏡花緣裡面的君子國學成歸來。

「你的女兒為何要去做那個…那個…行業呢?」我問道。

「我也是妓女。」那個母親苦笑著說道。

「啊!」我下意識的放開了本來扶著她的手,但是馬上驚覺不對,想要再黏回去,卻要怕太著痕跡。只得尷尬的笑了笑。

最重要的是,我得很快的剋制住另一個下意識,那就是把手在衣服上擦一擦。

「沒關係的,我習慣了。不要在意,你還是小孩子,更何況我們這個職業本來就很下賤很骯髒啊。」那個母親有點委屈卻也帶著微笑的幫我開脫心中的罪惡。

「不會啦。」我聽那個母親這樣說,總覺得「骯髒」和「下賤」一直在我頭上打轉,腦海中一直浮起剛剛自己不由自主放手的混蛋模樣。

「我的老公在我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只留下四個小孩子和一屁股的債,所以我只好做妓女來還錢養家。」那個中年婦女幽幽的說道。

好一個戲夢人生。

「那所以……你女兒也因此步上這個…這個道路嗎?」我就說嘛,你可以很大方的在一個董事長面前天天稱呼他董事長,但是在一個妓女前面,你連「風塵女子」這樣的美稱都無法說出口。

誰說職業沒有貴賤,現在不就分出貴賤了嗎?我心中對這個中年婦女絕對沒有看輕之意,但是我就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在談話中說出她的職業。

因為在這個社會上,妓女,就是個令人看輕的職業,即使我覺得她的人格在我看來十分高尚。

「我女兒…嗚嗚…都是我害了她,我害了她一輩子啊!」那個中年婦女就像被我刺中痛楚一般,掩面而去。

「喂!喂!」我看著那個母親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惆悵萬分。

雖然搞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我或許是很幸運的了。



之後的一兩天,我完全沒去師父那裡,大部分打完工的時間都跟洛基和歐弟他們在光明新村的球場看人打球和聊天。我知道自己在逃避那種混亂的情緒和會令我混亂的場合。並不是排斥再到師父那裡,而是覺得自己沒資格踏進那裡。

「最近妳有跟瓊儀見面嗎?」洛基問道。

「沒有啊!大概是暑假吧,沒有補習,所以她爸爸很好掌握她的行蹤,又或許她來的時候我都不在。她大概還不知道我有去那家麥當勞打工吧。」我說道。

「那怎麼辦?這麼久沒見面,感情豈不是都淡掉了。」歐弟看著我擔心的問道。

「我能怎麼辦呢?總不能跑到她家去偷人吧。」我無奈的說道。

「不然你先上車後補票!」歐弟眼睛突然一亮的說道。

「去死吧!」我和洛基一起K了歐弟一拳。

「什麼先上車後補票啊?」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後面笑著說道。

「啊!是妳啊!」我們轉身看到廖筱星正跟劉莉齡往我們這邊走來。

兩人的打扮十分入時,乍看之下倒是相當動人亮麗。

「妳們怎麼會來這裡啊?」我好奇的問道。

「不只我們啊!等會還有志成哥、冠軍哥和瓊儀都會來,今天是瓊儀外婆的生日,她們特別包下這裡的一間木屋讓我們開個party。」

「來這邊?」歐弟不解的問道。

「這裡還有木屋可以開party啊?」洛基和我也都相當意外。

在我的印象裡面,這邊不都是清大、交大的教授,再不然就是工研院的員工的房子,哪裡來的木屋可以給人開party。

「呵呵,不要理他們啦!解釋一堆他們也聽不懂。」劉莉齡笑著說道。

「是啊,不過還是有……」廖筱星還待解釋,卻被劉莉齡硬拉拉走了。

「這個賤女人,哪天一定要找人修理她一頓。」歐弟恨恨的說道。

「這種人跟她生氣好像浪費體力啊!」洛基笑道。

「等下瓊儀也會去耶,要不要趁機見她一面,順便把近況跟她說一下。」歐弟說道。

「對啊,那我們趕緊跟上去看看吧。」洛基點了點頭說道。

「可是這樣跟上去,劉莉齡那個死三八不知道又會說些什麼鬼話了。」我是很想去看看,順便跟瓊儀見上一面,但是這次看來是瓊儀她們家族還有一些好朋友的聚會,我這樣冒失的過去,若是沒被抓包那還好,一但被贓到,那事情可就大條了。以後瓊儀想要見我恐怕就更難了。

「怎麼樣,別跟丟了。」歐弟小聲的說道。

雖然有一堆的顧慮,但是我們還是偷偷的跟在劉莉齡她們身後,打算去看看光明新村哪裡有小木屋可以開party。

這是我第一次進到光明新村的裡面,以前都只是在比較靠近外面的籃球場打球,沒想到裡面還真的別有天地,這裡簡直是世外桃源嘛,裡面有許多一層的木造平房,房子後面和前面都是一大片屬於屋主自己的草地,而房子和房子之間有好大一段的距離,整個景象顯得相當寬闊。

走了十分鐘,劉莉齡她們才到達目的地,眼前這個小木屋是在光明新村的大草坪的附近,位置真的十分清幽美麗。

光明新村裡面的大草坪,緊接著的是T大的成功湖。在夏日的傍晚,更顯出湖光山色的閒情逸趣。

在木屋前面的草坪早已經停了兩三台高級轎車。

「大哥,快開門啊。」廖筱星在木屋外面叫道。

「來了啦!妳們故意這麼晚來想要不做事喔!」裡面一個女子的聲音應道。

「我們是小孩子,只要負責吃和玩就好啦,準備的事情當然是由妳們這些大人去做囉。」廖筱星撒嬌的笑道。

好一副安祥寧靜又幸福平安的畫面啊,不過只限於「畫面」以內,身在畫面外的我們正狠狠的追打圍繞在我們身邊的蚊子。

「哇!好癢,我們快走啦,這�蚊子超多的。」歐弟哀嚎道,想必他十分後悔自己當初的提議。

「既來之,則安之。」洛基說。

我們三個就這樣在湖邊的矮木叢邊躲藏了一個多小時。我一直在想,以前那些日本的忍者施展隱身術,藉地形地物隱匿身形等待刺殺時機的時候,他們會想些什麼呢?會不會跟歐弟一樣,拼命揮手驅趕一直在眼前和耳邊嗡嗡作響的蚊蠅。還是像我和洛基一樣,逗著眼前這隻搖搖晃晃、無所事事的柴犬以打發漫長的等待。

「來了,來了!」歐弟看著走下車的瓊儀興奮的低聲說道。

「哇!你馬子好辣喔!」歐弟舔了一下嘴唇,又抓了一下屁股呵呵的笑道,他這樣子好像不小心吃了「我愛一條柴」那類的春藥,真是機車。

「小小年紀不學好,長大還得了?」我低聲喃喃自語道。

瓊儀跟劉莉齡一樣穿著細肩帶的洋裝,看到劉莉齡這樣穿的時候感覺還好,但是現在瓊儀也這樣,真是讓我有點小小的吃醋,尤其是看到志成眉花眼笑的出來迎接,和瓊儀談談講講的時候。

「怎麼辦,好像沒什麼機會可以把瓊儀單獨約出來。」洛基說道。

「嗯,是啊。」這時候幾個男生把小木桌和椅子都搬了出來,看來他們是要在外面的空地上烤肉。

這真的令我們相當尷尬,因為他們烤肉的空地正對著我們躲藏的地方。現在可好了,只要站起來,馬上就會被他們看到。如果他們一直烤肉到十一、二點,我們三個可要餓死在湖邊了。

當然,祈禱奇蹟出現的時候,奇蹟通常不會出現,我們就這樣在矮木叢裡面看著他們享受著月光和美食,喧鬧聲從不間斷的一直傳進耳朵。

「瓊儀,今天好漂亮喔!有沒有男朋友啊?」一個看起來相當壯碩的中年男子笑道。

「沒有。」瓊儀靦腆的笑著搖頭。

「她說謊…」歐弟氣憤的說道。

「可是她在家族的親朋好友裡面本來就應該這麼說啊,讓她爸知道我跟她在交往還得了。」我相當自然的說道。

我的腦袋中因為眼前的景象似乎閃出了些思緒,可是那個畫面卻又馬上消失無蹤,這就好像在出門領錢的時候,總覺得少帶了什麼卻始終無法想起,直到走到銀行櫃檯的那一刻,才記起自己沒有將印章帶來。

「眼光不要這麼高嘛。」畫面回到幸福圈中,那中年男子呵呵笑著說道。

「瓊儀還小啦,要專心讀書。」瓊儀的媽媽正拿著飲料輕輕啜飲。

「讀書要讀,男朋友也要交啊!這就做充分享受人生,哈哈哈。」奇怪,我怎麼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看著眼前的一切,總覺得有種不安一直擁上心頭。

「我想等考上大學再說吧。」瓊儀小聲的說道。

「妳這麼聰明,志願還不是隨便妳填,呵呵呵。」那個中年男子笑道。

「沒有啦,我之前在國外學了一年音樂,現在課業跟得有點吃力。」瓊儀說道。

「喔,這樣啊,那小問題啦,我們志成什麼都馬馬虎虎,就是功課最沒問題,志成,快過來!」中年男子提氣叫道,原來他就是志成的老爸,看來他們一家真的都是垃圾,而且還是不可資源回收的垃圾。

「伯父……」瓊儀窘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是自己說功課不好,如何拒絕了志成老爸的好意?

「這個老奸巨猾的傢夥。」歐弟頓足罵道。

「厲害吧,要學起來,拐彎抹腳卻終於達成目標。讓人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洛基冷冷的說道。

「嗯。」我看著眼前的聚會,心中有著一股奇怪的感覺,反而沒有太在意瓊儀怎麼應對志成老爸的猛烈火力。

心裡那種怪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好像偵探陷落在推理的迷宮之中無法出來,明明有許多的資料在心中,卻像被纏繞的亂七八糟的毛線一般,找不到線的開頭。我知道心裡這個缺口,需要做一些事情才可以填得滿,可是這些事情是埋在我心裡深處,想不起也還不存在的。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正在大耍可愛的小狗,用手摸著他圓滾滾又毛茸茸的頭,低聲笑道:「小黃乖喔,快坐下。」

「ㄠㄨ…」這隻柴犬乖乖的坐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他叫小黃?」洛基和歐弟訝異的看著我。

「小黃,握手。」歐弟也趕緊向小黃說道。

「……」小黃別過頭去,吐著舌頭不理會歐弟。

「小黃,過來坐在這裡。」我拍了一下大腿。

「ㄨ…」小黃一躍就跳上我的大腿,好好的坐著。

「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他叫小黃?為什麼他都會聽你的?」歐弟哭喪著臉問道。

「喔,我只是隨便叫叫。」我一邊摸著小黃背上柔順的毛一邊努力的思考著,想要盡快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

小黃居然翻過身來要我摸它肚子,我笑著輕輕在它肚子上摸摸抓抓,看著小黃瞇著眼睛一副超級享受的模樣,不禁好笑。

「你怎麼突然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洛基已經注意到我的異常,關心的問道。

「不知道,我總覺得心裡怪怪的。」我一邊說一邊停止向小黃呵癢,小黃本來放鬆的四肢和往後垂的頭也擡了起來,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志成要泡你馬子,所以你心裡不爽。」歐弟猜道。

「是因為這種有錢人的聚會讓你不順眼嗎?」洛基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

「啊!」我似乎抓住了點頭緒,小黃相當警覺又識時務的跳下來,用它無辜可愛的眼睛看著我。

「我似乎知道了!」我霍地站起身來。

洛基和歐弟跟著站起身來。一站起來才發覺,不到五公尺遠的草地上,瓊儀、志成和冠軍正在談話。我們剛剛實在太專注於說自己的談話了,居然連今天的任務目標已經這麼近都沒發現。

「靈軍!」瓊儀的臉色有點難看,不知道她們剛剛正在說什麼,但是我看她的臉上寫滿了兩個字,心虛。

「你怎麼陰魂不散啊?」冠軍不耐煩的說道。

「你們偷偷摸摸的在這邊做什麼?」志成怒道。

「怎麼了?」幾個大人已經看到我們的對峙,紛紛過來查看究竟。

「靈軍?你們怎麼在這裡啊?」廖筱星也跑過來狐疑的問道。

「這裡是你家嗎?我們愛來這裡溜狗不行嗎?」歐弟斜眼瞪著志成,蹲下摸了摸小黃的頭。不過小黃不識相的將頭繞開他的手,不給摸。

「呵呵,看來這隻狗不大想理會你們這些流氓太保啊!」志成的老媽笑著說道。

「來!」劉莉齡拿著一塊剛烤好的肉,蹲下來對小黃招了招手。

「ㄠㄨ……」小黃伸了伸舌頭,一副口水快要掉下來的模樣,但是它居然直挺挺的坐在我身旁,並不過去。

「你跟這個姐姐要東西吃,我先走了。」我蹲下來一手摸了摸小黃的頭一手指著瓊儀笑道。

小黃高興的站起來,以柴犬特有的走路英姿快速的貼在瓊儀腳旁邊撒嬌。

「我先走了,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須去做。」我轉頭低聲向洛基說道。

「要我們陪你去嗎?」洛基問道。

「不需要,明天見了。」我跟洛基他們說了掰掰,又向小黃和瓊儀揮了揮手,便轉身小跑步離開。

這叫做第六感嗎?不知道。但是我的身上的確發生了一些變化。而我現在必須到能夠解開心中疑惑的地方,那個破落的巷子。

我騎著腳踏車,在夏夜無風的夜晚不斷的狂飆著,身上的衣服居然因為速度而獵獵作響,我的心裡只有莫名其妙的緊張和一種必須趕到的急迫。

不耐煩的等在紅綠燈前面,偏偏光復路上的紅綠燈都是落落長,長到生鬍鬚,而且只要第一次碰上紅燈,就一路紅燈。我只好不顧一切的趁著稍微沒車的空檔,衝過每個十字路口,繼續往城隍廟那邊狂飆。

「難道真的是她?這未免太過分了吧!」我喃喃自語的叫道。

一路上,我心裡只有一大堆的為什麼。

轉眼間,師父的家已經到了,我把車隨便靠在門外牆上,推門而入。

還沒適應師父家中特有的昏暗,就聽到女孩子的尖叫聲:「不要理我,不要理我!不要救我,不要救……媽,對不起,我好累了……上天一直這樣捉弄我…我好累了。」

那個年輕女子在床上蠕動著掙扎,師父和那女子的母親似乎想要抓住她,安定她的身體。

一滴滴的鮮血從床上流了下來,滴答、滴答的打在床下的鐵盆中。

「妳不要這樣!媽媽求求妳,拜託妳。給醫生治療!」那母親無力的哭喊著。

我站在門邊,心中不斷著交戰著。腦袋裡面回想著這兩天在書局翻閱的所有性病相關資料,又看著眼前這一副慘烈的畫面。眼前的鮮血讓我心驚膽戰,但是這些鮮血和眼淚,也讓我心痛萬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到師父的書桌前。果然,特製的塑膠手套、口罩都已經擺在那裡。師父早知道我今天會來?

我戴上手套和口罩,走到床邊。

「你來啦!幫個忙吧!」師父說道。

「妳……是余月珣?」我掩飾不住顫抖的聲音問道。

「啊!」那個母親相當意外於我的問話。

「我是小劉的朋友!」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無暇去思考為何自己這麼肯定眼前這個女子便是小劉朝思暮想的女孩子,但是我知道晚上的心神不寧,便是為了完成這個命定的任務。

「啊!」那女子和她母親同時靜了下來看著我。

「我不知道妳和小劉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小劉因為妳而離開了原來的家庭過著黑暗的生活,也因為妳他決定離開黑暗,找尋給妳幸福的機會。」

「什麼!」那女子聽著我的說話,不禁露出哀傷茫然的眼神,顯然她是有聽沒有到。

「我想,或許是命運安排我來結束妳們的不幸吧!」我再次堅定的說道。

「小劉?劉…劉慮巖?」她果然是月珣。

「你怎麼知道?你是誰?」月珣整個人還在恍神的狀態,但卻不再掙扎。

我彎下身來,輕輕摸著月珣的頭髮以平復她剛剛激動的情緒。

「先不要問為什麼,等師父幫妳縫好傷口,我會慢慢得告訴妳。好嗎?」我微笑著說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讓命運安排我的一切!啊!」月珣長聲慘叫,淒厲的叫聲透露出心中的痛恨。

「命運安排嗎?」師父嘶的一聲扯破上身汗衫。

「何必怨恨命運的安排?難道我又逃得過嗎?」師父大聲喝道。

月珣大概沒見過師父大聲說話的樣子,而我也是睜大眼睛看著醫生師父。

他左胸口前赫然有一個碗大的凹陷,很顯然那個凹陷的下方便是心臟,因為我看到肉色的皮膚正有規律的起伏著。原本在那邊的胸骨呢?就算沒有胸骨,厚厚的脂肪和肌肉也不該讓心臟這麼搶眼的在我面前咚咚的跳躍吧?

「靈軍,要摸摸看嗎?」秦醫生苦笑著向我說道。

「嗯……」我慢慢走上前,伸出的手居然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輕輕的按著那個規律起伏的地方,用力鼓動的心臟和熾熱的體溫,居然讓我心裡充滿著難以言喻的的心酸。這種心酸是因為我知道,醫生師父的心臟以這種強度跳動,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我也曾經親身體驗啊!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因為那種痛苦的聯想在瞬間又回到我的心裡。

師父左胸口的皮肉比其他地方少許多,胸骨似乎也有點缺損,用摸的無法肯定,卻也不敢多問。

「年輕時的一場車禍,讓我成為這樣。也讓我知道了宿命的方向。」醫生師父緩緩的穿上衣服說道。

「宿命給我這樣的身體,是要我知道身上帶有痛苦的人是多麼可憐。上天安排給我的宿命就是,醫術再精湛都無法解除自己身上的病痛。但是也因為這樣,我一天都不會忘記病人的痛苦。」秦醫生淡淡的說道。

「我曾經恨過上天,為何我醫人無數,卻相當諷刺的無法自醫。」

「但是,現在我很感激上天的安排。也很高興一生背負這樣的宿命。」

「帶有天命不是表示高人一等,也不是表示將來會有什麼榮華富貴。天之命便是為蒼生受苦解難,你懂了嗎?」醫生師父笑著對我說道,用他有點枯乾的手摸了摸的我頭。

「我懂了。天命的巨大,唯有時時不忘,才可以不被現世事物所誤導墮落。」想著那個規律快速跳動的心臟和師父專注為人手術的神情,我的眼淚不禁滴了下來。

常人總以為承受天命是多麼的拉風和勁爆,原來真的帶有天命的人都必須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人生的不完美。要不忘世間痛苦的方法,就是自己親身背負著。

月珣看著我和師父,整個人傻在那裡忘了繼續反抗掙扎,或許這也是為何命運要師父帶著痛苦來完成他的天命。

很簡單,有時候說一百句勵志的名言錦句,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唰的一聲扯破衣服給的震撼。

對於在社會低階,那些命運多蹇的人來說,師父身上的痛苦就像是溫暖的強心劑,給予他們勇氣和希望。

在他們心裡,能激勵他們的英雄,不是童話裡英姿煥發的白馬王子,而是漂流於海島卻不屈服於自然的魯賓遜。

在月珣還在思考命運是否會放過她的空檔,師父已經趕緊穿上在旁邊準備好的衣服,拿起針線為月珣縫補她身上的傷口。

我則是在旁邊幫拿酒精綿幫忙擦拭和消毒。月珣的血液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小心翼翼的擦拭和收拾一切。

「換上衣服吧!」治療結束之後,師父指著在盥洗室準備好的全新衣物,微笑著對我說道。

盥洗室在這間房子的最後面,離開前面看病的地方有一段距離。舒服的熱水慢慢的鬆弛一直緊張的神經,一種「溶化」的感覺一直在胸口醞蓄著,從胸骨正中往外放射般擴散,讓今晚卡在心裡的煩悶一點一點的消失無蹤。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這麼「白癡」的去猜測一個從不認識的女孩子的來歷,是因為相信自己是小說中的人物,應該碰到許多巧合嗎?

剛剛在光明新村的成功邊,我望著夕陽西下時,自己倒映在湖面那灰濛濛的影像,又看著瓊儀外婆的生日聚會,讓我心中產生了一些連結。

我之前想不起初見月珣時的熟悉感,不知道她像哪一個明星或是見過的美女,那是因為她像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我自己。有時候人在追尋印象的過程,最容易遺忘的便是自己的面貌。

聽月珣的母親在三角公園那邊的街道,短暫的說起了自己和月珣的遭遇,也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因為,我才在不久之前,聽小劉說過一次。

在成功湖邊的小型生日宴會,讓我心中不斷的湧起在聽小劉說故事時,講到月珣在小劉家的宴會上掩面而出的那一幕。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會讓我今晚一直忐忑的,是一種模糊卻又實際存在於心中的第六感,就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即使失去記憶,也可以憑著這種第六感闖出槍林彈雨。

該去做,卻不知道確實該做什麼,只好來到自己覺得可以找到答案的地方。

我不禁苦笑,難道這就是通靈嗎?我已經踏上先知的道路?

「洗好啦!感覺不錯吧!」師父笑著對我說道。

「難道一切都在師父的計算中嗎?」想起師父擺在桌上的手套和口罩,心中不禁浮起個大問號。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跟你有一樣的感覺罷了。」師父說道。

「跟我一樣的感覺?哪種感覺?」我看著師父問道。

「你慢慢就會熟悉和習慣,那是一種呼喚和揹負。」師父背著雙手轉身走出。

我走出去,整個人都呆掉了。月珣和她的母親早就走了。

我本來以為她們一定會留下來,向我好好詢問小劉的事情。沒想到等著我的是人去樓空。

「師父,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看吧!」師父拿起桌上的一張便條紙遞給我。

∼天與地本來就該分開。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生命,怎麼有資格去要求幸福∼

我拿著便條紙,不禁百感交集。

「月珣的母親有跟我說過,月珣跟那個小劉交往本來都很幸福。」師父頓了一頓,拿起茶來啜了一口。

「但是因為她的職業,最後讓月珣被小劉的家人嫌棄。在好幾次衝突和羞辱之後,月珣選擇了自暴自棄。」師父說道。

「其實她又有什麼好自卑的?她媽媽是為了撫養四個小孩,才不得已做妓女,不偷不搶,更何況她們的修養比那些有錢人好上一百倍,就擡頭挺胸的承認自己有何不可。」我想到小劉所說的故事,心中不禁對這種無謂的階級感非常憤怒。

「嗯。」師父坐在椅子笑咪咪的看著我,卻不言語。

「師父……你幹嘛這樣看我啊!」我摸了摸臉頰,不知道哪裡出了毛病,給人這樣盯著看,真是有點手足無措。

「外在的羞辱不是這麼好面對的。」師父喟然嘆道。

「人的自信和自卑,常常是相對的,不是嗎?」師父笑道。

「這……這…」我不知道師父要說的是什麼。

「其實在情敵面前賣漢堡也沒有這麼糟糕,不是嗎?」師父呵呵笑道。

「師父,你……怎麼會知道?」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師父居然知道我的心思。

「小楓告訴我的。她希望我能幫你解開那個結。聽說妳的女朋友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又有一個小開一直想要追求。你怕自己在麥當勞打工時,被那些人消遣羞辱,所以心裡一直有點焦慮和不愉快。」師父說道。

「是啊!」我想到剛剛自己說的那麼大聲大氣的,還真是羞愧。自己這麼小的事情都不免感到自卑,更何況像是月珣的狀況。

「那,你現在想通了嗎?」師父問道。

我閉上了眼睛,慢慢的把可能發生的事情想了一遍。

或許志成會故意在瓊儀不知情的狀況下,帶她來我打工的地方吃飯,然後再在言語上做些挑釁或羞辱。以他的個性,要說出不帶髒字的諷刺是輕而易舉,那我該怎麼辦?

笑而不語的忍耐過去?

如果他再三挑釁怎麼辦?笑容都笑僵了,他還不肯放過我怎麼辦?

身為服務人員,絕對不可能輕易的與客人起衝突。

如果不是只有他跟瓊儀,還有一堆他的死黨怎麼辦?

如果瓊儀面對這樣的狀況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該怎麼辦?

如果……如果……

想著想著,腦袋逐漸混亂泥濘,胸口也像塞了一小塊石頭一樣。

「師父,我不知道,雖然知道道理,但是我想在那個時候,還是會難免產生困窘和羞愧吧。」我嘆了一口氣,承認自己的失敗。

「這很正常啊!我很高興你這麼誠實。」師父笑道。

「沒失戀過的人,不知道戀愛的苦。不曾知道「羞辱」和「自卑」是什麼滋味的人,又怎麼能夠真心誠意的關懷不幸。」

「所以呢?」我不解的問道。

「承擔人間的愁苦和悲哀,必須自己先走一回,親自嘗一遍。然後才可以替整個人世間承擔苦痛。」

我無言了。

好深奧,但是令我熱血沸騰。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洗腦吧!就像軍人被教育成馬革裹屍是光榮無上的死法。



我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去探視小劉了。

在那個激情的晚上以後,小劉、神經和文義都被收押,因為小劉和神經是自首,又有葉劍關的打點,所以只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而文義似乎被判了十年。

小劉現在的身體不太好,所以被準許在醫院調養,而葉劍關也相當「聽話」的找來最好的醫生來醫治小劉的傷勢。我曾經偷偷的跑去探視小劉一次,不過父母並不喜歡我跟小劉繼續有來往。

爸媽一向都是如此,既不喜歡攀權附勢,也不喜歡跟他們認為不規矩的人打交道。

我記得小劉說過:「坐牢對他來說是個結束。希望出獄以後能有真正的開始。」

「那如果月珣已經嫁人了呢?你會後悔現在回來投案嗎?」我問道。

「很多事情我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但是,不知道結果之前,我都會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努力。」小劉淡淡的笑道。

看著他的眼神,其實我知道他心裡的茫然。因為四五年的分隔,誰都不知道彼此之間的變化。僅靠著青澀少年時的愛戀和回憶,是非常不切實際的。



少年的愛,往往有一股難以抹滅的浪漫,會存在一個人的心裡,很久,很久。

但是,上帝對人的捉弄,往往是在你誠心誠意的相信祂之後。因為這樣才夠過癮啊!小劉的勇敢面對,並沒有換到上天給予幸福劇情的回應。

在這麼多年以後,他們如果再相遇,一個綁架坐牢還受了內傷,一個則是成了得性病的妓女。當年的清純浪漫還可以剩下多少。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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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18 21:32:55

第十七章 —— 穿越時空

「你真的打算去穿越時空?」洛基坐在我對面享用著今天賣剩下的可樂、薯條和漢堡。

「嗯,要不然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啊!」我拿起一根薯條放進嘴巴裡面咬著。

在麥當勞打工的好處之一就是會有很多免費的漢堡和薯條可以吃,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大福音,雖然電視上有報導這樣的飲食並不是很均衡,不過,我想還年輕嘛!能省就省吧。

「要我陪你去嗎?」洛基說道。

「我是很想啦,可是你無法靈魂出竅,所以想陪也沒辦法陪啊!」

「如果你可以穿越時空回到過去,那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只是,聽你說,你師父也不確定刀靈出沒的真正日子,那如果一等就是七八年那還得了?」洛基疑惑的問道。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師父,他說那也只能等,但是誤差應該不會超過五十年。」

「靠!五十年?如果等了四十年,你回來豈不是成為老頭了?那還覺醒什麼啊?」洛基驚訝的問道。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師父,不過師父說在漫長的時間軸上誤差只有五十年世多虧了他的厲害,而且都說是靈魂出竅了,哪裡還有老不老的問題,我就算在那邊等五十年都不會老。」我苦笑道。

「這麼好?」洛基的眼光中也流露出難得一見的艷羨。

「還有更好的呢!我在時空旅行中就算真的度過了五十年,回來時,這裡的時間可能才多了一秒。」我的笑容更苦了,不過洛基的笑容卻更加燦爛。

「那你可要好好玩一趟,然後回來把那時候的故事講給我聽。對了,你師父有說是要到哪一個年代嗎?」洛基問道。

「民國初年!」我喝下最後一口可樂,站起身來伸了個大懶腰。



昏暗的小屋內,降龍師父、醫生師父和我三個人盤坐在蒲團上。

「我們會用『水官玉簡』和『地官玉簡』為你開啟時空的通道,你將『三界雲石』放在百會穴上,『九幽玉簡』緊貼在丹田的位置,如此你一旦找到村正的刀靈,三界雲石和九幽玉簡會感應到能量,而我們也才能循此能量感應將你找回來。」

「那如果發生失誤,師父你們找不回我怎麼辦啊?」我擔心的問道。

「不用擔心啦,最多你就等個六七十年,就到現在啦!」降龍師父笑道。

「哇哩!最好是這麼輕鬆啦!」我心裡暗暗叫苦。

「好啦,不用煩惱啦,小楓和老周都會陪你回去的。」降龍師父拍拍我的肩膀意示安慰。

「快點吧!今天戌時將盡之時是最容易開啟通道的時刻。快點收斂心神準備靈魂出竅吧!」醫生師父看了看時鐘提醒道。

「喔……」我無奈之下,只好趕緊收斂心神,觀想內視。

這幾天的練習,我已經可以輕易的靈魂出竅,所以不到半小時我就已經和老周及小楓站在一個由降龍師父和醫生師父合力製造出來的磁場之內。

「你們緊不緊張啊?」我相當緊張的問小楓道。

「當然會緊張啊!」老周苦笑著。

「不用太緊張啦,很多事情不是都由天注定的嗎?」小楓開朗的笑容讓我的心情舒緩了一點。

只是不知道穿越時空的瞬間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會很痛?會耳鳴?會看到亮光?會突然跌進萬丈深淵?會……

事實是,什麼都不會發生!

「靠,這是哪裡?我們真的回到過去了?」我驚道,真的很驚啊!

相信我,如果你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從本來昏暗溫暖的小屋突然轉移到這個雷雨交加的荒山野嶺,你也會驚的嘛!

荒山夜雨,猶如千軍萬馬的打在我和小楓及老周的身上。現在的小楓和老周不再是觸摸不到物質世界的靈魂,而是在時空旅行中一個活生生的人。不過,降龍師父沒有向我解釋為何在自己的時空中是能量的靈體,來到自己本來不存在的時空時,居然會是個真實的人。

「大人,快找地方避雨吧!」小楓說道。

「快看哪裡有山洞吧。」我在雷聲隱隱的大雨中努力呼喊著。

「大人,你看,那裡有火光耶!」小楓指著不遠處從密林中透出的光線叫道。

「快走…」我拉起小楓和老周的手,以免三人在這個漆黑的荒山中彼此失去了蹤影。

就這樣,我們三人一步一跌的往燈光走去,剛要走出密林,我和老周兩人都張大了嘴巴,趕緊又拉著癡呆的小楓往回轉。

如果有人看到六七個彪形大漢拿著大刀圍著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卻還不知檢點的繼續往前走,那這個人絕對是癡呆沒錯。

「大人,怎麼了?」小楓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你沒看到搶劫啊?這時候出去想死嗎?」我低聲道。

「我可是神耶,哪裡怕這些凡夫俗子。」小楓得意的說道。

「對喔!」我一拍手高興的說道。

「你確定自己在不同時空還有神力嗎?」老周的眼光中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哼,看我的,放下刀!」小楓手朝著那些大漢一指。

「……」沒事發生。

「衛天封,這是你自找的,誰叫你要破壞袁大人的好事,我們兄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那些大漢中一個看起來是領頭者大聲道。

「哼!渾蛋,我早算過自己在劫難逃,本來就沒有想要活著下泰山,只可惜便宜了袁尉亭。」

「我是覺得很奇怪啦,你本來有大好前程,而你自己又算過大人之命乃是『七殺仰斗』,一生既富且貴,權力蓋天,為何還要挖大人牆腳找自己麻煩呢?」那個帶頭的大漢冷冷的笑道。

「事已至此,夫復何言?」那個被稱做衛天封的中年人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七個大漢。

「我不相信……刀放下…」小楓還在他X的刀放下,真是夠了。

「所以我說囉,不要太衝動啦。」老周笑道。

「可惡……」小楓氣得一腳踹在老周身上。

「靠……」老周長叫聲中,被小楓一腳踹飛,直跌到十多公尺之外。

「糟糕……」小楓和我同時驚呼,因為,老周已經跌進那些大漢的視線範圍裡面了。

「這下死了……」小楓手摸著頭無奈道。

「這可不一定,妳看,妳一腳可以把老周踹這麼遠,表示妳在這個時空是個武術高手或是氣功高手,妳跟普通人打一定贏的。」我興奮的慫恿著小楓。

「對喔,那我們還怕什麼,出去吧。」這時候那群彪形大漢早已經發現我們,大聲的向我們喝問。

「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這些人如果識相就快滾,否則我就把你們一個個都踹的亂七八糟。」小楓拍拍手,神情得意的說道。



「拿下他們,這小姑娘夠漂亮,今天晚上弟兄們有福了。」那帶頭大漢指著小楓說道。

「這兩個男的,全都砍死!」

「哇,這些傢夥居然看得出我是男的,真是不容易耶。」我喃喃自語道。

「大人現在的確看得出是個男的啊!你現在的長相跟靈魂出竅前不太一樣了!」小楓低聲說道。

「上……」那大漢一聲令下,眾人立刻提刀衝向我和小楓。

「小楓…靠妳了。」我無暇去思考小楓話中之意,趕緊退後幾步說道。

「沒問題……唉唷…」小楓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一個大漢掃到在地。

靠,我忘了一件事情,小楓到了這個時空,身上的靈能轉換成強勁的內氣,但是她的腦袋可沒什麼改變,小楓好像沒學過武功啊!

「哇!」我被兩個大漢拿著刀追著跑,好險我還跑得蠻快的,要不然這下可死了。

戰局正式展開,我、小楓和老周是滿場飛奔,完全無計可施。倒是那個衛天封身手還不錯,擋在兒子面前勉強跟三個大漢周旋。

只可惜雙拳難敵四手,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衛天封就被其中一個大漢砍中後背,接著那帶頭大漢一刀直進,捅入衛天封的胸膛。

「哈哈…殺死他兒子…我去料理其他人。」那帶頭大漢冷冷的將刀拔出,轉身向小楓而去,而另外兩個大漢則是邁著輕鬆的步伐,玩弄著拼命奔逃的小孩子。

轉眼間,一個青臉大漢已經追上衛天封的小孩,那小孩才十歲左右的年紀,看著爸爸死去又看到一個惡狠狠的大漢拿著刀追殺自己,只嚇得跑一步跌兩步,一邊哭一邊喊爸爸。

「媽的,去死吧。」那青臉大漢叫道。

我看著心急,拾起一顆大石頭便往那青臉大漢刀上砸去。

我和那青臉大漢相距有十公尺之遙,這麼做實在只是隔靴搔癢,毫無作用,而且我還丟偏了。

不過,很幸運的是,石頭雖然沒有命中大漢的刀卻命中了他的腦袋。只是相距這麼遠,以我的水準來說,他可能只是慘叫一聲吧。

「啊……」果然,那大漢慘叫一聲。

咦,怎麼回事?

那大漢不但慘叫一聲,還往後便倒,這似乎只有在高手的石頭下才會出現的事情啊?

我難道跟小楓一樣,在這個時代擁有強橫的內勁?

那我還怕身後這個窮追不捨的兩個傢夥做啥?

「哼,來吧!」我心下得意的轉過身,冷冷的看著身後追著我的大漢。

「你……」那兩個大漢大概也看到我將他同伴打倒的「厲害」,嚇得退了幾步。

我偷眼回望,只見被我砸中的大漢,後腦汨汨流出鮮血,石塊深深的嵌進頭骨裡面,看來是Game over了。

「嗯…不過…我好像也沒學過武術耶?」我突然想到重點所在。

追殺小孩的另一個大漢雖然吃驚於我的可怕,但是看我和他的同伴正對峙著,放下心來繼續追殺那小孩。

「可惡!」我看著盯著我的那大漢不敢輕舉妄動,而那個小孩已經命在旦夕。

「啊!」提刀就要結束那小孩性命的大漢不知道被什麼砸中了眼睛,大聲哀嚎著往後便倒。

三個人影從樹林裡快速的竄出擋在小孩的身前,其中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穿著長袍馬褂的男子喝道:「快去救其他人,我去看天封!」

另外兩個人,一個是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大約是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手俐落,行動敏捷,很快的就欺到與我對峙的大漢身邊,二話不說便開始打鬥。

另外一個則是粗狀身材,留著一臉落腮鬍,大約五十出頭的男子,他手上拿著一根頭粗尾細類似棒球棒的武器大呼上前,接下追殺老周和小楓的兩名大漢。

「你是誰?」那個帶頭大漢神色緊張的看著那穿著馬褂的男子喝道。

樹林裡的戰局因為有新的生力軍加入頓時產生逆轉,本來跟我對戰的兩個大漢才不到十招就被那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打斷腿骨,摔到在地上,而另外兩個跟張飛一般的猛男交手的大漢更慘,一個被棒球棒掃中頭蓋骨,唉都沒唉就掛了,另外一個則是嚇得心膽俱裂,口吐白沫,暈死在冷冷夜雨之中。

「閣下尊姓大名……這等武功……何不效力於袁大人手下,他日榮華…啊!」那帶頭大漢話沒說完,喉頭已經中了一隻類似袖箭之類的東西,頹然倒下。

總之,這些可怕的大漢不是傷重便是死亡。我們安全了。

那小孩緊抱著手中的包包跑到衛天封身旁大聲哭道:「爹…你怎麼樣了,你不要死呀!」

「湘軍,不要難過,要記得爹說的話,你一定要在兩年之內令黃龍卸角,破去袁……袁……袁世凱祖墳的帝王風水……否則…他這隻土龍…會為中國剛萌芽的民主……帶來……」話還沒說完,衛天封頭一歪,已經蒙主寵召了。

「天封!」那身穿馬褂的男子難過的捧著衛天封的屍體,眼淚混著大雨一起留下臉頰。

「大師兄……」那個酷似張飛的猛男丟下手中的球棒衝過來,大聲的叫道。

「可惡……」我身旁那個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看來也相當憤怒,雙拳緊握,骨節格格作響。

靠,我現在在中影文化城是吧?這個根本是武俠電影最常出現的場景嘛!

這叫衛天封的傢夥盡全力要破去那個叫做袁世凱的大壞蛋的祖墳風水,讓袁世凱不能做皇帝。所以袁世凱就拼命找人追殺衛天封,最後終於在荒山之中追到了衛天封及其遺孤(本來不是遺孤,但現在是了),在壞人正要趕緊殺絕、斬草除根的時後,來了三個身手猶如黃飛鴻一般的大俠,瞬間解救了遺孤的小命。

只是跟電影略有出入的是,中間多了三個路人甲乙丙,不會武功只會逃命的小龍套演員。

是啦,就是我、小楓和老周啦!

等等…袁世凱?好像在哪邊聽說過!

該不會是那個在民國初年擔任臨時大總統,然後想要搞中華帝國的傢夥吧?

「湘軍,我們先回你們的木屋避個雨。」那身穿馬褂的中年男子溫言說道。

「阿榮,把大師兄的遺體擡回小木屋。」

「嗚嗚嗚……我要爹…我要爹……」衛湘軍大聲的哭道,在轟隆隆的雷雨中,令人鼻酸。

「三位跟我們一起去避雨吧,以免受到風寒。」那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向我說道。

「好啊!」這有什麼問題?我們三人緊緊跟在三位大俠身後,往樹林外走去。

走了大約半小時左右,終於到了一間小木屋,一行七人進到小木屋後,那小孩已經止住哭泣,走進內室幫大家拿了乾毛巾出來,然後再在火爐裡面加上乾燥的木材。

真是個成熟冷靜的小孩,未來絕對無可限量,雖然他的眼角不時因為傷心而溢出淚水,但是他卻沒有再像剛剛一樣在我們面前無助的大哭大叫。

「還沒請教三位高姓大名?」那個身穿馬褂的中年人顯然是其他兩人的師父,他相當有禮貌的起身問道。

「我……在下叫做林靈軍,靈魂的靈,千軍萬馬的軍。」

「我叫駱楓,楓葉的楓。」

「在下周作賓,寫作的作,賓客的賓。」

「嗯……這位小兄弟和小姑娘看來內力十分深厚,但卻不會任何拳腳,真的相當可惜。」那個身穿馬褂的中年男子說道。

「還沒請教…」老周拱了拱手頭問道。

「在下佛山黃飛鴻…」

「啊!」我和小楓及老周三人驚訝的大聲驚呼。

「怎……怎麼了?」黃飛鴻大概從沒在報姓名時見過這麼大反應,被我們嚇得有點不知所措,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們。

「天啊,這真的還假的?」小楓是個標準的李連杰迷,徐克拍的每一齣『黃飛鴻』都看到倒背如流,現在居然可以看到真人,她能不衝上前去要簽名,真是相當難得啊!

「三位聽過在下?」黃飛鴻臉上有點疑惑也有點高興的問道。

「是啊,黃師父大名鼎鼎,我們三個是如雷貫耳。」老周拱了拱手,心情也頗為興奮的說。

但他說言真的屬實啊!在九零年代會講中文的年輕人可以不認識蔣介石也可以不認識毛澤東,但是絕對不可能不認識黃飛鴻。

那是一種罪惡。

九零年代有句俗諺說的好:「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要常看電視!」我們大家都愛看電視啊!

「黃師父,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該怎麼安頓這個小孩呢?」小楓問道。

「他是我徒弟的孩子,理當由我帶回去扶養,而三位不知來到這荒山是要做什麼的?」黃飛鴻問道。

「其實我們是迷路了,我們來到這邊是為了尋找一樣寶物。」我擦乾了身上的雨水換上衛湘軍拿出來給我們替換的衣物,坐在火爐邊搓著手烤火。

小楓則是進到內室換上衣服以後才又出來。

「對了,還沒給三位介紹!」

「在下粱寬,這位是我二師兄,林世榮!」那個眉清目秀的男子拱手說道。

「哇!林大哥真高啊!」老周看著魁梧的林家榮說道。

這真是說出了我的感覺啊,因為,電影裡面的林世榮(豬肉榮)都是矮矮胖胖的,跟眼前這個身材壯碩,貌似張飛的模樣實在不搭調。

「湘軍,明天一早雨停之後,我們就把你爹下葬,然後師公帶你回佛山好嗎?」黃飛鴻溫言向衛湘軍問道。

「不行!」衛湘軍搖頭道。

「我爹吩咐我要在兩年之內破去袁世凱那個狗賊祖墳的風水,使『艮掛藏龍穴』失效,否則袁世凱一定會圖謀帝制,到時候革命黨人以辛苦血汗換來的民主就會煙消雲散。而且爹也已經選好了自己的下葬之所,要跟娘長眠於這個泰山之巔。」衛湘軍侃侃而談,還真不像一個十歲的小孩。

「天封也跟我提過這回事,只可惜我為了要赴大刀王五的約會離開了一陣子,否則這些凶徒也不會得逞。」黃飛鴻氣憤的拍了一下桌子。

「爹說這一切都是天命,所以他特地教了我破解『艮掛藏龍穴』的方法,只要我沒死,一定要讓袁世凱那個狗賊好夢成空!」衛湘軍咬牙恨道。

「湘軍小弟第,你……今年幾歲啊?」我看著這個小大人,不禁好奇的問道。

「十二歲。」

「啊!十二歲?」我和老周驚訝道。

「唉,真難為這個孩子,從小就跟著大師兄東躲西藏,在這個泰山之上,衣食匱乏,所以他的身材也特別矮小。」粱寬心疼的摸著衛湘軍的頭道。

「那湘軍小弟,你要怎麼破解那個袁世凱的祖墳的風水啊?」我好奇問道。

「嗯…」衛湘軍看看我,心裡似乎不想說但卻怕得罪了我,所以轉頭向黃飛鴻流露出求助的眼神。

「嗯……我了解了,大家萍水相逢,你不說不要緊的。」我趕緊說道。

「真是抱歉……」衛湘軍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沈穩,真是令我難以相信,看到他臉上的歉意,我笑著搖搖手。

「這位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你們身懷上層內功,卻連基本的拳腳功夫都不會?」黃飛鴻向我提出心中的疑惑。

「黃師父,其實我們的內勁是天生的!」我無奈的回答道。

這我可沒說謊啊!

「天生的!怎麼可能?你的內勁遠勝我師父,你隨便投擲一塊石頭就打死那個號稱廣東五鼠之一的劉才。」林世榮不可思議的叫道,他的聲音配上現在的語調,聽起來就像是我家失火一樣的淒厲。

「世榮,世界之大無其不有啊!」黃飛鴻笑道。

「不過,這位小兄弟,看你這樣身有至寶而無所用,我實在感到相當可惜,不如就讓我們切磋一兩套拳腳,你以後在江湖上行走也比較有保障。」

「真的嗎?太好了,能夠得到黃師父的點撥,晚輩一輩子受用無窮。」我和小楓高興的跳了起來,真是太帥了,能跟偶像學武功耶!

隔天早上,大雨走得一乾二淨,天空晴朗的嚇人,我們依著衛湘軍所說,將衛天封燒成了骨灰埋在泰山山麓的一個小山洞前面。山洞大半其實已經被封閉,而被封閉的山洞前早有另外一個墓碑,看來是衛湘軍老媽的墓碑。

「湘軍小弟,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跟你師公回去啊?憑你一個人要去破壞大總統的祖墳風水,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晚上隨黃飛鴻練完基礎功後,我、小楓和衛湘軍在小屋的前面點起一個火把,藉著火把的微弱光芒三人便聊起天來。

「其實我爹已經算好了時間,也安排好了方法。袁世凱知道我們會去破壞他的風水福地,所以從去年開始就已經派人四處搜尋追殺我們,我和爹娘躲到這邊來,就是希望能撐到那個時間。」衛湘軍低聲道,看來這一段躲避追殺的時間他過的實在很苦。

「先是我娘感冒生病,因為不敢下山求醫,最後在高燒不退下昏迷死去,接著是我爹被那群垃圾殺死,我跟袁世凱的仇不共戴天,就算是死我也要完成爹娘的遺願。」湘軍恨恨的握拳道。

「你爹娘都是革命黨人嗎?要不然怎麼這麼熱心公益啊?」我不解的問道。

「我不知道。」湘軍聲音低了下去,秋夜裡泰山上的涼意竟是如此令人難以忍受。

聊了沒有多久,大家就各自去睡覺了。





「黃師父,你找我出來有什麼事情嗎?」深夜裡面,我和黃飛鴻坐在小屋前的椅子上,我對黃飛鴻半夜找我出來不禁感到相當奇怪。

我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相貌有了很大的改變,不再像以前一樣有個令我困擾的美女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略帶灰白的短髮和一副美男子的長相,唯一美中不足的,不知道為何我的眼睛老是讓人感到射出泛紅的光澤。

「在下就開門見山的說吧……其實,我們都感覺你們的來歷相當奇怪,所以希望能問個清楚,雖然我一直覺得你們不是奸邪之徒,可是因為師授武術非同小可,用於善則可成大善,用於惡則流害無窮。」黃飛鴻一口氣說完,真是直接的很,這個態度我喜歡。

「其實我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既然他這麼直接,我也不妨更直接的跟他說,反正我可以百分百確定黃飛鴻是個好人。

「什麼?」黃飛鴻大概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了半天。

「我是從大約八十多年後的台灣來到這邊的…」我說道。

「你是神仙?」黃飛鴻當然不知道世界上有時空之旅這個新穎的名詞,他聽我這麼說還以為我在誇耀自己是神仙。

靠,不過我還真的是神仙!小楓也是啊!

「不是神仙啦,黃師父,其實在我們那個時代發明了一種機器叫做時光機,這個機器可以讓我們回到過去的年代,而我這次就是搭乘這個機器來到這個年代來尋找一個寶物的。」我想還是不要解釋一堆有的沒有的,說自己是天醫轉生者,然後靈魂出竅來到這裡……光是說這些黃飛鴻大概就已經暈頭轉向了吧。

「這……這事情太離奇了!……」黃飛鴻乾咳一聲,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他大概是想要藉著與我的對談來察言觀色,以便確認我是否是奸邪,現在很顯然,我不是奸邪之徒而是精神病患。

「你說你從未來來到這裡,有什麼證據啊?」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原來是衛湘軍,他的臉上充滿了光輝燦爛的期待,似乎對我說自己是時光旅人相當有興趣。

「這個啊……對了…我知道袁世凱會在兩年後死掉……」我絞盡腦汁想要想出一點關於這個年代的新聞,但是我對民國初年的歷史本來就是懵懵懂懂,根本不確定發生的時間,要預知也無從預知起。

「真的嗎?」一個粗豪的聲音在門後響起,正是林世榮的聲音。

哇靠,怎麼大家都跑出來偷聽了?

「真的啊!」我信心滿滿的說道。

「可是這畢竟是兩年後的事情,那……小兄弟你可知道最近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要在兩年之後才證明真偽,太久了。」梁寬也從門後面走了出來。

「這……這個嘛!」真是難倒我了。

「今天是幾號?」老周居然也出現了,這……

「是說民國新曆還是舊曆啊?」衛湘軍眼中閃閃發光,想要快點得知我們是不是時光怪客。

「新曆……」

「民國三年的九月一號…不對,今天是二號,因為已經過了子時了。」衛湘軍算了一算道。

「喔,那明天日本會派遣第18師團前鋒部隊登陸山東半島的龍口,並且擊沈了德國的艦隊。」老周信心滿滿的說著,讓我和剛剛出來的小楓都訝異萬分,這傢夥真是深不可測啊!

深不可測∼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和小楓在內當然都露出了懷疑的眼光看著老周,但是老周身為一個二十世紀末吃人不見血的科技公司董事長,怎麼可能被這一點點懷疑打倒呢?

「去睡吧……真假幾天之後便可揭曉了。」黃飛鴻很用力的打破了尷尬的僵局,提出今晚最人性化的建議。



很幸運的是,兩天之後日軍果然佔領了山東半島,也擊沈了德國的艦隊。

「天啊!你們真的是從未來回來的耶!」衛湘軍這幾天都會在我們練完武術之後帶我們這些未來旅人到泰山的各處去閒晃,他似乎對時光旅行或是外星人這一類的話題相當感興趣,對我們也不再有初見面時的戒心。

而黃飛鴻師徒對我們也再無芥蒂,很快就成為不錯的朋友。

看來,時光旅人這個職業相當不錯!

「你說民國可以到八十多年!真是太好了,至少袁世凱那傢夥稱帝的夢想不會實現!」衛湘軍道。

「是啊!那你還要去破壞他祖墳的風水嗎?」我問道。

「要!」衛湘軍肯定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啊?」我不解的看著衛湘軍。

「我爸爸曾說,下盡人事,方能上應天命,我猜就是因為我們這次破壞袁世凱的祖墳風水一定成功,他才無法當上皇帝的。」衛湘軍斬釘截鐵的道。

「哇!你也太崇拜你爸爸了吧?」我苦笑道。

「我爸爸說風水命理之學是盡人事以上應天命的學說,祖師爺說的好,人事不盡則天意難成!」衛湘軍說起這些有的沒有的道理時,我就會一直懷疑他不只十二歲。

「你爸爸的祖師爺?你爸爸的祖師爺不是黃師父的祖師爺嗎?」小楓有點奇怪的問道,從湘軍的口氣聽來,他口中的祖師爺可不是黃飛鴻的師承,南派少林。

「是啊,我爸爸是紫微天醫派的獨門傳人!」衛湘軍得意的仰起他可愛的小臉蛋。

「天醫派!」小楓、我和老周同時驚呼出聲。

「怎……怎麼了?」衛湘軍被我們突如其來的驚呼嚇了一大跳。

「難道……難道我們這個派別在民國八九十年相當出名!」衛湘軍高興的問道。

「呃……並不是!」我苦笑道。

「你們祖師爺有留下什麼東西嗎?」老周問道。

「對喔,有嗎?」小楓和我同時想到,難道那把村正的刀靈就被保留在天醫派裡面?如果是這樣,真的太好了?

「有留下東西啦,只是……你們問這個幹嘛?」湘軍疑惑道。

「這位其實就是天醫的後人,我們這次便是來找尋天醫大人在夢中要我們尋找的一把古刀。」老周在瞬間就想好了最佳的謊言,而湘軍聽得一愣一愣的,看來已經完全相信了。

「那為何你不信孫而信林?」衛湘軍疑惑的問道。

「我是從母姓!」我微笑道,這個我可沒說謊喔,我真是跟我媽媽姓啊,只是我沒說我爸姓黃不姓孫!

「喔!沒想到那個年代的女權這麼高漲!」衛湘軍驚訝道。

「其實祖師爺留下來的東西也沒什麼,我帶你們去看看好了。」衛湘軍說著就和我們一起走回小屋去了。

衛湘軍將內室裡面一個收藏的很妥善的小木箱拿了出來,木箱說小也不是真的很小,大約是一個長八十公分、寬六十公分左右的長方形木箱。

「這一個捲軸是祖師爺的畫像……這一個是祖師爺留下來的醫書『千金要方』手抄原本……這一本是祖師爺留下來的『勘輿記要』……這一本是『命理太乙經』……這一些是祖師爺留下來的八張『天醫敕令』……沒了!」衛湘軍將木箱翻了一遍之後道。

「唉……」小楓和我嘆了口氣。

「你們到底要找什麼,不妨直接說吧。」衛湘軍問道。

「其實……我們是要來找一把刀的,那是一把叫做村正的刀,這刀是用上古神獸的頭骨製成。」小楓道。

「村正!好奇怪的名字…」衛湘軍沈吟道。

「這是一把日本刀,名字當然怪囉。」老周笑道。

「什麼?日本刀?為何祖師爺要你們找的竟然是日本刀?」衛湘軍訝異問道。

「這說來話長啊!」這該說什麼?從頭講起真是會死人耶!趕緊想一個謊話搪塞過去吧!

「不行,再長都得說!」衛湘軍的神色突然變得很嚴肅道。

「你懷疑我們騙你?」小楓相當直接的回應衛湘軍道。

「這……祖師爺…怎麼可能…會要你們找國外的東西呢?而且…日本現在還覬覦我們中國……」衛湘軍畢竟還小,被戳破心思以後立刻結結巴巴的,不過他講的我們到很能體諒,也好險現在是民國三年而不是民國二十六年,否則我們在中國人面前說要找日本刀,那可能會被當漢奸拖出去淩遲吧。

「其實,這把刀是用中國古神獸的頭骨製成,只是刀匠是日本人,而且這把刀的歷史已經有數百年了,跟現在的日本實在扯不上關係,我們真的是為了找尋天醫大人所要的東西才來到這個時代的。」老周笑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懷疑你們的。」衛湘軍臉上露出了抱歉的神情道。

「呵呵……沒關係啦!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這表示你是個有警覺性的小孩啊!」小楓摸了摸湘軍的頭笑道,果然是具有母性光輝的土地神。

「那天醫大人要這把刀做什麼啊?斬腰除魔嗎?」

「不知道耶,天機不是我們這些平常人能夠知道的,我們也只是照做。」我有點心虛的說,其實面對這麼樸實可愛的小孩真的很不想撒謊,但是要解釋這麼一大堆匪夷所思之事,還不如說個善意的小謊。

「我懂了,這是天意!」衛湘軍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手叫道。

「啊!」輪到我們嚇了一大跳。

「祖師爺特地讓你們回到這邊找尋他要的寶刀,也剛好可以幫我一起去破壞袁世凱的祖墳!」衛湘軍笑盈盈的看著我們,而我、小楓和老周三人可真的嚇壞了,這小孩太成熟了,成熟到會打蛇隨棍上,明明不相干的事情居然鏘的一聲就連在一起了。

「我們該不該拒絕他?」我的腦袋正快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如果今天是林世榮或是梁寬甚至黃飛鴻向我們提出一起去搞破壞的要求時,我都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說:「No Way…」

但是,我實在無法對這樣一個小孩說出拒絕的話。

「你們不覺得這是一種巧合嗎?簡直是天作之合啊!」衛湘軍興奮的向我陳述自己的觀點。

「是…啊!」哪裡是啊?我怎麼看不出來哪裡巧?

「你是天醫的後人,我是天醫的傳人,這是第一個巧合。」

「如果你在時空旅行之中掉到其他地方,我早就死了,你們的出現救了我,這是第二個巧合。」

「第三個巧合是我猜測的,說不定你要找的寶刀會在去破壞袁世凱祖墳風水的路上有所收穫!」

靠!這個老奸巨猾的小傢夥,居然用寶刀來勾引我們!不過我看他根本是已經沈醉在他自己的推理中,樂不可支。

「嗯……湘軍說的也不無道理啊!」老周和小楓居然都被說服了。

「好吧,既然你們都這樣說,我們就一起去搞破壞吧!」我無奈的攤著兩手笑道。

命運真奇怪,歷練是無所不在,本以為來到這邊找到村正便可以解脫,沒想到卻又遇上了這麼多希奇古怪的事情。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9 20:14:36

第十八章 —-– 初臨北京城

十二月的北京城內,天氣冷冽,寒風直逼每一個行人而來,還不到六點,天色就已經全暗了下來。

黃飛鴻帶著我和衛湘軍在大街小巷中疾行,衛湘軍則是走在我身旁向我低聲解說那些我看起來相當新鮮希奇的事物。

「在這裡,只有最具規模的飯館能叫做堂。」衛湘軍指了指剛剛經過的『隆壽堂』道。

「的確很大耶。」我回頭望著隆壽堂,兩層式的建築,粱柱上雕龍刻鳳的,進進出出吃晚餐的客人就像流水一般令人目不暇給。

「前面好像是洋人的玩意,叫做什麼夜總會的,裡面很多西洋餐點,還會有歌女在台上唱歌表演。」衛湘軍指著前面一個大大的招牌,招牌上面寫著相當亮眼的英文字 — fantasy

「湘軍,不要東張西望,小心留意巡守之人,你現在可是袁世凱欽定的要犯啊!」黃飛鴻壓低聲音道。

「是,師公。」湘軍吐了吐舌頭對我做個鬼臉。

「蔡鍔將軍的府第就在前面了,靈軍,你拿著這封信從前門求見,引開監視者的注意力,我和湘軍從密道進去。對了,你就跟門房說是蔡將軍的遠房親戚想來投靠蔡將軍。」黃飛鴻從懷裡面拿出一封信,看來是事先寫好的。

「喔……」靠,我又落單了,媽啊!

「靈軍大哥再見囉!」湘軍跟我揮手道別,轉身和黃飛鴻飛快的消失在對街。

「嗯……呵呵…」我一邊走一邊留神四周,果然感到有人在監視著,我緊張到只能對空氣不斷發出無意義的聲音。

扣、扣、扣

「誰啊?」一個大嗓門從屋內遠處快速奔近。

「你好……我是蔡將軍的遠房親戚……」

「什麼遠房親戚啊?」那個大嗓門像是裝了擴音器一般。

「我……我…是蔡將軍姑姑的兒子的表哥的叔叔的姪子。」太棒了,多看電影電視果然有用,看著那個門房歪頭皺眉努力要清算出這當中複雜關係的表情,我只是暗地裡偷笑。

「大叔,這是家中長輩要給蔡將軍的信,相信蔡將軍一看便之端倪。」我微笑道。

「喔,原來有家書啊,那好說了,快進來吧。」門房大叔一見有家書,立刻笑逐顏開,因為與其搞懂那個複雜的關係,不如直接拿信給主人看便好。

門房大叔跟我說了聲抱歉,拿著我的信轉身進到內室,而我就在屋內的大庭院裡面站了好一會。

蔡鍔將軍的府第看來頗為豪華,光是庭院就已經比我家的面積大上七八倍,庭院中央是大石磚舖成的石板路,成十字形延伸,左右看來是延伸到東院和西院,前面則是直接延伸到大廳。

「林公子,這邊走,將軍有請。」那個門房大叔快步走出,親切的向我致意,帶著我便往內室走去。

「將軍,林公子到了。」門房大叔敲了敲門道。

「喔,靈軍啊,好久不見了!快請進……你父親可好…」門一打開,一個年輕英挺的男子笑著走了出來,我一看便知道,他就是一年多以後率領雲南軍團大破袁世凱軍隊而留名青史的蔡鍔。

不過,跟歷史課本的相片比起來。

本人比較帥啦!

「家父身體一向安康。」我一邊說一邊跟著蔡鍔走了進去,心裡暗暗稱奇。畢竟,我跟蔡鍔真的一點都不熟,除了在歷史課本裡面偶爾會用原子筆把他的臉塗花或是加個鬍子,彼此是一點交集都沒有。

現在,他居然問候起我老爸來了?看來是黃師父那一封信的作用。

「阿安,出去後把門關上,我和靈軍好久不見,要好好聊聊,順便去叫夫人過來,你跟她說在海外留學的靈軍表弟來看我們,她一定很驚訝。」蔡鍔呵呵笑道。

「是……」那個阿安躬身退出房門。

「嗯……蔡將軍……你好…我是黃飛鴻師父的……」我正在考慮要怎麼介紹自己的真實身分,後面的衣櫥已經呀的一聲打了開來。

「呵呵……你的身分我們已經跟蔡將軍說過了,你和小楓義無反顧的救了湘軍,再加上身負曠世奇緣,是難得的同道中人。」黃飛鴻笑著和衛湘軍一起跳出躲藏的衣櫥。

「我剛剛還在問黃師父,林兄弟到底是身負什麼曠世奇緣,現在可以解開我的疑惑了吧。」蔡鍔微笑看著我和黃飛鴻。

「靈軍,你就跟蔡將軍過幾招吧!記得,出掌切勿使出全力。」黃飛鴻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喔!黃師父這麼有信心?」蔡鍔相當驚訝的打量著我,似乎認為黃飛鴻要我對他手下留情相當不可思議。

其實,我也挺錯愕的。我有這麼強嗎?我雖然知道蔡鍔在兩年以後便會病死,但是他似乎是死於人人難以避免的急性傳染病。現在的蔡鍔看來筋強骨壯、身形俐落、神氣十足,步履之間一望便知道是個武藝不凡的人,我跟他過招真的可以不盡全力便取勝嗎?

「好,林兄弟小心了。」蔡鍔一個乾淨俐落的請手,身形頓時如同淵停嶽峙。

「蔡將軍請手下留情。」我照著平時跟粱寬他們對打時說的台詞,拱手微笑道。

「喝!」蔡鍔一聲斷喝,聲勢驚人,他一個大跨步便來到了我面前,手起一掌向我頸項之處劈了下來。

我自從穿越時空來到這裡以後,便感到自己體內擁有相當巨大的內勁,五官的感覺也變得相當敏銳。我和小楓及老周討論過後,得到一個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對錯的結論,那就是,因為我和小楓的靈魂都可以操控巨大的能量,所以以靈魂之姿穿越時空來到不同年代以肉身型態出現時,我們也同時可以操控巨大的能量。只是,以肉身型態操控能量便是所謂的內勁和感官靈敏度。

這幾個月裡面,經過黃飛鴻這樣的名師的調教,以及每天都跟粱寬和林世榮兩個好手對打的結果,讓我在拳腳武術的認知上大有進展。蔡鍔攻過來的聲勢雖然驚人,但我一望便知道,他的武學修為只比粱寬好上一點,我在招式和套路上的修為雖然比不上粱寬,但是不管任何武術最後都是講求速度、力道和身體的協調性,所以只要我真正使用內勁與梁寬對打之時,粱寬幾乎都會在十招內慘敗下陣。

我順著蔡鍔來掌之勢往後一閃,右掌斜封在面門前,蔡鍔一掌落空之後更不停留,轉身一個側踢,來勢淩厲的朝我腹部踹過來,我見來勢又快又兇猛,要退已經不及,只得沈身坐馬,運氣於腰背,雙手環抱在腹部。

果然,蔡鍔一腳就踹在我雙手環抱起來的圓上,在與他腳相接觸的同時,我立刻發勁震開他的腳,以免他的勁力傷及我的丹田。

我才一發勁,蔡鍔整個人便因為重心不穩往後摔去,碰的一聲將身後的桌椅撞的東倒西歪。

「蔡將軍,你沒事吧?」我趕緊上前扶起蔡鍔。

「沒事……果然厲害,不過我只出了七分力。」蔡鍔站起之後忙把桌椅整理整齊。

「靈軍大概只用了三分力吧!」黃飛鴻大笑道。

「真的嗎?」蔡鍔驚訝的望著我。

「是……是啊!」我尷尬的回道,沒想到太強也會難為情。

「這怎麼可能?你看來不到二十歲啊!如果你剛剛只出了三分力,那麼,黃師父的內勁恐怕也略遜於你啊!」蔡鍔不敢置信的看著黃飛鴻,眼光中露出求證的疑惑。

「沒錯,我的內勁遠遜於靈軍,靈軍體內的潛力還不只於此,只是他根本沒有武術基礎,所以無法將內勁運用自如,大部分的勁力都浪費在無用的動作上。」黃飛鴻笑著坐了下來。

「林兄弟,你是怎麼練成這身內勁的。」

「真的要聽嗎?」

「當然……」

「天生的……」

「什麼?」蔡鍔的表情一看便知道,他認為我在晃點他。

「靈軍的內勁的確是天生的,他在遇到我之前,不但不懂得的發勁,甚至連基本的武術概念都沒有。」

「這麼好!」蔡鍔的眼中露出無限羨慕的眼光,令我只能尷尬的陪著笑臉。

「黃師父麻煩你們再進去躲一下。來……林兄弟,我們在這邊坐。」蔡鍔突然說這種沒頭沒腦的話,我只能坐在桌前,傻傻的看著黃飛鴻帶著湘軍又躲進剛剛跳出來的衣櫥去。

「林兄弟無須驚訝,我僕人阿安實際上是袁世凱派來的,目的是要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看看我是否有反他之意?所以我們在他面前千萬不可露出馬腳。」蔡鍔低聲道。

「嗯……好…」我低頭拿著茶杯,慢慢的啜了一口茶,微笑的看著前方。

「表弟,你在國外這幾年過得還不錯吧?」蔡鍔聲量提高了一點道。

「還不錯啊!」我也用著跟蔡鍔差不多的音量回答道。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在這種鬥智的環境下打轉,這種鬥智跟志成那種小眉小眼的算計人大不相同,志成那樣不叫鬥智,那只是仗著權勢去誣陷別人,不需要鎮定和冷靜,也不需要臨機應變的智慧。

這場鬥智的結果可能關係到個人的生死甚至國家的成敗興亡,雖然只是假裝說些無聊的對話,似乎在平常也辦得到,但是,自己現在做起來才知道實在太難了。

這就好像在平地上擺個十公尺的平衡木叫人去走,一般人都可以輕輕鬆鬆的走過去,可是當要走的是一個懸在兩個斷崖間的十公尺獨木橋時,天下間應該找不到幾個人敢隨興嘗試吧。

我的手心直冒著冷汗,反觀蔡鍔,臉不紅、氣不喘,身不動,心不跳!嗯,說錯了,心當然有跳,只是不會像我這樣砰砰的亂跳啦,果然是在這個動亂時代裡成長的大人物。

很多人說,一個時代有一個風氣,在萎靡的時代養成的大多是不堪大任之徒,而在動盪不安的大時代卻是人才輩出。我以前只覺得這是理論聽聽就算,現在親身體會才知道這話是多麼的深刻。

「真兒,這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靈軍表弟。」蔡鍔眼神若有深意的看著推門而進的蔡夫人笑道。

「喔,原來就是他啊!就是那個你在鄉下到處帶著他去玩的小表弟嗎?」蔡夫人跟蔡將軍真是伉儷情深,居然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她心領神會。

「表嫂你好……」我本來想裝熟一下或是說點什麼,讓那個阿安更相信我的身分,可惜我擠破了腦袋,還是只能傻笑,看來這種臨機應變的本領和膽量真的需要磨練。

「阿安,你先出去吧。」蔡夫人笑著屏退了阿安,輕輕的將門帶上,只見蔡夫人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移動到桌旁,接著蹲低了身體又悄悄潛回門前。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蔡將軍,等他幫我解釋蔡夫人這種很像精神病患的舉動,意義何在?

「咳咳……老爺,我去幫你拿個小菜,讓你跟靈軍吃個痛快。」蔡夫人驀地站直身子,慢慢的將門打開。

「咦,阿安,你還待在這邊做什麼?」蔡夫人假做驚訝的看著一臉尷尬的阿安。

阿安滿頭是汗的看著蔡夫人不知道如何回答。

「正好,我要去廚房幫將軍和靈軍表弟弄幾個小菜,你就跟我一起來吧。」蔡夫人露出一副毫無心機的笑臉看著阿安。

那個阿安大概還以為自己竊聽的事情沒有被發現,臉上在瞬間露出了僥倖的笑容,隨即轉為順從。

卻不知道蔡夫人這樣做只是為了讓他心有顧忌,要他今天晚上不敢再到蔡鍔門外偷聽,二來自己把這監視者帶去廚房準備菜餚,便讓蔡鍔能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和黃師父及我商量重要秘密。

蔡鍔夫婦大概就是在這種鬥智鬥力的環境下才培養出這麼好的默契吧。

「蔡將軍,現在的情況相當緊急啊!天封也被袁世凱殺了,可見袁世凱對恢復帝制是事在必行的,我們必須想辦法及早應對。」

「是啊,可惜我現在被軟禁在這裡,要回到雲南山高路遠,根本不可能的!」

「唉,袁世凱這一招果然厲害。將軍不能回雲南,那你留在那邊的數萬軍隊群龍無首,根本無法作戰!」黃飛鴻嘆道。

「該怎麼樣才能鬆懈袁世凱的心防,讓將軍順利返回雲南呢?」黃飛鴻喃喃自語道。

「我想以袁世凱多疑的個性,就算我把老婆留在北京或是努力向他諂媚,他也不會相信我是真心投靠他,更加不可能因此對我的防備稍有鬆懈。」蔡鍔無奈的喝了一口茶,看他眼神直直的發著呆,便知道他也正在思考著如何潛返雲南。

「其實要回雲南的關鍵只是在於如何到達有人接應的港口,從水路回到雲南可說是十拿九穩。」蔡鍔緊握雙拳道。

「你真要逃跑,袁世凱恐怕會不顧一切派兵追擊你。」黃飛鴻托著下巴沈吟。

「我想到了!」我腦中靈光一閃道。

「喔!什麼辦法?」黃飛鴻三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很簡單……首先,蔡將軍要裝作沈醉在風花雪月的樣子。」

「袁世凱不會上當的,也不會因為我的做作就放鬆監視我的行動。」

「沒錯,他當然不會放鬆,但將軍還是要努力假裝,接著便要有個看似將軍親信的傢夥漸漸被袁世凱收買,然後在適當的時機偷偷跑去向袁世凱告密,說將軍其實打算在某一天逃回雲南。」

「啊?這樣豈不是讓袁世凱更加注意蔡將軍?」黃飛鴻不解的望著我。

「呵呵……那當然,到時候將軍便帶著幾個歌女或是清客在預定的時間到北京城外散散心,讓袁世凱率著大隊人馬來追趕將軍。」

「這……你這樣說我就更不懂了?這不是作繭自縛嗎?」蔡鍔也相當不解的看著我。

「重點是預定的時間。」

「蔡將軍就趁我們去破壞袁世凱的祖墳的前一兩個晚上好好去賞月喝酒。」我笑道。

「好,我了解了。」黃飛鴻聽到這邊也大笑道。

「袁世凱不知道我們何時會去破壞他的祖墳,必定會調用大批人馬守護在祖墳四周,但是他如果知道蔡將軍要趁夜逃回雲南,也必定會分兵追趕,在北京城內袁世凱可以合法調動的軍隊不多,所以就會顧此失彼,而我們破壞他祖墳的行動的勝算也大了點。」

「對啊!好計策……可是……這樣一來,蔡將軍怎麼逃回雲南呢?」衛湘軍疑惑的問道。

「很簡單啊,袁世凱率著大隊人馬趕到之後,發覺蔡將軍只是到北京城外賞月,自然會知道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而蔡將軍這時便自告奮勇的表示,願意追隨袁世凱去剿滅我們這些叛黨。到時候我們兵分多路逃竄而去,必定會讓袁世凱不知道從來追起,將軍便向袁世凱請命率一隊去追趕。」

「可是袁世凱不會這麼輕易的相信我,不是會派親信部隊跟我前去,便是會派武功高手從旁監視。」

「沒錯啊,所以我們會留下記號,讓蔡將軍能夠依記號率隊追到我們。然後我們兩相夾攻將袁世凱派遣來監視將軍的親信部隊一起幹掉,接著便從海路逃回雲南。」

「這個方法聽起來還不錯,問題是,這個計畫裡面最關鍵的告密者到哪裡去找呢?這個告密者既要是忠於我卻又要讓袁世凱不知道底蘊,我手下對我忠心耿耿的人是不少,但是要讓袁世凱相信他們會背叛我向他告密,這實在太難了。」蔡鍔思考道。

「對呀!這我倒沒想過!要在任何引誘下仍然忠實的執行這個計畫,卻又要不是跟隨你很久的人,這的確挺難的。」我倒沒想到過這個問題,這下真是難搞了。

「呵呵,蔡叔叔是怕袁世凱不相信那些跟隨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會背叛你,那是因為他已經派人監視你們的行動很久了,所以,只要找一個剛從外地來的傢夥去告密不就得了!」衛湘軍呵呵笑道,我突然感到有股涼意從背後升起。

「你們……你們該不會想要叫我去當這個告密者吧?」我站起身雙手亂搖叫道。

「靈軍,你的腦袋清楚又有強橫的內勁,這個任務對你來說絕對是輕而易舉的。」黃飛鴻起身略顯激動的看著我,似乎我這一點頭,整個中華民族就有救了。

「靈軍大哥你這個計畫一食二鳥,讓袁世凱分身不暇,我爹的心願一定可以順利完成,那他在天之靈必定會對你銘感五內的。」湘軍也起身哽咽的說。

「林兄弟從今天開始就暫時偽裝成我表弟,我們也會有多一點時間商量這中間的細節。」蔡鍔也起身大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這……我終於了解烈士是怎麼來的!這下我也要進黃花崗躺一躺了!而且我發覺自己的腦袋其實不如黃飛鴻說的那麼清楚,居然在毫無反駁的情況下就被三個人算計了!

在作法自斃的情況下,我只得在蔡鍔的府第住了下來,而黃飛鴻也跟我們約好了見面的暗號和地點,在萬般無奈下只好跟黃飛鴻交代,囑咐他跟老周和小楓一會合,便帶他們來見我,設法讓他們留在我的身邊。我怕哪一天突然間感應到了村正,被師父救回去九零年代之時,老周和小楓沒在我身邊可就慘了!

就在依依不捨的心情下道別了黃飛鴻和湘軍,正式住進了蔡鍔為我準備的客房,成為蔡鍔的小表弟。

事情真是越來越亂了,希望上帝能保佑我安全的回到九零年代吧!



「蔡將軍,你這麼早就起床練武啊?」住在將軍府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早上居然會有僕人來服侍我盥洗和用餐,我謝絕了傭人的服侍,單獨一個人在房間裡用完早餐後便到後院來散步。

我看了看蔡鍔昨天晚上送給我的懷錶,時間是早上六點半。

蔡鍔身著短打勁裝正在前院練武。

「靈軍,你從黃師父那邊學會了什麼?」

「我這幾個月只練會了洪拳、詠春拳和太極拳。」

「嗯,那我們來切磋一下,看你拳術造詣到底到什麼程度。記住啊,不要使用內勁,只要使用普通的力道便可以。」

「好。」

蔡鍔果然不愧是統兵大將,身手矯捷俐落,在極短的攻守之間將虛實運用的淋漓盡致。不用內勁的情況下,我只跟蔡鍔對了三十多招便敗下陣來。

「呵呵……蔡將軍真是厲害,我如果不用內勁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我微笑道。

「你真的只學了兩三個月的武術?」蔡鍔有點驚訝的看著我。

「是啊!」看蔡鍔的表情似乎認為我只學了兩三個月便有現在的水準是非常驚人,呵呵,真是讓我有點飄飄然。

「唉!黃師父真的太厲害了。居然兩個月就可以把一個完全不懂武術的人引導得如此有成就……可惜……黃師父一直不肯收我為徒……」蔡鍔露出了沮喪的表情。

「靠,還以為你在稱讚我!」我臉上一陣發燒,好險蔡鍔並沒有注意。

「對了,靈軍,再一個多月便是新年,袁世凱會在這一個月輪流召見政府所有官員和統兵將領到他府邸聚餐,到時候你要跟我一起出席。」蔡鍔和我一邊說話一邊披上長袍,現在時令已經進入隆冬,練完武以後全身是汗,旁邊早有僕人將準備好的長袍給我們兩人遞了上來。

「蔡將軍,你們這些有錢人真的很幸福耶!做什麼都有人服侍好好的。」我也披上僕人為我準備的長袍羨慕的說。

「呵呵……你看……」蔡鍔將右手伸到我面前笑道,只見他堅硬的手骨上有好幾處骨節都明顯的凸了起來,變形的頗為厲害。

「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沒飯吃,我和弟弟餓到受不了,便偷偷跑去附近地主的田地裡面偷採東西吃,這些變形的骨頭便是偷採被發現時邊逃被擋留下來的痕跡。」蔡鍔淡淡的說。

「……」我頓時無言。

「我在那種絕望裡面忍耐了好多年,每當我的手被打到流血腫起來的時候,就一邊哭一邊用口水擦拭,聽說這樣會讓傷口好得比較快。」

「我弟弟常常會很豪氣的跟我說,有一天他一定會成為大英雄,到時候他會帶著一大袋食物回去我們的村莊,將食物發給每一個飢餓的小孩子,讓大家都可以很開心,不用被打就有東西吃。」蔡鍔說著聲音不覺得哽咽了起來。

「……」我依然無言,眼睛濕濕的,心裡酸酸的。有錢的小孩子渴望的是百貨公司裡面的玩具,而沒有錢的小孩子所要的,卻只是一餐溫飽,聽來簡單,卻加倍心酸。

「好啦,現在來感傷好像不是時候,我已經叫人去幫你弄好洗澡水,等會洗完澡以後到我書房,我們好好商量一下該如何應對袁世凱和接應革命黨同志,昨天你的計畫雖然巧妙,但是如果細節上沒有配合得絲絲入扣,便會滿盤皆輸。」

「嗯……」我點了點頭便跟著一個僕人到澡堂洗澡了。

其實,我心裡一直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來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年代吧,老是有一種隔層紗在看事情的不真實感,我很想知道,紫微斗數能算得出我會從九零年代回到民國初年嗎?

我這樣子真的算是回到了民國初年嗎?因為我的身體可還好好的留在九零年代啊!靈魂的命運紫微斗數該怎麼算呢?我現在如果給他排命盤,要給的是自己的生辰年月日還是來到這個時代的時間呢?

真是一團混亂。



我就這樣在蔡鍔家過了好一段時間。

其實我對黃飛鴻等人這樣硬趕鴨子上架的作法實在無法茍同,他們怎麼沒有去想想我的立場?我如果真的感應到村正,應該放棄這個計畫跑去找村正呢?還是應該不理會感應,呆呆的扮演好這個計畫中相當關鍵的告密者?

我不知道黃飛鴻心裡在想什麼,要不是這個計畫是我自己提出的,我絕對會相當乾脆的拒絕。畢竟,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或許有很多烈士也跟我一樣,不好意思拒絕別人分派的危險工作,一不小心就成為烈士了吧!

不過目前為止我的生活都還蠻不錯的,早上練拳、練兵器,下午則是跟蔡鍔到軍營裡面練射箭和射擊,練完射擊以後蔡鍔便帶我去北京城的街上東逛西逛或是到一些有名的景點閒晃一整個下午。

晚上回到將軍府時,晚餐幾乎都已經擺在桌上,這時候蔡夫人便會開始對蔡鍔抱怨,責怪他每天只會帶著我到處遊玩一點正經的事情都不做,蔡鍔就得按照計畫,起先是笑笑的不作聲,接下來幾天臉色則是越來越冷。冷到最後我都以為是真的,吃一餐常常吃得心驚膽跳,怕兩人幹起架來,我這個「表弟」不知道要幫哪一邊。

「你說,你今天去了哪裡?」蔡夫人一邊吃飯一邊不高興的問道。

「我帶靈軍去『隆壽堂』喝茶啊!」

「哼!」蔡夫人冷哼一聲。

「我吃飽了……」蔡鍔冷冷的站起身來轉身走出飯廳。

「蔡松坡……你……之前你到處閒晃我就算了,你今天說你去『隆壽堂』喝茶,好……靈軍……那時候除了你還有誰在旁邊?」

「表嫂……這……」今天蔡鍔帶我去『隆壽堂』喝茶,旁邊的確還有許多人,其中包括了袁世凱的心腹段祺瑞和野史中相當聞名的藝妓小鳳仙。

不過這當然是蔡鍔夫妻和我一起商量出來的「巧合」,特別派人盯著袁世凱的親信,然後讓蔡鍔找機會在他們面前表現一下樂不思蜀的假象。

「哪有什麼特別的人,就段將軍啊還有一些北洋軍的同僚罷了。」蔡鍔裝著有點心虛的說著。

「哼……你怎麼把聞名北京和上海的名女人小鳳仙漏掉說啦?」蔡夫人終於按捺不住似的站起來大聲道。

「你這個女人……真奇怪耶,段將軍帶小鳳仙來,難道我能故意不跟她同桌嗎?」

「你自己心裡想什麼,自己心裡清楚?」蔡夫人冷哼一聲轉身走進內堂,而蔡鍔也是鐵青著臉走回自己的書房。

「嗯……」我看著桌上滿滿的菜,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好險我今天的戲份便是要一邊吃一邊抱怨,所以我很快就坐定夾起一大塊滷豬腳放在碗裡,當烈士如果可以餐餐都吃豬腳和牛肉,那麼一定很多人搶著報名。

「真不知道表哥表嫂葫蘆裡面在賣什麼藥?」我吞下一大口口水後說出預定的台詞。

「林公子,今天是怎麼回事啊?」阿安果然對蔡鍔夫婦的這番做作產生了懷疑。

「這我也不知道呀!表哥今天下午練完射箭說要去『隆壽堂』喝個茶,沒想到在那邊撞到了段將軍一行人,大家坐下來聊聊也很正常啊!可能是大嫂太敏感了吧。」我笑道。

「喔,可是夫人一向溫婉,怎麼會……」阿安說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是下人身分,對我又認識不深,趕緊住了口退到一旁。

我暗地裡冷笑一下繼續大快朵頤。

靠,我什麼時候學會了「暗地裡冷笑」?這不是在古龍或是黃易小說中的人物才會出現的情緒嗎?

「怎麼樣,阿安有說什麼嗎?」我吃飽回到自己房間沒多久,蔡鍔就過來找我。

「我看他心裡對你和大嫂今天的做作有點懷疑!」

「很好,他越懷疑對你越有利,到時候你去告密,更容易取信於袁世凱。」蔡鍔笑道。

「可是,看到你和大嫂這樣吵,我心裡還真是怕怕的!你們的演技可以去拿金馬獎了!」

「什麼金馬獎?」蔡鍔愕然道。

「嗯……你和大嫂真的沒問題吧?」我趕緊岔開話題問道。

「哈哈……我和真兒從七歲到現在的感情可不是假的,你放心吧!只是之後的形勢必然越來越險峻微妙,你要好好打起精神,我擔心你太老實,跟袁世凱手下那批老狐狸交手會露出馬腳。」蔡鍔拍了拍我肩膀道。

「嗯……這真的很麻煩!要怎麼拿捏那個分寸真的很難!」出餿主意容易,但是要執行卻難得很啊。

這個計畫最難的地方有兩個,第一個難處便是要假裝欺騙袁世凱,但卻讓他從中看出端倪,知道蔡鍔其實是故意放蕩風月以鬆懈他的警戒心;第二個難處便是我這個告密者要表現的恰到好處,讓袁世凱派來的監視者認為我是個可以下手收買的人,因為如果是我自己去告密,袁世凱必定不會輕易相信。

「好險你似乎不是個胸有大志的人,所以要假裝成一個中人,應該還不難。」蔡鍔笑道。

「這……」我被蔡鍔這樣一說,不禁面紅耳赤,其實想想也對,在我生長的九零年代,胸有大志或是熱血慷慨才是一種罪惡和恥辱!經濟起飛以後的台灣,講究個人利益和個人享樂才是普世價值,像蔡鍔他們這種動不動就要拋頭顱灑熱血的想法簡直是可笑到了極點。

可是我聽到蔡鍔這麼評價自己卻也不禁臉紅。

「我為什麼會臉紅?」這個疑問一直纏繞著我直到上床。

「因為我來到這個為大義而活的年代才會臉紅吧?如果蔡鍔被我帶到九零年代,就換我取笑他太嚴肅了!」這是我在睡著前得到的結論,一個可以令我安心入睡的結論。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19 20:47:49

第十九章 —— 死神

之後幾天,我都和蔡鍔盡量出現在北京有名的歌館茶樓,那裡是袁世凱的心腹流連忘返之所,多去那邊便多製造機會。

「今天去哪裡啊?」我看著熙來攘往的人群問道。

「去『全聚德』吃烤鴨吧!」

「真的嗎?」我的眼中閃出無比的光輝。

「咦,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蔡鍔注意到前面轉角處聚集了一堆喧囂的人群,不禁好奇的拉著我快步上前。

走了不到一百公尺,人群也漸漸往我們這邊靠近,蔡鍔和我為了看清楚便一起走到旁邊茶館的二樓往下看。人群當中一個大漢架著一個年輕人慢慢後退,而他們之前則是數十個拿著大刀的士兵,士兵之後居然便是段祺瑞。

「白孝天,快放了我兒子。」

「段祺瑞,你放了我妻兒,我便放了你兒子。」那個大漢大聲道。

「爹……」那個年輕人害怕的叫道。

「這個白孝天是誰啊?居然敢當眾綁架段祺瑞的兒子。」我轉頭問道。

「段祺瑞囂張跋扈,好色成性,要綁架他兒子來換回老婆的人怎止一人?只是若沒有這位兄臺的身手也動不了段政聲!」

「白孝天你光天化日之下蔑視王法……」段祺瑞氣得眼睛爭得老大。

「怎麼玩弄法律的人都會說這種蠢話啊?」段祺瑞的說辭讓我想起王志成他們一家子的表現,當自己在強姦法律的時候都是笑呵呵的,可是輪到別人踩在他們頭上觸犯法律的時候,他們卻打從心裡認為剛剛才被自己強姦完的法律應該保護自己。

「快帶人來啊,混蛋!」段祺瑞看到白孝天的刀子在兒子脖子上畫出一道長長的傷痕,不禁心急的吼道。

「帶來了……帶來了。」五個士兵架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來到人群之間。

「段祺瑞,快放了我妻兒,再幫我們備兩匹馬,等我們到了安全的處所,我就把你兒子放了。」白孝天喝道。

「混蛋,你不要得寸進尺!」段祺瑞怒睜雙眼大聲道。

「段祺瑞,我只是個亡命天涯的粗人,用我們一家三口的賤命來換你的寶貝兒子相當劃算吧?」

「哼!倘若你到了安全之地卻不放我兒子,那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段祺瑞冷哼一聲。

「我『落雁刀』白孝天在江湖上的名聲可比你段大將軍好上幾百倍,你到底放是不放?」白孝天怒喝一聲,將手中長刀輕輕一拖,段政聲的脖子上頓時被拉出一絲血線。

「爹……」段政聲慘叫一聲哭喊道。

「哼!沒用的公子哥!」蔡鍔冷笑一聲道。

「好險段政聲沒用,不然這個白孝天豈不是救不出妻兒?」我笑道。

「也對啦!我們走啦!」蔡鍔弄清楚狀況後便轉身下樓去了。

「啊!就這樣?」我一邊走一邊問。

「是啊,要不然我們該怎麼做?」

「說不定另外還有枝節,我們是否應該暗中看看有何可以幫忙的?」我不解的問道,照理說像蔡鍔這樣的熱血中年人,應該會像小說裡面那些大俠一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對啊?

「呵呵,沒想到你還蠻有熱血的嘛!」蔡鍔相當嘉許的看著我。

「大俠不都是要這樣嗎?」我被蔡鍔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弟弟的心願嗎?」

「記得啊,你弟弟希望能帶許多食物回去給那些窮人家吃,讓他們不會再挨餓。」

「是啊,我從日本留學回來以後,有天我路過一個正在鬧飢荒的村莊,立刻想起了小時候的諾言,我拿出了身上的所有錢買糧食,去救濟那些饑民。」

「我那時候的心情真是充滿了興奮,小時候的夢想終於得以實現!」

「嗯……」聽蔡鍔這麼說,便知道那次賑災必定另有插曲。

「才兩天,我們買回來的糧食全都發光了,隔壁村的饑民聽到這裡有派糧食,都趕緊帶著小孩拿著麻袋趕了過來,我只好把本來要用來補辦婚宴的錢都拿出來,好險真兒也很支持我。」

「到了第五天,我們自己也開始餓肚子了,我和真兒和小弟都盡量把錢湊出來買新的糧食,可是米商知道我們很需要米糧,不但不幫忙還趁機擡高價格,我們最後只好決定,再發一天的米糧之後便啟程上路。」

「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不到傍晚人群就漸漸散去了,因為糧食早就分派一空了,我們身上也只剩下自己的火車錢,不過我們想火車上有提供一餐免費的餐點,那倒還好。」

「就在我們收拾行囊準備上路的同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揹著一個小孩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這邊有派糧食嗎?」蔡鍔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遠,望著接近傍晚的天空,似乎自己就是那個婦人一般。

「”沒有”……我那時候真的好希望自己不是說沒有,而是立刻拿出一袋米或一碗飯送到她們的面前。」蔡鍔一面說出那時的對話,一面說著自己的感想。

「”沒有”……真兒也低聲道…就好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心裡七上八下的。」

「”真的沒有了嗎?”……那個婦人的眼神好悲傷,她看著我們身上的行囊,欲言又止,終於,轉身走遠。」蔡鍔喃喃自語道。

「”太太,你住哪裡,我們回家拿錢立刻幫你送糧食來……”……真兒想追上去,但是卻聽婦人背上的小孩喃喃的說"娘,我好餓,大善人派糧食的地方到了沒?"」

「那婦人輕輕的說"乖,一會就到了。小煦再忍一下。馬上就會有東西吃了"」

「我看著那婦人遠去的背影,手裡緊緊的握著在口袋裡面的火車錢,心裡像刀割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我把錢拿去買糧食給她,我們撘不上火車回不了家,在四處無援的災荒之地很可能是死路一條。但是,要我看著她們遠去不理會,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結果你怎麼選?」現在蔡鍔好好的站在我面前,看來,他選了搭火車回來。

「最後……哈哈……真兒叫住了那婦人,我和弟弟跑去買了半斤的米。」

「啊?那你們怎麼回來的?」我驚訝的問道。

「我那時候是這樣想的,我弟弟和真兒先搭火車回去老家拿錢,我則是在火車站暫時打地舖,他們拿到足夠的錢再來把我接回去,這樣一來一往我頂多餓個三四天。」

「你的反應很快耶,一下子就安排妥當!」我笑道。

「呵呵……人算不如天算,那一班火車在中途發生了意外,真兒她們只得下車用走的趕回湖南邵陽,在路上走了兩天,又累又餓,還沒回到老家,真兒和小弟就因為體力不支而發高燒昏迷,好險真兒的父親在湖南邵陽一帶是相當有名的人物,所以有人聽到是劉俠真大小姐,就趕緊派人將她們送回我嶽父家裡。」

「哇!那將軍你怎麼辦?」聽了蔡鍔的敘述,我心中一直盤旋著一個念頭,怎麼好心沒有好報啊?

「我可慘了,餓了三天真的撐不住了,可是口袋裡面一毛錢都沒有,在災荒之地也沒有可能找到可以糊口的臨時工作。」

「是啊,那最後你怎麼辦?」我也有點焦急的問道。

「最後……我只好蹲在路邊乞討啊!」蔡鍔笑道。

「那要的到東西嗎?」

「災荒時節如果做乞丐可以過活,就不會有這麼多人餓死啦!我跟著災民到處遊走為了活命找東西吃,路上偶爾會有軍隊過去,我們便會看看運糧食的隊伍有沒有東西掉下來,一個饅頭掉在地上,往往會有十多個災民蜂擁而上。」

「我因為身手敏捷,大部分時候都可以搶到幾口饅頭來吃,可是那樣的營養根本不可能讓一個人恢復體力,所以也只是在生死邊緣中痛苦的掙扎著。」

「有一天,又有運糧隊經過那個地區,我們都閃閃縮縮的跟在運糧隊後面,希望那天的食物就此有了著落。果然,我看到了兩三個饅頭從糧袋中掉了出來,一堆人立刻死命的衝上去。」

「本來我也要衝上去的,可是我突然看到一個婦人從我身旁衝了過去,那個婦人正是我派糧的最後一天揹著小孩來的婦人,我下意識的回頭找尋她的小孩。」

「所以饅頭就被搶去啦!」我微笑道。

「呵呵……那真是我人生關鍵的一刻。」蔡鍔苦笑道。

「這些運糧的士兵對著蜂擁而上的災民狠狠的就是一棍,不管是有搶到或是沒有搶到饅頭的。數十個士兵跳下馬和運糧車開始一陣亂打,那個婦人當然也被踹在地上,她死命的拿著剛搶到的饅頭,將饅頭用力塞進了自己衣服裡面,然後雙手抱著頭忍受著那些士兵的痛毆。」

「如果是平時,就算是十多個士兵一起上,我也可以毫髮無傷的全身而退,可是,那時候的我餓得連站著都沒有力氣,所以只好慢慢的退到人群的更後面,以免被波及。」

「那群士兵對著災民一陣亂打之後也沒有追回遺失的糧食,大家呼嘯一聲便離去了。可是前面十多個災民已經被打得滿身是血,有得更一命嗚呼了。」

「這時候我只看到許多沒被打的災民紛紛走到前面去,看看那些已經死了的災民手上或是懷裡有沒有饅頭。」

「那個婦人也躺在地上,不知死活!這時候,一個老人顫顫巍巍的走到那婦人身邊想要拉開婦人緊抱在頭頂的雙手,看看她那邊有沒有饅頭。」

「忽然間那婦人大叫"不要跟我搶……",我們大家都被她這樣突如其來的狂吼嚇了一大跳,那老人更是被嚇得跌出了三四步。」蔡鍔的聲音高了起來,就好像重新回到被嚇到的那一刻。

「那婦人掙扎著站起來,走不到三步又跌到在地。但是她就像鬼魅一樣的朝兒子所在的方向爬了過去,這時候,時間似乎停了下來,本來喧囂擾動的畫面突然凍結,只剩下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在其中努力的爬動著。」

「我在之前後退的過程中,不自覺得停在了那婦人的小孩身旁,所以相當清楚的看到那婦人努力爬行的姿態,那簡直不能稱之為人的爬行姿態,她小孩也嚇呆了,再加上營養不良的關係,整個人軟癱在地上無法動彈。」

「"小煦……饅頭……快點吃……",這是我聽到那個婦人所講出的最後一句話,她的小孩拿著滿是鮮血的饅頭卻不吃,只是不停的搖著那婦人,哭喊著"娘……!",我整個人既傷心難過又痛苦憤恨,只想仰天長嘯。」

「那時候,我腦中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情,一個人或許可以救醒一兩個在垂死掙扎的窮人,但卻沒有辦法去拯救一個將要死亡的國家。這些災民,即使我掏空自己的一切,仍然無法遏阻他們的苦難,要同時拯救這麼多人,唯有直接拯救這個國家。」

「所以……我加入了革命!」蔡鍔緩緩噓了一口長氣,這時候將軍府也已經在眼前了。

「嗯……!」我的心的確被蔡鍔講的故事緊緊的刺痛了,在九零年代,不要說蔡鍔碰到的狀況,就連剛剛在街上看到的事情也得在電視裡面才能遇到。但是,我現在卻親身體驗著。

身上突然有種哀傷的衝動。眼前明明是燈火通明,菜香四溢的美好溫暖,心裡卻有種莫名的淒苦,這不是一種「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膚淺,而是一種只有在大時代裡面才能感受到的不安全感。

「到家了,去吃飯吧,不要想太多了,重點是眼前的事情要弄得妥妥貼貼。」蔡鍔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將軍,今天有幾個混混一直在我們家附近打轉,恐怕有鬼。」阿安見我們回來,緊張的向蔡鍔報告。

我和蔡鍔對看一眼,心裡都是一喜,因為這是黃飛鴻跟我們約定好的暗號。革命黨的同志會假裝成混混在將軍府附近引人側目,接著晚上就會有飛賊闖入將軍府,而我和蔡鍔將會「鍥而不捨」的努力追捕賊人,直追出北京城西三十里外的隱密山林裡。

雖然相當累,但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我吃完飯後便回到房間裡面靜靜等待小偷的到來,靠,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這麼期待家裡被偷!

怪事一樁!

果然,子時剛到,庭院裡面便吵嚷了起來,只聽阿安在外面大喊:「有賊啊!快來抓賊啊!」

我一骨碌跳了起來跑出房間,只見蔡鍔正跟一個身手敏捷的男子打的難分難解,眾家丁則是在圍捕其他三個飛賊。可是這三個飛賊的身手了得,哪裡是普通家丁可以比擬的,傾刻間,三個飛賊已經拎著背上的包包大喊:「得手了,快上山!」

「表哥我來幫你。」我在圈外繞了半天,可惜這些個家丁都很愛搶鏡頭,擋手擋腳的,好不容易才讓我找到機會大呼台詞衝進戰團準備一顯身手。

「哈哈,多謝將軍賞錢啊!」那個跟蔡鍔對打的飛賊高聲大笑,快步奔出將軍府大門,跨上已在外面等候多時的駿馬,雙腿一夾,馬長嘶一聲便絕塵而去。

「愣在這邊做什麼?還不備馬?這些狗賊既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就要他們死無葬生之地。」蔡鍔進屋裡拿出兩把刀,一把扔給我,一把握在手上。

「走吧!」蔡鍔飛身上馬,手向我一招,便當先而去。

好險這一段時間我每天都跟隨蔡鍔練習騎馬和射擊,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上去。奇怪了,我記得民國初年已經有汽車了呀,幹麻還騎馬啊?

不過,跟著馬身的奔馳而起伏是相當快意的事情,風輕輕刮過面頰,鑽進衣袖裡面,雖然說不上醍醐灌頂,但已經讓人心情整個都暢快了起來。馬的奔馳速度雖比不上機車,但是由於馬沒有裝避震器也沒有任何安全措施,所以在這樣的速度下,已經比雲霄飛車還要刺激許多了。

轉瞬間,我已經追上蔡鍔,兩人衝出城門一直朝城西飛奔而去。

「到了,就在前面。」我遠遠便看到前面樹林裡面火光隱隱,轉頭對蔡鍔笑著叫道。

「等等,有問題。」蔡鍔拉住韁繩,停下馬來,瞪視著密林中的火光。

「怎麼了?」我趕緊勒馬回頭到蔡鍔身邊問道。

「把馬停住,我們單身進林。」蔡鍔低聲道。

「好。」我心裡也被蔡鍔鄭重其事的樣子嚇得有點毛毛的。

兩人把馬綁在密林外的小樹上,抄起刀便往林子中潛去。

「哈哈哈,白孝天,你武功還過得去,腦袋卻不怎麼樣!段將軍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你呢?」我們躲躲藏藏的走近火光,一個不可一世的聲音高聲笑道。

「我白孝天技不如人,無話可說,把我們殺了吧!」

我偷偷撥開擋在身前的樹叢往不遠處看去,密林中一塊空地上圍繞著一群人,領頭的是一個肥肥白白的光頭和尚,身穿大紅袈裟,手持念珠,賊忒兮兮的笑著。那個白孝天就像被西部牛仔套中的牛一樣,四肢和頸項都被粗麻繩牢牢纏住,五條麻繩的另一端分別被十個大漢抓著,其他還有十多個人都圍在白孝天一家三口身旁,用貓捉老鼠的心態看著這三隻可憐的老鼠。

「一心大師,這事可不能這麼算了,我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頭?這賬不是說死就可以輕易了掉。」那個段政聲這時已經不再是那副沒種的渾蛋樣,取而代之的是趾高氣昂、洋洋得意的下賤樣。

靠,一個人的氣質真是裝不來,這個段政聲讓我聯想到他媽的王志成,這樣的聯想也讓我心中的怒氣頓時湧了上來。

「段公子說要怎麼辦便怎麼辦,反正這裡都是自己人嘛!」那個一心大師得意的笑道。

「一心,你……你們要做什麼?」白孝天臉色頓時鐵青。

「呵呵,這事的開頭不就是因為你老婆太漂亮了嗎?本來嘛!我想把她收做小妾,但是現在一搞,我的興致也沒了,所以……還是拿出來讓兄弟一起分享好了。」段政聲狂笑道。

「這渾蛋……蔡將軍,我們想辦法出去救人!」我低聲道。

「段政聲和這個一心都是袁世凱身邊的人,對我也都很熟悉,這一出去我們的計畫可就報銷了。」蔡鍔無奈的看了我一眼。

「那怎麼辦?就這樣看這個渾蛋亂搞嗎?」我心裡十分不悅的問道。

「這……」蔡鍔的雙手緊緊握住,心中也充塞著紛亂的猶豫。

「大哥,我寧死不辱,將來黃泉再見了。」白孝天的老婆站起來大聲道,手一翻,拿出一把匕首便往自己胸口猛刺了進去。

「啊!」我還來不及反應,一心手一揮,一個沈重的暗器便打在白孝天妻子的手肘上,她長聲慘叫,手無力拿著匕首,軟垂了下來。

「要死也沒這麼容易。」一心迅速逼近白孝天妻子的身旁,手一抓一拿,白孝天妻子的下巴頓時脫臼,整個人軟倒在地上。

「這是防止她自盡?未免太過分了吧!」我怒道,這些人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麼?真的要徹底發洩自己心中的慾望,贏到底才高興嗎?

「蔡將軍,你看……我打得過這些人嗎?」我問道。

「一個一個分開打就可以打得過,至於你一個人要一次打這麼多人,應該是不可能的吧!」蔡鍔低聲分析道。

只聽嘶的一聲,一心已經把白孝天妻子的裙擺給撕破了一大塊。

「蔡將軍,這時候不出去就未免太過分了,就算顧全大義,你一輩子也難以安心吧?」我轉頭生氣的問道。

「為了家國大事的順利,犧牲小義是必須的。」蔡鍔似乎下定了決心,語氣轉為冷漠。

「這……」我握緊拳頭,心裡交戰著。

我該怎麼應付這樣的狀況?出去救人或是硬下心腸轉身離去?

照小說和電視上演的來說,蔡鍔的判斷是對的,也是一個做大事的人該當有的態度,我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應該服從蔡鍔的判斷。畢竟我也是反抗袁世凱計畫中的一份子,而且我在大是大非上的決斷絕對不可能比得上浸淫在這個大時代這麼多年的蔡鍔。

終於,我重新蹲了下來。

「媽媽……」白孝天的兒子哭著跑向媽媽,因為年紀小又飽受驚嚇,他跑得跌跌撞撞,看起來就像個企鵝一般。

「快走吧,等下還有更慘的,你想要看完全部嗎?快想辦法跟黃師父會合吧。」蔡鍔悄無聲息的轉身離去。

「你奶奶的……」圍在四周的一個大漢見白孝天的兒子跑經自己跟前,大腳一起便踹在白孝天兒子的肚子上,小傢夥居然就這樣淩空而起朝另一個大漢飛了過去。

鏘!那大漢長刀出手,便往小孩身上砍去,似乎他要砍的是一段木頭,一刀兩斷的意思相當明顯。

「靠!」我見情勢危急,無暇細想之下,手中撿好的石頭應聲飛出,順道還罵了一聲髒話,以紀念我的「間性性肌肉失調症候群」又發作了。

「靈軍……你…」蔡鍔本來已經潛遠了,轉頭看到我用石頭將那大漢手中的長刀打落,不禁臉色大變。

「誰?」段政聲大喝道。

「是你祖宗。」我說完轉身便想繞跑。

「在樹叢後面,給我上。」段政聲手一揮,居然有十個大漢向我藏身之處撲來。

「媽的。」這下子我真的沒辦法多想,隨手抓起一顆棒球大小的石頭用滑球的手法投向跑在最前面的那個大漢。

據估計,一個大聯盟投手的球速大約是150公里,這樣的球速如果砸在一隻鳥的身上,那隻鳥馬上會像天女散花一般,羽毛全散且哼也不哼一聲的死在空中。而這樣的球速砸在一個人的太陽穴上,大概也會有同樣的效果,只不過是血花四濺。

以我現在的內勁,這石頭的時速起碼超過170公里,再加上敵明我暗,所以最領頭的那個大漢眼前才一花,頭還來不及閃,我的滑球已經一個大轉彎,狠狠的打在他的太陽穴上。

他哼也沒哼一聲,馬上眼球暴凸,七孔流血的倒地死亡。

剩下九個大漢似乎相當震驚,立刻停下腳步。我見機不可失,後退一步,又拿起一顆棒球大小的石頭用力扔了出去,連我自己都聽得到石頭撕裂黑夜寧靜的呼嘯聲,那九個大漢當然更是嚇得面無人色,但是他們還沒考慮好是否要轉身,我已經連續又扔出了兩顆石頭。

十個衝過來的人,只剩下六個逃了回去。

「何方高人鬼鬼祟祟,只敢藏身黑夜之中暗箭傷人?」一心見情勢不妙,趕緊走上前朗聲笑道,試圖激我出去,不過我當然不會上當,乖乖的龜縮在黑暗的樹叢中,拼命往地上收集石頭。

「哼!龜兒子只會在黑暗之處偷偷摸摸!」段政聲大聲罵道。

「誰理你!」我繼續在地上摸的不亦樂乎,以免到時候沒有武器可以防身。想想真可惜,我要是以現在的狀態回到九零年代,美國大聯盟的傳奇當家投手絕對是我。

摸著摸著,蔡鍔已經慢慢潛回我身邊,低聲道:「見好就收,趁他們還不敢逼近,我們現在溜走還不算晚。」

「朋友,你既然是為了救白孝天而來,不妨大家見面好好談談,如何?」一心笑道,他還以為我是白笑天的援手。

「好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暗器快,還是我們的刀快?把那小傢夥給我宰了。」一心見我始終不出去,不禁大怒喊道。



「媽媽……」那小孩剛剛被踢了一腳本來有氣無力,但是擡頭看到一個惡狠狠的彪形大漢把刀一直磨在自己頸邊,又不禁害怕的大哭了起來。

「宰了,有暗器我來擋。」一心陰沈的說完後,屏息凝神的看著我這邊。

「小文……!」白孝天和他妻子看著刀子往兒子身上招呼過去,眼睛都不禁瞪的老大,聲嘶力竭的吼道。

「慢著……」我實在沒辦法硬著心腸轉身離去,雙手握住的石頭同時擲出,一顆飛往一心身前,一顆則結結實實的打中就要砍在小孩身上的長刀刀柄。

「還沒請教閣下尊姓大名,暗器功夫如此了得,絕非無名之輩?」一心淡淡笑道。

「這傢夥是蔡鍔的表弟啊!」站在段政聲後面的一個大漢高聲叫道。

「喔,原來是蔡將軍的親戚,難怪功夫了得、胸襟俠義,哈哈哈!」一心若有深意的看著我。

「蔡鍔這傢夥果然還在暗中跟袁大總統作對。」段政聲冷笑道。

靠,這是什麼邏輯?現在只不過是蔡鍔的表弟阻止袁世凱手下的兒子行兇,就可以推論成蔡鍔跟袁世凱作對?看來嶽飛以莫須有罪名慘死,可還真不冤枉啊!

「擺陣……還有…把白孝天的兒子給我殺了。」一心陰森森的笑道。

「不要!」我和白孝天夫婦同時驚呼,我手中剩下的一顆石頭迅速的往砍下的刀丟去。

「好強的內勁,卻還難不倒老衲。」一心迅速移位接下我丟出的石頭笑道,這同時,長刀已經刺入白笑天小孩的心窩。

「小文……!」白孝天的妻子慘叫一聲便暈死過去,白孝天眼睛就快要瞪裂一般的努力掙扎著。

我整個人都呆了,這畢竟還是個科學的世界,奇蹟並不是隨時都發生,超人也不會在千鈞一髮之際出現,救走那些垂危的人們。我始終救不了可憐無辜的小孩。

「殺人有這麼好玩嗎?為何你們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呢?」我怒道。

「這人傻啦?太好笑了!一心大師,快把他幹掉,以免夜長夢多。」段政聲笑道。

「哈哈,那就請公子一邊努力享受佳人一邊看老衲教訓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好,我明天就拿他的人頭去見蔡鍔,看蔡鍔怎麼給我解釋!」段政聲道。

「你不用聽他怎麼解釋,因為你沒機會聽到了!」我冷冷的道,看著那小孩的慘死,讓我的心臟猶如刀割般的絞痛,眼淚也滿滿的浮出眼眶,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流得好快,胸腹之間有股烈火不斷的翻轉著。

「哼,說大話,大師還不快動手。」段政聲似乎被我的表情嚇到,他催促著一心動手以解除他心中的恐懼。

「擺陣!」一心大喝,十二個大漢抽出刀快速的圍繞在我的四周。

我朗聲長笑想要吐出在胸口燃燒的那團火焰,卻沒想到越笑火焰燒得越厲害。

「上!」一心一聲斷喝,登時有三個大漢從圍繞的圈子脫出,準備向我衝來。

我完全不理會那三個人的行動,直接朝殺死小孩的大漢走去,雖然我的感覺是走,但卻可以聽到耳邊的風聲獵獵作響,不到三秒的時間,我的長刀已經穿過那個大漢的胸口,那大漢的眼神還來不及從嘲弄變成恐懼便已經死去了。

「還剩下二十三個!」我將刀抽出,迴身平削而過,那三個朝我衝過來的大漢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膛,似乎對這一切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不知何時,他們三個的胸腹之間多出了一道越過身體橫斷面的血痕。

是的,我感覺自己的行動相當穩定,穩定到有點緩慢,但是我可以看到那些殘忍輕浮的神色都漸漸轉為恐懼。

連剛剛奔出來準備支援我的蔡鍔都呆在那邊,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

「怕什麼?我們一起上,看他能有三頭六臂?」一心吼著衝了上來。

高手一出招果然不同與其他人,我低頭閃過一心又來到兩個大漢面前,那兩個大漢完全沒料到我的行動如此迅速,刀才拿起一半,便已經嚇得雙腿發軟,倒在地上。

我轉身而去的同時,刀鋒輕輕劃過那兩個大漢的咽喉。

「你是誰?」一心低沈著聲音問道。

「是你祖宗!」我冷冷的看了一心一眼,低頭撿起那些已經死去的大漢的刀。

「……」話才說完,三個大漢看我彎腰撿刀立刻悄沒聲息的來到我身後舉刀向我砍下。

三把刀還沒砍下來,我已經倏然轉身瞪視著那三個大漢。那三個大漢因為我剛剛的餘威,居然被嚇得刀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要砍下來。

「我這三刀就換你們的三刀吧!」我把三把停在空中的刀拿到手中,轉身離開那三個胸口已經各插著一把刀的大漢。

雖然我可以感到我表現在外面的行動如鬼魅般冷清,也有如指揮若定的大將一般鎮定,可是,我體內奔流的血液卻似難以釋懷般,一點都沒有緩和下來的意思。我不是天醫轉世嗎?為何現在倒像個修羅死神般施展無情的殺戮?我想要停下來,但是看到還沒死透的小孩,胸口中汨汨流出鮮血,又想起剛剛這群人臉上那種恣意嘲弄他人生死和幸福的殘忍表情,我胸中那股火焰便無法停歇。

連段政聲和一心只剩下十五個人了。

「一心大師……這裡你搞定……我…我先走了。」段政聲的臉上再也沒有那種令人厭惡的輕浮,取而代之的是匆匆忙忙的往拴在樹上的馬匹跑去。

「你喜歡掌握別人的生死嗎?」我冷笑道,一把刀割斷了五條綁著白孝天的麻繩,一手圈起麻繩往段政聲套去。

「一心大師……」段政聲被我拖下馬後發出恐懼的慘叫聲。

「快救我!」段政聲努力拉住套在脖子上的麻繩,想要脫開我的掌握。

一心這時候已經完全喪失鬥志,轉身便往樹叢中跑去。

「你如果勇敢的對戰,一定可以活得久一點。」我拖著段政聲來到一心身邊,他的身軀被我丟出來的刀牢牢的釘在樹上,眼神渙散的看著我,他的氣還沒斷魂已經不在了。

他不是被我殺死的,是被自己嚇死的。

「小文……小文……」白孝天衝到兒子身邊用顫抖的雙手捧起兒子的屍身大聲哭道。

「你們這些人都該死。」我恨恨的道。

「我不要他們死,只要我兒子能活!」白孝天哭道。

一個江湖英雄的眼淚好像不太值錢,居然在我面前大哭特哭?可是他的眼淚卻澆熄了我胸中的火焰,我整個人像洩氣般的站著,我只是不斷的想著白孝天說的話:「我不要他們死,只要我兒子能活!」



我到底在做什麼呢?我剛剛根本不是在幫白孝天,只是無意義的在發洩自己的怒氣。這未免太誇張了吧?我居然一口氣殺了這麼多人?雖然說這些人的確有取死之道,但我還是無法想像剛剛的自己居然毫不眨眼就把這些人都殺掉。

戰鬥結束的很快,甚至,如果不是我現在了無殺機,剩下的人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面全都會死在我的手下。我很厲害,絕對比古龍小說裡面的主角還厲害,可是我心中卻充滿著驚訝的愧疚感。

段政聲的手下看到我不再有動作,大家連喊都不敢喊出聲全都往林子外跑了出去。

「是誰?」

「是段祺瑞的手下!」

「不能讓他們逃走。」

林子外面又響起打鬥的聲音,我還聽到了小楓和黃飛鴻的呼喝聲。林子外面打得火熱,林子裡的人全都變成傻傻呆呆的,白孝天的妻子昏倒在地上還沒醒來,白孝天則是捧著兒子的屍身眼神無光的跪在地上,而我和蔡鍔都因為剛剛的震撼而還未回神。

我震撼的是自己的殘忍,至於蔡鍔,我就不知道他在發什麼愣了。

「靈軍。」一個親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小楓!老周!」我轉頭看到兩個人臉帶微笑的站在我的身後。

「你還好吧?」老周疑惑的看著我。

「我……我殺了好多人……嗚嗚……」我居然大聲哭了出來,看來剛剛被嚇到的不只是那些被我殺掉的人,還有我自己。

「我不是天醫嗎?怎麼會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殺戮的慾望?甚至在那個過程裡面,我還感受到一種快意,這不是殺人魔王才會有的感覺嗎?」我一邊擦眼淚一邊向小楓問道,看到他們兩個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看到大救生艇一樣。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小楓吃驚的說。

「是啊,這些人都是靈軍殺的,除了那個小孩之外。」蔡鍔這時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

「你的武功進步了很多啊!」梁寬在我身後笑道。

「不……」蔡鍔淡淡的說。

「你說不?」梁寬不解的望著蔡鍔。

「那不是武功,那是魔力!」蔡鍔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驚變中回過神來。

「什麼狗屁魔力啊?」梁寬笑著拍了一下蔡鍔的肩膀笑道。

「你懂什麼!他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我就已經準備動手幫忙,可是我還沒從那邊樹叢走出來這些人全都死了……」蔡鍔不知所以的怒道。

「幹麻這麼激動啊!」梁寬看蔡鍔越說越大聲,不禁聳了聳肩笑道。

「你根本不了解……」沒想到堂堂一個大將軍也被我剛剛的冷酷嚇得情緒失控,我真的很可怕吧!

「什麼不了解?靈軍一個人就可以幹掉這麼多人,這樣還不好嗎?去!」梁寬笑道。

「那根本是惡魔你懂不懂!」蔡鍔終於忍耐不住大聲叫道。

「嗚……我不是惡魔……嗚……」我也忍不住又哭了出來,可是在我心裡卻也相當認同蔡鍔的嘶吼。

「我真的是惡魔!嗚嗚,小楓,你們找錯人啦,我不是天醫轉世,我是惡魔轉世。」我哭道,在心神震盪下我也忘記要在黃飛鴻他們面前守住自己是天醫轉世的秘密。

「你是天醫轉世!」衛湘軍和黃飛鴻早就來到我們身邊,衛湘軍聽我說是天醫轉世不禁大吃一驚。

「嗯……這……我。」我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忘記掩飾給難倒了。

「你說清楚,靈軍大哥……你不是說你是從未來來的嗎?你不是天醫的後人嗎?」

「我……」

「蔡將軍,剛剛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你看來相當震驚?」黃飛鴻試圖穩定現在混亂成一團的局面。

「我……」蔡鍔這時候終於從驚嚇中恢復了過來,看看黃飛鴻又看看我,臉上露出歉然的神色,因為他知道自己剛剛的吼叫已經嚴重傷害到我幼小的心靈。

「我剛剛是無心的。只是你剛剛的氣勢太可怕,簡直像是…」蔡鍔看著我小聲的說,話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

「像什麼?」我急著問道。其實我也知道蔡鍔說的絕對會是令我感到失落的話,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問。畢竟,他是唯一一個看到我剛剛表現的人,我很在乎自己是不是像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到底像什麼?」梁寬好奇問道。

「咳咳……阿寬……」黃飛鴻也感到蔡鍔下面的說話會讓我感到不快,所以輕咳兩聲阻止梁寬繼續問下去。

「像地獄來的修羅!」老周淡淡的說。

「什麼!」我沒想到老周會說的這麼直接,而且,他剛剛根本沒看到我的表現啊?

「大人,你忘記了嗎?你的前世是以平定亂世為志向的戰國英雄,織田信長。」

「願做修羅以除天下之惡!這是大人你以前所秉持的信念,所以你也不需要為自己今天的表現感到可怕,若沒有這股連蔡將軍都震攝的氣勢怎麼可能平定天下?又怎麼能讓德川家康和豐臣秀吉這兩位蓋世英雄都臣服於你之下呢?」老周的話語聲是如此的平靜,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一般。

「你們在說什麼?怎麼靈軍大哥一會天醫轉世,一會又是啥織田信長轉世?織田信長……哪有這麼奇怪的名字啊?」衛湘軍被我們的對話搞得七葷八素。

「織田信長?那不是日本戰國時代的大名嗎?」蔡鍔果然是留學日本的高材生,居然知道織田信長的來歷。

「什麼?靈軍大哥前世是個日本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黃飛鴻也是越聽越糊塗,他聽到日本人三個字不禁敏感了起來,因為日本也是對中國虎視眈眈的一個強權(好險他們不知道未來的日本會是中國最大的敵人)。

「不可能的,如果靈軍大哥是天醫轉世,天醫大人又怎麼會轉是成為一個日本人?」

「為什麼不可能?靈魂的世界哪裡分國界和種族?」小楓冷冷的說。

「怎麼可能?」衛湘軍顯然還是不太能接受,喃喃自語著。

「事實上,靈界並沒有你們現在的分別心,而且,織田信長並不是日本人,他親生父母都是道地的軒轅子孫。」老周微笑道。

「什麼?你又再說什麼鬼話啊?」蔡鍔今天晚上回去以後一定會考慮去醫院掛號,準備看精神科。實在太刺激了。我聽老周的話也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些問題以後再說,我們現在先趕緊商量一下倒袁的計畫。」黃飛鴻果然還是比較冷靜一點,因為時間真的不多了。

「明天小楓和老周會假裝是你的隨從從家鄉來找你,然後就和你一起住在蔡將軍府裡。」黃飛鴻道。

「嗯。」

「我們已經連絡好革命黨的同志,到時候會有一百多人跟我們一起去破壞袁世凱的祖墳,而你們就要按照計畫,在九月十一號的晚上設法引開袁世凱,分散他的兵力。」

「那我們那天是要一起去破壞墳墓還是要跟蔡將軍一起做戲?」我問道。

「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因為你告密欺騙袁世凱之後還跟著蔡將軍,豈不是死路一條?」

也對,我的腳色就是雙重間諜,看起來好像是個出賣表哥的告密者,其實卻是個要袁世凱上當的革命烈士,媽呀,真是太複雜了,我當時是怎麼想出來這個怪里怪氣的計畫啊?

「我們會在行動前幾天讓你失蹤,就當作蔡將軍已經發現你去向袁世凱告密而將你軟禁或是殺掉,而小楓和老周那時候便會帶著你從我們已經安排好的密道來到城外,一起出發到袁世凱的祖墳那裡。」

「聽起來很簡單。但關鍵還是靈軍要設法在這段時間取得可以向袁世凱告密的管道。不然我們這一切安排都是廢話。」梁寬道。

「這我知道。一旦袁世凱發現原來蔡將軍並沒有如我所說的想要開溜或是窩裡造反,那時候他就會想到原來我的告密只是個掉虎離山之計,是為了讓他把守在祖墳那邊的親衛軍調回北京,到時候他必定會兼程趕來河南,蔡將軍便可以自告奮勇的隨行。」我接下去道。

「如果順利,我們會在破壞完袁世凱祖墳以後留下幾條蛛絲馬跡,讓袁世凱分散軍力追趕,蔡將軍就按照我們約定的暗號與我們會合。」

「這是我們臨時制定的簡單暗號,還有這一個是我們計畫的路線圖,蔡將軍務必在熟記之後立刻燒毀,這資料一旦外洩,後果不堪設想。」黃飛鴻拿出一個小布包交給蔡鍔道。

「好……」

「等等,靈軍大哥還沒說清楚,你說你是天醫轉世?又是什麼日本人轉世?」衛湘軍一見大事說完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問個清楚。

「白孝天呢?」

「走了。他剛剛抱著他老婆和兒子走了。」蔡鍔的眼神不禁往我身後延伸而去,看來白孝天就是朝著他眼神所看的方向離開。不知道他以後會怎麼樣?其實在這個時代,悲哀真的難免,只是遲和早的問題。

這時候,老周已經鼓起如簧之舌向眾人快速而又簡潔的說明一切。相當難得的是,這群傢夥相信我們是來自未來的也就算了,連我是天醫轉世也都毫不懷疑的全盤接受了。

雖然,老周說的都是事實,但是我看黃飛鴻他們接受的這麼乾脆,還是不免懷疑他們的智商,會不會我說我是火星人,湘軍也會興奮的大力點頭說:「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然後梁寬若有所悟的點頭說:「喔,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喔!」

老周真不愧是家用旅行必備的好幫手,相當簡潔的就把事情講的七七八八,可是我還是相當狐疑:「老周為何說織田信長不是日本人?」

「這位周先生這麼說一切都很合理。」蔡鍔下了一個一點都不合理的結論,如果有個人跑來跟你說他是神仙轉世,然後從未來來到這裡只為了尋找一把刀,一把可以令他覺醒的刀,如果這一切都很合理,那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叫做不合理了?

不過也好險,這個時代的科學並沒有這麼獨占,許多不可思議的現象反而很容易被人們所接受,不像現在,光是一個超能力或是靈學的研究就要反覆的設計實驗,以符合科學的重要指標 — 可反覆操作。

「時間不多了,我們分頭散了吧,靈軍你仍然跟蔡將軍回去,明天周先生和小楓就會去找你。」黃飛鴻一拱手便拉著衛湘軍和梁寬等人快步遠去。衛湘軍臨走之時把三本書塞給我,用意很明顯,要我好好認真研讀,以免丟了我的前世,天醫大人的臉。

「走吧!太晚回去,袁世凱會產生不必要的懷疑。」蔡鍔快步奔向繫馬處,一躍而上,策馬回城。

我看著滿地的屍首,不禁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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