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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0 21:39:45

第二十章 —— 爾虞我詐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我看著蔡鍔尷尬的笑道。

「我早就知道有這一天,遲早的問題。唉!看來袁世凱對段政聲和一心的死有所懷疑了。」蔡鍔擡頭看著招牌上閃亮的「fantasy」嘆了口氣道。

「真是抱歉……我實在不是做大事的料子。」我低頭道。

「哈……或許你真的不是搞革命做大事的料子,可是誰會一出生就適合搞革命呢?該殺的卻要忍住不殺,想罵的卻偏偏要笑臉以對,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以前的純真,又或者也只是不同類型的喪心病狂。」蔡鍔淡淡的說著,語氣中流露出深深的無奈。

「表哥今天怎麼……不是凡事都應該以大局為重嗎?」我聽出蔡鍔語氣中的無奈,相當錯愕的轉頭看著他。

「哈哈……以大局為重。你知道嗎?我為了這句話有多少個晚上都睡不好?為了不跟那些渾蛋軍閥起衝突,我放過多少次可以救人的機會?我每天都在忍耐,最近真的搞不清楚,是自己越來越能忍耐了,還是已經失去了年輕的正義感和鬥志?」蔡鍔苦笑的看著我。





那天荒山夜鬥之後,段政聲和一心被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北京城。許多人私下議論紛紛,但拍手叫好的居多,大街小巷中都流傳著有關『鬼影客』的傳說。大家都說段政聲和一心等人那天晚上本來是要集體強暴白孝天的老婆,沒想到衝撞了隱居山中的『鬼影客』,數十人,一夕之間命喪黃泉。

茶館之中還有說書的私底下編了說本。

有分教「段公子荒山急色,鬼影客月夜除奸」,眾百姓聽到鬼影客冷酷無情的出現時,都興奮的秉氣凝神不敢稍有動彈。這當中的高潮莫過於鬼影客以一招「天外飛仙」將一心這個北京城裡面大家都肚爛的淫僧釘死在迎風擺蕩的松樹之下。這時候,眾人都會大聲歡呼,小孩子還會大聲說:「我長大了要做鬼影客!」

唉!這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啊!一心是我殺的,那麼鬼影客不就是我嗎?可是說書的先生說那鬼影客身長七尺,臉上還有一道陰深冷傲的刀疤,這看來又不是我的樣子。更何況,我只知道刀疤有長有短,有紅有黑,要怎麼樣才可以讓刀疤表現出冷傲的氣質?

小楓和老周如期到來。這也讓我鬆了一口氣,起碼我不用擔心,找到村正要回去九零年代時離他們倆個太遠,會將他們丟棄在荒涼的革命年代。

日子看似平常的過去,我還是早上起來練武,下午去騎射,騎射過後便跟蔡鍔裝模作樣的去鬼混,只是晚上多了讀書這個有點煩人的功課。不過為了前世的威名,只好忍耐點,勉強閱讀那些「自己」寫出來的書了。

沒想到平靜的日子是暗藏漩渦,就在大家期待著新年的到來時,袁世凱突然約蔡鍔和我到「fantasy」夜總會「閒話家常」。找蔡鍔到夜總會閒話家常已經是奇事一樁,更何況是找我和蔡鍔同時去。

這一次恐怕是鴻門之宴,易進難出了。

我和蔡鍔下車之後,互看一眼,交換了警戒的眼神,一起走進fantasy。不知道是時間尚早還是袁世凱把這裡全都包了下來,裡面除了袁世凱和幾個看似袁世凱親信的人物之外,完全沒有其他的客人。夜總會的門口和窗邊則是分別站著一到兩個警戒的士兵,整個夜總會看起來像是要掩埋林靈軍和蔡鍔的火葬場一樣,令我手心冷汗直冒。

「松坡,怎麼不幫我介紹一下你表弟呢?聽說他是大學高材生啊!還是學什麼物理的。」袁世凱眼神銳利的看著我道。

「是啊!」蔡鍔愣了一下,沒想到袁世凱對我居然這麼有興趣這麼在意。

「舍弟姓林名靈軍,靈魂的靈,千軍萬馬的軍。」蔡鍔向眾人說了我的姓名,也幫我介紹了一下在座他認識的人。

在座的除了袁世凱之外,還有四個人,其中一個便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軍閥,馮國璋。另外三個,一個是上海幫幫主應桂馨;一個是應桂馨的小舅子叫做徐亨;另外一個則是徐亨請的西席,北京清華大學的高材生,叫做史令齊。

「物理很難吧!」史令齊笑道。這個史令齊雖然相貌端正,但是眼神飄忽,一看便令人有種不誠懇的感覺。

「嗯……」我不知道該說難還是不難,只得淡淡的應了一聲。

「這位史老師現在在教我姪女一些西洋科學。」應桂馨指著剛剛發話的史令齊笑道。

「我是北京清華的土學生,不像林先生是從外國喝過洋墨水回來的,段將軍要我教什麼數學、物理和化學,我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啊!」那史令齊雖然口中說一個頭兩個大,可是態度上根本就是捨我其誰的自大樣。

「看來我不用介紹了嘛!連這個在徐先生家裡教書的小傢夥都知道我表弟是從外國留學歸國,我想應幫主恐怕連我表弟在外面養幾個小老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蔡鍔朗聲笑道。

「呵呵,蔡將軍說的好像我們在搞特務要整你們兄弟倆似的。」應桂馨呵呵笑著掩飾過去,瞪了那史令齊一眼,怪責他說漏了嘴,而那個史令齊臉上不禁露出尷尬之色。

「來,坐吧,松坡好久沒來跟我聚聚,聽說你最近過得相當悠閒啊!」袁世凱手一揮示意我們坐下。

「是啊,以前革命太辛苦了,現在革命成功了,當然要好好享受一番囉。」蔡鍔笑道。

「你這表弟最近才回國啊?怎麼我以前都不曾聽你提起過有一個這麼優秀的表弟?」應桂馨拿起一杯紅酒搖晃幾下,相當悠閒的將酒喝下。

「哈哈,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小傢夥變得這麼優秀啊!」蔡鍔笑道,他當然不知道自己有個這麼優秀的表弟囉,因為我們大家都是最近才知道的嘛!

「史老師剛剛也說了,他在大學學的畢竟不是專門的自然科學,所以教起我那個姪女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蔡將軍的表弟既然這麼優秀,不知道可不可以來教教我那個一心想出國留學的姪女。」應桂馨看著我笑問。

「我?」我真的是大吃一驚,這下真是糟糕了。

「怎麼了?難道林公子沒信心嗎?」史令齊笑道。

「我……」我當然沒信心啦,我只是個高中生啊!雖然我已經讀完大學一年級的普通物理和微積分,可是這兩個只是大學裡面最基礎最基礎的科目,我根本沒啥資格去教人吧。

「對了,林公子,這是我出給紫瑛的物理作業,你可以看看,對林公子而言應該是輕而易舉吧!」史令齊笑著拿出一疊紙來遞了給我。

這個渾蛋,手腳有需要這麼快嗎?

我已經完全明白袁世凱他們找我來的目的了。他們一定認為我是革命黨裡面暗中要幫助蔡鍔逃出北京的人。(事實上他們猜對了!OH My GOD!)

照他們推斷,我喬裝成蔡鍔學成歸國的遠房表弟,縱是有疑心的人,也難以查証事實真相,所以乾脆當眾逼我現形。在民國初年,科學教育還未普及的年代,若非真的出國留學,即便是國內大學的學生,對自然科學的接觸也是相當膚淺。

一個革命黨人要精通物理的機會實在是太低了。外在的名份、稱呼甚至跟蔡鍔的交情都可以偽裝,但這種需要長時間累積的學識修養,絕對無法作假。

「嗯……我看看……說不定史老師學兼中西,隨便出的題目都難倒在下。」我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接過那一疊紙張,打開來看。

「來來,松坡,這可是義大利那邊運過來1860年的紅酒,醇、甘、香兼具。」袁世凱笑著拿起酒瓶在我和蔡鍔面前的杯子裡面斟滿酒。

我翻了幾頁那疊「考試卷」,心情登時輕鬆了一大半,那只不過是一些三角函數和二次曲線的練習題,根本跟物理扯不上什麼關係。看來這個史老師在自然科學方面的造詣相當有限。

「怎麼了?還可以吧!」史令齊大概是看我臉色陰晴不定,以為自己這一著已經戳穿了我的身分,讓我留學外國的經歷當場穿幫。

其實,袁世凱他們今天這一著,如果是普通的喬裝者大概已經穿幫了,而我們的計畫也只能宣告失敗。沒想到,九零年代那些該死的密集式填鴨教育救了我也救了中國,真是感謝主感謝佛感謝我老媽。

「這些問題的確頗有深度。」我突然玩心大起,故作遲疑為難的將那一疊紙張交還給史令齊。

「哈哈哈,怎麼會呢?這些題目怎麼可能難倒一個留學歸國的物理高手呢?難道這中間另有隱情?」史令齊有點得意忘形的笑道,腳也不由自主的越抖越快。

看著袁世凱有點陰鸷的眼光又看看馮國璋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突然發現一件很怪的事情 — 我居然不會緊張了。

跟這麼一堆大人物在一起,而這些人又是針對著我和蔡鍔而來。我的心情反而在不知不覺中輕鬆了下來,這真是太怪異了。

「呵呵,應幫主您的姪女應該不到十五歲吧?」我問道。

「嗯……」應桂馨不明白我這樣問的意思是什麼,但是也點了點頭。

「在國外,這些練習對一個未滿十五歲的女孩子來說的確是頗有深度的,也難得史老師將一個小女孩逼得這麼緊,看來史老師是想要嚴師出高徒吧?」我笑笑的看著史老師。

在九零年代,國外許多小孩子在十五歲之前都不一定會學全三角函數和二次曲線方程式,更何況是在民國初年的中國,一個還是以文史教育為主的氛圍。剛剛那疊紙張很顯然是史令齊挖空心思要來戳破我身分的考卷。

很可惜,他失敗了。

「而且三角函數和二次曲線是基礎數學的範疇,跟物理似乎沒有太直接的關係啊!」我試著將態度轉為冷傲和不屑,以配合劇情的需要,其實心裡正在偷偷擦拭滴了滿坑滿谷的冷汗。

在民國初年,能夠出國留學又學成歸國的大學生,身上自然會帶著與眾不同的自信和傲氣,這股傲氣我是不會有的啦,但是我正努力的搞出來,希望袁世凱他們「察覺」到。

「喔,看來林公子真的學有專精啊!」袁世凱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看來他也對我的身分開始感到不解。

在他們這些人先入為主的觀念裡面,當然非常肯定我不是學成歸國的留學生,他們也一定先入為主的認為,我既然有備而來,如果只是跟我談些國外的生活環境或是求學點滴,相當容易就被我蒙混過去,因為這些只要有資料背背看看,要晃點他們這些從未長時間到過英美等地的大老粗實在太容易了。

真的相當感謝老天,他們居然不考我出國留學的點滴,而只是找了一個土才子來考我數學和物理。如果他們腦袋不想的這麼完善周全,而是隨便問問我在美國的生活,我在毫無預備的情況下,應該是掛定了。

「林公子果然相當有才華,不知道可否屈就當小女的西席,教教小女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她是相當好學的學生呢!」徐亨向我問道。

「這……」我轉頭向蔡鍔望去,不知道該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怎麼?林公子教書還要徵得蔡將軍的同意啊?」史令齊笑道。

「我雖然在國外求學卻還是懂得長幼有序的道理,家父不在身邊,去教應幫主的姪女是件大事,當然得請示表哥才是。」我微笑看著史老師,悠閒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以遮掩我的心虛。因為剛剛我說的理由實在太爛了,但是我也想不出別的說辭。

「北京首屈一指的貿易大亨徐先生要請舍弟去教書是我們的榮幸啊,表弟你就跟徐先生約個時間去他家看看情況吧。徐先生做生意這麼精明,你可要小心他連束脩都精打細算啊!」蔡鍔打趣笑道。

「嗯……好啊!」我陪著尷尬的笑了幾聲,眾人也同時發出了虛偽的笑聲。這個時代真好,冷笑話還有人會捧場捧的這麼乾脆。

「好啦,今天來可不是來講教書,我們請了從上海來的兩位美女為總統大人獻唱呢!」徐亨笑著向旁邊一個親衛兵一揮手,那個親衛兵領命後趕緊跑向後台。

沒多久,只見兩個女子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兩人走到台前向我們深深的鞠了個躬。接著是一個頭髮微禿的中年男子,來到舞台旁邊的鋼琴前面,也是一個鞠躬以後便將放在台前的鋼琴打開。

悠揚的鋼琴聲頓時響起,夜總會的恃應端來許多精緻的餐點放在桌前,袁世凱低聲笑道:「今天大家盡興啊!」

民初有許多歌曲的詞其實是古代的詩詞,只是作曲家為這些詩詞編了新曲給歌女們吟唱。

其中一個歌女以極為優雅的姿態站在麥克風前面,隨著鋼琴聲韻唱起了李之儀的卜算子。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悠揚樂曲不曾停歇,兩個歌女交叉來去的唱著一首又一首動聽的歌曲。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道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歌女的聲音婉轉清柔,配上鋼琴師熟練的彈奏,整個夜總會裡面似乎有種舒服又令人心醉神搖的暖流,這道暖流緩緩攀上每個人的肩膀,從上到下貫穿了藏在軀殼裡面的靈魂,讓人忘卻了外面的塵囂,我們這些人完全被音樂和美酒給迷昏了。在聽音樂的同時,眾人一邊淺酌一邊品嘗大廚為我們準備的各種精緻菜餚,偶爾幾句低聲的玩笑和竊竊私語,讓我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九零年代的KTV,而這些在我身旁的不是敵人是朋友。





從夜總會出來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我算了算,自己大概有喝到兩瓶量的紅酒吧!蔡鍔看來有點不勝酒力,走起路來都歪歪倒倒的,我自己倒是沒啥特別的感覺,可能是因為我在這個時代變成超人的關係吧!

我將蔡鍔扶上車後,自己也一屁股坐在軟軟的座椅上,一個晚上的音樂饗宴雖然令人心曠神怡,但畢竟是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下談笑,整個人的精神時常要在談笑之間保持警覺,以免說出不該說的話,這對我來說真的很累。

車子緩緩啟動,我靠在後座的椅背上閉起眼睛,讓單調的引擎聲來平復疲累的思緒。

到家還要半個小時左右呢!

不管在哪一個年代,夜晚總是冷冷清清的,我真的很想知道,何時才能找到村正?

這算是一種另類的綁架嗎?

我有個預感,當我了結在這個年代該完成的任務之時,村正自然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命運安排我到這裡尋找村正的刀靈,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歷史上,蔡鍔大概在明年的九月中以後便會安全的逃離北京,這個時間與我們預定要破壞袁世凱祖墳的時間相當接近。

這是什麼意思?

轉念之間,又想起老周跟我說的故事,一個關於村正的故事。原來我要尋找的村正刀,是由上古神獸天獄龍的頭骨鍛鍊而成,神獸精魄隨著烈火煉化而寄存在村正刀內成為刀靈。

天嶽龍是極惡之神的坐騎,魔性猛烈,所以村正刀雖然鋒銳無匹、舉世難敵,卻常成為無主之物。

「從村正煉成以來到現在只有過兩個主人,一個是你的前世,織田信長;一個是織田信長的親生父親,刀魔黎徽。」老周顫抖興奮的語氣令我印象深刻。

明朝中葉,朝政混亂,武林之中也充滿著扭曲天理正義的邪惡。這時候,從東方來的煉刀師打造出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寶刀,引起江湖上的爭奪。

最後寶刀落在一個初出江湖的年輕人手上。從此展開了一段充滿著愛情和冒險的浪漫故事,至於我的前世織田信長便是這個故事的結尾。

「你父親將你交託給我和織田信秀,一個人獨立擋住十大門派的追擊,讓我們能夠順利逃脫,也因此,我只好走避他鄉,去到遙遠的日本,而織田信秀也不負你父親所託,讓你成為一代英雄,叱咋風雲!」老周回憶起前世的風起雲湧,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滄桑。

這也難怪在歷史上的織田信長擁有與日本其他諸侯領袖截然不同的人格特質;也難怪在織田信秀去世之後,所有家臣包括織田信長歷史上的母親都極力想要將他拉下大名的寶座,而所有家臣裡面又只有平手政秀從頭到尾都忠心耿耿的護持著信長。

剝開世事的面紗,往往奇妙的令人無法相信。

據老周所說,要持有村正刀的人,必須具備一個很重要的信念,也是唯一的信念。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唯有如此之人才可以不受村正邪性的左右而入魔。

但是,我是這種人嗎?

那麼,我有資格擁有村正嗎?

月朦朧,人黯然。看著窗外緩慢流過的景色,我呆了。就算我找到了村正刀靈取回常人難以企及的靈力和知識,我仍然只是命運巨河裡面的一點一滴。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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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0 21:41:53

第二十一章 —— 家教生涯

「唉,真不想去。本來下午練習完騎射便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現在卻要去教書。」我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蔡鍔。

「你要記著,這可不是一般的教書,徐亨一方面會想辦法證實你是否為革命黨人,另一方面則會千方百計的找機會引誘你向袁世凱投誠,這中間的應對你自己可要好好拿捏。」蔡鍔神色凝重的看著我。

「嗯……蔡將軍,我看的出來你還有話想跟我說,不妨直接說了吧。」我微笑的看著蔡鍔。

「嗯……這…」蔡鍔聽我這麼說,不禁臉上一紅。

「放心啦,我不會這麼容易就被袁世凱收買變節的!」我拍了拍蔡鍔的肩膀轉身出門。

徐亨家的轎車早已經等候在門外,我坐上車之後也不向司機打招呼,逕自閉目養神。北京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徐亨家在北京城西而蔡鍔的將軍府則是在北京城南門附近,中間路程坐轎車少說也要三十分鐘。坐在轎車上,我腦海中只是反覆回憶這幾天我和蔡鍔、老周和小楓一起商量出關於我的身世背景的說辭。

我是蔡鍔的遠房表弟,出生於湖南邵陽,年紀比蔡鍔小六歲,所以今年我二十四歲。在十九歲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到美國的哈佛大學去留學,主修科系是物理,今年夏天拿到學位以後就回到家鄉,因為知道蔡鍔在北京擔任重要職務,所以特地前來投靠,希望可以求得一展長才的機會。

當然,老周還特地幫我惡補了一堆留學美國的生活點滴以及哈佛大學的傳統和地理位置等等資訊,總之,能做多少算多少,現在可不是在演戲也不是在鬧著玩,如果被拆穿身分,後果實在不是我所能想像的。

但不知道為何,我的心越來越低沈。我一點都沒有感受到荊軻入秦,一去難返的壯烈情懷,也沒有感到天下大任捨我其誰的高亢激昂,對於蔡鍔那種時時刻刻都認為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事情的心態我相當佩服,可是我自己一點都沒有辦法融入。

這個感覺就好像去參加一個陌生人的結婚典禮,坐在身邊的人群笑笑鬧鬧,大談新郎新娘的年輕趣事,又或者一堆人在旁邊起鬨要搞些新鮮玩意炒熱現場氣氛,一團歡喜熱鬧的感覺圍繞在自己的身旁。但是,自己卻會在那樣的歡樂中感受到強烈的寂寞和孤單。根本無法融入那樣的歡樂也不能體會他們在笑鬧的事。

面對蔡鍔從內心散發出來的那種強烈使命感,我到現在都還像在看故事一般,只看得懂表面卻無法內化在心裡。

在課本上的袁世凱是個大壞蛋,可是他那天晚上給我的感覺比王志成那一家人給我的感覺還稍好一點。

其實這是必然的,因為沒有親身體會過的憤怒都不是憤怒,沒有真正流下的眼淚也都只是幻想。

蔡鍔和他的親信甚至黃飛鴻師徒,這些人自小到大都在這個苦難的時代成長,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悲歡離合,他們早已經親身常嚐試過無數次,走過滄桑的巨大力量凝結成的使命感,讓我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面對犧牲他們會感到熱血沸騰,我只是下意識的想:「有這麼嚴重嗎?不用這麼誇張吧!」

我也終於知道為何在創造物質世界的時候,只給予了三維的空間,而把時間這個軸向設計成一個只往不返的射線。也終於明白為何要成為靈魂狀態才有可能成功的往返於不同的時空之中。

這些設計都是為了維持物質世界存在的重要限制,所以我想恐怕在數百年後,時空機器仍然會是個永恆的傳說。

人類根本沒有智慧去面對可以自由來去時空以後帶來的後果。

在小說裡面,一個現代人回到古代,似乎便可以大行其道,擁有各種預知,讓自己坐擁美女和金錢;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一個現代人如果真的回到了古代,就算讓他以太子的身分出現,恐怕也很難好好的活下去吧。

一個現代人可以忍受每天向父親問安,得行三次跪拜大禮這樣荒謬的事情嗎?

如果不掉進帝王之家,過慣有水有電的現代人真的可以在古代生活的悠然自得嗎?

我來到了這個時代以後,雖然擁有強悍的力量也有同伴的幫助,更有上天給予的莫名奇妙的幸運,但是我的心卻越來越累。格格不入的時代風氣和思鄉歸家的渴望,讓我心神俱疲。在這個時代裡面,我到任何地方都像是無根的浮萍一般。

我似乎還沒有擁有可以穿越時空的智慧,為何命運卻給了這樣的安排?

「林公子,到了。」司機轉頭向我笑道,我才從沈思的狀態中被喚醒。

我下車之後,伸了個懶腰,早有僕人等在大門外迎接我進去。我一邊走一邊打量周邊的環境。

徐亨家是標準歐式古堡造型的建築,正面造型由圓形和多角形組合而成,樓內由花崗岩貼面,樓外又砌有鵝卵石,這中間似乎又融入了希臘式、羅馬式以及哥德式的建築特色。從住處便可以知道徐亨的經濟實力的確非同小可。

袁世凱不但手握兵權又收羅商場上有經濟實力的人作為羽翼,實力之強在整個中國真的不做第二人想,他現在的一切真的只是因為承襲『艮掛藏龍穴』的風水氣運而來的嗎?真的只要破了龍穴便可以讓他眾叛親離,死於非命嗎?

我緩步進到屋內,只見徐亨已經等在客廳,但是他的女兒卻不知道在哪裡。

「林老師,小女現在還在練習劍術,請您稍坐一會。」徐亨微笑道,轉頭吩咐下人為我準備茶點。

「練習劍術?」我吃驚的叫了出來,小女孩也練習劍術?

「史老師在教導小女練習西洋劍術。」

「西洋劍術?」

「是啊,聽說可以鍛鍊反應和耐力,所以小女每天都會固定練習一個小時。」徐亨看起來相當溫文儒雅,實在很難想像他是袁世凱的黨羽之一,不過話說回來,為何奸人不能長得帥或是慈祥?

「林老師似乎很有興趣,不妨一起去看看吧!」徐亨笑著站了起來。

「好啊!」我跟著徐亨走出客廳。

徐家真是相當寬廣,走出客廳一面是通往餐廳,另外一面則是一個長長的走廊。轉過一個轉角,前面長廊盡頭赫然出現一個大房間。由於房間的門是打開的,所以裡面的吆喝聲和劍擊之聲在走廊的這一端便可以聽得見。

走到房間門口,只見兩個穿著西洋劍服的人正拿著活跳跳的西洋劍相當專心的在對戳。嗯,請原諒我這麼沒水準,但是看起來真的很像。

面向我的劍手身材高大,一看便知是那個史令齊,而背對著我的劍手雖然身材被西洋劍服包住,但是不用猜也知道是徐亨的掌上千金,徐紫瑛。兩個人剛剛似乎才進行完一場鬥劍,現在兩人安靜的持劍對望,似乎在等待什麼。

「喝!」那個背對著我的劍手突然大喝一聲,一個箭步往史令齊疾衝而去,手中的鈍劍如閃電般刺出。

哇靠,這個徐小姐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不過史令齊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輕輕退了一步,手中長劍一歪,封住了徐紫瑛的劍勢,徐紫瑛劍勢被阻,立刻縮手抽劍,迅速的往後退了兩步,以防史令齊趁隙而入。史令齊輕輕踏上一步,做一個防守性的攻擊,讓徐紫瑛又再多退了一步。

「史老師可以說是青年才俊,不但文才出眾,劍術更是出類拔萃。」徐亨呵呵笑道。

「那我真是汗顏了,我毫無專長,恐怕沒兩天就被徐先生和令千金掃地出門了。」

「呵呵,林老師不要太過謙虛,林老師是留學美國的物理高材生,令兄又是當今名將,家學淵源,必定也是文武兼資,而且我聽軍營的朋友說,每天下午林老師都會跟蔡將軍一起去軍營練習騎射,相信林老師對這方面必定是相當有研究的了。」徐亨看著我笑問。

我聽徐亨這樣問,不禁嚇了一大跳,笑著說:「徐先生,你該不會要我教令千金自然科學之外還教騎馬射擊吧?」

「嗯,如果林老師不嫌棄,就請多多指點小女。」徐亨笑道。

「徐先生,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你也應該聽說過揠苗助長的故事吧?」

「唉!這我也沒辦法,因為這是她自己要求的。」徐亨聳肩苦笑道。

「什麼?」我呆了一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險我經過蔡鍔這個名師的指點和這一段時間的練習,對騎射之術已經略有心得。

「好啦,他們練習完畢了。」徐亨笑看著場內,只見史令齊和徐紫瑛兩人都已經揭下護頭的頭套,滿臉笑容的向著我們走來,一旁的僕人早已經跑過來遞上毛巾和茶水。

「林公子你好啊!」史令齊笑著向我打招呼。

「史老師你好,叫我靈軍就好了,林公子這個稱呼實在有點彆扭。」我笑道。

「紫瑛,這位就是來教妳自然科學的老師。他是蔡鍔將軍的表弟,他還可以帶你去蔡將軍的軍營裡面練習騎射喔!」徐亨呵呵笑著。

「嗯,多謝老爸,老師你好!不過我現在要先去洗個澡才能上課耶,就麻煩等我一會囉。」徐紫瑛俏皮的向我微笑做了個鬼臉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嗯……那我現在要做啥?」我看著徐紫瑛遠去的背影,尷尬的問道。

「麻煩老師先到書房等一會,紫瑛梳妝完畢便會到書房去。老江,快帶林老師去書房,順便砌一壺龍井端去給老師。」徐亨招來一個管家似的中年人,囑咐他帶我去書房以後便向我告辭了。





徐紫瑛的書房相當寬廣,左邊是一張檀木書桌和一排書櫥,右邊則是一個類似小客廳的空間,不但有一個長方形茶幾還有一長一短兩張沙發。

我坐在長沙發上,靠著舒服的軟墊,喝著老江給我的茶,回想剛剛看到的狀況。

相當幸運的是,雖然只有匆匆一瞥,我已經可以肯定徐紫瑛是個美女,而且是個身段姣好的美女。不過看她的態度,我這個老師恐怕不好當,因為她和徐亨對老師其實一點都不尊重。

把老師晾在書房其實蠻無禮的。雖然書房環境很幽雅,沙發椅墊很好躺,茶杯很漂亮,茶也很好喝,但是這也顯示出徐亨和徐紫瑛並沒有把老師放在他們心中,我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可能只比老江這些僕人稍高一點吧。史令齊大概也跟我差不多吧,只是個陪讀陪練仰人鼻息的高級書僮罷了。





「嗨!老師,怎麼睡著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讓我嚇了一大跳,由於等太久了,我居然睡著了。

「嗯,真抱歉……我居然睡著了。」我不好意思的說道。

轉頭看了一會牆上的掛鐘,天啊!居然已經八點了!

「我剛剛洗完澡進來看到老師在睡覺便先去吃個晚餐,等會老江也會把晚餐送過來給老師吃。」徐紫瑛吐了吐舌頭笑道。

「妳也洗太久了吧?那我們現在趕緊來看看以後要上些什麼樣的課程吧。」我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向徐紫瑛說。

「好,這是史老師教我的東西,老師看看吧。」徐紫瑛走到書桌前將幾本書和筆記本拿了出來,低頭認真的翻閱。

我走過去看著她翻閱書本的神情,小巧而挺的鼻樑、輕薄紅潤的嘴唇、閃動的大眼睛,雖然我知道她才不到十五歲,可是還是忍不住打從心裡讚嘆這個小女孩的美貌。

話說回來,我自己好像也才剛滿十六歲!我只是個小男孩,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單獨共處一室……嗯……非禮勿想!

「老師,這是我之前學的東西,你看看吧。」徐紫瑛將書推到我面前,便坐回椅子上翻起自己的書了。

「靠,好屌的學生!」我喃喃咒罵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將那疊書拿了起來。

『三角函數』、『函數概論』、『基礎光學』、『基礎力學』

「妳幾歲啊?這麼厲害!」雖然這些書對我來說真的很基礎,甚至對任何一個台灣的高中生都很基礎,但現在可是自然科學才剛流進來的民國初年,而讀這些書的是個還沒到十五歲的小女孩!

「我再半年就滿十五歲啦!其實史老師只教了我三角函數,其他的他也不太熟悉,我只好自己看。」徐紫瑛淡淡的回應,眼光還是繼續專注在她的書本上。

「妳都看得懂嗎?」我問道。



「都看得懂老師就不會在這裡啦!」徐紫瑛笑道,雖然她是在笑,可是我心裡卻相當不舒服,因為她的笑容有種理所當然的自信,簡單的說就是目中無人,雖然她的心裡可能認為自己對我已經相當有禮貌和尊重了,至少她是老師老師的叫,但尊重是從心裡可不是在嘴巴上。

「那妳希望我從哪一本開始教呢?」我拿起那四本書問道。

「嗯……隨便吧,老師認為該從哪一本開始就從哪一本開始吧。」徐紫瑛總是只有在跟我對話的時候頭有稍微擡起來看我一下,然後視線便又回到自己的書本上。

「徐小姐……妳也太認真了吧?妳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迷啊?」我試著娓婉的提醒她,希望她能夠對我稍微尊重一點。

「我在看王安石的『答司馬諫議書』。」徐紫瑛說。

「嗯……喔…」那是什麼啊?我怎麼都不知道!

「老師要不要把這些書拿回去看看,下次來的時候就可以教得比較順利。」徐紫瑛笑著將書拿了給我。

「好啊,多謝囉,妳還蠻貼心的嘛!」我正想開口跟她要書回去做教材,讓上課可以順利一點。

「喔,因為史老師教『函數概論』、『基礎光學』的時候都常會被我問的啞口無言,我怕浪費時間,所以請老師先回去準備周全。」徐紫瑛又是笑著對我說,但是我已經快要忍不住海扁她的衝動了。

「喔,老師,妳先吃一下飯再走吧,我們約元宵節過後的第一天上課可以嗎?」徐紫瑛問道。

「哼,這個小傢夥才幾歲就一副屌樣,我……」嗯,我其實也不能幹嘛!

「好。」我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的五菜一湯,若在平時這些香味四溢的菜餚必定會令我食指大動,可是現在我胸腹之間卡著一股悶氣,實在很難吃得下東西。

「我不餓,倒是有點累,想先回去休息了。」我忍著氣笑道。

「好啊!我請老江送老師出去。」徐紫瑛叫來老江便在書房前與我道別,而老江就領著我到大門,囑咐司機載我回去。

「靠……妳給我記住……我要抽妳的筋剝妳的皮,找人來輪姦妳……不對…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應該是自己上啊!……也不對……我好像有女朋友了…」驀地,我想到了瓊儀,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據降龍師父所說,以靈魂之態穿越時空,就算在另外一個時空待了十年二十年,當返回自己軀體所在的時空之時,可能時間才過了一兩個小時。

這其實也是所有科學家在討論時空旅行時無法解決的另一個盲點,一個人如果做時光旅行的時候到底會不會變老?

就像米高福克斯主演的『回到未來』,他雖然在各個年代之間穿梭,可是他的生理時鐘卻不會停下來。假設他在23歲的時候從1985年回到1955年,並在那邊待了一年,那麼他即使用時光機回到1985年,他的生理年齡也多了一歲。可是有關時空旅行者的傳說之中都會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些聲稱自己穿越時空的人不管在哪一個年代出現,幾乎都是維持相同的年齡,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很多科學家想不通這個問題,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都先忽略了最根本的前提,回去的是這個人的靈魂而不是肉體,一個人要穿越時空,必定得像我一樣藉助可以操控能量的人的幫助,也因此即使靈魂在其他時空經歷了五六十年的時間,一旦要回到本來時空,也都是回到離開的時間點附近,所以可能在另一個時空過了很久,在原本的時空只是兩三個小時的靈魂出竅。

所以也沒有所謂在時空旅行中會不會變老的問題了,靈魂並沒有存在老少的狀態。

我如果能夠順利取得村正刀靈回去,那麼我是不是就會擁有高強的力量?到時候我和瓊儀之間的障礙是否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下雪了……」我的思緒被飄在車窗上的冰晶給打斷了。

零零落落飄散的雪片似乎是上天為了要慶祝不久之後的春節給大地做的新衣,路上寥落的行人有的因為降雪加快了腳步,有的則是瞇起眼睛看著飄落的雪片,我雙手抱在胸前心情突然愉快了起來,生在亞熱帶的台灣要看雪必須千辛萬苦的爬到阿里山或是玉山,現在對我來說真是意外之喜啊!

雖然我回到這個年代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下雪,但是那股新鮮感還是讓我將剛剛的氣悶完全拋在了腦後。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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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0 21:43:24

第二十二章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下雨天,瓊儀坐在房間的窗戶邊看著斗大的雨點打在窗上和地上,窗外花圃的地上因為狂烈的雨勢蒸騰起朦朧的煙霧,窗戶上也被雨點打的模糊一片。

「靈軍,你在哪裡啊?有沒有想我?」瓊儀看著被白霧佔據的窗戶喃喃自語著。

「瓊儀……」我看到瓊儀對著窗邊發呆的落寞,心中不禁一痛。

「三年了,你都不回來看我,到底你去哪裡了?」瓊儀說著,眼淚已經湧滿眼眶。

「瓊瓊……你怎麼還這麼死心眼啊?妳等了他三年,志成也等了妳三年,志成這樣的男孩子到哪裡去找呢?」沈冠軍站在門邊嘆道。

「哥…我……」

「不要想這麼多了,志成已經來了,就讓他進來陪陪妳吧!」沈冠軍微笑著說。

「靠,這怎麼行?王志成這傢夥絕對不安好心!」我的妒火和怒火頓時燃燒了起來。

「瓊瓊……妳又瘦了!」志成輕輕撥開瓊儀額前垂下的瀏海溫柔的說。

「瓊儀,不要給這傢夥騙了,他是個大壞蛋啊!」我急道。

「志成哥……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好累……等的好累……也跟爸爸對抗的好累。」瓊儀神情中充滿著無奈和疲累。

「我曾經跟妳說過,不管何時何地,我是願意當妳的避風港,願意讓妳在我胸前停錨泊岸。」志成將瓊儀緩緩的摟在懷裡,眼神中卻充滿了洋洋的笑意。

「瓊儀,妳不要上當……他根本是個淫賊…是個奸人……」我怒不可遏的揮動著雙手想要拉開兩人。

「走吧!」志成攬著瓊儀的腰得意的走出房間,漸漸遠去。

「可惡,狗……男女……」我大聲吼道,一陣急痛攻心,讓我頓時醒了過來。

「靈……靈軍……我…沒犯著你吧?」意識一清醒,就見到蔡鍔一臉錯愕的站在床邊看著我。

「喔……表哥……我剛剛在作惡夢!」我吐了一口大氣,讓自己心情稍微好過點,真搞不懂我怎麼會做這種惡夢!我心裡很害怕志成搶走瓊儀嗎?怪事!

「靈軍……聽老周他們說,你昨天還是去了!」

「是啊。」

「聽說你把那位老太太救活了。」蔡鍔問道。

「是啊!」我開心的說。

「怎麼了?……」我看蔡鍔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感到奇怪。

「其實,我是想來勸你以後盡量要低調一點。」

「什麼意思?」我不解問道。

「以後不要像昨天晚上那樣,不顧一切的幫助不相干的人。」蔡鍔有點不自在的看著我道。

「不相干?可是我是救人啊?你……我又沒礙著你,也沒要你去請醫生,現在連我自己去幫忙那些可憐人都不行了嗎?」我怒道。

「總之,我不希望類似昨天晚上的事情再有第二次,你不要太過任性了。」蔡鍔態度轉為冷硬的丟下了這句話便轉身出房。

「媽的,你這個人根本沒有血淚,天天都說為了大局,我看你根本就已經是腐化到極點,已經跟那些人渣垃圾一樣了。」我狂吼著希望讓蔡鍔聽到我在罵他,也不管等會蔡鍔會不會拿步槍把我斃在當場。

「可惡……這傢夥…」我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氣。

叩、叩、叩

房外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我擡頭一看,只見蔡鍔的夫人劉俠真站在房間門口向我點頭微笑。

「表嫂,進來吧。」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其實我跟蔡鍔夫婦的感情已經相當熟稔,真的稱呼他們表哥表嫂也沒什麼彆扭之處。

「靈軍……這是你第一次看到松坡對你說這麼重的話吧?」劉俠真笑道。

「他……表哥…很奇怪!我這是在做好事耶!」我委屈的低下頭。

「你應該知道松坡有個弟弟吧?」劉俠真在我面前坐了下來道。

「嗯。」我點了點頭。

「你都不覺得很奇怪,為何你們來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他?」

「對喔!」我經過劉俠真的提醒才想到這個奇怪的問題。

「蔡將軍的弟弟不在北京在雲南嗎?」

「他在幾個月前死了。」劉俠真淡淡的說。

「死了!怎麼可能?」我嚇了一跳。如果蔡鍔的弟弟真的是在幾個月前死的,那麼我們來了這麼久,怎麼連個靈位都沒有看到?照蔡鍔所說看來,他跟他弟弟的感情之深可以說是非同小可。

「他是被馮國璋當街槍斃的!」劉俠真一路說下來,臉色也從微笑終於忍不住哽咽著紅了眼眶。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初袁世凱以眾人擁戴的態勢就任大總統,松坡和松風以為天下就此進入一個新時代,而雲南地處偏僻與北京相距遙遠,如果要讓自己的理念得到更直接的實踐,絕對要想辦法在中央政府中有一席之地,於是松坡和我就帶著松風一起來到了北京。」

「嗯,原來蔡將軍的弟弟名叫蔡松風啊!」我心裡暗道。

「我們來到北京不到半年便發覺袁世凱老謀深算,表面上說要實行民主和法治,可是私底下卻銳意培養自己的軍隊和私人勢力,又對許多革命黨人士暗加排擠,梁啟超老師知道袁世凱不可信任以後便私下與我們商議,要我們有第二次革命的打算。」

「梁啟超是妳的老師?」我驚訝的問道。

「有什麼不對嗎?你認識梁老師?」劉俠真看著我露出疑問的神色,她還不知道我是從未來回來的,因為蔡鍔認為不必要多說的就不要多說。

「嗯,妳繼續說吧!」

「松風認為現在民國才剛剛建立,人民的思考模式大多還是停留在帝王制度的思考,只要袁世凱利用一些宣傳手段便很容易讓人民再次接受帝制的復辟,所以他便開始在各種集會發表抨擊帝王制度的言論,自己做傳單在大街小巷散發以闡揚自己的理念。」

「因此袁世凱和他的手下都視蔡將軍的弟弟為眼中釘?」

「沒錯!」

「蔡將軍怎麼不阻止他呢?」

「松坡勸過他很多次了,北京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而且袁世凱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自己表露過要恢復帝制的心意,正面跟袁世凱衝突相當不智,再加上我們發現了袁世凱暗中安插幾個下人監視我們的行動,所以更加要小心行事才對……可惜……松風他不認同我們這種暫且忍耐以等待時機的作法。」

「他宣揚自己的理念也沒什麼不對啊!馮國璋拿什麼藉口來殺他?」我問道。

「松風為了籌集印製傳單和舉辦演講的資金,所以和一些華僑以及外國商人有密切往來,他也常出席一些華僑和外商的餐會,在筵席之間大力宣傳自己的理念並且反對袁世凱的執政。」

「這樣也沒什麼吧,民主政治就是要讓人民享有充分的言論自由啊!」

「袁世凱的老謀深算又怎麼是個年輕人可以料想的呢?袁世凱早就派人全天候的盯稍,也派監視我們的僕人對松風的一舉一動多加留心,松風私下和那些外國商人往來的信件中有許多是在批評袁世凱的施政措施,也有一些信件中提及調度金錢作為反袁勢力。今年年中,馮國璋突然帶一隊人馬在街上包圍松風,指證他密結外國勢力意圖顛覆政府,後來聽說松風反抗拒捕,被馮國璋斃於槍下。」

「這……蔡將軍怎麼不為自己的弟弟伸冤啊!」

「馮國璋將松風和那些外國商人間的通信挑了幾篇特別偏激的交給松坡和法院。」

「這不對啊!他怎麼拿得到私人信件?大家抖開來講,更可以證明袁世凱預先包藏禍心想要陷害蔡將軍的弟弟。」我大聲道。

「馮國璋的信是從一個外國商人手中拿來的,那個商人正是袁世凱派來引誘松風入彀的,所以松風在與這個商人溝通的信件裡面,被那商人引導著說出了許多偏激和不適當的言詞。」劉俠真喟然道。

「松坡當著袁世凱的面痛罵了松風一頓,說他死有餘辜,馮國璋還假惺惺的跟松坡賠禮,說是松風在街上拒捕又兇性大發,他才不得不開槍制服。而松坡為了取信袁世凱,只得裝作完全不在意的樣子,連出殯都是草草了事,並以辱沒家門為由,不為松風設置靈位祭拜。」

「袁世凱這群人……」

「松坡看你就好像第二個弟弟一樣,我知道他心裡很疼你也很怕你跟松風一樣出事……」劉俠真看著我淡淡的笑道。

「這……表嫂……我知道了……可是難道救人…也會讓袁世凱有把柄來殺我嗎?」

「你別忘了,你現在不只是要好好活下來,還得讓計畫順利的成功,不是嗎?」劉俠真笑著站起身。

「嗯…」我沈吟著。

「袁世凱城府如此的深,你要騙過他就得先騙過自己,如果這是一場戲,劇本既然都寫定了,身為演員的我們要怎麼能夠任意按照自己原本的個性來表現呢?你好好想一想!我相信你會了解的。」劉俠真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走出房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許就是現在這種狀況吧!



從那天開始,我只得很努力的扮演好一個跟徐紫瑛她們很像的角色,早上仍然是跟著蔡鍔練拳,下午練習完騎射以後不是跟蔡鍔去酒樓茶館跟人閒聊,便是跟老周和小楓到外國人開的咖啡館喝下午茶。傍晚閒晃完回到家就等著吃晚飯,晚飯完畢接著努力閱讀湘軍給我的那三本書,『千金要方』、『勘輿記要』和『命理太乙經』。

這樣的生活真的很規律和平淡,不過也托這樣規律生活的福,我的拳法漸漸追上蔡鍔的水準,在不使用內勁的情況下跟蔡鍔對打,從零勝率進步到百分之五十的勝率,而對命理、風水堪輿之術和醫學也從略懂皮毛到現在頗有心得,這樣的進步是這一段時間最令我欣慰的事情。

而這段時間最令我感到頭大的便是每個星期有兩天要去教徐紫瑛自然科學,其實教那些國中的物理化學對我來說根本不構成障礙,但是每次看到徐紫瑛那副唯我獨尊的鳥樣,我就實在忍不住想從她身後將她敲暈,偏偏我必須陪著笑臉耐心的教她。



又到了要去徐家的下午,我無奈的下了車,走進徐亨家門口。

「哈囉,靈軍老師,你要不要一杯咖啡?」徐紫瑛正在客廳跟史令齊、言旭東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喝著咖啡聊天,那個女孩子長的雖然沒有像徐紫瑛那樣亮麗動人,卻也頗為秀氣。

「你們好。」我禮貌性的點點頭,雖然在這一段時間,我試著讓自己混入這群公子小姐的生活裡面,可是我得承認結果是失敗的。這些人常常喜歡像現在這樣悠閒的喝著咖啡或熱茶,懶懶的坐在沙發上評論時事或是談論一些生命或自我的道理,而我對這樣的議題從小就有種特別的過敏,所以我常常只能在旁邊傻笑或是先到書房準備教材。

「靈軍,來坐一下,老江給靈軍沖杯咖啡吧!」史令齊今天特別熱絡,靈軍靈軍的叫不停,我跟你很熟嗎?

「嗯……」我看老江都已經去沖咖啡,也不好意思推卻,靦腆的笑了一下便坐了下來。雖然我邪惡的心裡正在想:「這群好吃懶做的人渣今天不知道又要放什麼狗屁了!」,但是我的外表一向都是這麼靦腆的,裝傻是處事的第一哲學。

「這個是總統的姪女,袁鏡雪。」史令齊等我一坐定便向我介紹那個長相文秀的女孩。

「喔!袁小姐妳好。」

「鏡雪對西洋的科學也很有興趣,所以等會跟我一起上課。」徐紫瑛笑道,她總是這樣,對任何事情總是用肯定句,連個虛偽的疑問句都不知道怎麼用,似乎她所說的決定,別人就得欣然接受,她的笑容絕對真誠,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樣不顧他人想法處境的態度是錯的!

我問候妳祖宗十八代!

話說回來,我這一陣子問候徐家祖宗十八代的次數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了,也已經成為心裡的一種習慣了,習慣了問候她家以故老大人,誰叫他們不積德生下一個這麼混蛋的後代。

「我真的很想看看鬼影客的真面目耶!」袁鏡雪繼續著他們之前的話題,這個令我心中砰砰亂跳的話題。

「我想根本沒有鬼影客,那些無知的愚民只會道聽塗說。」言旭東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用他一貫冷靜的語氣肯定的說。

「可是,一心大師是段將軍手下第一高手,而且他的心性陰狠,居然被活生生嚇死,如果不是鬼影客還有誰辦得到?」袁鏡雪一臉崇拜的說。

「他是被嚇死的嗎?我聽說他是被刀從身後刺入心臟而死。」徐紫瑛疑惑的看著袁鏡雪。

「這個就要問言大哥最清楚了。」袁鏡雪笑道。

「他應該是被嚇死的!」言旭東似乎不想回答出這個答案。

「你怎麼知道?你何時變成了驗屍官啊?徐紫瑛笑道。

「這是我作法醫的老同學告訴我的。一心在被刀刺入的前一刻心跳就已經停止了,雖然時間相差甚短,但是這前後之別我們學醫的人是一眼便看得出來。」言旭東說罷,兩手一攤倒在沙發上。

「那你為何還否定鬼影客的存在?」史令齊不解的問道。



「如果鬼影客真的存在,他為何在那天之前從沒出現過,而在那天之後也毫無蹤影?我想一心那傢夥只是遇到了武功高強的人,打不過要逃跑的時候被自己嚇死的。」言旭東分析道,他的分析相當正確,非常符合真實的情況。

「我不認同。」袁鏡雪嘟著嘴巴說。

「我們袁大小姐春心大發愛上了鬼影客,言大哥要戳破她的美夢,怎麼得了啊!」徐紫瑛抿著嘴笑道。

「妳敢笑我!」袁鏡雪臉紅著向徐紫瑛搔癢,徐紫瑛則是跳起來避開。

「咳…我咖啡喝完了,你們繼續聊吧,我先去書房準備教材了。」面對眼前這樣無聊的對話和場景我實在很難坐得住,起身便欲往書房去。

「喔,好啊,老師先去吧,我們等會就來。」徐紫瑛對於我這樣的「木訥」早已見怪不怪。

「我還是相信鬼影客的存在。」袁鏡雪仍然相當堅持的說。

「為什麼?」史令齊等人好奇的問道。

「因為北京城第一高手,我伯父的親信,紫衣道長曾經說過,一心和他的手下都是被一招斃命,如此可怕的身手,除非擁有鬼神之力……」我不知道袁鏡雪在花癡什麼,如果真有鬼影客,她絕對會被列在殺戮的名單之內。

不過我大概太久沒去聽人說書了,自從上次聽鬼影客大戰一心老賊禿之後,我便沒有繼續聽續集,沒想到鬼影客的傳說越來越多,居然連徐紫瑛她們這些不太去三流茶館聽說書的大小姐們都耳熟能詳,。

誰說謠言止於智者呢?謠言就像傳染病,只會越擴散越大。話說回來,徐紫瑛這些人也不算是智者啦。

上完課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看看牆上的掛鐘,七點半。

「老師,你相信有鬼影客嗎?」徐紫瑛在我整理筆記的同時突然問道。

「連妳也問這個蠢問題!」我吃驚的擡起頭,但是隨即意識到袁鏡雪也在旁邊,趕緊吐了一下舌頭,低頭繼續整理上課心得。

「老師,不用介意啦,我知道自己很蠢!」袁鏡雪微笑道,這倒是令我大感意外,不過從這幾個小時的相處,我發現袁鏡雪的確不像徐紫瑛那樣充滿自信,甚至可以說是有點自卑。

我可以理解她的沒自信,因為她的IQ比起她身旁這一堆高材生的確略遜一籌,長相又只是中等以上,雖說她爸爸是袁世凱的表弟,可是看來她家並沒有因為這樣的親戚關係就非常的飛黃騰達。我曾經說過,自卑是相對的情緒,如果是站在任何普通小孩面前,她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的沒自信,很可惜,她站錯位置了。

「老師也認為沒有鬼影客啊?」徐紫瑛漫不經心的問道。

「妳也希望有鬼影客?」

「呵呵,我很理智的!這種市井傳言當然不可能當真。我要去洗澡囉!老師再見!」徐紫瑛笑著站起身走出書房留下我和袁鏡雪,對她這種態度,我已經司空見慣,拿起自己的書本準備離去。

「老師,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有鬼影客呢?」袁鏡雪和我一起走出徐家的時候突然問道。

「言醫生不是分析的很清楚嗎?妳怎麼還這麼執著呢?」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鬼影客,如果說把殺一心和尚的人定義成鬼影客,那麼我的確就是鬼影客,可是,我之前在茶館聽到有關鬼影客的來歷和描述,那根本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袁鏡雪輕輕唸道。

「什麼?沒事幹麻唸起孫子兵法?」

「這是聽我爹轉述紫衣道長對鬼影客的評語。」袁鏡雪的小臉上充滿著堅定的神采,我真是搞糊塗了,什麼紫衣道長?我在那一天晚上發飆的時候,那個什麼道長根本不可能看到,他又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那個道長跟鬼影客交過手?」我語帶嘲弄的笑道。

「沒有,那是道長用神通感應那些屍首上的殺氣時說的。」

「用神通感應?」我不禁莞爾。

「老師,我知道你們學西洋科學的人一定不相信,可是道長在感應的過程中,的確發生了詭異的事情耶!」

「詭異的事情?」

「道長的雙手和胸口莫名其妙被劃出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怎麼可能!」我叫道。

「老師也感到很意外吧!所以我才很相信一定有鬼影客的存在!」袁鏡雪的話語和堅定的神情,不禁讓我冷汗直冒,沒想到袁世凱身邊會有擁有特異功能的人士,如果連袁鏡雪都一口咬定有鬼影客,以袁世凱的深謀遠慮絕對不會把這事情當作市井傳言。不知道這對我們之後的計畫有何影響?

「我走了,再見囉!」匆匆向袁鏡雪道別後便坐上車回將軍府去了。

晚上我趕緊跟蔡鍔說了今天下午聽到的消息,蔡鍔沈吟了一會道:「你只要不再像那天晚上一樣的發飆,應該就不會有人發現是你殺了一心,因為你發飆起來的功夫的確當得上『鬼影』這個稱號。還有,你絕對不能顯露你的內勁,因為你的內勁非常人所及,一旦讓袁世凱知道,以他多疑的個性,難保不對你產生懷疑。」

「這也是我為何要你不要多生事端的緣故,我知道你天生有異能,如果你在這個關鍵時刻到處顯露自己的異能,袁世凱絕對會懷疑到你的身上,你不能當告密者,我們的計畫也完蛋了。」蔡鍔臉色鄭重的說。

「是,我知道了。」我凜然受教道。

「百忍成鋼啊!我知道你對徐紫瑛和史令齊那些人相當不屑和不滿,不過現在離九月只剩下不到半年,不能功虧一簣。」



「百忍成鋼!」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這句話和蔡鍔的表情,那種理所當然的表情,令我悚然心驚,我一直在心裡有種優越感,認為我比王志成、徐紫瑛他們更加知道什麼叫做人生,也更懂得苦難,直到最近我才發覺自己跟他們其實很相近。

我曾經認為自己很有愛心,可是在醫生師父那邊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愛心很狹隘很小,我可以為一隻流浪狗,在下著大雨的黑夜撐著傘走二三十分鐘,拿食物給它吃;可是我卻害怕一個得了傳染病的病人,即便知道被傳染的機會很小。當然,這並沒有錯,只是我沒辦法丟掉「自己」,醫生師父曾經說,要做一個好醫生,隨時都要有犧牲自己的準備。

我曾經也以為自己很能忍耐很有堅持,可是在蔡鍔面前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堅持和忍耐實在是可笑的幼稚。面對親弟弟的被殺,是一個怎麼樣的憤怒和不甘心?但是,蔡鍔仍然堅持不跟袁世凱翻臉,因為他知道只有自己順利回到雲南重掌兵權,才可以徹底斬除袁世凱,為生民除一禍害。而我還是在小是小非,小仁小義中打轉,當然,這也沒錯,這是所有九零年代的人的通病,選擇做自己,而不是拋棄自己的一切為整個時代和人民著想。

這種忍耐比失戀還要痛苦,因為那是失去自己。

我嘆了一口,沈沈睡去,希望我醒來以後也會有跟蔡鍔一樣的智慧和堅持。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經四月底了,最近徐紫瑛那群公子小姐迷上了野餐,有時候我剛踏進徐家家門就被他們拉到郊外去賞花和野餐,今天也是,所以我現在正在北京城郊外小山丘上的平坦草地吃著煙燻火腿外加黑咖啡。

這一段時間,黃飛鴻和衛湘軍偷偷來過一次將軍府。據他們所說,計畫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黃飛鴻已經聯繫到了孫文和黃興,他們會在天津安排船隻接應我們,所以只要能夠躲避袁世凱的追擊逃到天津港,那我們就算安全了。而黃飛鴻在這一段時間也聯繫到他在廣東一帶所組織的民團,要那些人分批到河南與我們會合,算算我們這邊可用的兵力其實已經有將近五百人,雖然不能有大作為,但是要破壞袁世凱祖墳和抵擋之後的追擊應該還是可以的。

我只要在適當的時機透露蔡鍔準備在九月十一號要造反逃跑的消息,而袁世凱又相信的話,我們的計畫就大功告成了。

「最近世局很亂,旭東兄有何打算?」史令齊站起身從山腰的草地上往山下望去。

「許多人鬧得厲害,才革命完就有一堆政爭,真是令人厭煩。」言旭東微笑道。

「這些大人不知道在想什麼,大家好好坐下來談就好啦!」袁鏡雪的天真無邪估計是從母親那邊傳下的血統,如果袁世凱也像她這麼白癡,天下早就太平了。

「大家都有自以為是的正義吧!」徐紫瑛冷冷的說。

哇靠,這小妮子居然也會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

「伯父說那些人因為當不上總統不甘心,所以才會天天在說政府的壞話。」袁鏡雪道。

「嗯…爭來爭去也分不清是非…乾脆請上帝來裁判好了!」徐紫瑛笑道。

「要是真有上帝,他應該也會把總統的位置判給袁大總統的。」史令齊並不回頭,望著山下說。

「怎麼說?」我好奇的問道,難道史令齊這傢夥真的打從心裡就佩服袁世凱嗎?

「正所謂得道多助,你看我們這些精英都站在袁大總統的圈子裡面,反觀那些現在還在喊革命的傢夥,大多是不學無術之徒,相比之下優劣立呈。」史令齊轉頭笑著分析。

「說的好啊!」這時一個粗豪的聲音從草地後面的樹林中傳來。

「誰?」言旭東跳起身看著聲音來處喝問。

「各位中國現在及未來的精英,我們這一群不學無術之徒特來問候你們。」一個滿臉鬍鬚,神態猥瑣的男子當先走出樹林大聲笑道。

「哼!就憑你?」史令齊冷哼一聲,快步擋在那男子的身前。

「呵呵,這個是誰啊?似乎是袁世凱身邊走狗徐亨的走狗,也就是走狗的走狗嘛!哈哈哈!」那個男子神態輕浮,令我大惑不解,他真的是革命黨人嗎?如果是,難道不知道我們正在進行非常重要的計畫,何必來橫生枝節呢?

「哼!」徐紫瑛聽這個男子汙辱自己父親,不禁怒火上升,跳起來瞪著他。

「我勸你最好快滾,否則等下死在山上可怨不得人。」史令齊冷冷的說。

「哈哈,說的倒很神氣,兄弟們,全都出來。」那男子大喝一聲,樹林裡面立刻奔出二三十個身手矯捷的年輕人將我們團團圍住。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史令齊看到這麼多人,氣勢立刻萎縮了下來,顫聲問道。

「咦,剛剛你的神氣模樣到哪裡去了?」那個男子走上前笑嘻嘻的問。

「閣下到底是誰?你既然是革命黨人士,就應該知道法律的重要!」言旭東看情勢不對,緩步想走到車子前面。

「我叫李四,有何指教?法律?袁世凱政府的法律我們可不想遵守!」那個男子自稱李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哥,不要多說了,快綁了他們,男的綁去要錢,至於這兩個女的,今天晚上兄弟們可要好好大快朵頤了。」旁邊一個瘦子賊賊的笑道。

「你們真的是革命黨人嗎?」我不禁好奇的問道,說他們是山賊我倒還比較相信。

「媽的,你這小子敢懷疑老子的身分?」那瘦子拿著刀就衝上來。

「唉唷!」那瘦子整個人都是空隙,我一腳踹在他肚子上,他整個人慘呼一聲便順著草地斜坡滾下山去。

「大家上,抓住他們,全都要活口,只能傷不能死。」李四大喝一聲,眾人立刻抽刀抽棍的向我們衝過來,轉眼便是一場圍毆。



套一個我從小就喜歡的作品『七龍珠』的思考模式,如果龜仙人的戰鬥力是150,那我現在的戰鬥數值大概不會超過60(因為我發不出龜派氣功),而這些衝上來的小嘍囉,每個人的戰鬥數值絕對不會大於20,所以單對單,我將會輕鬆贏得勝利。

可是,我現在手上除了煙燻火腿三明治和黑咖啡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可以增加我戰鬥力的武器,而那些小嘍囉至少都配備上了木棒和長刀,這些武器據我估計可以增加十到二十點的戰鬥力,所以依照電動遊戲的思維模式,我應該利用自己等級比他們高的優勢,努力逃跑。

沒錯,努力逃跑,言旭東和史令齊的戰鬥力顯然也不錯,一個拿著法國吐司且戰且退,另一個則是拿著抹奶油的小刀東擋西擋,大家的目標相當一致,就是停在將近一百公尺遠的四輪救命轎車。

本來,我在九零年代跑一百公尺,依據體育老師精確的卡西歐電子馬錶顯示,要13.23秒,但是回到這個年代之後,我用滴達滴達小懷錶自己測試的時候,大概都不會比九秒還慢,已經可以說是跑遍奧運無敵手。

可是,那是在前面一個人都沒有,一根木棍都沒有的狀況之下,現在前面簡直是刀山棒海,我的咖啡杯已經被敲碎,煙燻火腿三明治也爛成一團大麥和豬肉混合成的泥漿。

而最慘的是,我後面兩個小女生現在已經被抓住了,很明顯的,袁鏡雪戰鬥力絕對不超過五,真的算是廢材一根,徐紫瑛的功夫只在劍道教室管用,她踢翻一個對手之後,馬上被另外一個不知名的傢夥一棒敲昏。

不過,戰鬥力高還是有好處,且戰且退之下我已經快退到轎車旁邊,正要上車,只見史令齊被一個大漢從後面踹了一腳,整個人在草地上滾了好幾圈,如果不是李四下令要生擒,史令齊早就被打成肉餅了。

我一聲呼嘯,從旁邊一個沒名沒姓的小龍套那邊奪來一根木棒,揮開一條小路,衝到史令齊身邊,拉住他便往車子那邊走,這時候言旭東也已經發動轎車,開到我們身邊,我像塞棉被一樣,把史令齊提起來塞進車窗裡面,向言旭東吼道:「我現在去救鏡雪和紫瑛,你等下開車衝進來接應我們。」

「好!」言旭東好聲才說完,只聽「砰」的一聲,駕駛座另一邊的車窗已經被那群革命黨同志敲得粉碎。

「來不及了,快上車,我們趕緊下山去找救兵!」言旭東被剛剛那一棒嚇傻了,他猛催油門倒退又前進,試圖驅散圍在車子四週的那群兇徒。

「等找到救兵,鏡雪她們早就被綁的不知去向,你鎮定一點,我去救人。」我大聲向言旭東交代一聲,便往袁鏡雪身邊衝去。

這條路不到五十公尺,可是我背後已經被K了兩棒,雖然我鼓足內勁護住身體,可是這兩棒下來也真夠我受的了,好險我的內勁實在相當驚人,手中木棒亂揮一下,那群兇徒往往要讓開五六步的距離,就在這種七葷八素的情況下,我終於來到袁鏡雪身邊。

「走!」我拉著袁鏡雪的手說。

「老師……」袁鏡雪早已經被這個狀況嚇得六神無主,任由我拖著她的手往前奔去。

這時候,轎車已經被十多個人團團圍住,所有人拼命拿著木棒和石頭往車窗和車體上猛砸,我正想大叫言旭東過來,沒想到,言旭東突然猛催油門,拼命的往前撞去,兩個兇徒立刻被撞的跌在擋風玻璃上,我木棒一揮,示意他後退來接應我們,沒想到車子並不做任何停留,就在「鳥語花香」的殺戮戰場上絕塵而去。

「你給我記住!」我整個人都傻在那邊,看看袁鏡雪,露出一絲苦笑。

「嗚,老師,怎麼辦?我們會不會死?」袁鏡雪害怕的緊緊抓著我哭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剎那間,十幾個人拿著木棒嘿嘿冷笑的包圍我,真是的,要是我現在也來發飆一下,保證你們這些人每個都被嚇成神經病。

可惜,我現在飆不起來,還沒想到接下來該怎麼辦,一堆木棍就像雪花般向我身上落下,我只好拿著木棒胡亂抵擋,可是我又不是三頭六臂,才沒一分鐘我已經中了五六棍,我真的很想怒吼:「為什麼你們這群混蛋不K袁鏡雪只K我?我有長得這麼欠K嗎?」

「啊!」袁鏡雪大概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心臟加速度過快,竟然在我身邊咚的一聲昏了過去。

我嘆了一口氣,丟掉手上的木棍認輸,好漢真的敵不過人多,除非我真的是鬼影客吧!

剛丟下木棍,只覺得後腦和右邊太陽穴附近一陣大力襲來,腦袋登時天旋地轉,整個人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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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1 21:29:40

第二十三章 —-– 一箭之威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顛簸中我終於恢復了意識。

擡頭看了看四周,我應該是在一輛大馬車裡面,而馬車似乎是行走在山道上,所以起伏的十分厲害。

我呻吟了一下坐起來,原來我是在馬車廂後方,整個人正隨著劇烈顛簸的馬車一上一下,隨時都有被拋出馬車的危險。而那群沒良心的綁匪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正聚集在車廂前方專心的淫笑著。

「該我了吧!」一個大漢推了一把正蹲在人群裡面的某人怒道。

「急什麼,等下你也可以摸這麼久!她一直扭來扭去,你們又礙手礙腳的,我根本沒摸到什麼。」另一個大漢抱怨道。

「慘了,徐紫瑛她們大概貞潔不保了。」我心中暗暗焦急,偏偏現在渾身無力,而且一直想要嘔吐,看來我是有點腦震盪。

「救命啊!」徐紫瑛和袁鏡雪被一堆陌生臭男人在身上亂摸,當然是嚇得東躲西閃、驚聲大叫,不過她們因為手腳被反綁,所以那些閃避只能發生微小的作用。

「大夥摸歸摸,可得忍著點,這兩個小女孩都是處女又生得這麼標緻,不讓老大啖頭湯,有你們受的了!」

「這群傢夥真的是革命黨人嗎?」我心中充滿著懷疑。

突然間,前面拉車的四匹馬長嘶而立,駕車的車夫大喝一聲用力將馬穩住,正淫笑的眾大漢在猝不及防之下都跌了個狗吃屎,有幾個壓在徐紫瑛和袁鏡雪的身上,讓她們本來一直在尖叫的音量更加大聲。

「你奶奶的!」、「王八羔子」、「我X你祖宗十八代」……

這些大漢還沒站穩,髒話已經泉湧而出,還有幾個衝動的已經越過我跳下馬車去看個究竟。

「你們是哪一路的朋友?」我聽得出這是李四的聲音。

「聽說你們綁了袁世凱的姪女和徐亨的女兒?」一個男人的聲音道。

「是又怎麼樣?」李四冷笑道。

「這兩個人對我們革命黨相當有價值,如果老兄肯乖乖的交出來,我們立刻讓出大路放你們通行。」

「哈!正好,我也是革命黨的,這兩個小娃娃對我們也很重要。」

「哼!你們這群下賤的狗強盜也敢說自己是革命黨人?」那個男人聲音不屑的說。

「媽的,武昌起義我們大夥都有份,怎麼不是革命黨?倒是你這傢夥,我從來沒看過你,你們攔路搶人才是不折不扣的山賊。」李四怒道,他似乎十分在意人家說他不是革命黨人。

「好,你們是不肯交人囉?」

「廢話一堆,看來你是要帶這兩個小妞去向袁世凱邀功討個官來當吧!」李四語帶嘲諷的說。

「可惡的傢夥,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兄弟們給我搶人。」那男子高聲道。

「兄弟們,大家上。」李四高聲叫道。

兩人話聲剛落,刀劍亂擊之聲大作,似乎兩方人馬已經交上了手,我呆呆的躺在馬車後緣,看著幾個人在馬車後方拿著刀劍你來我往的打鬥著,不禁長嘆一口氣。

我先休息一會吧,不知道最後會是哪一個革命黨團體獲勝,然後把我們三個運走?

就在朦朧間,打鬥和呼叫聲漸漸停止,最後,四周居然一片寂靜,只剩下山野間不知名的蟲鳴鳥叫。

這是怎麼回事?我和徐、袁兩人六目對望,都流露出不知所以的困惑的神情。

「快拿把刀割斷手上的繩子啊!」我有氣無力的說,這兩個小女孩根本沒有半點應變能力,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我說。

「對,阿雪快拿刀。」徐紫瑛和袁鏡雪兩人經我提醒,才趕緊滾著將那群大漢留下的刀撿起一把,把彼此手腳上的繩子割斷。

「老師,你怎麼樣了?」袁鏡雪拿著刀將我手上的繩子也割斷,她看我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不禁擔心的問道。

「好像有點腦震盪。」我苦笑道。

「腦震盪?」徐紫瑛走過來蹲在我身邊看著我。

「 阿雪扶我起來,紫瑛妳先出去張望一下情況,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我扶著袁鏡雪的手,努力的撐起身體道。

「好!」徐紫瑛深吸一口氣,先將頭探出馬車廂,接著整個人跳下車去查看究竟。

「啊!」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徐紫瑛便尖叫著跑回來。

「怎麼了?」

「好多……好多死人!」

「什麼?」徐紫瑛沒頭沒腦的說話,讓我和袁鏡雪不知所以。

「人都死了!」

「扶我下車。」我艱難的跳下車,忍住著地時震盪引起的噁心嘔吐感,將一隻手緊緊撐在袁鏡雪肩上,緩步的走向前方。

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三四十個大漢全都屍橫就地,在陰寒夜風中更顯得詭異可怕。

「是……是…鬼影客!」袁鏡雪看著眼前的景象顫聲道。

「鬼妳的媽!」我暗暗在心中白了袁鏡雪這個大白癡一眼。

「對……是鬼影客救了我們,將這兩幫該死的革命黨人都殺了。」徐紫瑛的眼中也閃爍著激動。

我真不知道這兩個大小姐腦袋裡面裝的是豆腐還是泡菜,連這麼簡單的現象都可以牽拖到完全不相干的虛構人物上。

現在的情況根本是兩幫人在搶徐紫瑛和袁鏡雪的互毆中全部喪生。兩幫人分成好幾堆互鬥而死的情況一目了然,不知道這兩個白癡為何會聯想到鬼影客?

我現在終於知道『傳說』是怎麼來的,如果我繼續保持沈默,不告訴這兩位「天真」的大小姐事實真相,我相信當我們平安回到北京之後,『鬼影客』的名聲又會更加響亮了。

不過,我會繼續保持沈默,因為這樣我就可以跟『鬼影客』劃清界線,跟『鬼影客』劃清界線的意思也就是表示跟殺一心等人這件大事劃清界線,這個天上掉下來的良機怎可放過。

「先別說鬼影客了,我們現在在哪裡?」我問道。

「不知道耶!」徐紫瑛搖頭道。

我看了一下天色和月亮,現在已經快要天亮了,我被打昏的時間大概是早上十一、二點,看來我們已經坐了大概十五六小時的馬車了。

馬車一小時就算只行走十多公里,那我們距離北京城郊外也至少有兩三百公里了。

我現在腦袋昏沈的幾乎不能思考,身體也相當虛弱不太能走遠路,想要靠這兩個大小姐找到回北京城的路,我撿起一把刀自我了斷比較乾脆。

「先找到有人煙的地方再做打算,走吧。」我檢起一把刀當作防身工具,扶著袁鏡雪的手吃力的往前走去。

就這樣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在山腰看到一個小村落,徐紫瑛高興的往前奔去,袁鏡雪則是扶著我緩慢的往村落處走去。

「真是多虧妳了,要妳扶著我走這麼遠的路。」走到離村落不遠的樹蔭,我坐下休息一會以平緩暈眩的感覺。

「不會啦,老師你本來有機會逃走卻為了我們留下來,還被打成重傷。」袁鏡雪微笑道。

「唉!」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老師……老師…」只見徐紫瑛快步跑了回來叫道。

「怎麼了?」我看她喘著氣的著急模樣,心中不安的問道。

「老師,這個村子裡面的人不認識我爹也不認識袁總統,怎麼辦?」徐紫瑛著急的說。

「不認識妳爹又如何?我們只是要借個地方養傷跟認不認識妳爹本來就不相干啊!」在這個山區的村落本來就不太可能有人認識袁世凱,更別提徐亨了。

「我剛剛請他們幫我去通知我爹,可是他們根本不理會我。後來我才知道這些山間野人根本不知道我爹和袁總統的名號。」徐紫瑛哭喪著臉道。

「這很正常啊!而且,妳以為打出妳爹和袁總統的名號就一切搞定了嗎?」雖然徐紫瑛是個很可愛的美女,但是我打從心裡對她的處事態度厭惡到極點,現在在荒山野嶺又加上受傷後無法分心去偽裝情緒,口氣變得相當不好。

徐紫瑛第一次聽到我用這麼不好的口氣對她說話,不禁愕然擡頭看著我。

「老師怎麼這麼說?」袁鏡雪疑惑的問道。

「你們該不會忘記我們為何會落到現在這個田地吧?就是因為妳是袁世凱的姪女,而紫瑛是徐亨的女兒啊!」我沒好氣的說。

「要是再碰到想要綁架妳們的人或是跟袁總統敵對的人,妳認為我們還有多少幸運可以逃過一劫?」我苦笑著站起身。

「那怎麼辦?」徐紫瑛被我搶白一頓後也知道自己理虧,低聲問道。

她們兩人現在心慌神亂,一點主意都沒有,只是用求助的眼光看著我,畢竟我是她們的「老師」。

「扶我到村子裡面,我來跟他們說。」袁鏡雪聽我這樣說,牽起我的手,讓我可以撐著她走路,徐紫瑛則是六神無主的跟在我身後。

「老師,你真的有辦法嗎?」袁鏡雪問道。

「沒辦法也得去啊,現在除非我的傷好了,不然我們都別想回到北京城。」我深吸一口氣,將內氣在身體緩緩運轉,精神稍微好一點,緩步走到村子裡面。

「我想請問一下村長家在哪裡?」我向一位看來還算和善的大嬸問道。

「村長家?不就前面那一間嗎?」那位大嬸指著不遠處一間磚造房屋道。

「我們到村長家求助看看。」話才說完,便聽見村外山道上響起一片馬蹄雜沓之聲,十數騎駿馬飛馳進村,馬上乘客個個腰懸長刀,背掛硬弓,橫眉怒眼的叫囂著。

村子裡面那些本來坐在自家屋前打菜乾和草藥的大嬸和在空地上玩耍的小孩們都露出驚恐的神色看著馬上的乘客,有些則是跑進屋內去呼喚壯丁。

「村長在哪邊?叫他出來。」為首一個身穿黑衣的大漢高聲叫道。

「哼!你來一百次都一樣,我女兒不可能嫁給你這個山賊,你要來搶親,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那磚造房屋裡面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大踏步走到眾村民之前冷冷的對黑衣大漢說,同時間村子裡面的壯丁也都拿著傢夥跑了出來,剎那間就聚集了五六十個人,個個面露怒色的瞪著馬上那群人。

我、徐紫瑛和袁鏡雪相當尷尬的站在兩方人馬中間,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好,我也不勉強你們,反正我高興的時候就來放放火,直到你答應為止,哈哈哈。」那個黑衣大漢手一招,他身後十數匹馬上的大漢立刻拿出箭袋中預備好的火箭點上火,對著四周的屋子拉開弓。

村子裡面許多房子都是用木頭建造,而且到處都是正在曝曬的藥草堆,這些火箭射出來,村民的損失恐怕難以估計。

「嶽父大人,我看您還是答應吧,我這個女婿身強力壯,妳女兒嫁給我一定幸福得不得了。」那黑衣大漢語帶猥褻的笑著。

「你放屁,許力你這個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你有弓箭難道我們沒有嗎?」一個年輕小夥子從人群裡面衝了出來,他手上拿著一張木弓,搭上應該是自己做的箭,將箭頭對準那個黑衣大漢,這時其他村裡面的壯丁也抄起鋤頭和各種農具準備跟那些山賊對幹一場。

「別以為我們好欺負,我們……我們這邊有很多人,你…你們才一點點人。」那個小夥子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麼恐嚇之語,居然說出了這一句根本是廢話的威脅。

誰都知道,這群山賊有馬,一放火箭拍馬便走,一堆農民拖著鋤頭怎麼追?而那小夥子連弓箭都拿不穩,準心一直飄來飄去,難怪那個許力一臉不屑的看著他。

「哈哈哈!」許力在大笑聲中,手中的火箭應聲飛出,正中那小夥子的大腿,那小夥子哀嚎一聲,腿上著火,弓箭頹然摔在地上。

「快,快打滾,快倒沙在小保身上。」村長大聲叫道。

「村長,我看你還是答應了吧,哈哈哈,今天我是手下留情,不然這小夥子不是大腿著火而是心臟著火。」許力在眾村民撲救那叫小保的年輕人時得意的笑道。

「這傢夥,好過份。」徐紫瑛咬牙切齒的低聲道。

「扶我過去,撿起那張弓。」我扶著袁鏡雪緩緩的走向那小夥子身旁,徐紫瑛則是趕緊撿起小夥子因中箭而跌落在身邊的弓箭。

「妳要幹什麼?」一個村民憤怒的看著徐紫瑛,他大概以為我們和山賊是同黨。

「老師,弓箭。」徐紫瑛不管那些村民的敵意,將弓箭交到我手裡。

「多謝。」我深吸一口氣遏制一陣比一陣更強烈的暈眩。

「許力,看著五十步外的屋子前面。」我指著左方五十步左右的一間屋子向許力道,屋子廊簷下吊著一個葫蘆正隨風搖擺著。

「你又是誰?」許力摸不透我們的來歷,疑惑的問道。

「不要廢話,看著那個葫蘆。」我一箭射出,吊著葫蘆的線應聲而斷,葫蘆跌下地來。

眾山賊看到這幕景象不禁一陣騷動,因為這樣的準頭,他們沒人能辦得到。

「你是誰?」許力厲聲喝問。

「你快滾,下一箭是你的心臟。」我努力壓抑著氣息的不順,好險我之前在九零年代時生過一場慘無人道的大病,所以相當能撐。

「哈哈哈,好啊,來啊!箭呢?你還有箭嗎?眾兄弟,準備射箭。」許力肆無忌憚的大笑,而我這時也才發覺那個叫做小保的可愛小夥子,居然只做了一支箭就要去對付山賊。

太天真了。

所以應當給他一點教訓。

「給我滾。」我反手拔出插在小保腿上的硬箭,重新拉弓對著許力冷冷的說。

「等等。」許力沒料到我竟然會如此「果斷」,趕緊作出制止的手勢阻止手下放火箭。

「你到底是誰?」許力再次厲聲喝問。

「你再說一句話我就放箭,快滾!」我不耐煩的大聲喝道,其實我也不想這麼有氣勢,可是我的腦袋越來越暈眩,時間真的不多了。

「哼!你給我記住,走!」許力大概是看我一副酷樣,不敢隨便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掉轉馬頭,招呼他的兄弟,呼嘯而去。

我慢慢的放下弓箭,目送著許力一夥人快速的消失在遠處的山道上。

「扶著我吧!」我對袁鏡雪小聲苦笑道,說完這一句話我便昏迷過去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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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1 21:30:01

第二十四章 —— 設計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終於醒了過來,轉頭看看四周,我所在的房間暗矇矇的,陳設相當簡陋,只有一張桌子和四張椅子,再來就是我現在睡的石床。我努力撐起身體摸摸腦袋,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嚇跑了山賊,大概也因為如此,所以我現在是在房間中而不是被丟棄在荒野山林裡面。

「紫瑛和鏡雪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我自言自語的站起來活動一下僵硬的筋骨,現在那種反胃的感覺已經好多了,雖然身體還是頗為虛弱,腦袋也昏昏沈沈的,可是比剛受傷之時好上不少。

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彎弓搭箭的神氣模樣,不禁苦笑。真不知道那時候哪裡來的自信。我雖然跟蔡鍔學了幾個月的騎射,但就算是射箭國手也不敢保證一定準確的射中在風中微微擺盪的細線,更何況是我這個略窺門道之人。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了,那時候我很有自信的認為,我一定可以射中。那種自信已經到了有點狂妄自大的地步,或許是這麼一大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吧,讓我漸漸有種莫名的自信。

就好像拿著一副牌,隨便抽一張,我說這張牌是Ace就是Ace,不用猜,因為我要它是Ace,它就會是Ace。

我又苦笑了一下,這麼有自信雖然好,但怎麼都感覺這樣子的我不是我。

走出房間,一下子便來到了這間屋子的大廳,相比起將軍府的開闊豪華,這裡簡直是遜到了極點。

大廳裡面一個老人家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個老人家正是村長。

「村長,你好。」我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啊!林英雄,你醒來啦,趕緊坐下來休息。聽說你受了重傷,我叫老婆熬了一鍋湯,正準備要端去給你呢。」村長呵呵笑道。

「不敢,請問一下跟我一起來的兩個小女孩呢?」

「她們在我女兒房間睡著了,你昏倒後,她們折騰了一整天,剛剛才去睡。」

「爹…湯好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廚房裡面傳出來,接著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少女端著一碗湯從廚房裡面出來。

「恩人醒啦!」那少女看到我,笑著將湯端到我面前放下。

「這是小女小鳳,這次多虧英雄仗義相助,嚇退那群可惡的山賊,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村長臉上露出了佩服的神色道。

我打量了一下小鳳,相貌雖然還算不差,可是不要說跟徐紫瑛相比,就連跟袁鏡雪作比較也是遜色三分,那個山賊許力不知道為何非要娶到小鳳不可?不過相貌的美醜也是由比較而來的,山野村落的小姑娘,不但不會打扮也欠約保養,小鳳這樣子可能已經是村中的第一美女了。

果然,村長嘆了口氣道:「人家說紅顏禍水啊,我這女兒就因為美貌,才為村裡帶來這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許力那幫山賊已經來求親好多次,前幾回還客客氣氣的裝模作樣,但是被我拒絕了幾次之後便原形畢露。今天早上他便是要來搶人,好險有英雄你及時出現,不然我們村民的房屋財產已經被火燒得乾乾淨淨了。」

「那怎麼辦?難道這裡沒有警察……嗯…沒有官府和律法嗎?」我問道。

「我們在這山中的小村落自給自足,偶爾才有商人來村裡面收購一些青菜和藥草,我活了大半輩子,也只下山過三四次,更別提什麼官府的。」村長嘆了口氣道。

「是啊,其實我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聽那些來與我們交易的商人說這幾十年山下亂得很,這裡比起外頭反而是仙境,只可惜最近這山上來了許力那幫惡賊。」小鳳嘟著嘴恨恨的說。

「村長,請問一下你們村裡面可有空屋或是可以暫住之所?我的傷大概也要一二十天才會痊癒,想跟你們借個地方養傷。」

「當然有,我家旁邊就是一間空屋,剛好有兩個房間,林英雄你們就暫時住在那裡好好養傷。」村長笑道。

「多謝了!」我向村長道謝之後匆匆喝完雞湯便又回去休息了。



隔天一早,我在房間吃著袁鏡雪幫我端進來的早餐,而袁鏡雪則是一臉憂心忡忡的坐在桌旁看著我吃飯。

「怎麼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看她臉上的憂色,不禁好奇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擔心老師的頭,老師昨天說什麼腦震盪,好像很嚴重似的。」袁鏡雪看著我的頭擔心的說。

「說嚴重也還好,如果是輕微的腦震盪,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可以休息便能康復,我今天感覺已經比昨天好多了,看來不到一個月便能痊癒。」我笑著安慰袁鏡雪。

「真的嗎?那就好!」袁鏡雪拍了拍胸口笑道。

話聲剛落,就聽見徐紫瑛快速沈重的腳步聲走了過來。

「老師,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北京啊?」徐紫瑛臉上也是一臉憂色。

「我好了就帶你們回去。」我淡淡的回應後便低頭繼續吃早餐。

「那要多久?這裡這麼偏僻荒涼又有山賊。」徐紫瑛顯然心中非常的不安,語氣顯得十分急促。

「老師說只要不到一個月就會好了。」袁鏡雪試圖安撫徐紫瑛道。

「啊!還要一個月?唉!就算老師真的好了,我們要怎麼回去?我剛剛問過村長,他們這裡沒馬也沒有其他交通工具,而且更慘的是,他們一輩子幾乎都不下山的,而來這邊交易貨物的商人一季才來一兩次,最近的一次居然就是前天。」徐紫瑛說得相當激動,似乎世界末日已經來臨一樣。

「紫瑛,不用太擔心啦,老師說他不到一個月就會好,到時候他自有辦法帶我們回去啊。」袁鏡雪笑道。

「可是……可是…我…」徐紫瑛眼神中的焦慮清晰可見,她大概想到要在這邊待一個月就頭大吧。

「林英雄,你們的屋子我已經請人打掃完畢,你們吃完早餐便可以過去住了。」村長踱步進來微笑道。

「好,多謝村長。」我站起來向村長施了個禮。

早餐過後,我和袁徐二人便到村長為我們整理好的屋子安頓下來。我除了一把刀之外,根本沒有任何行李,所以被褥和換洗衣物都是村長和幾個村民湊出來給我們的,村民因為我昨天挺身為他們解危,所以對我頗有好感,知道我身上有傷後,都願意提供三餐給我們,讓我可以安心養傷。

由於只有兩間房,所以我自己住一間,袁鏡雪和徐紫瑛兩人合住一間。整理好房間後,我便運起內氣慢慢打通身上因為外傷撞擊而產生淤血阻滯的穴道。

氣息走了幾個周天後,我的身體頓時輕鬆了起來,腦袋昏沈的感覺也不再那麼嚴重了,看來我的傷勢不用一二十天便能夠痊癒了。

午時未到,村長和小鳳便親自將午餐端了過來,這樣的舉動真是令我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用餐時我和村長稍微聊了一下,原來這裡是山西境內的山區,村落裡的人是從幾百年前就移居到這裡來生活的。村中七八百人都是以耕種、採集藥草和打獵維生,本來這裡算得上人間仙境,可是最近兩年前頭的山上聚集了一群約百餘人的山賊,到處騷擾這一帶山區的村落,讓鄰近各村落的村民心裡都蒙上一層不安的陰影。

「這附近還有其他村落啊?」袁鏡雪好奇的問道。

「翻過前面山頭有兩個村落,從這邊去大約兩三天的路程。」村長回答道。

「啊!這麼遠!」徐紫瑛失聲驚呼。

「山區裡面平坦之處本來就不多啊,可能要翻過兩三座山頭才會有一個可以聚集人煙形成村落的地方。」村長微笑著解釋道。

「我看那群山賊不會輕易罷手的,村長你應該早做準備。」我向村長提醒道。

「為了我一個人連累大家……乾脆」小鳳咬著牙說道。

「不要說這種傻話,我絕不會讓妳嫁給那些山賊的。」村長不悅的制止小鳳繼續說下去。

「爹……我也不想嫁給那個山賊啊,可是你看,昨天要不是林英雄,我們村子裡面的房子會燒掉多少?」小鳳無奈的說。

「小鳳,妳千萬不能作賤自己……」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正是昨天被許力射傷的小保。

光是聽他句話話的口氣便知道,這小夥子是小鳳的fnas之一。

「小保!你腳傷還沒有好怎麼到處亂跑?」小鳳抱怨的責怪小保道。

「我……我……是來拜師的。」小保囁蠕的說。

「你想要拜林英雄做師父啊?」村長呵呵笑道。

「學好武功我們就不用怕那群山賊了!」小保漲紅著臉說。

徐紫瑛在一旁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一笑讓小保更窘,從臉一路紅到脖子。

「村長,我有個疑惑想要請教。」我岔開話題向村長問道。

「英雄請問。」

「村長叫我靈軍就好了,我聽到英雄兩個字,就全身發麻,不要再這樣叫了。」我苦笑道。

「呵呵……好…好」村長微笑的摸了摸鬍鬚。

「為何你們村子裡面有七八百人,卻要怕一股只有一百多人的山賊?」

「他們個個都有武功啊,我們村裡除了五六十個會打獵的壯丁之外,其他人平常都在採藥和耕種,連弓箭都拿不穩,怎麼跟那些武藝弓馬嫻熟的山賊對抗呢?」

「小保的身手和體力在我們村子裡面算是屬一屬二的,但昨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唉!我們這些安分守己之人怎麼是那群山賊的對手?」村長嘆了一口氣道。

「這倒是……」我點了點頭,看來現實的狀況跟小說不太一樣,很多小說裡面,山上的獵戶通常都有靈巧的身手和高超的弓箭技術,原來這都是騙人的。



「村長……村長…」屋外一個男子大聲叫喚,語氣中顯得相當著急。

「怎麼了?」村長和小鳳同時站起快步走出屋子。

「我們一起去看看。」我站起身向袁鏡雪道。

剛踏出屋外,就見到村長和幾個村民圍成一圈,大家議論紛紛的吵嚷著。

「村長,這可怎麼辦啊?看來那些山賊非要娶到小鳳不可。」一個年老的村民向村長說。

「這……」村長說了一個字便停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鳳對一個腳上和肩上都鮮血淋漓的年輕人說。

「我剛剛本來是要去看前幾天做的捕獸陷阱有沒有收穫,走到山腰,就碰到那群山賊,他們朝我腿上和肩上砍了幾刀,要我帶話回來,說這個月月底之前小鳳不嫁給他們老大,他們便要讓我們村子不得安寧。」那個年輕人咬牙苦忍著身上的刀傷說。

「村長……我看…」那個年老的村民遲疑著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

「這不行,要我把小鳳送給山賊當老婆,我情願死在山賊刀下。」村長直接了當的說。

「村長,我知道為人父母的痛苦,但就為了小鳳一人,我們這些村民每天飽受驚嚇,連打獵和採藥都不成,房屋田產還有隨時被燒掉的危機,這似乎說不過去。」那個年老的村民苦著臉說。

「你…」村長被那年老的村民說的語塞,漲紅著臉杵在那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呂大叔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小鳳如果嫁給那個山賊以後會多慘啊?如果是你女兒你肯嗎?」小保大表不滿的說。

「小保,是我自私還是你自私啊?村子裡面誰都知道你喜歡小鳳,如果是我女兒要嫁給山賊,你會在這邊大聲嚷嚷嗎?我說的話是為了全村居民著想,可不是為了自己啊!」那呂大叔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完全將小保壓得無法翻身。

「話不是這樣說……」小保想要反駁呂大叔的話,但是卻不知從何說起,音量頓時小了許多。

「爹……呂大叔說的對,只有犧牲我才可以換到全村人的平安。」小鳳哽咽的說。

「對呀!我已經三天都不敢出村子去採藥了。」

「村子裡面七八百人總不能為了小鳳都不吃不做啊!」

「那群山賊說到做到,看來月底小鳳還不嫁,我們可就慘了。」

聚集的村民中有許多人也開始在旁邊竊竊私語著,大家雖然不好大聲明說,但很顯然都比較傾向那呂大叔的看法。

「村長,你不能這麼自私,只顧自己女兒的幸福,卻不管我們這些村民的死活啊!」呂大叔見到有人支持自己的言論,膽子跟著大了起來,說話的態度也轉為嚴厲。

「阿雪,快去拿刀出來。」我低聲對袁鏡雪道。

「喔!」袁鏡雪露出疑惑的眼光,卻還是快步跑進屋內將刀拿給我。

我接過刀,緩步走到人群裡面,手一起便將刀架在那個呂大叔脖子上,眾人見事出突然,不禁都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位兄弟,你要做什麼?」那呂大叔臉色蒼白的看著我。

「你家有多少米糧?」我大聲喝問。

「英雄……英雄饒命啊!」那呂大叔驚得腳都軟了。

「給我進屋去。」我拿著刀將呂大叔架進屋子去。

「你們給我聽好,叫這位大叔的親戚拿米糧來贖他,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不然他人頭落地不要怪我。」我站在屋子門口大聲道。

「林英雄……你怎麼……忽然…這樣子?」村長見變故突起也呆在當場,小心翼翼的上前向我問道。

我對村民的議論紛紛也不多理會,只是叫袁鏡雪拿刀看著呂大叔,自己則是站在屋子門口,瞪著圍在屋子四周的村民。

這時候早有其他村民奔往呂大叔家通風報信,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有兩個年輕人匆匆忙忙的抱著一袋米跑過來,大叫道:「英雄,刀下留人啊,我拿米來了。」

「老師,你想要做什麼啊?你這樣亂搞,我們怎麼回得了北京?」徐紫瑛焦急的在我身後低聲問道。

「妳給我閉嘴,現在妳還只是想著回北京回北京?」我狠狠的瞪了徐紫瑛一眼,她沒料到我會這樣對她,嚇得嘴一扁,眼淚便掉了下來。

「放下。」我不管徐紫瑛,只是靜靜的向那兩個扛米過來的年輕人道。

「是,那我可以帶我爹走了嗎?」其中一個年輕人問道。

「廢話,就一袋米也想贖人?不要逼我現在就把你老爸的頭割下來配酒。」我佯裝發怒的向呂氏兄弟道。

「那你還要什麼?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呂氏兄弟中看來是弟弟的年輕人怒道。

「再囉唆,好,你既然不想要你老爸的命,我就成全你。」

「等等……我馬上去…」年紀較長的大哥雙手亂搖的制止弟弟發話,又趕緊往自己家裡跑去。

過了一會,那呂家大哥抱著滿滿一袋米還提了一大堆青菜跑了過來,他身後跟了一個提著兩隻雞的婦人,看來是呂家大哥的老婆。

更神的是,兩個正主的身後跟了一堆看熱鬧的村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人類的天性真是詭異,看熱鬧的衝動永遠勝過一切。

「這位……這位英雄這樣夠了吧?」呂家大哥苦哈哈的說。

「咦,這你老婆啊?」我指著他身後那個婦人問道。

「你想要做什麼?」這時候呂家大哥也受不了了,眼中怒火幾乎快要迸發出來。

「叫你老婆陪我一晚,我就放了你爹。」我用擒拿手抓住那婦人腕上穴道,將她毫不費力的拉了過來。

「你不要太過分了。」呂家小弟隨手拿起一根木棒向我衝了過來。

「哈哈。」我笑聲還沒完,呂家小弟手中的木棒已經被我夾手奪過,接著我身體微蹲,輕輕將呂家小弟絆倒,把木棒頂在他頭上。

「妳答應陪我一個晚上,我就把他放了。」我笑嘻嘻的看著那婦人,說實在,如果不是為了演一場好戲,叫我對一個看來已經三四十歲、風韻不存的女人說這些話,那簡直比逼我喝洗潔劑還慘。

「我……」那婦人遲疑的看著我又回頭看看老公,露出徬徨無助的神色。

「這位英雄,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未免太過分了。」

「對呀,你起先說拿米來贖人,接著又要更多,現在呂家兄弟把家裡的米啊菜的都搬了過來,你又得寸進尺的要人家老婆?」

村民仗著人多勢眾,就在屋前議論紛紛。

「喔,剛剛誰說我得寸進尺的,給我站出來!」我大聲喝道,頓時,圍觀人群變得一片寂靜。

「阿雪,把呂大叔押出來。」我轉頭向屋內的袁鏡雪道。

「喔。」袁鏡雪不愧是乖學生,我說什麼她就照做什麼,雖然眼神裡面一直閃爍著疑問的光芒,卻還是很老實的執行我的命令。

「各位村民,我今天這樣做只是為了告訴大家一件事情。」我輕輕的將呂家小弟踢開,順手接過袁鏡雪手上的刀,架在呂大叔脖子上。

「你們認為只要將村長的女兒小鳳嫁給山賊就有好日子過是大錯特錯的想法。」我對著眾村民盡量提高聲音道。

眾村民聽到我這樣說不禁都呆了,其中一個婦人大著膽子問道:「你弄得呂大叔家人仰馬翻,卻說是為了要告訴我們道理,這未免太可笑了吧!」她剛說完,身旁一個看起來是她老公的男子趕緊用手肘頂了一下她,制止她說下去。

「我現在就像那群山賊,有武力,而呂家就像你們這些村民,只能任我予取予求。我今天說要米,他們就得給米,如果我堅持要呂大哥他老婆陪睡,又有何難?他們一家的生死都在我掌握之中,因為我有力量,他們沒有。」

「同樣的,今天那些山賊要娶小鳳,你們也只能乖乖的逼村長交小鳳出去。哪一天你們這些人當中又生了個漂亮女兒,他們這些山賊照樣來搶了去,又或是三不五時便來這邊要米糧器具,隨他們高興。你們居然蠢笨到以為犧牲一個小鳳就可以換到平安,不但蠢又自私。」我越說越怒,瞪視著圍觀的每一個村民,那些村民看到我的眼光掃過,不是轉頭就是低頭,完全不敢與我的目光相對。

「你們村裡面總共七八百人,只要好好團結起來想辦法,何必怕一百多人的山賊?可惜你們每個人只想到自己,腦袋裡面想的是,交別人的女兒出去換平安就算了,卻不想想,你們這樣的懦弱,只會讓那些山賊更加瞧不起你們,以後更會得寸進尺。」我越說心情越亢奮,那種亢奮不是高興或得意,而是一種「激昂」的狀態。

很難形容,但是腎上腺素的大量分泌的確讓我受傷的身體有點支持不住。

「呂大叔,你那些所謂為大家著想的言論會得到這麼多人的支持,不是因為這個言論不自私,而是大家都像你這麼自私!」最後,我淡淡的做了一個結論,看著眼前這些人,心裡興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似乎從九零年代就開始跟著我,隨著每一次的遭遇而越益強烈。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是真的要勉強去描述,我會選擇用「逆」這個字來形容那種感覺。

或許從身體異變開始,許許多多不順意接踵而來。這種不斷而來的苦讓我看到了人性和命運的醜陋。

我對織田信長那種『願為修羅剷除人間惡,背負萬世惡名終不悔』的心情越來越能了解。

當然,以上又是一堆唬爛的好聽話,其實將之翻譯為白話,就是,我越來越偏激了!

「說的好!英雄說的好!」小保用力拍手大叫道。

「你們自己好好想想吧,是要從此之後被那群山賊予取予求,還是想辦法讓那些山賊不敢來侵略你們。」我說完,將呂大叔輕輕往前一推將他放了。

「把你們的東西都拿回去吧。」我也不理會村長和小保便將門帶上,進屋休息去了。

「老師,你剛剛真是嚇死我了。」袁鏡雪拍著胸口心有餘悸的說。

「那你還這麼乖的照做?」我微笑道。

「我也沒想這麼多啊!」袁鏡雪吐著舌頭不好意思的笑道。

「不過剛剛你對紫瑛也好凶喔。」袁鏡雪看著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徐紫瑛,低聲向我道。

「嗯……我先去休息一下,如果有人找我,就請他們等我睡醒再說吧。」我看了徐紫瑛一眼便轉身入房補眠去了。

在房中,我靜靜的默運內氣行走全身,頭上被擊傷的地方經過真氣的流動衝擊後,淤血慢慢散去,腦袋也越來越輕鬆,打坐完後側身躺在床上便沈沈睡去了。



「老師……老師…」過了不知多久,袁鏡雪的輕聲叫喚打斷了我的睡眠,我揉揉眼睛坐起身來。

「老師,你醒啦,村長跟三個老人家已經在外面等你好久了。」袁鏡雪指著外面苦笑道。

「啊!真的嗎?」看看窗外天色已近黃昏讓我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整理一下儀容便出房去。

「林英雄……」村長見我出來,立刻站起身。

「村長,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不知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我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看著眼前幾個老人家。這些老人家大概都是村裡面長老級的人物,個個白髮蕭蕭、儀態威嚴。

「我們剛剛召開了村裡的會議,大家都認為林英雄之言甚有道理,我們如果膽小怕事,將小鳳乖乖送去給那些山賊,只會讓他們食髓知味,進而對我們需索無度,所以我們決定好好增強村裡面的武力對抗那些山賊。」村長笑著說。

「那很好啊!團結就是力量嘛!」我微笑的看著眼前連村長在內的四個老者,心裡暗暗奇怪,不知道他們特地跑來跟我說他們的決定做啥!

「我們村子裡面沒有人會武藝,所以我們想請林英雄協助我們對抗山賊!」一個鬍鬚長到腰間老者相當誠懇的說。

「我!」我心中暗叫不妙,早上我只是因為一時意氣,想要讓那些村民知道自己的自私可笑,可沒有任何想要帶頭對抗山賊的意思,現在這些老傢夥似乎打算讓我作法自斃!

「……」我沈吟著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因為我根本沒有任何軍事和帶兵的經驗。現在要我一對一單挑那些山賊,絕對沒有問題,可是要我帶領一個村落的人民構築防禦工事和組織戰鬥隊伍,恐怕會搞得一團混亂吧!

「林英雄,求你高擡貴手指點我們一下吧,我花了好大的力氣說才服村民,他們都認為只要英雄你肯出面帶領,我們絕對可以有足夠的力量對抗那些山賊。」村長殷切的看著我,看來他為了不讓愛女被山賊搶走,真的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不知道那些村民從哪裡得來的信心,居然認為只要我出面就可以搞定山賊?難道是因為我那天一張弓一枝箭便嚇走山賊的威勢,讓他們誤以為我是個百戰百勝的飛將軍吧!

糟糕透頂了,為何我一直處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狀態啊?

為了取得覺醒的力量而回到民國初年,沒想到沒順利取回村正刀靈就算了,還惹上對抗袁世凱這件棘手的大事,好不容易計畫好怎麼對抗袁世凱,結果連袁世凱的面都沒見過幾次就被一堆人綁來荒山野嶺,在這荒山野嶺想好好養個傷,卻又遇到山賊搶親,看來我真是個大衰神,到哪裡哪裡就出事。

不過或許也是我自己個性使然吧,總是會忍不住一時的意氣強出頭,古語有云:「煩惱皆因強出頭」,難怪我始終都有滿天飛來的煩惱。這或許就叫做EQ不夠吧!

「英雄,你不答應,那些村民剛剛掀起的敵慨同仇便會煙消雲散,而我們也得一直被那些山賊欺壓啊!」村長見我一直猶豫不決還以為我不想幫忙,著急之情溢於言表。

「好吧!」我嘆了口氣道,這時候已經是騎虎難下了,能不答應嗎?這個教訓告訴我們,下次要強出頭得先考慮好之後的下場。

「多謝英雄……多謝!」村長感激的握住我的手道,其他三個老者也相當開心的站起身向我道謝。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晚上睡覺之前我努力的在腦中搜尋有關軍事的知識,也不斷的回憶著從村長那邊得到的資訊。

這村子聚落在這座山當中山勢比較平緩之處,兩面夾山,山壁陡峭,所以形成了天然的天險,這點可說是相當幸運的一件事情。但是村子正面那條相當寬廣的山道使得防守變得不太容易。

山道蜿蜒而下有三四條分岔,據說許力那幫山賊的山寨只要順著其中一條山道直直的走就會碰到,而村落的後方則是緩慢通的往山頂,所以基本上只要守住村子的正面,許力那幫山賊便很難說來便來。

問題是,村落正面據我目測有一百公尺左右,要怎麼防守?就算真的只有一百公尺,那也得兩三百人才站得滿一排毫無防禦力的人牆,這村子才七八百人,如果不建築屏障物根本不可能防禦得住山賊的入侵。

可是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怎麼可能會這些防禦工事?

怎麼辦?

我努力回憶著這幾個月跟蔡鍔相處時聽他談論的軍事知識,又接著回憶以前昏迷時在夢境中經歷的前世片段。蔡鍔和織田信長在歷史上都是頗有名氣的統兵大將,我想,撿一些他們的殘渣便足夠掃平那些山賊了吧。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織田信長命令當時還叫做木下藤吉郎的豐臣秀吉在墨股築城的事。墨股城的對面便是當時美濃守備齊藤龍興的勢力範圍,所以只要有工兵去建城蓋堡,齊藤家便會派兵來阻擾,要在那樣的環境下築城相當困難。

後來豐臣秀吉率領了野武士和浪人潛入瑞龍寺山將山中適合用來建築城堡的扁柏樹都砍下來扎成木筏順流而下,趁著傾盆大雨在一夜之間便修築好了墨股城,為織田信長的討伐美濃立下第一功。

看來就算是用樹木也能搭蓋出足夠抵擋軍團攻擊的城堡,或許,我也可以問問看這山裡面有沒有柏樹之類的巨型樹種,用這樣的巨樹在村落正面修築一堵高牆當做屏障,雖然無法抵擋千軍萬馬,可是要對付百餘強盜的入侵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腦袋一邊運轉,身體也跟著在床上滾來滾去,可是傷後體力不佳,更何況受傷之處便是大腦,所以越想腦筋越渾沌。朦朧之間我似乎聽到隔壁房間傳來隱隱的哭聲,我心下大奇,輕手輕腳的爬起床,慢慢走到隔壁房間門外。

「紫瑛,妳不要這樣嗎!老師說再過一個月就會帶我們回去啦!」袁鏡雪柔聲的安慰著徐紫瑛。

「誰知道啊,我看他根本已經好了,又能吃又能睡,真不知道他幹嘛還留在這邊不走?」徐紫瑛語氣中頗為恚怒的說。

「可是老師真的被打得很嚴重,我被綁架昏迷之前,看到老師的頭被好幾根木棒打到……」

「妳幹嘛這麼聽他的話啊?他又不是妳的誰?」徐紫瑛將怒氣轉向,有點不悅的問袁鏡雪。

「他是老師啊,而且又是為了救我們才會被打傷綁架的。」

「史令齊和言旭東這兩個混蛋,平時很會說話,事到臨頭居然拋下我們自己逃走!」徐紫瑛看來對誰都是滿腹怨氣,一副令人厭惡的大小姐脾氣。

「對呀,老師平常不怎麼會說話,可是卻是真正的英雄。」袁鏡雪說這話的口氣居然有點興奮,就像是一個小女孩看到偶像一般。

「哼!我看妳是偷偷在暗戀老師啦!他哪裡是英雄了,根本是亂七八糟的人。」徐紫瑛的語氣中終於出現了憤怒以外的情緒。

「我……我哪有?……妳看這裡的村民也稱老師做英雄啊!他們還不都對老師言聽計從的,他在受重傷的情況下還可以用威勢嚇退山賊,這不是英雄嗎?」袁鏡雪毫不掩飾的說出對我的欽佩,讓我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哼!看他對我那是什麼態度,一副自高自大的樣子。」看得出來徐紫瑛相當不能釋懷我對她的態度,因為她自從早上被我凶過以後,我跟她不但不再說話連正眼互望都很少。

「我想老師早上對妳口氣凶了點只是因為當時狀況很緊急吧!妳就不要介意了好嗎?」袁鏡雪繼續柔聲安慰徐紫瑛道。

「哼!他只在這些鄉下人面前才威風的起來,妳看他在北京城裡面有什麼名聲?」徐紫瑛對我的怒火猶然未熄。

「可是……」袁鏡雪見徐紫瑛這麼惱怒我便不敢再繼續勸說下去。

「妳想說什麼?」徐紫瑛問道。

「我只是……只是覺得……老師……真的很厲害,我猜他平常只是隱藏實力吧。」袁鏡雪似乎怕得罪徐紫瑛,低聲的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哈哈……他哪有什麼實力?都二十多歲了才不過當個家庭教師。他如果真有實力怎麼會這樣沒沒無聞?」徐紫瑛冷笑道。

我聽著徐紫瑛的話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她跟志成在某方面來說真的很相像。他們只是溫室當中的精英,在既定的規則中過關斬將表現得似乎比常人還要優異,可是也因為一直汲汲營營於規則中的比賽,所以他們一到真實的混亂世界便手足無措。

不過,他們都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事實,所以只好把這樣的羞辱感藏在憤怒之中。

王志成跟徐紫瑛乍看之下都是能文能武。在九零年代的標準之下,市運會跆拳道冠軍和籃球校隊正是能武的表現,而全國化學能力競賽第四名和高中資優生更是文中之冠,如果有人要說王志成不是文武雙全,以前的我也不會認同。

可是,現在我才了解,那種文武雙全是禁不起考驗,又或者說他們只是在既定模式下追尋勝利的人罷了,就如同在玩遊戲一樣,找出遊戲的勝利模式,然後努力的去操作執行。

這並不是不好,而且在九零年代中,王志成的人生在沒意外的情況下絕對會比我和洛基更加成功,因為那是一個狹隘無活力的年代,雖然那也是個溫暖平安的年代。

可是在民國初年的動亂中,徐紫瑛和王志成那一套絕對會使他們陷入失敗和危險。

我忽然發覺被徐紫瑛罵了這麼多心裡卻沒啥生氣的感覺,反而在擔心她的未來。我是當老師當上癮了還是因為徐紫瑛是個大美女呢?

徐紫瑛和袁鏡雪仍然在聊著天,我慢慢踱回自己房中,上床躺平,沈沈睡去。



一早醒來,我便跑到村長家跟村長說我昨天的想法,村長苦笑道:「我們這北方山上要找柏樹或者是其他堅硬巨大的樹種不是沒有,可是那群山賊自從打定要娶小鳳做押寨夫人後,每天都會在村落外面騷擾我們村民,不要說是去砍樹木了,連我們平常的打獵和採藥都大受影響呀!」

「嗯……」我默然無語,聽村長這麼說便知道他其實也有想過我昨天伐木建寨以防禦山賊的構思,看來我的智慧並沒高他多少。原來最艱難的不是想出伐木建寨而是怎麼在那群山賊的眼皮底下完成這樣的工作。

這就好像一隻老虎和一群綿羊關在一起,本來老虎只有在飢餓的時候才會去獵殺綿羊來吃,如果綿羊妄想反抗,那老虎為了自身安全和利益必定會即刻毫不留情的撲殺剩下的綿羊,即使它一點都不餓。

「我也粗略算過,這村子的正面說廣不廣,但也要三十多根柏樹才可以在兩山夾壁中間建造出一堵完全將村子圍在當中的高牆,而我們村子裡面年輕力壯可以去砍樹的不過一百多人,這些人就算拼了命趕工也得要兩天的時間才可以將四十多根柏樹砍好刨好運回村子。」村長不假思索的說著,顯然他之前真的早有計畫要搭蓋城牆防禦山賊。

「嗯,那如果再加上在村子前面鑿坑打地基,整個工程從頭到尾最快也要四五天!」我苦著臉皺眉道。

「沒錯,英雄跟我的估算差不多。」村長與我四目相望都露出無計可施的徬徨。

「村長,不要叫我英雄,叫我靈軍吧!」昨天已經跟村長說不要叫我英雄,他還是改不了口,我聽到英雄兩個字就頭皮發麻,全身不自在。

「嗯,好……好。」村長澀然一笑道。

「眼前的難題大概要諸葛孔明在世才有辦法解決吧。」我自言自語的說。

「是啊,靈…靈軍……你就先坐下來吃飯吧,諸葛武侯草船借箭和製造木牛流馬這些故事我是讀得熟了,你不知道啊……當年我就是因為讀過三國演義和水滸傳,知道一些故事和道理才被選作村長的!」村長摸了摸下巴的鬍鬚呵呵笑道。

「沒想到村長你還頗有學問的嘛!」我笑著端起碗來,忽然呆了一下。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草船借箭的故事呢?

「我想到辦法了!」我興奮之下,不覺的將碗重重放下高聲叫道。

「啊?什麼?你想到什麼了?」村長看到我興奮的神情也跟著傻笑。

「村長,你等下就去見許力,答應他和小鳳的婚事。」我說。

「什麼?」村長吃了一驚,更加發傻的看著我。

「要娶村長的老婆總得有個賀禮吧?」我詭異的笑著說。



早餐完以後,我一個人在村子裡面慢慢的東晃西晃,心裡不斷的在模擬和推演各種計畫的步驟,剛剛和村長的談話觸動了我一點小小的靈感,但是作戰不同於畫畫和寫作,不是光靠一時的靈感和意氣,想到哪裡就做到哪裡,做不好還可以塗掉重來。作戰只有一次機會,失敗了,迎面而來的就是死亡和屈辱。







回到自己屋子裡時,徐紫瑛和袁鏡雪才剛醒來,袁鏡雪見我臉上笑咪咪的,不禁好奇問道:「老師,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啊?」

「我今天要當媒人去山賊那邊回應親事!」我笑著說。

「啊?你要去山賊那邊?」徐紫瑛嚇了一大跳問道。

「是啊,有興趣跟我去見識一下嗎?妳這麼漂亮,那些山賊一定會對妳很好的。」我心中想起昨天徐紫瑛對我不屑的口吻,不禁興起與她開玩笑的念頭。

「不……不要…」徐紫瑛退了一大步怕我真的要將她抓去山賊窩。

「好啦,你們趕緊吃早餐吧。」

「老師……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啊?」徐紫瑛擔心的問道。

「妳是怕我被山賊殺了就沒人帶妳們回北京去嗎?」我微笑看著徐紫瑛問道。

「我……」徐紫瑛被我一語戳破心事不禁面紅過耳。

「紫瑛,妳真應該好好想想,第一,如果沒有這些村民的幫助,光靠我們自己怎麼可能走出山區?一不小心在山道上迷了路,越走越偏僻,到時候可能會冷死餓死在山上……又或是半路遇到山賊…」我嚴肅的向徐紫瑛分析道。

「這我當然知道,老師不要當我是白癡好嗎?所以我們應該想辦法說服那些村民帶我們下山,而不是跟他們在玩無聊的辦家家酒。我們下山之後會給他們很多好處的。」徐紫瑛噘起小嘴不服氣的打斷我的話。

「山賊不除掉,他們連平常的打獵都不敢出去了,更何況護送妳下山?還有,妳連他們現在正處於危難之中都不肯盡一己之力幫忙,有哪一個人會相信妳下山後還記得報恩?」我冷冷的看著徐紫瑛道。

「我……」徐紫瑛登時無語,要駁倒她真的太簡單了,因為現實就是如此,只是徐紫瑛還像小孩子一樣(事實上她也是個小孩子),很單純的以自我為中心要人保護,不知道在大自然裡面殘酷和現實才是真理。

「幫村民解決掉山賊,我們就可以順順利利的返回北京,了解嗎?」我說完便走進房裡拿起長刀轉身出門。



我和村長沿著村子外通往山賊窩的山道走著,沒多久便見到兩騎馬迎面而來。果然,這些山賊每天都派了人在這一帶山道上巡邏,只要看到村民出來便想辦法搗亂。

「我們要見你們的頭頭說迎娶的事。」村長向馬上的山賊喊道。

「喔?要見寨主?」那兩個山賊見到我和村長一起出現已經吃了一驚,沒想到我們會主動要求見許力說親事,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怎麼?我決定要嫁女兒,倒變成你們不敢收?」村長呵呵笑道。

「有什麼不敢,走吧。」那兩個山賊向我望了幾眼,似乎頗有忌憚。

「我是來保護村長的安全的,你們怕什麼?真要動手,還需要在這邊跟你們說這麼多?」我笑著對那兩個山賊說,以消除他們心中的疑惑。

「好,你們騎這匹馬跟我們走。」那兩個山賊讓出一匹馬給我和村長,要我們跟著他們一起走。

「村長,可以騎馬嗎?」我問道。

「不能也得能啊?誰叫我是村長和小鳳的爹?」村長苦笑著爬上馬,我飛身上馬,雙腿一夾便跟著那兩個山賊朝山道另一邊奔馳而去。



快馬在山道上疾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看到許力的山寨。下馬後,不知名的小嘍囉快步跑進山寨正中的大廳為我們通傳,我則是仔細打量著山寨裡面的一切。山寨入口相當狹窄,比起村子的形勢更加險峻,稱得上是易守難攻,所以我們如果要對付這群山賊,絕對只能採取以守為攻的戰略,引他們出山寨。

「進來吧。」小嘍囉大聲通傳,我暗暗好笑,才幾個人的山賊也搞得階級分明,許力似乎把自己當作皇帝了,這樣子的人絕對無法得到屬下的真心服從。

山寨大廳相當寬廣,許力早已經聽到小嘍囉的報告,大模大樣的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看著我們。

「嶽父大人,你想通了啊?」許力笑著問道。

「是,為了村民安全和生計,我願意做讓步將女兒嫁給你。」村長一臉嚴肅的說。

「好,果然不愧是村長,這麼懂得為村民著想……好!」許力雙手用力互拍得意的笑道。

「可是我有個要求。」村長冷冷的說。

「要求?」

「娶老婆總得給聘禮,我不能給人說我女兒是被山賊強搶的,為了我女兒和我的名聲,我希望你能下聘禮到村子來。」村長朗朗說著我們商量好的台詞。

「下聘禮有什麼難處,來人,把上個月搶到的珠寶送一盒給村長,就當作我的誠心。」許力哈哈笑道。

「寨主,你有沒有腦袋啊?」我冷冷的笑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許力大概最恨人家說他沒腦袋,立刻跳了起來怒道。

真是太好了,心理學上有個論點,越是痛處越不喜歡人說,看來沒腦袋正是許力的痛腳。

「這些村民在山上安居樂業,要珠寶能吃嗎?」我一步不讓的看著許力,大概是在北京城裡常常都得面對馮國璋、段祺瑞這些手段更加凶狠高明的大人物,我從當初見到許力至今還沒有對他產生過任何恐懼感。

「那你們要什麼?」許力好奇的問道。

「村長要在村民前面擡得起頭,你也想要在手下面前有威風吧?」我微笑道。

「那又怎麼樣?到底要我給什麼聘禮?」許力不耐煩的問,想要快點知道答案。

「我們要的聘禮很簡單,要一座祭天壇。祭天壇必須用這山上頂級的柏樹建築而成,每一根柏樹都要四五個人合抱這麼粗。」

「你們要做什麼?」許力疑惑的看著我和村長,看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大腦。

「我們要蓋壇祭天。」我相當自然的說,自然到連自己都以為真的要蓋座壇來祭天。

「在女兒出嫁那天我要告祭蒼天,以顯慎重榮耀。」村長道。

「祭天壇?你們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許力狐疑的看著我和村長。

「哈哈,你該不會以為我們要蓋個祭天壇請求上天幫我們打敗你們吧?」村長臉色鎮定的大笑道。

「也對,可是我們這邊只有會打戰的沒有會蓋壇的呀!」許力努力的凝思著。

「蓋壇不用你操心,我們村子裡面有幾個很厲害的師傅,你只要提供蓋壇所需要的柏木便可以了。」村長微笑道。

「這是祭天壇的工程圖,八十九根剛剛好。」村長說著拿出一張圖遞給許力。

這一張圖是我要村長請村子裡面精於建築的村民臨時畫出來的,大致上的造型便是漫畫裡面看到的烽火台,圖的本身當然只能用「唬爛」兩個字來形容。

「可是這樣搞起來我這群手下豈不是好幾天都得去砍木頭,叫我們這群梁山好漢去做樵夫可不大對頭吧?」許力瞇著眼睛冷冷的說。

「寨主,砍樹根本不用勞煩你動手而且也沒有任何危險性,連這樣不花一分一毫的聘禮你都不願意出,那我們只得一直僵持下去了。」

「這個嘛!」許力猶豫不決的思考著。

「其實這對你也有好處,只是你太過短見罷了。」

「短見?」許力不悅的看著我,想要聽我的解釋。

「你們做這種沒本錢的買賣本來就是時好時壞,再加上現在天下大亂四處紛擾,要等多久才能遇上一次大買賣?如果你給足村長面子,讓他可以在村裡面繼續保有地位,那你們以後要到村子裡面借糧要米的豈不是容易許多?」

這不是我第一次當說客了,說服他人的手段不外是利誘和威脅。而做說客最重要的還是自信,當你要說服的人的信心被你所牽引之時,你的說詞就算漏洞百出,他的腦袋也無法分辨。

「這倒是。」許力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顯然對我的分析相當心動。

「你可以隨時有糧食和一些日用品的供應,也顯得你有辦法,在手下面前也有面子啊!如果你連這一點面子都不給村長,村長在下一次村落長老會議裡面恐怕難逃下台的命運,這樣子你是半點好處都拿不到的。」我繼續分析著道理給許力聽,許力聽得頻頻點頭,這也讓我發覺自己特別有騙黑道份子的天份。

「好,就這樣決定了。」許力一拍大腿爽快的站起來道。

「這個月二十七號是黃道吉日,你就那天來迎娶小鳳小姐如何?」我問道。

「不能快一點嗎?」許力面有難色的說。

「那就要看你們砍樹的速度了,你們砍樹的速度越快,我們蓋祭天壇的速度也就越快。如果你們拖拖拉拉,我們來不及在二十七號之前蓋好,那只好等到下個月十二號了。」我故作不在乎的說。

「好,那我五天之後就將所需的木材都運到村子裡面去。」

「好,一言為定。」我微笑著說。

「沒問題,一言為定。」許力呵呵笑道。

談判就這樣圓滿的結束了,許力想到可以娶美女做老婆,心情也相當愉快輕鬆,硬是要帶著我和村長參觀他的山寨,不過這也正中我的下懷,因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現在,才踏出計畫的第一步。



回程路上,村長笑著向我說:「靈軍,你這著真是大膽……虧得你了。」

「孔明借箭,我們是借樹,如果一邊跟山賊正面交鋒一邊砍樹建寨,恐怕會造成村民相當大的傷亡,這也是村長一直不敢提出要建造高牆防禦山賊的原因。」

「是啊,你之前也看到了,沒有村民會因為小鳳而跟這些山賊正面衝突,大家都只想要平安過日子罷了。」村長嘆了口氣道。

「兵法裡面多用詐,所以直的不行就用彎的,這些山賊大概想不到我們居然敢要他們雙手奉上對付他們的工具吧。」

「是啊,不過就算有木材,也還要兩三天才可以建好木牆城寨啊!而且,我們只需要六十多根柏樹,你為何跟許力多要二十根?」村長的眼裡閃爍著些許不安問道。

「這就是為何許力不疑有詐的地方,可是我們要想辦法讓奇蹟在五天後發生!而我為何多要二十根木材,之後很快有分曉!」我笑道。

「奇蹟?」村長疑惑的看著我。

「奇蹟不會平白就發生的,只是看到奇蹟的人往往忽略了奇蹟背後的累積。」我吸了一口山林間的新鮮空氣愉快的笑道。





木屋裡昏暗的燈光下,我看著村長下午緊急召集村民做調查所收集到的資料發呆,袁鏡雪和村長則是坐在桌子的另外兩側靜靜的看著我。

我仔細想過目前的狀況,以這個村子的戰力來說,絕對不可能在幾天裡面突然蹦出一堆神鬼戰士,拿著長槍大刀,跨上爪黃飛電,然後把那些山賊一舉殲滅。所以基本戰略只有一個,加強防守和打遊擊戰。

在我構思的計畫中,是打算在村子正面原本的竹柵欄裡挖一個長度從左邊山壁直到右邊山壁,寬度大約兩株柏樹直徑這麼寬,深度四五公尺的大坑做地基。

換成現代的術語來說,便是要挖一個長一百公尺、寬七公尺、深四公尺的地基。在這樣的地基裡面將六十多根柏木直直的插滿,便會形成一個高約八公尺、寬七公尺、長一百公尺的木牆。這個木牆和村落兩邊所夾山壁會讓村落被包在裡面,完全堵死山賊要來進攻的道路,整個村落也形成一個巨型的山寨。

雖然這樣的木牆對付真正的軍隊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了,但對方只是一百多人的山賊,再加上這些山賊根本沒有攻城工具,要將這些山賊擋在木牆外面是輕而易舉的。

難的是這五天之內要怎麼樣無聲無息的在村子裡面挖一個這麼大的坑,還有準備建築木牆的材料。

我看著村長拿給我的資料,凝思著該怎麼分配人力。

村民總人數812人。

男性人口410人。

女性人口412人。

12歲以下幼童123人。

65以上老人68人。

扣除12歲以下幼童和65以上老人,總共有621人可供我利用分派。

嗯,雖然人數沒有幾十萬或百來萬這麼壯盛,可是要成功分配這621人達成所要的任務也相當不容易。

現在首要工作是挖那個大坑,為了避免給那群山賊發覺,所以只能先在左右靠近山壁的地方各挖一個長約二十多公尺的坑,每天挖完還得鋪上掩蔽物。村落入口是在山道正面的中央地帶,如果我們這樣挖坑,村落入口處左右各三十多公尺的正面地帶都還是正常的,而邊緣挖的坑經過巧妙的掩飾相信不難瞞過山賊。

因為那些山賊在這段時間也會分派大量人手去砍樹伐木。

到了建材齊備的那天晚上,便要全村出動,把村落正面剩下的實地挖空,然後將柏木豎立在坑中,接著灌入砂石和水泥,所有動作都必須在一個晚上的時間一氣喝成。

我的前世織田信長在攻打美濃時,派豐臣秀吉在墨股建築了赫赫有名的一夜城。現在,我必須親身上陣,在這不知名的山上也建起一座一夜之間便完工的堡壘。

「靈軍,怎麼樣?想好接下來該怎麼做了嗎?」村長看我良久不作聲,只得自己打破沈默問道。

「等會就麻煩村長集合村裡面12歲以上65歲以下的村民,然後將這些人分成五大組,這五天晚上,一組輪一天,務必要在村子靠近山壁的左右兩側各挖出一個我規定的大坑。」

「這沒問題。」村長看我信心滿滿的說著,臉上的凝重也換成了稍微輕鬆的笑容。

「還有,請村長在村民裡面挑選出二十多個體力最好、行動最敏捷、射箭打獵技術最好的村民,我要在這幾天傳授一些對戰的技巧給他們,讓你們村子以後有自己的戰士。」

「這也沒問題。」我每說一個指令,村長就點頭說好,這讓我感覺自己真像一個在指揮作戰的大將,心裡有點輕飄飄的虛榮感。

「另外,那二十多個戰士這幾天要密集訓練,所以請村長不要分派任何工作給他們。」

「好。」村長應道。

「將木柱立好之後要用來填滿坑中縫隙的碎石、粗砂和水泥,這個也要麻煩村長去準備了。」

「這沒問題,不過我有個疑惑想要請教。」村長問道。

「請說。」

「就算順利建好了這堵高牆,也只能夠保證那群山賊無法攻入我們村子裡面,他們如果每天都在村子外面圍堵我們,我們完全不能出去,生活還是大受影響啊?」

「建好這堵高牆只是個開始,這些山賊知道受騙後,怎麼可能善罷甘休,他們必定會想辦法要攻破我們村子。」

「啊!那……那怎麼辦?」村長臉上顯出吃驚的神色。

「呵呵,山人自有妙計。建好城寨是第一步,訓練你們自己的勇士和準備各類武器是第二步,這些基本的守禦條件有了,才可以以守代攻,逐步消滅那些山賊。」我笑道。

「怎麼逐步消滅啊?」袁鏡雪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

「我觀察過許力的山寨,他們整個山寨雖然看來寬廣巨大,陳設頗為豪華,其實是金玉其外而已。」

「怎麼說呢?」

「許力和他弟弟許弘毅是整個山寨的頭領,他們將手下一百二十八人分成四個堂口,四個堂口各有正副堂主一人,每個堂口又分成兩個壇,每個壇各有壇主一人,這樣的組織看來層層分級十分嚴密,其實中間藏著一個相當大的危機。」我向村長和袁鏡雪兩人解釋著我的看法。

「這樣很好呀,層層分明,許力指揮手下就如臂使指,一呼百諾,怎麼會有危機呢?」村長疑惑的問道。

「如果他們是真的軍隊也有著明確的主義和理念,為了作戰的需要,這樣分級的確無可厚非。但是他們只是一群山賊。這些山賊哪個人心中不是想過有飯吃有衣穿的舒服日子?只是現在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無奈之下才上山做賊!」

「是啊!」袁鏡雪點了點頭道。

「一百三十人就分了四層等級,這個世界上只要一分出等級,就會有差別待遇,一有差別待遇就會有人心生不服。」我微笑的看著村長。

「所以……你打算如何做?」

「你想想,許力和那些「高級」的山賊平常會打掃、煮飯和做些煩人累人的工作嗎?當然不會。所以那些最低階層的山賊必定有一群人過得相當辛苦,這次砍樹伐木的工作想來也是這些比較低階層的山賊去做。如果你是那些人,心中會怎麼想?」

「對啊,老大娶妻,根本沒有我的好處,我卻還得辛苦的被派去砍樹!」村長拍手笑道。

「可是,就算有人這樣想又怎麼樣?叫他們造反?」袁鏡雪問道。

「就是要他們造反!我們要看準目標,藉著種種機會讓這些人感覺我們村莊的生活比他當一個可憐小山賊來得富裕和自由。還有,要想辦法加深他們對許力這些高高在上的首領的惡感。」

「怎麼加深?」村長問道。

「一邊想辦法製造意外拖慢砍樹的進度,一邊向許力他們催促婚期。許力的個性好大喜功又善怒,絕對會因為無法達成預期進度而責怪屬下,如果這時在想辦法點燃導火線,他們的內鬨是相當然爾。」我侃侃而談,心裡也對自己的分析有一點點得意。

「真是太好了,我們村子太幸運了。你真是上帝派來給我們的救星啊!」村長搓著手笑道,興奮喜悅的神情全寫滿臉上。說真的,這還是我生下來到現在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相當「不凡」,以前的「不凡」都是不凡的衰,這次好像有點不同。

一夜築城絕對不可能,所謂的一夜築城,只是先前的準備不被敵人發現罷了。只要這堵厚實的木牆一建成,許力這幫山賊必然陣腳大亂,接下來我們只要好好布設陷阱,一次又一次的削弱他們的實力,不用一個月這些山賊便會不足為懼,甚至完全被消滅。

但是,這是在我所採取的步驟全都成功的情況下才有的成果。如果中間有個環節我算錯的話,那就是滿盤皆輸了。雖然現在敵明我暗,但是他們只要在任何一次的陷阱中脫身,輸的就是我們。

他們只要不是百分之百輸就是贏,我們卻要百分之百贏才不會輸!







「老師你好聰明喔,你怎麼想的出這些複雜的策略啊?剛剛看你跟村長在商議計畫的時候,真的有孔明在世的味道耶!」袁鏡雪雖然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讚美,但這中間還是頗為引人遐想。

「嗯,很晚了,我先去睡了!」我看著袁鏡雪的眼神,突然有種怪怪的感覺,因為這種眼神我似乎也在瓊儀眼中看到過。袁鏡雪本來還想繼續講,見我突然打斷,也只能跟我道聲晚安回進自己房裡去了。

坐回床上,我心中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舒服。

那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受,但是真的怪怪的。是因為我在猜測袁鏡雪已經喜歡上我了?又或者我怕在大家的稱讚中錯失了什麼關鍵,以致於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其實靜下心來想想,自己的計策好像也沒什麼高明的。

不過,作戰本來就是這樣,再高明迂迴的計策,只要被對手看穿就變得笨拙無比,而一個相當平常直接的計策,只要能騙倒對手就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算了,別多想了,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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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2 20:33:41

第二十五章 —— 分化

早上天還沒亮我就被村子裡面的雞啼聲從睡夢中挖醒,在這個山上的村落裡生活,整個人會變得十分緩慢悠閒,如果不是有山賊帶來的壓力,這裡實在是個相當適合人居的地方。

在村長家吃過早飯以後,走到屋外放眼看去,整個村落還是雞蹄狗叫的一派和諧氣象,完全看不出一場小戰爭已經漸漸接近,我慢慢踱步到村子左邊的山壁,昨天深夜已經有一組村民開始在這邊挖坑。不過他們挖完坑以後將凹陷處掩飾的非常好,只要不走得像我這麼靠近是很難看出任何異常。

「林英雄……林英雄……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去。」小保快步跑了過來,他也是從村民中選出來的勇士之一。

「不要叫我英雄,就叫名字叫好了啦!」雖然我在這個年代的年紀是二十四歲,但實際上我的年齡才十六,小保都已經二十一歲了,給一堆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及大嬸叫英雄這種會折壽的敬語,常讓我滿滿都是雞皮疙瘩。

可是這些村民很可愛,大部分的人即使我都再三懇求過了,還是英雄英雄的叫不停。

「不行啦,叫英雄你的名字多不尊敬?不然給我叫你師父吧!」小保笑道,他這兩天已經好幾次開口想要拜師。

「好啦!就先暫時叫師父吧!」無可奈何下我隨口敷衍,師父總比英雄令我感到舒服點。



我走到村子裡面用來集會的廣場時,已經有二十六個年輕人在那邊摩拳擦掌的等待著,我也不多浪費時間,挑了一套適合近身肉搏的拳法便開始教授。這套拳法是蔡鍔傳授給我的,其中融合了五行拳和少林長拳,整套只有三十六招,簡單易學是他最大的好處,蔡鍔將這套拳法稱為『行軍拳』,另外還有一套『行軍棍法』,都是以戰陣為目的的武術。

就這樣,我一整個早上都在教授拳術,這些村民雖然資質不高,可是體力相當傑出,我猜是因為生長在山上的關係吧,接受的文化刺激很少,所以對很多我說的話常常反應不過來。不過這些勇士體力真的十分充沛,在太陽下整整操練了四個小時的武術,完全不顯疲態,這一點又遠遠勝過北京城裡面那些士兵了。

「靈軍大哥……」我正在跟這些勇士講解拳法中的精髓,指點他們互相拆招時,小鳳慢步走到我身邊叫道。

「有事情嗎?」

「我們準備好了。」小鳳和在場的其他村民勇士點了個頭,眾人也都停下來向小鳳打招呼。

「喔,好」我低聲答應小鳳,轉身向那些勇士交代道:「那我們今天就練習到這裡,你們有空便互相對打,這套拳法雖然簡單但卻很實用,如果能熟練,在多人對戰的近身互搏絕對可以佔到便宜。」

「是…」眾人紛紛答應,我抱拳作禮後便準備跟著小鳳往村長家走去。

「師父……我也跟你去!」小保快步跑過來道。

「跟我去?你知道我要去哪裡嗎?」我看著小保一個箭步衝上來的急促,不禁好笑的問道。

「不……不知道…」小保一臉呆相的傻笑著。

「師父……我也跟你去!」這時候,後頭那些勇士中突然有個聲音大笑著說。

「師父,我管你去哪裡,只要有小鳳在身邊,去地獄也很高興啊!」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勇士跟著調侃道。

眾人笑成一團,看來小保暗戀小鳳的事情是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小保漲紅著臉拼命搔頭,我看再不把他帶走,他的頭髮都要被自己拔光了。

「那就一起走吧!」我微笑著往村長家走去。



剛進村長家,菜香肉香撲鼻而來,桌上、椅上甚至地上都擺滿了食籃,食籃裡面飄出來的飯菜香味簡直令人難以自己。

「再半個時辰就要去送飯了,你準備好了嗎?」村長問道。

「應該準備好了吧?」我怎麼知道要準備什麼?不過總不能說還沒吧!

「老師,我也想跟你去。」袁鏡雪從廚房裡面走了出來,右手提著一個食籃,左手正拿一隻雞腿大快朵頤。

「喂,妳……怎麼把要給那些山賊吃的雞腿給吃了!」我看著吃得笑咪咪的袁鏡雪叫道。

「唉唷,沒關係啦,這是我特地送給阿雪吃的啊!她今天吃完早餐就來這邊幫忙,很辛苦的啊!」村長夫人從廚房裡面走了出來笑道。

「大家都這麼辛苦的嘛!村長夫人妳會寵壞小孩的。」唉,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了?我明明才十六歲啊,怎麼說起話來像六十歲?

「老師,我也要跟你去,觀摩你怎麼施展計策捉弄那些山賊。」袁鏡雪興奮的笑道。她唯一的優點就是傻得好傻得妙傻得刮刮叫,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哪裡還可以觀摩呢?

「紫瑛呢?妳怎麼不去找她玩,跟我們去山上送飯給山賊是很危險的事情耶!」我試圖甩掉袁鏡雪這個燙手山芋,轉頭搜尋徐紫瑛的存在。

「紫瑛一直都在我們的屋子裡面沒有出來啊。」袁鏡雪一邊啃骨頭一邊回答我的問話。

「怎麼了,她不舒服嗎?」我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袁鏡雪臉上微露出尷尬的表情看著我。

「喔!」我心下登時明白,徐紫瑛自恃身分不想去做這些雜七雜八的工作,但是現在村子裡面大家都在忙著準備建築木牆和之後對抗山賊所需要的物資,所以她乾脆待在屋子裡面不出來。

「那妳去跟她作伴好了,不然她會很無聊的。」我繼續遊說著袁鏡雪。

「不要,小鳳姐帶我去。」袁鏡雪知道我正在敷衍她,她遊到小鳳身邊黏住小鳳撒嬌道。

「靈軍大哥……那就帶她去吧!」小鳳微笑著牽起袁鏡雪的手。

「嗯……這樣啊,好吧。」既然小鳳都這樣說,我只得無奈的答應。

「太好了!」袁鏡雪興奮的叫道,她的表現讓我真的很意外,照理來說,她是袁世凱的姪女,平常應該是別人侍奉慣的大小姐,怎麼會這麼平易近人呢?



一行人走在山道上,袁鏡雪手裡提著食籃緊緊的跟在我的身旁,我終於忍不住問道:「妳怎麼會習慣做這些粗活啊?難道妳平常在家也要做嗎?」

「喔,我以前住在鄉下啊!」袁鏡雪相當自然的回答道。

「妳不是袁總統的姪女嗎?我記得袁總統在河南家鄉也是望族啊?」我不解的看著袁鏡雪。

「我們家算是袁氏旁支,並沒有很有錢啊,所以我們家以前在鄉下沒有僕人,家事都是我和娘一起做的。後來爹帶我們到北京投靠伯父,在伯父的推薦下,爹進了政府,做什麼賣酒還是什麼的,我也不知道啦!」袁鏡雪傻笑著吐了一下舌頭。

「喔,難怪妳不像紫瑛那樣大小姐脾氣,她真應該跟妳多學一點。」我嘆了口氣道,看來小孩子不能太好命。

就這樣談談講講,很快就到了山賊們伐木的山頂。放眼望去,只見大約四五十個山賊正拿著斧頭努力的砍樹,當中有個大漢腰掛長刀來回巡視,不時吆喝:「眾位兄弟加緊力氣啊……快……」

「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認得那在吆喝的大漢正是許弘毅,他果然只是站在旁邊納涼叫囂,沒有親自下去跟手下一起做這砍樹的苦工。

「許二哥,這是我們村民的一點心意。」村長將食籃裡面的酒菜都拿了出來。

「哈哈,村長,那我就不客氣啦!」許弘毅迫不及待的抓起一隻雞腿用力的撕咬,隨手又拿起村長遞去的珍藏花雕大口灌入喉嚨。

「等下妳要記好那些最後喝到酒和根本沒喝到酒的人,這很重要。」我低聲向袁鏡雪道。

「嗯,好!」袁鏡雪大力的點了點頭,雖然她不知道我要做啥,不過她是個很好的執行者,不管對錯,先做了再說。

這次上山我早就知道來伐木的山賊至少會有四五十個,但卻特地吩咐村長只準備十三瓶酒,目的便是要從他們拿酒的順序知道,哪些山賊的地位高,又是哪些山賊地位低。

從古到今都是如此,在一個團體中擁有最高地位的人便可以最先喝到酒,所以古代的祭酒是個相當崇高的職位,而酋長的「酋」字也是跟酒有相當的關係。

現在當然不像以前那麼誇張,由一個人專門分配酒,但是如果在酒不夠喝的情況下,那些沒有地位的人當然不敢去爭酒喝,相反的在團體中具有高地位的人便會相當自然的取酒先飲。

果然,十三瓶酒很快就被拿光了,我暗地裡觀察,那些沒有拿到酒的山賊一邊挖著碗裡面的白飯,一邊看著那些正大口喝酒的人。有的是暗暗吞口水,有的乾脆拿起身邊的水壺,將白開水充作酒來大口大口的灌下去。

「記好了嗎?」我向袁鏡雪道。

「都記得很清楚了。」袁鏡雪肯定的點了點頭道。

「嗯,很好,明天可不要搞錯人啊。」我微笑地托著下巴。





我記得蔡鍔在談天時跟我說起孫子兵法的應用。



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必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

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善於戰爭者絕對不是絞盡腦汁擊敗敵人,而是要先讓自己處在「不可勝」的地位,簡單來說,便是使敵人不可勝我。

使自己先有不敗的本錢,然後等待「敵之可勝」,也就是要等待敵人露出破綻,然後抓準機會一舉攻破。

兵法中有說,要使自己不被打敗便要有防守的能力,這也就是我計畫中的第一步,伐木建寨和凝聚村民向心力;但是這樣的防守只能是不敗,若要贏得勝利,就要採取主動的攻勢。

採去主動攻勢的基本有二,一個是想辦法製造敵人的可勝,一是在出擊之時保持迅速詭秘,令敵人捉摸不定。

以這些村民的訓練來說,要做到「動於九天之上」實在相當困難,所以我們如果要盡量減少傷亡而取得勝利,便要想辦法製造許力這些山賊的「可勝」,那就是他們彼此之間的內鬨和矛盾。







「老師,你為什麼要我記得最後喝酒的那些人的樣貌啊?」吃過晚飯以後,我和袁鏡雪在村落裡悠閒的散著步。

「這……要解釋很難啦,總之妳要記得,明天把土黃色的草帽拿給那些最後喝到酒的人,而褐色的草帽則是分給其他人。」我們走到村落左邊的山壁,那裡正有一組村民努力的挖著用作地基的土坑。

「老師……拜託啦,說一下嘛!說一下又不會死!」袁鏡雪拉著我的手搖晃道。

「唉!好啦。」

「土黃色的草帽裡面有著特殊的花粉,那種花粉的香味我們平常人雖然聞不到,但是對蜂類卻有著相當強大的吸引力,這是我請村長特地幫我準備的。」

「我今天用分酒來測試這群山賊裡面哪一些人是比較處在低階的地位,這些人便是我們分化的對象。」

「為什麼要找比較沒地位的?我看最好是挑撥許力和他弟弟,這樣不是才會造成真正的分裂嗎?最好是用美人計來引誘他,讓他帶兵跟許力對打,然後兩邊人馬都死光光!」袁鏡雪越說越興奮,而我看著她的眼神卻越來越同情。

「我說的不對嗎?」袁鏡雪察覺到我眼中的同情,有點委屈的問。

「妳的計策真好,那就請妳去當美人計中的美人,如何?」我詭異的笑著。

「不要。」袁鏡雪嚇了一跳搖手道。

「那就是啦,連妳都知道說不要,誰會說要?」我敲了一下袁鏡雪的傻腦袋。

「我們現在無兵無將,絕對不可能一鼓作氣的把山賊聚而殲之,所以只能用這種東削西減的方法,在不知不覺中減低山賊的實力。」

「嗯……好像有點了解了。」

「今天村子裡面選出來給老師訓練的勇士只有二十多個,所以我們的實力和那些山賊相差了一百多人,如果我們利用山賊之間的矛盾把那些地位低下的山賊爭取過來,那我們這邊就平白多了二十多個生力軍,這樣一來一往,我們和山賊之間的差距就剩下六十多人。」袁鏡雪喃喃自語的捏著手指頭計算。

「妳還蠻聰明的呀!只是這種分化能否成功很難說,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一定可以的!」袁鏡雪相當有信心的握拳道。

「妳倒比我還有信心!」我微笑道。











隔天送飯時間,一行人照樣擡著一堆食物浩浩蕩蕩的到達了山頂,今天我們帶夠了酒食,大家氣氛相當不錯的坐在樹蔭下吃著午飯。

「許兄,我看你們伐木的進度,應該很難在五天內將需要建造祭天壇的樹木湊齊吧?」我找了個空檔,趁許弘毅身邊都沒人之時走到他身邊低聲向他說。

「嗯……」許弘毅沈吟不語,兩天只砍了不到二十根樹木,要在五天以內砍足八十多根的確相當為難。

「其實只要你大哥不急我們倒是沒關係。反正黃道吉日有的是,本來如果五天之內可以湊足木材開工建壇,那麼這個月底便可以舉行婚禮。可是我看你們可能要七八天才可以湊足木材,那即使建完祭天壇,吉日也已經過去,就把婚禮順延到下個月十二號吧。」我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下個月十二號?那豈不是多拖了十五六天?」許弘毅豹眼圓睜的看著我。

「許兄千萬不要發怒,其實我也很想早點讓這婚禮早點舉行啊,村長答應我婚禮舉行完便派人指引我下山,所以我是比你還急啊!」我假意嘆了口氣道。

「這……」許弘毅緩了下來,心中也頗為無奈。我早就知道以這群山賊的伐木速度,絕對不可能在五六天內湊齊八十多根柏木。

「唉!其實想想也對,你的這些手下不是熟手更何況又不是自己娶老婆,哪一個會這麼拼命?看來我得等到下個月中才能回北京,唉!」我搖著頭嘆了口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許弘毅有點不高興的質問道。

「我說的你應該很明白。」我看著許弘毅語氣平淡的說。

「我手下的兄弟哪一個敢在我面前打馬虎眼?」

「是嗎?我跟你打賭,你的這些手下絕對有很多人是未盡全力的。」我笑道。

「哼!我自己的手下,你說得好像你比我還了解似的。」許弘毅冷笑道。

「只要略施手段便可以知道你我誰對誰錯,我在北京帶兵也不是帶假的,堂堂一個參謀怎麼可能輸給你?」我故意也冷笑幾聲,語帶輕蔑的說,至於在北京我幹過什麼,諒許弘毅也不會知道,當然是隨我亂掰。

「好,跟你賭!我馬上叫兄弟們集合,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有偷懶。」許弘毅說完,一骨碌的站起,我則是笑到差點昏倒,這笑倒是真的。

「喂,許兄,如果有天你手下哪個兄弟不小心跟你老婆上了床,讓你戴了綠帽子,你也這樣集合所有兄弟,問他們:『哪一個跟我老婆上床的快承認』。你想,會有人承認嗎?」我莞爾的看著許弘毅。

「這……」許弘毅又無言了。

「看我的吧,現在我這邊剛好有兩種不同顏色的草帽,我們等會分下去,你便藉口太陽大為了怕他們中暑要他們都戴上,然後你將手下分成兩群,叫戴著土黃色草帽的手下到樹林的另一頭去伐木,你兩邊都不要監督,今天一個下午下來,你便可以知道這兩群人裡面有沒有人偷懶找藉口了。如果兩群人所砍伐的樹木都差不多,那就是我輸了,但是如果差距很大,那就是你輸了,對吧?」我看著許弘毅微笑道。

「這個辦法有點道理,好,就這麼辦!」許弘毅用力拍了一下手道。

「阿雪,把草帽分派下去。」我見許弘毅同意我的說法,便轉頭高聲向袁鏡雪叫道。

「喔,好啊!」袁鏡雪早已經準備好等在旁邊,她拿起預定好的草帽,一個一個分下去,因為眾人是四下分散開來的,所以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她把特定顏色的帽子拿給特定某些人這個怪異的舉動。

「好啦,午飯時間已過,我們要收拾回去了。許兄,接下來就看你的囉!」我若有深意的笑著拍了拍許弘毅肩膀,提起食籃和眾人轉身而去。

走過山道的幾個轉角後,我向村長和小鳳等人道:「我回去觀察一下山賊的行動,若有意外我們還可以做出對應的計策。」

「好,那麻煩你了,要小心一點喔。」村長接過我手上的食籃微笑道。

「靈軍大哥,小心一點!」

「放心啦!你們先走吧,我會想辦法繞過山道,到山賊的後方觀察他們的動靜。」我笑著催促小鳳她們趕緊離去。

眾人向我揮手道別之後便轉身下山了,我則是站在原地回憶著村長告訴我的路線。如果從原路回去,會跟山賊正面相碰,很難隱匿身形蹤跡,但是如果繞另外一條路線到達山賊所在樹林的背後,要通過一條只有七八十公分寬的狹窄小徑,據說山徑兩邊都是大陡坡,非常的危險。

「唉,再怎麼危險總比被發現好吧!」我心裡自言自語,拿起村長畫的路線圖便動身上路了。

走了不到三十分鐘便到了那條狹窄山徑的起點。

真的很狹窄!其實如果兩邊不是大陡坡而是挺直高聳的峭壁,那麼這樣的寬度還不算太糟糕,可是眼前這樣的一條小徑配著兩旁的陡坡,讓我整個人呆在當場,猶豫著該不該冒生命危險走過去。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流失,我心裡一直在模擬著自己走上這條山徑的情景,我甚至強烈的懷疑,如果真的要從這條山徑上過去,我可能得用爬的。

本來,用爬的也沒什麼,不是有人說過:「管他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不管是用走著過去或是爬著過去,能過得去就得了。但是,我現在的身分是英雄耶!要是被人發現自己用爬的過去多糗啊?

「……」沈吟了許久,一直無法做出決定。

好吧,反正四下無人,更何況英雄是別人封的,我的本質還是小貓熊一隻。「我是可愛的小貓熊,嗚嗚嗚」,我心裡低哼著,身體慢慢蹲下來,準備爬過去。

「老師,你在觀察什麼啊?」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該死的聲音把我嚇得魂飛魄散。

「阿雪?妳……妳怎麼在這邊?」這小女孩怎麼會在這邊?天啊!她在這邊我怎麼用爬的過去呢?



「我已經來好久了,我騙村長說老師叫我隨後跟上,就跑來啦!」袁鏡雪露出她一貫天真無邪的欠打笑容,讓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老師剛剛好酷喔,在這麼危險的山徑旁居然就這樣站著一動也不動,老師你都不會怕嗎?」袁鏡雪的眼神中又閃出了佩服的光芒,不過這光芒差點害我心臟病發作。

「還……還好啦!你也會說”酷”了啊?」我苦笑著說。

「老師,你剛剛蹲下來在檢查些什麼啊?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嗎?」袁鏡雪好奇的問道。

「並沒有!」我並沒有蹲下來檢查地上的蛛絲馬跡,只是蹲下來準備爬過這個山徑。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過去觀察敵情嗎?」袁鏡雪又在裝可愛的低聲哀求。

「去觀察敵情很危險的,而且這山徑狹窄難行,妳一個女孩子只會拖累我。」我振振有詞的想打發眼前這個可怕的傢夥回去。

「拜託啦,我一定不會成為老師的負擔的,我會很勇敢的。」

「好啊,那妳敢自己走過這條山徑,我就帶妳去觀察敵情。」我呵呵笑道。

「老師說話要算話喔!」袁鏡雪深吸了一口氣,居然二話不說的便往山徑上走去,看得我雙目發直,四肢發軟。

袁鏡雪就這樣毫不停留的走了過去,一口氣走完長達五百公尺的山徑,走到之後,她整個人腳一軟就跌坐在山徑彼端的草地上。

「天啊!」我抱頭看著坐在草地上喘息的袁鏡雪,小貓熊也有苦惱震驚的時候啊!

「媽啊……我…我拼了!」現在能怎樣?總不成真的爬過去吧,我跟袁鏡雪一樣深吸一口氣,牙一咬,就這樣快步的走過這狹窄的山徑。

我不敢往兩邊的陡坡看,只好直直的看著坐在地上對我微笑的袁鏡雪,就這樣一步不停的走過山徑,一踏上草地,我不好意思也軟倒在地上,只能緩緩走到一株大樹下輕輕的背靠著樹幹。

在隨風擺盪的樹葉下,我緩緩調勻急促的呼吸,肩膀和手臂不由自主的震顫才漸漸平緩了下來。

「老師,我好了!你可不能食言而肥喔。」兩人就這樣休息了十多分鐘,袁鏡雪站起身走到我身邊道。

「妳都已經走過來了,我還能叫妳回去嗎?」我苦笑的看著袁鏡雪說。

袁鏡雪聽我這樣說,大喜道:「太好了!我絕對不會造成老師的困擾。」

「妳現在就已經造成我的困擾啦,走吧!」我白了袁鏡雪一眼起身便行,她則是眨了眨眼露出無辜的笑容快步跟在我旁邊。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終於來到樹林濃密之處。遠遠就聽到若隱若藏的聲響,看來已經到了那群山賊身後,我和袁鏡雪放低身形和腳步,小心翼翼的接近聲音來源處。

「他們在那邊。」袁鏡雪低聲說。

「我們在這邊觀察就好了。」我們所在之處跟山賊相距只有不到五百公尺,好險這裡樹林掩映,即使只有五六百公尺,我們兩個人還不是很容易被查覺。而眼前這群山賊便是戴著土黃色草帽,地位比較低階的那群山賊。

他們這時候早就已經把草帽脫下,畢竟,誰會帶著一個草帽來砍樹啊!

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曾經戴上去過就好了,我們在草帽上所塗的特殊花粉,只要戴上去過,便會沾黏在頭髮上。從今天開始的十多天裡面,只要他們不去洗頭,這種特殊氣味便會一直跟著他們,也會為他們召來只有這個樹林裡面才有的特種蜂群。

據村長所說,這種蜂群毒性不大,但是整批出動也夠打亂這些山賊伐木的進度了。

果然,沒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就看過不遠處飛來幾隻被山賊身上花粉吸引的蜂。那些山賊起先也不在意,只是一邊揮手驅趕一邊繼續努力伐木,沒料到本來只是幾隻幾隻飛來的蜂群居然越聚越多,那些山賊慌了起來,大家紛紛走避,比較精明的便趕緊點起火把和收集枯枝落葉點火燃燒,準備用濃煙來燻走蜂群。

這場人蜂大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那群蜂才知難而退。不過這一折騰下來,這一群山賊不但伐木進度落後,體力精神也消耗的七七八八,眾山賊紛紛坐在樹蔭下髒話滿口的問候這群蜂的祖宗十八代。

「好了,走吧。」我見計畫又成功了一步,開心的起身要走。

「咦,妳怎麼了?」我轉身才發現袁鏡雪的臉色有點蒼白,眼神迷濛的跌坐在樹根之處,她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一隻右手卻緊緊按在嘴上,我不知道她在搞什麼。

「阿雪?妳怎麼了?」我緊張的蹲下來看著袁鏡雪,但是她好像沒聽見我說話似的,眼神飄忽不定的看著前面。突然,一隻粗如手腕滿身斑點的巨蛇從她身後鑽了出來。

「媽呀!」我慘叫一聲,往後跌了下去,從小到大我最怕的動物就是蛇,那隻蛇悠哉悠哉的滑捲過袁鏡雪的身上,看來袁鏡雪是被蛇咬到了。

「有人的聲音!」遠處正在修憩的山賊聽到我剛剛的慘叫登時騷動了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靠!」這時候我根本沒有思考和選擇的權利,迅速跳起來一手抓住那隻蛇的七吋,一肩扛起袁鏡雪,轉身便往山下跑去。

好險我在這個年代是個超人,發足飛奔起來的速度連我自己都嚇一跳。聽到身後隱隱傳來山賊呼喝搜尋的聲音,我怎麼敢回頭停留,就這樣馬不停蹄的往山下奔去。

剛剛上山到樹林花了一個多小時,現在沒有十分鐘那條狹窄的山徑便已經出現在我的眼前。二話不說,連吸口大氣都沒有,轉瞬間就已經越過了山徑往村莊跑去,我不但不能讓山賊發現行蹤,更重要的是,袁鏡雪被蛇咬到中毒,只要稍遲一刻,便可能會毒發身亡。

剛進村落,我就大聲喊叫來人,小保見我一手抓著那麼大隻的蛇,一肩扛著奄奄一息的袁鏡雪,早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叫道:「師父,我馬上找陳大夫到你那邊。」說完,他便向村子的另外一邊快速奔去。

「阿雪,妳怎麼樣了?要撐著點,大夫馬上就來了。」我將袁鏡雪扛進房裡面,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低聲叫喚著,雖然我自己也略懂醫術,但是對這種急救一點經驗也沒有,只能焦急的抓著一隻蛇在那邊晃來晃去。

「師父,大夫來了。」小保拉著一個老人家跑進屋來叫道。

「大夫,她被蛇咬傷了,但是我有把蛇抓回來,不知道有沒有用處。」我曾經在書上看到,如果被蛇咬傷中毒,蛇的血清是最好的解毒劑,就算不能用血清來解毒,也最好能知道是被哪一種蛇咬到,才方便施救。

這就是我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把我手上這傢夥帶來回的緣故。

「就是這隻蛇嗎?」那個老醫生瞇著眼睛看了看袁鏡雪腿上的傷口,又看了一下我手中的蛇。他伸手將我手上的蛇拿過去,細細的端詳了一會,接著居然將蛇口捏開,放到袁鏡雪的傷口上比了一比。

「的確是被這隻蛇咬傷的。」那個老醫生相當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著將蛇遞還給我。

「那還有救嗎?」

「這蛇沒有毒啊!」老醫生笑的更加燦爛了。

「什麼,沒有毒!」房間裡面其他三個人不約而同的大叫出來,三個人,包括袁鏡雪。

沒錯,我一點都不懷疑這個老醫生說的話,因為袁鏡雪現在的臉色比關二哥還要紅潤,她雖然相當驚訝於這隻蛇沒有毒,但卻也相當高興自己沒有中毒。

「那妳剛剛是怎樣?一副要死的樣子!」我沒好氣的問道。

「我以前被這種蛇咬過啊,那時候我整個人沒多久就全身麻痺呼吸困難了,好險我叔公是解蛇毒的高手,才把我救活。我剛剛在樹林那邊跟老師在監視那群山賊,突然感到腳上一痛,低頭就看到我被這隻蛇咬了。我想我完蛋了,可是又想到答應不給老師添麻煩,只好拼命用手按住嘴巴。」袁鏡雪越說聲音越低。

「原來如此。」難怪我看到袁鏡雪那時候一隻手是按在嘴巴上的。

「那所以……妳之後感覺不舒服是……被自己嚇的!」我真是被打敗了,不過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樣的心理作用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怎麼知道?我心裡……只是想,我快要死了,然後小時後那種全身發麻、呼吸困難的感覺就出現了。」袁鏡雪越說耳朵越紅,最後乾脆鑽進棉被裡面,用棉被將自己整個人都罩住。

「呵呵……這種蛇是很溫馴的,跟你以前碰過的那種雖然長得很像,可是卻對人完全無害,反而會吃一些危害樹林的鼠類。」那個老醫生微笑著收拾醫箱向我們道別後便告辭了。

「多謝你啦,雖然這只是一場烏龍。」我笑著拍了拍小保的肩膀送他出去。

「小事一樁!能幫上師父一點忙,叫我赴…什麼火的,我都願意。」小保臉上充滿興奮笑著說。

「阿雪,這條蛇妳打算怎麼辦?留做紀念嗎?」我送完小保後回身進房,看著袁鏡雪揶揄的說。

「把它放生啦!」袁鏡雪臉上還是紅通通,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其實妳還蠻可愛的耶!」我看著袁鏡雪臉上害羞的表情,突然發覺,其實她的相貌相當可愛秀麗,如果跟徐紫瑛在一起,她很自然的會失去光彩,但是如果只是單獨看來,她在九零年代絕對有資格靠相貌當明星。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乖巧可愛的氣質完全寫在臉上,就好像柔弱樸實的小草一樣,雖然不若繁花鮮豔,卻有種令人心雅的可愛。

不過,國高中生談戀愛是會被記過的,更何況我已經有女朋友,劈腿拉筋雖然有益身心健康,但是一劈九十年並不是好現象。最重要的是我沒有戀童癖,所以我……先閃了吧。

「呼,真是累人!」我閃人出門,走在夕陽西下的村落裡面,自言自語的東張西望,試圖化解剛剛在自己心中升起的男性赫爾蒙。

其實,我自己也才十六歲,跟袁鏡雪年齡的差距並不大,真要喜歡她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總覺得相當詭異。一來當然是我在九零年代已經有女朋友,腳踏兩條船絕對不是我會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橫亙在我和袁鏡雪之間的隔膜,比我和瓊儀之間更加深邃。

我和她不但身處不同年代而且更是敵我分明的兩個陣營,所以即使對她的溫柔和善解人意有著相當的感動,但對她卻無法產生任何愛戀的感覺。這對我來說不會是個遺憾,因為可能不到一年,我就會回到一個再也無法看到她的年代,她對我來說是個注定的過客;又或者說,我對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是他們生命的過客,將來的某一天以後,他們就算窮盡一生和傾國之力,都不可能再與我相遇。

愛上她,才會是永遠的遺憾。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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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2 20:33:58

第二十六章 —— 破敵

時間就在默默無聲中流過去,很快就到第五天了,下午跟小保那些勇士討論了一下拳法之後,便到村長家去找村長。

「村長,我們走吧。」

「好,走吧!今天又要看你表演了。」村長和我繞過村落廣場上堆得像山一般的巨木。

這幾天,許弘毅果然中了我的計,對手下發了三次大脾氣,對象當然是被我們拿草帽陷害的那群可憐傢夥。而我們也利用送飯去的時間跟那些山賊閒話家常,我囑咐阿雪和小保他們盡量和那些位階比較低的山賊談論村子裡面悠閒富足的生活。

哪一個人不是喜歡安樂討厭痛苦?像許弘毅這樣的山賊當然好做,平常沒事就練功、玩女人和呼喝手下,偶爾出去搶劫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行腳商人。而那些位階較低的山賊平常不但要辛苦做事,當分金銀財寶和女人的時候也都是那些老大剩下不要的。

這樣的生活比起我們村子裡面,大家各自擁有自己的產業,不愁衣食又不必冒生命危險的輕鬆悠閒,可以說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們現在的主要目標便是,讓這厚實的冰層加速冷凍。



我和村長緩步走出村子往山賊伐木處走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趕來,我心中暗暗叫苦。

「老師,你們又要去搞分化了啊?」袁鏡雪如風一般的來到我身邊,她真是一點機會都不放過。

「是啊!」

「那……」袁鏡雪嘴巴微張,顯然腦袋正在思考要如何說服我帶她去。

「一起走吧,別想藉口啦!我真是怕了妳。」我無奈的笑道。

「呵呵……」袁鏡雪雙手背在身後一蹦一跳地跟著我往山上走去。







「許二哥,進度還好嗎?」一到山上伐木處,我便將許弘毅拉到旁邊去小聲問道。

「還差十八根,今天晚上我會要他們加緊趕工,不砍完便不準休息。」許弘毅看著遠方漸漸西下的夕陽,語氣嚴峻的說。

在他心中或許以為這樣的態度是一個「治軍嚴整」的首領該有的表現,可是當一件事情的前提是錯的時候,執行的方法越正確,得到的結果也就越加錯誤。

「其實你可以跟你大哥說一下,延遲到下個月中結婚也沒什麼,不然我看等會娶親還沒娶成,你的這些手下全都要累得造反了。」

這幾天,我每天來送飯都會仔細觀察。果然,那些在山賊群中地位比較低下的人,幾乎是天天都來伐木,這些人的心中相信累積的怒氣和不滿只要再適時的加上催化劑,應該足夠產生某些化學變化。

「造反!哼!你這是在危言聳聽,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要你來教?」許弘毅不客氣的說。

「呵呵,多言無益,等會你宣布連夜趕工的時候便見分曉。」我淡淡的笑道。

「喔,對了……你現在話說得這麼大聲,就看你怎麼應付手下的反抗。」我說完便走到村長和袁鏡雪所在之處。

「真的會有事情發生嗎?」村長和袁鏡雪狐疑的看著我。

「理論上,等會不會有事情發生,要讓事情發生的催化劑現在還在村子裡面,我現在來只是開個頭,以確保等會催化劑會有效。」我微笑道。

「催化劑?那是什麼?」袁鏡雪不知所以的看著我。

「村長,今天晚上的酒菜準備好了嗎?」我問道。

「當然準備好了。」村長的臉上露出

「菜要香,飯要多,酒要醇。」村長和我異口同聲的笑道。





夜晚的山上,火把處處,我們一行人將晚飯分給已經砍樹砍了一天的眾山賊,今天的酒不但每個人都有,而且還是每個人各兩瓶,許弘毅見我們提供的食物越來越豐富,酒也越來越多,還以為我們已經完全屈服於他們的威勢下,說起話來頤指氣使,一副老大的派頭。

「這傢夥實在太囂張了!」送完飯回村裡的路上,小保氣憤難平的說。

「越囂張越好,等會看好戲吧!」我微笑著拍了拍小保的肩膀。









「你們想要怎麼樣?」許弘毅粗豪的聲音在月夜下響遍整個樹林。

我坐在離那群山賊不遠處的大樹上,藉著夜色和濃密的樹蔭隱藏自己的身形,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好戲,這場戲導演起來真不容易,好險許弘毅一直都很配合。

「是你太過分了,大家都是人,為什麼你就可以站在旁邊動也不動?而我們卻累得半死還不能休息?」

「我們當初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你們兄弟倆卻好像皇帝一樣?」

「你們想造反啊?」

「什麼叫造反?許弘毅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帝老子嗎?」

「皇帝老子早就下台啦!」

「現在是新時代,大家都講什麼平等!」

「你們敢對二寨主這樣說話?」

黑夜之中,眾人吵成一團,有的擁護許弘毅,有的則是痛罵分工不均,簡單來說,分化已經成功,剩下就是看許弘毅自己的智慧了。如果他是個將才,處理得當,那我的計畫就失敗了一半。

但是,許弘毅的反應早在我預料之中,如果不是能夠逆料他的反應,我又何必煞費苦心的請村人好酒好菜款待這群山賊這麼多天。

他注定不是個將才。

「媽的,誰再囉唆就像他一樣。」許弘毅手中狼牙棒往面前一個正與他對峙的山賊頭上一揮,大聲喝道。

「阿唷。」那個山賊猝不及防之下,在慘叫聲中倒地。

眾山賊亂成一團,大家晚上都喝了許多酒,情緒本來就在混亂邊緣,許弘毅這一棒就像是在火藥引信上點火般,爆炸般的漩渦正式開始旋轉。

如果許弘毅是個稍微冷靜的領導者,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對手下動粗,甚至連重話都不該說一句,因為今天要加班趕工不是部屬的過錯,而是許力自己心急結婚才造成的窘境。

不管如何,這個漩渦只會越轉越大越危險,眾山賊分成兩方人馬,大家拿起手上的斧頭就對打起來,場面雖然不浩大卻也精采萬分。

我大約數了一下,五十六個山賊,擁護許弘毅的只有二十個,其中有好幾個都是堂主和壇主,看來勞資糾紛在任何年代都是存在的。

許弘毅這方雖然人數較少,可是有好幾個是山賊中的佼佼者,兩方人馬鬥得難分軒輊。

兩幫山賊打得不亦樂乎,我湧身跳下大樹慢慢走近戰圈。

「是誰?」許弘毅對我喝道,黑夜之中我又沒有拿火把,敵明我暗的情況下,許弘毅完全認不清楚我是誰。

我藉著火把的光芒大略掃視一下戰況,打鬥時間雖然不長,許弘毅這邊已經死了五個山賊,另一邊則是死了九個,其他還沒死的也全都掛了彩,鮮血滿臉滿身的。

「許二寨主,你這樣未免太過分了吧,居然如此對待為自己賣命的屬下?」我冷笑道。

「林靈軍?你怎麼會在這邊?」許弘毅怒氣未平,語氣凶狠的說。

「我來看看你們的進度,沒想到卻看到你這麼不講道理,真是令人心寒,本來我想村長的女兒如果嫁過去,大家就可以相安無事,可是現在看來,我當初是想錯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代表村長取消小鳳小姐和許力的婚約,看其弟便知其兄,小鳳小姐嫁過去哪裡可能有好日子過?」

「媽的,你敢悔婚?」

「不是我要悔婚,而是二寨主你太過分了。」

「各位,你們大家在這個亂世做山賊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三餐溫飽、衣食無缺?」

眾山賊聽了我說的紛紛點頭。

「我和村長本來是想,如果將小鳳嫁給許寨主,大家也就相安無事,可是今天我看到你們為許寨主盡心盡力,卻得到這樣下場,實在讓我很難想像許寨主會怎麼對待小鳳小姐和村裡的村民。」

「對呀!這傢夥暴力的很,連個道理都不講,皇帝都沒這麼囂張!」有的山賊看我這樣當面數落許弘毅和許力,也跟著幫腔以出自己胸中的惡氣。

「媽的,吃裡扒外的傢夥。」許弘毅拿起狼牙棒便要衝過去打那些說話幫腔的山賊。

「哼!你自己無德服人還怪屬下吃裡扒外?要傷人得先問過我。」我身形一晃擋在那些山賊身前。

「哼,找死啊!」許弘毅二話不說,拿起狼牙棒便往我頭上砸下。

我往左一閃便到了許弘毅身後,一手敲在他『大椎穴』上,一手奪過他的狼牙棒,笑道:「武功又爛、人品又差,這樣也可以做二寨主!這裡隨便一個都比你好。」

許弘毅受不了我不斷的挑釁,跳起來一邊向我衝來,一邊大聲怒吼道:「還不給我上!」

兩方人馬又開戰。我一出手就接過武功較高的那幾個山賊,這些山賊雖然武功在同儕中比較出色,可是跟我比較起來,只能說小巫見大巫。

我並不下殺手,只是將他們的手腳打傷,讓他們沒有攻擊的能力,其餘的山賊便成為兩三個圍毆一個的戰況,所以勝負很快就揭曉,許弘毅那邊除了與我對打的幾個,其餘都屍橫就地。



我對剩下十五六個山賊道:「你們打算如何?」

那些山賊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想問你們,你們當初為何要做山賊?」

「……」眾人默默無語,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

「梁大叔,你是為什麼要做山賊?」我向一個知道他名字的山賊問道。

「因為沒錢沒飯吃……」那梁大叔嘆了口氣道。

「我也是…」眾人聽到有人先講之後,也都紛紛說出自己的原因。果然如我料想,這群人大都是因為貧窮飢餓才被迫做山賊的。

「你們做山賊還要仰人鼻息,聽人指揮,做事做得比人渣多,分到的東西卻一點點。當我們送酒來酒不夠喝的時候,是誰先喝?當要砍樹的時候,是誰去砍?」

「是啊,我們大家為什麼要受這個苦?這個人渣憑什麼可以吃好用好還對我們大小聲?」那個梁大叔走到許弘毅面前惡狠狠的瞪著他。

「我大哥知道你們這樣,絕對容不下你們。」許弘毅到現在還在發狠,他的腦袋應該是留在床上沒帶出來吧!

「是啊……那怎麼辦?」眾山賊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的說。

「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個便是擺脫山賊的身分,到我們村莊來,大家一起過和平的生活;第二個便是回去許力那邊,看看許力會不會認為自己是錯的,向你們說抱歉。」我笑道。

「我當然想到你們那邊去,種田我從小種到大。」那梁大叔大聲說。

「對呀!他們村莊的人過得好像很不錯,這幾天又是雞又是豬的,哪像我們在山寨裡面,每次都只分到那一點點。」

「是啊,那個許力每次想吃什麼就有什麼,我們三餐都不一定吃到一塊豬肉。」

眾山賊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紛紛著。

「林兄弟……林英雄……我們都不想做山賊,但是不知道那些村民能不能接受我們?」那梁大叔說。

「這要看你們的決心了。」我笑笑看著他們,轉身走出樹林。

眾山賊在我身後低聲商議了許久,我則是緩緩步出樹林,靠在山道旁的一株大樹上等著。

樹林裡面幾聲慘叫傳來,我知道第一階段的計畫已經大功告成,微笑著轉身離去,這些人殺了許弘毅之後便再也不能回頭了,這就好像『水滸傳』裡面,入梁山當好漢都要繳交投名狀,殺個人以確保自己無法向官府出賣眾兄弟。

人生很殘酷,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是我只能盡我之力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



雖然已經是深夜,整個村莊還是燈火通明的,幾乎所有村民都出動,鏟子、圓鍬此起彼落,大家都在趕著將用來做地基的深坑挖好。在我去對付許弘毅之前整個工程就已經開始,等挖完坑以後,便要將已經堆在村落裡面六十多根大木柱立在坑中,最後倒上砂石和水泥便大功告成。

「挖好坑的人趕緊去將那邊的柏木搬過來!」村長大聲喊道。

「好,大家行動加快啊!」

火把搖曳的光線下,眾人的汗水顯得更加晶瑩透亮,眼見一根又一根的木柱直挺挺的立在坑中,一堵厚實的木牆就這樣從兩邊的山壁慢慢推進到村落中央,氣勢不凡的出現在村落之前。

「將碎石倒進去,先將碎石倒進去。」建築的師傅大聲指揮。

「再來才是沙和水泥,對,行動加快,醜時已經過了,就快要天亮了。」村長神情緊張的吆喝著。



咕咕咕、咕咕咕!

公雞響亮的啼叫聲劃破了暗沈的黑夜,當督工的師父宣布木牆正式建好的剎那,眾人在還帶點魚肚白的天色下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老師,真的是一夜之城耶!」袁鏡雪高興的拉著我右手大力搖晃著。

「呵呵……」這麼多天緊張的心情終於整個都放鬆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我們與山賊的對戰已經是有勝無敗,許力的山寨距離村莊有一個多時辰的快馬,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攻城工具,光是靠弓箭和長刀,根本不可能突破這道厚達六七公尺的高牆。

再加上昨天的內鬨,使得山賊的實力大為減弱,本來一百三十人的山賊,昨天死了四十個,自願投降的十六個,我們現在不但有高牆護村,就連攻擊武力也跟許力這幫山賊快要不相伯仲了。

「那群山賊連許力自己在內還有七十四人,而我們這邊除了村長挑出來受訓練的勇士,再加上昨天歸降的十六人,總共是四十二人。」小保興奮的說,他在這一場戰爭中一直表現得很活躍。

一方面是因為他想要讓小鳳多注意自己一點,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有著一種浪漫的英雄情懷,雖然有點土,但是很可愛。

「他們的人數還是我們的將近兩倍啊!」村長想到這裡不免擔心的說。

「你搞錯了,我們是七八百人,不是四十二人。」

「也是啦!」

「我要讓村民一個不傷的解決這群山賊。」我笑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自信心一點一滴的增長著,如果洛基看到現在的我應該會很驚訝吧!

「真的可以嗎?」村長疑惑的問道。

「當然可以,先請眾村民好好去休息吧,不到一天,真正的決戰便要開始了。」







下午,我帶著那二十六個從村民裡面選出來的勇士和昨天歸降的山賊悄無聲息的出了村落,我們一行四十三人帶著這幾天趕製好的長刀、弓箭和火種等候在村落外的山道邊。

村落外是一條寬廣的山道,這個山道延伸而下會分成四條比較小條的山道,最左邊一條山道便是通往許力那幫山賊的山寨,我們則是躲在另外一條山道,所有人秉氣凝神、隱匿身形於密林之中,不敢稍有動彈。

「師父,這樣子要躲到什麼時候?」小保小聲問道。

「不知道。」我很老實的回答,因為真的不知道。

「那如果等到天黑怎麼辦?」小保又問道。

「不會的,我估計許力早就得到消息,現在只是在準備兵馬,要來踩平你們村子。」

「啊!那怎麼辦?」小保聽我這麼說,大驚失色道。

「那牆是蓋假的啊?許力絕對沒想到我們村落已經有這麼堅固的防禦,他來只會碰一鼻子的灰。」我有點得意的笑道。

「有聲音!」

果然,沒多久,二三十匹馬飛馳而過,當先一人正是許力,他身上穿著銀光閃閃的盔甲,手上橫提一桿長槍,腰間掛著一副巨弓,神情充滿著憤恨,看來他一定很想衝到村莊裡面抓出一個叫做林靈軍的混蛋,然後把這個渾蛋剝皮烤來吃。

馬匹飛馳而過之後,接著便是四五十人的步兵小隊快步跑過我們面前,嗯,真的很少啦,雖然我們算一算,這些已經是剩下的所有山賊了。

等這一小隊騎兵和步兵的遠去,我們四十三個成員的遊擊軍團(這軍團真小)也拿起傢夥快步的上路了,我們的目標便是許力的老巢,今天的目標就是要燒山寨,讓許力沒得吃沒得睡。

經過好一陣疾奔以後,山寨終於在面前了。

我們一行人闖進山寨,山寨只剩下了三個五、六十歲負責煮飯的老山賊,根本不用打他們就舉雙手投降了。

「到處放火,重點是糧食財貨全都不剩,行動要快,我們只有一柱香的時間,三柱香之後全員都要到山寨門口集合,逾時不候。」我大聲叫喊道。

「好!」眾人應聲而去。

我將身上帶來的一桶油均勻的灑在廚房裡面,拿起預備好的火石火種點火,退出廚房以後口中默念阿門,將手中已經點燃的火種往廚房裡面一丟,只見火苗猶如雷霆萬鈞的飛龍夭矯而起。

這時整個山寨亂成一團,到處可見放火的人,第一次放火放得這麼理直氣壯,真是太爽了。

三柱香不到的時間,山寨裡面的糧食財貨便全都被燒得一乾二淨,由於我們只針對山寨裡面的糧食和財貨,並沒有刻意去燒毀山寨的本體,所以等我們離開山寨回到了分岔的山道時,才看到濃煙冉冉升起。

「又要等啊!」小保喃喃自語道。



我們又隱身在剛剛等待的樹林裡面,夕陽餘暉早已經吐盡,整個天色灰暗不明,不過戰況到現在卻是相當明顯的一面倒。

許力果然如我所估計,在得知婚約是個騙局之後,便怒氣沖沖的盡起兵馬來村子準備大肆屠殺,但是他們絕對不可能在一兩天之內想出什麼方法攻破我們剛建好的城寨。

而我賭他怒氣正盛之時絕對無暇細想,又加上許力一向輕視這些老實勤懇的村民,絕對沒料到我們會趁他傾巢而出之時,跑去燒他的山寨,讓他們斷炊。

等到許力發現燒山寨被燒,必定會大吃一驚,他如果在混亂之中可以保持冷靜,兵分兩路,一路往山寨而去,一路則是繼續守在要通往村落必經的山道上以攔截我們這些燒山寨的遊擊兵,那麼兩方對戰勢不可免。

但是現在看來,他是想也不想就將全數兵馬都帶回去救援山寨了。

我們這一場仗可以說是完封在望了。





馬蹄急促的催奔顯示馬上乘客焦躁憤怒的心情,許力的臉色已經整個變成鐵青。看著漸漸平息的塵埃,我們一夥人笑嘻嘻的從隱身處走了出來。

「太好了,看這些山賊還敢不敢囂張。」小保興奮之情洋溢於臉上。

「這場仗還沒結束!許力他們現在沒有任何糧食,一時之間又奈何我們不得,必定會轉而打劫這附近其他的村落。」

「是啊!那怎麼辦?其他村落可沒有像我們這樣有充足的準備。」

「就給他們去搶吧。但是許力有了前一次的教訓之後,他絕對會加派人力留守在山寨裡面,以免我們又去突襲,將山寨燒得一乾二淨,讓他們連棲身之所也沒有。」

「可是他們搶回來一堆糧食之後,我們今天豈不是白燒的?」小保問道。

「所以我們等許力他們去搶劫別的村落之時,準備一個大禮物送給他,順便結束這一場戰爭。」



黑夜之中,我們一群遊擊隊躲在許力他們搶劫後回程必經的山道兩邊,這條山道只有不到十公尺,山道兩邊照例長滿了茂密的大樹,我們聽著蹄聲答答從遠漸近。

「照我估計,許力那些山賊經過一整天的奔波辛勞,可以騎馬的必定不會等那些無馬可騎只能走路的山賊。」我低聲向小保說。

「我算過了,有騎馬的只有十八個,我們可以兩個圍毆一個。」小保笑道。

「沒錯,我們便是利用他們一天奔波的勞累,讓整群山賊一分為二,本來是敵眾我寡,現在則是敵寡我眾。」我笑著取彎弓撘箭,對著山道的中央。

「我們這次的目標便是將那些騎馬的山賊全數殲滅!」我低聲傳令下去,眾人齊聲低應,紛紛拉起弓箭。

果然,先頭過來的正是騎著馬的許力和還有沒死光的堂主和壇主。經過了一天的折騰,大家都想快點回到床上好好的休息,所以這些「高級」山賊很自然的便策馬先行,至於那些走路的可憐蟲,絕對不在許力的考慮範圍裡面。

火把映照下看得分明,我一箭便往許力臉上射去。

一箭既出,許力慘叫一聲,左邊顴骨中箭落馬,這時候埋伏在山道兩邊的村民勇士紛紛射出自己手中的箭。

一時之間,山道上人仰馬翻,慘呼連連。

「大家上。」兩輪箭放完之後,因為這些村民的新學乍練,除了我和幾個有射中目標之外,其他人相當正常的全都射空。我提起長刀大喝一聲從樹林裡衝到山道上,剩下的十個山賊沒有五分鐘全都魂歸西天。

這一場小接戰勝得十分輕鬆,這群山賊在疲累一天之後加上不知道我們有多少人,心驚膽顫之下根本毫無鬥志,小保衝得最快,一個人砍翻了三個山賊。戰鬥結束之後,小保笑嘻嘻的拿著散落一地的火把笑道:「扣掉被射死的,我們平白多了十二匹馬。」

火把下,許力的眼睛睜得老大,標準的死不瞑目。

忽然間,我心裡有點意興蕭索。雖然我知道,許力不死、山賊不滅,村子裡面有更多人會死亡和受苦。可是,等到許力等人真的死在我面前,我還是難以接受,這場戰爭全都是我一手設計的。我居然一手策劃如何殺死一堆人?



殺與不殺之間,我也不禁茫然。



那晚的「大」戰之後,山賊基本上已經被消滅了。

有十多個山賊跑來村子裡面請降,其他的則是漸漸散去不知所蹤。不到二十天便將一股百餘人的山賊勢力清除乾淨,順便還為這個村子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武力和防禦。

說真的,我為此得意了許久,感覺自己似乎不太一樣了,以前的我總是因為著一時意氣去做許多的事情,從小時候背著瓊儀狂奔乃至於來到這個時代殺了一心和尚成就「鬼影客」的傳說,這一切的一切常都是因為一時的激憤和不忍心。

這一次剛開始雖然也是一時的意氣,起因只是不忍心看小鳳被斷送幸福也不屑於許多村民的自私,但是之後我的確實實在在擔負起了這些村民的生死,每一步不再只是隨口掰掰,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逐步推敲。

一時的激憤相當容易,但是要安安靜靜的計畫一切和忍耐住心中的不安、不確定,這需要的是真正的成熟吧?

以前遇到很多事情,總是有洛基、小楓和老周給我當靠山。這次,我卻從頭到尾都得當別人的靠山,那種沒有依傍支撐的感覺其實相當無助和可怕,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往前走是不是就會萬劫不復,克服那種恐懼的成就感遠比消滅山賊大的多。

雖然這不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甚至可以說小的可憐!但在我的感覺裡面,給了我相當不一樣的改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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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2 20:34:21

第二十七章 —— 回到北京

消滅山賊之後我又在村子裡面多留了二十天,將自己所知所能的軍事知識和可以用來近身搏鬥的武術都傳授給小保和那些村民勇士。

村長對我自然是十分感激,特別選了幾個識途老馬陪著我們下山,小保也是一送再送,依依不捨的跟著我到了山腳,然後又到了山腳附近的縣城裡面,這才不得已的揮手道別。

縣城裡面的情況可不像山上這麼封閉,我們找到了巡補房告知身分以後,整個巡補房都驚動了起來,這裡的縣長特地準備了舒服的房間來慰勞我們的辛勞和撫平我們的驚嚇。事實上我和袁鏡雪是沒受到什麼驚嚇,甚至在吃飯的時候,還常提起對抗山賊的趣事。

至於徐紫瑛總是悶悶不樂的,只是一股勁的催促著縣長趕緊安排讓她可以回到北京。

我有時候很想安慰徐紫瑛的心情甚至想講些自己的體悟開導她,可是想想自己也不過是個平凡人,要講道理也沒那個資格,更何況我對徐紫瑛這種溫室的小花,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讓她長大。

畢竟,這是她從小到大十多年養成的個性,我一個人再這麼會說,也不可能給她什麼提醐灌頂般的省悟。



沒兩天我們就回到了北京,這一路上就好像旅遊一般,算是老天給我的獎勵吧!

回到蔡鍔的將軍府,小楓和老周高興的跑了過來,我們當然不會又跳又抱的,但是那份熟悉感還是讓我相當開心,不過有點詭異的是,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會因這樣的感動而流淚,或許,這就是成長吧!

小孩子的感情外放而純真,成熟之後,感情和感動雖然不因此稍減,但卻變得內斂,或者說是虛偽?



蔡鍔走上前,在離我一公尺的距離停了下來,微笑凝視著我,良久,拍了拍我肩膀道:「你還好吧?歡迎你回家。」

「我還好。」我看著蔡鍔,心裡突然有種相當高興的感覺。

「靈軍,來吃飯吧,幫你洗去黴氣。」劉俠真也從內廳走了出來開心的說。

「你不知道蔡將軍他們多擔心啊!我就說不會有事的,呵呵。」小楓吃吃的笑著。

「世事難料啊!」蔡鍔微笑道。

在溫暖的燈光下,我感受到蔡鍔深藏不露的親情,沒錯,真的是親情。雖然我從小到大都是在一個正常的家庭成長,不欠缺家庭的溫暖,可是沒料到在這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時空,也有著令人感動的獲得,或許我是個幸運的人吧!



晚飯之後,我和蔡鍔、小楓和老周花園裡面聊天,跟他們述說我被綁架和對抗山賊的遭遇。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孫子兵法?那只是隨口談論一下你就可以靈活運用,真的很不錯。」蔡鍔微笑道。

「呵呵,這可能跟天份有關。」老周呵呵的笑著,他大概想到我的前世是織田信長吧!

「不過,這只是開始,袁世凱的圖謀越來越明顯,他這一個月屢次安排一些民間團體或是有名望的人士上書,要求他能夠復辟帝制。」蔡鍔嘆了口氣道。

「這傢夥還是搞以前中國歷史的那一套陋習,假造民意然後拼命謙退的禪讓。」小楓不屑的冷笑。

「其實這是每一個地方每一個年代都會發生的,不是嗎?」老周苦笑道。

的確,只要搞到政治,幾乎每個人用的方法都是一樣,也難怪有人說:「從歷史裡面我們得到的教訓,便是知道從歷史裡面不能學到任何教訓。」

「我想以你的表現,袁世凱一定在最近會有所行動,你自己要小心一點應對。」

「會有什麼行動?」我趕忙問道。

「當然是想辦法試探你,然後用他那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邏輯去判斷該對你採取什麼手段和態度。」蔡鍔微笑道。

「那我該怎麼做?這種鉤心鬥角我真的不行!」我苦惱的說。

「以你的天份應該可以!」蔡鍔笑笑的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的天份?鉤心鬥角的天份?」我發出不滿的抗議。

「哈哈,我是說臨機應變的天份啦!」蔡鍔露出莞爾的笑容轉身離去。

「喔,那還差不多!」我傻笑著說。

「對了,我以前從沒告訴你打仗最重的一個基本觀念,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蔡鍔走到一半突然轉身回來有點嚴肅的說。

「什麼?」我愕然問道。



「帶兵打仗最怕的是,第一場仗便大敗或是大勝。所謂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倚,勝利與失敗也是這樣,這點你一定在要夜深人靜之時不斷的思考。」蔡鍔說完便轉身進書房去了。

「啊?這是什麼意思?說我會驕傲嗎?」我轉頭迷惘的看著小楓和老周。

「你覺得自己有嗎?」小楓手點著下巴看著我。

「應該不會吧!」我笑道。

「不過蔡將軍說的話,你的前世信長大人也說過!」老周沈吟道。

「說什麼?」

「我記得以前在跟信長大人談論兵法之時,他就曾經說過,大勝是大敗的徵兆,而大敗是大勝的開始。」老周說。

「喔,真是有夠深奧的!」我抓抓臉又抓抓頭,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夜深、人靜。

「所謂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倚,勝利與失敗也是這樣,這點你一定在要夜深人靜之時不斷的思考。」我躺在床上默念著蔡鍔的話。

蔡鍔或許是怕我打了一場勝仗就得意忘形。這種擔心也是相當正常的,小說和電視裡面常有這樣的劇情。

不過,蔡鍔跟我相處的時間不夠長也不能了解我身世背景帶給我的影響。畢竟打勝仗對我來說意義不大,如果說給我聯考考了全國第一名或者拿到化學競賽的冠軍,那我可能真會驕傲一下,可是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年代即使成就再多事情對我也沒什麼意義。

想著想著,睡意越來越濃,終於沈沈睡去。





回來沒多久,徐亨便派人跟我說因為徐紫瑛身體不適,家教之事暫且延緩。其實這我早就料想到了,徐紫瑛從山上回到平地之後,對我的態度就更加冷淡,雖然不致於到厭惡,但是很明顯的不想與我多有接觸。

其實這樣也好,因為她的大小姐脾氣也不是這麼好侍奉的。至於袁鏡雪,蔡鍔相當鼓勵我多與她來往,因為透過我與她的種種互動,必然可以使袁世凱早日注意到我,進而採取行動。

但這對我來說實在是相當尷尬,第一個原因當然是我不想利用袁鏡雪。雖然蔡鍔跟我說,我根本不需要用什麼心機去欺騙她,只要多找機會跟她在一起自然會有打進袁系一黨小圈圈的機會,可是對我來說,這樣的舉動就叫做利用。

當然,瓊儀是我心中另外一個障礙。

雖然我在這邊劈腿一點都不用擔心被抓包(做時空旅人的福利!),可是在良心上我無論如何都過意不去。整體上來說,袁鏡雪雖然不見得會比瓊儀對我的愛情更加深刻,但是因為從小成長的環境,使得她相對於瓊儀成熟許多,但是我對她真的很難有愛戀的感覺,甚至打從心裡就有一種排斥和不自在的感覺。

用可笑的說法,那是我和袁鏡雪談戀愛必須背負的原罪。除非她拋棄自己整個家庭毫無條件和私心的支持我,不然我在她面前永遠不可能說出太多真話,她看到的也永遠會是我的假面,這樣子要怎麼交心?

可是,現在已經進入夏天,很快九月就會到了,我如果不能製造機會使自己有機會在袁世凱面前告密,那我們調虎離山的計畫就算失敗了大半。

無奈之中,我只好在袁鏡雪父親為了答謝我而舉辦的晚宴上,私自跟袁鏡雪訂下約會,約她去逛街。

我現在終於知道,即使為了正義而殺人,也是背負著血腥。





華燈初上,我和袁鏡雪從軍營裡面慢慢散步準備送她回家,這幾天袁鏡雪纏著我教她騎馬和射箭,所以我在跟蔡鍔練習騎射之前便會到袁鏡雪家裡接她,今天她射中了一次紅心,開心的不得了,蹦蹦跳跳的說要我陪她一起逛回家。

「很開心啊?」我看著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心裡不免落寞。

「是啊,最近幾個月是我生下來到現在最開心的日子。」袁鏡雪柔和的臉蛋上到處都寫著興奮兩個字。

「這麼說感覺妳以前過得不太好?」我微笑著說。

「沒有啦,我一直都很幸福啊,爹娘都很疼我,只是以前家境沒有現在好,也沒有……沒有…對了,我到現在都還很不習慣家裡面有這麼幾個傭人和管家,每次他們要幫我做這做那的,我都還很不好意思。」袁鏡雪說到一半,便轉而說其他的話題,讓我相當好奇想知道,到底「也沒有」什麼?只是她既然想要轉移話題,以我的個性也不會多問。

「妳伯父很照顧妳家嗎?」我轉而向袁世凱的問題進發,希望能從袁鏡雪口中多知道一點這個影響中國命運甚鉅的人物。

「其實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爹娘都對伯父很敬畏。對了,伯父聽我說你這麼厲害,他不只一次跟我提起想要跟你吃個飯聊聊。」袁鏡雪向我說。

「跟我?」我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果然,一切都如同我計畫中的一樣,蔡鍔對袁世凱的稱帝之路是極其重要的一個關鍵,因為他掌握了西南邊所有的軍事資源,在民國初年是少數可以跟袁世凱北洋軍對抗的勢力,如果蔡鍔肯真心降服,袁世凱根本無需再製造一些無聊的民意便可以直接稱帝。

不過,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想到要自己去見袁世凱還是有點怕怕的。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起跟袁鏡雪約好後天要跟袁世凱「餐敘」便難以入眠。

但轉念想想,自己應該不用怕吧!來到這個時代以後我也接受了許多訓練和磨練,不說平常跟隨蔡鍔左右所學到的,光是在荒山之中幹掉一心那群人渣;運用自己天生的能力從死神手中將一個老太太搶救回來,最近更讓一群本來手無寸鐵,任由山賊擺佈的村民脫胎換骨,這每一次的磨練都是在訓練自己臨事的態度和判斷,老實說,從這些「戰績」來看,我又不由得信心滿滿。

只是,我很難擺脫自己才十六歲的陰影,深怕自己的年齡壞了大事!



袁世凱的邀約又是在「fantasy」,這次整間夜總會的人更少了,正主只有我、袁世凱和一個不知名的老者,其他幾個則是袁世凱的貼身保鑣。

「聽阿雪的描述,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袁世凱微笑道。

那老者開啟一瓶不知道多少年份的葡萄酒,為我和袁世凱都斟滿酒。

「不敢……我其實也沒有做什麼,可能阿雪是個小孩子,事事都以為希奇吧。」我微笑道。

「哈哈哈,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沒興趣跟你說或是聽你說場面話,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很簡單,現在天下大亂,列強入侵,我很需要有膽識和才華的年輕人來幫助我,我之前的那些手下都已經到了垂垂老已的暮年,眼看新一輩的人才中卻無後繼者,實在叫人心急啊!」

「其實,我表哥的才華勝我十倍……」

「哈哈,林兄弟,蔡將軍的才華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只可惜……他對我一直有所誤解。」

「誤解?」我假做疑惑的問道。

「唉!現在許多人都在倡議民主,可是他們卻是只見其一不見其二啊!」袁世凱嘆了口氣道。

「怎麼說?」我配合著問道。

「清朝腐敗被推翻那是時勢所趨,可是孫文、黃興等人大力倡議的民主卻是有欠考慮啊!」

「喔?」

「首先,現在列強入侵,中華民族局勢危殆,以當前的局勢來說,一個強有力的軍隊和政府比起民主來得重要;再來便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民族性使然,現在有多少中國人知道「民主」二字,不要說這兩個字的內涵,恐怕連知道這兩個字字義的人也不多啊!」袁世凱侃侃而談,他的說話語調誠懇,理由平和卻充分,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大總統言之有理,不過孫先生他們忠誠為民之心也是無可置疑的,如果大家可以合力共抗外敵,那真是國家人民之福啊!」

「事實上,歷史上許多紛爭的兩端,豈真有好壞之分?」袁世凱身旁那個老者突然插話道。

「怎麼說?」這是怎麼回事,我今天晚上的台詞都只有「怎麼說」,下次要想辦法換點別的。

「對了,還沒幫你介紹,這是我的智囊團首席,也是我專門的風水老師,紫衣道長。」袁世凱向我介紹那老者。

「啊!原來是紫衣道長!久聞大名,今天居然能見到,真是三生有幸。」唉!我怎麼說話也越來越官僚了。

雖然我表面話說的冷靜,但暗地裡已經被嚇出一身冷汗。

我記得袁鏡雪曾經說過,這個紫衣道人用神通感應一心等人身上的傷口時,被我遺留下的氣勁所傷,那他今天就在我的面前,會不會發現我就是殺一心的人呢?

「哈哈,不敢當。」紫衣道長呵呵笑道。

「你說玄武門事變之中,難道太子建成、齊王元吉便是大奸大惡之徒?而唐太宗真的是迫於無奈才弒兄殺弟嗎?」

「嗯……」我當然不會以為唐太宗真是如此良善,只是聽他提起也不禁想知道這個道人有何過人的見解。

「這中間的道理其實跟現在是差不多的,你自己想想便知道。」那紫衣道人微笑道。

哇勒!這樣就沒下文了?那這傢夥也沒什麼特別的嘛!我本來還因為袁鏡雪對他的描述而敬畏三分,現在整個人都放鬆了,一個只喜歡清談的傢夥能有什麼真本領?

「哈哈,道長說話都只說一半,這樣豈不是讓靈軍以為我們只是清談之輩?」袁世凱呵呵笑說,他大概是看多了這個道人的故弄玄虛,怕因此減弱了對我的影響力,忙補充說明。

「其實孫文他們的理念也不是錯的,可是我自認自己的想法也很有道理。正所謂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有什麼樣的理念都可以,重點是要先驅逐列強,要說這一點,我可是比孫文他們有把握多了。」袁世凱繼續逞其口舌,若不是我早從歷史課本裡面讀到他一堆的惡行,以這樣誠懇的態度和動聽的論調,說不定我真的會被打動投向他這邊。

但是他這麼積極遊說我的態度卻令我心下暗喜,袁世凱當然是一個純為私利之徒,他會對我這麼看重,絕對不是出於爭取人才為國謀福之心,他純粹是看重我的武藝和帶領那些村民打敗山賊的才能,最重要的是,透過我可以知道蔡鍔的動向。

這也剛好跟我們計畫中的走向一模一樣,現在既然開了頭,這場戲就要好好表演下去。

「可是……」我當然不能一下子就被他說服,如此輕易反而會引起這隻老狐狸的懷疑,反正我已經知道他的確會想要透過我來掌控蔡鍔的行蹤,那麼繼續演個三五次戲也是必然的。

「呵呵,算了算了,我們不談這些,今天來一是為了結識你這個少年英雄,再來便是要給你一個新的思考方向,或許你一時之間不能接受我的想法,但是正所謂路遙方知馬力,你之後便知道我是一心為民還是自私自利了。」袁世凱溫和的拍了拍我肩膀笑道。

「你當然是自私自利啦,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我在心中冷笑道。

就這樣一個虛偽的夜晚很快就過去了,袁世凱派車送我回家,真的是禮遇倍至,可惜他碰到的是我而不是普通人,我有著這個時代人沒有的一個特質,那就是全面的歷史觀。

每個時代的人都只能看到自己時代發生事件的片段,這無關眼光,而是每個時代的人都是當局者迷,許多事情都得等時間遠走,由歷史來給予真相和評價。所以袁世凱要說服我這個清醒的旁觀者,根本不可能。

不過,我要假裝讓這個變可能,將計就計!



「我伯父很器重你耶!」又是一個練完騎射的午後,我和袁鏡雪策馬在城外的田野間並騎前行。

「妳又知道了?」我笑道,看來袁世凱不但在我面前做足了攏絡我的功夫,連在袁鏡雪面前也是虛情假意。

「當然囉,我爹昨天跟我說的。」

「跟你說什麼?」

「大伯跟我爹說,叫我想辦法多約你來我們家的聚會呢!」袁鏡雪有點高興又不太好意思的說。

有時候,你聽某甲當面稱讚你好一百次都不會相信,可是如在無意間從某乙口中得知某甲曾經約略稱讚過你,你便會開始感覺某甲真的對你相當讚賞。

因為人說話的「詞語」和「內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說話背後的動機。

大自然給予任何動物叫聲都是有特定的目的,人類自然不例外,只是人類的叫聲包含的目的比起動物更難分析。

「去你們家的聚會?那會嚇死我的。」我苦笑道。

「那些惡行惡狀的山賊都嚇不死你,我們都是善良的文明人,有什麼可怕的啊!」袁鏡雪以為我在說笑,抿著嘴微笑的回我。

可是,她不知道我說的乃是實話,她大伯那一票文明人比起山賊恐怖一百倍。

不過話說回來,像袁世凱這種迂迴曲折的攏絡雖然有點技巧卻一點都沒辦法說服我,要不是為了配合著假意被他攏絡成功,我真想出言拒絕。

因為,不要說面對袁世凱,每天光跟袁鏡雪相處的壓力就實在蠻大的。

我不想欺騙她,要愛上她除非是下輩子。

如此頻繁的接觸和談話,是會將人心偷走的,我因為先入為主的防備,當然不會在這場虛假的交往中受傷,可是袁鏡雪是個無辜可愛的小女孩,她才十四歲半,哪有這麼多能耐分辨社會的險惡,也不需要承擔因為我和袁世凱的爾虞我詐造成的傷害。

但是,現在我已經是騎虎難下,當初定下計畫之時,沒料到實行計畫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

就在和袁鏡雪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話之間,夕陽也漸漸越沈越底。

「回去吧。」我掉轉馬頭說。

「好啊!」袁鏡雪跟在我旁邊緩緩策馬而行。

「老師,你現在都已經沒在教我和紫瑛了,老是叫你老師怪怪的。」袁鏡雪低頭說。

「不叫老師叫大哥也行,總之我這個長輩是做定了。」我笑道。

「靈軍大哥……」袁鏡雪低聲叫了一聲。

「啊!什麼事?」我看著袁鏡雪疑惑的問,怎麼只叫了名字卻沒下文?

「啊!……我……我……只是試叫看看啦。」袁鏡雪看我停下馬一臉疑問的表情,臉上不禁通紅。

「哇勒,還試叫?真是呆到不行了。」我揶揄袁鏡雪道。

「總是要試試看才知道順不順口啊!」袁鏡雪臉色微紅的辯駁道。

「好啦,那現在感覺如何?還順口吧?」我笑道。

「還不錯。」袁鏡雪溫和的臉上偶然露出的俏皮竟然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金光隱沒、夜色逐漸吞噬大地之際,我眼角餘光隱約看到袁鏡雪臉上甜蜜的笑容。

唉!我哪一天應該好好告訴她,十四歲半的小女孩不能談戀愛的道理。



「呵呵,今天邀你來參加這個家宴不要太見外啊!」袁世凱站在我旁邊呵呵的笑著。

「不會。」我心裡冷笑著想,怎麼會見外?簡直是在意料之中。



「阿雪這個女孩子溫柔又善解人意……誰看了都會喜歡啊!」袁世凱跟我一邊走一邊說。

「是啊。」我的額頭冒出三條斜線。

「總統大人,我打聽到黃興……」應桂馨從門口進來後匆匆的向袁世凱說,但是話到一半,驚覺我在旁邊,趕緊停了下來,臉色頗為尷尬。

「哈,沒要緊的,你盡量說,靈軍我當他是自己人。」袁世凱大方的笑道。

「是,我查到黃興和孫文兩人剛剛從日本偷偷潛回來,恐怕會不利於總統。」應桂馨小聲的說。

「哼!這兩個傢夥真是過分,寧可勾結外國人,也不肯跟我合作,還說什麼民族、民權的。」袁世凱臉色相當不愉快的說。

「是啊,照我看,總統您是再世梟雄曹操之流,孫文和黃興只是像劉備那種事事以小仁小義為依據,卻看不清楚大方向的平庸之輩。」應桂馨這個黑幫老大真是難為了,居然拍馬屁拍得這麼響,而且當黑幫老大還當到熟讀三國演義,那也算是個中翹楚了。

「哈哈,這點我倒是欣然接受。靈軍,你可不要認為我自大,將自己比喻為曹操,放眼現在的中國,又有哪一個人有我這樣的雄才偉略,我討厭把仁義放在嘴邊,但是我所做的一切絕對是以人民為考量。」袁世凱呵呵笑著,笑聲中略顯滄桑。

「總統的雄才大略大家都知道……我怎麼會認為是自大呢?」我微笑著說,心裡卻冷冷的呸了一聲。

今天這個場面當然是袁世凱故意安排好的,他知道我是蔡鍔的親戚,必然知道很多他以前幹的壞事,所以也不需要在費力裝仁義,索性就拿個曹操來對比。在歷史評價上,曹操雖然是個亂世梟雄,卻也是個治世只能臣。袁世凱就是希望用這個英雄及實用主義的觀點來說服我投靠他。

既然他這麼賣力,我當然不能讓他失望囉。

「其實,我也早有同感。」我輕咳了一聲說。

「喔?」袁世凱似乎有點驚訝的看著我。

「其實在亂世當中真的難分對錯,以前我也以為是革命黨人正義無私而大總統以權謀國。」我微笑著說。

「以權謀國!這個評價倒是不錯。」袁世凱苦笑著。

這個苦笑相當逼真,關於這點,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秘密,從古到今的政治人物除了一個叫做雷根的傢夥外,沒有人進過演員訓練班,那他們一身精湛的演技是從哪裡學來的?

「但是,自從這次被那些革命黨人綁架之後,我心裡才產生了相當大的疑惑和震撼。」我也裝著有點感傷的語氣說。

「怎麼說?」應桂馨趕緊湊上來說。

「就是是非難分啊!」我嘆了一口氣說。

「這倒是。」袁世凱淡淡的笑。

「所以我對表哥那樣子不明事理的反對總統大人也感到非常遺憾。」我嘆了口氣說。

「你表哥怎麼反對我?我看他一直很努力的想要討好我啊?」袁世凱臉上露出難掩的得色,他這麼一段時間的做作,就是在等我說漏這個消息。

當然,這是我故意說漏的,要不然憑他們倆個渾蛋,就算說爛嘴巴也不可能說服我相信袁世凱是善良的。

「這……」我假裝出說漏嘴的心虛。

「靈軍,難道到現在還不相信我嗎?」袁世凱一派誠懇的說。

「我……」我繼續著猶疑的態度。

「是蔡鍔準備跟孫文他們有何聯絡嗎?」應桂馨焦急的問。

「我……其實不是很了解……」我吞吞吐吐的說,這一招叫做以退為進,這樣等會說出來我想傳達的消息,才可以讓袁世凱深信不疑。

「到底是怎麼樣?……這…你剛剛又說…」應桂馨被我逗的抓耳搔腮。

「算了,何必勉強!」袁世凱冷冷的說。

「這一生被算計的還少了嗎?就算蔡鍔他們真有要不利於我,又有何懼?」袁世凱朗聲說,一派梟雄氣慨,簡直令人拜服。

但是,拜服人的絕對不包括我。

我早就知道他會這樣說,不過我也不好一直撐下去,以免過了時機,就無法說出關鍵的資訊了。

「總統大人……這」我遲疑的說。

「怎麼了?」袁世凱冷冷的看著我。

「我透露這個消息給你,你千萬不要因此而去對付我表哥,他是我在這裡唯一的親人。」我流露出惶恐的神色看著袁世凱。

「這個當然,可是他若是太過分,你的要求我可不能全盤答應,我不是一個婦人之仁的人。」袁世凱見自己的詭計得逞,順利套出關於蔡鍔和孫文等人的消息,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宴會進行到末端,袁世凱便回去了,我很「為難」的向袁世凱透露了蔡鍔將要在九月十一號晚上,配合孫文和黃興的人馬悄悄逃離北京,回到南方重整護國軍對抗袁世凱。

袁世凱聽到消息之後假作鎮定,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可是整個宴會他不是心不在焉的觀賞歌舞便是跟應桂馨交頭接耳,顯然是在商量對策。

其實我也是心不在焉的聽歌和聽袁鏡雪嘰嘰呱呱的說東說西,雖然我很有把握自己已經把袁世凱騙倒了,但是心裡還是不免忐忑不安,對袁鏡雪說的話幾乎都是有聽沒有到。



回到蔡鍔的將軍府後,我將已經洩漏蔡鍔要落跑的秘密這事情說給眾人聽,蔡鍔低頭沈思了半晌說:「我最近會多留意一下北京附近的軍隊調動狀況,袁世凱不能公開圍捕我,所以他必然會調動屬於自己的私家軍隊,看來我們大計可成了。」

「是啊,呵呵,看袁世凱這隻老狐狸在那邊裝模作樣的攏絡我,常常都得忍住不笑出來。」我微笑著說。

「阿雪那小女孩你該怎麼處理?」小楓突然插話問道。

突然間,凝重的氣氛充塞在大家的眼中。

該怎麼對阿雪交代?

我和她是一場沒有開始的戀愛,更是一場不公平的對待,心裡的抱歉,化成了眾人眼中的尷尬和嘆息。



河畔的楊柳樹下,絲絲垂下的柳條隨著微風打在我和袁鏡雪的肩膀上。

「怎麼今天都不說話啊?」阿雪看著我露出疑惑的笑容。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分手?我跟袁鏡雪根本不是男女朋友,那說我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實在太噁心了,很像八點檔,這不好。

該說什麼呢?我的腦袋努力的原地打轉中。

「靈軍大哥,你不要賣關子啦,這樣也讓我心神不寧的。」袁鏡雪笑道。

「其實我是想說,妳還小……才十四歲…我已經二十四歲…」我吞吞吐吐的說著,說到一半還乾嚥了一口口水。

袁鏡雪歪著頭看我,眼中露出不解的笑容。

「那個……我是覺得…」哇!我快瘋了,怎麼這麼難說出口啊!

「我們不適合…不適合…不適合…」不適合三個字在我腦袋中強力的放送著,但…我嘴巴仍然保持著半開的呆滯狀態。

「妳要說我們年齡差太多不適合嗎?」袁鏡雪微笑的說。

「哇靠。」我的嘴巴張更大了,同時也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善解人意的女孩。

「其實……」袁鏡雪從柳樹下一躍而起,慢慢的走到湖邊。

「啊!」我似乎聽到袁鏡雪在喃喃的低語。

「妳……妳說什麼?」我也站起身走到袁鏡雪身後。

「其實…」

「其實,我今年十七歲。」袁鏡雪說著,臉上滿是紅霞。

而我,臉色轉為土黃鐵青慘白死綠。







「怎麼樣,交代好了嗎?」蔡鍔看著猶如鬥拜公雞的我苦笑問道。

「她說她十七歲。」我沒頭沒腦的說完這句話後便走進去房去了。

「靈軍…有時候…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在互相矛盾的環境中本來就很容易發生這種無奈的事情。」小楓跟進來勸道。

「只是感覺很不好吧。」我嘆了口氣說。

「每次看到阿雪對著我開開心心、幸福甜蜜的樣子,就會感覺自己罪孽深重。」真的感到很愧疚,雖然我從沒有給她什麼承諾,但這一切卻是我給她造成的幻想,而且是故意的,因為這樣才好撘的上袁世凱這班車。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眾生間,來世因果始終無法斬斷的緣故吧。你並不想對阿雪有所虧欠,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你不選擇虧欠她一個人就無法完成計畫。如果袁世凱當上皇帝,我們要花多少人的鮮血才能把他扳下回?」蔡鍔不知道何時已經來到門口。

他的話或許蠻有道理,但是,我還是耿耿於懷。



很快就到了九月十一號,我和老周、小楓三人在亥時偷偷的拿著行囊離開將軍府。我回頭看著這個我在民國初年的家,心裡充滿了感慨,這一離開恐怕就沒有再回來的機會了,雖然只在這個家不到一年的時間,但是這中間真是多采多姿,認識了許多人、經歷了許多事。

我一定會懷念這裡的,不管是在哪一個年代。

「走吧!」小楓低聲說。

「梁寬會在城外二十公里處的周家村等我們。」老周知道我的感慨,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好,走吧!」我笑了笑,回頭,在黑夜中與前塵雲煙道別,也跟阿雪道別。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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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2 20:34:52

第二十八章 —— 破陣

經過一天兩夜的急趕,終於來到了袁世凱祖墳所在地。

這裡附近是一個又一個的小山丘,山丘下方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河流,龍穴位置是在東邊算來第二個丘陵上。

我、小楓和老周三人在山腳下和黃飛鴻、衛湘軍等人會合,準備在戌末亥初之時潛到龍穴附近。

「黃師父,我們等下要怎麼應付那些剩下的士兵?」我下午來的時候已經跟老周爬上山去查看究竟,袁世凱將自家祖墳修建的豪華寬廣,已經可以用小型陵寢來形容了。

陵寢周圍數百公尺還鋪設了軍用柵欄,阻止閒人靠近。那邊的守衛據估計大約有兩百多人,這還多虧了調虎離山之計有成功,不然不要說設壇佈陣,連想踏近一步都很困難。

「那些民團兄弟訓練有素再加上黃興將軍帶領的革命黨人,應該可以為你們爭取到相當的時間!」黃飛鴻擡頭看了看夜色,上弦彎月高高掛著,月邊像極了銳利的鋒刃,散發出淡淡光芒,似乎預祝著將要開場的血戰。

「那黃興將軍呢?還有為什麼說你們?」我不解的問道。

「黃興將軍和民團部份兄弟現在正悄悄潛到墓穴四周,待會做突襲之時,那些守兵感覺到四面都是敵人,必定心下膽怯、毫無鬥志而自亂陣腳,如此一來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至於你和小楓、老周當然是要協助湘軍布陣施法啊。」黃飛鴻低聲將等會的狀況大致上交代給我們聽。

「我?我不會佈陣啊?」我疑惑的說。

「放心啦,靈軍大哥你們只要將體內的潛能借給我便可以了,我早就聽說小楓在你們那個年代是個靈能頗高的土地神,而靈軍大哥又是天醫轉世,如果有你們的潛能相助,這個陣法一定會更加淩厲。」我聽湘軍說到「靈能頗高的土地神」這幾個字,不禁轉頭向小楓望去,只見她吐著舌頭一臉無辜的樣子。

「阿唷!神也有虛榮心的嘛!」小楓靠近我耳朵小聲的說。

「也……也是啦!」我苦笑幾聲,又想起小楓說她剛上任的時候,胡亂回答信徒問題的情況。

「『天仙引雷陣』如果用一般神話的觀點來說,便是佈陣召喚神仙,利用祂們神力產生的磁場控制那些從天而降的天雷,也就是靈軍大哥你說的隕石。如果佈陣者本身的功力越高,能夠召喚的神仙當然越厲害。其實也就是說,我們本身擁有的潛能越高,經由陣法產生的磁場越強,這可以說是一件事情的兩種說法吧。」衛湘軍一說起數術風水又開始變成老學究了。

「我們先在這邊休息一會吧,時辰馬上就要到了。」黃飛鴻坐在大樹下抱著雙膝,臉上一派輕鬆。

「小楓,如果我們等會不幸死了,那會怎麼樣?」我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命運是很奇妙的,神、鬼、人都被緊緊扣在這個輪環上,不到揭曉那一刻,永遠都是未知。」小楓淡淡的說,看來她也已經將生死未來置之度外了。

就這樣休息了好一陣子,我居然打起瞌睡來了,頭一點一點的,整個人都在朦朧的狀態。



「嗚嗚嗚……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那你真…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朦朧之間我似乎回到了跟瓊儀成為男女朋友的那一天,瓊儀大大的眼睛淚汪汪的看著我。

「不喜歡!」

「好啦!一點點啦!一點點喜歡,可以吧?不要哭了啦!」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

轉身時,瓊儀在我懷抱之中的溫軟仍然令我到現在還印象深刻。

驀然,懷中的瓊儀變成了阿雪,周邊的場景也從我家樓下診所的騎樓快速轉變成景色宜人的楊柳湖畔。

「其實,我今年十七歲。」阿雪溫柔和順的臉上滿是紅霞,依稀記得。





「靈軍,走了。」小楓的呼喚把我從朦朧中拉回現實。

「啊!」我驚醒跳了起來。

「時間到了,上山!」黃飛鴻一聲令下,我們便在黑夜之中,隱匿著身形來到袁氏祖墳附近。

「今天……真的會有大規模流星雨嗎?」蹲在墓穴附近高高的草叢裡面,我看著連半點烏雲都沒有的夜空,有點擔心的問湘軍。

「嗯,應該會有吧。」湘軍點了點頭,但從他口氣聽來,其實也不是很確定的。

「如果沒有怎麼辦?」我問道。

「我們要破壞『艮掛藏龍穴』只有這個機會了。袁世凱圖謀日急,龍穴氣運又走到了潛龍升天之時,如果我爹推算錯誤,今天沒有天雷可引,那我們也只能一起陪葬了,就當作是被命運玩弄吧。」湘軍苦笑道。

袁家祖墳真的相當宏偉,看來袁世凱得勢之後為了保護藏龍穴不被破壞煞費了許多苦心,值班的衛兵來來去去的巡邏著,我們只能在數百公尺以外遙望。

「等會信號一起,埋伏在四週的人便會衝殺進去,我和阿寬、世榮會一直在你們身邊掩護,你們就隨湘軍專心佈陣。按照計算,袁世凱這時候應該已經知道他自己中計上當,正在兼程趕來的途中,所以我們一切行動都得迅速俐落。」黃飛鴻低聲吩咐,語氣十分嚴肅。

眾人一起點頭。

沒多久墳的西面傳來一陣騷動,看來革命黨人已經開始行動了,這時候西邊站崗的衛兵發覺有異常,趕緊發出訊號通知散在墳墓四周的其他守衛,而就在這時候,四周都響起了喊叫砍殺之聲。

「好,開始行動,走!」黃飛鴻大喝一聲,當先衝了出去。

我、湘軍、小楓和老周四人很快的就在黃飛鴻師徒的掩護之下衝到了墓穴之前。

「墓穴後倚太祖、少祖之山,左邊青龍、右邊白虎護衛,果然是相當完整的龍穴,靈軍大哥,你們將這二十八星宿旗插在墓穴四周,我在這邊開壇準備引天雷來破龍穴!」說著,衛湘軍將他抱著的一大堆旗幟交給了我們。

「好。」我拿了九面旗幟快步奔到墓穴後方。

九面旗幟的周邊都繡著奇形怪狀的金色花紋,旗幟上面寫著二十八星宿的小篆,我拿的這九面旗幟分別是角、亢、氏、房、心、尾、箕、斗、牛。

袁家祖墳佔地相當大,但是墓穴本體還是不到二十公尺方圓。畢竟,一個死人就一副枯骨,躺起來也不會超過一張草蓆的大小。墓穴本體之外則是被打造的猶如小型公園,不但有花有草,還有著大約現在標準田徑場大小的大片平地。

「插好了。」我將寫有『牛』的那面旗幟用力插在墓穴後方的土壤裡後高聲叫道。

「我也插好了!」小楓和老周同時叫道。

我跑回湘軍身邊,但是他並沒有放什麼桌子來開壇,只是釘了八個馬蹄形的鐵環在地上,鐵環四周約三公尺的圓上另外插了七面大旗子。這七面大旗子比起剛剛那二十八星宿旗大的多了,我一看便知道,這七面旗幟對應的是天上的北斗七星,因為就是一個帶柄的ㄇ字型嘛!

「壇呢?」我好奇的問。

「靈軍大哥,等會我們就將腳固定在這八個馬蹄形鐵環中,因為催動『天仙引雷陣』會在陣內引發氣流的大幅改變,可能會形成內捲形的風暴,如果不把腳釘住,要在陣內站穩相當困難。」

「喔!那站好以後,接下來要怎麼做?」我乖乖的將腳套進馬蹄形中看著衛湘軍。

「我們手心與手心相對,四人圍成一圈,你們心裡盡量保持空明靈淨的狀態,我負責唸咒帶動陣法。」衛湘軍也站進圓上。

「根據我爹手記上的記載,等會『天仙引雷陣』正式啟動產生的風壓會相當劇烈,大家一定不能隨便放棄,這是入陣者必須付出的代價,但我相信以你們的能力絕對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

「沒問題。」我們異口同聲的說。

終於,關鍵時刻來臨了,我的心情既興奮又緊張。一年的準備就是為了這一刻,但是這一切的變數直到現在都還是相當難以定論的,因為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今天沒有『天雷』,那這一切都將只是個笑話罷了。

可是,我不由自主的相信衛湘軍,同時我也相信自己的直覺,甚至還有個更可笑的想法,如果只是為了要完成一個笑話,命運就沒有必要安排我來這邊經歷如此多讓我改變的事件`

所以,我相信這一切都會如我們預期的發生,天雷降臨大破惡龍!哈哈,這讓我想到香港漫畫裡面那些誇張的畫面,一條金龍破地而出,然後我們把他砍成十七八段煮來吃。

四周的砍殺聲隨著我眾敵寡的優勢逐漸轉弱,在這邊留守的衛兵應該都是袁軍中的精銳,可是我們這邊也是卯足全力精英盡出,在素質雷同的條件下,五百比兩百,再加上知己知彼、掌握全盤計畫的優勢,不到半個時辰衛兵已經全數被殲滅。

隨著身周的干擾越來越少,我的心緒也逐漸寧定了下來,全身放鬆的站著,雙手往左右拉開,整個身體的氣勁在不著意的情況下緩緩的開始在體內轉動著。

微風輕起,湘軍正式引動了『天仙引雷陣』。這時後的我雖然雙目微閉,但卻很清楚的感受到身旁的所有動靜,所有革命黨人就站在我們身後那片平地上毫無聲息的盯著陣內變化。

「流星!」林世榮低聲驚呼,呼聲中充滿了喜悅。

「怎麼只有一顆就沒了?」梁寬擔心的說。

「放心,這只是前兆。」黃飛鴻也是十分專注和緊繃的看著陣內的我們和天空中的動靜。

「看!好多顆!」又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梁寬突然大聲的叫道,叫聲中的喜悅已經爆炸出來。

而我也確實感受到天空中如泰山壓頂般的迫力,我不知道這股壓迫力是否來自於那些流星,但是我無暇去思考這些,因為隨著湘軍的加速催咒,『天仙引雷陣』內的風壓越來越大,如果不是我下盤堅實又將腳套在馬蹄形鐵環之中,現在的我一定被這旋繞陣內的勁風吹得東倒西歪。

「天雷降世,諸仙引路!」湘軍大聲喝道。

我雖然沒張開眼睛,但卻清楚的腦海裡面看到了四面八方冉冉飄來的光影。

「是八仙?」小楓大概跟我一樣看到了八道光影,她有點驚訝的問。

「所請仙尊乃是雷公、電母、雨師和雷部五元帥,諸仙長助我操控天雷破龍穴!」衛湘軍大聲喝道。

說真的,雖然現在的確很嚴肅而我的心地也呈現空明狀態,可是聽到衛湘軍唸的一堆類似起乩的話語,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大喊OS。

我不知道那些神仙是不是真的雷公電母,也沒有聽到他們對衛湘軍的話有何回應,但是我卻突然感到陣內的風壓迅速增強,簡直是到了龍捲風的地步,我的心裡也出現了與生俱來的恐懼,深怕自己被這股勁風就此捲走。

「大家心裡鎮定一點!現在是重要關頭。」湘軍似乎可以感受到我們的恐懼,在狂風呼嘯中大聲出言提醒。

「是!」我努力鎮定心神,腦中不斷告誡和安撫自己。

突然,我們前方的墓穴傳來一陣類似巨獸的長嘯,我感到腳下的大地不斷的抖動。

「不對勁!」衛湘軍和黃飛鴻同時在陣內陣外大喊道。

就在同時,一連串砲響,似乎有無數兵馬從四周的樹叢中迅速閃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大笑道:「哈哈,黃飛鴻好久不見啊!」

這個聲音居然是袁世凱。

這是怎麼回事?袁世凱怎麼會這麼快就趕過來,他現在的態勢便跟我們剛剛伏擊陵墓的衛兵一般,不但人數遠勝又是以螳螂捕蟬之勢閃電而出,在瞬間革命黨人已經陷入苦戰之中。

「怎麼回事?」我睜眼看去,眼前景象令我目瞪口呆,心神大震。

『天仙引雷陣』外,黃飛鴻師徒三人擋在陣前,袁世凱、紫衣道人、應桂馨和紫衣道人的眾門徒得意洋洋騎在馬上和黃飛鴻師徒對峙著。陣外陵寢的空地上則是一片殺戮戰場,革命黨人被袁世凱的軍隊包圍住苦戰。

更令我訝異的是,蔡鍔厭厭一息的被紫衣道人眾弟子架在馬上。

怎麼會?這時候我的心裡已經是一片混亂。難道,我們的計畫完全失敗了?

「道長,該你表演了吧!」袁世凱冷冷的看著我們。

「早就安排好了!哈哈哈!」就在紫衣道人的長笑聲中,墓穴四周地面震動的更加詭異。

「靈軍大哥,不要受影響,不管怎麼樣,我們只有往前衝,只要我們堅持引動陣法,天雷一降臨,藏龍穴的風水就破了。這樣我們也死的有價值。」衛湘軍大聲喊道。

「沒錯。」既然勝敗生死已經注定,反而輕鬆,我心中湧起一股戰意,死也要拉袁世凱陪葬。

可是陣內風壓越來越大卻始終沒有半顆隕石被吸引過來。明明天空不斷有流星劃過降落在離我們相當近的山頂附近,可是陣法內的仙靈卻似乎沒發揮該有的效力將這些天雷吸引過來,反而是墓穴中野獸的低吟越來越明顯。

「不對勁啊!」小楓大聲喊道。

「沒錯,這其中有詐!」老周跟著大喊。

就在風壓轉到我們快瀕臨崩潰之時,我腦海中突然「看到」一道詭異的光影從墓穴中破地而出。

光影如電光火石般迅速分岔,猶如一身九頭的怪物在『天仙引雷陣』上方盤旋擺動。

「天啊!這……這是『九龍誅仙陣』!」衛湘軍長聲慘叫,他雖然沒受傷,可是內心的震撼猶如一把絕望的匕首,狠狠的刺進他的心窩。

「沒錯,就是『九龍誅仙陣』,厲害厲害,小小年紀就已經見識過人,不愧是天醫紫微的傳人,只可惜今晚之後,你們這一派將永遠消失在世界上了。」紫衣道人冷冷的說。

「我早知道自己命格中雖然有王者之命卻無法長久,再加上『艮掛藏龍穴』雖然蘊含龍氣卻因為只側重一方,所以對我成王之路雖有幫助,卻不能延長我稱王的時間。但是,如果可外加天地靈氣,那一切都會不同,只要這個龍穴吸收大量的天地靈氣便會帶動整個山川地形風水改變。」袁世凱呵呵的笑說。

「沒錯,今天九龍誅仙吞化天地靈氣之後,這個龍穴的山形水流便會慢慢演化成『少祖尋龍穴』,到時候大人命格中的缺陷便可以藉此補足,而大人的帝位和朝代便可以連綿不絕了。」紫衣道長撚鬚微笑道。

「你一直都沒有中計?」黃飛鴻沈聲說。

「哈哈,你們以為叫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子來騙我就可騙倒我?他以為他騙倒我,事實上我就是要他這樣認為,只是我卻沒想到這小子的腦袋真糊,居然從來不懷疑自己被我識穿?哈哈哈!」袁世凱得意的笑。

「他大概以為自己消滅了一百多人的山賊就很了不得了,他也不想想總統大人轉戰各方,身經百戰,豈是烏合之眾的山賊可以比擬。」應桂馨在旁邊跟著冷笑說。

「這場鬥智遊戲太無聊,只是在耍小孩子罷了!」袁世凱哈哈笑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蔡鍔、黃興和宋教仁這些人也被總統你耍得團團轉啊!革命黨這一群烏合之眾,又怎麼鬥得過我們呢?」應桂馨得意的笑。

我聽的又驚又愧,曾經,我以為自己將袁世凱騙得團團轉,也很得意於自己這個調虎離山的雙面計畫,沒想到,在這些老謀深算之人的眼中,我的程度跟牙牙學語的小孩沒有什麼分別。

「這還多虧了這幾位小朋友讓我可以將計就計,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得天地靈氣以補龍氣的不足。召喚天仙入陣之人,必損壽十年,現在有人肯做傻子是再好不過了。」紫衣道人微笑說。

夜空中烏雲迅速聚攏,在山頂四周劈下一道又一道令人心驚膽顫的閃電。強力的龍捲風夾雜著數道光影交纏戰鬥,依稀可以分辨出是龍蛇狀的光氣正張牙舞爪的和我們請來的仙靈惡鬥著。

陣法已經無所謂啟動不啟動了,我們四個在陣內之人呆呆的望著天空,因為這已經變成了兩股能量的戰鬥,我雖然搞不清楚那條惡龍吞噬仙靈之後是不是真的會力量大增,從而改變山川地貌。但是我真的很失敗,整個計畫的失敗和陣外那些革命黨人的死皆因為我輸給了袁世凱。

或許,更明確的說,我輸給了自己。

我忽然想起老周說的:「大勝是大敗的徵兆,而大敗是大勝的開始。」

要不是我心中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掌握一切,也不致於失敗的這麼悽慘。

我看著陵寢空地上一個又一個倒下的革命黨人,又看著袁世凱身邊護衛已經舉起的長槍,腦袋一片混亂。

「糟了,已經有一個仙靈被吞噬了,我們現在只能拼盡自己的靈力能量,希望可以幫這些仙靈脫身而出甚至扭轉敗局!」衛湘軍仍然不死心大叫道。

「哈哈,給我開槍。」袁世凱大聲喝道。



「等一下!伯父,不要開槍。」遠處又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騎快馬衝到我們和袁世凱軍隊中間,一個女孩縱身下馬擋在我面前。

這女孩正是袁鏡雪。

「阿雪,你做什麼?」應桂馨見狀忙制止手下開槍。

「快,靈軍大哥,把握機會挽回頹勢啊!」湘軍大聲吼道。

「好!」我見到袁鏡雪捨身相護,心中湧起一陣激動,重新回進陣內,腦中一片空明,氣走全身。

「總統大人現在哪管得了這麼多,先殺了那四個渾蛋!九龍雖可誅仙,但是此陣以龍穴地氣為引,這場無形的惡鬥,如果九龍被破,氣盡穴敗,一切都完蛋了。」紫衣道人急道。

「不要,伯父,你饒了靈軍大哥一命好嗎?求求你。」袁鏡雪看到那些護衛的槍隨著我的身形移動,她趕緊跟著跑到我身後,擋住槍彈的去路。

「阿雪,你不要胡鬧了。」應桂馨急道。

「開槍,不必顧慮,現在是神擋殺神,佛阻滅佛。」袁世凱喝道。

雖然袁世凱這樣說,可是還是沒有手下敢動手,袁鏡雪將雙手張開用她的身體擋住我。

「阿雪,妳快走,妳大伯不是善類,把他逼急連妳也會殺的。」我很想跟袁鏡雪說話,偏偏現在我必須要專心將氣勁送給湘軍,無法做其他動作。

「阿雪!阿雪!妳不要這麼傻,快走開啊!」遠處馬蹄急響,徐紫瑛騎馬急趕而來,她在馬上不斷的大叫,希望阿雪能夠離開我身前。

「媽的,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啊!給我拿來。」袁世凱將身旁一個護衛兵的長槍搶過來,對準袁鏡雪怒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沒人可以反對我,連妳也是!」

大聲怒吼中,袁世凱居然真的開槍了。

在那一瞬間,整個世界似乎都慢了下來,我清楚的看到袁鏡雪胸口衣襟上先是冒出一團棉花大小的血點,接著這團血棉花迅速擴大染紅了整片胸口。袁鏡雪並沒有像電影一般慢動作的唯美往後倒下,她下意識摀住胸口,雙腳一軟便跌坐在我身後的地上。

我雖然知道袁世凱暴戾無情,但卻真的沒有想到他會痛下殺手,在我心裡一直認為他頂多把袁鏡雪打傷手腳,然後讓手下將她拉走。

袁世凱也並沒有做任何停留,不感傷也不得意,手一舉又射出第二槍,這一槍很明顯的朝著我而來。

我該怎麼辦?

腦袋的思緒還沒決定該閃或是硬挺下去,袁鏡雪已經趴在我身上,為我擋了第二槍,這時候黃飛鴻師徒搶了上來拿起盾牌和長刀擋在我們身前。

「阿雪!」我感到緊緊靠在我身後的袁鏡雪,也感受到熱血湧出的溫度。袁鏡雪整個人順著我的背往下滑去,我已經無法顧及陣法的成敗,下意識的轉身接住她,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沒料到,我居然也會遇到如此狗血的場面,我以為在這個年代的經歷已經讓我獲得足夠的智慧和膽識,不但可以一眼洞悉人性的內在,還看淡了生離死別的哀傷。

但是,現在我才明白,上帝的考驗,此刻才開始。

命運最擅長製造的騙局便是讓你充分相信自己和眼前的一切後,再輕輕為你揭開祂為你鋪設許久的謊言,讓你痛不欲生。

就在此時,我感覺到天空的九龍之氣大熾,『天仙引雷陣』中的巨大能量又被吞噬了一股。

「還不給我開槍。」袁世凱大聲喝道。

砰砰砰砰砰砰∼

耳邊傳來了綿密的槍響,但槍聲似乎又在遠處。

我手中緊緊的抱住袁鏡雪,眼淚不停的滴了下來,那是一種愧疚和難捨,愧疚的是我始終沒有辦法接受她的感情,讓她遺憾的離開,難捨的是一個溫柔和順的女孩從此失卻了她的生命。

我不知道命運這麼的諷刺是要告訴我什麼?

或者說,這一切不是命運的使然而是我不自量力的惡果,也是戰爭必須承受的殘酷。我真的有一段時間以為自己掌握了許多,也以為自己越來越接近「神」,甚至我也相信自己有著可以扭轉任何人、事及命運的神奇能力。

命運或許什麼都沒做,只是很老實的將事實說給我聽,用血來訴說,其實我不夠資格去抵擋袁世凱的算計。

原來,袁世凱一直都沒有中計,甚至是我們中了他的計。袁世凱早知道自己的命格可以成王的時間相當短暫,而『艮掛藏龍穴』雖可以幫他排除萬難登上帝位卻沒辦法支持他命格中的這個缺陷。

而他也早知道衛天封會安排『天仙引雷陣』來對付自己,他便利用『九龍誅仙陣』反將我們一軍。不但讓我們無法借天雷封住龍穴的明堂,逼龍穴反噬,更進一步將龍穴之氣化實,吞食我們所召喚仙靈的能量。這樣一來不但天仙無法引雷封穴,反而因為這些仙靈所有的靈能被龍穴吸收,以能量改變物質,讓原本只具備五行土氣的龍穴將會轉為五行兼具的『少祖尋龍穴』。

我不知道袁世凱是怎麼看穿我們的計畫,是有革命黨中人告密?還是因為我和蔡鍔太不會作假以致於被他一眼看穿?

但不管如何,我那幾次跟袁世凱的會面,他的表現就像個奸詐的政客,推卸責任、美化自己。我以為我視穿了他美化自己想要拉攏我為他效力的計倆,所以就順著他的欺騙反過來騙他,讓他從我這邊得到蔡鍔要率領自己親信逃離北京的假情報以便調虎離山。沒想到,袁世凱早就知道我的心思,最後真正將軍的還是他。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靈軍大哥……」袁鏡雪看著我苦笑。

「阿雪……」我抱著袁鏡雪眼淚不停的掉下來。

「我要死了……」

「妳不會死……」

「你愛我嗎?」袁鏡雪很乾脆的問道,我看著她急切的臉龐,卻啞口無言。或許這時候我該很乾脆的安慰她,跟她說我很愛她,可是對著這麼溫柔的她,我無法欺騙。

或許不是不愛她,是來不及愛上她。

「沒關係,靈軍大哥,你不用覺得愧疚和感到罪惡……這輩子你沒有喜歡我,或許下輩子會呢!」

「會,下輩子我一定會喜歡妳。」我哭道。

「不要說一定……不要讓自己心裡有壓力,你下輩子不喜歡我也不要緊的……我喜歡…你就好……」

「阿雪……」

「靈軍……大哥…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都答應妳……」

袁鏡雪摸著我的後腦,輕輕的說:「你曾經說,人的腦袋有個地方,會記住曾經經歷過卻暫時無法想起的事情和人,那你這輩子就永遠把我擺在那個地方,不要因為我的死讓你的戀愛有一輩子的陰影。」

袁鏡雪邊說邊深呼吸,我不知道她的傷如何,但是我知道她離死亡越來越近了。

「阿雪……我不要忘記妳……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也快死了……」我看著滿身是血的黃飛鴻和梁寬,心中滿是傷痛。

「不會……」袁鏡雪失去焦距的眼神在我身上到處遊移。

「靈軍………你只要像以前一樣拿起身上的刀…一定可以殺出一條血路……不要回頭。」袁鏡雪還沒說完話,頸子一鬆,整個人軟垂在我的懷裡。

「阿雪…」

就在這時候,梁寬臉朝著我倒在我身前,他的身上頭上滿是鮮血,雙眼睜得大大的,心中的不甘讓他即使身死雙眼也神光逼人。

黃飛鴻快速的舞動著大刀和盾牌為我和湘軍四人擋下大部分的子彈,他就如同一尊鬥神般挺立於天地之間,身上早已經千瘡百孔卻仍然屹立不倒。

「黃飛鴻,一代宗師令人佩服,總統大人請停火。」紫衣道長向袁世凱說。

「為什麼?」袁世凱不解的問。

「大人不停火,黃飛鴻就不會死。」紫衣道人微笑道。

「好,全體停火。」

槍砲之聲頓歇,黃飛鴻的雙手和身形仍然舞動不停,似乎是一個沒有意志的傀儡般。

終於,在槍砲聲停止後不久,黃飛鴻的身形終於慢了下來,漸漸停止。最後他就這樣一手拿刀一手持盾的站在我和林世榮面前,再也不動了。

「師父!」林世榮在黃飛鴻身前跪了下去大聲哭喊。

同時間的夜空中,呼嘯之聲大作,衛湘軍哭喊道:「天雷又來了!」,袁世凱則是哈哈大笑。

流星雨總是一陣一陣的,不過這陣的流星比起上一陣更大也離我們更近。看著一顆顆的流星如迅雷般墜落,我的心也沈了下去,是袁世凱成功了,『天仙引雷陣』在這場流星雨來臨之前一刻完全被破,陣內只剩下九龍夭矯翻騰激起的旋風。

這個旋風比剛剛天仙引雷陣的風速大的多,小楓緊緊抱住衛湘軍和老周一起趴在陣內以免被狂風捲上天。

「快開槍!」袁世凱大聲喝道,斬草不除根當然不是袁世凱的作風。

砰!砰!砰!

連續好幾聲巨響滿山迴盪,整個山似乎都在動搖,不遠處傳來火紅的光芒,看來是有巨型隕石墜落在那邊造成地震,本來如果我們成功,這些隕石便會落在陣前堵住龍穴。

可惜,我們失敗了。

「什麼事情?」

「阿唷!」

地震相當猛烈,袁世凱他們所騎的馬紛紛亂叫亂跳,馬上的那些士兵也因為地震和馬匹的失控紛紛跌下馬來,根本沒辦法向我們開槍。

但對我來說,這並不重要,我抱著袁鏡雪的屍體慢慢走到小楓她們身邊,雖未進陣,陣內狂風已經刮得我頭髮和衣襟亂飛亂飄,我心裡只是反覆的問自己:「是我害死了大家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因為不管是誰接替了我的角色最後都會被袁世凱所騙,即使孫文、黃興、蔡鍔等等,甚至連被袁世凱遣人暗殺的宋教仁在死前還特別致電給袁世凱,希望「袁大總統」謹慎處理自己被暗殺的事情,不要造成彼此的誤會,並希望袁世凱繼續在自己死後朝民主努力邁進。

可是,我也無法就這樣原諒自己。

這就好像你讓親人服下醫生開錯的藥,因而死去,雖然錯似乎不在你,可是你不免會想到:「要是我知道那藥是錯的,這樣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如袁世凱所說,因為自己制服了山賊便產生了莫名其妙的自信,以致於現在一敗塗地。但是不管如何,當我想到之前每次跟袁世凱會面時,心裡那股看穿一切的冷笑聲,就會心痛到難以遏止。

如果可以,我寧可現在被袁世凱馬上擊斃!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樣想。」一個聲音冷冷在我腦海中迴響著。

「你?是誰?」我訝異的問。

「織田信長。」的確,那聲音有著十分熟悉的冷靜。

「但是你最後也選擇了為自己的判斷錯誤而切腹於本能寺,不是嗎?」我苦笑道。

「我不會因為錯誤而自殺,只會為了改變錯誤的結局而奮戰。我自殺是因為……」織田信長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阿濃已死,天下也即將平定,我該做的已經結束,世間如夢幻泡影,本不需要留戀。」織田信長那有著無比自信的聲音,讓我一點都不會懷疑這句話是粉飾之詞。

「真的慚愧於自己的過錯,就趕緊為自己的錯誤而奮戰吧!」織田信長繼續說。

「我能怎麼做?」我苦笑著。

「拿起你身上的刀。」

「我身上的刀?」我不解的問。

「村正刀靈一直在你體內,就有如我一直是你被封印的記憶一般。」

「啊!不會吧?」我驚訝的說。

「你擊退一統教教尊時拿的不是村正是什麼?」

「啊?」我想起當我剛覺醒之時被城隍爺那一夥神騙去對付血魔,在被血魔吞噬之後喚醒了封印在我記憶中的織田信長,當時我的確從體內取出一把詭異的長刀,而信長也說過,村正之魂始終與我同在。

那為何師父還要我回來這個時代取刀靈?是師父搞錯了還是純粹在耍我?

「讓你回到這裡是要讓你可以有能力拿得起村正。」

「有能力拿得起?」我苦笑著問。

「有能力手持村正的人,必須忘卻生死和自我,眼裡只有該去做而未完成的事。」

「我還是不懂?」

「就算毫無力量和武器,我還是會進入狂風中。即使用自己的生命也要換取對龍穴的任何傷害,因為那是我該做卻沒完成的事。」

「可是我用盡全力也不見得能給這隻摸也摸不到的龍什麼傷害啊?」我質疑著信長的話。

「英雄氣魄,便是在沒有其他方法的情況下也得想個方法,即使這個方法很蠢,也很可能失敗甚至因而死去。」織田信長的語氣雖然一直保持著冷傲平靜,但他所說的卻一字一句敲在我心坎上。

處逆方顯英雄氣。



「毫不猶豫的氣魄才拿得起村正,以前的你沒有,現在的你難道還沒有嗎?」織田信長大聲喝問。

「原來,這就是師父要我回到這個年代取回刀靈的原因。」我的心中突然有種打開死結的了悟。

「你取出刀靈就是我消失的日子,你將接收我的一切,快去吧!」

「可是這一去如果我的心最終沒有了悟,還是拿不起村正,那你我可能就此死去,灰飛湮滅!」我微笑著問道。

「我何時在乎過?」

「那很好,走吧!」我點點頭,加速跑進陣內。

「靈軍大哥,你要做什麼?快趴下,你會被捲上天的。」衛湘軍趴在地上大喊道。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給這股似有非有的龍氣什麼樣的傷害,而就算真的能傷害到龍氣,被捲上半空中的我又會是怎麼樣的下場,可是我能想到的只是,既然龍氣也是能量和氣勁,那我若要給牠傷害,也只能以本身的氣勁去做嘗試。

這無所謂失敗和成功,只是我應該去做。

湘軍還沒說完,我已經被狂風捲上了天,風壓跟水壓還真是相像,我整個人被擠得想張開口大叫都不成。

雖然情況險惡,可是我的心裡卻是一片寧靜,我不知道這個寧靜是因為想要贖罪或者是真的領悟了織田信長跟我說的話,不過我也不是就這樣放棄努力般的讓風帶著我亂捲,我慢慢的氣沈丹田,努力讓自己身體裡面的氣勁不隨著身形而混亂,相反的,我試著把體內的氣勁一點一滴的擴大,並想像著身周產生一圈又一圈的氣場。

不過,很顯然這並沒有用,我個人的氣勁實在無法跟整個山川所孕育出來的氣相比擬,更何況這股龍氣還加上了我們召喚而來的仙靈能量,我現在不要說是傷害他,連自己在哪邊都不知道。

這股龍氣在我感覺起來有時候是狂風有時候卻真的像有條巨獸般捆捲著我的身軀,壓得我十分難受,而且我被這狂風越帶越高,看來不久我就要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被龍捲風拋出地球的人了。

「可惡,你要把我往上捲,我便把你往下呀!」我咬著牙,心裡暗道。

這個念頭一起,我雙手下意識的做出往下壓去的動作,而隨著我使勁的往下壓,丹田內的真氣也聚集的手心。

狂風中,我始終閉著的眼睛突然看到一道淩厲之極的光氣向我飛奔而來,就好像漫畫裡面的龍神一般,這是我首次「看到」這股龍氣的樣貌,雖然不見得為真,但是牠似乎感受到我那微小的壓力,擡起頭長聲怒吼。

看來,他火氣很大。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聽到陣外袁世凱的大聲質問。

「這……這……我也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他被捲上天去,居然還有反抗的力量,你難道不會加把勁嗎?」

「總統大人,這我也沒辦法,九龍誅仙之後根本沒有凡人能與之對抗,即使我進陣也只是白撘,龍氣是大自然孕育之物,不會認人的,就算是總統你他也照樣對待!」紫衣道人語氣惶惑的說。

「給我開槍,把那個小子射下來。」袁世凱大聲喊叫道。

眾士兵趕緊開槍,砰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可是陣內的風壓和我被捲起的高度,讓那些士兵只能仰天長嘆。

我被轉得頭暈腦漲,整個人不知東西,可是我知道自己只要還有一絲絲的意識存在,就要反抗這龍氣的動作。它要把我往上捲,我就偏要將它往下壓,雖然不知道這個動作有何意義,但是在我一片空白的腦袋裡面,很簡單的把反抗和傷害連在了一起。

可是人的丹田之氣始終有限,即使是超人或是蝙蝠俠也有疲累的一天,我只感到自己丹田之中的氣從源源不絕到絲絲縷縷,最後甚至是斷斷續續。

可是我這時候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該做而未完成的,即使拼盡生命,也該去做。

想來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十分蒼白,這樣的翻騰和大量發勁根本不是人能辦到的。

最後,丹田真的空空如也了!

可是,我還是繼續使用著意念想像著手上不斷放出氣勁壓制著龍氣的翻騰,整個身體疲軟乏力又猶如置身火爐,卻無法阻擋我的動作!

哼!老子我就是要自殺,你管得著嗎?可是,小孩子不要學喔,大哥哥是不得已的,嗚嗚。

就在我的意識將要失去的同時,本來猶如荒漠乾涸的丹田突然像漩渦一般,迅速的將我身周上下的熱一點不剩的吸了進去,整個丹田重新充實了起來。

「你看!」我聽到有好多士兵停止射擊大聲喊道。

「他手中有一團光!」

「那團光……」

「那團光變長了」

「那是光柱?」

「不是……」

「那形狀……」

地面上的士兵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大人……是村正!」我聽到腳下不知道多遠的地面上,老周大哭著叫道,哭聲中充滿了興奮和感動。

「什麼村正?」紫衣道人和袁世凱聽到老周的大喊,一齊驚道。

「袁世凱,我今天要讓你…皇帝…夢碎!」氣勁充盈於身周的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大喊。

「呵呵,這個時代該換你來努力,我們相會無期了!」織田信長似乎展露給我一個淡淡的微笑,消失於夜晚的星空中。

現在,才是開始,我拿出了村正,不代表我能夠順利的破去龍穴。可是,只要我一息尚存,我的心中就只有這個信念。

龍氣似乎感受到了危機的逼近,低吟換成狂吼,陣中狂風夾著陣外閃電霹靂,整個山上猶如世界末日。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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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2 20:35:10

第二十九章 —— 覺醒、回歸

西元一九一五年九月十二號,一個決定中國命運的日子。

河南項城附近不知名的小山丘,一個決定中國命運的地方。

在夾雜著霹靂和暴風的黑夜,我手中聚起的刀光,直直插入了那股龍氣的頭頂,龍氣翻騰亂竄著,而我持續著將身邊的狂風繼續往下壓,直到最後,長長的刀光隱沒進入地面,整座山竟然因此而劇烈震動了起來。

袁世凱和紫衣道人臉色蒼白的用力控制著因為地震而亂跳的馬匹。

「這…這是什麼意思?」我聽到袁世凱絕望的大吼,他手起一槍便將身旁的紫衣道人擊落在地。

「這……這是天命!」紫衣道人苦笑著按著胸口泉湧出血水的傷口。

「我要你們都死掉。」袁世凱發瘋般的舉槍掃射身旁周圍的人,應桂馨和紫衣道人的一干弟子紛紛中槍落馬。

「全都要死,都要死啊!」袁世凱怒吼中竟帶著哭音,或許,他知道自己渴望已久的美夢就此破碎。

「啊!」袁世凱還沒發完瘋,便在長聲慘呼中跌下馬來。

段祺瑞和馮國璋兩人拿著槍站在遠處,袁世凱在地動山搖下昏了過去,而馮國璋和段祺瑞兩人則是匆匆帶著袁世凱和他們的軍隊離開這個猶如世界末日的地獄。

在歷史書上,袁世凱的死因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因為羞憤而死,也有人說他有家族遺傳性的疾病,所以才會在五十七歲的壯年突然身死。而我現在知道,袁世凱的死是因為性情大亂而讓段、馮兩人不得不出手結果他。

「阿雪!」我稍微清醒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拔腿跑到阿雪身旁。

「靈軍,該回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那是降龍師父。

「再給我一點時間,只要一點就好。」我在顛顛倒倒的地震中叫著,隕石跌落在樹林裡面造成的火災讓山的另一邊整片通紅。

我在火光映射下,朝著阿雪跑去。

就在還有十步之遠的地方,火光驟然暗去,我哭著向阿雪撲去,希望能用這個動作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我只要再碰到阿雪一下就好,即使只有衣角的邊緣。

在黑暗中一個跌跤,我趕緊爬起。





「大功告成!」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下,降龍師父和醫生師父兩人微笑的看著我。



床的另一邊,小楓和老周看著我,臉上都帶著不忍心。那一天晚上,我在自己家的床上哭到不行。

因為失去摯愛的人而哭,是很合理的。

但是,阿雪是我心愛的人嗎?

好像不是。

那我為什麼會哭?就好像被割去一塊肉或是抽去一桶血般的椎心刺痛!

是因為我將要愛上阿雪嗎?

將要,什麼叫做將要?

將要進門,便是還沒進門。

將要睡覺,就是還沒睡覺。

將要愛上,是還沒愛上嗎?

巨觀的物質世界中,事事都很明顯明白,一個石頭在你西方十公尺處,以時速十公尺向你靠近,這代表什麼意思?

這代表你將在一個小時以後被顆石頭砸中!

但是,該怎麼描繪一段愛情與你的距離?又該怎麼樣才能知道何時會被這段愛情牽纏環繞,不死不休?

這是無解的!

因為感情無法用明確的度量衡去說明。

我,很喜歡阿雪,她的溫柔中帶有俏皮嬌憨,樸實的眼睛裡面閃爍出的卻是慧詰的光芒,那道光芒一點都不強烈卻很容易打開人的心。

我知道我和她的愛情仍然在天邊,但是看到她不幸福卻會令我痛心,更何況她是因為我而消失生命?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利用了她對我的愛慕,欺騙了她。









傷心,既然傷的是「心」,傷痕當然是存在心裡不在身體,所以我沒有可以跟店長請假的理由。雖然,我幾乎忘掉了我有打工這回事。

一年了,我離開這個原本熟悉的城市一年了。

我的確在那遙遠的地域和不可追的時代中度過了一年。雖然我回來之後,牆上時鐘過了不到五分鐘。

但是,人生在世,重點往往不在於看的到,而是無形於你我之間的某種化學物質。

離開家鄉一年以後,會不會在熟悉的街道上迷路呢?

答案是,不會!

我隔天一早很順利的到達了麥當勞,繼續我的打工生涯,只是,店長對我在一夜之間變得笨手笨腳這件事情相當不解。

「靈軍,你失戀了嗎?」店長靠了過來關心的問道。

「沒有啊!」我看著店長,不知道為何她這樣問。

「不然怎麼突然變得笨手笨腳,什麼都忘得一乾二凈?」店長說。

「什麼?靈軍失戀了!」在旁邊擦地板的阿傑,耳朵猶如陣列雷達天線般的靈活,聽到店長這麼說,趕緊回頭帶著興奮的表情看著這邊。

「沒……沒有啦!」我苦笑著說。

阿傑,是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大專生,自從我進店之後就會相當「好心」的來照顧我,他之前聽到我有女朋友時的表情,讓我打了好一陣子冷顫,今天看到他溫暖的笑容,更讓我的血液為之凍結。

唉!要是我在九零年代也可以跟在民國初年一樣帥就好了,我想,如果把我在民國初年的相貌畫成海報應該會有很多人搶著買吧!

可惜,我現在又變回這副德行!

唉!好啦,不要丟罐頭了,這個德行是很美沒錯,是很令女孩子羨慕沒有錯,可是,我是個男生啊!





之後幾天的打工,就在努力重新撿回賣漢堡專業的奮戰中度過。在這種速食店打工,看似簡單其實大有學問,重點在於,注重細節和專心。

對於志成會不會跑來調侃這個問題,我已經不太放在心上。經歷一年的南柯夢,這點小事又怎麼會讓我的心有所波動呢?所以,要讓小孩子成長的好方法,就是把他丟到衣索匹亞一年。如果能活著回來,什麼都看開了!

而且這種看開不需要去讀佛經、聖經,關在小房間苦苦思索,這種看開實在相當自然,這是連我自己當初都沒有料到的。

會為聯考或愛情志氣消沈,那真是笑話。在經歷許許多多的垂死掙紮和傷心痛苦之後,那些在一般小孩子間看來如泰山般的大事,對我來說猶如羽毛之輕。







昨天我到新竹監獄探視小劉,告訴他月珣的事情。

「你見到月珣了!」小劉相當意外。

「是……」我沈吟了一會,下定決心說。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我忐忑的說。

「隨便吧!」小劉說道。







在離開監獄的時候,我心裡充滿著踏實而溫暖的感覺,小劉的深情豁達令我動容。或許小劉和月珣的人生以一般人的標準來說,已經是殘破不堪了。但是他們內心裡面的圓滿,再再令我感到必須盡力相助。

但是,我該怎麼結合這兩個不同軌道,卻都滿是荊棘的人生路呢?我真的可以辦到嗎?

另外,我也想到小劉對我說起葉劍關的事情。

「你似乎不是很喜歡葉先生。」小劉淡淡的說。

「嗯,感覺不好。」

「我瞭解。」小劉笑著說。

那天在新竹醫院前與警方的衝突,讓我對葉劍關的印象,從一個老大,改變成一個狡猾的老大。當然,如果不狡猾還能當上老大,大概跟不說謊能就當上總統一樣的困難。

之後他到我家樓下,更讓我對他的印象down到了穀底,他雖然沒有袁世凱那樣奸詐和無情,可是那種唯個人私利是圖的梟雄作風,令我不敢領教。

他的本能就是利用任何一次的機會,收集有利於自己的各種資源,包括我的通靈能力在內。

我一直在想,一個做到叱吒風雲的人物,他的真心是不是早就掉在路邊,被狗撿去啃了。以小劉來說,他真心真意的回來自首,只是為了不放心我和希望早點脫離不正常的生活。

但是葉劍關卻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就擬定好一套策略,塑造出一個力壓黑白兩道的「正義」形象,對他們自己人來說,葉劍關是帶領他們去救一個人,這個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正被警察栽贓陷害。

清除文義這個叛徒的同時,也利用和小劉的互動,讓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寬大公正的人。

他要營造的形象或許是個事實,但是我不喜歡他用「營造」,尤其用別人的真心。

「我們這些小孩子是不可能理解他們所作所為中的真正意函。但是,他既然這麼看重你,你或許可以改變一些事情。不是嗎?」小劉笑著說道。

我可以改變什麼事情呢?讓葉劍關這隻老狐狸改吃素?或是讓他放下機關槍,立地成佛。別傻了,佛祖『割肉餵鷹』只是個童話故事。這故事跟『醜小鴨』之間的差別只在於,『醜小鴨』是丹麥人寫的童話,『割肉餵鷹』則是印度人寫的。





糟糕,我就說要專心嘛!





一個不小心居然打翻了剛剛裝好的可樂,櫃檯後面頓時一陣手忙腳亂。我趕緊跑到後面拿拖把來擦地板,櫃檯的工作則是由其他人員頂替。

「靈軍,前面有人問起你耶。」我剛擦好地板把拖把歸位便碰到店長。

「喔,是誰!」我第一個想法便是志成。

我從廚房裡往櫃檯外面張望過去。果然不出所料,志成和廖筱星站在櫃檯前面正在點餐。

真是令我有點意外,志成居然不是帶瓊儀來。

「趕緊回去支援吧。」店長推了我一下說道。

「喔,好!」現在正是下午唯一一段人潮稀少的時間。

「啊!靈軍,你真的在這裡打工啊!我本來還不相信勒。」廖筱星看到我高興的跟我打招呼道。

有些人就是永遠這麼天真和白癡。都到了這個地步,廖筱星居然可以毫不介意的在兩個仇敵的視線下傻呼呼的笑。她跟她哥一樣善良,那至於她的蠢是遺傳到她爸還是她媽,我想就連她爸媽都不會願意知道答案吧。

志成則是在旁邊冷笑不已。

不過我現在根本不會因為這樣的情況感到尷尬,對志成心中的得意反而有著些許的同情和無奈,坐井觀天或許太毒,可是志成現在那副想看好戲的模樣,幾乎無法讓我有任何感覺。他這次來是選錯時間了。

「你們要點幾號餐?」我微笑的指著目錄上餐點問道。

「志成哥,你要幾號餐?」廖筱星轉頭問志成道。

「耶,你們早到啦?」門一開,冠軍拉著瓊儀走了進來笑道。

「志成哥,筱星……」瓊儀向志成打了招呼之後,才發覺到我穿著麥當勞的員工制服站在櫃檯裡面,臉色不禁微變。

「喔,我忘了跟你說,靈軍是在這家麥當勞打工!」志成笑著說道。

「靈軍……」瓊儀艱難的打了聲招呼。

如果你有一天到7-11便利超商買東西時,一擡頭發覺幫你結帳的是你老婆,心裡有何感想?

我想,這個答案是因人而異,許多人都會相視一笑,絕對不會像瓊儀一樣臉色大變,當然也不會有太多人像志成一樣,認為把瓊儀帶來見我,就是一大勝利和一大示威。

身分和家世是他們的榮耀,但卻也是一種無形的羈絆。不但羈絆著他們也連帶著牽制住與她們有來往的我。

「請問你們要幾號餐?」我不想變成隻會說高論的大師,但是我不免對他們這樣的執著有著同情的遺憾。

「六號餐。」志成的臉因為我的不在乎整個沈了下來,冷冷的說。

就在點餐的當中,志成和冠軍熟識的人不斷來到,今天似乎是個什麼重要聚會,有許多看來是志成的同學,有一些則是學校的老師,更有一些聽志成他們稱呼教授。

本來清閒的下午因為一群「不速之客」的到來又變得忙碌異常。店長當然是高興的很,忙進忙出的催促我們加快動作。

志成他黑著臉從我手上接過餐盤後,二話不說的就上二樓去了。

「靈軍……」瓊儀的心裡當然很想跟我解釋些什麼,可是冠軍和劉莉齡就在旁邊,她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冠軍一臉得色的看著我,反而是原本多話的劉莉齡,今天相當神奇的一句話也沒說。

「瓊儀,妳的。」我露出的笑容讓瓊儀安心了一點,她也跟著微笑了一下,便端著餐盤走上去了。





「喂,靈軍,那些人你都認識啊?」這群人點完餐到二樓以後,櫃檯前又恢復冷清,八卦的店長好奇的問道。

「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我說道。

「那裡面有個女的似乎對你一直含情脈脈,是你的馬子嗎?」阿傑用著萬分失落的眼神看著我。

「是啊!」如果別人問這個問題,我一定會思考再三,但是阿傑問這個問題,我只有一個答案,是!

「你這傢夥不得了喔!女朋友這麼可愛還挺有錢的樣子!」店長笑著拍了我的肩膀。

「有錢的人通常都沒良心!」阿傑酸溜溜的說。

「阿傑,你覺得我跟你比,誰比較有錢啊?」店長攬著阿傑的頸子,眼中閃出銳利的光芒笑問。

「……%$#&…店長最有良心了啦!」阿傑當機了十秒之後,趕緊回頭到廚房裡面做漢堡。

「靈軍,你真紅耶,漂亮小女生喜歡你,連大男生也很尬意你喔!」店長的優點就是喜歡表現出幽默,缺點則是她的幽默非常冷。

大家還在談笑之間,廖筱星突然跑下來驚慌的叫道:「快…快叫救護車,有人在上面暈倒了。」

「什麼!發生什麼事情?」店長大吃一驚問道。

「是誰?是瓊儀?」我第一時間的反應便是立刻追問廖筱星。

「不是,是劉莉齡!」

「快打電話啊!靈軍,你跟我上去,其他人繼續顧櫃檯。」店長對旁邊準備衝上樓看熱鬧的眾店員叫道,跟著便拉住我的手往樓上跑去。

我現在的心情真是又爽又驚。爽的是什麼,還要我說的人恐怕是要思考一下,為何你老媽生下你時,沒有連腦袋一起給你帶著;至於驚的是啥?你如果聽到有人在自己家飯廳掛了,會不驚嗎?

唉,總之是很複雜的心情啦!

剛上二樓就看見一堆人圍成一個小圈。在發生大事的時候,聚眾、喧嘩和吵鬧永遠是人之常情。

「快讓開。」店長一馬當先的撥開人群。

只見志成正努力的幫劉莉齡做CPR,他熟練的動作,頓時讓正要大展身手的店長停了下來。

「怎麼一回事?這位小姐為何會昏迷。」店長向站在旁邊的人詢問道。

「不知道,她本來看來也好好的,只是比較沈默而已,沒想到用餐沒多久就突然臉色發白,暈過去了。志成說她的心跳似乎很亂很微弱。」旁邊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生眼眶發紅的說。

「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煞到!」店長肯定的說。

我聽店長這麼說,眼光不禁飄向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一眾靈體。

一個靈體看見我的眼光露出懷疑和詢問,趕緊拼命搖手否認。

「我們也沒有!」一堆靈體拼命否認,趕緊飄離事發現場。

「不行了!不行了!」志成垂頭放棄。

「嗚嗚嗚。」廖筱星已經哭了起來。

我走近人群之中觀察了一下劉莉齡,只見她雖然在冷氣房內卻大汗淋漓、呼吸短促而微弱,又有口唇青紫而面色蒼白的跡象,看來是心陽暴脫所引起的昏厥。

「她這幾天有感冒嗎?」我低聲問瓊儀。

「有啊,你怎麼知道?」瓊儀看著我驚訝的說。

我並不回答,只是在腦海中快速的搜尋著這一年累積下來的醫學知識。印象中,曾經聽黃飛鴻在講解『傷寒論』時有提到,感冒本為外邪時病,如果是體質健康之人,通常幾天之內便可以痊癒。但是少數病人心氣本虛、感染的外邪之氣較重,這外邪趁隙襲肺,稽留數日,就會往心內旋繞而去。如果這時候過度使用逼汗之法想令外邪自出,就會造成氣不內守,隨汗泄於外的情況。這時候,汗愈泄而氣愈乏,氣愈乏而陽愈虛,如果這時候還不好好保護心陽,便會產生心陽暴脫的症狀。

劉莉齡可能在前幾天有感冒又沒有好好去看醫生,只想利用老祖母式的出汗法讓感冒好起來,或許出了汗後,燒真的有退,但是外邪卻還沒有完全被排除於體外,加上最近暑假天氣正熱,新竹風又大,她在來這邊的路上不但中暑,又在大熱之下瞬間進入冷氣間,所以潛伏與表淺的外邪得機大盛,趁勢反攻回體內,造成本來已經因為大出汗攻法而虛弱的心臟抵擋不住,便像現在這般掛在那邊了。

整個思考花了一分鐘,接下來我都是在考慮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我該不該救她?

該救的話,該怎麼救?

如果這裡是中藥房,那很好辦,拿一根人蔘硬塞進這八婆的嘴裡面便可以,但是現在哪裡來的人蔘?

可樂是有一堆啦!人蔘絕對沒有半條!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念頭,想要去嘗試,但又沒有半點把喔。志成的CPR是被世人所認可的急救措施,就算沒救活甚至搞死了劉莉齡,他都不用擔負任何罪過,甚至劉莉齡的父母還會安慰他。

而我可不同了,我要做的醫療真能救活劉莉齡就算了,如果劉莉齡因此升天(說錯了,那八婆只會下地獄不可能上天堂),我會有什麼下場可想而知,現在我是做好無賞,打破要賠。

「我想試一試!」猶豫只在我心中閃了一下,畢竟有什麼事情和考慮都得先救人之後再說。

「啊?」眾人驚訝的看著我。

「借我一根髮夾可以嗎?」我對瓊儀說道。

「好。」瓊儀當然立刻將髮夾雙手奉上。

我拿著髮夾蹲下來,用力的把髮夾的尖端刺在劉莉齡的十指尖端。

「有人可以幫我嗎?麻煩跟我一樣,用尖的東西刺劉莉齡的手腳趾尖端,或是用力揉捏手指和腳指,拜託!」我大聲的向四周圍觀的人群叫道。

眾人只是議論紛紛,似乎不知道是否該相信我這樣怪異的舉動。昏厥跟手指頭有關係嗎?拿著一根髮夾對著快要成為屍體的人猛刺,到時候人沒救著,反倒犯了毀損屍體的罪。

「好,我來幫你。」瓊儀和一個蒼老的聲音同時說道。

我也無暇回頭看究竟,只是拼命的用髮夾刺著劉莉齡的手指,至於結果會是如何,這時候真的很難去估計。

正所謂,十指連心,對指尖做刺激,便是要以外力產生的能量化為刺激心臟的氣,以氣來補實心陽,雖然我這樣做實在不知道是對是錯,但是感覺起來跟理論還是有搭上那麼一點關係啦。

「快去附近的中藥房買人蔘,要中藥房的人蔘,不要隨便去便利商店買啊!」我大喊著,因為我怕有人去便利商店買個人蔘雞精回來,那可真是尷尬了。

有個我不認識的男孩子應聲而去。

不到五分鐘,加入的人越來越多,反而把剛剛還蹲在我旁邊的志成擠了開去。

如果救護車的醫護人員看到現在這個場景,不知道會作何感想,一堆人瘋狂的像是在把昏迷的劉莉齡五馬分屍。我空出手來用力的搓揉劉莉齡的人中和印堂,而瓊儀則是在我指示下拼命的搥打劉莉齡的「湧泉穴」。

「喔!」劉莉齡的一個呻吟,讓整個麥當勞二樓歡聲雷動,還有一兩個年輕人緊緊抱在一起。

「好了,好了,現在不要再強烈刺激了。輕輕按摩撫摸便可以。」於是,在我一聲令下,圍毆改成性騷擾。只見一堆手,不管是男是女,全都在劉莉齡身上的特定地方輕輕的按壓撫摸。

「剩下兩個女孩子便可以了,大家早點散開讓空氣通暢一點。」我推開眾人,只留下呵呵傻笑的廖筱星和瓊儀繼續幫劉莉齡按摩。

這時候那個男孩子也將人蔘買了回來,我剝下一片讓劉莉齡含在嘴巴裡面,人蔘是補益心陽最好的食品,雖然貴了點。

而劉莉齡也不加抗拒,乖乖的將人蔘含在口中,虛弱的倒在一個女老師的懷抱裡面。

依照常理發展,這時候救護車的聲音會在門外響起,急促的上樓聲讓所有人都不禁回頭張望,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我拖著疲憊坐在椅子上,所有剛剛有參加「鞭屍」的人都氣喘噓噓的坐著休息。

「你不是林靈軍嗎?你身體好啦?」一個爽朗的聲音笑道。

「咦!是張教授!」眼前一個身穿休閒衣褲的老頭,正是「佛光計畫」的創始人之一,張為農教授。

「各位,我今天太開心的,每個人可以多點一個特餐外加大杯飲料,我請客。」店長豪氣幹雲的說道。

「嘩!」眾人大聲歡呼叫囂,許多剛剛只是作壁上觀的路人也感染到我們的喜悅,露出開心的微笑。

這裡面大概只有志成和冠軍那三四個人不太開心,本來是要來讓我嚐嚐當狗熊的滋味,沒想到現在大家都圍著我問東問西。店長特地放我一天假不扣薪水,還拿了一桶雞塊和一大杯可樂給我吃。

「這傢夥是我特別挑選進來的店員喔!」店長得意的說,雖然我不知道她所謂的「特別」是特別在哪裡?

「你似乎對穴道和經絡的瞭解又比以前多了!」張教授拿起雞腿當仁不讓的咬了起來。

「還好啦!有在注意這方面的知識。」我喝了一口可樂,心情卻有點沈重。因為,我不喜歡在很多人面前出鋒頭。但是現在避開人群似乎又太失禮。

「你在這邊打工太可惜了!到我實驗室做我助理吧!」張教授說道。

「真的嗎?哇,靈軍這可是好機會耶。這樣你就不用再在麥當勞打工了。」瓊儀開心的說道。

「可是,教授你的實驗室好像在臺北?」讓我跑到臺北打工,似乎太遙遠了吧。

「張教授有個實驗室在T大啊!」瓊儀說道。

「是啊,T大聘請我做兼任教授,也給了我一個實驗室,希望我幫他們建立一個神經醫學領域的電子訊號處裡實驗室。」張教授說道。

「那我想在麥當勞做完這個暑假再到教授您那裡打工學習可以嗎?」我問道。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你明天不報到,就繼續留在麥當勞打工囉!」張教授又拿起一個大雞塊呵呵的笑道。

「喔,那我就繼續在麥當勞打工好了。」我淡淡的說,在張教授實驗室打工錢的確比較多,但總不能因為錢多一點就不顧道義隨便跳槽吧,人還是有始有終比較好。

「什麼?」瓊儀和廖筱星同時驚呼,在她們的心裡面一定相當驚訝我的回答。

「哈哈哈!好!那就開學以後來找我吧。」張教授長笑聲中站起,左手和右手各拿一根雞腿和雞翅,轉身下樓去了。

真是一個厲害的老頭,一直利用講話分散我吃雞塊的速度,自己卻毫不留情的一塊接一塊,臨走還把桶裡面剩下的兩塊都給我帶走。

「真是好險,你居然跟張教授談條件。有多少大學生想要進去他實驗室都不可得,你差點就要一直留在麥當勞打工了。」瓊儀低聲抱怨的看了我一眼。

「我本來就不覺得在麥當勞打工會比去他實驗室差囉,更何況人最基本的信諾還是要遵守的,見異思遷的人,妳敢要嗎?」我低聲向瓊儀說道。

「說得像英雄一樣。」瓊儀向我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這時候的志成應該已經把我在他心裡分屍ㄧ千次了吧。但是,我哪管他這麼多?我和瓊儀之間的相處,跟他無關,他的感覺,我無須理會。

我和瓊儀在眾人的歡送下離開麥當勞。

我終於可以稍微體會到那些明星的壓力,在眾人目光下,我整個人都不敢作些比較隨興的動作,好不自在。

「終於出來了!裡面真是悶死了。」我呼了一口氣說道。

「你很特別耶。」瓊儀笑著對我說道。

「特別?因為我救活了劉莉齡嗎?」我笑道。

「不是……今天志成哥堅持要大家來麥當勞聚會,本來就讓我覺得不倫不類,當我看到你在櫃檯裡面的時候,整個人都傻掉了。」

「傻掉!」我微笑看著瓊儀,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也會有這種感覺吧。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當時的想法,只是覺得志成哥又要想辦法來揶揄你。」瓊儀皺了皺眉頭。

「你怕我因為自卑而惱羞成怒?」我笑著問道。

「是啊!」瓊儀吐了吐舌頭。

「妳覺得我為何應該自卑?賣漢堡給女朋友和女朋友的朋友會很丟臉嗎?」

「不是……阿唷,我不會說啦!」瓊儀的臉脹得通紅。

這的確是很難說的一件事情,但是我想大部分的人,換成是我的處境,一定會在今天志成故意安排的場景下感到自卑。

說穿了,這是一種「門不當、互不對」產生的自卑。絕對不是賣個漢堡給女朋友就會覺得丟臉。如果我的女朋友是月珣,小劉的女朋友是瓊儀,我想一切就會很美滿。

「喔,對了,你們今天是什麼聚會啊?」我問道。

「志成哥和我大哥他們的謝師宴。他們在T大和C大作先修到了一個段落,所以一些有先修的同學就請指導教授和老師吃飯。」瓊儀說道。

「唉!志成這個傢夥心裡在想什麼?」我嘆了一口氣道。

「怎麼了?」瓊儀問道。

「為了在很多人面前揶揄捉弄我,竟然把謝師宴選在麥當勞?他的心裡真的只有自己嗎?」我停在紅綠燈前面,呆呆的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潮。

如果我有能力,像這樣的人,我會讓他繼續留在世界上嗎?



其實我現在是有這個能力讓志成求生不得的。

穿越時空結束,回到現在之後,我取回了織田信長的記憶也打破了轉世之前設下的封印,我現在的靈力可以說連自己都相當羨慕。

我的『鬼眼通』已經相當完全,不但可以主動與任何靈體溝通,還可以選擇自己是否想要看到屬於靈界的東西。不用再滿街去分辨是人是鬼,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大福音。

至於『神眼通』,我目前知道,只要自己神凝內斂,便可以約略看到一個人的某一段未來。

這個是有實驗過的,因為我在麥當勞裡面拿洛基來測試自己的靈力時,居然看到淚流滿面的他,這令我相當驚訝,當然,洛基也相當驚訝。因為他從六歲開始到現在,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真是硬漢!

最後一個我自己觀察出來的神通,便是在北京城救「阿三他媽」的時候開發出來的必殺絕技—透視經絡。

不過,這個絕技目前沒有太大的用途。因為以漫畫角度來說,這是屬於防禦系的魔法,在這殺戮的世界,拳腳都比這個有用。更何況我要透視經絡之時不但必須將手撘在患者的重要穴道上,還要進入內視空明的狀態,所以連實際應用在治病上都還有點困難。

至於其他神通,我沒有機會和對象試驗。不過,光是『鬼眼通』這一項,就夠讓志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我不用作法,只要指引一個厲鬼到志成身旁跟著,適時的讓他出個車禍跌個跤,保證沒有人知道也不犯任何法。

有靈力聽起來真酷。

所以我現在終於能瞭解我的諸位前世,為何要設下重重封印才讓我重新拿回靈力。

讓我不得不接受磨練。

一個突然之間擁有一億元的窮人,叫做暴發戶,他雖然有錢卻絕對不會知道該怎麼樣才可以讓手上的錢發揮最大的功效。所以有報導顯示,許多國外大樂透獎項的得主常會在數年之後一貧如洗,甚至比中獎之前還要落魄。

同樣的,一個突然擁有強大靈能的人,如果沒有給予人生上不太人道的磨練,他絕對會濫用這從天而降的禮物,到最後不但禍及蒼生,也會逼得上天不留情面的收回他的天份。

面對志成的挑釁,我已經看淡,他的惡意遲早會返回自己身上,這就是因果!

其實,現在最令我苦惱的已經不是志成,而是瓊儀。

在回到現代之後,我發覺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瓊儀,甚至可以說跟她生疏了。

雖然,我跟她本來就不像一般情侶那般濃情密意,如膠似漆。

但是,阿雪就像是一道無形的牆,橫亙在我和瓊儀之間。

不是因為我對阿雪情深愛厚,而是每當想起阿雪對我的癡戀和她的善體人意,就不免感到自己如果跟瓊儀相當親密的說笑,會讓在天上的阿雪十分難過。

即使她會在南天門的角落畫上一堆圈圈,然後假裝沒事,我還是會感到萬分的抱歉。

或許,這一切應該交給時間來沖淡,而我現在應該好好充實自己的醫術。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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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2 20:35:51

第三十章 —– 黑道老大的過去

洛基在道館陪練以後常會到我打工的地方等我下班,順便吃我為他帶出來的漢堡和可樂。洛基的老爸是開一間小吃店,生意相當普通,所以我們都是能省則省。

「你猜今天發生什麼事?」洛基笑著問道。

「你把教練打昏了?」我吃著漢堡說。

「靠!你真是會掰,我在道館遇到你的情敵。」

「這…志成?…他故意去找你的碴嗎?」我吃了一驚說。

「不是啦,據說館長是他的啟蒙恩師,所以今天回來探望一下。」

「那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沒有,他只是要求和我對練。」洛基笑道。

「所以?」

「沒有什麼所以。陪練就是當沙包囉!只是他動作太慢,破綻太多,要閃起來蠻容易的。」洛基說道。

「嗯,連累你真不好意思!」我低聲嘆道。

「這樣就叫連累?那就不是兄弟了。」

「只是,我看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追求瓊儀,所以你最好打起精神來應付。」洛基嚴肅的說道。

「人還沒長大,煩心的事情就一堆了。」我嘆了口氣說道。



話才說完,只見北大路上突然一陣喧鬧,喇叭聲大響,似乎發生交通事故。

我好奇的從店內落地透明玻璃窗往外看去。只見一堆黑色賓士大刺刺的停在路邊,幾乎佔掉一半的馬路。停在這些車隊後面的車被擋住去路,看著綠燈變紅燈,紅燈又變綠燈,自然喇叭聲滿天飛了。

從賓士車堆中,一個人開啟車門走了下來。前後的車門也紛紛開啟,總共走下來十來個大漢。後面喇叭按的正爽的一堆車,看到這個陣仗,本來拼命用力壓按的手變得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小心碰到方向盤上的喇叭,那可就是祖宗十八代沒積德了。

「是葉劍關!」洛基也到窗戶旁邊向下望去。

「快從後門走。」我緊張的拉著洛基,便往樓下走去。

「靠!」才到樓下,我不禁頓足罵道。

「怎麼了?」洛基問道。

「我居然忘了店裡沒有「後門」這個設施,我看還是到樓上打破玻璃跳窗逃生吧!」我說道。

「你……在說冷笑話嗎?」洛基看著我,表情怪異的說。

「他一定是來找我的,怎麼辦?」我可不想被黑道老大收做乾兒子或是乾女兒。

話才說完,七八個彪形大漢用力推開門闖了進來。

「林靈軍先生,葉先生有請。」一個領頭的大漢說。

「葉先生說希望你能給他一點面子。」那個大漢大聲說。

「靈軍,這…這是…」店長嚇得牙關打顫,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你們到底要做什麼?」我看到這個威勢,也不禁心裡有點慌張。

「報…報…報報警!」店長本想小聲的叫也正在她身旁發抖的阿傑進去裡面報警,無奈在緊張之下,聲帶的振幅居然不受控制的放大。

「哼!報什麼警!我們只是請客,沒犯到妳,乖乖賣妳的漢堡!」那個大漢怒目瞪視著店長。

「請吧!」那個大漢對我說話的語氣倒是相當溫和。

「走嗎?」我回頭看著洛基。

「能不走嗎?」洛基苦笑著說道。



我和洛基坐進一輛賓士車裡面。車上除了請客的那個大漢,只有一個司機。

「葉劍關真奇怪,為何不直接在那邊談清楚,我們剛剛明明就看到他下車。」我低聲對洛基說。

「不知道,可能是要擺一下排場,給個下馬威吧。」洛機語帶嘲諷的說。

「唉!」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因為這不是綁架,所以倒也不用矇眼,這還是第一次身處在浩浩蕩蕩的車陣裡面看著新竹的街道,我猜葉劍關是要把我們帶到他家去吧。

車陣轉上溪洲大橋,往竹北開去。

「葉先生對你很重視,你可是他新家的第一個客人呢!」那個大漢轉身咧開大嘴笑道。

「我叫小高,請多多指教。」

「呵呵,是,請多指教。」我乾笑兩聲,真不知道是否該覺得自己很幸運,居然得到黑道老大這麼的「重視」。

車隊緩緩駛入一個寬敞的大宅裡面,光是院子能容下這堆賓士車隊,就不用再花言語來形容這個房子的富麗大方了吧。

葉劍關走下車來,相當高興的向我打了個招呼:「真是不好意思,用這種方式請你來作客。不過,你似乎對我相當有成見,不得已只好從權得罪了。」葉劍關的語氣真是善良過了頭,我甚至懷疑自己不姓林姓葉,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否則一個吆喝來去的大人物何必對我這麼和善。

傳說中國人是個好禮的民族,但有一句話我也永遠都記得,「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只是,我有什麼可以被這個縱橫黑白兩道的大人物求的?他想要借用我的通靈能力幫他簽中六合彩?還是他覺得叛徒年年有,要我幫他每年都做一次清倉?

喔,對了,講到這裡,我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這些多出來的通靈能力到底能幹些什麼大事?

可以預測六合彩號碼嗎?好像不能,因為我只能看到片段的未來,而且是哪一個片段自己都還不能完全控制。

可以讓自己不讀書便考高分嗎?應該也不行。跟我麻吉的神明當中,小楓就別提了,問她不如自己讀。老周這個博學多聞的碩士,上次幫我解個動力學,解得滿身大汗,筆桿都咬斷了好幾根。喔,我是指他是人的話啦。

那個夜晚,我第一次看到嚴肅的老周,鬼臉被自己拉的忽長忽短,有時候還一手在空中畫算式,一手用力的在自己臉頰上捶打,把臉捶得像被一百顆彗星砸過的地球一樣,慘不忍睹。

「唉,忘了!」老周尷尬的說了一句結尾。

「唉……老了!」他似乎覺得以上那一句不能夠結束自己的尷尬,只得又補上一句。

「反正……我都死了嘛……用不上了…呵呵。」其實他會算才叫不正常勒,動力學和他之間已經有二十光年這麼遠的距離沒交會過了。





在胡思亂想之間,我和洛基已經跟葉劍關走進他的房子裡面。

看著屋內富麗的裝潢,我和洛基兩人面面相覷。光是客廳就跟我家一樣大,一個樓層的平面面積絕對超過一百坪。嗯,遠遠超過。我跟洛基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眼中放射出呆滯卻又不可思議的神光。

「你們剛剛再車上有看到一大片荒地嗎?」葉劍關笑著說道。

「嗯。」

「那全是我的土地,十年以後價值會超過三十億。」葉劍關呵呵笑道。

「喔。」我和洛基看著他的笑容,低聲回應附和。

我和洛基都知道葉劍關買下竹北的大片荒地,並且疏通關節,使得都市重劃區和國家預定的重要交通建設都在自己的土地附近。

這應該就是社會科老師有時候會說的關說,或是官商勾結炒作地皮,以牟取暴利。

所以,我們臉上實在很難帶有真心的微笑,陪他一起開心他的高瞻遠矚。

「我想,你也知道我花了很多錢讓這裡以後成為都市重劃區吧。」葉劍關坐了下來,喝了一杯傭人送上的熱茶。

「是。」我這時候要否認也太晚了,畢竟在理容院前,我就是靠著知道這個消息才可以安全脫身的。

「你知道我請你來的用意嗎?」葉劍關單刀直入的問道。

「不知道。」我相當乾脆的回答道。對聰明人不能一直用虎爛的。

「那你可以說說,你是如何知道我支援那些人選上議員和立委?」葉劍關說道。

「我問土地公的!所以土地公能夠知道的事情,我或許就能夠知道。」

「問土地公,嗯,你以前也曾經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所以……你拜的神是土地公?」葉劍關嚴肅的問道。

「拜的神?」我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問這句話的意思。

「有些通靈者拜的是三太子,有的是拜五府千歲,各有不同的神通,所以我想問你,你家裡供俸的,指點你的那尊神是?」葉劍關問道。

「我…沒有拜什麼…神啊!」我總不能跟他說,其實是那些神拜我這種瘋話吧?

「你可以解釋清楚一點嗎?」葉劍關的語氣越加凝重。

「葉先生,我想你也是一幫老大,明人就不說暗話好嗎?因為靈界並不如一般人想的一樣無所不能,所以我們這些可以通靈的人也不是無所不知,甚至可以說,我們只比你們一般人多知道一點。」我被他的語氣和問話弄得有一點點不耐煩。

「是啊!是男人就不要拐彎抹腳,乾脆一點。」洛基往後面的沙發靠著說。

「你這小子不要命啦!」站在一旁的大漢聽到洛基這樣說,不禁大怒喝道。

「好了,不要多話。我們到房間裡面去談吧。」葉劍關出乎我和洛基意料的溫和。

葉劍關並不浪費時間,把我們引進他的寢室以後,便喝退了傭人和手下。

到底他的葫蘆裡面在賣什麼藥呢?

「我只想問你,你願意接受我一個小試驗嗎?我很想知道你的靈力到底到什麼程度。完畢之後,我無論如何都會直言相告。」葉劍關誠懇的表情,讓我相當配合的點頭答應。

當然,如果他的桌上沒有那把小口徑手槍的話,我考慮答應的時間或許會長一點。

「你來這個鏡子前面。」葉劍關向我招了招手。

「看看這個鏡子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他笑著問道。

我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鏡子,深怕錯漏不對勁之處。但是,這實在是一面平平無奇的鏡子,到底有什麼不對嗎?

「葉先生,說實在的,我看不出來。」我無奈又有點害怕的說。

「呵呵,真不好意思。這面鏡子的確沒有特殊之處。我只是要測驗你是否是一個看到三分說成十分的江湖術士。」葉劍關呵呵笑道。

「這死老頭!」我心中暗罵道。

「請回椅子上坐吧,我們慢慢談。」

我和洛基無趣的轉身。

眼前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孩子冷冷的坐在單人的沙發座椅上,表情呆滯的看著地上。

「這……葉先生…你…」我很確定眼前這個女孩子是鬼,我指著那女鬼轉頭向葉先生說道。

「你看到了!」葉劍關眼中露出喜悅的神情說道。

「這就是你的測驗。」我停在原地看著葉劍關。

「呵呵呵呵,你等我一下。」葉劍關拿起電話撥打。

「廖先生,麻煩你了,可以請她回去了,明天我會匯十萬進你的戶頭。就這樣子,再見。」葉劍關的語氣透露著輕快和愉悅。

我則是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請坐,請坐!真是抱歉!但是我真的蠻高興的,你的確有過人的本領。」葉劍關坐在床邊的搖椅上,而我和洛基則是分別坐在他對面的兩張單人沙發上。

沙發上的女鬼已經消失無蹤,顯然是被電話那端的廖先生施法召喚回去。

「其實我是想要請你幫我一個忙。」葉劍關說道。

「幫你什麼忙?」我問道。

「我先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吧!」葉劍關喟然說道。

又有故事聽了,這些混黑道的傢夥是不是都很喜歡說故事啊?



「我在三十年前,是做什麼的給你們猜猜!」葉劍關問道。

「這…我不知道耶!」我搓揉著雙手尷尬的笑道,心裡卻是在想,你三十年前除了是流氓還能是什麼。但是就像在妓女前面不好說妓女一般,在流氓面前怎可提流氓呢?

所以嘛!職業真的有貴賤。

「我三十年前是一個警察。」葉劍關淡漠的聲音透露出他此時的心情有點傷感。

「警察!」我和洛基同時叫道。

「呵呵,你們看起來不大相信。」葉劍關笑道。

「那是當然的啦!」洛基笑道。

「真直接,我佩服你。」我額頭冒出三滴冷汗看著洛基想。

「當年我可是警察學校第一名畢業啊!」葉劍關說道。

「那你為什麼…進了黑道?」看洛基這麼直接,我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

「因為臥底。」葉劍關說道。





臥底的警察變成黑社會的掌控者。我只能說,這樣的臥底實在太成功了。

當然,前提是他還記得自己是個警察的話啦!

現在他要解散天理會或是讓黑道力量消散一大半,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不過,顯然他有點忘了自己是警察這個身分。

「我在進入天理會的時候,天理會還是只有不到一百個人的小幫派。」

「那現在呢?現在有幾個人啊?」洛基問道。

我和洛基似乎漸漸忘了自己正在跟恐怖的黑道老大聊天這回事。這倒像是兩個實習記者在採訪成功人士。

「我也不知道,現在很多小夥子都自稱天理會,我也搞不清楚了。」葉劍關呵呵笑道。

「那些小夥子啊!哼。」葉劍關的語調轉冷,輕哼一聲,顯然對新世代的年輕人相當不滿意。

我媽也常說:「現在的小孩子啊!哼。」

對晚輩的不滿意,這點倒是沒有黑白兩道之分。

「我年輕時的黑道主要是清幫和洪幫,有很多是這兩個幫會的分支。天理會是一個完全新興的幫會,規模相當的小。」

「我剛進天理會就遇到一個肝膽相照的兄弟,天理會大半的天下幾乎都是我和他一手打下來的,尤其是他。」葉劍關瞇著眼睛,似乎想起年輕時候追風逐雨的刀光劍影。

「所以第一任幫主去世以後,他便成為幫主。」葉劍關苦笑著說。

從葉劍關現在的口氣,我猜想葉劍關這個幫主朋友下場應該不太好。

幫主!好像在講武俠小說似的。

「我這一輩子,最大的不幸是什麼,你們知道嗎?」葉劍關淡淡的笑道

「……」我和洛基的默然不語。

其實這個問題誰會知道呢?如果是一個流浪漢來問我這個問題,倒好回答。這個問題放在葉劍關身上,太難了。

「我到現在都沒有失敗過!」葉劍關重重的說道。

夠了喔,想要炫燿也不用這麼直接吧。再說下去,我和洛基大概會趁四下無人,把葉劍關拖來痛毆一頓吧。沒有失敗竟然是最大的不幸?真是只有他這種連做臥底都做到黑道老大的人才能說出的話。

「很好笑,還是很不屑?」葉劍關看著我和洛基笑道。

「因為我沒有失敗過,所以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怎麼避免失敗。包括現在也是。」葉劍關苦笑道。

「因為不想當失敗者,我千方百計的想要超越那個朋友,登上幫主之位。」

「所以?你用詭計打敗他?」我說道,因為理論上都是這樣發展的,要不然他就不用再談起這回事。

「是!」葉劍關點頭道。

「等等……」洛基舉手喊停。

「你那時候還是警察吧?那幹嘛去爭著這個幫主?」

「警察?」葉劍關的語氣中透露出諷刺的問號。

「這個名稱跟你們的距離或許比我還要近!」

「每次想起三十年前我是臥底警察,就只像突然記起電影上的某個片段和情節。對我來說比較像別人的故事。」葉劍關邊說邊露出苦笑。

「呵呵呵呵。」我和洛基陪著他感傷的乾笑了幾聲。真是有夠滄桑的。

「或許,從另一個角度看來,我一直是一個失敗的人。」葉劍關說這句話時,眼中充滿著挖苦的神情,不過他挖苦的對像是自己。

「我的第一個失敗,就是利用不光明的手段打敗了那個好兄弟。」

「這個不光明,讓我一直揹負到今天。」

「葉先生,你找我們來就是要講這些?」洛基和我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個叱吒風雲的大人物,找我們來感懷過去,便像個退伍多年的老兵在跟孫子講古一樣。

「你們以為我是個看到月亮就要飲酒,看到落花就要吐血的感情人物嗎?」葉劍關說著站起身來,走到房間角落的大櫥櫃前面。

櫥櫃大門打開,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血魔!」

眼前這個麻薯般的生物,正是我不到一年之前,靈力剛覺醒時力圖消滅的惡魔。雖然,「消滅惡魔」這樣的說法有點漫畫,但是我想不出更好的用詞了。

「血魔!」洛基聽我驚呼,也相當意外。

「你們認識血魔?」葉劍關顯然也相當震驚。

三個人就這樣震驚了一圈。

講「認識」太沈重。說的好像我還跟它喝過酒,飲過茶似的。

「你們在哪裡見過?你們怎麼會知道的?」葉劍關的口氣裡面透露出相當的不安,跟平時大不相同。

「這很難解釋!」我說道。

「很難也要解釋!」葉劍關的口氣突然變得相當暴躁。

「那你先冷靜下來,我們慢慢說吧!」我和洛基看著葉劍關劇烈起伏的胸口,心中都不禁揣揣。

我打量著眼前這個血魔,心中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血魔居然會跟葉劍關有關聯,那一統教的教尊跟葉劍關之間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血魔身上的裂孔仍然一張一閉的呼吸著,我的身周似乎出現一股寒意。

那是恐懼,一種不敢置信的恐懼。

「我想先知道你跟這團麻薯的關係!」我沈聲說道。

「哼!」葉劍關冷哼一聲。

「說不說由你決定,但是我說不說的主控權也在我手上。我可以不理會血魔一走了之,反正它傷不了我。但是,你一定很希望知道我們怎麼會知道血魔。」我說著便在沙發上坐下,眼睛冷冷的盯著葉劍關。

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居然這麼冷靜和機車,但是實在是不得已的。

一定要讓葉劍關先說,以免我們說完後,他有種種顧慮,就顧左右而言他或是扯個漫天大謊。

你會放個敵人在家裡的櫥櫃嗎?所以用腳底想就知道葉劍關和血魔不是麻吉就是奴僕關係。

「嗯。」葉劍關沈吟了好一會。

「你有沒有見過天下無敵?」葉劍關突然問道。

我看了洛基一眼,但是還是說道:「沒見過。」

「我對自己的身手和才智相當有自信。現在雖然五十多歲了,你們兩個年輕人恐怕還無法抵擋我一拳呢!」我又看了洛基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只是靜靜的坐著。

「你們不相信?」大概是無法忍受我們兩個默默無語的樣子,葉劍關居然站起身來,擺起馬步。

「小夥子,你來試試看。我那一天看你在醫院前面相當神勇,居然一個人擋住所有的攻擊。但是在我看來只是小意思。」人越老真是越不服輸,看他這樣子似乎是想要表現一下。

「來打我一拳試試看。」葉劍關沈聲說。

「用全力。」葉劍關嘿然一聲喝道。

我仍然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心裡已經笑到想要拿著棒錘猛K自己的腦袋來表示心中的狂喜。

「可是,我怕我傷到你啊!」洛基應聲而起。我在他低著頭的嘴邊看到一絲微笑,看來他跟我一樣壓抑很久了。

「哈哈!我葉劍關縱橫江湖二十五年,只有我傷人,豈有人傷我。小夥子,你見識太淺薄啦!」看吧,這就是第四台普遍的後果,連黑社會老大都被電影教壞了。

洛基慢慢捲起右手的袖子。

「等等!」葉劍關這時候也想起這個場景。

「你右手的力量比左手大很多嗎?」果然薑是老的辣,居然在最後關頭看破了洛基的微笑。

「沒有啊!我右手的力量大概跟左手差不多吧!你怕了?」洛基相當認真的回答道。

「好!來吧!」葉劍關基於面子,也顧不了這麼多,蹲實了馬步喝道。

「啊!」洛基也不多說話,一拳打在葉劍關的肚子上,葉劍關就在大叫聲中往後飛跌而出。

我和洛基相視而笑,趕緊跑上前去將葉劍關扶起。

「你……你……居然可以…」葉劍關臉部肌肉極度扭曲,痛苦的說不出話來。

我們趕緊將他靠在沙發上休息,還倒了一杯溫開水給他。

「你…」葉劍關只是一直呻吟著指著洛基。

「你怎麼出這麼大力啊!」我幫葉劍關擦去額頭的冷汗,轉頭問洛基道。

「不知道,我只用了不到五成力。應該不會這麼慘吧?如果他真的是天下無敵的話啦!」洛基想了一下說道。

「我又…沒說我是…天下無敵!」葉劍關終於回過氣來說道。

「你不是說自己?」我好奇道。

「當然不是,我說的便是那個被我藉血魔力量打敗的朋友,天理會的上一任幫主。」葉劍關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轉頭向洛基說。

「我說的天下無敵,便是你老爸啊!」葉劍關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說。

「我爸爸!」洛基訝異的說。

「你姓吳,對吧?」葉劍關肯定的說。

「是……」洛基遲疑的說。

「你爸爸叫吳銓對吧!」葉劍關說道。

「你認識……我爸爸…?…他難道…難道是那個…」洛基張大了嘴巴,訝異之極的說。

「老大?」我也差點又要去修補下巴,如果洛基的老爸是當年的黑道老大,那我老爸會不會是黃帝的後代啊?

嗯,也不對,黃帝好像不姓黃。

總之,說一個有著小肚暔,穿著汗衫、短褲,頭髮還有點禿的麵店老闆,是當年呼風喚雨的黑道老大,甚且號稱天下無敵,這真是太可怕了。

「我不相信這種力量不藉由遺傳可以再次出現在世界上。」葉劍關說。

「嗯!」洛基默然無語。

「我知道這很難接受,畢竟你老爸現在只是個普通的麵店老闆。如果,當年我不借用血魔的力量,你現在便是天理會的太子了。」葉劍關嘆了口氣說道。

「你借用血魔的力量打敗我爸?」

「是!即使是你,只要我用了血魔的力量,對付你也是輕如反掌。」葉劍關深信了一口氣站起來。

葉劍關喃喃的念了一串咒語,又是光又是暗的,手還在空中畫了幾個圈圈叉叉的。

「ㄨ……ㄡ……」葉劍關臉上露出痛苦至極的表情,看來要借用血魔的力量,也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葉劍關的臉色越來越白,眼睛也越來越凸,讓人看得有點想要反胃,我和洛基都不由自主的靠在一起,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怕的變故,耳中回蕩的只是ㄨ…ㄡ…的喊叫聲。

「ㄨ…ㄨ…ㄡ…ㄡ…嘔…嘔…」

哇哩勒,這是幹嘛?本來以為會像弗力劄一般變身長尾巴或是長背鰭的葉劍關居然蹲下來狂吐。怎麼借用血魔的力量以後,更加虛弱不堪一擊,我們還得跑去幫他拍背搧風。

「葉先生,葉先生!」看著葉劍關搖搖晃晃的身體,我和洛基真是傻到不能再傻了,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用,不用。這……這是意外。」葉劍關虛弱的說道。

這…真是太意外了。

我回頭看著血魔,它仍然自顧自的大口吸氣,大口吐氣。似乎在跟葉劍關說:「想借用我的力量?門都沒有。」

「這是…我…我第二次…借用力量失敗!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葉劍關在我們酙茶擦汗的服侍之下,漸漸又回過氣來。

今天真不是他的日子。這個名聞遐邇的黑道老大先是差一點在自己家中被一個小孩子KO,接著又被自己養的「寵物」晃點,人生真是無常啊。

「對了!你說這是第二次借用力量失敗?那第一次是在半年多以前嗎?」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問葉劍關道。

「嗯,是。有一段時間了,但是確實時間我也忘了。」

難道血魔是因為怕我嗎?所以不敢在我出現的時候把力量借給葉劍關?

「好了,都折騰這麼久了,你還是用嘴巴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們前因後果吧!」洛基說道。

「唉!今天真是丟臉都到家了。」葉劍關尷尬的笑道。

「在你父親剛接任幫主的時候,其實我也沒想太多,只是覺得很奇怪,自已已經坐上了幫中第二把交椅,怎麼還是感到很空虛。」葉劍關又喝了一口茶,緩緩的說。

我猜這又是一段不短的故事吧!

「我還以為自己是因為害怕臥底的身分被拆穿而感到不自在。但是想想又奇怪,唯一知道我是臥底的老長官前些日子突然中風去世,根本沒有人會知道我的秘密。那還有什麼問題嗎?」

葉劍關點起煙鬥,靠在搖椅上,緩緩的說。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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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2 20:36:15

第三十一章 —父與母

有天晚上,我走在新竹的街上,忽然被一個坐在街邊擺攤的老人家叫住。

「年輕人,看起來心事重重啊!」老人家笑道。

「哼!」我冷冷的哼了一聲,並沒有停下腳步。

「你知道嗎?我賣的不是普通的東西喔!」老人家見我沒有反應,便又繼續笑著說。

這時,我愕然停了下來,回身看去。沒錯,我已經離那老人家有十公尺之遙,但是,他的聲音居然就像是在我身邊的一般。

「你賣的是什麼?」我走回老人家的地攤前,也赫然發現,這個地攤除了帆布之外,居然什麼都沒擺。

「我賣的東西在你的心裡面。」老人家笑道。

「媽的!」我那時候心中正煩,聽那老人家裝神弄鬼的言論和擠眉弄眼的表情,心中真是有說不出的厭惡,一腳就往他頭上踹去,一腳不夠又一腳,就像失戀的人在發洩心中的不滿一樣。

「唉唷!」那個老人家抱著頭,痛苦的蹲在地上,我則是在快意中大笑離去。

雖然痛毆了那老人一頓,但是我心裡卻更加空虛!走到一家小吃店點了幾個小菜叫了好幾瓶酒,就這樣自己一個人喝到醉倒。

醉眼朦朧之間,我看到手下兩三個兄弟,匆匆忙忙的跑進小吃店,大聲對我說:「老大……幫主…幫主被人暗殺了!」

我整個人嚇得酒醒了大半!揉揉眼睛,老闆已經在收拾鍋碗瓢盆和整理環境,準備收攤了。

外面本來人來人往的街道也都完全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幾隻狗在小吃店外面等著撿殘羹剩飯。

「你說什麼?不要慌張!幫主被誰暗殺了?」我大聲喝道。

「不知道!現在幫主在急診室裡面急救,心臟和後腦都中了一槍。」那個兄弟說著哽咽了起來。

「馬的!竟敢到太歲頭上動土!」我雖然是忿忿的說,但心裡卻有著相當奇怪的感覺。

我的心裡有不爽,卻沒有著急和悲傷!

我不太懂,以前好幾次跟幫主出生入死,不知道穿越過多少次的死亡線,每一次的心情都是相當直接的,面對同伴死亡的哀傷和知道同伴逃過一劫的喜悅,生死邊緣的情感總是相當深刻和強烈。

但是,這一次我聽到手下衝過來告訴我:「幫主被暗殺」心裡居然有難以言喻的輕鬆。

「我難道希望他死?」這個喪心病狂的念頭,我一點都不敢想下去,只是匆匆的結帳便跟那幾個兄弟趕往醫院了。

到了醫院以後,幫中的護法已經在醫院門前迎接我。

「怎麼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喝問道。

「幫主剛剛已經死了!」青龍護法說道。

「什麼?」我有點不敢相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臉。你們不覺得奇怪?你爸爸當年的可怕,豈是你現在可以比擬的!一個人可以撂倒一百多人,我們在和青幫火拼的對決之中,他一個人殺出將近三百公尺的血路,把青幫的老大拖出來砍了。

葉劍關見我們聽故事一點聽得一點都不盡責,既無「啊」的讚嘆,也沒有「ㄡ」的驚奇,不免有點忿忿不平。

我的腦袋裡面只浮起洛基老爸的中廣身型和拼命點頭招呼客人的笑容。

當然,還有那夕陽無限好,只是沒頭髮的禿頭。

時間,真是帥哥和猛男最大的敵人啊!我不禁用手摸了摸頭髮,不知道三十年後的我會是怎麼一回事!



葉劍關見我們真的沒啥反應,只好繼續說了下去。



「幫主死了!那現在怎麼辦?」我下意識的問道,其實這也是每個人都想問的問題。

「我們決定請您接任幫主!」兩位護法異口同聲的說道。

「什麼!」我有點驚訝,但是已經喜心翻倒,無法再去分辨自己的心情了。

「幫主、幫主、幫主!」兩大護法帶頭喊叫之下,圍在醫院外面的幫眾從本來的悲傷逐漸轉成亢奮,我的心情也從無所適從變成志得意滿。我在心裡真是想要當場跳起來大叫大笑一番,表面上卻只能靜靜的向幫眾揮手,以表示我的風範和氣度。

「碰!」我的腦後突然一聲巨響,胸口一陣劇痛。血水不斷的從前胸中間湧出,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怎麼會?我轉身看去,只見晚上被我痛毆的那個老人拿著槍一臉傻笑的站在醫院門口望著我。

「怎麼樣,這個滋味好嗎?」老人的笑容不再帶有一絲慈祥和藹,而是一片邪惡和噁心。

「就算捧在手掌心,也讓你得不到!哈哈哈哈哈!」那老人的聲音震耳欲聾,讓我整個人暈了過去。

葉劍關說到這裡,聲音又低了下去。

「那老人是誰?一統教的教尊?」我問道。

「可是,你和我爸爸都沒死啊?」洛基也滿頭霧水的問道。

「是啊!我們都沒死啊!」葉劍關道。

「因為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喔!」真是的,一場夢也說了半天,這老大怎麼這麼多愁善感啊!

「那是一場很可怕的夢!」葉劍關說道。

「可怕?」我和洛基異口同聲的說道,心中狐疑:「哪裡可怕?」



葉劍關不理會我們,繼續說了下去。



我滿身大汗的在床上醒過來,腦中努力回想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但是想來想去,只記得自己在小吃店把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之後發生什麼事情,我完全沒有印象了。

「我怎麼回到家的?」我自言自語的說。

站起身來,站在鏡子前面,仔細的審視自己,也想到剛剛的夢境。現在的我很清楚自己的空虛感,但是,這樣的明白反而令自己更加害怕。

原來,我想當幫主。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事實也不斷證明,我的確是。

可是,我現在卻覬覦著自己好兄弟的地位,甚至希望他死掉。

我該怎麼辦呢?

心亂如麻的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副熟悉的臉孔和一身熟悉的背心、牛仔褲穿著,卻令我感到相當陌生,甚至有點害怕,心臟也因此劇烈的跳動著。

「洗個澡或許比較好吧!」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走進浴室。

就在脫下衣服的瞬間,我整個人就像被冰凍了起來。看著脫到手上的背心,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我的背心原來是反著穿的。

我剛剛在鏡子裡面看到的自己,背心也是反穿著嗎?還是我宿醉未醒,根本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人在心亂如麻的時候,都會對明明才發生又很顯眼的事情,一點都不確定。怎麼會這樣呢?

終於,我鼓起勇氣往浴室的鏡子裡面看去。

「啊!」我長聲慘叫,整個人的心臟突然間停了一下。

在鏡子裡面,我看不到自己。只看到了鏡子對面的馬桶和毛巾架。



葉劍關的慘叫聲裝得還蠻像的,他如果不小心被人家幹下來不當老大的時候,絕對可以去錄一卷『那一夜,我自己說相聲』,然後跟魏龍豪和吳兆男比拼一下銷售量。

「那你真的死在夢裡面了?」我問道,心裡也不禁有毛毛的味道。

「不是。」葉劍關肯定的說道。

「我那時候站在浴室門口,當然看不到自己的影像。」葉劍關笑了笑道。

「幹!」洛基和我同時脫口而出,也同時大驚失色。

我們居然在黑道大哥面前對他罵幹!不過,真的很幹!他真的以為自己在說相聲啊!

「呵呵,我為何要說這一段小故事說得這麼巨細靡遺?」葉劍關笑著問道,但是我們知道他並不是真的要問,因為他馬上就會說出答案。

「當一個人失戀或是剛談戀愛的時候,整個人都會失魂落魄,不知所云。因為,那一件事情或是那一個人,他真的很在意,才能剝奪平時該有的細心和思考能力。」葉劍關嘆了口氣說。

「我真的很想當幫主!」葉劍關幽幽的說。

幫主很好嗎?我是不太瞭解,但是看葉劍關這麼汲汲營營和現在人見人怕的樣子,我想當幫主應該比當天醫轉生者來得有前途吧。



葉劍關又繼續說了下去,我也不禁回頭看著那個正在吸氣吐氣的小動物。

「血魔,尖端科技的結晶,是一部人性化的萬能資源回收桶。出現在我們這個無奇不有的世界,刀槍劍戟,無所不吃。」我的腦袋中浮起了霹靂遊俠裡面那震撼有力的開場白。

唉,別亂想了,專心聽故事吧!



我好幾天都不敢待在自己住的地方,早上處理幫務,晚上則約了三五手下在外面吃了一攤又一攤,直到昏昏沈沈的地步,才敢走回家蒙頭大睡。

早上我不願意面對幫主,晚上則是不願意面對自己。

我還記得那天是星期二,拖著沈重的腳步和暈沈沈的腦袋走回家,有個聲音突然從後面喊住我。

「這位先生,你還好嗎?」

「誰?」我愕然回望,只見一個清純美麗,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正提著手提箱站在我身後。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那個女孩清靈澄澈的大眼睛,讓我整個人都醒了過來。

「我…沒有。」我猶豫了一下,居然想把自己的心事告訴她,這令我相當意外,但隨即克制住,轉身離去。

「喂喂,你就算不想跟我說自己的心事,也起碼幫我拿這個行李箱吧!」那個女孩叫道。

「哈,我真是!」為美女服務,是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的。

「妳提著這一大箱東西要去哪裡?」我問道,總要知道目的地吧。

「我要去道場!」女孩子說道。

「道場?」我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著那個女孩子。

「我奉了天靈之命要成立一個教派,普救世人。」我斜眼看著那個女孩認真的表情,不禁暗暗覺得可惜,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居然是瘋子。

「你以為我是瘋子嗎?」那女孩子側頭笑著問我。

「我!我沒有啦!妳想太多了。」被猜中心思的我只能尷尬的微笑。

「人就是這麼可憐,不肯誠實的面對自己,你不肯承認自己認為我是瘋子,這是為什麼?」那女孩子笑著問道。

「我……!」我默然無語,但是對那個女孩子卻越加感到不可小覷。

「就好像你也不敢誠實的面對自己想要當幫主的慾望一樣,你知道這中間的矛盾在哪裡嗎?」那個女孩淡淡的說出,卻讓我像被一萬伏特的強力電壓電到一般。

「你認為這個想法有何不妥嗎?」那個女孩子停下來望著我問道。

「妳是誰?」我嚴厲的問道。

「我的名字叫秦若星!是一個修道的人,也就是世人所說的先知。」那個女孩子淺笑起來,兩頰深陷的梨渦,讓人感覺不出一絲不自在。但是,要我相信她是先知,就好像要我相信自己是個好市民一樣辦不到。

「妳到底想要做什麼?」我相當嚴肅的問道。

「我?我只是要去該去的地方啊!」那個女孩停下來看著我,眼神中流露出不解和無辜。

「妳怎麼會知道……知道…」那一個晚上的對話,幾乎一字一句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想問她怎麼會知道我想當幫主,但是,總覺得這樣一問,不就等於承認了自己想要當幫主的事實嗎?

「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知道的,但是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很自然的就知道你心裡的想法。其實,你的想法沒什麼錯,何必要這麼痛苦不敢面對?」那個女孩子不解的問道。

「沒……錯?」

「你看過大自然裡面的動物嗎?力量強者當王,不是嗎?」那女孩子說的理所當然。

「可是……這是動物的世界,我們是人類啊!更何況幫主的力量也比我強上不只十倍。」我不知不覺之間,慢慢的在那個女孩子面前承認了自己的想法,等到我的警覺心又突然升起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女孩子看到我尷尬又懷疑的表情,不禁噗哧一笑。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只得保持安靜,但是心裡卻不斷的想起她說的話。

是啊!這個世界上,不管是人或動物,其實都是力量強的佔上風,像幫主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他也不過是天生力量過人,否則怎麼輪得到他當幫主。

說穿了,若要論倫理道德,那他怎麼不讓前輩當幫主,所以只要我力量強,為什麼不可以搶他的幫主位置來坐?

可惜,我的力量和聲望都沒有他的一半。想到這裡,我只能頹然嘆了口氣。

「到啦!真是多謝你啦!」那個女孩子笑著說道。

「這是哪裡?妳住的地方?」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問道。

這個屋子雖然是那時候蠻新式的建築,但是由破爛荒廢的程度來看,起碼有三四年沒人居住了。庭院長滿雜草,窗戶黑乎乎的就算了,連玻璃都七零八落,跟鬼屋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區別。

根本就是一個鬼屋嘛!

那個女孩子就像是終於到達目的地一樣,十分開心。

「妳……妳住這?」我又問道。

「以前我不住這裡,但是現在是了。以後你也可以來看我啊!」那個女孩說道。

「妳到底是誰?真的是先知?耶穌派來的嗎?」我問道。

「不是,我是奉天靈之命,建立一統教,讓大自然回歸到最原始的狀態,以挽救整個地球和自然界的命運。」那個女孩子講得很自然,一點都不像神經病或是說謊。

但是,我那時候實在很難以相信神通的存在,即使我天天拜關公或是土地,甚至堂上還請了二郎神坐鎮,但是,我打心裡就不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好啦!我要進去了,有空可以找我玩玩,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會再來的,到時候,我會幫你解開心中的疑惑。」那個女孩子帶著微笑拎著箱子走進暗沈的黑夜。

我則是呆呆的站在屋子外面,久久不能自己。



之後的一兩個月,我的內心越來越掙紮,看到幫主時的疙瘩也越來越大,甚至到了最後,我腦袋想的就是怎麼幹掉幫主,怎麼讓自己比他更強。

這一段時間,我也常常到那間屋子找那個女孩,總覺得在她身邊,我的心情才可以平靜。

看著她把庭院中的雜草一點一滴的剪除,種上一叢叢的百合、玫瑰和小松樹;看著她把窗戶邊框修好,補上玻璃;看她拿著油漆將剝落斑駁的牆壁粉刷的亮麗整齊;看著她從垃圾堆裡面撿來大大小小的家具,自己動手修補擺設。

我常常問她:「妳到底是誰?」

她總是回答:「我叫秦若星,是奉天靈之命來拯救自然的。」

「妳要拯救自然,跟修房子有什麼關係?」我認識她兩個月,從沒見過她做過拯救自然的舉動。

「要救整個自然,就必須要改變大自然裡面最可怕的生物,人類,讓人類重回自然的懷抱。」那個女孩子淡淡的說。

「所以呢?」

「我要以這裡做據點,傳授法給信任我的人。這也是天靈現身賦予我的任務。」

「妳怎麼知道,這些不是妳的幻想而已?妳有特殊的能力嗎?先知不是都有特殊的能力嗎?」我問道。

「有!我可以讓你打敗你的幫主。」秦若星斬釘截鐵的說。

「什麼!」我腦袋嗡的一聲。

「天靈賦予我神通,我可以藉此神通達成你的願望。」

「妳可以讓我比幫主還強悍?」我驚訝的問道,如果這真的發生了,我一定會毫不遲疑的就相信秦若星所傳的教派。

「這很簡單。天靈擁有強大的力量,在祂眼中吳銓根本不堪一擊。但是你打敗了吳銓,就能做幫主嗎?」

「什麼意思?」我不解的問道。

「你打敗了吳銓,就會有人擁護你做幫主?」秦若星淡淡的問道。

「……」我無言了,原來這一段時間我只是不斷把思考縈繞在死胡同裡面。一直以為是自己力量比吳銓弱,所以無法當上幫主,卻完全沒考慮到時間所累積的聲望,即便是現在的吳銓已經手無縛雞之力,大家還是不會背棄他。

「既然是這樣,我要打敗他做什麼?」我沮喪的嘆了口氣說道。

「我可以讓你當上幫主。」秦若星再次斬釘截鐵的說。

「怎麼做?」剛被澆熄的火焰又再度被挑起。

「帶我進去天理會,我讓你在一年之內當上幫主。」秦若星靜靜的說。

「進天理會!妳以為天理會是開善堂嗎?還是妳以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居然可以讓我們這些拿慣刀槍的混混改吃素信佛?」我有點不可思議的問道。

「是的,我要在天理會裡面試煉自己,也要教導你的兄弟天靈給予我的訊息。」秦若星說,我看到她大大的眼眸裡面充滿著堅定和誠懇。





「你到底跟一統教有什麼關係?可不可以先跳過一堆故事直接說出來。」我問道,雖然故事還不錯聽,而且給了我們一些警惕。

警惕之一,男生也需要好好保養,尤其以前當過老大的人。

警惕之二,要牢記警惕之一的內容。

「這很難說的明白,所以我才會打算把所有經歷的故事都告訴你們。」葉劍關躺在椅子慢慢的說。

「如果真的要簡短的描述我跟一統教的關係,應該可以說我是他們的贊助者。」葉劍關經過了一小段時間的沈思後,說出一個奇怪的答案。

「贊助者?」這真是好回答啊!回答的是贊助者不是信徒,這相當微妙。

「所以你不相信一統教!」我問道。

「不是不相信,應該說以前曾經相信過,但那也是很奇怪的相信,現在則是希望不相信自己以前相信的部分。」

「葉先生……我覺得……你可以說得再白話一點。」洛基說道。

「呵呵!我這幾年老是這樣,說一些很有道理卻沒有內容的話,可能是跟那些政治人物相處太久的關係吧。」葉劍關不好意思的笑道。

很有道理,沒有內容!他的評語真是一針見血啊!

「其實,我一直都不相信一統教所提倡的真理,但是我相當相信若星所供奉的教尊有無上的神通。這樣懂了嗎?」葉劍關說道。

「因為他們幫你打敗了我爸?」洛基問道。

「是,這一件事情都能辦到,那在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他們辦不到的?」葉劍關肯定的說,也讓我不禁再次對洛基的老爸產生肅然起敬的神秘感。

「不過講到勝敗,這其實很難說的準!」葉劍關幽幽的說。

一個頭髮微禿的麵店老闆原來是身懷絕技的江湖高人,真是太有武俠小說的味道了,那我老爸會不會也曾經是江湖中的一尾活龍呢?

不過,說一句正經的,我現在真的不在小說裡面嗎?還是我正在等導演喊卡,然後就卸妝閃人?

這很難說的,人生嘛!

「所以,你現在不想相信一統教的教尊有無上的神力?」我問道。

「是!我不想過著被控制的生活,雖然我控制著這世上一切,但是卻被一個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所控制。」葉劍關終於說出他心中所想。

「那你現在背叛了一統教?那個叫做秦若星的先知會放過你嗎?」我問道。

「若星!她已經死了。」葉劍關苦笑道。

「死了?」我和洛基十分驚訝,不禁大叫出聲。

「你從小就沒有母親對吧?」葉劍關轉頭看著洛基說。

「什…什麼?」我第一次看到洛基的眼神中露出不可思議的驚慌。

「你該不會想說,那個你遇到的先知,是洛基的母親。她為了幫你打敗洛基的老爸,所以進入天理會,沒想到跟洛基老爸產生難以言喻的情愫,進而結婚生下了洛基,然後因為這段莫名其妙的愛情遭到教尊的懲罰所以就死了!」我一口氣不可思議的連續說完,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真是太厲害了,你居然可以這麼扼要的說出這麼複雜的故事,雖然有一些地方是錯的。」葉劍關的眼中流露出相當敬佩的神色。

靠!還真的勒。隨便掰都隨便中。

「嗯,你最好說仔細一點,否則我把你的頭給拆下來。」洛基冷冷的說。

洛基當然不會哭爸哭媽的叫道:「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嗯,外加三十五個驚嘆號和斷氣哽咽聲,因為那是瓊瑤男主角的拿手絶活,洛基不會。

「說詳細,否則頭拆下來。」我想,只看洛基,絕對得相信他老爸以前是縱橫無敵的大哥大。

「這故事很長。」葉劍關先說了一個結論之後,便又繼續剛剛未完的故事。



該怎麼介紹一個女孩子進入天理會?這真的是讓我大傷腦筋。

「你把這個拿給你們的幫主看。」若星遞給我一張紙條說。

「這是什麼?」我接過紙條,只見紙條上面寫著「三日之後,月隱山巔,青龍屠白虎。」

這是什麼?三日之後?

我在那時候從未看過若星顯現出任何神力,但是心裡對她的話幾乎是完全相信,有的人就有這樣的氣度,當然如果只有氣度而沒有真正的實力,那就只能騙人騙個一兩次。





「這是什麼意思?」吳銓看著我問道。

「不知道,今天我回來的路上碰到一個女孩子,她要我把這張紙條交給你。」我努力裝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說。

「一個女孩子無緣無故就把一張紙條交給你?」吳銓摸了摸下巴疑惑的問道。

「你三天之後跟人有約戰?」我問道。

「沒有啊!」我聽著,心冷掉了一半,看這紙條上面的字句分明就是說三天之後會有一場龍爭虎鬥,最後由代表青龍的那一方獲勝。她既然要我交給吳銓,很顯然是要藉著警告他來印證自己的能力。

「我想你遇到一個瘋子了吧。」吳銓笑道。

「或許吧!」我心中也不禁產生懷疑,我居然笨到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有鬼,看來我真的肖想幫主的位置想瘋了。

接下來的三天很快就過去了,也真的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每天早上起來,就是在期待有什麼特別不一樣的事情發生,直到晚上睡前都還是滿腦子胡思亂想。

終於,第三天晚上到了,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我心中充滿了怨恨。

我最後還是只能當老二,世界上也根本沒所謂的先知和神通。腦中想法紛至遝來,整個晚上都在似夢非醒之間打轉。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不知道是第幾聲的電話聲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我朦朧之間接起電話,只聽一個急切的聲音大聲叫道:「阿關,快來!快來!」

我大驚而起,這是吳銓的聲音,回頭一望鬧鐘,四點整。

「三日之後,月隱山巔。」我腦中慕然想起星所說的那一句話,在往窗外看去,果然,月亮已經從半空中來到了群山之間。

可是,吳銓的聲音聽起來只有興奮卻沒有什麼緊張急迫的感覺。

我只用了不到十分鐘便趕到幫主所住的大宅。

庭院裡面,吳銓一臉詫異和興奮的望著眼前的事物。

「銓哥,什麼事情啊?」我問道。

「不要說話,自己看。」吳銓笑著將我拉到庭院中的假山前。

「啊!這蛇哪裡來的。」我看著假山上,一隻身長約莫一公尺的青蛇正昂著頭與一隻拱起背的白貓對陣。

「今天晚上老包從黃昏市場買了這條青蛇回來,準備明天殺來吃的。」吳銓看著假山沈思著說。

「青龍屠白虎?」我心中想著若星紙條上寫的話,心裡是高興又好笑,看來若星真是有點預知的能力,不過,我實在搞不懂,為何預知要寫得那麼聳動,就寫一隻白貓會被一隻毒蛇幹掉,這豈不是更加爽快明白?

「嗯。」吳銓話聲未落,青蛇蛇身暴長,向白貓攻去。

白貓左一躍,右一閃,身形十分靈活,不過我們都知道,這一場戰鬥,勝的絕對不可能是貓。不是因為若星的預言,而是因為這隻貓看來只是普通的野貓,但是那隻蛇的頭則是標準的三角形。

一個只能守禦,一個卻帶著致命武器,勝負已經相當明顯了。

「嗯!跟我來。」吳銓突然站起身拉著我走出門去。

我們繞著圍牆一直走,我心裡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吳銓想要做什麼?

「快一點啦!拜託啦!」快到圍牆的第二個轉角時,只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嬌聲說。

「我說先知啊,妳幹嘛非要從這裡爬牆進去啊?」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道。

「是天靈說的嘛!叫我有氣勢的出現,這樣子那個吳銓才會更相信我。」那個聲音我很熟悉,正是若星的聲音。

吳銓向我比了個手勢,我們安靜的從轉角邊探出頭去,只見若星正踏在一個苦著臉的男子的背準備爬過圍牆。

「妳不是有神通,就呼的一聲出現在那個天理會老大面前不就好了?」那個男子繼續苦著臉將若星盡量撐高。

「我也想啊!可是我的神通除了能看到未來的事物和鬼神之外,可不會飛來變去的。」若星無奈的口氣也是這麼可愛。

「先知小姐,其實妳現在這樣比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更令我震撼啊!」吳銓笑著轉過轉角。

「啊!」若星看到吳銓突然出現,本來一腳已經跨過圍牆,緊張之下居然整個人摔了下來。

「喔!」若星在地上痛苦的蜷成一團。

「小姐,妳還好吧?」吳銓趕緊上前問道。

這是我第一次在若星的臉上看到人間的煙火,以往的她總是幽深帶點神秘,言談之間有著洞燭機先的清澈。

現在的她因為吳銓這個毫無預警的突襲,頓時進退失據。這也讓我明白,其實先知也是一個人,也有著人所擁有的任何情緒,只是她比我們多知道一點點事情。

「好啦!先知小姐,可以說說妳的來意嗎?為何如此處心積慮要在我面前展現神通?想要做天理會的軍師然後讓我幫妳傳教嗎?」吳銓問道。

「我……」若星有點困窘的想要說什麼,卻停了下來。

「很好啊!妳就來當我的軍師吧!希望我也能被妳這個所謂的先知感召。」

我不知道吳銓是怎麼這麼自然的說出那一大段話,我從來沒跟她說過秦若星的來歷,他卻可以很快速的用相當稀少的資訊做出幾乎正確的連結。

這樣也好,他自己先入為主的猜測,雖然八九不離十,但是剩下的一,卻可以讓我有很好的發揮機會。只是看若星那副完全受制於吳銓的樣子,我的心裡不禁一刺。

千萬不要以為我對若星有著愛慕之情。

我只是在想,自己跟若星在一起時,若星幾乎都是以佔上風的姿態出現,但吳銓卻是以強者姿態出現在若星的面前,這樣一來一往,更讓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或許天生該屈居在吳銓手下。

我除了野心之外,沒有一樣贏得過吳銓。

只是我想不通吳銓怎麼會突然間想要跑出來繞著圍牆散步,剛剛那個可笑的龍虎大戰根本還只是開始,要是一般人必定會很渴望知道最後是不是青蛇咬死白貓,然後就一直在那邊緊張的「等」到結果出來。

就這樣,若星在凸槌嚴重到了極點的情況下進了天理會成為吳銓的左右手。更慘的是,每當若星要向吳銓說出自己的預知時,吳銓總是搖著手說:「別說,別說,這樣就不好玩了,我的人生目前還不需要先知。」

這一段時間,若星待在天理會不但沒有提供任何幫助給吳銓,連傳教的機會都不太有。

幫務快速拓展帶來的繁忙,連我自己也不太有時間停下腳步來思考要篡位這件意義重大的事。

那一天,我們到洪幫的中山堂談判接收事宜。談完之後,我和吳銓在路邊的小吃攤吃麵,吳銓突然問道:「阿關!我有事情要問你。」

「幫主,什麼事情?」我訝異的問道。

「若星喜歡些什麼啊?」吳銓笑著問道。

「喜歡……喜歡什麼?」我頓時傻掉了,傻掉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沒料到吳銓會問我這個問題,第二個則是,我真的不知道若星喜歡什麼。

「喜歡傳教吧!她說她是天靈之女,受天靈所託,傳達救世的理念。」我用手中的筷子搔搔頭髮說道。

「哈哈,這倒是,她每天都在跟我傳教和講什麼一統教的理念。」吳銓夾起盤中的海帶一邊吃一邊笑道。

「幫主為何要這樣問?……難道…那個!」我遲疑的說。

「是啊!我想要追她。有何不妥嗎?」吳銓就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也是。」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有什麼不妥。

如果若星真的成為吳銓的老婆,那我可就一輩子都得當老二了。嗯,也或許,吳銓跟著若星去修道,那我就可以不用背上篡位惡名,名正言順的當上天理會幫主。

「幹嘛啊?一顆滷蛋放在嘴邊這麼久,在發什麼呆?」吳銓笑道。

「沒什麼?」我笑道。

「難道你也喜歡若星?」吳銓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暗。

「哈!看你的臉色,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事情啊?」我感到滑稽的笑道。

「幹!這叫做鐵漢柔情!聽過嗎?」吳銓尷尬的笑道。

「哈哈!」

「不要只會笑啦!快點告訴我該怎麼追女朋友啦!我知道你以前在警察學校有很多馬子的。」吳銓以催促的口氣對我說。

「我以前都是看電影,再不然就是出去玩,可是這對若星行得通嗎?」我側頭凝思道。

「你怎麼會喜歡她啊?」我岔開話題,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不知道耶,大概講話講多了吧,我覺得她其實挺可憐的。」吳銓微笑道。

「可憐?年紀輕輕就被天靈選中,擁有許多的神通,這樣還叫做可憐?」我大聲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滿。

吳銓並不認同我的論調,他反駁道:「她才20歲勒。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是多采多姿的接受追求,享受戀愛,然後到處去看看這個世界。」

「我常常可以感受到她心裡面的矛盾。她跟我傳教,我也向她傳教。哈哈!」吳銓哈哈大笑道。

「你跟她傳教?該不會是教她怎麼談判和砍人吧?」我笑道。

「哈哈,我跟她說起我們以前去環島;去海邊抓魚還有去玉山上面插旗子的好玩事啊!」吳銓笑道。

「然後呢?」

「她聽到驚心動魄之處也會跟著咬牙切齒,等我講到好玩的地方時,她常常會忘形的拍手和追問。」吳銓笑著說。

「不過有時候晚上說得興高采烈,早上再碰到面,她就當做沒聽過一樣!有時候把她說動要去玩,可是連門都沒踏出就又不去了。」吳銓有點氣餒的說。

「你一定有辦法搞定的啦!」我大力拍了一下吳銓的肩膀說。

「好!有兄弟一句話,我一定追得到這個小仙女。」吳銓爽朗的笑聲也感染了我。

如果,時間不往前移,那該多好。很多事情都不會改變。跟吳銓做兄弟,常常得到溫暖和感動。可是,我那時候心中想的卻只有一件事情,做幫主。





「妳到底要怎麼樣才肯跟我出去啊?」我剛踏進幫中大堂,便聽到吳銓有點大聲的抱怨聲音。

「我有天命要……」若星淡淡卻有點沒力氣的說。

「改變人的思考,拯救自然嘛!」吳銓大聲的說。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吳銓這麼賭氣的說話。

「你既然都知道,也應該知道我的意志相當堅定。我早就抱定了入世磨練的心態來到這裡,怎麼會輕易的墮入魔道呢?」

「哼!」吳銓無奈的在大廳上走來走去,而我則是在大廳外面不敢進去,以免被颱風尾巴掃到。

「好!」吳銓冷冷的拋下一句話以後便轉身快步走出大廳。

他也沒向站在門外的我多看一眼,便即揚長而去。

「妳說可以幫我打敗吳銓?但是現在我看不出有什麼希望耶!」我走進去向若星說。

「嗯。」若星有點心在不焉的應了一聲。

「我會幫你打敗吳銓的,這是教尊的指示,我絕對會努力做到。」若星回過神微笑道。

「我累了,先進去休息一會。」若星淡淡的說完後便轉身進房。

「媽的。」我看著若星離去的身影,低聲罵了一句。

我總覺得若星似乎也喜歡上了吳銓。這很正常,只要是人大多會樂意跟吳銓在一起。他很特別,有相當的正直和智慧。我說的是智慧而不是聰明。

我若有所失的坐在幫中大堂上,呆呆的不知道過了多久。腦中盤旋往復各種不成型的念頭,到底在想什麼,我自己也很難說得出來。但是所有想法的歸結,都在幫主這個位置上面。

「幹!你該不會從早上坐到現在吧?」吳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什麼!」我擡起頭才赫然發覺,天居然黑了。

「你有什麼事情嗎?」吳詮的手上抓著兩隻蛇,身後堆滿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眼中掉出一堆問號的看著我。

「我……我沒什麼!你…幹嘛抓著這隻…這蛇!」

「你幫我拿後面那些東西好嗎?」吳詮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神秘兮兮的笑著對我說。

「你要做啥?」我詫異的問道。

「傳教兼追女朋友。」吳詮咧開嘴笑道。

「這……」我看著他身後一堆用布蓋住的看板。

「快啦!快啦!我準備了一天耶!」吳詮笑嘻嘻的表情讓我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點。

我和他身後的另外一個幫眾,把這一堆東西抱起,跟在吳詮身後快步走向屋內。

「若星,妳在嗎?開個門吧!」吳詮輕輕敲著門說道。他右手上那隻蛇真是可憐兮兮的,吳詮敲一下門,它的頭就撞一下木板,可是七吋之處牢牢被捏住,要想反抗也沒辦法。

「咦,不在嗎?」吳詮又要敲門,我看他右手的那隻蛇,一直把頭往回轉,拼命的想閃躲。

誰說蛇沒有智商的?

「什麼事情?你……你幹什麼!」若星開門出來,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禁傻掉了。

「這隻蛇叫啥,說來聽聽吧!」吳詮將右手那隻蛇高舉到星的面前問道。

「我怎麼知道?」若星不解的看著吳銓這個詭異的舉動。

「我們打個賭,你如果知道這些動物和植物的名稱,我以後便好好聽妳傳教,妳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如果認不出來,妳便要跟我一起出去玩。」吳詮說。

「嗯,好!」若星沈思的一會,自信的睜開雙眼笑道。

「別笑,告訴妳一件壞消息,這個賭局的條件是,不準使用通靈的能力竊取答案。」吳詮嘿嘿笑道。

「什麼意思?通靈的能力是我擁有的力量,那怎麼算竊取?」若星不滿的抗議道。

「妳知道我花這麼多時間和力氣準備這個測驗的目的是啥?」吳詮冷笑道。

「我怎麼知道?」若星沒好氣的回應著。

對呀!誰會知道呢?我那時擡著一堆畫板,心裡暗幹著想。

「妳說一統教的天靈選中妳,要改變人類以拯救自然,對吧?」

「是啊!」

「妳如果聽到一個連中文都不會寫的外國人說要改革中華文化,心中做何感想?」吳詮繼續冷笑著說道。

「嗯。」

「妳如果連自己想要保護的自然都不瞭解,那麼真的會有那個熱忱去誓死捍衛嗎?」

「所以你拿這些來考我?」

「哈,不是考妳!是妳要證明給我看,妳對大自然本來就有那份熱愛和關懷。」

「所以,如果妳現在必須使用通靈能力才能得到答案,那麼我就知道真正的妳的內心,對大自然根本一無所知,甚至比不上一個只會談判和砍人的黑道混混。」

「那麼,妳要真正實行天靈所賦予妳的任務,最好還是多跟我出去玩玩走走,實際一點。」

幫主不愧是幫主,連追女朋友都可以說得這麼偉大。這種臨機應變的工夫,讓我那時真是暗笑在心口難開。吳詮也真夠愛若星的吧,花了這麼多腦袋和功夫去準備這些,就是為了可以讓若星有個好理由可以跟自己出去玩。

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高明!



「我……!」若星有點困窘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我後來偷偷看了一下畫板,那些吳詮準備的動物、植物,台大的教授也不一定認得全,更何況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女孩。可是吳詮說的也是相當有道理且無可反駁的。

只是耍了一點點的賤招。

「哈哈哈!有趣的年輕人啊!」四週突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誰?」我轉頭向聲音看去,卻不見半個人影。

「他就是渡化我的仙長。」若星恭敬的向著左方行了個禮,

我和吳銓則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做何回應。

「呵呵,凡夫俗子是無法看到我。若星,這個小夥子說得很有道理啊!這可是給妳一個成長和考驗的大好機會,不需要自己限制自己。放開懷抱吧。」那個聲音說到最後已經漸漸遠去,餘音嫋嫋,給我們如在夢幻的感覺。

「你聽到啦?可滿你的意啦!」若星的臉上充滿了淘氣的笑容,顯然,她對那個什麼仙長的恩準相當的開心。

兩個相當獨特的人,很容易就彼此吸引。而我,雖然一直自命不凡,但是站在吳銓身邊,立刻黯淡無光。這也讓我心中更是難以承受,看著若星的笑容,我沒有吃醋的酸味,但是卻有著強烈的妒恨。

是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痛恨。



「時間很快呀!少年子弟江湖老。自己都不知道日子怎麼過,就已經五六十歲了。」葉劍關嘆了口氣說道。

「嗯,那個仙長就是後來的教尊嗎?」我問道。

葉劍關的故事實在太長了,長到我在中間還打了個電話給爸媽,告訴他們我今天會晚一點回去。洛基的老爸則是從來不管他的,要睡在路邊、火車站,他高興就好了。

反正,出事自己負責。

以前我不明白洛基的老爸為何看這麼開,但是現在明白了!



「是!」葉劍關說。

「所以我媽等於是一統教的創教始祖囉?」洛基問道。

「可以這樣說,但是其實有很多曲折的。」葉劍關點了點頭說。

「那現在呢?她死了,現在的教主是誰?」洛基問道。

「現在是一個男的,是韓國華僑,叫做金野遜。你媽媽便是教尊和他一起害死的。」葉劍關說道。

「哼!你說錯了吧。」洛基冷冷的看著葉劍關說。

「應該說是一統教的教尊、教主和你一起害死的吧!」洛基自從知道一統教的什麼天靈之女是自己母親之後,臉色一直十分陰沈。我跟他兄弟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

「你要這麼說,我也不能反對。」葉劍關嘆了一口氣道。

「自從十五六年前的那一場大戰之後,你父親就帶著你消聲匿跡。我這幾年千方百計的想要找到你父親的下落,終於在不久之前得償所願。」

「我那一次在你住的公寓樓下被圍堵,就是偷偷去探望吳銓啊!」葉劍關轉頭對我說。

「喔!對唷,你說去看一個老朋友。」我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的說。

「這兩三年來,我心裡真的很後悔。但可笑的是,我最後悔的居然不是曾經出賣生死與共的朋友,而是後悔在暗地裡扶植一統教的勢力。」

「那一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爸,看著他,心裡真是百感交集。十六年前,輸的人原來是我呀!又或許說,我一直都是輸家,因為我永遠不肯放下。」葉劍關拿起傭人送來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覺得,這個縱橫黑白兩道的大人物,其實挺慘的。知道仁義,欣賞仁義,卻背叛了仁義。

人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明明知道一個好的價值觀,但是往往卻做不到。只是,葉劍關遇到的矛盾大了一點,大到不做鬱卒,做了愧疚。



「幫主,金教主想要與您見個面。他現在在樓下的客廳等您。」傭人在門外敲了敲門說。

「這……」葉劍關皺眉沈吟道。

「哼!我要去看看這個混蛋。」洛基今天晚上已經失去了他一貫的冷靜和泰然自若,但是,這是絕對正常的。

沒有母親的童年必定會讓人的內心有著許多的缺損和傷痕。心理和身體都一樣,看得到的傷痕反而沒有這麼嚴重,我和洛基相處這麼多年,從沒聽過他小時候是如何面對沒有母親的不安和無助。

他自己克服了,但是傷痕絕對不會無故在一個人身上消失,尤其是內傷,嗯,內心的傷。



洛基霍地站起來,快而大步的走出葉劍關的書房。我和葉劍關只能緊緊的跟在後面,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麼。

其實,我本來想叫洛基冷靜一點,至少先讓葉劍關把故事說完。聽故事只聽一半,心裡很難受的。不過,換成是我,也會想要立刻看到殺死我母親的兇手。

然後拿起烏茲掃他十七八遍,掃到他只剩腳可以在地上抽動。

「洛基,你要冷靜一點。」我跑上前握住洛基的上臂說。

「我很冷靜,你不用理我。」洛基手輕輕一揮擺脫了我,便走下樓梯。

「看來他心裡很激動!」葉劍關扶起被洛基一手揮到牆腳的我說道。

「嗯,快下去看看。」我著急的起身,洛基因為心情的震盪,居然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我和葉劍關才剛下樓梯,便聽到了虎虎風聲,看來洛基真的很激動。

「媽……的…..喔!…你是……ㄚ……誰!」聽聲音就知道那個一統教的教主正在被痛毆。

「洛基,你在做什麼?」來到客廳,只見洛基正使力的痛毆一個中年男子。

「媽的!去死吧!」看著洛基瘋狂的樣子,讓我心裡不禁感到相當的難受。

從他現在的失控,便可以推知他花了多少努力才把沒有母親的悲傷好好包裹起來,隱藏在連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啊喝!吾乃天靈,與天相逐。睛時雷電陰時雨,光耀八極,血染四方,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那個中年男子抱著頭在客廳裡面一腳高一腳低的鼠竄著,嘴裡卻不忘念念有詞。

他也可以召喚借用血魔的力量。

「啊!哈哈哈!」那個中年男子大叫一聲,突然站定。洛基本來正在跟他玩躲貓貓,看他突然站定不躲了,倒也頗感意外。

「哼!小子,你有兩下子,居然趕對我動手動腳。」那個中年男子臉上充滿了自信和殘忍的微笑說。

「葉劍關,你真是越來越誇張了,居然縱容手下打我!」

「金野遜,你不要隨便栽贓給我,你可知道他是誰?」葉劍關冷冷的說。

「管他是誰!現在我就給你們好看。」

「他是秦若星和吳銓的兒子。」葉劍關大聲的說。

「什麼!」那個金野遜頗感意外的止步,但是他的眼中並沒有任何愧疚,只是相當震驚。

「他就算找你討命都是天道循環,哼!」葉劍關和金野遜的關係似乎相當糟糕。

「哈哈哈!當年若不是有外力打擾,我早就把你們一家都斃了。現在你要來送死啊!非常歡迎。」

金野遜話才說完,整個人突然衝了上來,一拳便打在洛基的下巴。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洛基被人打,真是太意外了。意外到差點要拍手喝采,因為這表示金野遜現在根本就是超人克拉克肯特。

洛基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金野遜打了一拳,接下來可沒這麼容易著他的道,兩個人就在客廳中乒乒乓乓的拳來腳去,我看葉劍關今天一定很後悔找我們來他的新家。

「洛基那個掃堂腿掃掉的是明代永樂年間的釉裹紅菊瓣紋雞心花瓶,價值五百二十萬。」葉劍關皺眉看著跌落在地破成碎片的花瓶說。

「金野遜那個右勾拳打掉的是宋朝汝窯的瓷器,價值三十萬。」葉劍關看著飛到自己腳邊的瓷盆說道。

「這個呢?」我指著被洛基一腳踹成兩半的桌子問道。

「喔,這個喔,這是一張普通的桌子。八千元而已,還好,還好!」葉劍關拿起手帕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

「那這張畫呢?不便宜吧?」我帶著刺激性的口吻指著剛剛被洛基和金野遜合力扯破的掛畫問道。

「呵呵!呵呵呵!」葉劍關繼續的苦笑讓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說囉,我一直很反對收集這些名畫古董的!你看,一下子全沒了,多不劃算啊!」我向葉劍關說教著。

「呵呵……呵…今天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每天都碰得到吧!」葉劍關又拿起手帕擦汗了。

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場戰爭,洛基的神力已經相當驚人了,金野遜居然毫不落後,甚至有越戰越勇的趨勢。

「這就是血魔的力量?」我問道。

「是!」葉劍關說道。

「以他平常那樣的肉腳,借用血魔力量之後都可以跟洛基不相上下,那你會更厲害嗎?」我問道。

「那是當然!」葉劍關的臉上露出了相當得意的神色。

「我還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葉劍關問道。

「洛基應該連你一起打才對啊!為何他剛剛沒打你。」我不識好歹的問。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母親的死真的不關我的事,不要隨便亂講話啦!」葉劍關緊張兮兮的說。

「老大也會害怕喔!」我賊賊的笑道。

「這……這是積威啦!」葉劍關有點結巴的說。

「積威?」我不解的問道。

「吳銓在我心中,始終是不敗的神話啊!」葉劍關嘆了一口氣說。

洛基和金野遜兩人打得氣喘噓噓,難分難解。我心中有點擔心洛基的安危,畢竟他是靠自己的力量,金野遜借用血魔的力量,有可能是無窮盡的,洛基再怎麼說都還是個人啊!

「想辦法阻止他們吧!」我對葉劍關說。

「你能阻止的你洛基兄弟,我就可以阻止金野遜。要不然只有我一個人加進去阻止,只會讓洛基更加眼紅。」葉劍關凝視著戰局說。



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阻擋下洛基的,總之,我回家洗澡的時候,發覺自己左手、右手和背部都有兩三處大如手掌的淤青,簡直是慘到了家。

「金野遜,你今天來這裡做什麼?」葉劍關冷聲說。

「葉劍關你真是越來越誇張了,居然唆使秦若星的兒子攻擊我。」

「廢話少說,我今天找他們來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便是若星和吳銓的兒子,你自己來討打,怪得了誰?更何況,你當年違背了我們的約定,對吳銓和若星趕盡殺絕,讓我背負了不義的罪名。你就算被若星的兒子殺了,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葉劍關振振有詞的說。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我瞭解了。葉劍關,你果然是老狐狸,以前利用我們一統教的力量,現在你想擺脫我們了,便來個嫁禍江東,借刀殺人之計。可歎啊!可歎啊!你這一切早在教尊的預料之中,我今天也是奉了教尊之命,特地來收回血魔的。」

「放屁,你休想。」葉劍關怒道。

「怎麼了?捨不得啊?那是當然的了,你的個性永遠是這樣,永遠只想得到好處躲避壞處,你既然想要擺脫一統教的束縛,卻又要保有一統教的聖物!這就好像你十六年前一樣,既想要謀奪吳銓的幫主之位,又不想背上篡位和不義的罪名。」金野遜冷笑看著葉劍關。

「我們以前追殺若星和吳銓的時候,你是跟著我們的隊伍,還是站在他們那邊的,你說啊!」金野遜聲音突然轉嚴厲的大聲質問著。

「哼!」葉劍關不回答,只是冷著臉哼了一聲,不過這已經給了我們最好的回答。

「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我從來不後悔自己做的,也不認為自己錯。秦若星本來就只是個犧牲品,她和吳銓的存在只會阻礙一統教的發展。就算重來一次,還是該殺。那你呢?你只是個陰謀家罷了,還是沒膽的那種。」金野遜朗聲斥責葉劍關,臉上滿是理所當然的神色。

「年輕人,你很好笑啊!空有一身力量,卻連你父親一成的智慧都沒有,居然白白被這個傢夥利用。」金野遜哈哈大笑著說。

「你胡說什麼!」葉劍關大聲怒吼道。

「哼!靈軍,我們該走了。」洛基冷冷的說。

「好!走吧!葉先生,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搗亂我們的生活好嗎?」我跟著洛基走出門口,轉身對葉劍關說。



「唉!這是哪裡你知道嗎?」我和洛基相當豪氣的走出葉劍關的豪宅,在小說裡面,主角豪氣十足的閃人之後,不管是身在火星還是月球,下一個畫面就會直接接到「隔天早上家裡的餐桌前」。

但是現在的我們正面臨小說裡面省略的那一大段,小說看多了,怎麼說大話、粗話甚至情話,都輕而易舉。但是可沒有一部小說會告訴我們,在豪氣幹雲的閃人之後,如何從陌生的國度回到熟悉的餐桌前。

因為作者也不知道吧!天啊!

「坐計程車吧!」洛基無奈的說,我看他也有點想回去叫葉劍關載一下。

「可是……總得先遇到計程車吧!」我看著週遭一片漆黑的田野和荒地,連路燈都好遠才一盞,說這個地方將來會大有發展,那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啊!

不過就是因為這樣,葉劍關才會賺大錢不是嗎?把不值錢的荒地買下來,然後「想辦法」讓廢土變黃金。

「對了!」我突然想到了辦法。

「小楓!小楓!妳在哪裡,快點出來好嗎?」我集中注意力,努力的呼喚著我所能想到的救星,可愛的土地大姐。

就這樣呼喚了十多次,又在荒野中走了五六分鐘以後,小楓終於出現了。

「大人,你迷路啦!」小楓笑道。

「當然啦!麻煩妳幫我們帶一下路吧!」我笑著說。

「你們跟葉劍關談得如何?」小楓問道。

「別提了,一言難盡啊!我們也看到了一統教的教主金野遜。」我喟嘆一口氣說。

「咦,對了,妳怎麼知道我們剛剛是跟葉劍關在談話?」我好奇的問道。

「這裡一片荒涼,方圓幾�之內都是葉劍關的土地,不用想也知道呀!」小楓做了個用腳想也知道的表情說。

「對了!小楓,我想問你,你知道洛基的媽媽是一統教的天靈之女嗎?」我問道。

「嗯。」小楓的臉色微變應道。

「土地怎麼回答?那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洛基在旁邊有點沈不住氣的問道。

「她說嗯。」我回答道。

「真是!我實在很想可以跟土地溝通,怎麼辦?」今天的洛基特別的焦躁,但是我很能體會他的心情。

「小楓,真的沒辦法可以讓洛基見到妳嗎?」我問道。

「可以是可以,你只要去請你的師父施個法為洛基開個光便可以啦!」

「今天嗎?」

「我看你朋友好像很急的樣子,就今天吧,其實大人你也有足夠的靈力幫他開光,只是你不懂方法。」小楓說。

「要今天嗎?」我轉頭向洛基問道。

「當然是今天。」洛基堅定的說。

在小楓的指點下,我們很快便到了可以撘計程車的大馬路上,跳上車以後便直奔城隍廟。

到底十六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若不是金野遜的打斷,我們應該已經聽完了全部。

但是,其實這樣也好,因為從葉劍關口中說出的故事,絕對不會是完全真實的,以他這樣的個性,一定會把故事中不利於自己的部分大幅的省略。

引言 使用道具
d19900806449
男爵 | 2012-1-22 20:37:06

第三十二章 —— 身世之謎

又是破落的大門前,「傻徒弟,怎麼這麼晚還來啦!」降龍師父睡眼惺忪的看著我和洛基。

「嗯,我想請您幫我開光,讓我可以跟土地神溝通。」洛基相當有禮貌的說。

「簡單!徒弟,我今天就教你這一招,開光。」降龍師父得意萬分的說。

「開光嘛!說簡單很簡單,說難也可說是相當難的。重點在於施術者的靈力高低。」降龍師父吩咐洛基坐在椅子上後,用食指點在他的印堂穴。

「你以靈力接通兩人的共振頻率便可。」降龍師父說完便閉上眼睛,十分專注的樣子。

「好了。」降龍師父笑道。

「啊!這樣就好了?我還是不知道要怎麼做啊?」我嚇了一跳,因為我根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將食指點在被開光者的印堂穴。因為印堂穴的後方,便是松果體,你用自己的靈力去感受靈體與被開光者之間的頻率差別,把自己當作調頻器,左轉右轉,兩者之間的頻率發生共振之時,被開光的人就可以看到特定的靈體,並接受這個靈體的影響。」降龍師父解釋的是蠻詳細的,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要怎麼做。

「你自己過來點一下便知道了。」降龍師父將我拉到洛基身前,要我將十指點在洛基的印堂穴上。

相當神奇的,我居然可以感受到食指尖端有著輕微的跳動,這是我以前都沒注意到的,這個跳動不是脈搏,因為頻率比起脈搏慢多了。

「接下來你便要搜尋小楓的振動頻率,搜尋到以後想辦法讓兩個頻率在你感覺起來差不多快慢便可以了。」

感覺蠻好玩的,當我用心的去體察所謂的頻率時,才發現真的有這樣的東西,只是平常沒有進入使用靈力的狀態,不會察覺到每個靈體有屬於她們自己的特殊頻率。

洛基的頻率這時候已經跟小楓一樣了,所以我也沒什麼好調整,不過今天又學到一個新技術,心裡暗暗竊喜。



「好啦!你們想要搞啥都可以了,我要去睡了!」降龍師父轉眼間便消失在廳上,內房同時傳出他規律的打鼾聲。

「看得到我了吧!」小楓笑著站在我和洛基的面前說。

「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洛基眼睛直直盯著小楓,高興的說。

「太好了!師父太厲害了!」我笑道。

「是啊!真令人感動耶!不愧是降龍尊者。」小楓笑著留下淚來。

「土地大姐,妳現在可以告訴我十多年前我父母發生了什麼事嗎?」

「當然可以。」小楓笑著擦乾感動萬分的淚水應道。

「用說的很麻煩,我給你們親自看一次好了」小楓說。

「這麼好?」我十分意外的說,小楓何時也變得這麼厲害,還可以追回以前的時光,播放給我們看。

「呵呵!我是神耶!起碼也會一點絕招啊!」小楓眼中露出興奮異常的光芒笑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呢?」洛基問道。

「你們只要靜心等待便可以了。」小楓微笑道。

說完,小楓的臉色漸漸凝重,似乎在施展什麼法術,嘴裡念念有詞:「五天神靈,助我追光逐電,前塵舊事若鏡影,急急如律令。」

我和洛基只覺得身周空間扭曲感不斷增加,兩個人不由自主的靠在一起,擡頭望向小楓。

這一望,真是令我魂飛天外,小楓居然不見了。眼前的洛基也是歪歪扭扭,就像是從波動的湖面看下去似的。

「這是小楓的法術嗎?」洛基相當意外的說。

「這個土地大姐真有兩把刷子。」我猜小楓在這段時間一定相當努力增加於自己的神力,畢竟過去在我面前出糗的次數實在太多了。

「你看,這是哪裡?我們真的回到過去了。」洛基有點興奮也有點害怕的說。

「哇!那是誰?」我指著站在成功湖邊的一個飄泊男子驚訝的大叫道。

是的,真應該大叫。

原來挺著小肚子和微帶禿頭的洛基老爸也曾經這麼帥過,憂鬱堅定的眼神幾乎是洛基的翻版,喔,不對,應該說洛基是他的翻版。

「唉!」我用嘲弄的眼光看著洛基的頭頂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現在有落健又有柔沛,再不行,植髮總可以吧!」洛基不甘心的說。

「你在想什麼?」一個女孩子走到洛基的老爸身後。

嗯,為了增加浪漫的氣氛,我想,還是直接叫名字。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昨天來的那個金野遜很奇怪。」吳銓皺著眉頭說。

「應該不會有問題啊!天靈在一個月之前已經跟我說會有天靈之子到來,和我一起為振興一統教而努力。」那個女孩子應該就是若星吧!

「為什麼你總是說振興?似乎這個一統教以前就已經存在?」吳銓有點疑惑的問。

「是啊!一統教其實是創立於日本德川幕府初年的一個宗教。在保守的德川幕府當權之時,一統教由於過度昌盛而被打壓。那時候的教主帶領所有教徒在聖山自焚,並寫下預言,宣告五百年後一統教將會擔負起拯救的天責,帶領人類重回自然。」若星微笑回答著吳銓的疑惑。

「嗯,德川幕府?我是不太清楚日本的歷史啦!但是,在我經驗裡面,金野遜絕對不是善類。」吳銓說。

「嗯,他的靈力比我糟糕,力量和武術比起你又是不堪一擊,何必太擔心呢?其實,你在黑道打滾這麼多年,真是太辛苦了,整個人都沒有放鬆的機會。」若星淡淡的笑道。

「嗯,妳覺得我對金野遜的偏見這是我的警戒心太重?」吳銓低著頭沈思想要理出一個頭緒。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天靈的話總不會錯,祂不需要拿一個大石頭來砸自己的腳!這個金野遜既受天靈召喚,那就表示他對一統教的復興有幫助,即便是他想要跟我爭我教主的位置,有何不可?」若星微笑著靠在吳銓的身上。

「是啊!最好他跟妳搶教主來做,這樣妳就可以專心做我老婆了!對吧?」吳銓呵呵笑道。

「我可沒答應你喔!」若星語氣中露出了小女孩的羞澀道。

「也對!妳沒答應,只是默認嘛!」吳銓賊賊的笑道。

XD,我就說嘛!每個人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在我以前恭敬的接過洛基老爸手中的湯麵時,打死也沒想過這個隨和卻穩重的大叔年輕時候也會打情罵俏。

「少來!等你猜中我的心思的時候,我就嫁給你。」星呵呵笑道。

吳詮和星兩個人就這樣坐在湖邊談談說說,而我和洛基便陪著一起領教成功湖邊的冷風蕭蕭。

「唉!」吳銓突然間輕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嘆氣?」若星疑惑的問。

「沒什麼!只是突然有點灰心了!」

「你……你不想猜啦!」星的語氣中透露出些許的失望。

「我只是想到阿關的事情,所以嘆氣。」

「阿關!」星低聲重複,不知道吳銓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我搞不懂為何阿關會如此處心積慮的想當幫主,而我也搞不懂為何妳會選擇幫他,難道我比他遜嗎?」吳銓笑著問若星。

「我……!你怎麼…這樣說?」若星有點遲疑的問。

「呵呵!」吳銓呵呵笑著。

「你……你笑什麼?」若星見吳銓這樣笑,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戒備著。

「我很高興啊!」吳銓笑道。

「高興什麼?高興葉劍關想要做幫主?」若星一臉糊塗的表情,顯然她猜不透吳銓。

「我高興的是,妳在對我說謊時會結巴,這表示妳心中對我相當在意。」吳銓笑道。

「我…我…!」星有點不知所措的低下頭,雙手卻緊張的搓來搓去。

「我說的沒錯吧?不可以說謊唷,要誠實回答。」吳銓問道。

「……」星呆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整個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鯉魚偶然間跳出湖面的聲響。

就這樣沈默了三個小時左右,靠,這兩個真是神人哉,一個回答問題可以回答三個小時,一個也真有耐心的等了三個小時。

「你怎麼知道的!」星終於恢復冷靜淡淡的說。

「哈哈哈!太好了!」吳詮興奮的拍手大笑。

好險洛基沒有遺傳到他老爸這種無厘頭的風格,真是太怪了,我完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你笑什麼?」星眼神中的警戒又多了一兩分,她大概是在猜想吳詮這樣的大笑,是要做些什麼特殊的舉動吧!

「喏!這給妳,妳一定要收下!」吳詮笑嘻嘻的從口袋中拿出一對戒指說。

「這是……戒指!你想要做什麼?」星驚訝的說。

「向妳求婚啊!」吳詮認真的說。

「胡說八道,我不是說等你猜中我的……」星說到一半,便啞口無言了。

因為吳詮已經猜中了她心中一件大秘密。

「呵呵,我看妳還是收下的好。」

「可是……我是天靈之女,要結婚……」星的頭腦已經有點混亂了。

「天靈之女可不是聖女,沒說不能結婚啊!妳要支援葉劍關奪得幫主之位,不過是為了能夠振興一統教,那還不如嫁給我比較快,我不就是幫主了。」吳詮笑道。

「這……!」星遲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秦若星思考了一會,終於接著說:「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仙長會選擇葉劍關。在還沒來到天理會之前,仙長跟我說,如果要振興一統教,必須要有強大的勢力,而天理會正是最佳的選擇。」

「這也算合理,雖然一個宗教居然要靠黑社會來崛起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吳銓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笑道。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不過仙長跟我說,歷史上任何宗教的發展都得伴隨著武力,從以前到現在,任何宗教除了傳播教義渡化人心,還必須有武力和絕對的權力才可以杜絕邪說的存在。」

「是這樣嗎?這樣似乎太過霸道了一點。」吳銓滿臉不認同的說。

「聽說佛教、道教和天主教也是這樣。在西方從很早以前有十字軍東征,而法國在十六世紀有八次宗教戰爭;在中國,宗教的紛爭也是從未間斷,佛教發展上,三武一宗的教難都是因為佛道相爭而起,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和後周世宗四位帝王都信奉道教,而道教中人也藉此意欲消滅佛教。相反的,也有一些帝王被僧人慫恿而禁止道教。」

「嗯…這樣啊!」吳銓手摸著下巴,臉上的表情嚴肅的說。

「我本來也有點不能接受,沒想到去找資料研究之後才發現,仙長說的全都是事實,仙長說,世界上的事情真真假假,難以分辨,現今世上的所有宗教都是以和平之名包裝隱藏在其中的恐怖,而我們一統教便是要以最真實的法和道帶領人類回到質樸狀態。」

「呵呵。」吳銓聽著若星侃侃而談,忽然笑了兩聲。

「怎麼又忽然笑了?」若星嘟起嘴巴表示抗議。

吳銓摸摸後腦微笑道:「我笑是因為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什麼問題?」若星問道。

吳銓臉上的疑惑已經消失,又恢復了平素的冷靜,笑道:「我想妳被那個仙長騙了!」









我和洛基看著吳詮和星兩人逐漸模糊的背影,愣愣的發著呆。

「你爸真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耶!」

「嗯!」洛基只是嗯了一聲,卻沒有接話。

我和洛基似乎就這樣飄飄蕩蕩的在空氣中前進又後退。

「你看到我媽的長相了嗎?」洛基轉頭問道。

「這……」這個問題真的問倒我了,我居然沒注意到洛基老媽的長相。

「你沒注意!」洛基問道。

「是…啊!」我有點慚愧的說。

「不要說你沒注意,我剛剛努力想看清楚媽媽的長相,但是每次只要有機會看到媽媽的長相時,總是只出現模模糊糊的影子。」洛基失落的說。

「嗯,怎麼會這樣子啊?真神奇!」我喃喃自語道。

我和洛基就在不斷變換扭曲的場景中飄飄蕩蕩,周圍的景色看起來似曾相識,但是因為空間扭曲的關係,根本無法好好辨識出到底是哪裡,而且周圍的環境也像把萬花筒快速旋轉一樣,令人眼花撩亂,頭暈腦脹。

終於,扭曲旋轉的空間又再度恢復正常。

月光下,洛基的老爸和老媽依偎在一起,若星將臉藏在吳銓的胸膛裡,小聲的問:「如果我先死了,你會怎麼辦?」

「妳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啊?」吳銓有點意外的說。

「就是問問嘛!」若星撒嬌的要吳銓說出答案。

「不知道耶!」吳銓有點無奈的回答道。

吳銓停了一會,問道:「你是怕金野遜和葉劍關聯成一氣?」

若星並沒有回答,只是將頭靜靜的靠在吳銓的胸膛上,沈默的氣氛竟有著暮氣沈沈的壓迫感。

「有什麼好怕的嗎?葉劍關不管是勢力或武力都不是我的對手,而金野遜的靈力還會贏過妳嗎?」吳銓不在乎的笑道。

「嗯……是啊!」若星似乎有點遲疑的想說什麼,最後終於停住,只是呆呆的望著月亮發呆。

「還在擔心?」吳銓這時候已經坐直了身體,凝望著若星。

「難道…還有別的事情令妳擔心?」吳銓眼睛如鷹一般的看著若星。

「嗯……你別問了!」若星無力的說。

「好!」吳銓摸著星的頭髮,輕輕用下巴碰了一下星的臉頰。

「大哥,我……」星眼中滴下晶瑩的淚珠,哽咽的說。

「……什麼?……」吳銓看著星說。

「我好愛你……」星躲在吳銓的懷裡輕輕的啜泣,直到朦朧睡去。

再一次的場景變幻,又是一團扭曲的空間景色。這種高畫質、立體聲,還外加什麼杜比音效的電影院唯一的壞處,便是廣告時間太扭曲,讓人頭昏腦脹。

「你猜是怎麼一回事?」我轉頭問洛基,順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自己真的暈倒。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媽媽的通靈能力讓她察覺到了將要來的不幸吧!」洛基聳聳肩說。



場景倏然停止旋轉,停在一個幽暗陰深的走廊上,洛基的老爸直挺挺的站著,猶如死屍一般,臉色蒼白、雙眼空洞,兩手不斷揮空亂抓,就好像著了魔一樣。

「爸!」洛基看到吳銓這個樣子,即便已經知道自己老爸絕對不可能有事,卻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怎麼回事?你爸爸難不成被暗算了?這裡又是哪裡?」我和洛基站在陰暗的走廊上,看著近在咫尺的的吳銓卻只能乾著急。

走廊另一端傳來一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七八個壯漢奔出轉角出現在吳銓的眼前。

「可惡!」洛基挺身擋在父親身前。雖然知道這樣做毫無用處,卻也抵不過父子連心的著急。

「老大,豆……豆漿買回來了。」最前面的壯漢喘著氣道。

「好!」吳銓拿起那個壯漢手上的豆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大家一起喝,我就說要消除緊張最好的方法就是喝豆漿嘛!」吳銓臉部表情鬆了下來,眼睛也恢復了神采,呵呵的笑道。

「你們不緊張啊!」吳銓喝著豆漿看著眼前的手下問道。

「大哥,是大嫂生小孩,不是我老婆生小孩,我怎麼會緊張!」那個壯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

「哈哈,也對啦!你看我真是緊張到糊塗了。」吳銓用了五分鐘便把三杯豆漿全都喝光光,看來他真的很緊張。

我轉頭對洛基微笑說:「洛基,你要生了耶!」

「什麼我要生,是我媽要生。」洛基眼睛直視著前方,心不在焉的答道。

「我是說你要出生了啦!能看到自己剛出生的樣子的人,世上大概只有你一個吧!」

「嗯。」洛基在這次奇怪的旅行裡面,一直保持著有點緊張的狀態,大概是因為他真很想看看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樣子吧。

哇哇哇哇哇。

一陣宏亮的嬰兒哭聲劃破了靜靜的走廊,吳銓一骨碌跳起,奔到產房前面,似乎想要用耳朵便聽出裡面的動靜。但是嬰兒從出生到抱出產房放到育嬰室還有一段時間,吳銓只能在產房門外來回踱著方步,完全失去了老大該有的冷靜,他的手下則靠在走廊牆上竊竊偷笑。

「笑……笑什麼!哪一天妳老婆生小孩,我就派你去收帳,看你能收回多少錢。」吳銓沒好氣的輕踢其中一個已經笑彎腰的手下。

「老大……還要……還要喝豆漿嗎?」那些手下大概沒看過吳銓這麼人性化的一面,個個臉上都掛著看好戲的笑意。

「去!」吳銓手一揮,又繼續踱著他的方步。

過了好一段時間,護士抱著白白胖胖,臉色紅潤的洛基走了出來。

「吳先生這是你的小孩子,一生下來就活力十足,以後說不定還可以出國比賽喔!」護士小姐笑嘻嘻的說道。

只見小洛基東張西望,四肢輕輕擺動,一副相當興奮的樣子。

果然小時候便可以看長大,比起我剛出生一副死樣子,還要醫生千方百計的威脅才唉唉叫兩聲,洛基從出生便可以看出,現在打遍天下無敵手是很正常的。

「那我老婆呢?」吳銓關心的問道。

「你太太的狀況還可以,只是幫她接生的醫生剛剛有點頭暈,所以叫我先抱小孩出來。」

「醫生怎麼了?」吳銓問道。

「沒什麼,只是連續接生了六個小孩,體力有點透支了。不說了,我先把你兒子送到育嬰室。」護士輕拍小洛基的背,抱著他便往育嬰室走去。



突然間整個畫面一切換,我們已經處在一間相當大的房間裡面。

「若星,妳怎麼生了小其以後整個人反而悶悶不樂?」吳銓坐在床緣一邊搖著小洛基一邊說。

「沒有,你不要問我。」星流著眼淚說。

「妳有什麼困擾不告訴我,我怎麼幫妳呢?」吳銓似乎有一點不耐煩了。

「我不知道,我現在只覺得好辛苦,快要受不了了,不要再逼我了。」若星流著眼淚無力的說道。

「哈哈哈!」相當是時候的,一個反派笑聲出現在房門口,我和洛基也同時回頭。

沒辦法,電影總是這樣演的。不過想想也對,難道電影要把鏡頭呼的轉到門口,卻沒有任何動靜。這樣「寫實」的電影誰要看呀?電影絕不會選那那九十九天門口沒出現笑聲的畫面拍攝,因為大家都是為了看那唯一一天的異常才來電影院的。

「金野遜!」我、洛基和吳銓三人同時叫道。

「秦若星,妳背叛了一統教,違反教尊的意旨,我是來收拾妳的。」金野遜冷冷的說道。

「什麼背叛?什麼違反?金野遜你竟然敢闖進我房間?」吳銓大聲喝道。

「哼!我們教中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你先去煩惱自己吧!」金野遜冷笑道。

「金野遜,我什麼都知道了,你和教尊合力起來欺騙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若星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恨恨的說。

「啊!」吳銓聽若星這樣說,不禁訝異的回頭。

「由得妳嗎?當初教尊就是看上妳天賦的靈力才會將孕育血魔的聖痕種在妳身上,現在一切都底定了,我絕對不會坐視妳的反抗,更何況憑妳的靈力根本封印不住血魔,血魔誕生只是時間問題。哈哈……哈!」金野遜的笑聲中充滿了得意之情。

「去死!」若星憤怒的將床頭茶幾上的杯子摔向金野遜。

「哼!吾乃天靈,與天相逐。睛時雷電陰時雨,光耀八極,血染四方,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金野遜閃過杯子,雙手結手印,口中喃喃默念,居然便是召喚血魔力量的咒語。

我和洛基兩人東張西望,想要找尋血魔的下落,聽金野遜和若星的對話,似乎血魔被若星用靈力封印住了。但是從吳銓的表情看來,他根本不知道血魔的存在,甚至可能連聽都沒聽若星提起過。

「啊!」金野遜唸完召喚的咒語後,若星突然臉色蒼白的慘叫。

「哈哈,妳以為自己可以封印得住血魔嗎?妳應該覺得很幸運了,以妳的靈力居然可以保住妳兒子不被血魔吸收掉,那真是令我和教尊都相當意外呀!」

「我現在就把妳殺了,讓血魔順利降生。」金野遜因為借用了血魔的力量,眼神變得銳利有神。

「這…血魔…該不會在妳老媽的肚子裡面吧?」我和洛基四眼相望,不可思議的說。雖然真的相當意外,但是聽金野遜的說話,血魔似乎是被洛基的老媽封印在自己肚子裡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洛基能生下來真是奇蹟中的奇蹟啊!難道洛基也是什麼神仙投胎轉世,要不然命怎麼會這麼硬?

我還沒理出頭緒,吳銓和金野遜已經打在一起了。洛基緊緊握著拳頭看著眼前的畫面,金野遜雖然借助了血魔的力量,但是卻只能跟吳銓不相上下。

這樣對比起來,是不是說年輕的吳銓比起現在的洛基還要厲害?因為剛剛洛基跟金野遜交手之時是略居下風的。

「媽的!唉唷!」金野遜被吳銓一拳貫出去,飛出三四公尺之遠。但是吳銓也無暇追擊,因為若星已經痛的暈了過去。

金野遜眼見打不過吳銓,也不敢留戀,三步併作兩步的逃了。

「若星!妳怎麼了?馬的,老吳,老吳,快叫救護車啊!」吳銓大聲吼道。

「不要,不要叫!」若星稍微清醒,趕緊出聲制止道。

「妳醒了,妳沒事吧!」吳銓看見若星醒來,焦急的臉上露出鬆口氣的笑容。

「我沒事,我的問題醫生無法解決,只會越弄越糟糕,一旦我被醫生麻醉,恐怕就封印不住血魔了。」若星吃力的說道。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什麼血魔?妳不要事事都瞞著我,知道越多,我越能夠面對問題啊!」吳銓急道。

「大哥,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一直欺蠻著你。」若星怔怔的看著吳銓,眼淚慢慢的滑下臉頰。

「沒關係,妳慢慢說吧!世界上沒有大不了的事情,只有大不了的心情。」吳銓這時已經冷靜了下來,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看著若星。

「大哥,以前我曾經問過你,如果我先死了,你會怎麼樣?你回答我好嗎?」星擡頭看著吳銓問道。

「嗯……我會努力活下去、努力行善,然後想著妳,直到老死。」

「努力行善?」星不解的問道。

「是啊!如果真的不得不分開,我當然得努力行善,表現好一點,以後死了,才可以跟神明談判嘛。這輩子如果只能情深緣淺,那下輩子一定要白首到老。」吳銓仍然是淡淡的微笑,我和洛基兩人的眼眶都紅了起來。

沒想到,麵店老闆也可以這麼浪漫。當然,這是在我還沒想起洛基老爸現在頭髮微禿,小肚突出的情況下產生的感覺。

所以嘛,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首。

ㄜ,我真是太煞風景了。

話說回來,吳銓不愧是黑道出身,連死後都想跟神明「談判」。

「大哥,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的身世,今天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嗯,好!」吳銓挪正了身體看著若星,而他們身旁的小洛基一點都沒有被剛剛的爭鬥吵醒,果然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啊!



「我十歲之前,是在孤兒院度過的。」若星緩緩的說。

「妳是孤兒?」吳銓點了點頭。

「應該是被丟棄的吧。」若星的臉上露出微微的苦澀。

「丟棄?」

「可能是因為我天生擁有奇怪的能力吧,孤兒院的院長跟我說,在我還只有兩歲的時候,一個打扮頗為入時的婦人將我送到孤兒院,說要暫時寄養,還給了五十萬的寄養費用。」

「說不定妳爸媽之後出了意外,並不是故意要遺棄妳的!」吳銓安慰若星道。

「院長也是這樣跟我說的,可是,從父母留下的地址便知道,我是被故意遺棄的,因為那個地址是個警察局。」若星說著,把頭撇向一邊,我和洛基都可以看到若星的眼角中浮出的淚水。

「那…十歲之後呢?」吳銓用手輕輕的掠過若星眼睛上那一層薄薄的淚水,輕柔的動作應該會讓若星感到溫暖和安全吧。

「十歲到十五歲之間,我是在瘋人院度過的。」

這個答案真是surprise。

「瘋人院?」吳銓顯然跟我們一樣驚訝,問號的聲調高了一點。

「是的,在我十歲生日那天,孤兒院的院長特地幫我慶祝生日,就在我許下心願吹熄蠟燭的那一刻,我看到整個孤兒院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院長則是活活被悶死在院內的走廊上。」

「啊!妳生日的蠟燭把孤兒院燒了?」吳銓訝異的問。

「不是啦,那是個未來的幻象。」若星沒好氣的笑說。

「妳看得到未來?」

「可能是吧,但是只是個片段!我嚇得大哭,大家正快樂的氣氛登時被我弄得相當詭異,院長問我哭的原因,我哽咽著將我看到的景象說了出來,其他小朋友一片譁然。」若星一邊說,吳銓一邊摸著她的頭髮。

「院長當時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跟大家說是我一時精神不濟才會看到幻覺。」

「後來,院長就把妳送進瘋人院?」吳銓問。

「沒有。那天晚上,院長悄悄的跑來跟我說,叫我以後不要再說這些事情,以免遭到不幸,她說,她從我小時候就知道我有不同於眾的能力,可是這個能力不一定能被世人接受,這樣子說出來,只會傷害到自己。」

「這個院長很明白事理啊!那,妳怎麼會被送到瘋人院呢?」

「三天後,孤兒院果然發生了大火,院長因為要救小朋友,最後自己被悶死在院內。所有小朋友都說是我帶來火災,說我是瘋子害死了院長,於是,我就被送進了瘋人院。」若星說到這邊不禁嘆了口氣。

「這麼誇張?」吳銓不可思議的看著若星。

「或許我真的是災星吧!」若星幽幽的說。

「哈哈,我一向都不相信災星這回事。若真的要說災星,我還比較像,這些年為了擴張幫派的勢力,不知道為多少人帶來了不幸。」吳銓的臉上也露出苦笑。

若星聽吳銓這樣說,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繼續說:「我被送進瘋人院以後,想盡辦法了逃跑,但是每次逃跑都失敗。就在我絕望的時候,教尊出現在我的面前,告訴我,我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難都是為了救世而必須接受的磨練。」

「所以妳就去救世了?」

「我那天晚上很順利的逃出了瘋人院,教尊祂運用靈力給了我現在這個身分和名字,並且將一統教的聖痕種在我身上。」若星坐在床上,將腳屈起來,抱著腳微笑。

「妳以前的名字不叫做秦若星?」吳銓略感意外的笑問。

若星點點頭說:「是啊!我在十五歲以後成了秦若星,在十五歲到二十一歲之間,我在教尊的帶領下在深山中靈修,教尊傳授我開發自己靈力和吸取天地能量的方法。」

「之後妳就奉命到這邊傳教?」

「教尊是這樣說的……」若星低聲說。

吳銓聽若星的口氣中充滿了不確定,其實他從金野遜的態度便知道若星應該是被教尊晃點了。

「教尊給我的聖痕其實是個陷阱,教尊說那是代表我是一統教天靈之女的記號,其實不是…」若星說到這邊不禁掉下了眼淚。

「唉!」吳銓似乎本來要出言安慰,後來又住口,畢竟,若星的一生實在太可笑了,跟她相比起來,我算是好運的了。

若星停了一會又接下去說:「那個其實就是剛剛金野遜說的,孕育血魔的聖痕。」

「血魔?那是什麼?」吳銓見若星哭個不停,趕緊上前將她摟在懷中安慰。

「你還記得我們幾個月前在逛街時遇到的年輕人嗎?」若星擡起頭問吳銓道。

「你說那個眉毛像毛毛蟲,個性又古古怪怪的年輕人嗎?」吳銓微笑著說。



「眉毛像毛毛蟲!那個年輕人該不會是降龍師父吧?」我在心裡偷偷的想著。



「是,這是他寫給我的信。」若星微笑拿出一張紙遞給吳銓。

「信?我怎麼不知道?」吳銓笑問。

「他是用靈力的方式寄過來這封信的。」若星說完便轉身在床頭的小櫃子拿出一張筆和一張紙。

「能量的世界有一種類似網子的結構。網子上面不是有網線和節點嗎?網線就好像我們平常所認知的道路,而那些節點或許可以比喻成道路旁的每一戶人家。每個神佛或者靈力相當高的人都可以自我建立一個節點,其他靈能力者則可以藉由靈力搜尋到彼此建立的節點,然後經過像敲門按電鈴的程式便可以經由靈力互相溝通傳遞資訊。」若星一口氣解釋完畢,讓漂浮在空中的我和洛基以及坐在床邊的吳銓都面面相覷。



真是太深奧了,不過,這個什麼網子的架構似乎在哪一本科技雜誌上有看過,聽說是美國軍事機構研發出來的一種傳遞電腦資訊的架構,叫做internet,最近還應用在科技學術的資料傳遞上,非常方便。

難道,當初發明這個架構的人便是模擬靈能世界傳遞資料的模式嗎?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我們現在所在的物質世界也有許多類似網子的結構,像整個電話體系的連接也是有節點和線路。



吳銓拿著信念了出來。

秦若星小姐:

相信妳在懷孕之後也對自己的身體變化產生了許多懷疑,進而對一統教那個渾蛋教尊跟妳說的話產生了迷惑感。

現在就讓我來告訴妳事實的真相吧!

其實,一統教的教尊是日本戰國時期隸屬於織田家族的大將,明智光秀。他是個崇尚權力和慾望的小人,因為聰明絕頂而被織田信長留在身邊,但最後卻在本能寺背叛了織田信長,妄想圖謀天下。

在織田信長死於本能寺之後,他不但沒有如願當上天下的共主,更在豐臣秀吉、柴田勝家等織田家臣的討伐下逐漸敗亡。

明智光秀他知道自己的軍隊遲早無法敵擋豐臣秀吉的攻擊,只得詐死敗走深山。

但是他並未因為失敗而消聲匿跡,反而利用邪術成立教派迷惑人心,那就是一統教,而他自稱為教尊。

明智光秀利用各種邪術假稱為神蹟,而許多人民也對他信之不疑,一統教的勢力在豐臣秀吉晚年到達了巔峰,甚至有在野與豐臣秀吉對抗的實力。

所以豐臣秀吉不得不在死前遺命召回駐守在朝鮮的戰國名將伊達政宗,請他務必剷除一統教的所有勢力,殺死明智光秀。

之後,伊達政宗便率領自己所訓練的秘密軍團和一統教展開為期三年的生死對決。

伊達政宗最後雖然將明智光秀活活燒死於大街上示眾,並將一統教的勢力消滅殆盡,但是因為明智光秀死之前有過長期的修練,在死後靈能比許多下界的神靈還要強大,所以他並沒有被強制進入輪迴轉世。

之後,他在靈界想辦法繼續修練自己的靈力,希望衝破輪迴因果的限制,上天下地為他獨尊。

也因此他利用了血魔這個東西。

妳被他種下那所謂的聖痕其實是用來孕育血魔。因為妳天生潛藏的靈力巨大所以被那個王八看上,他利用妳的靈力將妳當成培育血魔的工具。相信我這樣說應該可以讓妳稍微瞭解,為何從不久之前開始,妳就常會感到靈力若有若無、時長時消。

妳現在也該知道,為何妳雖然靈力巨大,修練又勤,卻始終無法接觸到上界甚至下界的神靈。一統教的教尊為妳設下了遮罩,再加上妳對他的信任,所以妳一直被蒙在鼓裡,其他神靈也無法告訴妳事實的真相。

其實本地的城隍在一年多前就已經想辦法要突破那個王八為妳設下的遮罩,可是妳信任教尊的意念太過堅定,讓我們很難突破這層障礙,若非妳自己最近也對那個王八產生懷疑,我也無法跟妳聯絡的上。

血魔,其實是一種很古老的生物,它處於物質和能量世界的交界,跟青龍、鳳凰、麒麟、巴蛇、朱雀等上古流傳至今的神獸是同一個時代的生物,而血魔跟這些神獸唯一的不同是,這些神獸比較像現在我們說的動物,而血魔則是類似於現在的植物。

這些上古傳說中的生物都是肉體和靈魂一體,而血魔卻在這一點上有所退化,血魔跟我們一樣,有靈魂和肉體,只不過血魔的靈魂與我們現今生物的靈魂有所不同。

至於如何不同,說起來話很長,妳只要知道不管是血魔的肉體或是靈魂都擁有吸收能量和轉化能量的能力便可以。

在上古,世界並沒有分成能量和物質,所以才會有朱雀、巴蛇等神獸的存在。現在的物質世界是無法自然孕育出上古神獸的,就算培養的出來,這些神獸也無法存活在物質世界,除了血魔之外。

要孕育血魔精魂,必須有個如妳這樣的靈能力者,而那個聖痕便是培養血魔精魂的所在,在妳修練的過程中,有一部分的靈力會被這個聖痕吸收走。

一旦精魂養成,血魔印只要一碰上男女之血精所成的天地靈氣便會化生成形,成為一個實際的物體,這就好像是利用靈能力者可以同時接通物質和能量世界的特性模仿上古時代能量物質不分的自然環境來生成血魔。

所以,妳現在身體裡面不但懷著孩子也孕育著著血魔,但是那天我跟妳相遇,發覺血魔的氣息並不在妳的子宮裡面,顯然它是隱藏在妳體內的某處。

妳現在如果要保住自己的小孩,就必須用靈力來壓制住血魔,以免它將妳的小孩精氣吸光。

至於要怎麼徹底解決血魔在妳體內這個尷尬的問題,我到目前為止都還不知道,只能請妳多加保重,如果要找我,可以到城隍廟去找城隍爺,他知道怎麼聯絡我。

降龍敬上。



吳銓唸完之後,臉上陰晴不定,最後嘆了口氣說:「若星,妳怎麼不早點跟我說?懷孕這段時間真是苦了妳。」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妳說!而且我一直希望這只是個瘋子的瘋話。畢竟,教尊說的話是我這麼多年來唯一堅持的信念。」

「那…」吳銓開到問,卻又停了下來。

「是,我最近在猜想,哪一天我壓制不住血魔的時候,或許就是我的死期了。」若星握緊吳銓的手說。

「喔…」吳銓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整個人幌神般握著若星的手,呆呆看著若星。

「大哥,我一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怕死過,或許是因為我現在擁有了太多,但是,我好氣,為什麼我才剛擁有你的疼愛,馬上就要面對失去。我如果真的死了……」若星講到一半便低泣了出來。

「那怎麼辦?」吳銓茫然的說,任何人,即使像吳銓這樣堅忍剛毅的黑道老大,面對無法解決的痛苦,一樣只有一個情緒,那就是茫然。



若星的處境讓我不禁冷汗直流,眾人對通靈者的印象都是無所不知,但其實我自己這一路走來才發現,其實通靈者根本也是跟普通人一般,一無所知,等著別人來告訴自己資訊。

如果沒有明燈在前面引導,通靈者其實跟普通人無異,而像若星,遇到了明智光秀這個有心利用自己的惡靈,得到的資訊全都是被扭曲過的,反而讓她陷入了喪失性命的處境。



就在思考之間,畫面又再度切換。

大廳裡面,燈火通明,許多人聚集吵鬧著。鏡頭再拉近一點,人群裡面圍著一個身材高壯的人,正是吳銓,若星軟軟的靠在他身邊,臉色蒼白。

「大哥,我們相信你是被這個妖女迷惑的,你把她殺了吧!」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大聲說。

「你們根本搞錯對象了,真正的妖人是金野遜,他背後的才是個真正的惡靈。」吳銓冷冷的看著圍在四周的眾人,他沒有極力的分辯,只是在眾人吵雜紛亂中,堅定的說出一個事實。

「哈哈,吳銓,事實已經證明瞭一切,自從秦若星到這邊來的一年多,天理會無故暴斃和死於莫名意外的人多了多少?如果不是我最近為了追擊這個一統教的叛徒來到這邊,連幫主你都難逃一死呢!」金野遜哈哈大笑說。

「那些人的死不能算在若星身上,我知道她的心相當善良。」吳銓依然冷靜,簡短有力的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幫主可以解釋一下為何管家會突然死在後院,還有,左護法一向以小心謹慎著稱,今天卻莫名其妙的發生車禍死去!」有個身材略胖的中年人問道。

「這種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絕對跟若星沒有關係。」吳銓看著已經失去理智的幫眾,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吳幫主,我早說過了,這秦若星是個邪靈,妄用一統教的名號傳教,其實她是要以人命作為她修練的材料。」金野遜得意洋洋的說。

「要假傳教之名來害人,似乎不該用一統教這個亂七八糟又沒名氣的宗教吧?你省省那一堆謬論吧!」吳銓一針見血的說,讓金野遜整個人都啞掉。

「唉!幫主,你中毒太深了,真是太深了,但是事實勝於雄辯!」金野遜完全無法抵擋吳銓的言語,只好講些不著邊際的場面話,想要藉此扳回一城。

「沒錯,所以我說的事實把你的雄辯完全擊敗,你只好找些不著邊際的話來搪塞。」吳銓冷冷的說。



我真沒想到,原來,麵店老闆跟律師之間的差距,居然這麼的微小。我聽的真是拍手叫好,要是我就沒辦法在危急的狀況下這麼明白簡短的與人抗辯。但是,那些幫眾似乎被金野遜迷惑的相當厲害,對吳銓的話語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大哥,金大師說的是真的,他昨天早上跟我說不要去香滿天喝酒,我就乖乖待在家裡。傍晚我小舅子借了我的車出門,沒想到就在高速公路上爆胎車禍,現在還在加護病房。金大師真的相當厲害,他是先知,救了我一命啊!」另外一個中年人大聲的說。

吳銓不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我也終於知道為何金野遜說的話,在我和洛基耳裡面聽起來根本是惑眾的妖言,不堪一駁,而那些幫眾卻是信之不疑。

未卜先知,已經決定了兩人之間的勝負。

吳銓即使擁有過人的智慧,卻無法將這個智慧分給自己的兄弟。照我猜想,所謂的未卜先知,可能是金野遜藉由教尊的靈力透視未來做出預言,也可能,那些車禍和意外都是教尊使用靈力製造出來的。

「幫主,你到底要不要殺掉這個妖女?」許多人的言詞逐漸嚴厲起來。

「難道,我決定從此退出江湖離開天理會,都不能讓你們感到安心嗎?」吳銓嘆了口氣說。

「這…」許多人遲疑了下來。

畢竟,這是民國六十多年的現實世界,而不是三國演義或水滸傳,這些黑道兄弟雖然平素砍殺慣了,但是,王法還是有約束力的。

「也好,就讓幫主帶著這個妖女走吧。」一個約莫六十出頭的老人說。

「是啊!」

「反正這個妖女被帶走,我們就不會有危險了。」

「對呀,幫主平素對我們如此義氣,既然他都退讓到這個地步,我們也無謂再苦苦相逼。」

大家東一句西一句的,都覺得這是個好方法。

「金大師,你該不會是在想趕緊殺絕我和若星的藉口吧?你該不會想要說,我把若星帶走還是會影響到大家的安全吧?」吳銓冷冷看著金野遜說。

我剛剛正在想,事情看來就要安然結束了,但是這樣的結局,金野遜絕對不會輕易罷休,不知道他會出什麼樣的詭計繼續糾纏下去。

我的腦袋還沒想到一半,吳銓竟然就率先出招了,看金野遜的臉上帶著勉強的微笑便知道他被吳銓說中了。

在心理戰上,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

如果今天是讓金野遜先提出,其實若星離開之後,大家還是相當危險的話語,眾人必然會有部分被他煽動,而大家基於自私的心態,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即使那是金野遜的危言聳聽!

可是吳銓今天搶先說出來,便使得大家有了不同的思考,如果金野遜現在再說,那就會讓大家產生懷疑,這樣一來,他的偽裝便前功盡棄了。

「幫主言重了,竟然你肯捨己為人,這妖女說不定會被你感化,進而改邪歸正,也算是功德一樁。」金野遜朗聲笑道。

可是,我在他的笑容裡面看到了一絲極為微小的憤怒,看來,他絕對不會這樣罷休的。



光亮又漸漸扭曲變形,火焰妖媚的跳著舞閃耀在我和洛基的眼前,不知道下一個迎接我們的畫面又是什麼?



這裡是哪裡?

眼前的畫面漸漸清晰,吳銓背著若星在崎嶇的山路上奔跑著,他身旁還跟著一個男子,我只稍微瞄了一眼便知道,那個男子是降龍師父,因為,他的眉毛真的很粗。

「可惡,金野遜這個傢夥太過分了,如此窮追不捨。」吳銓在轉角處停了下來,將若星放在地上為她擦汗。

「他們為了血魔,絕對不可能放過你和秦小姐的。」降龍師父大口喘著氣說,他的背上也背著人,看來是小洛基。

「那現在怎麼辦?」吳銓沒有為自己擦汗卻頻頻為若星擦拭額頭的汗,我和洛基這時候才看清楚若星的額頭上不斷冒出一滴滴的冷汗,臉色說有多蒼白便有多蒼白。

「什麼怎麼辦?他們不用槍我們就要偷笑了,現在只好請老天打救了。」降龍師父氣憤的說。

「這個渾蛋老天!」降龍師父又氣憤的補上一句。

「他們不敢用槍,我們就還有機會。」吳銓站起身來將若星背起說。

「是啊,要不是他們怕血魔會因若星的死而有什麼損傷,他們也不會這麼好心。在前往3050高地的路上有許多段狹窄的山路,我只能寄望你真的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降龍師父苦笑著對吳銓說。

「好,那快走吧。」吳銓說完便繼續動身上路了。

吳銓和降龍師父離開不到十分鐘,一群大約二十來個左右的追蹤者便也來到了轉角。

領頭者正是金野遜和葉劍關。

「媽的,這吳銓到底是不是人啊,背著一個人還跑得這麼快?」金野遜一邊喘著氣一邊用手擦掉如雨而下的汗珠。

「我早就跟你說他與眾不同,你又何必苦苦趕盡殺絕。這裡二十個人加上你我,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他。」葉劍關抱怨的說。

「你是怕他怕到姥姥家了嗎?」金野遜不屑的說。

「反正他都答應退隱了,我根本不想這樣追殺他。」

「你不想也由不得你,我一定要拿到血魔。」

「你這些兄弟雖然說都是你精心培養的高手,我看就是二十個人齊上也不會是吳銓的對手。」葉劍關顯然對這次的追殺興趣缺缺。

「你現在是怎麼了?幫主之位到手就想要過河拆橋啦!哈哈,你以為這樣子吳銓就會放過你嗎?」金野遜冷笑看著葉劍關。

「我……只是想當幫主,可沒有想要傷害他們。」葉劍關抗辯道。

「哈哈,那看來你還真是個君子啊!那你趕緊回去跟幫中那些兄弟說,那些意外和不幸都是我造成的,目的就是為了逼退吳銓。我才是真正的大壞蛋!哈哈哈!」金野遜哈哈大笑。

「你…」葉劍關顯然對跟金野遜合謀設計逼退吳銓相當愧疚,但是在道義和權與利之間,葉劍關顯然打從心裡捨不下權、利。

「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不是黑就是白,根本沒有所謂的灰色地帶,你要嘛就乖乖的臣服在吳銓手下聽他使喚,不然就得背負背叛的罪名。既然注定背著罪名,最好就是斬草除根。」金野遜惡狠狠的對葉劍關吼道。

「這……」看得出來葉劍關是個普通人,他擁有大家都有的道德價值觀,可是也同時擁有一般人有的慾望。

只可惜他不是一般人,他站的位置太高,想要的東西即使只有那一樣,卻仍然因為高度而必須背負相當的風險和罪惡。



我和洛基提心吊膽的看著兩邊人馬跑跑停停,如果真的走到了狹窄的山路上,那以我對洛基的信心來推測,這些追兵全都會死無葬生之地。

看現在的情況,吳銓和降龍師父應該可以安全到達,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感到強烈的不安。

因為,我們已經知道了結果,那就是洛基的母親在洛基出生沒多久便死了,我們不知道是不是就在今夜,可是如果今晚不是關鍵,小楓也不會把這段過去顯現給我們看了。

到目前為止小楓給我們看的場景都讓我們對整個事件有更精確的認識,所以,今天晚上的追逐絕對非同小可。



「追…追到了!就在前面…」金野遜喘著氣說。

「葉劍關,你未免太過分了,帶著這些旁門左道之士來追殺自己的兄弟!」吳銓擋在那狹窄山路的開頭,氣勢十足的看著追擊自己的人。

「…」葉劍關沒有回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頓時,整個山野間只剩下此起彼落的蟲鳴和夜梟悲啼。

還有一堆人的喘氣聲。

「吳銓,廢話少說,你今天休想活著下山。」金野遜大聲說。

「來吧,是你們逼我的。」吳銓身子一動,立刻竄到站在最靠近自己的追擊者前面,左手一拳就打在那個人肚子上。

「喔!」那個人慘呼一聲便倒在地上。

「快上啊!」金野遜大吼一聲,自己跟著衝上來,沒想到,他居然不是光說不練的人,有勇氣跟洛基老爹對抗的人,絕對不容易。

二十個追擊者訓練有素的排成陣形和吳銓對峙著,但是很顯然,這個陣形原本是要將吳銓包圍在圈內的。因為現在有七八個人勉強以半圈的姿態圍著吳銓,另外的人想要插手卻找不到空隙。

果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大呼酣戰中,追擊者連名字都不知道就一個個飛了出去,這其中還包括了金野遜,沒多久,戰場裡面只剩下了兩個人還站著,一個是吳銓,另外一個是葉劍關。

葉劍關從頭到尾都沒動手,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邊,一副進退失據的樣子。

「葉劍關你這個懦夫!」金野遜大吼道。

「我……」

「哈哈,可恨啊!為什麼我找不到一個可以跟吳銓相提並論的人當作後盾,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可笑,一看到吳銓就像被閹掉的男人看到女人一樣。」金野遜發狂般的大笑。

「你們全都滾,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我真的會出手不留情,殺人,我不是沒幹過!」吳銓冷冷的看著金野遜。

「放屁,你在我眼裡跟螻蟻般渺小,你以為自己得逞了嗎?現在才剛開始啊!哈哈哈!」金野遜的笑容裡面居然沒有懼色,這令我感到毛骨悚然,因為,金野遜絕對不是個硬漢,他會無懼只有一個原因,他還有不可思議的底牌沒有掀出來。

「各位兄弟,我們既然真心信任教尊,就要達成他所交代的所有任務。」金野遜摸著肚子站起身來。

「沒錯,為教尊而死是無上的光榮!」旁邊一個不知姓名,卻看起來很慷慨的笨蛋顫顫巍巍的爬起身來。

「吼!」那個笨蛋從口袋中摸出一個瓶子,瓶子裡面裝了兩顆藍色小藥丸,他一仰頭,便將其中一顆藥丸吞下肚子裡去。

其他人就像得到感應似的紛紛拿出口袋中的藍色小藥丸,毫不遲疑的吞下肚子裡去。

「……」吳銓不敢放鬆的看著眼前這奇怪的景象。

「金野遜,你居然用蠱!吳幫主你要小心一點,這是帝王蠱,可以讓人的力量增加數倍。」降龍師父看到那些人吃下藥丸後,肌肉墳起、眼睛充血的駭人姿態,神色轉趨凝重,向吳銓提出了警告。

「吼…」幾乎是同時之間,那些服下藥丸的追擊者發出了詭異的吼聲,漫山遍野的迴響著。

吳銓這次並不主動攻擊卻也沒有被嚇到,他只是挺立不動的戒備著。

「吾乃天靈,與天相逐。睛時雷電陰時雨,光耀八極,血染四方,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金野遜這時候又唸起了借用血魔力量的咒語。

「啊……」若星痛苦的大叫。

「秦小姐,妳要堅持下去。」降龍師父看到若星痛苦的神情,趕緊將手掌放在若星的天靈蓋上,似乎是將自己的靈力經由百會穴輸入若星的體內,幫助她壓制痛苦和血魔的力量。

「大夥上!葉劍關,這是最後的機會,你可以選擇當個旁觀者,但這表示不管誰勝誰敗,天理會再也沒有你立足之地。」看來金野遜已經成功的借得血魔的力量,整個人神采煥發,力量充沛,一馬當先的向吳銓衝過來,進行第二次的對戰。

葉劍關當然知道金野遜的意思,如果吳銓勝了,那麼自己再無依靠可以打敗吳銓和秦若星,自己和金野遜合謀演戲逼退吳銓的事情自然東窗事發。而如果金野遜勝了,他所擁有的那股黑暗勢力也不會被自己所用,反而會站在自己的反方向,現在自己連幫主都還沒當上,實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吼……吼……」那些服用藥丸的人只是不斷發出吼聲跟著金野遜一起上前,剎那間吳銓又被圍了起來。

葉劍關,終於也加入戰團!

「你們幾個在這邊對付他,三個過去為我護法,我要催咒讓血魔降生。」金野遜閃過吳銓的攻擊,往降龍師父和若星這邊跑來,吳銓想要擺脫眼前對手回身救援卻被種追擊者緊緊困住。

這些人現在不再是不堪吳銓一擊,速度變快力量也上升了許多,吳銓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金野遜,你太過分了,你可知道服下帝王蠱的人,此後再也沒有人性,只剩下攻擊的本能。」

「我當然知道,帝王蠱和血魔印原理相像,都會吸收能量,只是帝王蠱激烈了一點,在三個小時以內會將人的潛能完全逼出吸收,之後這些人都會成為人乾,哈哈哈!」金野遜得意的解釋著。

我聽著金野遜的話,心中起了一陣冷顫,帝王蠱和血魔印系出同源,那洛基的媽媽之後也會變成像這些人一樣可怕的行屍嗎?就我知道,中了血魔印的人最後下場的確跟現在那些可憐的笨蛋一樣,喪失理智成為只會攻擊人的行屍走肉。

「不要廢話,將他趕走,我要催咒了。」金野遜大喝道。

「好,拼了!」降龍師父一躍而起跟那三個行屍打在一起。

沒想到,降龍師父的功夫還挺不錯的,一個打三個還可以維持平手,可是這樣一來,若星便成為沒有保護的狀態,金野遜一手抓住她的頭頂,似乎在拉扯什麼似的,而若星毫無反抗能力,只是雙目緊閉的忍受身上的痛苦。

金野遜臉色嚴肅的使力發功,漸漸的,他和若星的身邊瀰漫著一股淡紅色的煙霧。

吳銓看來五內如沸,焦急萬分,顧不得眼前的戰鬥,拼著被打了好幾拳,終於擺脫了十多個對手的圍攻,往若星奔去。

「哈哈哈,成功了!」金野遜大聲笑道,這時那團紅色的煙霧漸漸離開若星的身邊,相當集中的聚在金野遜的身旁。

「若星……若星…!」吳銓一把抱起若星退到離開金野遜稍遠的地方,拼命的叫著,而若星這時候只是軟軟的倒在吳銓的懷裡面,不言不動。

「怎麼樣?」降龍師父趁著對手的分神也退到吳銓身旁查看情況。

「她……沒呼吸…若星…」吳銓哭了,超人畢竟是人,還是一樣會哭,我也可以感到洛基激動的情緒,雖然我們現在彼此是無法看到對方的,但是心裡的感受卻更直接。

我可以感覺到洛基的怒火和悲憤正在高漲,甚至聽到了他仰天長嘯的吼聲。

這時候,金野遜本來得意的笑聲忽然暫時停歇,擡頭看了看四週的天空。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感受的到洛基的長嘯?

不過,金野遜的停頓也只一下,隨即聚精會神的將那團紅色血霧凝結縮小在他的手中。

這時候是中場休息時間,大家都停下打鬥,吳銓和降龍師父忙著施救,看看是否能救回若星。

「怎麼樣…怎麼樣?」吳銓著急的看著降龍師父。

「她……她的心跳…」降龍師父低聲嘆道。

「葉劍關……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吳銓紅著雙眼站起身指著葉劍關怒道。

「我……我…沒有…」葉劍關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後退了好幾步。

「幫主之位有這麼重要嗎?值得你串通邪魔外道來毀我的一生?」吳銓的怒吼中始終帶著哭音,葉劍關根本無法回答,我不知道現在葉劍官的心理面作何感想,但是我要是是他,應該會選擇自己從旁邊的山崖跳下去。

「有什麼關係,成王敗寇,自古皆然,你以前砍人殺人的時候有想過這個問題嗎?你現在這麼悲憤,只是因為你成了失敗者,以前跟你們天理會爭鬥而喪生的人,他們家人的悲傷不會比你現在輕微,你怎麼沒怒吼過呢?」金野遜得意的教訓起吳銓。



說真的,他說的話聽起來還真有些禪味,可是,實際上卻是放屁。幫派之間的鬥爭,起源於互不相讓,但是現在吳銓都已經認輸退讓,他們卻還是趕盡殺絕,說穿了,就是為了血魔和懼怕吳銓的東山再起。

「我要你們都死!」吳銓大聲吼道,往金野遜衝了過去。

「哈,來得好。」金野遜信心滿滿的舉手一格,沒想到,吳銓因為憤怒的關係,整個人的力氣和速度都比平時快上了好幾倍,金野遜的手還沒伸到胸前,吳銓的重拳已經結實的印在金野遜的胸口處。

喀嚓一串聲響,金野遜哀嚎中往後便倒。

「快給我上啊!」金野遜聲音因為胸口受創變得好小,但是那些行屍感到吳銓的殺傷力紛紛出手攻擊。

「葉劍關,我要你死!」吳銓根本不把這些行屍放在眼裡,只是往葉劍關衝去。

葉劍關驚慌的一直後退,腳下一絆便跌在金野遜的身旁。

「葉劍關,你還想活命就催動咒語召喚血魔的力量。」金野遜氣若遊絲的說。

「我…我…我忘了…」葉劍關驚慌之下,結結巴巴的說。

「你跟著我唸!吾乃天靈,與天相逐。睛時雷電陰時雨,光耀八極,血染四方,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金野遜喘著氣唸道。

「吾乃…天靈,與天…相相逐……睛時雷電陰時雨……光…光耀八極,血染…四方……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葉劍關顫抖的念完。

「媽的,給我好好念,你看看我,以我這樣的武功召喚血魔之後都可以跟平時的吳銓不相上下,你如果召喚了血魔的力量,吳銓絕對擋不住你十招,葉劍關,想當老大,要有勇氣。」金野遜喝道。

不知道是不是「老大」這兩個字喚醒了葉劍關,他居然鎮定了下來。

「吾乃天靈,與天相逐。睛時雷電陰時雨,光耀八極,血染四方,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葉劍關深吸一口氣之後緩緩念出,看眼神便知道,他心中其實是想藉著擊敗吳銓來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懼感。

只要打敗了吳銓,他就真的有資格坐上天理會的幫主。

只是他不曉得,借用了血魔的力量打敗了吳銓,那只是表面上的勝利,他不但在心裡更加懼怕吳銓,甚至開始依賴血魔的力量,以後的他,就會好像糖尿病患離不開胰島素一般。

「吳銓,來吧!」葉劍關盡量讓自己的語調維持平靜,但是不難發現出他那一絲平靜中仍然有著起伏不定的顫抖。

「好!」吳銓更不停留,甩掉兩個行屍一拳便往葉劍關面門打去。

「喝!」一聲斷喝,葉劍關居然穩穩的接下吳銓這氣勢千鈞的一擊。

「哈哈!太好了,吳銓…咳咳…你的不敗神話,今天便由我來打破吧。」葉劍關輕鬆接下那一擊後,顯得既得意又震驚,但他也不加停留的向吳銓反擊回去。

兩人就這樣乒乒乓乓的打在一起,其他行屍跟著向吳銓圍攏靠近。

「滾開,這是我和他的對戰,你們這些不是人的東西沒資格參戰。」葉劍關的臉上從剛剛的害怕已經轉為猙獰,他隨手一抓便將一個要靠過來的行屍扔出山崖之外。

很顯然的,葉劍關因為借用了血魔的力量而失卻了本性,現在的他臉上只有殘忍和得意。

「中!」葉劍關大喝一聲,吳銓往後便倒。

這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是我和洛基還是因為吳銓的敗陣而驚呼不已。

「咳…你這渾蛋。」吳銓捱了這一拳受傷不輕,居然無法立刻爬起。

「我等你站起來,再來!」葉劍關冷冷的看著吳銓。

吳銓並不氣餒,跳起身來便跟葉劍關打在一起,但是沒多久,吳銓的身形便緩了下來,反觀葉劍關越打越勇,連續好幾拳都擊中吳銓的胸腹。

「去死吧!」激戰中,葉劍關身形一閃,避過吳銓的右勾拳,一腳便踹在吳銓的肚子上,吳銓整個人應聲往後滾了七八圈癱在那邊,再也爬不起來了。

「吳幫主,若星醒了!」降龍師父歡呼中將若星抱到吳銓身邊。

「大哥,你…的嘴…血…」若星睜開眼看到吳銓口鼻溢血,登時忘記自己身上的痛苦,關心的問。

「沒關係……太好了……妳醒了…」吳銓高興的眼中又泛出淚光,伸手摸著若星的髮絲,似乎忘了敵人還在身前。

「斬草除根啊!葉劍關。」金野遜喘著氣說。

「我當然知道,但是面對這些人,已經不需要用到我出手了,就交給這些噁心的東西去解決他們吧!哈哈哈!」葉劍關狂氣十足的說。

「好。」金野遜看到葉劍關臉上可怕的氣息,心中大概也揣揣,不敢多說,而那些行屍不需要金野遜的吩咐,早已經向吳銓他們圍了過去。

突然,一陣嬰兒哭聲響起,原來是一個行屍搶走了在降龍師父背上的洛基。

「你們幹什麼。」降龍師父大怒,伸手便要將小洛基奪回來,可是一堆行屍也紛紛出手,開始攻擊吳銓、若星和降籠師父。

吳銓和若星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不要說平時的力氣,連憤怒的力氣都已經用光了,根本毫無還手餘地。

人再怎麼樣都有生理上的限制,像吳銓這種身手和體力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他現在還能發飆,反倒叫做沒有天理了。

就在清亮的嬰兒哭聲中,那個行屍用力的將小洛基遠遠扔出,眼看摔下便是在深不見底的山崖。

「小其!」吳銓和若星同聲慘呼,雖然他們也被打得亂七八糟,但是父母關心子女永遠會忘記自己,看著小洛基像顆全壘打般消失在黑夜的天空中,兩個人和降龍師父都齊聲大喊。

「哈哈哈哈!」金野遜氣息不順的大笑,顯然對這幕慘劇相當得意。

葉劍關則是冷冷的站在那邊,臉上也露出一絲殘忍的喜悅。

哈哈哈哈,一個更大的笑聲蓋過金野遜的大笑,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於此同時,一顆巨大的流星從眾人頭頂的天空劃過,似乎是從東北的天空橫飛而過,那股快速畫過而激起的風聲和壓力帶動了整個山上的樹木,使得那些樹木在這個本來無風的夜晚劇烈的左搖右晃。

緊接著是更大的破空聲,從遠方逐漸逼近。

「什麼東西?」葉劍關愕然問道。

「那是什麼?」金野遜的臉上也充滿了疑惑。

「紫氣東來,這是紫氣東來的徵兆!」場中只有降龍師父興奮的大喊。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閃光如電般從天空般畫下,一陣火焰般的氣息登時將場中那些行屍全部劈開。

是的,全都劈開,本來面目猙獰的十多個行屍,現在就如魔術師帽子裡面的小白兔般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滿地著火且四分五裂的殘骸。

還有,驚恐無比的金野遜。

火焰還未消失,又是一陣響亮的嬰兒哭聲,小洛基被高高掛在一把長刀的刀柄上。

刀光凜然,餘威迴盪,如同天外蒼龍,震攝群邪。

不看便知道,那便是以妖刀之名流傳百世的村正。

「小其!」若星虛弱的爬到刀旁,欣喜若狂的抱起被掛著的小洛基。

「快,快扶我走!快啊!」金野遜害怕的叫道,而葉劍關也被村正的威勢嚇得不知所措,乖乖的抱起金野遜,迅速的消失在黑夜的山道上。

「大哥,小其沒事……」若星哽咽著說。

「快,我們快下山就醫,現在最重要是要救回秦小姐,她現在還很虛弱,隨時有生命危險。」降龍師父改背若星,而吳銓勉強站起接過小洛基,拔出插在地上的村正,一跛一拐的跟在降龍師父身後遠去。







微亮的天色中,我和洛基坐在新竹高中前面的早餐店吃著蛋餅夾油條和冰豆漿,兩個人默默不語,有時候擡頭看著彼此,然後又低下頭繼續吃著自己的蛋餅夾油條。

這家早餐店的蛋餅夾油條很好吃,份量是普通早餐店的兩倍多,價錢卻只要十五塊,豆漿也很大杯,開在新竹高中前面,可以說是造福了許多學生。

我想起降龍師父的話:「人的命運很奇妙的,村正隨你而來,救了我和小其,而你到現在的人生中如果沒有小其,恐怕也會有很多難關是無法度過的。」

「當然,你沒遇到我,怎麼可能這麼順利的覺醒嘛!」降龍師父哈哈的笑著。

我們追問降龍師父,那天之後的經過,他只是淡淡的說:「醫學也是有限制的,我們始終救不回秦小姐,當秦小姐火葬完畢後,吳幫主便帶著兒子和村正不知所蹤了。」

我們當然知道,那之後直到洛基三歲之前,吳銓帶著洛基搬了上百次的家,最後才定居在阿里山上。

「村正刀的刀身原來保留在我爸手裡!」沈默許久之後,洛基終於說了一句話。

「是啊!」我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等會我去跟我老爸要回村正,我相信他知道你是村正的主人以後,一定會很樂意將村正送還給你。」

「好啊!」

「放心吧,我沒事的!」洛基微笑的看著我。

「嗯,聽說哭出來會比較好。」我苦笑的看著洛基。

「你想太多了吧,如果我媽現在馬上出現在我面前,才會讓我哭吧。」

「嗯,你真厲害。」我吃了一口蛋餅小聲的說。

「唉!」洛基嘆了口氣,轉頭望向早餐店外的東山街。





「爸,我回來了。」洛基和我回到他家的時候是早上六點半,洛基的老爸出乎意外的,居然已經坐在客廳,似乎已經等我們一段時間了。

「靈軍,你也來啦!坐吧!」

「伯父……」我看著洛基的老爸,心中不由得產生的敬意,這當然是因為我已經知道他的過去的關係。

「拿去吧。」洛基的老爸從沙發底下拿出一把連著刀鞘的刀,很顯然,那是村正。

「伯父,你知道……?」我和洛基面面相覷。

「是,我知道你們已經知道很多事情了。」洛基的老爸微笑說。

「爸,你早就知道這村正刀是靈軍的?」洛基疑惑的問。

「是,很早就知道了,所以每次靈軍來吃麵,我都會附贈免費的滷蛋,算是答謝救命之恩。」洛基的老爸微笑說。

哇哩,真是好幽默的答謝方式,不過,我喜歡。

「那你怎麼不早一點將這事情告訴我們呢?」洛基問道。

「沒什麼好說的,該知道的時候才知道這是比較好的。」洛基的老爸點點頭笑說。

「你拿出村正,我一直很想再看一次村正真正的樣子。」洛基的老爸對我說。

「喔,真正的樣子?」我拿起村正,輕輕將刀拉出刀鞘。

看著手中的村正,我心裡有點疑惑,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日本刀,反而有點類似象牙或是大理石材質的藝術品,簡單的來說,就是一把不知道是用象牙還是大理石打造的藝術刀,從刀柄到刀身沒有中斷的晶瑩純淨,根本不像一把可以用來砍人的刀。

這把刀跟我在小楓的記憶中看到的村正一點都不像。

我將刀整把抽出,一道耀眼的光立刻閃進了我的眼睛,我的眼前頓時白茫茫的一片,整個人差點暈了過去。

手一軟,手中村正鏘的一聲掉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洛基和我不解的看著掉落在地上的村正。

「果然,你的力量還不夠承受住村正刀裡面蘊藏的能量。」洛基的老爸將村正拿起來放進刀鞘。

「那,老爸你怎麼沒事?」洛基疑惑的問道。

「普通人拿村正不會有事的,因為村正刀中蘊藏的能量不會和村正不認同的人產生共鳴。」洛基的老爸說。

「那怎麼辦?」我問道。

「呵呵,我為今天準備很久了,自從上次你們說要去搞那個佛光計畫,我就更知道自己的準備沒有白費。」洛基的老爸得意洋洋的笑著。

「佛光計畫!」我心中突然閃過在執行佛光計畫的時候遇到的瓶頸,那就是無法找到一個「超越常人」的氣功高手幫我進行『佛光計畫』。

當時我曾經想過,如果把「氣功」兩個字拿掉,洛基無疑是個超越常人的高手,但可惜的是,他並不會氣功。

顯然,洛基的老爸也是個超越常人的高手,如果他這十多年來真的為了我而勤練氣功的話,那不就正好是個「超越常人」的氣功高手!

我腦中又閃過孫思邈說的話,如果我要完全取回前世的潛力,必須取回村正的刀靈、龍神內丹,還有,遇到有緣人。

難道,這個有緣人便是洛基的老爸?

「老爸,你有練氣功啊?」洛基吃驚的問。

「哈哈,對啊!不過剛開始練氣功不是為了要搞什麼佛光計畫。」洛基的老爸呵呵笑說。

「那是為什麼?」我問道。

「我想要開發自己身上的潛能,讓自己強到即使葉劍關有血魔相助,我也可以擊敗他!」

「原來是如此,那你最後擊敗他了嗎?」洛基好奇的問。

「我不是真的要擊敗他,只是有這個能力會比較安全。」

「之後我們到處飄流,隱居在阿里山,完全與江湖之事脫鉤,這氣功就當作練來強身和體會大自然的奧妙。回來新竹以後我才知道這村正刀原來是隨著主人的轉世來到這裡,我便猜測自己必然有天會遇到村正的主人,並且還清欠下的人情。」

「老爸……」洛基說了兩個字又停了下來,我和洛基的老爸都看著洛基,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酷!」洛基微笑道。

「哈哈……你們以後都會比我更酷的!現在,我們去找幫靈軍搞那個佛光計畫的人吧。」洛基的老爸搭著我和洛基的肩膀,走出麵店。



T大某實驗室裡面,張為農教授看著洛基的老爸相當疑惑的問:「你真的是氣功高手嗎?要很高的那種喔!」

「要試試看嗎?」洛基的老爸呵呵笑說。

「你可以證明一下是最好的,因為我也很想知道比我看過的那些高手還高強十數倍以上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教授的實驗室裡面還有兩個他的研究生,一個男一個女。

男的相貌頗為英俊,但是身材略為短小,目測估計不到165公分;女的那個身高大約165公分,臉蛋算是可愛型。

重點是,這女的的身材真好,在略顯寬鬆的T-shirt下居然還可以看出玲瓏起伏的曲線,誰說T大無美女呢?

「那擺個幾塊磚頭讓我表演一下。」洛基的老爸淡淡的說。

「喔,好!外面剛好在修系館,我去借幾塊磚頭。」那個男研究生有點興奮的跑出實驗室。

好一會,他抱了七八塊紅色的磚頭跑進實驗室裡面。

「吳先生,七塊磚頭夠嗎?」那個男研究生問。

「隨便吧。」洛基的老爸聳聳肩膀笑說。

「好了。」那男研究生擺好後,一臉興奮的看著洛基的老爸。

洛基的老爸既不蹲馬步也不揚聲發掌,只是輕輕的摸在最頂端的那一塊磚上。

三秒鐘後,七塊磚頭突然整個下陷,跌在地上,揚起了一片塵沙。

我們全都張大了嘴巴,完全無法置信,就這樣輕輕一拍,那七塊磚頭,居然全都粉碎!

「厲害!」張教授和那兩個研究生一起大力的鼓掌。

「那我們可以開始了嗎?」洛基的老爸微笑說。



夜晚,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著最近的遭遇,老周和小楓則是飄在遠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在洛基的老爸的幫助下,再次的見到了自己的前世,大唐天醫孫思邈。

「看來,你這段路已經快走完了。」孫思邈笑道。

「是啊,我可以問一些一直存在我心中的疑惑嗎?」

「當然可以。」孫思邈點點頭看著我。

「我想知道,為什麼你還存在?你曾經說過,覺醒之後,你和織田信長都會成為我記憶中的一部份,那麼,為何你沒有在織田信長的那一世融入他的記憶,而是在這一世跟織田信長一起融入我的記憶?」我問道。

「織田信長並沒有任何靈力啊,他在死前從來不知道有我的存在,而且他一生也不會任何道術和醫術。」

「所以,你的記憶中也有你的前世甚至更前面好幾次的轉世記憶?」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當我成為你記憶中的一部份時,你自然會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說的有緣人便是吳銓嗎?」

「這個不用我回答,你就應該知道了吧。」孫思邈呵呵笑著。

「喔,我已經取回村正刀靈和遇到有緣人,那麼,龍神內丹在什麼地方呢?」

「村正刀本身蘊藏的能量便是由龍神的內丹而來。」

「內丹是刀?」

「內丹是修煉者能量之所聚,天嶽龍神的內丹經由煉化後隨著龍神精魄潛藏在村正刀裡面,龍神精魄化為刀靈,而內丹能量便遍佈在村正刀上。」

「Soga!」

「問完了嗎?」

「嗯。」

「那就說永別吧!」



「大人,你在想什麼?」老周飄了過來問道。

「沒什麼。」

「你已經完全取回了累世累積的靈力,有什麼特別感覺嗎?」

「嗯…好像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腦袋中常有閃過的模糊回憶讓我有點不習慣。」

「其實這很正常,就算只有一世人,七八十年的時光,也常會有驀然湧上心頭的回憶啊!」小楓淡淡的說。

「而且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看著老周和小楓說。

「大人也感覺出來了嗎?」老周苦笑著說。

「你們真的要走了嗎?」我看著老周和小楓,沒想到我那股將要離別的預感居然是真的。

「生死輪迴是命運,鬼神都無法違背的,我已經在靈界待得夠久了。」老周微笑的看著我。

「那小楓呢?妳不是神嗎?而且才剛上任沒多久啊?」我有點著急的看著小楓。

「大人已經覺醒,我的任務也完畢了。」小楓微笑著,但是我從她的眼光中也看出不捨。

「你們都走了,我該怎麼辦?」我抿著嘴,不知道該不該哭。

這樣哭好像怪怪的,可是一想到在很短的時間裡面,老周和小楓都要離我而去,心裡就很酸。

「那我以後還是可以呼叫妳出來吧?難道妳也要去投胎了?」我問小楓。

「我要去很遠的地方吧!」小楓說著,眼中露出了奇異的光芒。

那是高興和悲傷交雜的眼神,讓我大惑不解。



「什麼?你說那個一直幫你的鬼要去投胎,然後土地神小楓也要走了?」麥當勞裡面,洛基和我面對面坐著。今天是颱風天,所以來的客人少了很多,也因此我們有很多沒賣完的東西可以吃。

「怎麼大家都要走了?」洛基的臉上居然也帶著惆悵和略為無助的神情。

「大家?什麼意思?」我不解的看著洛基。

「你看……」洛基遞給我一封信,嘆了一口大氣。

我看著信上的內容,簡直感到不可思議。



小其:

我也該走了,靈軍成功拿起村正的那天我便該走了,只是很捨不得你。

但是,你是我兒子,我相信你會有堅定的力量可以活得很好很精采,這幾年我省吃儉用存下了五十多萬,存款簿放在客廳那個木頭書櫃左邊算來第二個抽屜裡面。

我用你的名字存的,所以在提領上面應該不會有問題。

這些錢足夠你好好專心讀書考上大學了。

其實,我不應該幫你準備這些錢的,因為你是我兒子,就算沒有這些錢也應該可以很酷的完成人生的每個挑戰。

人生,便是不斷的戰鬥成功和戰鬥失敗,而人便是要在每次戰鬥完成之後,繼續往下一個目標邁進。

所以我是不贊成留錢給你的,但是你老媽心疼兒子,說不存這些錢給你,即使完成了我們該完成的任務後也不會跟我去遊山玩水。

我相信你不會怪老爸的狠心。

祝福我和你老媽吧!



「你爸走了?」我吞了一大口可樂以滋潤乾涸的喉嚨。

「我今天下午從道館回家之後便看到這封信被釘在我房門上。」洛基苦笑著,我知道他心裡一定跟我有一樣的悽愴感。

但是,他的失落和害怕肯定強過我許多,因為,離開我的是老周和小楓,而離開他的則是從小到大相依為命的父親。



我看著信,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怪異的念頭,跳起身大聲問道:「你爸離開多久了?」

洛基看我突然這麼激動,嚇了一跳說:「怎麼了?我估計離開有三個多鐘頭了吧。」

「快走。」我來不及收拾桌上的東西,拉起洛基便跑下樓去。

「怎麼這麼急?」

「別管這麼多,先跟我來。」我拉起洛基拼命狂奔在新竹的街頭。

我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對還是錯,但是從相當合理的推斷,我希望能讓洛基見到自己的母親一面。

即使之前,他們已經見過。

夏夜晚風本來很微弱,但是現在我們耳邊卻盡是呼呼作響的風聲,在取回靈力之後,我的身體也有了一些變化,雖然沒有像在民國初年那時候這麼超人,卻也是非同小可。

沒有十分鐘,我便從打工的地方回到了家附近。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邊啊?這不是土地廟嗎?你要小楓幫我找回我爸嗎?」洛基疑惑的看著我。

我不說話,只是專心的凝視著土地廟內,希望有所感受。

「跟我走!」我轉身又往外跑。

「喔!」洛基也不多問,拔腿跟著我一起跑。

這次是往新竹火車站去。

不到十五分鐘,我們便到了新竹火車站。

我站在人潮來往的車站大廳,舉目四望。

「我爸已經走了。」洛基也跟著我東張西望。

我再次凝神,希望看到或是聽到些什麼,果然,在吵雜的人聲中,我聽到了我想要的聲音。

「大哥,現在要去哪裡?」

「先去阿里山,我和小其住過的地方看看吧!」



「我們買車票去嘉義。」我向洛基說。

「你要帶我去找我爸嗎?我想找到他,他也不會回來的。」洛基疑惑的說。

「我要帶你去找你媽。」說完,我便衝到售票口去買票了。



夜晚一點半,我剛從嘉義火車站打給爸媽,被老媽痛罵了一頓後和洛基一起站在嘉義的街頭,沈沈夜色中充滿著駭人的孤獨,我再度閉上眼睛。

身後一個聲音暖暖的傳來:「小其……靈軍…」

我轉過頭,兩個「人」結伴從街角走來。

「爸……媽…!」洛基驚訝的看著這兩人。

「靈軍,你很聰明……可是…這是不應該的。」小楓眼眶滿是淚水的看著我和洛基。

「妳是我媽?」洛基驚訝的問道。

「孩子,我不是個好媽媽,一出生就離開了你。」小楓緩緩來到洛基的身邊,凝視著洛基。

「媽…」洛基伸手抱住小楓卻抱了個空。

「我是靈體,如果不是降龍尊者幫你開光,你連看都看不到我。」小楓無奈的看著洛基。

「媽…」洛基跪坐在小楓身旁大哭了起來。

「小其,不要哭了。」吳銓來到了洛基的身邊,輕輕的抱住了洛基。

「為什麼…你們不能留下來?…為什麼不能留下來?」洛基哭道。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洛基哭泣,我不知道能幫他什麼,只能跟著在旁邊掉眼淚。

「本來,今天不該相見的,這一相見,只會損折你們的氣運。」

「我們母子命中無緣,我在死後本來就要入道修行,可是我無法放得下你們,所以求城隍爺給我機會看你長大。」小楓哽咽的說。

「城隍爺封我為土地神,讓我擔負協助靈軍覺醒的使命,並且立下約定,一旦靈軍覺醒,我便要離開塵世入道修行。」

「那…爸爸呢?他也要修行嗎?」洛基站起身一邊擦眼淚一邊問。

「是啊,我已經修行了很多年了,不然我怎麼看得到你媽媽。」洛基的老爸微笑道。

「那……我怎麼…覺得…你們不是去修行,而是去談情說愛的。」洛基一邊哭又一邊露出了微笑。

「乖孩子…你知道就好…修行也是可以談情說愛的…」小楓露出了心疼的微笑看著洛基。

「那…到底是修行還是談情說愛?」我不解的問道。

「你們以後會明白的。」

「乖孩子,以後不要再來找媽了,你我相見只會損折你的福氣,為你帶來災禍,這是上天注定的。」小楓下意識的擡起手想要摸摸洛基的頭,卻也摸了個空。

「我知道了…」洛基不愧是洛基,雖然含著眼淚,但還是很堅強的點了點頭。

「靈軍,你以後的挑戰還多的是,沒有我和老周在身旁,自己要小心一點。」小楓轉頭對我說。

「嗯…」我點了點頭。

「乖孩子,我們走了。」洛基的老爸向我們揮了揮手,拉著小楓轉身消失在黑夜的街道上。

洛基向著兩人消失的方向,戀戀不捨的一直眺望,即使吳銓和小楓(還是叫做若星)已經消失了二三十分鐘,洛基還是沒有回頭的意思。

「最早的班車是在四點。」我看了看火車站裡面的掛鐘說。

「嗯…我知道,那就買四點的票吧。」洛基並不回頭。

「好。」我席地坐在馬路旁,看著冷清的街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洛基終於回過頭對我說:「多謝你了。」

「不用客氣啦……兄弟嘛!」我微笑道。

「該回去新竹了。」洛基向我點頭微笑,轉身朝火車站裡面走去。

我看著他漸去的背影,心中也突然開朗了起來,我知道,洛基心中已經有了領悟。他必定已經了悟:雖然,父母必須遠離自己,但是,至少知道他們是安好自在的,剩下的只是,自己也要過得精采和美好。

我一躍而起跟著洛基跑進了火車站。

舊的旅程已經結束,而新的旅程才正要開始。


覺醒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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