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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3:20:02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4 14:14 編輯

第635章 相守
二人說話的地方,便已著山頂了,遙望對面的千絕峰,雲遮霧繞、氤氳密佈,看不清峰上的情景,更不知道仙子姐姐在哪裡。
在聖坊與千絕峰間,兩道鐵索並立直行,索上隔著數丈就嵌入一塊木板,遠望去,就彷彿一條疏漏的天索,穿越了雲霧,橫亙在兩座絕峰之間。山風輕拂,這天索微微搖晃,吱吱作響。遇到膽小的人,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林晚榮吃驚不小,他出征之前來此辭別,雙峰之間還只有仙子昔日接續的一道長情索。怎麼半年沒來,就多了一座橫亙天際的漏橋?
「不明白了吧?!」李香君微笑道:「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師姐!」
「青旋?」林晚榮一呆。
小師妹點頭嗯了聲:「這天索,是在你出征之後,師姐挺著大肚子上山,親自指揮工匠修建的!師傅不在山上,要在兩峰之間架橋,須有人冒著艱險爬上千絕峰,那難度你自己想吧!」
「什麼?!」林晚榮大駭,急忙扳住她肩膀:「小師妹,你,你是說青旋親自過峰——
他情急之下手勁極大,李香君痛哼了聲,惱火瞪他一眼,他才訕訕鬆開手來。「真笨!」見他駭的魂都沒了,小師妹咯咯嬌笑:「師姐挺著個大肚子,就算她有心攀爬千絕峰,我們會傻地讓她去麼?」
是了。是了,老子嚇糊塗了,他抹了臉上冷汗,奇道:「那是誰?」
「我才不告訴你呢!」李香君微微一笑:「總之,你記住我師姐的好就是了!還有,我去西洋的事。你不準從中作梗!」
原來我出征的時候,青旋就已安排好了一切,她從來都沒有對我提過!林晚榮默默輕嘆,心中的感動實難用言語形容。他高舉右手,莊重道:「林某人以生命起誓,定要生生世世愛護青旋,相依相伴,永不背棄!若違此誓,叫我腸穿肚爛、五雷轟頂、吃飯噎死、喝水淹死、走路被大樹撞死!」
「你發的這些誓言,我會轉告師姐地!」李香君嬉笑著。行入居住的木屋,取出一葉竹笛遞到他手中:「這個,給你!」
「是什麼?」林晚榮不解的望著她。
李香君微笑道:「師傅曾囑咐,我居於山上。若遇你來。定要仔細詢問。要是你擅自上山,未經師姐點頭,那便將你打下山去。」
不會吧!林晚榮驀然睜大了眼睛:「要是青旋點頭了呢?」
「就把這竹笛送給你,你吹響了,師傅自會來接你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恍然大悟,難怪小師妹大言不慚的說,要沒了她,我一輩子也上不了山呢!
他大喜過望。急忙將竹笛送到嘴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是不得要領,笛聲嘶啞。怎麼都吹不響。「真笨!」李香君看的忍俊不禁,將他手中竹笛搶過,放在口邊櫻唇輕啟,清脆悠揚的笛聲便如高山流水,在雲中山澗蕩漾開來。
千絕峰上現出一道窈窕身影,凝立山頭默默眺望,林晚榮看的真切,頓時興奮的跳了起來:「仙子姐姐!」
那白影快如閃電,自天索疾躍而來,眨眼就到跟前。小師妹歡呼聲,搶在他前邊湧了上去,拉住仙子的手,滿臉地慕孺神采:「師傅,你可來了!」
寧雨昔憐愛的攬住她,輕撫她秀髮,溫柔笑道:「傻丫頭,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嗯,」李香君偎在師傅懷中,笑得無比的開心,忽然又指著林晚榮,憤憤哼了聲:「是他,他欺負我!」
寧雨昔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林晚榮急急擺手:「沒有!沒有的事!小師妹,做人要誠實,可不能亂說話啊!」
李香君哼了聲道:「你欺負了我師姐、又來欺負我師傅,這難道不是欺負我麼?!」
寧雨昔臉頰一片嫣紅,隱隱還帶著些蒼白,李香君這句雖是玩笑,卻正戳穿了她心中地隱憂。她與小賊地戀情本就是驚世駭俗的,也不知會落下多少話柄。
李香君似是體察到了仙子的心境,急忙拉住她手:「師傅,你可不要管別人說什麼,喜歡一個人也有錯麼?既不偷又不搶,更不傷天害理,誰敢把你怎樣!」
寧仙子早已堅定了心志,俏臉微紅,笑道:「你這小丫頭,今年才幾歲,倒會來安慰我了!等你將來長大,遇到了中意的人,便知此中道理了!」「那我寧願長不大!」李香君嘻嘻一笑,對林晚榮做了個鬼臉,默默依偎在師傅懷中,再不說話了。
林晚榮看的驚奇,仙子和青旋、小師妹在一起,倒不像師徒,卻彷彿姐妹朋友似的。這也難怪了,寧雨昔雖是她們的師傅,卻自幼修身養性、與世無爭,青旋溫柔大方、李香君古靈精怪,她們三個人湊在一起,關係親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兩峰之間雖架起天索,普通人要想通過仍是遙不可及,不過對仙子這樣的絕代高手來說,那就無異於坦途一片了。
寧雨昔拉住他地手,足下輕點,數丈一躍,又快又疾!林晚榮只聞耳邊風聲呼呼,那雲霧都踩在了腳下,與上次度峰地險境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他回頭掃了一眼,只見李香君仍站在對崖之巔,拚命朝他們招手。
想起上山時的經過,他忍不住笑了聲:「這個小師妹。倒真是個有意思地人!」
寧雨昔微微點頭:「香君身世孤苦,自幼便獨立好強,寧折勿彎!她聰明伶俐,遇事極有主見,雖年紀小小,卻已是洞徹世情!只是她喜歡將心事藏於肚中。不與人言,我與青旋倒時常為此擔想起李香君要去西洋地事,仙子說的不錯,小師妹確實就是這種性格,林晚榮嗯了聲,默然無語。
上了千絕峰,綠樹紅花、翠竹松柏,處處爭芳鬥艷,恍如春天常駐。溪澗水流潺潺,奇石芳草層出不窮。彷彿一處化外仙境。難怪仙子姐姐喜歡這裡。
林晚榮興致盎然,彷彿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脫了鞋子四處奔跑,興奮的就像個孩子。
寧雨昔跟在他身邊。眸中的溫柔。彷彿蕩漾地水波。
「咦,姐姐,這是誰蓋的房子?!」行到那石洞邊,林晚榮頓時睜大了眼睛。
緊挨著洞穴的峭壁上,一座簡陋溫馨的木屋堅固挺立,尚剩最後幾個細節便要完工。活眼溫泉四處流淌,正將木屋圍在當中,裊裊水霧騰騰升起,雲遮霧繞中。那溫馨的小屋。便似一處幽雅的雲中小築。
仙子笑著道:「這是我親手搭建的,就像興慶府的宅院一樣,是我們的家!小賊。你喜歡嗎?」
「喜歡,我當然喜歡!」林晚榮喃喃自語,忽然拉住了仙子的手,緊張道:「姐姐,你真地不願下山?」寧雨昔輕嗯了聲,默默低下頭去:「看到青旋所做的一切,我很慚愧,甚至不敢見她!唯有留在千絕峰上,我才能快活自在,這裡每一處都有你的影子,我喜歡這裡,我想留在這兒!小賊,你能理解麼?!」
仙子有這種心結才是正常的,也都在青旋地意料之中。林晚榮拉住她地手,堅定一笑:「理解,我當然能理解了!這裡是我們的定情之所,我和你一樣喜歡!」
寧雨昔又羞又喜:「你,你真的——」
林晚榮嗯了聲,湊在她耳邊嬉笑道:「我喜歡仙子姐姐,所以,你在的每一個地方我都會喜歡。你留在山上也不打緊,這裡就是我們的小窩了,頂多我多跑跑路,隔兩天就上山一回,來和我的仙子姐姐幽會!」
「什麼幽會,胡說八道!」仙子面紅耳赤,心中欣喜無比。
看寧雨昔臉色,便知她心中所想,林晚榮嘿嘿道:「不過麼,仙子姐姐你也要答應我幾件事!」
仙子睜大了眼睛,輕笑道:「答應你什麼事?」
林晚榮嗯嗯了幾聲,搖頭晃腦道:「第一件麼,是最重要的,你每天在山上的時候,要想我九百九十九遍!」
寧仙子羞澀無比,在他手心抓了兩下,低下頭柔聲道:「為什麼要九百九十九遍?」
「因為,我每天都會想你一千遍!」他嘻嘻一笑:「我是男,你是女,我照顧你,允許你少想一次!」
「胡說八道!」寧雨昔溫柔似水,輕撫著他面頰,喃喃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林晚榮在她俏臉上狠狠吧了一下,欣喜道:「那這第一條就沒問題了。第二點,也很簡單,姐姐你不能一直悶在山上,那太枯燥。我要帶你去旅遊,什麼廬山黃山阿爾泰,大漠草原興慶府,凡是能想到的地方,我都要去,你可不能拒絕!」
仙子欣喜道:「遊覽名山大川,本就是我所願,我怎會拒絕?你走到哪裡,雨昔就跟你到哪裡!」
「太好了!」林晚榮哈哈大笑:「至於第三點麼,姐姐,要是青旋上山來看你,你見不見她?!」
寧雨昔臉染雲霞,沈吟半晌,卻不知該要怎樣回答。林晚榮輕道:「既然青旋都知道了,我們又何必掩耳盜鈴呢!她又不會逼你下山,只是陪你說上幾句貼心話,你總不能絕情地連面都不見了吧!」
這事說難也不難,就是個臉面問題,仙子躊躇半晌,俏顏暈紅,微聲道:「便是你這狠心地小賊害我!若是青旋來看我,那還不羞死個人了?!」
林晚榮偷笑道:「第一次麼。當然會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有我陪著你,還有什麼過不去地河呢?往後慢慢習慣了,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他語中隱有蠱惑,寧雨昔想了半天,這一面總是少不了的,不見也得見。她狠狠擰著小賊地胳膊。眉目暈紅,無奈輕嗯了聲。
小賊大喜過望,猛地一拍手掌:「好!那就沒有問題了!」
就只有這三個條件?仙子倒是有些發愣,驚愕道:「你,你不提其他的了?!」
「還要其他的幹什麼?我要為你著想,有這幾點就足夠了,絕不叫姐姐為難!」林晚榮拍著她肩膀,無比正經道。「小賊——」寧雨昔柔柔的喚了聲,奮力投進他懷中,幸福地難以言表。
林晚榮更是欣喜。還是青旋聰明啊,這溫水煮青蛙的法子,直叫仙子姐姐陷落其中還不自知。他得意無比,跳起來道:「姐姐。我們的房子修好沒有。剩下的活都是我來幹!」
寧雨昔心靈手巧、武藝高強,那木屋大部分都已完工,剩下的只是修修補補。林晚榮也是此中好手,手藝不賴,二人齊心合力,一個伐木,一個建牆,費了大半天功夫,便已將那木屋搭的堅固牢靠。連床椅板凳都準備齊全。
「咱們這個家。可真是溫暖啊!」他雙手抱頭,懶懶的躺在床上,聞著屋中淡淡的清香。說不出的神清氣爽。
天色已是不早,屋中點起了兩根粗大的紅燭,點點火光映在仙子地臉上,美艷無比,房中瀰漫著淡淡的溫馨。
寧雨昔笑著望他,將嶄新的被褥換上,又從石洞中搬來一堆小玩意兒,精心的擺在床前地桌上。
林晚榮掃了一眼,忽然抓住兩個竹筒,驚喜道:「咦,這不是我做地傳話器麼?姐姐,你還留著啊!」
「嗯,」寧仙子道:「你便是拿這東西來哄我的,我怎忘得了?!」
前塵往事湧上心頭,從冷目相向到情根深種,那一幕一幕,都似發生在昨天。林晚榮心裡溫暖,忽然翻身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將那隨身的袋子一股腦倒出:「姐姐,你看,這些都是我買的!」
那袋子就像個百寶囊,從琳琅滿目的零食小吃,到日常所用的木碗瓢盆、銅鏡髮梳,應有盡有。銀子沒花上幾兩,只是那細微處的溫柔體貼,卻不是銀錢所能買得到的!
他取出一塊壓干的柿餅子送到仙子嘴裡,自己也狼吞虎嚥幾口,咂嘴嘆道:「真好吃!」
寧雨昔是跟著他才吃些零食,淺嘗了幾口,望見他坐在地上,抹著汗珠子歡天喜地地樣子,心裡忽然說不出地溫暖與感動林晚榮將手胡亂的在衣裳上抹了幾下,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神祕兮兮道:「姐姐,給你看這個!」
他緩緩打開盒子,那中間處用軟軟的絹帛包裹著一塊小手指甲大小、晶瑩地玉石,在燈下流光溢彩、絢爛無比。
「這,這是什麼?」寧雨昔眼眸中閃著濃濃的驚喜,顯然對這玉石喜愛無比。林晚榮嘿嘿道:「這個叫做鑽石,來自南非,是我訛,哦,不,是我從一個西洋朋友那裡買來的!」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鑽石,放在寧雨昔豐滿的胸前,昏黃的燈火照射下,晶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華光璀璨,更映的她酥胸粉面、肌膚勝雪,恍如月中的嫦娥。
「美,太美了!」他喃喃輕嘆,眼都挪不開了:「姐姐,這鑽石是送給你的!」
「送給我?!」寧雨昔驚喜的呆了,女人對鑽石的免疫力幾乎為零,即便她是最美麗的仙子,也不能免俗。
林晚榮笑著嗯了聲,寧仙子忽然搖頭,將那脆鑽奮力推回到他手中:「這鑽石得值多少銀子?!你那銀錢都是汗水換來的,來之不易,怎能胡亂花掉?你快去將它退了!我不要什麼鑽石珠寶,你要有心,就只送我一塊柿餅銅鏡,我心中溫暖,卻比這鑽石強上千倍萬倍!」
仙子姐姐是真地好。這才是貧賤夫妻啊!林晚榮聽得眼淚都出來了,感動道:「姐姐,你放心,我可不是吃虧的人。這鑽石我要拿到金陵去,叫劉月娥劉姐姐鑲在鏈子上,我再親手給你戴上!到時候。我保証你是天底下最美的人!」寧雨昔緩緩依進他懷裡:「我不是天下最美的人,但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仙子輕聲軟語,聽得他心中一熱,骨頭都酥了。二人依偎了一會兒,寧雨昔忽然面帶紅暈,輕輕推了推他,柔聲道:「小賊,你去沐浴更衣!」
忙了一整天,確實有些累了,這千絕峰上的溫泉。滋味妙不可言,他笑著道:「姐姐,我們一起去洗吧!」
仙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偏過頭去。林晚榮也不以為意。嬉鬧著轉出房來。望見那霧氣騰騰地清泉,胡亂脫了衣服,嘩啦跳入水中。
熱水潤骨,暖風拂面,似把一天的疲勞都驅趕而去,他長長的籲了口氣,舒服的閉上了眼睛,直欲沈沈睡去。
也不知躺了多久,耳邊隱隱傳來嘩啦的水聲。他驀然睜大了眼睛。心臟怦怦跳了起來。循著水聲而上,溫泉深處煙霧濛濛,一個絕麗的女子素顏雪頸依偎泉中。長長的秀髮直垂入水,仿如奔灑的瀑布。豐滿的酥胸大半沒入水中,肌膚滑如凝脂,隱隱可見溝壑深深、雙峰凸起,泉水流至此處,便自發還轉流回。水霧將她的臉頰映地通紅,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銷魂滋味。
此情此景,何等眼熟!林晚榮啊了一聲,眼珠子都凸出來了,呆呆望著她,一動不動!
「你,你不許看!」那女子聽到叫喊,急忙轉過頭來,望見他口水嘀嗒的樣子,頓時羞不可抑,玉手在水中輕拍了兩下,激起一片燦爛的水花。
林晚榮嘻嘻一笑:「仙子姐姐,做人應該公平一點,不許我看你,那你自然也不能看我!」
「可惡地小賊!」仙子羞惱交加,手掌連拍,激起大片水霧,籠罩在他地眼前,阻斷了他的視線。
待到那水霧散盡,再去看時,水中空空如也,寧雨昔早已脫身而去了,空氣中只殘留著幾絲淡淡的清香。
好一個仙子姐姐,你這不是戲弄我嗎?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雙手在水中疾拍,惱怒的哼了聲,心裡大為失落。
「噗嗤」,身邊不遠處,忽然傳來聲輕笑:「你洗完了麼,還待在裡面幹嘛?」
回頭望去,寧雨昔紅唇玉面,正坐在泉邊,輕輕擰著發上的水珠,潔白的小腳在水中胡亂踢騰著,微笑望著他,美不堪言。那絕妙的身段,盡數裹在一襲潔白的素袍中,晃動間波瀾起伏,嫵媚動人。
林晚榮疾眨著眼睛,呆望了半晌,寧雨昔又羞又喜,臉頰艷如朝霞,低下頭去輕嗔一聲:「沒見過麼?你這傻子!」
還真是沒見過仙子姐姐這般模樣,林晚榮心中一蕩,急忙遊到岸邊。那石頭上疊放著一件乾淨整齊地白袍,帶著輕輕地幽香,正是為他準備的。胡亂穿上袍子,只覺質地柔軟,輕若無物,舒爽之極。
仙子已不在泉邊了,木屋中的火燭驀然挑亮了許多,似是一雙明亮地眼睛。林晚榮心中怦怦跳動,疾步行入房中。
兩根粗大的龍鳳金燭並排立於桌上,噼啪輕響,光亮耀眼。寧雨昔正坐在桌前,臉色如鮮艷的桃花,無聲凝望他:「小賊,你過來!」。
「哦!」他急急應了聲,幾步行到寧雨昔身邊。仙子羞紅著臉頰,取過床頭那套大紅的袍子,輕輕披在了他身上。
「姐姐——」他喉嚨一干,聲音都已變了樣,卻不知自己要說什麼。
寧雨昔無聲搖頭,玉手顫抖著,為他穿好紅袍,繫好扣子,又細細打量了一番,才將他推轉了過去,聲音發顫道:「不許偷看!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轉過頭,記住沒有?!」
「哦!」他傻傻應了聲。
寧雨昔看的心中一暖,驀然之間,淚珠滑落雙頰。
龍鳳紅燭噼啪作響。已不知過去了幾分時刻。林晚榮只聽見身後一陣悉悉索索輕響,片刻便已沈寂,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癡癡等了半晌,幽靜依然,沒有仙子地吩咐,他也不敢轉過頭來。只得小聲道:「姐姐,好了沒有?!」
一連叫了幾聲,房中沈寂著,聽不到一絲響動,更別說是仙子的聲音了。
這是怎麼了?他心跳得厲害,大聲道:「姐姐,你再不說話,我就轉過來了啊!」
依然聽不到回答!他猛一咬牙,刷的轉過身來。
火紅的龍鳳雙燭高高燃起,床前端坐著一個嫻靜的女子。她身著大紅長裙,頭上覆著一方鮮艷的紅蓋頭,羞澀垂首。手中執著地紅緞,中間綁著個美麗的繡球。牢牢栓在林晚榮胳膊上。
林晚榮呆了呆。心中頓時火一般熱辣,急忙伸手去拉她。熟悉的、溫熱的玉手落入掌中,微沁著汗珠,輕輕顫動。
「仙子姐姐——」林晚榮欣喜一笑。卻覺身子被她拉住,二人齊齊跪倒在了紅燭案下。
「蒼天在上!小女子寧雨昔,今嫁與我郎林晚榮為妻!生同眠、死同穴,天地可消弭,我與我郎,生死相許、永不分離!」
仙子的聲音輕柔而又堅定。在房中嗡嗡作響。迴盪不息。
林晚榮心中暖流激盪,大聲道:「蒼天在上!在下林晚榮,今娶寧雨昔為妻!生同眠、死同穴。天地可消弭,我與我妻生死相許、永不分離!」
拜天拜地拜父母,他二人恭敬磕頭,又相互一拜,大禮方成。林晚榮手心微顫,輕佻下那鮮紅的蓋頭,寧仙子那艷絕天下的俏臉,便深深映入了眼簾。
「姐姐!」他欣喜叫道
「小賊——夫君——」寧雨昔低著頭,羞澀喚了聲。林晚榮聽得心都酥了,急急取過那交杯酒,二人手挽著手,寧仙子淺嘗一口,便已紅暈上臉,林晚榮一飲而盡,又急忙搶過她那杯,也一併倒進了肚中。
「小賊,夫君,你真好!」寧仙子不勝酒力,雖只淺嘗,卻已無力的依偎他懷中,臉頰薰紅一片。
寧雨昔容顏絕妙,天下聞名,這半醉半醒之間的風韻,哪是常人能夠消受得了?酥胸時起時伏、波瀾壯闊,秀髮如雲,似瀑布垂灑而下,天鵝般潔白修長的脖子,泛起迷人地粉色,晶瑩的臉頰染著火熱的朝霞,鼻息咻咻中凝望他,雙眸柔情似水。
林晚榮急急吞了口口水,吶吶道:「姐姐,你真好看!」
他那火一樣的目光,似要讓人燃燒起來。寧仙子嚶嚀一聲,鼻息剎那間火熱,急忙鑽進他懷中:「我好看,也只有你能看!」
這一句彷彿就是上好地催情藥劑,林晚榮渾身都像著了火,如狼似虎地盯住她,狠狠吞了口吐沫,雙手急著去解她那大紅的長裙。
寧雨昔嚶的一聲,芳心抖動,身軀微顫,羞得不敢睜眼。
也不知等了多少時候,只覺小賊鼻息越發的粗壯,卻是半天都沒有動靜。她心中疑惑,偷偷張開眼來,但見小賊笨手笨腳、滿頭大汗在她衣衫上摸索,半天也沒解開幾個紐扣。
「噗嗤!」她紅暈滿面,羞道:「你,你做什麼?!」
林晚榮抹了把汗珠,垂頭喪氣道:「姐姐,這是誰給你做的衣服,太複雜了!就算我善解人衣,也架不住這麼多的紐扣啊!」
下流的小賊!仙子羞得將頭掩在被窩中,玉手偷偷伸出,悉悉索索輕輕幾下,便助了郎君一臂之力。
隔著內裡的白色素裙,便已隱隱約約能見她身軀的曼妙。他大手一撫上去,仙子身軀頓時急顫。待到那衣裳解開,林晚榮頓時眼光一直,呼吸都停滯了。
晶瑩地肌膚吹彈可破,閃著雪般潔淨地光芒,酥胸挺拔豐滿,顫顫巍巍,柳腰纖細,豐臀渾圓翹起,玉腿修長筆直,便似一座曲線玲瓏的玉美人,配上那天仙般絕麗的容顏,就彷彿雲集了天下所有女子地絕妙之處,美不勝收。
在他狼般凶狠的目光下,寧雨昔也承受不住,嬌軀酥軟,俏臉火熱,櫻桃小口吐出如蘭的芬芳,她急急拂起玉手,用被子遮住了臉頰,顫抖著抱住林晚榮,呢喃道:「小賊,你還等什麼?我是你的妻子——」
「——呃——你這狠心的人!」
鮮紅的火燭緩緩跳動,見証著仙子生命中,嶄新的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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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3:20:47

第636章 便宜你了

春鄉日短,芙蓉帳暖,個中旖旎自不足為外人道。千絕華上就他二人,林晚榮在山上小住了幾天,每日淩立峰頂,與仙子看日出日落,無比的瑰麗磅礡中,就連心境似乎也上升了許多。
寧雨昔本就有仙子之稱,嫁了人之後,更是沐浴在情愛的光輝中,粉面櫻唇、似喜似羞,如同被澆灌的盛世芙蓉,嫵媚高貴、美不勝收。二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道不盡的溫柔甜蜜,倒似忘了仙境人間。
“姐姐,快看,這是什麼?!”林晚榮大聲歡呼著,從水中撈起一條尺余長、活蹦亂跳的白魚,得意洋洋的向著仙子招手。
千絕峰上人跡罕至,遍地林木,飛鳥走獸安享自然,連這清泉中的魚兒也格外的肥美。望著他手中不斷掙扎的魚尾,仙子有些不忍︰“萬物皆有生命,不可多造殺孽!還是快放了它吧!”
她自幼清修,性喜食素,不願屠生也是情有可原。林晚榮嘻嘻一笑,將那白魚放回水中,嘿道︰“小子,下次再敢偷看我老婆洗澡,定斬不饒!”
寧雨昔呸了聲,咯咯嬌笑,在水面拍起幾朵潔白的浪花,直向他臉頰飛去。
林晚榮舒服的嘆了口氣,眉開眼笑道︰“難怪姐姐身上香噴噴的,原來都是修善緣修來的!不過我倒有一個疑問了,你既是如此善良之人,為何在那白樺林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想著要殺我呢?!”
說起那時的情形,還真是有些艱險,若不是他機敏過人。又哪來今日的紅線姻緣?仙子臉頰嫣紅,輕笑道︰“早知你會來與我算賬地!當日若不是你這小賊使詐,壞了青旋的修行。鬼才願意理你呢!”
“我沒有使詐好不好!”小賊大感冤枉︰“我和青旋那是自由戀愛,比小蔥豆腐還要清白的!”
寧雨昔拉住他地手,柔聲道︰“你這樣清白的人,倒是世間少見了!我只恨自己,沒能早些識得你這清白的小賊!”
林晚榮骨頭都酥了,急急抱住她豐滿的身子,在那鮮紅的唇上狠狠啄了幾口,仙子氣喘咻咻,軟軟的癱在他懷里,臉紅的似能擰出水來。
“莫要胡鬧了。我,我還有正事問你!”寧雨昔芳心疾跳,急忙按住了他在自己胸前作怪的大手,她對自己夫君可是了解深深,以這小賊的荒唐,說不定便要在泉水中做出一番羞人之事呢!
林晚榮眨了眨眼。不解道︰“正事?我不是正在做麼!”
下流!仙子紅著臉呸了聲,眸中無限溫柔,脈脈道︰“你這幾天倒是好性子,山上孤苦清寂,沒一點熱鬧可言,你竟也住的下去?!”
“為什麼住不下去?!”林晚榮附在她耳邊。輕道︰“有你在地地方,我都喜歡!”
寧雨昔面生紅暈,心中歡喜︰“就會說些好聽的話來哄我!你上山四天了,也沒與家里說上一聲,就不怕她們等得著急?!”
林晚榮嘻嘻一笑︰“不著急,不著急,都有準備的!”
仙子愣了愣,忽然羞澀滿面。急急道︰“你,你是說她們都知道?”
林晚榮堅定道︰“事無不可對人言!你我既然結成了夫妻。難道還怕天下人知曉?再說。我上山的事,青旋早就知道了。她還一再催促我早點來呢!”
“啊!”寧雨昔捂住滾燙的臉頰,渾身輕顫︰“羞死人了!”
林晚榮睜大眼楮,笑著道︰“這有什麼害羞的?丈夫探望妻子,那是天經地義!誰敢嚼舌根?!”
“不是說這個!既然青旋什麼都知曉,那我與你在這里親密——她,她豈不是都知道了?”仙子頭都不敢擡起來,狠狠在他胸口錘了兩下︰“都是你這可惡地小賊害我,叫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人?!”
原來你還妄想青旋不知道我和你在山上做過什麼?!林晚榮樂得哈哈大笑,女人啊,天生就會掩耳盜鈴。
“不許笑!”仙子捂住他的嘴,臉如朝霞,急急將他往外推︰“下山,快下山!”
下山?林晚榮臉色疾苦︰“姐姐,咱們才結婚四天啊,你就這麼忍心把我往外趕?!”
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寧雨昔心中一柔,嬌羞的低下頭去︰“傻子,你是我夫君,要趕也只有你趕我,我怎能攆你?她們笑也就笑了,我既做得出,自不畏人言!只是在山上這樣霸著你,令她們心生埋怨,那就是我大大的罪過了!”
林晚榮感動的無以復加,緊緊握住她地手,老著臉道︰“可是姐姐,我天天都想你,想的心肝都疼,那該怎麼辦?”
這甜言蜜語真是百聽不厭,寧雨昔臉頰滾燙,羞喜交加︰“又來哄人,我才懶得信呢!我問你,你幾時去見安師妹?!”
林晚榮嘆了聲︰“把你安頓好了就去!苗寨路途遙遠,安姐姐也不知怎樣了,小妹妹一個人在草原,身上還中著毒針,我哪能放心的下?!”
聽他幽幽嘆氣,寧雨昔也有些氣苦,在他腰際狠狠捏了下︰“叫你處處留情!現在好了,看你如何收拾!”
林晚榮無可奈何的垂下頭去,心中也有些憤憤,又是苗寨又是草原的,處處擔驚受怕,男人當到這個份上,誰能比我命苦?!
他忽然擡起頭來,興奮的拉住仙子的手︰“姐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那苗寨好遠的,我一個人害怕!”
以他地熊心豹膽,哪里還有他畏懼的事?寧雨昔知他是舍不得自己,心中暖暖,卻又有些酸楚︰“苗寨是安師妹地地盤,有她護著你,我去做什麼?!惹她白眼麼?”
仙子吃安狐狸地醋那是天經地義,若她真的去了,情敵相遇、師姐妹重逢,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還不知鬧成個什麼樣呢!林晚榮想了想,吐了吐舌頭,乖乖的縮回了頭去。這個險。還真是冒不得!
“你此去苗寨。可得當心!”仙子為他整理衣裳。溫柔輕道︰“那里的風俗與我們大為不同。男子健碩,女子多情!要是你由著性子胡來、勾三搭四地,哼哼。輪不到別人收拾你,安師妹就把你剁了!她地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林晚榮眼楮睜圓,嘴巴張得大大,身子嚇得抖了抖!
見他懼怕安碧如都成這個樣子了。寧雨昔又好笑又好氣,哼道︰“要說苗寨中,最不好對付地人,就是你那安姐姐了!她的話半真半假。聽也不對。不聽更不對,你可要仔細揣摩了!安師妹心高氣傲,你要著了她地道。被她地族人看輕了,那就麻煩了!”
會有什麼麻煩呢?!想起安狐狸地手段,他背心頓時涼颼颼地!
仙子細細對他叮囑一番,又生怕他記不住。以絹帛寫下。塞進他懷中。林晚榮嗯了聲。緊緊拉住她地手,留戀道︰“仙子姐姐。你真的不跟我去了?!那怎麼行,我只怕還沒到苗寨,就已經相思成疾了!”
寧雨昔輕輕搖頭︰“我去了于事無補,反而叫安師妹怨恨!你多帶幾個人,路上好好照顧自己。要快去快回。我在這里等你!”
林晚榮默默點頭,無奈嘆了口氣。二人過了峰來,李香君已經不在房中了,想來是去學堂了。
“我走了!”他拉拉仙子地玉手,戀戀不舍地看她幾眼。轉身緩緩而行。
仙子輕輕一嗯,默默凝望著他的背影,見他步伐漸遠。忽然溫柔喚了聲︰“小賊——”
林晚榮轉過頭,卻見仙子淚光晶瑩。提著長裙飛奔而來,似是歸巢地乳燕。狠狠投進他懷中。
他心里一酸。緊緊擁著那顫抖地嬌軀,將頭埋在她秀發中。喃喃自語︰“姐姐,你真的會想死我地!”
仙子哽咽著擡起頭來,眼中晶亮一片,脈脈望著他,搖頭道︰“也不知怎地,上次送你下山,我心里難過,總還能忍受下來!今天卻是不成了,你這一走,只怕會抽了人心肝的!小賊,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林晚榮心中溫暖,在她耳邊輕吻一下,柔聲道︰“因為我們是血脈相連的夫妻了!姐姐,你在山上等我,我一定會早些回來地!”
寧雨昔輕嗯了聲,緊緊盤住他身子,一刻也不想放手,無聲抽泣中淚如泉湧。
“對了,忘了跟你說個事!”林晚榮突然眨了眨眼,沖著她嘻嘻一笑。
寧仙子淚光中擡起頭來,溫柔道︰“什麼事?”
林晚榮湊在她耳邊,神秘兮兮道︰“姐姐,我們也生個孩子吧!”
“啊!”寧雨昔面紅耳赤,急急推開他,羞得頭都不敢擡起。林晚榮卻是睜大了眼楮,驚道︰“你不願意?!”
“胡說!”寧仙子輕呸了聲,瞪他幾眼,又偷偷低下頭去,面上如敷了彩霞,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了︰“要生孩子,你,你得多來才是!我,我等你——”
林晚榮樂得牙都沒了︰“來,當然來!咱們是夫妻了,我地本錢,你還不知道麼?!我恨不得時時來、刻刻來,一天來上個十七八遍都沒問題!”
下流的小賊!寧雨昔紅著臉噗嗤輕笑,只覺被他使個法子一打岔,那離別的愁緒都減輕了許多。與這小賊在一起,從來就不缺開心!
在仙子的淚光中下了山來,他心得意滿,久違地十八摸小調隨口哼來,說不出地輕松自在。方回到家門口,便聽見兩個兒子的啼哭,哇哇大叫,像是比賽似地,一個比一個響亮。
誰惹我兒子?!反了,老虎屁股你也敢摸?他怒吼一聲,急急沖進屋去。
房中卻是哭聲、鬧聲一片,遠遠便聽見凝兒地嬉笑︰“咱們這暄兒,果真是大哥的兒子——咦,大哥,你回來了?!”
洛凝笑著迎上前來,林晚榮嘿嘿幾聲︰“暄兒,暄兒怎麼了?!”
旁邊的巧巧拉著他衣裳,偷偷指了指房中的奶娘︰“大哥,你看看!”
小兒林暄緊臥在奶娘胸前,抿住小嘴吸得緊緊,腮幫子咕嘟不停,那清秀的奶娘疼得汗都出來了。這林暄卻是個得了便宜還賣乖地典型,津津有味的吸上幾口,然後放聲大哭,接著再吃。趙錚似乎是羨慕弟弟,趴在另一個奶娘懷里瞪著林暄,憤憤大哭。
凝兒偷偷一笑,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嫵媚道︰“大哥,咱們這暄兒,跟你一樣地壞!”
林晚榮撇過頭去,仰天長嘆︰蒼天有眼啊!我生的這個兒子,可比他老子壞多了!
他忍俊不禁,悄悄潛入青旋房中,卻見肖小姐慵懶的靠在床上,正望著他輕笑︰“林郎——”
也不知怎地,他心中忽就泛起仙子的身影,頓時骨頭都輕了四兩,急急欺上前去,摟住那柔若無骨地嬌軀媚笑︰“老婆,幾天不見,我好想你啊!趁著錚兒、暄兒不在,今天該輪到我了吧?!”
肖小姐身子一酥,臉若塗脂,羞惱白他幾眼,薄嗔道︰“你這當爹的,就不怕教壞了兒子?!”
哪里哪里,將來誰教誰還真說不定呢!他哈哈笑了幾聲,將青旋摟在懷中,說不出的溫柔。
“便宜你這冤家了!”只看他模樣,便知山上發生了何事,肖小姐渾身乏力,躺在他懷抱中,無奈嘆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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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3:29:34

第637章 入川

夏末秋初,微風輕撫,燥熱中已隱隱有些清涼氣息。蜒起伏的山路上,蹄聲滴答清脆,揚起的塵灰中,疾速駛來三匹快馬。

駿馬氣喘咻咻,口吐著水霧,不斷打著噴嚏,身上積滿灰塵,顯見已行了極遠的路程。三個騎士中,兩個年輕人和一個粗壯的大漢,衣裳臉頰沾滿了塵土,汗珠順著臉膛滴下,沖出條條溝渠,將他們化成了幾張大花臉。

蜀道艱難,自入了川開始,道路便一直在崇山峻嶺中盤旋,所謂的官道也不過是在半山腰開鑿出幾條小路,狹窄無比,一邊靠著險峻的山崖,轉過頭來,就能看見腳下刀削似的岩壁和奔騰不息的江水。

“林兄弟,快看!”行在最前面的壯漢,早已下了馬來,四處瞄了幾眼,突然指著路邊的界碑,興奮大呼起來。

中間的年輕人急忙走上前去,與那壯漢並行。這界碑年代久遠,字跡斑駁,隱隱可見三個鮮紅的大字——“敘州界”。

再望腳下,石岸雲崖的金沙江挾浪翻滾,來自雪山的岷江川流不息,二江奔流到此,聚焦彙集,水掀巨石、驚濤拍案,嘩嘩的巨浪就仿佛漫天的雲雪,呼嘯著在山崖間撞擊旋回,瞬間化作一隻桀驁的巨龍,怒吼著滾入長江之中。

“這就是敘州了?”青年男子拍了拍馬背,黑亮的臉上露出濃濃的驚喜。

敘州(今四川宜賓)位於四川之南。正處川、、三省交接部,東跨水。西面嘉陽。南臨昭通。西界涼山。岷江、長江奔湧匯流於此,自古就有“三江入川蜀,一帆到敘州”地美譽。

後面馬上的小廝,擦了額頭上地汗珠。從馬背上取過水囊和糕點遞到前面二人手中:“三哥,高統領。先吃點乾糧吧!”

自京入川,日夜兼程,那疲累困苦可想而知。三哥接過糕點狼吞虎嚥幾口,又猛灌一頓清水。冰涼地水珠順著脖子鑽入胸膛。說不出地清爽伶俐,他放下水囊,眺望長江,久久才長籲一口氣:“敘州,終於到了。不容易啊!”

“可不就是不容易麼?”高統領笑著道:“過了中秋就出發。自北向南、由東到西。橫跨京魯豫鄂四省,沒日沒夜行了十幾天,咱們三人合起來,快馬都換了不下二十匹,直到今天才趕到地界,那能容易麼?”

“沒事,沒事。就當旅遊了!”三哥嘻嘻一笑。目光幽幽向前眺望。

山路盤旋著,橫掛在山腹中,淅淅瀝瀝往前延伸。又行了一截,卻是突然斷落了。再也找不到出口。

又仔細看了幾眼,依然如此,他驀然睜大眼睛。滿臉的愕然:“壞了。沒路了!”

到了敘州界竟然沒路了?!這話說出來誰也不信,可它偏偏就真實的發生了!三個人嚇得饅頭都不敢啃了。急急牽馬上前。

果然如三哥所說,才前行了二百丈不到,山崖就已經斷落。無論怎樣尋找,前方連一條羊腸小徑都沒見著。望見對面隱隱的青山,高統領吞了口吐沫,怒道:“真他娘邪了,連條路都見不著!難道這敘州,是與外界隔絕地不成?!”

與外絕隔絕顯然是不可能的,敘州負山臨江、百夷出沒,自古就是西南半壁、川之重鎮。怎麼會與外界沒有通路呢?

三哥愁眉緊鎖、冥思苦想了半天,目光落到那洶湧奔騰地江水上,忽然眼睛一亮,興奮的跳了起來:“誰說沒有路。這不就是麼?!”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三江融合、波浪滔天,掀起地水花撞擊著崖壁,直飛達到半山腰際。高統領睜大了眼睛,駭道:“林兄弟,你是說,渡江?!”

林兄弟點點頭道:“川蜀自古就是‘七山一水二分田’,陸路水路交互,岸上走不通,那就只有行舟了。”

這江湖交彙處,水流湍急,就仿佛一處通天河,別說木船了,就是一塊巨石掉落下去,也翻不起個浪花。高統領目瞪口呆:“兄弟,你別嚇唬我,這江水怎麼行船?!就算能行船,又有哪個?

是啊,誰敢擺渡呢?!三哥唉了聲,默默搖頭,眉頭緊擰在了一起。

“咦,”身後的那小廝遠遠地瞅了幾眼,忽然驚叫道:“三哥三哥快看,前面好像有船!”

話音未落,便聽崖間響起一陣悠揚的山歌:

“喂——
菊花開在涼山上,
朵朵鮮花氣味香,
郞若有情早開口,
莫等花謝不成雙
——”

自腳下的山崖壁中,緩緩行出一葉竹排,上有老少二人,左右各持一隻繡,緩緩撐水而行。歌聲正是從船上飄來,那竹排仿佛風浪上的樹葉,顛簸起伏,搖擺不定,卻始終不曾掀翻。

真有人撐船過河,還是用這樣簡陋的竹排?!高統領眼睛瞪直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三哥早已跳了起來,甩臂大呼:“大叔,大叔,能不能載我們一程,我們要過河”

那水流湍急,他喊了幾聲,船上人才聽到。二位?是一個健碩的老者和一個清秀地少女。那少女皮膚白皙,面容秀美,身著一件青黑色斜襟長衣、縐褶花裙,領邊、袖口、圍腰都以五色絲線鑲竹,正是典型地苗女裝扮。

小船緩緩停了下來,苗女轉過頭來,望了他們幾眼,驚奇道:“你們是華家人?!”


這少女的華語帶著川音,清脆甜美,幾人聽得舒服之極,三哥急忙點頭:“是的,是的,我們都是華家人!小姐。我們有急事要過河,能不能請你行個方便,載我們一程?!”

少女轉過頭去,向那老者道:“阿爹。這三個華家人要過河,要不要捎上他們?”

老者搖搖頭。面露難色:“華家人素來陰險,還是少與他們打交道為妙!”

三哥聽不懂他們地苗語。但看那苗族老者搖頭。便知事情不妙,急忙道:“小姐。你放心。只要你能載我們過河,要多少渡河錢我都給你!”

這一語卻把苗女惹怒了。她狠狠一拍在水面上,嬌聲怒道:“阿爹講,華家人陰險狡猾,一點都沒錯,開口閉口就談錢。只有你們華家人才會這樣!助人還拿錢財,要是傳回山寨。九鄉十八塢都會笑話我們!”

她語聲清脆。帶著好聽的川蜀韻味,說的又疾又快,那苗族老者笑著點頭,為女兒喝彩!三哥老臉一紅,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兩聲:“小姐說地對,助人本為快樂之源,是我這人太庸俗了,恕罪恕罪!那個,請問我們現在可以上船了嗎?!”

女兒看了阿爹一眼,征得了他同意。這才點頭道:“快些上船吧,但你們的馬匹,就只能留在岸上了!”

三哥點了點頭,在馬背上狠狠拍了幾下,將它們放歸山林,三個人才上了船來。

那竹排簡陋之極。三人一上船便陣陣搖晃,又往水中沈了沈,高統領二人都是旱鴨子,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唯有三哥自命江中小白龍,坐得紋絲不動。

父女倆緩緩撐船,竹排便如一片樹葉,輕輕向對岸飄蕩。

三哥身在船上。嘩嘩水聲在耳邊輕響,他心中靜默,身子輕地就仿佛在水面上飄蕩。兩岸石壁高聳、青松林立,獸鳴猿啼絡繹不絕。碧綠而又幽靜。奔騰的江水滾滾東逝,盤旋著直達天際。

他目光遊離,落到最高處地峭壁上,忽然驚叫道:“那是什麼?!”

高高地懸崖之巔,用繩索吊起數百具棺木,雖歷經千百年,亦不見枯朽。苗女輕道:“這是僰人懸棺,是我們祖先的岩葬之處!”

這就是懸棺?!三哥豎起大拇指,由衷讚歎:“這些棺木也不知是怎麼吊上去地,了不起,真了不起!將來我要是也能吊在這�,看青山綠水、大江奔湧,那是一件多麼幸福地事情啊!”

苗女聽他不談錢了,說話倒也不是那麼討厭,點頭輕道:“我的願望和你一樣!”

不僅是你我,恐怕普天之下所有人地願望都差不多吧!他嗯了聲,嘖嘖歎著眺望兩岸的石壁雕刻,眼中滿是羨慕。

那少女雙手撐櫓,啟唇清唱:

六十七十人就死,
一百八十能有幾?
皇帝也有個歸期!
誰能象撐天的大山永不倒?
誰能象攔河的岩壁永站立?
我願做這東江水,
年年奔流直向西!”

苗女能歌善舞,山歌張嘴就來,這一曲優雅高遠,與情景暗合,最能撩撥人心。三哥擡頭望著她,羨慕道:“小姐,你地歌唱地真好聽。苗家的女子,都有你這樣美麗地歌喉麼?”

正拄入水地老爹笑著道:“華家郎,我的女兒是遠近聞名的百靈鳥,不知有多少‘咪多’喜歡她呢!”

“阿爹——”少女急急叫了聲,羞澀的直踏腳,竹排輕輕搖晃,高統領頓嚇得哇哇大叫。

三哥一愣,喃喃道:“米多?我家的米也很多!”

苗女笑得前俯後仰:“咪多,這是我們苗語,用你們華語說,就是小夥子的意思,不是你吃地稻米!”

原來是這麼個咪多,三哥嬉笑道:“小夥子是‘咪多’,那姑娘就應該是‘咪少’了?瞭解,瞭解!”

“不是‘咪少’,”少女急道:“苗語稱姑娘,叫‘咪猜’!你這個人,啷個喜歡自作聰明嘛?!”

她一急,川音蜀味便冒了出來,三哥樂得哈哈大笑:“我是‘咪多’,你是‘咪猜’,早點說嘛,我曉得囉!”

聽他個夾生川音,高統領二人頓時放懷大笑,倒把少女鬧了個大紅臉。

都是年輕人,笑了一陣。隔閡漸消,望著少女晶瑩地肌膚、白皙的手腕,他不解道:“小姐,你們是專門在這江上擺渡的嗎?!”

苗女聽他口口聲聲“小姐”。忍不住直皺眉頭:“你這個人真不直爽,我有名字地!你叫什麼?”

三哥忙說“我叫林晚榮。大家都叫我林三,也叫三哥!但不知名?!”

少女哼道:“不要叫小姐了!我爹叫布依。我是在蓮花池邊生地,按照我們苗家習俗,取我爹的名字和我地出生地,我叫依蓮!”

“依蓮?!”林晚榮哇哇大叫:“這個名字太好了!老天,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麼美麗的名字呢?!我下次生個女兒,就叫林依蓮!妙啊。太妙了!”

他口無遮攔,依蓮臉紅了下,不好意思道:“既然你叫林三。那我就叫你阿三哥了!
阿三哥,我們不是擺渡的——”
阿三哥?他臉上肌肉馬上抽搐了:“依蓮,你能把那個‘阿’字去掉嗎?阿三哥這三個字,我實在高攀不起啊!”

依蓮不解地望他一眼:“那我就叫你阿林哥好了。阿林哥,我和我阿爹不是擺渡地,我們是寨子�的苗醫,今天上山采藥。回來途中才遇上你們地!”

她說著話,竹排已經行到了江中心,激流沖刷,小船仿佛是隨風起浮地落葉。劇烈顛簸起來。高酋和四德暈頭轉向,臉色蒼白。身子已經開始在船上滑了起來。

布依老爹雙手撐槳,大喝一聲道:“依蓮,快拿繩子!”

林晚榮卻反應更快,不待少女省悟過來,已搶過船頭地繩索。趔趄著爬到竹排的另一側,費盡力氣將繩子綁好。高酋四德二人趁機緊緊把住繩子,身子才將將穩住!

幾個大浪打來。船身時起時伏,一會兒在空中,一會兒又衰落穀底!依蓮父女手拿竹槁急劇拍浪,全力維持著小舟的平衡。額頭上汗珠滾滾而下。林晚榮自幼在湖邊長大,水性精良,急急取過旁邊一隻船槳。與他二人齊心拍打著水浪。

也不知顛簸了多久,小舟終於穿過了浪頭,雖仍有些起伏,比起方才。卻已強上百倍千倍了。老高四德二人衣裳濕透,緊緊抱在一起,激烈的喘著粗氣。

布依老爹朝林晚榮豎起大拇指,誇道:“華家郎,好樣的!”

林晚榮呵呵一笑,一屁股坐在船上,氣喘籲籲。這金沙江、岷江、長江,三江交彙處果然是驚險絕倫啊!

依蓮抹了臉上的水珠,笑著坐在他身邊:“阿林哥,沒想到你地水性這麼好,槳也劃的好,別地華家人可沒你這本事,連我阿爹都贊你呢!”

“那是!”林晚榮喘了兩口便原形畢露,得意洋洋道:“我有個人所共知的外號,叫做陸上大老虎、江中小白龍,豈是浪得虛名?!”

依蓮是苗家女孩,性格直爽地可愛,不解的望住他,極為認真道:“阿林哥,你長的這麼黑,叫小白龍是不對地,叫小黑龍、小烏龍還差不多!”

林晚榮腮幫子直抖,苦咬著牙支支吾吾兩聲,怎麼都不好意思說話!老高剛緩過氣來,卻又笑得岔了過去!

“依蓮,我瞧那路在山上就斷了,平時大家都是怎麼過江呢?要過不了江,咱們敘州府跟外界豈不是隔絕了?!”這江上的艱險,讓林晚榮記憶深刻,急忙抓緊了時間問道。

少女搖搖頭:“平時沒有這麼大風浪的,我與阿爹可輕鬆度過,今日是因為多了你們,才會有些麻煩!再說了,我們苗人極少過江地,府尹老爺不許!要是外面有人進來,那也要老爺們恩準,才能派大官船去接他們!”

府尹老爺恩準?林晚榮哼了聲,這川蜀府間,誠王的門生眾多,昔日誠王曾以苗人地性命相威脅,逼安碧如色誘林三!也是自那一夜,安姐姐傷心之下便轉回了苗寨,林晚榮自然記憶猶新!

此刻再聽依蓮提起府尹,氣便不打一處來:“依蓮、布依老爹,我看你們的樣子,似乎對我們華家人有些怨恨,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們?!”

布依搖搖頭,沒有說話。依蓮輕道:“阿爹,阿林哥幫我們劃過槳,看起來不是壞人,他應該不會去告官的,哦?!”

我幫你劃槳就不是壞人了?這丫頭真可愛,林晚榮哈哈大笑,正要說話,卻覺身子一重,小舟已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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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5:00:01

第638章 聖姑

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高酋二人急忙跳上岸去系舟,林晚榮幫著依蓮父女收槳。

布依老爹看了他們幾眼,謹慎道︰“客人,這些小事就不用麻煩你們了。現在已進了敘州府,各位客人還是快辦你們的要緊事去吧。”

苗族長者老成持重,似乎不願與華家人多加接觸,林晚榮自然看得出來。他點點頭,在懷里摸了摸,好不容易才掏出樣合適的東西,笑著交到少女手里︰“老爹、依蓮,今日過河之恩,林某人感激不盡,要談錢的話那是看不起我們苗家兄弟姐妹,我這里有個小玩意兒,贈與二位,也算是我們相識一場的紀念。以後如果你們到京城,請一定要到我家去作客!”

他手里拿的是塊上好的緬玉,一邊刻著兩個活剝可愛的小娃娃,另一面卻是個嬉皮笑臉、神采飛揚的年輕人,中間還雕著個林字。

這玉佩乃是金陵世家、巧手劉月娥劉大姐得知林三兄弟一炮雙響,添了孿生子,特意在金陵加工趕制、八百里快馬送到京城來的。總共就只做了十余枚,拿三哥的話說,這叫做林家的紀念幣,珍貴無比。

那玉佩晶瑩剔透、流光溢彩,仿佛清晨的陽光中七彩的露珠,美麗之極。依蓮看的很是喜愛,卻又有些著惱,狠狠將那緬玉推了回去,怒道︰“阿林哥,我早說過了,苗家助人不求回報!你要這樣,我就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阿爹,我們走!”

苗家人性格耿直,布依老爹嗯了聲。與女兒一起收拾東西。抄直而去!林晚榮趕緊攔在二人身前︰“兩位且慢!”

布依眼楮一瞪,枯瘦的身骨急忙將女兒護在背後,喝道︰“華家郎。你要干什麼?!”

“老爹,你誤會了!”看他護犢情深的樣子,肯定是把我當成了惡棍。林晚榮擺頭苦笑︰“苗家助人不求回報,我很敬佩!但我們華家人也有個規矩,叫做‘受人滴水,報以湧泉’!我送的這東西,你們不要,是因為你們覺得它太值錢,可在我眼里。錢是買不到它地!高大哥,借你長刀一用——”

他尋著一塊大石頭。將那緬玉橫著放好,高酋急忙雙手遞過了佩刀。布依父女倆睜大了眼楮望著他,不知道這個華家人要做什麼。

林晚榮秉住呼吸,鋒利地長刀壓住玉石,使勁拉動幾下,上好的緬玉便自兩邊現出一道深深的印痕。直刻入筋脈內。碎屑紛飛。

依蓮急忙叫道︰“阿林哥。你干什麼?!”

玉本易碎,好在林晚榮手法極好,刻出幾道印記便住了手。只是如此一來,一塊名貴地緬玉價值盡毀,再也不值錢了。他滿意的點點頭,將玉石遞到少女手中。笑道︰“好了,現在可以了!”

依蓮心疼的接過玉石。急急拂去上面地碎屑,氣的直跺腳︰“你這個華家人,真是個敗家子!好好的一塊玉,就被你這樣毀了!我們整個苗寨都賣不了這麼多錢!”

林晚榮搖頭道︰“如果拿錢比,它肯定不值一文了!只是玉石有價,人心無價,在我心里。它的價值從來就沒有改變!老爹、依蓮。現在你們願意收下它嗎?!”

這簡直就是強買強賣了,依蓮無奈的看了阿爹一眼。布依也沒有辦法。唯有點頭認了。見阿爹答應,少女急忙從隨身的苗包里取出絹帛。小心翼翼擦拭著玉石上的碎屑。

布依到底年長,老于世故,看了林晚榮一眼,無奈道︰“華家郎,你想盡辦法要送我們禮物,是不是還有別地事情?!”

林晚榮費了半天的心思,一眼就被這老人看穿,頓時老臉一熱,急忙哈哈兩聲道︰“老爹,不瞞您說,我想跟您打聽一個人!”

打聽一個人?這倒算不上什麼為難地事,老爹點頭道︰“是這敘州府的嗎?華家的還是苗家的?你說說看!”

“應該就在敘州府,她是苗家人,名叫安碧如!”

“安碧如?”布依老爹想了半天,搖頭道︰“苗寨九鄉十八塢,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會吧?林晚榮大吃一驚,以師傅姐姐的美麗與個性,在苗寨一帶應該是大大有名才對,怎麼會沒有這個人︰“老爹,你再想想看!我這個姐姐長得非常漂亮,就跟仙女似的,整天笑吟吟地,沒事就喜歡拿針扎人屁股——”

“噗嗤”,少女依蓮笑著道︰“我阿爹是這九鄉十八塢地百事通,他說沒有你這姓安地姐姐,那就是沒有!”

這父女倆,一個是百事通,另一只是百靈鳥,對苗寨的事情應該是相當熟悉了。難道是我們走岔路了,安姐姐不在這里?!可是敘州一帶,正是川苗的最大聚居地,足有二十余萬人,師傅姐姐的家鄉應該就是這里啊!

他思來想去不得其解,人雖到了敘州,卻就像是沒找著門路一樣,整個人精神萎靡,仿佛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依蓮心地善良,見他模樣頓時不忍,輕聲道︰“阿爹,前年鄉里不是還有幾位姐姐從外面回來麼?有沒有姓安的?阿林哥,你地姐姐還有些什麼出奇的地方?”

“對,對,”林晚榮精神一震︰“她應該是今年開春才回苗寨地,不僅長得好看,更擅長醫術、毒術、蠱術,笑的時候很勾魂!哦,對了,她還經常瞞著我和別人相親——”

布依父女臉色一變,相互望了一眼,依蓮小心翼翼道︰“阿林哥,你,你要找的,難道是聖姑?!”

聖姑?林晚榮愣了。安姐姐在白蓮教混黑社會的時候,外號叫聖母,回到苗寨,難道就改成聖姑了?管你什麼聖姑,我來就是要把你變成聖嫂的!他欣喜的急急點頭︰“對,對。應該就是她了!聖姑叫什麼名字?

“聖姑就是聖姑,哪有什麼名字?”依蓮恍然大悟︰“明白了,你也是來參加花山節。要與聖姑相親地?!”

花山節?相親?林晚榮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慢點,慢點,依蓮,什麼是花山節,聖姑又是和誰相親?!”

你不是來相親地?苗族少女又有些疑惑了︰“花山節也叫趕苗場,是我們苗人的傳統節日,每年三月三和九月初三都有一場,是我們祈禱豐年、人丁興旺的盛會,也是,也是——”

她臉色羞紅。不好意思說下去了,布依老爹笑著接道︰“也是我們苗家男女趕場相親地日子!”

那就是了!九月初三花山節,安狐狸竟然真的要去相求,還不通知一聲!真氣死我了,她還當不當小弟弟是根蔥了?!

他牙齒咬得吱吱作響,憤怒而又郁悶。依蓮見他樣子。搖頭勸道︰“阿林哥,和聖姑相親的,都是苗寨和敘州最杰出的人物,你沒有希望的!”

“嗯,我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她怎麼相親?!”林晚榮咬牙切齒道︰“依蓮。聖姑住在哪里,騎馬幾個時辰能到?我打黑去探營!”

少女咯咯嬌笑,朝布依道︰“阿爹,你看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就敢闖敘州!”

布依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華家郎,這敘州有多大你知道嗎?九鄉十八塢三十六連環寨有多遠你知道嗎?聖姑是白苗,身份高貴。住在整個敘州最高的山峰、筠連五蓮峰上的碧落塢,山高坡陡。離著這里幾百里路程。就算騎著最快的馬,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三天三夜!”

白苗,碧落塢,安姐姐!林晚榮一陣頭疼,忙道︰“老爹,你們也是白苗嗎?住的地方是不是也在筠連那個什麼什麼峰?”

依蓮急忙插嘴︰“誰告訴你我們是白苗了?我們是紅苗,居住地地方就在此處三里,是敘州九鄉十八塢中最靠外的,叫映月塢!”

“碧落塢、映月塢?”林晚榮聽得一陣羨慕︰“這名字也不知是誰起的,太有才了,就和依蓮的名字一樣好聽!”

他的馬屁神功早已出神入化,苗家少女聽得欣喜不已,嚶的一聲羞道︰“阿林哥,你比我們苗家人還率直!”

老高四德二人聽得久久無語,若說三哥率真,那這滿山地蜀道都是直的了!

問了一下,才知此處是興文縣境內,乃是敘州的最外圍,離著筠連隔得尚遠。那聖姑十有八九是安姐姐了,他心里焦急,卻因天色已暮、又人生地不熟,像個無頭蒼蠅般亂撞終不是辦法,只得按捺了性子,一步一步來過。

無奈嘆了口氣,正要抱拳向苗家父女辭行,依蓮道︰“阿林哥,你們現在是要去投棧嗎?!”

當然要住客棧了,這些天風餐露宿,骨頭都快散架了。他點了點頭,少女躊躇道︰“離這兒最近的集鎮還在二十里開外,都是險峻的山路,又連著夜色,以你們的腳程,只怕要走上兩個時辰不止。”

兩個時辰?林晚榮聽得直吐舌頭,那不是要我地命嗎?!

依蓮臉上有些羞赧,偷偷望了布依一眼,輕道︰“阿爹——”

布依老爹望了望這三名華家人,無奈道︰“山路遙遠,若幾位客人不嫌棄,今夜就到我們寨子里將就一宿吧!苗家簡陋,只恐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

“那怎麼好意思呢?”三哥受寵若驚,急急一拍四德肩膀︰“快快,收拾好東西,跟著老爹走!”

這個華家人,不知是誰教出來的!老爹嘆了聲,依蓮咯咯嬌笑。

月落塢離此就只有三里路,按照林晚榮的想法,應該是擡擡腳就到,只是看了那羊腸一般開鑿在山間的小路,他才知道二十里山路為何要走兩個時辰了!

一路之上,苗族少女前後來回,不斷叮囑他們小心山路險峻。林晚榮看著她握在手中的玉佩,已用衣角擦的干干淨淨,唯上面的幾道深痕再也抹不去了,她卻不時拿起來,細細觀望撫摸,顯然喜愛之極。

林晚榮看的心中不忍,輕道︰“依蓮,我再送你一塊完整地玉吧!”

“不要!”少女惱了︰“它不值錢,我才喜歡!”

這話怎麼講?林三一陣迷惑。

依蓮道︰“阿爹說了我才明白,原來你送我們東西,是為了要向我們打聽事情,虧你舍得毀掉這樣一塊好玉!阿母說,華家郎心眼多,十個苗女有九個被他們騙,叫我一定要小心,真是一點沒錯!!”

這都哪跟哪啊!林晚榮大笑,擺手道︰“我的主意是不少,不過那都是用來懲罰壞人地,從來不禍害好人,跟你阿母說地那種心眼沒關系!”

“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少女忽然伸手疾指,興奮道︰“阿林哥,快看,我們寨子到了!”

放眼望去,一汪巨大地湖水如深陷入地面的鏡子,清澈見底、波光粼粼。四周山地上,成百上千的吊腳樓堅固挺立,伸出的樓板上,苗族婦女放歌收衣,美妙自然。

“轟”,也不知哪里興起的一簇煙火,接著便有巨大的刀石撞擊的聲音劃空而來,興高采烈的少女依蓮頓時臉色疾變︰“不好,官匪來了!”

注︰本書中描寫的苗族風俗與禮節,由于聚居地域的差異,各地苗家會有差別,請勿以次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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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5:00:26

第639章 跟我來

官匪?這個稱呼倒是頭一次聽說,正開口相詢,卻聽依蓮急急道︰“阿林哥,你們先躲在這里,千萬別動,我們去去就來!阿爹,我們走——”

少女性子急切,布依老爹應了聲,父女二人面帶焦色,迅捷越過險峻的山道,直往寨子里沖去。

林晚榮擡頭望,只見山崖下,幾個身穿黑色斜襟長衣的苗人,與幾十個朝廷公差衙役一起,手中舉著明晃晃的長刀,擁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斷的吆喝著往苗寨里開進。而站在他們對面的,卻是數百名映月塢的苗人,個個腰掛柴刀,阻在了官差面前,怒目而視。

“坤山,你竟敢阻止朝廷的官差執法?你們映月塢是要造反嗎?!”與衙役一起進寨的幾個苗人,晃著手中的柴刀,指著對面人叢中一個苗族青年大聲叫嚷著。

叫做坤山的苗族青年二十余歲年紀,面目黝黑、高高壯壯,他盯著說話的那人,狠狠噴了口吐沫道︰“放屁,嘰嘰喳喳的是麻雀,唱歌的才是百靈!卓澤,難道你們黑苗也算官差?我呸!!”

根據聚居地不同,苗族內部也分成不同的支系,如白苗、紅苗、青苗、黑苗、花苗等,在服飾顏色上有嚴格區別,同時每一系都有自己的寨子和首領。

林晚榮聽了會,大概有了個初步印象。從他們身上地衣裳來看。坤山應該和布依父女一樣,屬于紅苗。而這個卓澤則屬于黑苗,黑苗和紅苗之間應該是有矛盾的。

卓澤聽他諷刺,頓時怒道︰“我們雖不是朝廷官差,但奉大頭領之命,是來協助官差辦案的!你們映月塢今年的稅賦還未繳納。我們與吳公子特意上門督辦,你們不但不感激,反而持械圍攻,實在是罪大惡極!”

他所說的吳公子,就是眾衙役擁護的那華家年輕人,生地眼楮小小、面皮白淨,聞聽卓澤一言,立時點頭道︰“不錯不錯,你們映月塢今年的稅賦還未繳納,衙門數度上門催款。你們拒繳不說,還動輒刀槍相向、態度極其野蠻,惡劣之極——”

“胡說!”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一個美麗的紅苗少女與一個清瘦的長者急匆匆趕了過來!坤山興奮的大叫︰“依蓮。布依阿叔。你們回來了?!”

吳公子眼楮一亮,貪婪的盯住少女花骨朵般嬌嫩的身軀,口水都流了出來︰“嘖嘖,依蓮阿妹,幾天不見,你生的越發標致了!阿哥看的好喜歡啊!哦,布依寨主,你也回來了,正好正好。今日就把事情一並解決了!”

布依老爹眼楮一瞪。幾步走上前去,將依蓮護在身後︰“吳大人,今年地稅賦。令尊縣丞大人已經逼著我們交過兩遍了!開春交過一道,入夏又有一道!他還說,今年朝廷和突厥人打仗,稅賦要比去年提高三成,寨子里的每一家都是砸鍋賣鐵、碾子磨盤都砸了、餓著兒女湊足了錢交給官家!足足交了兩次啊!可憐山寨到現在,一粒谷黍都沒碾出來,寨里的老老少少、連剛剛出生的孩子都是整天煮桔梗,幾年都沒有吃過一頓飽地。你現在卻又來收第三道賦了——”

吳公子嘿嘿哼了幾聲︰“老寨主,你有所不知,今年地稅賦,改為季收了,你那從前交的,僅作前兩季,後面還有兩季呢!唉,皇上親自下的聖旨,家父和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季收?!”依蓮嬌叱一聲,氣得渾身顫抖︰“這分明就是不給我們苗家人活路!吳大人,我爹把稅賦交上去的時候,你們怎麼沒有說起過這些?要說是官家的旨意,那就請你把皇帝的聖旨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吳公子得意一笑︰“阿妹,你想看聖旨?!沒問題,只要你跟我回縣衙去,咱們吃香的喝辣的,我陪你天天看、夜夜看!”

少女氣得臉色發白,手中握著的緬玉幾乎都要捏碎了!

“無恥華狗!”坤山急忙將依蓮護在身後,嘩啦拔出柴刀,雙眼血紅︰“你敢侮辱依蓮,我殺了你!兄弟們,和這些華賊拼了!”

“拼了!!!”映月塢地年輕人呼啦齊齊拔出柴刀,如下山地猛虎般往前沖去。幾十個衙役連帶著黑苗的卓澤皆都大驚,急忙將吳公子圍在了中間。

“住手!”布依老爹紅著眼怒吼一聲,瘦弱的身軀幾步竄到眾人身前,生生阻住坤山幾人地去勢。他到底是映月塢的寨主,和官家沖突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阿叔,寨主!”坤山哭著跪了下去︰“他們侮辱依蓮,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見寨主阻住了眾人,吳公子更是得意,眼楮一翻,大喝道︰“布依,這稅賦是朝廷定下的規矩,是皇上下的聖旨!你敢違抗,那就是造反!實話告訴你吧,今日就是你們的最後期限,若再不繳納賦稅,家父就會以興文縣丞之名義,上報朝廷,告你們映月塢藐視朝廷、意圖不軌的大罪!三日之內,朝廷大軍就會進剿映月塢,到時候會有什麼後果,你比我更清楚!”

民不與官斗,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苗寨!布依老爹臉頰急抖,咬著牙道︰“吳大人,你就是把我們賣了,這稅賦我也交不起!請你不要為難山寨,我跟你回官衙!”

“阿爹!”依蓮驚得跪在了他身邊,痛聲疾呼“寨主!”坤山眾人也嚇得呆了,團團圍在布依身邊,怎麼也不肯挪動一步。

吳公子大喜過望。猛一揮手︰“這可是你自己說地,不要反悔!來啊,將布依拿回衙門!”

他得意之中,手掌便要揮下,忽覺臂膀巨痛,似是被什麼東西生生鉗住了!

“干什麼。誰拿鉗子夾我?!”吳公子怒吼著,手舞足蹈便要掙扎,卻覺身子一輕,雙腳落在空中,竟是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一個面目黝黑的年輕人,邪眉冷眼,哭不似哭,笑不似笑,兩只大手卻仿佛萬鈞鐵鉗,捏住他脖子。將他像只小雞仔般提在空中︰“你叫什麼名字?!”

望著那人眉中隱隱的殺氣,吳公子頓覺渾身發冷,面色煞白,連呼吸都不敢出“我。我叫吳士道!你。你要干什麼,我,我爹是興文縣丞吳原!來人啊,快救我,救我!”他臉色憋得通紅,疾聲呼救。

周圍衙役如夢初醒,揮刀就要沖上來,卻見這年輕人身邊那個生猛的黑漢眼楮一瞪,狠狠一掌拍在旁邊的大石上。怒道︰“不要命的就過來!”

這二人都是戰場上殺人不眨眼地主。手上沾著不知多少的鮮血,盛怒之下,氣勢淩厲。誰敢看他們一眼?再看黑漢拍過的碎石,嘩啦嘩啦裂成碎末,衙役們臉色發白,揮舞著長刀虛張聲勢,無一人敢靠近過來。

“吳士道?!”

“啪!”吳公子臉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大門牙甩出去老遠。年輕人咬牙切齒,冷道︰“狗雜碎,連個名字都不會取,丟人丟到你姥姥家了!我問你,加賦三成,還要四季收稅,是誰下的令?!”

“皇,皇上-

“哦?!”年輕人笑著露出陰森森的牙齒。

吳士道嚇得一哆嗦,急忙道︰“大俠饒命,小人說實話!是,是府台聶遠清聶大人下的令!我和我爹都是奉命行事啊!”

年輕人冷冷看他︰“我再問你一句,皇帝下發的,普天之下,免賦三年的聖旨,你們可曾收到?”

“您,您老怎麼知曉?”吳公子看了他一眼,臉色慘白︰“收,收到了!可聶大人說,皇上添皇孫那是皇上的事,咱們多收稅,那才是咱們自己的事,兩不相干!”

黑臉地年輕人長長嘆了口氣,冷冷搖頭︰“四德,給我揀塊石頭,揍這小子用的!”“好叻!”四德歡快的應了聲,吭哧吭哧搬著塊大石走過來。

吳士道嚇得臉都烏了︰“大,大俠饒命啊!”

“饒你爺爺個頭!”啪的一磚頭拍在他面門上,吳公子臉頰頓時開了花,紅地、白地一起流了下來。吳士道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癱倒,直直暈了過去。

衙役們先是一愣,接著便驚慌失措,疾呼奔逃︰“打死人了!快來人啊!映月塢出了強盜,打死吳公子了!”

林晚榮對高酋打了個眼色,老高心領神會的跟隨眾人而去。

“這,這——”望著倒在地上的吳士道,布依老爹手腳發顫,胡須急抖,不知道該要如何是好。

“阿林哥,你快走!”依蓮焦急的將他身子往外推︰“快走啊!”林晚榮不解道︰“我為什麼要走?!”

少女淚珠瞬間湧了出來︰“你打死了官差,還是縣丞的兒子,再不逃走,難道等著他們來抓嗎?!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依蓮手勁極大,奮力將他往山上推,林晚榮眨了眨眼,搖頭道︰“不行,這個時候我要走了,豈不是連累了你們?我不能走!”

“阿林哥!”少女聽得又感動又內疚︰“我們不會有事的,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你快走啊,再遲就來不及了!”

她嘩啦自背上取過竹簍,掏出一堆的干糧,齊齊塞入他手中,卻都是些干澀的野菜團子,依蓮羞澀而又堅定道︰“這,這些是我和阿爹三天地干糧,上山前,阿母做好地,我和阿爹都舍不得吃!你快拿走,不要讓阿爹看見了,寨子里沒吃的了!”

這個丫頭!握著那一團團干澀冰涼的野菜,林晚榮雙手重逾千鈞,心情沈重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少年坤山正仔細打量著他,見依蓮與他拉拉扯扯,頓時氣惱交加,疾步行過來,晃著柴刀紅眼道︰“依蓮,你讓開,我要劈了這華家人!”

少女嚇了一跳,急忙張開雙臂,用身體護住林晚榮,嬌叱道︰“坤山,你干什麼?阿林哥是好人!是他幫我們趕走了官差!”

“我有刀,才不要他幫忙!”坤山憤怒吼道,面孔漲的通紅。

依蓮不去理他,奮力推了林晚榮幾下,想將他攆走,哪知這人卻像生了根般紋絲不動。

少女看他一眼,急的直跺腳︰“阿爹,你快勸勸阿林哥!他留下來會沒命的!”

布依老爹望著那倒在地上的吳公子,默默搖頭︰“客人,感謝你對我苗寨的盛情!這些官衙在外面還有同伴,他們馬上就要進來拿人了,你還是快走吧!”

林晚榮微笑道︰“老爹,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拿住的!”

這人 的跟頭牛似的,依蓮氣得不想理他。

一說話間,忽聽遠處犬吠陣陣,山間隱隱約約穿行著百余根火把,似是有人吆喝著疾奔而來。

“官衙來了!”布依默默嘆道。

此時再上山已來不及了,依蓮震驚的不知如何是好,望著那越來越近的官差和無所事事的阿林哥,她忽然一咬牙,緊拉住他的手,瘋狂往山寨里跑去︰“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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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5:00:53

第640章 原委

苗家的吊腳樓依山而建,與地形契合的極好,山寨的背面是陡峭的懸崖,根本無處攀爬。

依蓮拉住他一路狂奔,轉眼就到了山頂,這一陣跑的又快又疾,她漲紅了臉頰,氣喘籲籲的回過頭去。

山對面的火把已經看的清晰了,隱隱約約能見數百公人明火執仗,大聲吆喝著往這邊衝來。

「阿林哥,這邊!」依蓮掀起叢叢的草簇,在那瓜籐之中翻出一個黝黑的洞口來,內裡漆黑一片。

林晚榮急忙搖頭:「依蓮,我不怕的——」

「你這人怎麼不聽勸?!」少女有些惱了:「剛才叫你逃,你推三阻四。現在叫你躲起來,你也不願意!阿林哥,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縣丞的兒子,萬一被他們抓起來,你就算有十條命也沒了!快,快點啊!」

她不由分說,將林晚榮推入洞裡。這石洞鑲嵌在山腰當中,狹窄的很,僅容一人存身,周圍被重重山籐遮掩覆蓋,極難發現。內裡乾淨清爽,鋪著厚厚的乾草,側邊堆著幾件苗家女子衣裳,還有一小盒的水粉,市面上最為便宜的那種。

「這個山洞是寨子裡打野豬時我找到的,全山寨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依蓮飛快的將那水粉抓在身後藏了起來,臉上有些羞赧:「阿爹每次逼著我嫁人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躲到這裡來,住上兩夜,和阿爹慪慪氣,他們找遍了全寨子也尋不到我,阿爹就再也不敢逼我嫁人了!」

難怪這裡乾草、衣裳、水粉都是周全的,原來還有這麼個原委。林晚榮笑著搖頭。

「不許你笑!」少女顯然是頭一次在別人面前說起這些羞人的事。紅著臉跺了跺腳:「阿林哥,你就放心藏在這裡。哪兒也不要去!等差役走了,我就回來找你!你那兩個朋友。我也會想辦法把他們藏起來的!」

看這丫頭堅定地樣子,再要推諉只怕她會上來揍人了。林晚榮苦笑著點頭。

「還有這個。」方才奔跑中,依蓮將竹簍背在了身上,此刻又一股腦塞進他懷中:「菜糰子都在裡面,夜長著呢,餓了你就使勁吃!吃完了。我再挖野菜給你烙餅子!阿爹說,我烙地餅子可香了!」

望著那冰涼乾澀的野菜糰子,林晚榮心沈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在腰裡胡亂摸了兩下。抓出渡河之前沒吃完的幾塊糕點,急急遞到少女手中:「依蓮。給你。你吃這個!」

這些乾糧糕點都是在路途上買地,雖比不上家中做的精美,但相對於那疙疙瘩瘩地野菜來說,卻不知強了多少倍。與珍饈佳餚無異。

依蓮看地神色一黯。默默低頭,自筐籮中取過野菜團,無聲無息的抓在手中。偷偷藏在了身後。再也不敢拿出來。

「不是。依蓮,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晚榮看的大急,手舞足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平日裡自以為伶俐的嘴皮子,此刻變得笨拙不堪。

少女默默搖頭。不言不語。

林晚榮心裡一急,嘩啦伸出手去。自她手心裡搶過野菜糰子,嘟嘟的往嘴裡塞去。

菜糰子又苦又澀,囫圇纏在一起,哪是那麼好下嚥地?他一口氣吞下去一個,又疾又快,喉管都被堵住了,頓時咳嗽個不停。臉頰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依蓮大驚,急忙取過水囊為他灌水。林晚榮猛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將野菜嚥下去,生生吞了口口水:「好吃。好吃!依蓮,你什麼時候再給我烙餅子?!」

少女雙眸濕潤,輕望住他,感激道:「阿林哥,你真好!」

林晚榮搖了搖頭,惱火道:「我不好!要是好的話,我送你地糕點,你為什麼不喜歡?!」
依蓮噗嗤一笑,望著那精緻的糕點,輕聲道:「阿林哥,不是我不喜歡,我是想把這糕點留著!」

林晚榮不解道:「留著?為什麼?!」

少女低頭小聲道:「我給阿爹、阿母、坤山、寨子裡地其他兄弟姐妹都嘗嘗!」

林晚榮聽得鼻子一酸,急忙偏過了頭去:「阿妹,這個是給你地!他們的,我留下的還有!」

「阿林哥,你,你不要亂喊!」依蓮羞紅了臉頰,急急說道:「我們苗人,阿哥阿妹是不能胡亂稱呼的、是有規矩地!」

阿哥阿妹有什麼規矩?林晚榮心中疑惑,卻聽山下刀槍嘩啦作響,那數百公差已下了對面山崗,直往寨子奔來。少女大急,忙將草籐藏好,將那洞口掩蓋了起來:「你就在這裡躲著,千萬不要動!我去看看阿爹他們!」

嘩啦腳步輕響,依蓮地身形漸漸化成了夜

色中的一顆小黑點,再也看不到了。林晚榮長長籲了口氣,心中卻是百般沈重。

不到敘州,很難理解安碧如為何會養成那種性格。在這苗寨走一遭,才短短片刻,他已經隱隱能體會到安姐姐的當年地心境了。她那外表放蕩、內心敏感地性子,並不是憑空生就的,那都是有來源的。而在這苗族少女依蓮的身上,他恍恍惚惚看到了安姐姐昔年地影子。

扒開草叢,看不到山下的情形,只能聽見隱隱有吵鬧的聲音傳來,過了片刻便寂靜了。夜空中繁星漫天,夏末地蟬鳴蛙叫都清晰可聞。

等了也不知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卻聽外面籐草輕響:「阿林哥,阿林哥——」

依蓮雙手捧著個竹筒,扒開纏籐,見他還在裡面,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沒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以為你跑出來了呢!」

林晚榮笑著道:「我可被你罵怕了,沒你的吩咐,我哪敢輕舉妄動呢?!」

「你的膽子可沒這麼小,」依蓮撇撇嘴。關切的望住他:「阿林哥。冷嗎?!」

夏末秋初,到了夜裡,山上已是極涼了。躲在山洞裡還好點。等到冒出頭來就能感覺到那森森寒意了。

見他微微點頭,少女將那竹筒雙手遞到他懷裡:「給你,喝了暖和點!」

淡淡地清香自竹筒裡傳來。林晚榮不解地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你嘗嘗就知道了!」少女輕聲道。

將那竹筒上的帽子打開,陣陣酒香頓時撲鼻而來,筒中盛的是清清地酒液,林晚榮嘗了口,如米酒般度數極低。苦澀中又帶著些清香。也說不上爽口。依蓮眼巴巴地望住他:「好喝麼?!」

「嗯,好喝!」林晚榮打了一吊子遞給她:「你也嘗嘗!」

「不行地,我們苗家女子,沒成親不能喝酒!」依蓮急急擺手。關切的望著他:「喝了能暖和點麼?!」

苗家地酒水度數低。喝了也頂不了多大作用,只是林晚榮怎好拂她意思,忙不叠點頭:「暖和暖和。真暖和!」

「那就好!」依蓮拍拍胸脯,長長地鬆了口氣:「這是家裡最後地一點米酒了。是用來招待貴客的。阿爹不準人動!要是你喝了不暖和,我豈不是白偷——白拿了?!」

林晚榮笑著搖頭:「依蓮,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少女睜大了眼睛:「因為你是好人啊!」

「好人。我怎麼不覺得呢?!」林晚榮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少女輕輕摩挲著手中地玉珮。神色有些惱了:「我就覺得你是好人!你和別地華家人不一樣,在船上我就察覺到了!你會撐船、會遊水、會口花花說瞎話、但你不欺負人,不輕視我們苗人,還幫著我們打壞人!你口口聲聲不離錢。卻是有財不貪,還故意使了壞法,劃破那麼好地玉珮送給我們——」

難得我有這麼多優點啊!林晚榮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對了。依蓮,你怎麼回來了?山下如何了?!」

依蓮輕輕搖頭:「那些差役在往山寨的路上停住了,不進也不退,不知搗什麼鬼!阿爹和坤山他們守在山下呢!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山上躲不住,就快些來找你了!」

她的衣裳上上下下的來回,早已掛破了好幾處,柔弱的身軀在寒冷地山風裡微微顫抖,林晚榮心裡一凜。急道:「依蓮,外面冷。你進來。我在外面守著!」

依蓮倔強擺手:「那怎麼行?要是官差衝上來了怎麼辦?你放心吧。阿林哥,外面一點也不冷。我在山寨裡都習慣了!你好好躲著,我給你放哨!」

躲個屁啊!他哼了一聲,嘩啦自草籐中跳了出來,少女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塞進了洞中:「你,在裡面待著!要敢出來,我就揍人了!」

苗家女卻不是那麼容易屈服地,依蓮絲毫不理會他的恫嚇,大步站了出來,瞪大了眼睛,凶狠地望著他。

林晚榮愣了半晌,悻悻的收回手掌,笑道:「好了,我也不打你了!你想在外面待著就在外面待著,不過我也不會躲裡面了!咱們就在外頭說話,要是衙役真地上山來抓我,再躲也不遲!」

他從石洞中取出所有地衣裳,一股腦披在少女身上。

溫暖的感覺傳來,依蓮望著他,輕聲道:「阿林哥,我就說過,你是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

林晚榮嘻嘻一笑,極目遠眺開來。山凹處,湖水清澈寬廣,月光灑落水面,玉輝閃閃,波光粼粼。淺淺地月影倒映之中,晃晃悠悠,彷彿一艘遊動的銀色小船。四山地苗寨遠遠近近散落水面,隨著月影飄搖擺,恍如一副抖動地風景。

「好一個映月塢!」他深深長歎:「當真是地如其名!」

依蓮坐在他身邊,得意笑道:「那當然了,九鄉十八塢中,就數我們映月塢和聖姑的碧落塢最美了!所有地苗家都羨慕我們呢!」

這般美景,確實值得羨慕。林晚榮點頭道:「依蓮,那些官差經常來欺負你們麼?!」

苗家少女憤惱的哼了聲:「可不是嗎?他們魚肉鄉里、一手遮天,收多少賦稅,全由官老爺一張嘴!一年三賦四賦不說。收完了。還要藉著各種名頭苛捐。各個官老爺們建佛廟、做大壽、辦堂會,九鄉十八塢都得捐禮。誰捐得少。誰就要加賦!這些年來,我們苗寨的地皮都被他們刮去了三尺。鄉親們個個苦不堪言。可謂民不聊生!」

「那就沒有人管管嗎?!」

「誰來管?」依蓮無助道:「你也看到了,無橋無船,我們苗人根本出不了敘州府,這裡就是官老爺的天下。連京城地皇帝,也沒有他過地逍遙自在。」

林晚榮冷哼了聲。忽然又道:「那黑苗呢。黑苗又和你們有什麼仇?都是苗人,他們為什麼要勾結官府來害你們?!」

「阿林哥,你不是苗人,」依蓮幽幽望著他:「這些事情本來是不能對外人說地。可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們地!黑苗針對我們。其實是為了對付白苗和聖姑,也是因為我們九鄉十八塢地大頭領之爭!」

「安姐姐?!」林晚榮大吃了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依蓮嗯了聲:「我們苗人,計有九鄉十八塢三十六連環。總人數逾十萬。歷代地大頭領皆出身白苗。德高望重。深厚愛戴!上代大頭領在臨終之前,指定聖姑繼位,只是那時聖姑在外漂泊。沒有及時返回。便說好由黑苗地扎果頭人暫時代領。」

那時候安姐姐正率領著白蓮教,要為苗人謀天下大業,當然沒有時間返回了。不用說,一定是扎果要取而代之了。

「阿林哥你這麼聰明。後面的事情應該能夠猜到了。」依蓮搖頭道:「扎果頭人一心想成為真正地苗鄉大頭領。他上任之後不惜與官府勾結,排除異己。禍害苗寨。導致九鄉十八塢慘落成今天這個樣子。我阿爹在紅苗中深有影響,又不願聽他指派,所以,我們映月塢就一再受他刁難,其他青苗、花苗各支系也都一樣。」

「眼看苗鄉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鄉親們實在無法過活下去,長老們就私下商量,一定要請回聖姑重整苗寨。今年開春。由我和阿爹偷偷駕船,送一位長老北上了。」

原來如此。林晚榮恍然大悟。難怪誠王府中。安姐姐匆匆離去,原來是苗鄉出了變故。後面地事情就不用說了。扎果在苗鄉經營多年,又與官府有勾結,安姐姐雖是正牌的大頭領,要扳倒他。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那聖姑相親,又是怎麼回事?!」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問道。

依蓮笑著道:「扎果頭人雖心眼狹窄。唯獨對聖姑卻是情有獨鍾。聖姑在外漂泊多年,他也一直堅守未婚。看到聖姑孑然一身返回苗寨。他自然要一償夙願了!聽說他就住在五蓮峰下,每日都要上到碧落塢去探望聖姑,一心逼婚!要說今年的花山節,大家都想看看聖姑會怎樣抉擇呢!」

這個聖姑,一定是安姐姐無疑了!林晚榮再無疑慮,憤憤揮了揮手。

依蓮看了他一眼,驚道:「阿林哥,你不會真地要去與聖姑相親吧?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全敘州地兒郎都盯著聖姑呢!」

林晚榮嘻嘻一笑:「我去看看,看看再說,沒準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聖姑就喜歡我這樣地呢!對了,依蓮,花山節,你也要去地吧?!」

少女嗯了聲:「趕苗場是我們苗家的節日。寨子裡地咪多、咪猜都要去地!」

「好!」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那你喜歡什麼樣地咪多?!說出來我給你參謀參謀!」

「我不知道!」依蓮羞澀望他幾眼,搖了搖頭,偏首朝山下瞭望,忽然驚道:「咦,官差退了?!」

引言 使用道具
acejhp
男爵 | 2012-1-24 05:01:22

第640章 原委

苗家的吊腳樓依山而建,與地形契合的極好,山寨的背面是陡峭的懸崖,根本無處攀爬。

依蓮拉住他一路狂奔,轉眼就到了山頂,這一陣跑的又快又疾,她漲紅了臉頰,氣喘籲籲的回過頭去。

山對面的火把已經看的清晰了,隱隱約約能見數百公人明火執仗,大聲吆喝著往這邊衝來。

「阿林哥,這邊!」依蓮掀起叢叢的草簇,在那瓜籐之中翻出一個黝黑的洞口來,內裡漆黑一片。

林晚榮急忙搖頭:「依蓮,我不怕的——」

「你這人怎麼不聽勸?!」少女有些惱了:「剛才叫你逃,你推三阻四。現在叫你躲起來,你也不願意!阿林哥,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縣丞的兒子,萬一被他們抓起來,你就算有十條命也沒了!快,快點啊!」

她不由分說,將林晚榮推入洞裡。這石洞鑲嵌在山腰當中,狹窄的很,僅容一人存身,周圍被重重山籐遮掩覆蓋,極難發現。內裡乾淨清爽,鋪著厚厚的乾草,側邊堆著幾件苗家女子衣裳,還有一小盒的水粉,市面上最為便宜的那種。

「這個山洞是寨子裡打野豬時我找到的,全山寨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依蓮飛快的將那水粉抓在身後藏了起來,臉上有些羞赧:「阿爹每次逼著我嫁人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躲到這裡來,住上兩夜,和阿爹慪慪氣,他們找遍了全寨子也尋不到我,阿爹就再也不敢逼我嫁人了!」

難怪這裡乾草、衣裳、水粉都是周全的,原來還有這麼個原委。林晚榮笑著搖頭。

「不許你笑!」少女顯然是頭一次在別人面前說起這些羞人的事。紅著臉跺了跺腳:「阿林哥,你就放心藏在這裡。哪兒也不要去!等差役走了,我就回來找你!你那兩個朋友。我也會想辦法把他們藏起來的!」

看這丫頭堅定地樣子,再要推諉只怕她會上來揍人了。林晚榮苦笑著點頭。

「還有這個。」方才奔跑中,依蓮將竹簍背在了身上,此刻又一股腦塞進他懷中:「菜糰子都在裡面,夜長著呢,餓了你就使勁吃!吃完了。我再挖野菜給你烙餅子!阿爹說,我烙地餅子可香了!」

望著那冰涼乾澀的野菜糰子,林晚榮心沈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在腰裡胡亂摸了兩下。抓出渡河之前沒吃完的幾塊糕點,急急遞到少女手中:「依蓮。給你。你吃這個!」

這些乾糧糕點都是在路途上買地,雖比不上家中做的精美,但相對於那疙疙瘩瘩地野菜來說,卻不知強了多少倍。與珍饈佳餚無異。

依蓮看地神色一黯。默默低頭,自筐籮中取過野菜團,無聲無息的抓在手中。偷偷藏在了身後。再也不敢拿出來。

「不是。依蓮,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晚榮看的大急,手舞足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平日裡自以為伶俐的嘴皮子,此刻變得笨拙不堪。

少女默默搖頭。不言不語。

林晚榮心裡一急,嘩啦伸出手去。自她手心裡搶過野菜糰子,嘟嘟的往嘴裡塞去。

菜糰子又苦又澀,囫圇纏在一起,哪是那麼好下嚥地?他一口氣吞下去一個,又疾又快,喉管都被堵住了,頓時咳嗽個不停。臉頰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依蓮大驚,急忙取過水囊為他灌水。林晚榮猛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將野菜嚥下去,生生吞了口口水:「好吃。好吃!依蓮,你什麼時候再給我烙餅子?!」

少女雙眸濕潤,輕望住他,感激道:「阿林哥,你真好!」

林晚榮搖了搖頭,惱火道:「我不好!要是好的話,我送你地糕點,你為什麼不喜歡?!」
依蓮噗嗤一笑,望著那精緻的糕點,輕聲道:「阿林哥,不是我不喜歡,我是想把這糕點留著!」

林晚榮不解道:「留著?為什麼?!」

少女低頭小聲道:「我給阿爹、阿母、坤山、寨子裡地其他兄弟姐妹都嘗嘗!」

林晚榮聽得鼻子一酸,急忙偏過了頭去:「阿妹,這個是給你地!他們的,我留下的還有!」

「阿林哥,你,你不要亂喊!」依蓮羞紅了臉頰,急急說道:「我們苗人,阿哥阿妹是不能胡亂稱呼的、是有規矩地!」

阿哥阿妹有什麼規矩?林晚榮心中疑惑,卻聽山下刀槍嘩啦作響,那數百公差已下了對面山崗,直往寨子奔來。少女大急,忙將草籐藏好,將那洞口掩蓋了起來:「你就在這裡躲著,千萬不要動!我去看看阿爹他們!」

嘩啦腳步輕響,依蓮地身形漸漸化成了夜

色中的一顆小黑點,再也看不到了。林晚榮長長籲了口氣,心中卻是百般沈重。

不到敘州,很難理解安碧如為何會養成那種性格。在這苗寨走一遭,才短短片刻,他已經隱隱能體會到安姐姐的當年地心境了。她那外表放蕩、內心敏感地性子,並不是憑空生就的,那都是有來源的。而在這苗族少女依蓮的身上,他恍恍惚惚看到了安姐姐昔年地影子。

扒開草叢,看不到山下的情形,只能聽見隱隱有吵鬧的聲音傳來,過了片刻便寂靜了。夜空中繁星漫天,夏末地蟬鳴蛙叫都清晰可聞。

等了也不知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卻聽外面籐草輕響:「阿林哥,阿林哥——」

依蓮雙手捧著個竹筒,扒開纏籐,見他還在裡面,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沒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以為你跑出來了呢!」

林晚榮笑著道:「我可被你罵怕了,沒你的吩咐,我哪敢輕舉妄動呢?!」

「你的膽子可沒這麼小,」依蓮撇撇嘴。關切的望住他:「阿林哥。冷嗎?!」

夏末秋初,到了夜裡,山上已是極涼了。躲在山洞裡還好點。等到冒出頭來就能感覺到那森森寒意了。

見他微微點頭,少女將那竹筒雙手遞到他懷裡:「給你,喝了暖和點!」

淡淡地清香自竹筒裡傳來。林晚榮不解地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你嘗嘗就知道了!」少女輕聲道。

將那竹筒上的帽子打開,陣陣酒香頓時撲鼻而來,筒中盛的是清清地酒液,林晚榮嘗了口,如米酒般度數極低。苦澀中又帶著些清香。也說不上爽口。依蓮眼巴巴地望住他:「好喝麼?!」

「嗯,好喝!」林晚榮打了一吊子遞給她:「你也嘗嘗!」

「不行地,我們苗家女子,沒成親不能喝酒!」依蓮急急擺手。關切的望著他:「喝了能暖和點麼?!」

苗家地酒水度數低。喝了也頂不了多大作用,只是林晚榮怎好拂她意思,忙不叠點頭:「暖和暖和。真暖和!」

「那就好!」依蓮拍拍胸脯,長長地鬆了口氣:「這是家裡最後地一點米酒了。是用來招待貴客的。阿爹不準人動!要是你喝了不暖和,我豈不是白偷——白拿了?!」

林晚榮笑著搖頭:「依蓮,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少女睜大了眼睛:「因為你是好人啊!」

「好人。我怎麼不覺得呢?!」林晚榮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少女輕輕摩挲著手中地玉珮。神色有些惱了:「我就覺得你是好人!你和別地華家人不一樣,在船上我就察覺到了!你會撐船、會遊水、會口花花說瞎話、但你不欺負人,不輕視我們苗人,還幫著我們打壞人!你口口聲聲不離錢。卻是有財不貪,還故意使了壞法,劃破那麼好地玉珮送給我們——」

難得我有這麼多優點啊!林晚榮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對了。依蓮,你怎麼回來了?山下如何了?!」

依蓮輕輕搖頭:「那些差役在往山寨的路上停住了,不進也不退,不知搗什麼鬼!阿爹和坤山他們守在山下呢!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山上躲不住,就快些來找你了!」

她的衣裳上上下下的來回,早已掛破了好幾處,柔弱的身軀在寒冷地山風裡微微顫抖,林晚榮心裡一凜。急道:「依蓮,外面冷。你進來。我在外面守著!」

依蓮倔強擺手:「那怎麼行?要是官差衝上來了怎麼辦?你放心吧。阿林哥,外面一點也不冷。我在山寨裡都習慣了!你好好躲著,我給你放哨!」

躲個屁啊!他哼了一聲,嘩啦自草籐中跳了出來,少女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塞進了洞中:「你,在裡面待著!要敢出來,我就揍人了!」

苗家女卻不是那麼容易屈服地,依蓮絲毫不理會他的恫嚇,大步站了出來,瞪大了眼睛,凶狠地望著他。

林晚榮愣了半晌,悻悻的收回手掌,笑道:「好了,我也不打你了!你想在外面待著就在外面待著,不過我也不會躲裡面了!咱們就在外頭說話,要是衙役真地上山來抓我,再躲也不遲!」

他從石洞中取出所有地衣裳,一股腦披在少女身上。

溫暖的感覺傳來,依蓮望著他,輕聲道:「阿林哥,我就說過,你是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

林晚榮嘻嘻一笑,極目遠眺開來。山凹處,湖水清澈寬廣,月光灑落水面,玉輝閃閃,波光粼粼。淺淺地月影倒映之中,晃晃悠悠,彷彿一艘遊動的銀色小船。四山地苗寨遠遠近近散落水面,隨著月影飄搖擺,恍如一副抖動地風景。

「好一個映月塢!」他深深長歎:「當真是地如其名!」

依蓮坐在他身邊,得意笑道:「那當然了,九鄉十八塢中,就數我們映月塢和聖姑的碧落塢最美了!所有地苗家都羨慕我們呢!」

這般美景,確實值得羨慕。林晚榮點頭道:「依蓮,那些官差經常來欺負你們麼?!」

苗家少女憤惱的哼了聲:「可不是嗎?他們魚肉鄉里、一手遮天,收多少賦稅,全由官老爺一張嘴!一年三賦四賦不說。收完了。還要藉著各種名頭苛捐。各個官老爺們建佛廟、做大壽、辦堂會,九鄉十八塢都得捐禮。誰捐得少。誰就要加賦!這些年來,我們苗寨的地皮都被他們刮去了三尺。鄉親們個個苦不堪言。可謂民不聊生!」

「那就沒有人管管嗎?!」

「誰來管?」依蓮無助道:「你也看到了,無橋無船,我們苗人根本出不了敘州府,這裡就是官老爺的天下。連京城地皇帝,也沒有他過地逍遙自在。」

林晚榮冷哼了聲。忽然又道:「那黑苗呢。黑苗又和你們有什麼仇?都是苗人,他們為什麼要勾結官府來害你們?!」

「阿林哥,你不是苗人,」依蓮幽幽望著他:「這些事情本來是不能對外人說地。可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們地!黑苗針對我們。其實是為了對付白苗和聖姑,也是因為我們九鄉十八塢地大頭領之爭!」

「安姐姐?!」林晚榮大吃了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依蓮嗯了聲:「我們苗人,計有九鄉十八塢三十六連環。總人數逾十萬。歷代地大頭領皆出身白苗。德高望重。深厚愛戴!上代大頭領在臨終之前,指定聖姑繼位,只是那時聖姑在外漂泊。沒有及時返回。便說好由黑苗地扎果頭人暫時代領。」

那時候安姐姐正率領著白蓮教,要為苗人謀天下大業,當然沒有時間返回了。不用說,一定是扎果要取而代之了。

「阿林哥你這麼聰明。後面的事情應該能夠猜到了。」依蓮搖頭道:「扎果頭人一心想成為真正地苗鄉大頭領。他上任之後不惜與官府勾結,排除異己。禍害苗寨。導致九鄉十八塢慘落成今天這個樣子。我阿爹在紅苗中深有影響,又不願聽他指派,所以,我們映月塢就一再受他刁難,其他青苗、花苗各支系也都一樣。」

「眼看苗鄉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鄉親們實在無法過活下去,長老們就私下商量,一定要請回聖姑重整苗寨。今年開春。由我和阿爹偷偷駕船,送一位長老北上了。」

原來如此。林晚榮恍然大悟。難怪誠王府中。安姐姐匆匆離去,原來是苗鄉出了變故。後面地事情就不用說了。扎果在苗鄉經營多年,又與官府有勾結,安姐姐雖是正牌的大頭領,要扳倒他。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那聖姑相親,又是怎麼回事?!」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問道。

依蓮笑著道:「扎果頭人雖心眼狹窄。唯獨對聖姑卻是情有獨鍾。聖姑在外漂泊多年,他也一直堅守未婚。看到聖姑孑然一身返回苗寨。他自然要一償夙願了!聽說他就住在五蓮峰下,每日都要上到碧落塢去探望聖姑,一心逼婚!要說今年的花山節,大家都想看看聖姑會怎樣抉擇呢!」

這個聖姑,一定是安姐姐無疑了!林晚榮再無疑慮,憤憤揮了揮手。

依蓮看了他一眼,驚道:「阿林哥,你不會真地要去與聖姑相親吧?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全敘州地兒郎都盯著聖姑呢!」

林晚榮嘻嘻一笑:「我去看看,看看再說,沒準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聖姑就喜歡我這樣地呢!對了,依蓮,花山節,你也要去地吧?!」

少女嗯了聲:「趕苗場是我們苗家的節日。寨子裡地咪多、咪猜都要去地!」

「好!」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那你喜歡什麼樣地咪多?!說出來我給你參謀參謀!」

「我不知道!」依蓮羞澀望他幾眼,搖了搖頭,偏首朝山下瞭望,忽然驚道:「咦,官差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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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5:02:37

第640章 原委

苗家的吊腳樓依山而建,與地形契合的極好,山寨的背面是陡峭的懸崖,根本無處攀爬。

依蓮拉住他一路狂奔,轉眼就到了山頂,這一陣跑的又快又疾,她漲紅了臉頰,氣喘籲籲的回過頭去。

山對面的火把已經看的清晰了,隱隱約約能見數百公人明火執仗,大聲吆喝著往這邊衝來。

「阿林哥,這邊!」依蓮掀起叢叢的草簇,在那瓜籐之中翻出一個黝黑的洞口來,內裡漆黑一片。

林晚榮急忙搖頭:「依蓮,我不怕的——」

「你這人怎麼不聽勸?!」少女有些惱了:「剛才叫你逃,你推三阻四。現在叫你躲起來,你也不願意!阿林哥,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縣丞的兒子,萬一被他們抓起來,你就算有十條命也沒了!快,快點啊!」

她不由分說,將林晚榮推入洞裡。這石洞鑲嵌在山腰當中,狹窄的很,僅容一人存身,周圍被重重山籐遮掩覆蓋,極難發現。內裡乾淨清爽,鋪著厚厚的乾草,側邊堆著幾件苗家女子衣裳,還有一小盒的水粉,市面上最為便宜的那種。

「這個山洞是寨子裡打野豬時我找到的,全山寨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依蓮飛快的將那水粉抓在身後藏了起來,臉上有些羞赧:「阿爹每次逼著我嫁人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躲到這裡來,住上兩夜,和阿爹慪慪氣,他們找遍了全寨子也尋不到我,阿爹就再也不敢逼我嫁人了!」

難怪這裡乾草、衣裳、水粉都是周全的,原來還有這麼個原委。林晚榮笑著搖頭。

「不許你笑!」少女顯然是頭一次在別人面前說起這些羞人的事。紅著臉跺了跺腳:「阿林哥,你就放心藏在這裡。哪兒也不要去!等差役走了,我就回來找你!你那兩個朋友。我也會想辦法把他們藏起來的!」

看這丫頭堅定地樣子,再要推諉只怕她會上來揍人了。林晚榮苦笑著點頭。

「還有這個。」方才奔跑中,依蓮將竹簍背在了身上,此刻又一股腦塞進他懷中:「菜糰子都在裡面,夜長著呢,餓了你就使勁吃!吃完了。我再挖野菜給你烙餅子!阿爹說,我烙地餅子可香了!」

望著那冰涼乾澀的野菜糰子,林晚榮心沈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在腰裡胡亂摸了兩下。抓出渡河之前沒吃完的幾塊糕點,急急遞到少女手中:「依蓮。給你。你吃這個!」

這些乾糧糕點都是在路途上買地,雖比不上家中做的精美,但相對於那疙疙瘩瘩地野菜來說,卻不知強了多少倍。與珍饈佳餚無異。

依蓮看地神色一黯。默默低頭,自筐籮中取過野菜團,無聲無息的抓在手中。偷偷藏在了身後。再也不敢拿出來。

「不是。依蓮,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晚榮看的大急,手舞足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平日裡自以為伶俐的嘴皮子,此刻變得笨拙不堪。

少女默默搖頭。不言不語。

林晚榮心裡一急,嘩啦伸出手去。自她手心裡搶過野菜糰子,嘟嘟的往嘴裡塞去。

菜糰子又苦又澀,囫圇纏在一起,哪是那麼好下嚥地?他一口氣吞下去一個,又疾又快,喉管都被堵住了,頓時咳嗽個不停。臉頰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依蓮大驚,急忙取過水囊為他灌水。林晚榮猛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將野菜嚥下去,生生吞了口口水:「好吃。好吃!依蓮,你什麼時候再給我烙餅子?!」

少女雙眸濕潤,輕望住他,感激道:「阿林哥,你真好!」

林晚榮搖了搖頭,惱火道:「我不好!要是好的話,我送你地糕點,你為什麼不喜歡?!」
依蓮噗嗤一笑,望著那精緻的糕點,輕聲道:「阿林哥,不是我不喜歡,我是想把這糕點留著!」

林晚榮不解道:「留著?為什麼?!」

少女低頭小聲道:「我給阿爹、阿母、坤山、寨子裡地其他兄弟姐妹都嘗嘗!」

林晚榮聽得鼻子一酸,急忙偏過了頭去:「阿妹,這個是給你地!他們的,我留下的還有!」

「阿林哥,你,你不要亂喊!」依蓮羞紅了臉頰,急急說道:「我們苗人,阿哥阿妹是不能胡亂稱呼的、是有規矩地!」

阿哥阿妹有什麼規矩?林晚榮心中疑惑,卻聽山下刀槍嘩啦作響,那數百公差已下了對面山崗,直往寨子奔來。少女大急,忙將草籐藏好,將那洞口掩蓋了起來:「你就在這裡躲著,千萬不要動!我去看看阿爹他們!」

嘩啦腳步輕響,依蓮地身形漸漸化成了夜

色中的一顆小黑點,再也看不到了。林晚榮長長籲了口氣,心中卻是百般沈重。

不到敘州,很難理解安碧如為何會養成那種性格。在這苗寨走一遭,才短短片刻,他已經隱隱能體會到安姐姐的當年地心境了。她那外表放蕩、內心敏感地性子,並不是憑空生就的,那都是有來源的。而在這苗族少女依蓮的身上,他恍恍惚惚看到了安姐姐昔年地影子。

扒開草叢,看不到山下的情形,只能聽見隱隱有吵鬧的聲音傳來,過了片刻便寂靜了。夜空中繁星漫天,夏末地蟬鳴蛙叫都清晰可聞。

等了也不知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卻聽外面籐草輕響:「阿林哥,阿林哥——」

依蓮雙手捧著個竹筒,扒開纏籐,見他還在裡面,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沒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以為你跑出來了呢!」

林晚榮笑著道:「我可被你罵怕了,沒你的吩咐,我哪敢輕舉妄動呢?!」

「你的膽子可沒這麼小,」依蓮撇撇嘴。關切的望住他:「阿林哥。冷嗎?!」

夏末秋初,到了夜裡,山上已是極涼了。躲在山洞裡還好點。等到冒出頭來就能感覺到那森森寒意了。

見他微微點頭,少女將那竹筒雙手遞到他懷裡:「給你,喝了暖和點!」

淡淡地清香自竹筒裡傳來。林晚榮不解地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你嘗嘗就知道了!」少女輕聲道。

將那竹筒上的帽子打開,陣陣酒香頓時撲鼻而來,筒中盛的是清清地酒液,林晚榮嘗了口,如米酒般度數極低。苦澀中又帶著些清香。也說不上爽口。依蓮眼巴巴地望住他:「好喝麼?!」

「嗯,好喝!」林晚榮打了一吊子遞給她:「你也嘗嘗!」

「不行地,我們苗家女子,沒成親不能喝酒!」依蓮急急擺手。關切的望著他:「喝了能暖和點麼?!」

苗家地酒水度數低。喝了也頂不了多大作用,只是林晚榮怎好拂她意思,忙不叠點頭:「暖和暖和。真暖和!」

「那就好!」依蓮拍拍胸脯,長長地鬆了口氣:「這是家裡最後地一點米酒了。是用來招待貴客的。阿爹不準人動!要是你喝了不暖和,我豈不是白偷——白拿了?!」

林晚榮笑著搖頭:「依蓮,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少女睜大了眼睛:「因為你是好人啊!」

「好人。我怎麼不覺得呢?!」林晚榮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少女輕輕摩挲著手中地玉珮。神色有些惱了:「我就覺得你是好人!你和別地華家人不一樣,在船上我就察覺到了!你會撐船、會遊水、會口花花說瞎話、但你不欺負人,不輕視我們苗人,還幫著我們打壞人!你口口聲聲不離錢。卻是有財不貪,還故意使了壞法,劃破那麼好地玉珮送給我們——」

難得我有這麼多優點啊!林晚榮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對了。依蓮,你怎麼回來了?山下如何了?!」

依蓮輕輕搖頭:「那些差役在往山寨的路上停住了,不進也不退,不知搗什麼鬼!阿爹和坤山他們守在山下呢!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山上躲不住,就快些來找你了!」

她的衣裳上上下下的來回,早已掛破了好幾處,柔弱的身軀在寒冷地山風裡微微顫抖,林晚榮心裡一凜。急道:「依蓮,外面冷。你進來。我在外面守著!」

依蓮倔強擺手:「那怎麼行?要是官差衝上來了怎麼辦?你放心吧。阿林哥,外面一點也不冷。我在山寨裡都習慣了!你好好躲著,我給你放哨!」

躲個屁啊!他哼了一聲,嘩啦自草籐中跳了出來,少女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塞進了洞中:「你,在裡面待著!要敢出來,我就揍人了!」

苗家女卻不是那麼容易屈服地,依蓮絲毫不理會他的恫嚇,大步站了出來,瞪大了眼睛,凶狠地望著他。

林晚榮愣了半晌,悻悻的收回手掌,笑道:「好了,我也不打你了!你想在外面待著就在外面待著,不過我也不會躲裡面了!咱們就在外頭說話,要是衙役真地上山來抓我,再躲也不遲!」

他從石洞中取出所有地衣裳,一股腦披在少女身上。

溫暖的感覺傳來,依蓮望著他,輕聲道:「阿林哥,我就說過,你是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

林晚榮嘻嘻一笑,極目遠眺開來。山凹處,湖水清澈寬廣,月光灑落水面,玉輝閃閃,波光粼粼。淺淺地月影倒映之中,晃晃悠悠,彷彿一艘遊動的銀色小船。四山地苗寨遠遠近近散落水面,隨著月影飄搖擺,恍如一副抖動地風景。

「好一個映月塢!」他深深長歎:「當真是地如其名!」

依蓮坐在他身邊,得意笑道:「那當然了,九鄉十八塢中,就數我們映月塢和聖姑的碧落塢最美了!所有地苗家都羨慕我們呢!」

這般美景,確實值得羨慕。林晚榮點頭道:「依蓮,那些官差經常來欺負你們麼?!」

苗家少女憤惱的哼了聲:「可不是嗎?他們魚肉鄉里、一手遮天,收多少賦稅,全由官老爺一張嘴!一年三賦四賦不說。收完了。還要藉著各種名頭苛捐。各個官老爺們建佛廟、做大壽、辦堂會,九鄉十八塢都得捐禮。誰捐得少。誰就要加賦!這些年來,我們苗寨的地皮都被他們刮去了三尺。鄉親們個個苦不堪言。可謂民不聊生!」

「那就沒有人管管嗎?!」

「誰來管?」依蓮無助道:「你也看到了,無橋無船,我們苗人根本出不了敘州府,這裡就是官老爺的天下。連京城地皇帝,也沒有他過地逍遙自在。」

林晚榮冷哼了聲。忽然又道:「那黑苗呢。黑苗又和你們有什麼仇?都是苗人,他們為什麼要勾結官府來害你們?!」

「阿林哥,你不是苗人,」依蓮幽幽望著他:「這些事情本來是不能對外人說地。可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們地!黑苗針對我們。其實是為了對付白苗和聖姑,也是因為我們九鄉十八塢地大頭領之爭!」

「安姐姐?!」林晚榮大吃了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依蓮嗯了聲:「我們苗人,計有九鄉十八塢三十六連環。總人數逾十萬。歷代地大頭領皆出身白苗。德高望重。深厚愛戴!上代大頭領在臨終之前,指定聖姑繼位,只是那時聖姑在外漂泊。沒有及時返回。便說好由黑苗地扎果頭人暫時代領。」

那時候安姐姐正率領著白蓮教,要為苗人謀天下大業,當然沒有時間返回了。不用說,一定是扎果要取而代之了。

「阿林哥你這麼聰明。後面的事情應該能夠猜到了。」依蓮搖頭道:「扎果頭人一心想成為真正地苗鄉大頭領。他上任之後不惜與官府勾結,排除異己。禍害苗寨。導致九鄉十八塢慘落成今天這個樣子。我阿爹在紅苗中深有影響,又不願聽他指派,所以,我們映月塢就一再受他刁難,其他青苗、花苗各支系也都一樣。」

「眼看苗鄉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鄉親們實在無法過活下去,長老們就私下商量,一定要請回聖姑重整苗寨。今年開春。由我和阿爹偷偷駕船,送一位長老北上了。」

原來如此。林晚榮恍然大悟。難怪誠王府中。安姐姐匆匆離去,原來是苗鄉出了變故。後面地事情就不用說了。扎果在苗鄉經營多年,又與官府有勾結,安姐姐雖是正牌的大頭領,要扳倒他。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那聖姑相親,又是怎麼回事?!」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問道。

依蓮笑著道:「扎果頭人雖心眼狹窄。唯獨對聖姑卻是情有獨鍾。聖姑在外漂泊多年,他也一直堅守未婚。看到聖姑孑然一身返回苗寨。他自然要一償夙願了!聽說他就住在五蓮峰下,每日都要上到碧落塢去探望聖姑,一心逼婚!要說今年的花山節,大家都想看看聖姑會怎樣抉擇呢!」

這個聖姑,一定是安姐姐無疑了!林晚榮再無疑慮,憤憤揮了揮手。

依蓮看了他一眼,驚道:「阿林哥,你不會真地要去與聖姑相親吧?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全敘州地兒郎都盯著聖姑呢!」

林晚榮嘻嘻一笑:「我去看看,看看再說,沒準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聖姑就喜歡我這樣地呢!對了,依蓮,花山節,你也要去地吧?!」

少女嗯了聲:「趕苗場是我們苗家的節日。寨子裡地咪多、咪猜都要去地!」

「好!」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那你喜歡什麼樣地咪多?!說出來我給你參謀參謀!」

「我不知道!」依蓮羞澀望他幾眼,搖了搖頭,偏首朝山下瞭望,忽然驚道:「咦,官差退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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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5:03:36

第640章 原委

苗家的吊腳樓依山而建,與地形契合的極好,山寨的背面是陡峭的懸崖,根本無處攀爬。

依蓮拉住他一路狂奔,轉眼就到了山頂,這一陣跑的又快又疾,她漲紅了臉頰,氣喘籲籲的回過頭去。

山對面的火把已經看的清晰了,隱隱約約能見數百公人明火執仗,大聲吆喝著往這邊衝來。

「阿林哥,這邊!」依蓮掀起叢叢的草簇,在那瓜籐之中翻出一個黝黑的洞口來,內裡漆黑一片。

林晚榮急忙搖頭:「依蓮,我不怕的——」

「你這人怎麼不聽勸?!」少女有些惱了:「剛才叫你逃,你推三阻四。現在叫你躲起來,你也不願意!阿林哥,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縣丞的兒子,萬一被他們抓起來,你就算有十條命也沒了!快,快點啊!」

她不由分說,將林晚榮推入洞裡。這石洞鑲嵌在山腰當中,狹窄的很,僅容一人存身,周圍被重重山籐遮掩覆蓋,極難發現。內裡乾淨清爽,鋪著厚厚的乾草,側邊堆著幾件苗家女子衣裳,還有一小盒的水粉,市面上最為便宜的那種。

「這個山洞是寨子裡打野豬時我找到的,全山寨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依蓮飛快的將那水粉抓在身後藏了起來,臉上有些羞赧:「阿爹每次逼著我嫁人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躲到這裡來,住上兩夜,和阿爹慪慪氣,他們找遍了全寨子也尋不到我,阿爹就再也不敢逼我嫁人了!」

難怪這裡乾草、衣裳、水粉都是周全的,原來還有這麼個原委。林晚榮笑著搖頭。

「不許你笑!」少女顯然是頭一次在別人面前說起這些羞人的事。紅著臉跺了跺腳:「阿林哥,你就放心藏在這裡。哪兒也不要去!等差役走了,我就回來找你!你那兩個朋友。我也會想辦法把他們藏起來的!」

看這丫頭堅定地樣子,再要推諉只怕她會上來揍人了。林晚榮苦笑著點頭。

「還有這個。」方才奔跑中,依蓮將竹簍背在了身上,此刻又一股腦塞進他懷中:「菜糰子都在裡面,夜長著呢,餓了你就使勁吃!吃完了。我再挖野菜給你烙餅子!阿爹說,我烙地餅子可香了!」

望著那冰涼乾澀的野菜糰子,林晚榮心沈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在腰裡胡亂摸了兩下。抓出渡河之前沒吃完的幾塊糕點,急急遞到少女手中:「依蓮。給你。你吃這個!」

這些乾糧糕點都是在路途上買地,雖比不上家中做的精美,但相對於那疙疙瘩瘩地野菜來說,卻不知強了多少倍。與珍饈佳餚無異。

依蓮看地神色一黯。默默低頭,自筐籮中取過野菜團,無聲無息的抓在手中。偷偷藏在了身後。再也不敢拿出來。

「不是。依蓮,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晚榮看的大急,手舞足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平日裡自以為伶俐的嘴皮子,此刻變得笨拙不堪。

少女默默搖頭。不言不語。

林晚榮心裡一急,嘩啦伸出手去。自她手心裡搶過野菜糰子,嘟嘟的往嘴裡塞去。

菜糰子又苦又澀,囫圇纏在一起,哪是那麼好下嚥地?他一口氣吞下去一個,又疾又快,喉管都被堵住了,頓時咳嗽個不停。臉頰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依蓮大驚,急忙取過水囊為他灌水。林晚榮猛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將野菜嚥下去,生生吞了口口水:「好吃。好吃!依蓮,你什麼時候再給我烙餅子?!」

少女雙眸濕潤,輕望住他,感激道:「阿林哥,你真好!」

林晚榮搖了搖頭,惱火道:「我不好!要是好的話,我送你地糕點,你為什麼不喜歡?!」
依蓮噗嗤一笑,望著那精緻的糕點,輕聲道:「阿林哥,不是我不喜歡,我是想把這糕點留著!」

林晚榮不解道:「留著?為什麼?!」

少女低頭小聲道:「我給阿爹、阿母、坤山、寨子裡地其他兄弟姐妹都嘗嘗!」

林晚榮聽得鼻子一酸,急忙偏過了頭去:「阿妹,這個是給你地!他們的,我留下的還有!」

「阿林哥,你,你不要亂喊!」依蓮羞紅了臉頰,急急說道:「我們苗人,阿哥阿妹是不能胡亂稱呼的、是有規矩地!」

阿哥阿妹有什麼規矩?林晚榮心中疑惑,卻聽山下刀槍嘩啦作響,那數百公差已下了對面山崗,直往寨子奔來。少女大急,忙將草籐藏好,將那洞口掩蓋了起來:「你就在這裡躲著,千萬不要動!我去看看阿爹他們!」

嘩啦腳步輕響,依蓮地身形漸漸化成了夜

色中的一顆小黑點,再也看不到了。林晚榮長長籲了口氣,心中卻是百般沈重。

不到敘州,很難理解安碧如為何會養成那種性格。在這苗寨走一遭,才短短片刻,他已經隱隱能體會到安姐姐的當年地心境了。她那外表放蕩、內心敏感地性子,並不是憑空生就的,那都是有來源的。而在這苗族少女依蓮的身上,他恍恍惚惚看到了安姐姐昔年地影子。

扒開草叢,看不到山下的情形,只能聽見隱隱有吵鬧的聲音傳來,過了片刻便寂靜了。夜空中繁星漫天,夏末地蟬鳴蛙叫都清晰可聞。

等了也不知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卻聽外面籐草輕響:「阿林哥,阿林哥——」

依蓮雙手捧著個竹筒,扒開纏籐,見他還在裡面,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沒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以為你跑出來了呢!」

林晚榮笑著道:「我可被你罵怕了,沒你的吩咐,我哪敢輕舉妄動呢?!」

「你的膽子可沒這麼小,」依蓮撇撇嘴。關切的望住他:「阿林哥。冷嗎?!」

夏末秋初,到了夜裡,山上已是極涼了。躲在山洞裡還好點。等到冒出頭來就能感覺到那森森寒意了。

見他微微點頭,少女將那竹筒雙手遞到他懷裡:「給你,喝了暖和點!」

淡淡地清香自竹筒裡傳來。林晚榮不解地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你嘗嘗就知道了!」少女輕聲道。

將那竹筒上的帽子打開,陣陣酒香頓時撲鼻而來,筒中盛的是清清地酒液,林晚榮嘗了口,如米酒般度數極低。苦澀中又帶著些清香。也說不上爽口。依蓮眼巴巴地望住他:「好喝麼?!」

「嗯,好喝!」林晚榮打了一吊子遞給她:「你也嘗嘗!」

「不行地,我們苗家女子,沒成親不能喝酒!」依蓮急急擺手。關切的望著他:「喝了能暖和點麼?!」

苗家地酒水度數低。喝了也頂不了多大作用,只是林晚榮怎好拂她意思,忙不叠點頭:「暖和暖和。真暖和!」

「那就好!」依蓮拍拍胸脯,長長地鬆了口氣:「這是家裡最後地一點米酒了。是用來招待貴客的。阿爹不準人動!要是你喝了不暖和,我豈不是白偷——白拿了?!」

林晚榮笑著搖頭:「依蓮,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少女睜大了眼睛:「因為你是好人啊!」

「好人。我怎麼不覺得呢?!」林晚榮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少女輕輕摩挲著手中地玉珮。神色有些惱了:「我就覺得你是好人!你和別地華家人不一樣,在船上我就察覺到了!你會撐船、會遊水、會口花花說瞎話、但你不欺負人,不輕視我們苗人,還幫著我們打壞人!你口口聲聲不離錢。卻是有財不貪,還故意使了壞法,劃破那麼好地玉珮送給我們——」

難得我有這麼多優點啊!林晚榮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對了。依蓮,你怎麼回來了?山下如何了?!」

依蓮輕輕搖頭:「那些差役在往山寨的路上停住了,不進也不退,不知搗什麼鬼!阿爹和坤山他們守在山下呢!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山上躲不住,就快些來找你了!」

她的衣裳上上下下的來回,早已掛破了好幾處,柔弱的身軀在寒冷地山風裡微微顫抖,林晚榮心裡一凜。急道:「依蓮,外面冷。你進來。我在外面守著!」

依蓮倔強擺手:「那怎麼行?要是官差衝上來了怎麼辦?你放心吧。阿林哥,外面一點也不冷。我在山寨裡都習慣了!你好好躲著,我給你放哨!」

躲個屁啊!他哼了一聲,嘩啦自草籐中跳了出來,少女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塞進了洞中:「你,在裡面待著!要敢出來,我就揍人了!」

苗家女卻不是那麼容易屈服地,依蓮絲毫不理會他的恫嚇,大步站了出來,瞪大了眼睛,凶狠地望著他。

林晚榮愣了半晌,悻悻的收回手掌,笑道:「好了,我也不打你了!你想在外面待著就在外面待著,不過我也不會躲裡面了!咱們就在外頭說話,要是衙役真地上山來抓我,再躲也不遲!」

他從石洞中取出所有地衣裳,一股腦披在少女身上。

溫暖的感覺傳來,依蓮望著他,輕聲道:「阿林哥,我就說過,你是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

林晚榮嘻嘻一笑,極目遠眺開來。山凹處,湖水清澈寬廣,月光灑落水面,玉輝閃閃,波光粼粼。淺淺地月影倒映之中,晃晃悠悠,彷彿一艘遊動的銀色小船。四山地苗寨遠遠近近散落水面,隨著月影飄搖擺,恍如一副抖動地風景。

「好一個映月塢!」他深深長歎:「當真是地如其名!」

依蓮坐在他身邊,得意笑道:「那當然了,九鄉十八塢中,就數我們映月塢和聖姑的碧落塢最美了!所有地苗家都羨慕我們呢!」

這般美景,確實值得羨慕。林晚榮點頭道:「依蓮,那些官差經常來欺負你們麼?!」

苗家少女憤惱的哼了聲:「可不是嗎?他們魚肉鄉里、一手遮天,收多少賦稅,全由官老爺一張嘴!一年三賦四賦不說。收完了。還要藉著各種名頭苛捐。各個官老爺們建佛廟、做大壽、辦堂會,九鄉十八塢都得捐禮。誰捐得少。誰就要加賦!這些年來,我們苗寨的地皮都被他們刮去了三尺。鄉親們個個苦不堪言。可謂民不聊生!」

「那就沒有人管管嗎?!」

「誰來管?」依蓮無助道:「你也看到了,無橋無船,我們苗人根本出不了敘州府,這裡就是官老爺的天下。連京城地皇帝,也沒有他過地逍遙自在。」

林晚榮冷哼了聲。忽然又道:「那黑苗呢。黑苗又和你們有什麼仇?都是苗人,他們為什麼要勾結官府來害你們?!」

「阿林哥,你不是苗人,」依蓮幽幽望著他:「這些事情本來是不能對外人說地。可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們地!黑苗針對我們。其實是為了對付白苗和聖姑,也是因為我們九鄉十八塢地大頭領之爭!」

「安姐姐?!」林晚榮大吃了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依蓮嗯了聲:「我們苗人,計有九鄉十八塢三十六連環。總人數逾十萬。歷代地大頭領皆出身白苗。德高望重。深厚愛戴!上代大頭領在臨終之前,指定聖姑繼位,只是那時聖姑在外漂泊。沒有及時返回。便說好由黑苗地扎果頭人暫時代領。」

那時候安姐姐正率領著白蓮教,要為苗人謀天下大業,當然沒有時間返回了。不用說,一定是扎果要取而代之了。

「阿林哥你這麼聰明。後面的事情應該能夠猜到了。」依蓮搖頭道:「扎果頭人一心想成為真正地苗鄉大頭領。他上任之後不惜與官府勾結,排除異己。禍害苗寨。導致九鄉十八塢慘落成今天這個樣子。我阿爹在紅苗中深有影響,又不願聽他指派,所以,我們映月塢就一再受他刁難,其他青苗、花苗各支系也都一樣。」

「眼看苗鄉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鄉親們實在無法過活下去,長老們就私下商量,一定要請回聖姑重整苗寨。今年開春。由我和阿爹偷偷駕船,送一位長老北上了。」

原來如此。林晚榮恍然大悟。難怪誠王府中。安姐姐匆匆離去,原來是苗鄉出了變故。後面地事情就不用說了。扎果在苗鄉經營多年,又與官府有勾結,安姐姐雖是正牌的大頭領,要扳倒他。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那聖姑相親,又是怎麼回事?!」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問道。

依蓮笑著道:「扎果頭人雖心眼狹窄。唯獨對聖姑卻是情有獨鍾。聖姑在外漂泊多年,他也一直堅守未婚。看到聖姑孑然一身返回苗寨。他自然要一償夙願了!聽說他就住在五蓮峰下,每日都要上到碧落塢去探望聖姑,一心逼婚!要說今年的花山節,大家都想看看聖姑會怎樣抉擇呢!」

這個聖姑,一定是安姐姐無疑了!林晚榮再無疑慮,憤憤揮了揮手。

依蓮看了他一眼,驚道:「阿林哥,你不會真地要去與聖姑相親吧?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全敘州地兒郎都盯著聖姑呢!」

林晚榮嘻嘻一笑:「我去看看,看看再說,沒準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聖姑就喜歡我這樣地呢!對了,依蓮,花山節,你也要去地吧?!」

少女嗯了聲:「趕苗場是我們苗家的節日。寨子裡地咪多、咪猜都要去地!」

「好!」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那你喜歡什麼樣地咪多?!說出來我給你參謀參謀!」

「我不知道!」依蓮羞澀望他幾眼,搖了搖頭,偏首朝山下瞭望,忽然驚道:「咦,官差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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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05: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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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13:29:23

第641章 喬裝

果不其然,原本盤踞在進寨山路上的衙門官差,突然無聲退去了,連火把也悄悄的熄滅了,不知在搞什麼鬼。林晚榮嘿了聲,眼中冷芒閃過,沒有作答。

「依蓮,依蓮!」寨下行來一個掛著柴刀的年輕咪多,四處呼喚著。

是那個叫做坤山的苗族小夥子,依蓮站起身來打招呼:「坤山哥,我們在這裡!」

坤山疾步行了過來,望著林晚榮笑瞇瞇的站在依蓮身邊,忍不住憤憤哼了聲:「依蓮,官衙的人退回去了,布依阿叔讓我來叫你!」

「退回去了?!」依蓮皺著眉不解道:「阿林哥打死了姓吳的,官衙怎麼會就這樣走了呢?!」

坤山搖搖頭:「那個姓吳的沒有死,只是臉上被砸開花,昏厥過去了,阿叔把他救醒,送回給官差了!」

「沒有死?!」依蓮臉上紅了紅,她和阿爹都是苗醫,人的死活自然應該看的出來。只可惜那會兒事出突然,她心神慌亂之下,只顧著帶阿林哥逃跑,倒把這茬給忘了。望見林晚榮笑嘻嘻的樣子,少女猛地一瞪眼睛:「你是不是也知道那個姓吳的沒死?」

「沒有,絕對沒有!」林晚榮急急擺手,與這苗家女孩相處了片刻,對她的性子也瞭解了個七七八八,這丫頭可是個要強的主:「我下手的時候只管打的痛快,哪會管他死活呢!」

依蓮嗯了聲。嬌笑道:「那就好,阿爹叫我們呢。阿林哥,我們快回家!」

她拉著林晚榮就要走,坤山急忙攔在她面前:「依蓮。阿叔只叫我喊你。可沒提起過這華家人!」

小夥子對林晚榮深有隔閡。盯住他地目光極為不善,少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坤山哥。你這是什麼話。我們苗寨是這樣待客的規矩麼?要讓你阿爹德旺叔知道了,他又要揍得你滿山跑了!」

坤山聽得不敢說話了。似乎極為懼怕。少女笑著安慰道:「坤山哥。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德旺阿叔地。但是你也不要為難阿林哥。他是個好人。沒有禍害過我們苗寨!你說是不是?」

很顯然。苗家青年完全不是依蓮的對手。被她幾句話安慰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多說了。林晚榮看地一笑。這個苗家少女看著柔弱。但在映月塢。也是個潑辣人物啊。

我看布依老爹家地吊腳樓。在山寨地正中間。依著山坡的斜度豎起大木樁。在樁上建起兩層木樓。屋頂為雙斜面。最上一層貯藏糧食、雜物。吊腳樓下則堆放雜物、圈養牲畜。

這些年官府苛捐雜稅嚴重,苗家人圈養地牲畜早賣光了。樓頂上貯藏糧食地雜物我看房也是空空如洗。布依與另幾個苗族老頭早就在門口候著了。見林晚榮行來。急急上前迎道:「映月塢歡迎遠方來的貴客!」

這是苗寨地習俗。凡是有遠方貴客來臨。都要由全寨老少一起相迎。殺雞宰羊,由長者敬酒敬歌。以示尊敬。只是今夜情形特殊。官府來擾。性命有虞。所以依蓮才帶著阿林哥直接衝進了山寨,一切形式自然也就從簡了。

林晚榮急忙雙手抱拳:「哪裡。哪裡,布依老爹和各位大叔太客氣了!我看」

「三哥!」四德站在苗寨各位長者身後,正在對他招手。依蓮有些抱歉地看著他:「阿林哥。你地兩位朋友。我只找到了這一位,另一位不知到哪裡去了!」

林晚榮急忙打了個哈哈:「沒事,那位高大哥是到山上放哨去了。過幾天就會來找我們地。你不用擔心!」

隨著布依老爹進了吊腳樓。屋內雖簡陋寒磣。卻收拾地整整齊齊,乾淨幽潔,一個清秀地苗家婦女用竹盆端來清水。中間插著根樹枝。躬身放在林晚榮面前。

「阿母!」依蓮急忙站在她身邊。指著林晚榮說了幾句。阿母打量著貴客。又在女兒耳邊輕輕言語。不知說了些什麼。依蓮神色一急,急忙指著他。嘰嘰喳喳了幾句,阿母地神色才好了些。

這母女二人儘是用苗語交談,林晚榮一句也聽不懂。只是她們地眼光不斷地打量在身上,倒叫他一陣不自在。

苗寨地規矩,他一個也不懂。依蓮阿母端了清水放在身前,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難道是叫我洗臉地?這樹枝又是幹什麼用地。當毛巾使地?他猶豫半天,終於鞠了一捧清水。正要往臉上潑去,依蓮咯咯笑著攔住了他:「阿林哥,這個是我們苗家風俗『去塵』。是專門歡迎遠道來地客人用地,不是洗臉地。」

她拿起樹枝,沾上幾滴清水,拂在他身上,作「去塵」之意。林晚榮這才省悟過來,老臉一紅,急忙學她樣子,打了幾滴清水灑在身上。

看著這華家人笨手笨腳地樣子。苗寨中人忍俊不禁,依蓮站在他身邊。更是哧哧笑個不停。林晚榮心中那個尷尬啊。無與倫比,好不容易「去塵」完畢。落在座上,布依老爹感激道:「客人,今天你仗義出手,為我們苗寨打抱不平,整個映月塢都感激不盡!」

「哪裡哪裡,林某人魯莽,差點給山寨引來一場禍事,實在慚愧!」林晚榮抱拳歎了聲。

他出手不輕,差點就將那姓吳的給活劈了,引來禍事倒確實不假,依蓮看著他自責地神色,忙道:「阿爹,那些官差無緣無故,怎麼會退走了呢?」

布依此人看著幹幹首瘦瘦,不顯山不露水,但能成為映月塢地紅苗寨主,其精明幹練、老於世故自不用說了。布依老爹瞥了林晚榮一眼,意味深長地點頭:「應該是有貴人相佑吧!客人,你說是不是?!」

是嗎?!我不太清楚唉!」林晚榮厚著臉皮打哈哈。

布依笑著道:「依蓮她阿母,還愣著幹什麼?貴客遠來,我們地清酒呢,快端上來!」

阿母哦了聲。瞥了女兒一眼,又看了看丈夫。腳步遲遲不敢挪動。布依瞪她一眼:「怎麼了?!」

依蓮「啊」了聲,緊抓手中的竹筒。面紅耳赤,急急低下頭去:「阿爹,我,我——」

林晚榮一愣神,看到那竹筒便恍然了,原來依蓮送上山地清酒。是偷她阿爹的,現在早被他咕嘟幾口喝完了,哪裡還有?

這個小阿妹啊!他心中感動地無以復加,急忙站起身來。將依蓮護在了身後:「老爹不用客氣,我一點也不渴!」

望見女兒手中地竹筒和她藏在華家人身後那羞紅如血地臉頰。布依愣了半天,忽然搖搖頭,長長一歎:什麼不渴,你是早喝過了!!

老爹沈默了半天,什麼都不說。只把眼光打量在他身上,彷彿要把他看穿。

林晚榮受不了他那毒辣地目光。急忙道:「對了,布依老爹,從咱們這裡到五蓮峰碧落塢,走路要多長時間?!」

「走就近的山路。雖然險峻了點,也就四五天的腳程吧。」布依老爹望他一眼:「客人,你也是要去五聯峰。參加花山節吧?」

林晚榮怎好意思說是去和聖姑相親地,急忙訕笑:「哪裡。哪裡,我就是去看看!」


苗族長者點頭道:「正好。我們寨子裡的咪多、咪猜們都要去,好幾十人呢,不如你們一道上路吧!九月初三。算算日子也沒幾天了,明天一早就該出發了。」

林晚榮在敘州府中本就是無頭蒼蠅,正愁找不到路,聽說這麼多人一起去。正中了心懷,欣喜得急忙點頭。

「客人你今天打了縣丞地兒子。」布依皺了皺眉:「穿這一身華服與我們走在一起。實在太扎眼了。若不嫌棄地話,不如就換了苗裝上路吧。」

換上苗裝?這個主意實在好!林晚榮一拍巴掌。笑道:「那好,我也做一回苗家的咪多!老爹,坤山,你們可要多照應我啊!」

在這個時代,苗人久受壓迫,社會地位極低,一般地華家人怎會穿上苗裝扮作苗人?但是在林晚榮心裡可沒這種想法,大華百族而居,和睦相處,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豈能因夷華差異而將人劃分為三六九等?

他答應地如此爽快,倒是出人意料。依蓮欣喜不已,布依笑了笑,坤山卻是瞪著眼哼了聲。

老爹看了女兒一眼:「丫頭,這次去不去?!」

「我,我不知道!」依蓮低頭,一轉身跑了。

布依哼了聲,望著林晚榮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時辰也不早了,請客人先歇息吧。」

按照苗寨地規矩,迎接遠客本來還要大排筵席的,只是一來映月塢實在窮地揭不開鍋了,二來布依老爹心裡有氣,這最重要的一步索性給免了,直接安排貴客睡覺去了。

兩層的閣樓,布依一家住在樓下,樓上留給客人了。房間倒也安靜整潔,在暖和地乾草上鋪了褥子,十分舒坦。

想著明日一早便要出發去五蓮峰,林晚榮心裡又是興奮又是焦急,反而睡不著了,索性推開房門出來。

吊腳樓依山而建,在頂樓一擡腳,就能跨到山坡上。清冷的月光灑落林間、地上,清涼一片。

「阿林哥!」身後響起聲溫柔輕喚,他轉過我看頭來,依蓮手中捧著一套苗家地男子衣裳,笑意吟吟的望住他。

「是依蓮啊!」林晚榮笑道:「天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少女搖了搖頭:「明天要趕早出發,阿母要給我收拾好多東西!這是阿爹的衣裳,你要不嫌棄的話,就穿上看合不合身?」

這衣裳折得整整齊齊、稱稱妥妥,還有些艾草的清香,林晚榮一愣神,布依老爹地衣裳?他那麼瘦,我能穿地我看上麼?只是事實與他想像中差的甚遠,這衣裳就彷彿是嶄新的,穿上身來,不大不小,不長不短,剛剛正好。

依蓮似乎能看透他的驚訝,忍不住笑道:「這是阿爹年輕時的衣裳!告訴你吧,我阿爹年輕時候可俊了,長地和你一樣高,笑起我看來也和你一樣好看。九鄉十八塢的咪猜都喜歡他——」

不會吧,林晚榮瞠目結舌。看今天地布依乾乾瘦瘦地模樣,難道當年地他也和今天地我一樣地風流倜儻、瀟灑不凡?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這麼說。布依老爹還是個萬人迷了?」他笑著點頭,得意洋洋的轉來轉去,打量自己穿上苗裝的模樣:「那你阿母又是怎樣征服你阿爹地?!」

他用征服這個詞,頓叫少女噗嗤一笑,卻是誤打誤撞說對了。原來苗族許多都是一夫單妻的小家庭,財產大多由男子繼承。但主婦在家庭中卻享有很高的權力和地位,也不乏河東獅地典範。

依蓮望著他穿苗服的樣子,咯咯輕笑:「我阿母當年也是百里聞名地俊俏咪猜,她唱的山歌。能引百鳥來朝!阿爹一聽到她唱歌,就什麼活都不幹了。柴也不打了,船也不撐了,連飯都不吃了,躲在她地吊腳樓後聽她唱,有一回。愣是藏了三天三夜沒下山!我阿母發現了他,看他可憐。就送給他一碗黍米飯!誰知阿爹吃完飯,賴著不走,還躲在山上一動不動,我阿母沒有辦法。就只得每頓給他送飯。後來就——」

林晚榮哈哈大笑,這苗家人地戀愛還真是精彩,最樸實。也最浪漫。

他剛穿上苗服,新奇不已。在衣服上下亂摸。目光落到腰間,頓時奇道:「咦,這條腰帶好別緻啊!」

依蓮輕聲道:「是很別緻,不過你可要當心了!」

「當我看心?當心什麼?」林晚榮睜大了眼睛。

少女羞澀一笑:「這個叫做玉帶,按照我們苗家習俗,如果男女雙方中意,就會互贈腰帶作為定我看情信物!所以啊,這玉帶。你要送給自己喜歡我看的咪猜才是!別地咪猜送你玉帶,你要不喜歡。就千萬不能收!」

原來是這麼回事。苗家地規矩真多啊,一不留神就會擺烏龍!林晚榮抹了抹腦門子上的汗珠:「這樣說。你的衣裳上也有一條玉帶了?」

依蓮點了點頭,臉上浮起幾抹鮮紅。細心為他整理好苗裝,又默默的打量一陣,才微笑道:「難怪阿母說,阿爹穿這衣裳最好看呢,我現在才懂了!這身衣裳,也就阿爹成親時穿過一次!」

「不會吧?!」林晚榮嚇了大跳,急急把衣裳往下扒,依蓮趕緊阻止他:「你幹什麼?!」

林晚榮忙忙擺手:「依蓮,這可使不得,折煞我了!」

少女搖搖頭:「這是我們山寨最好的衣裳了,我求了阿母好久,她才捨得拿出來地!你要不穿,我就不知道給你找什麼衣裳了!」

「這,這——」阿林哥目瞪口呆。

依蓮噗嗤笑道:「阿林哥,你知道我阿母見你第一面的時候說什麼嗎?!」

她們娘倆那會用苗語嘀咕了半天,鬼才知道說什麼呢。見他搖頭,少女嘻嘻道:「她說,看你地面相,就知道你是個最詭計多端的華家郎,準是油嘴滑舌、吊兒郎當,不是什麼好東西,叫我不要上你的當、不要受你地騙!」

阿林哥那個汗啊,刷刷往下流!這位唱山歌的阿母,真地是火眼金睛啊,看人那叫一個準。

「我跟阿母說,不是那樣的,你是好人,我心裡知道!我把你的事情對阿母講了,阿母說,那就更不得了了,你這個華家郎,會吃人不吐骨頭地,可把她嚇壞了,咯咯——」

少女笑得前俯後仰,林晚榮抓耳撓腮,老阿母怎麼把我想的這麼不堪呢,什麼吃人不吐骨頭,我是那樣壞的人嗎?我和依蓮可沒有什麼,很純潔的朋友關係!

依蓮看他愁眉苦臉模樣,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阿林哥,你就放心吧,這衣裳壓在箱子底很多年了!自阿爹成親時穿過一次,阿母就再也不許他穿了!」

「為什麼?!」他愣了我看愣。

「阿母說,怕阿爹穿上這衣裳,又勾搭別的咪猜!」

啊?!林晚榮傻了,布依老爹真有那麼大的魅力?!苗家人還真是有趣。他呵呵大樂:「要真是這樣,那我說什麼也要穿上一穿了!」

依蓮輕道:「那你也只能穿一次啊!」

掛上柴刀,來回走了幾步,耀武揚威的,還真是有那麼點苗家咪多的氣勢,少女笑著點頭。

林晚榮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依蓮,布依阿爹問你去不去花山節,你怎麼說不知道呢?你不是跟我說過要去地嗎?!」

依蓮臉頰紅了紅:「往常阿爹逼我嫁人,趕著我去花山節,我從沒去過!這次本來也不打算去的。只是阿林哥你們沒人引路,我就去看一看了!」

原來和我一樣,都只是去「看一看」地!林晚榮哦了聲,神秘兮兮道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寨子裡有了喜歡地人,才不想去花山節的!嗯,坤山這小夥子不錯,和你很配!」

「坤山?」少女搖頭道:「怎麼扯到坤山哥身上去了?我打小和他一起長大,他就像我地親哥哥一樣,就你會胡猜亂想!阿林哥,我要喜歡一個人的話,他就要像我阿爹那樣,與眾不同!」
布依老爹還真成了偶像啊!林晚榮哈哈大笑。越與苗家人相處,就越覺得他們的可愛之處。

山寨寂寥,月色如水,悠悠的微風吹過,讓人心曠神怡。在這裡感受到的心靈的安詳和平靜,是別處無法給予的。

林晚榮沈默了半晌,忽然道:「依蓮,你是苗鄉的百靈,能不能教我唱唱山歌?!」

依蓮眨了眨眼:「你要學唱歌?哦,我明白了,說來說去,你還是要去花山節對歌!阿林哥,你在我們苗鄉,真的有中意的咪猜了?!你為了她,要學唱歌?!」

「我很嚴肅的跟你再說一次,我中意的咪猜是聖姑——瞧瞧,你又不信了吧?!」

你還真嚴肅!依蓮摀住唇咯咯笑個不停:「這也算是你中意的人?全苗鄉的咪多,誰不喜歡聖姑?!好了,好了,你想學我就教,不要找那麼多理由!不過別人都是六歲開始學,你現在都長這麼大了,我可不敢保證教成什麼樣!」

他嘻嘻一笑:我看「盡心就成,估計聖姑也沒指望我能唱成個百靈鳥!」

「口口聲聲不離聖姑,倒像真的似的!」依蓮小聲嘟囓了一句,憤憤跳了起來:「要學唱歌,明天請早!我走了!」

她說走就走,步伐快捷,樓板蹬的咚咚響,林晚榮無奈搖頭,頗覺好笑。

霧氣濛濛,山與水早已掩映在夜色中,看不分明。明早就要啟程去五蓮峰了,與安姐姐已近在咫尺!如此美好的夜色,她在做什麼呢?

依蓮小阿妹,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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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13:30:12

第642章 騙了老實人

天上有雨下不落,
阿妹有話不敢說。
害死人的俏阿哥,
你來聽聽妹心窩……”

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之間,就聽山梁上傳來清脆的情歌,往窗外瞅了幾眼,皓月當空,繁星滿天,才四更不到時分,苗家人就都已起來了,家家戶戶點著燈,吊腳樓上炊煙裊裊升起,一派繁忙景象。

想起昨夜說過,要跟依蓮學山歌的,急急爬起來,囫圇穿好衣服,一個跨步,從吊腳樓直接躍上山坡。

少女站在山崗上,看了他一眼,又別過臉去︰“哼,你來晚了!”

林晚榮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這個,這個,你也太早了點吧!當然也怪我,頭一次住苗鄉,昨天晚上太興奮,一時沒睡著,這才起的晚了些!”

“想聖姑想的吧?”依蓮笑著道。

這丫頭猜的真準,不過我說了你也肯定不信,他哈哈笑了幾聲,算是糊弄過去了。

“阿林哥,我們苗族的情歌,講求的是淺顯直白,不管什麼話,只要你敢唱,就有人敢聽。曲調都大同小異,倒不難學,這幾天在路上我慢慢教你。”

授課這就開始了,依蓮循循善誘道︰“難就難在歌詞上了。這些山歌都是先祖一輩一輩傳唱下來的,阿母能記住一千首,我到現在只能記住六百多。我把我知道的都教你,你可要記好了!”

六百首?我的媽呀!林晚榮吐了吐舌頭,縮回了腦袋。依蓮咯咯笑道︰“你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吧。反正也沒指望你唱成百靈!”

這丫頭倒是原話奉回了,林晚榮搖頭一笑,目光落到她臉上,見她眼楮睜得大大,里頭布滿血絲,頓時驚道︰“依蓮,你,你昨夜沒有休息?”

少女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阿母要幫我收拾東西。要烙餅準備干糧。她一夜沒安歇。我怎麼能睡呢?這寨子里要去參加花山節的咪多咪猜們,誰家都是如此!”

難怪你起的這麼早呢,林晚榮頓時急了,拉住她就走︰“今天別教了,先回去睡覺!我跟你說依蓮,身子骨是自己的,別人說再多的好話也沒用。自己疼惜自己才是真。你明白沒有?”

“嗯!”依蓮甜甜一笑︰“阿林哥,我聽你的!”
回到屋中,依蓮悄悄鑽進了房里。布依夫婦早已起來了,望見客人穿苗裝的樣子,都有些贊嘆。阿母笑著言了幾句,布依老爹翻譯道︰“依蓮阿母說,客人你穿上苗裝,也是十里八鄉的俊咪多!”

“是嗎?”俊咪多聽得眉開眼笑。急忙抱拳︰“阿嬸太客氣了。我穿地再俊,也比不上老爹當年啊!”阿嬸笑著看了丈夫幾眼。

“依蓮這丫頭!”布依老爹苦笑,緊握住他地手。語重心長道︰“客人,這一路之上,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依蓮坤山他們了。”

“哪里哪里,互相照顧了!”客人大言不慚地打著官腔。

老爹搖頭道︰“客人太客氣了!坤山依蓮他們,都還是些孩子!可你不一樣,你打那姓吳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這雙手,不是養尊處優的,是提過刀的!”

林晚榮心中暗驚,苗鄉能人多啊!這個老爹外表平和不顯眼,內里卻是觀察細微,難怪能成為紅苗首領呢,有這樣的人相助,苗鄉才能治理好啊!

“放心吧老爹,”他再也不敢輕慢了︰“我林某人算不上什麼善人,但也絕不是禍害好人的人!我不會讓坤山依蓮他們受欺負的!”

說了幾句話,便聽一陣銀器叮當輕響,自里屋緩緩走出一個少女,林晚榮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這少女穿著一身嶄新地苗裝,清眉秀目,美麗可人。她才沐浴過,明晃晃的銀飾串成一個光澤璀璨的圓,綰住濕漉漉的長發。頭上、頸上、胸前、手腕處處都瓖嵌了銀飾,淡淡的銀輝,映得她肌膚晶瑩,面如美玉。她腰間纏著一根潔白的玉帶,雖沒佩銀飾,卻在中間繡了一雙紅色的蝴蝶,活潑可愛。

“依蓮,你真漂亮!”林晚榮發自內心的贊嘆。

盛裝打扮過地少女面帶暈紅,急急躲在了阿母身後。

“那是當然了!”布依點頭,臉上很是得意︰“我們家依蓮也是十里八鄉出了名地俊俏人!要去參加花山節,當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這可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節日!”

相親嘛,當然重要了。林晚榮嘿了一聲,滿是疑惑道︰“不過,老爹,穿著這麼多銀器上路,那個,是不是太招搖了些?!”

老爹哈哈大笑︰“客人,你是不了解苗家地風俗啊!我們苗人喜歡銀飾,因為它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純淨。自打女兒一出生,我們就要省吃儉用,為她積攢銀子。待到重大節日和出嫁時,要把積攢多年的銀飾全部為她穿上,沸騰網奉獻穿的越多越榮光,這是規矩!只是苦了我們家依蓮,這些年日子不好過,就給她添過一件銀鐲子,剩下的,都是她阿母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也沒幾件,寒酸的很!”

果不其然,細細觀察,依蓮身佩的銀飾,大多已有磨損的痕跡,顯然是流傳多年了。見父母眼眶發紅、傷感不已,少女急忙道︰“阿爹,阿母,女兒不要銀圈、不要銀鐲,就只希望您二老健康長壽,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林晚榮急忙附和︰“老爹阿嬸,依蓮說的對,銀子沒了可以再掙,幸福健康卻是有錢都買不到的!你們相信我,苗鄉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等到依蓮出嫁的那天,說不定你們家已經有了好多好多的銀飾,堆得你們都擡不!”

“阿林哥——”依蓮羞得跺腳。布依夫婦受他寬慰,倒也樂開了懷。

時辰不早,映月塢二三十個年輕地小夥姑娘聚集在了一處。咪猜們個個披著銀飾,臉色興奮羞紅,美麗可愛的緊,所有的咪多,看的眼都不敢眨了。叮叮當當的銀飾輕響,在父母的囑托和期盼中。眾人沿著山路出發了。

映月塢地處敘州府的外圍。距離筠連縣的五蓮峰很有些遙遠。依蓮他們選擇地是抄近地山路,雖崎嶇難走,但在這些苗家男女眼里,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倒把林晚榮和四德這兩個走慣了平路地人,好好為難了一番。

這群人中間,依蓮雖是個柔弱的女孩。卻因作風潑辣、個性堅定,當之無愧的當起了頭目,大家都服她,連混小子坤山也要聽她的。

林三和四德本是兩個假咪多,但大家都是年輕人,嘻嘻哈哈混在一起,過不上片刻也就相熟了。

林晚榮為人沈穩,又經歷豐富。能說會道。說笑話一個頂倆,講故事更是一套一套的,什麼風花雪月、刀光劍影。信手拈來,還不帶重樣的,都是咪多咪猜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姑娘小夥聽得眼光直閃、心神向往,個個搶著跟在他身邊,與他說話。

聽說他要學山歌,不僅依蓮教地勤快,咪猜們也都把拿手絕活傳授給他,只可惜阿林哥在這方面實在是天賦有限,學了這個忘了那個,倒引來諸人的笑話。

苗家的姑娘們愛干淨,每天傍晚都要尋找一處山泉戲水洗衣,清理銀飾,其他的咪多就只能握住柴刀守在四周放哨。

聽著姑娘們的笑聲,小夥子大多心里癢癢的,倒是林晚榮最沈得住氣,一來他滄海多了見怪不怪,二來也覺得這樣平靜的生活真的是一種享受。聽著苗家少女水中嬉鬧放歌,遙想昔日北上在死亡之海中地生死輪劫、漫漫征途,分明就是天壤之別,還有什麼不知足地呢?

氣質這個東西,本是日積月累、性格沈澱的產物,他的經歷天下無雙,大悲大喜從沒少過,可謂寵辱不驚。那遠超常人地沈穩和淡定,倒是更引這幫年紀不大的苗家男女的追捧,一到晚上就迫不及待的點燃篝火,興高采烈的圍在他身邊,聽他胡侃,其樂融融。

少女依蓮最喜歡這樣的時候,每當夜晚坐在他身邊,聽他嬉笑怒罵講故事,笑得前俯後仰的同時,卻有種不真實的錯覺,仿佛這些故事都是阿林哥的親身經歷。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一直很想弄清楚,只是缺乏膽量去問罷了!

如此這般,在險峻的山中連行了五日,夜伏晝出,腳上都磨出了泡,卻還沒見著個集鎮的影子。苗家的姑娘小夥子們倒還不慌,林晚榮卻是著急了,趁著歇腳的功夫,拉住少女道︰“依蓮,什麼時候到筠連縣啊?!”

“快了!”依蓮輕輕一笑,從包袱中取出干糧,挑了最大的一塊送到他手中︰“阿林哥,給你吃這個!”

林晚榮身上帶的點心,早在苗寨中就讓依蓮分發了,這幾天的干糧,全賴臨走之前依蓮母女連夜烙的野菜餅子了。他本是粗生粗養慣了的,在沙漠里什麼沒吃過,這些自然不在話下。

依蓮見他吃的香,欣喜不已,急又將盛滿清水的竹筒遞給他︰“阿林哥,我問你件事!”

“嗯!”

“你從前是干什麼的,怎麼知道那麼多事情呢?!”

“我從前啊,”他抹了抹嘴角漏下的清水,得意笑道︰“我從前是個小廝,專門坑蒙拐騙,還勾引人家小姐!”

“淨說瞎話,我才不信呢!”依蓮咯咯嬌笑。

蒼天那,大地啊,為什麼我說真話從來就沒人信呢?反而說假話的時候,從者如雲、趨之若騖!難道真的是我太壞了?他心中悲哀不已。

依蓮睜大了眼楮望住他,輕輕道︰“阿林哥,你要是能永遠留在苗寨,那就好了!”

林晚榮瞳孔驀然放大,呆呆望住她身後,嘴角直抽搐,腿都開始打顫︰“依蓮,你,你別動!”


“怎麼了?”少女不解道。


“噓,”林晚榮咧了咧嘴。緩緩站起身來,渾身都在顫,他忽然一伸手,急急將依蓮拉到了身後︰“快,快走!”

一條猩紅的信子自少女身後地樹林中吐出,露出個三角腦袋,渾身漆黑中帶著星星點點,竟是條六七尺長的大蛇。盤在灌木上。緩緩往外探頭吐信。

望著他打顫的身子。依蓮眨了眨眼︰“阿林哥,你怕蛇?”


“不,不,不,不怕!”

少女抿嘴偷笑,瞅準那蛇身,玉手忽如電般伸出。又快又疾,正掐住蛇身七寸。

“吱——”毒蛇吐信,芯子瞬間伸得老長,林晚榮啊的大叫一聲,雙手抱頭,臉都嚇白了。

依蓮嘻嘻一笑,將那盤住的蛇身自樹上取下,遞到他跟前︰“阿林哥。這是劇毒青信子!別怕。你摸摸看,它很乖的!”

劇毒青信子?看依蓮拿蛇像切菜似的,他心里噗噗直跳。哪還敢伸手摸。這倒不是他膽小,戰場上被幾千人幾萬人圍住,他也沒皺過眉頭。實在是人有逆鱗,人生在世,總會有些懼怕的東西,作為一個華家人,怕蛇也不是什麼丟醜地事。

“膽小鬼!”青年坤山見依蓮對這華家人好地不同尋常,早已看不慣了,此時見他怯懦地樣子,不屑的哼了聲道︰“華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依蓮,不要管他!”

林晚榮眉頭一皺︰“坤山兄弟,為什麼說華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難道不是

坤山憤憤道︰“那天寨子里的一幕你沒看到?華家人魚肉鄉里,什麼時候有過一個好人?”

林晚榮搖搖頭︰“華家人的確有很壞的,可是一人壞,就能代表整個華家民族都壞嗎?那天來寨子里欺負人的,除了官府,還有黑苗,那可是苗家自己人!要按照你這種推論,難道苗家也都是壞人?依蓮是壞人嗎?布依老爹是壞人嗎?我們這里的大家夥,難道都是壞人?”

“這——”論起嘴皮子,天下誰人是林三地對手,坤山瞠目結舌,不敢回答。周圍的苗家男女,見他們起了爭執,早已圍了上來。聽他一連幾個反問,皆都垂眉沈思。

“好人和壞人,不是以民族來區分的!每個民族都會有好人,也會出敗類,這是人性使然!華家和苗家不是仇敵,打老祖宗起,我們就是唇齒相依的兄弟姐妹了,大家同靠一片青山綠水,世代生息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有相親相愛、同幫互助,才能把家園建設好,才能讓華家苗家所有的骨肉同胞都過上好日子!”

他的口才沒得說,這些都是苗寨里的年輕一代,本來對華家人成見極深,只是聽他口中的好日子誰不喜歡,被他一蠱惑,倒是心生出些向往。一個咪猜怯生生道︰“可是,現在總有華家人欺負我們,阿林哥,這個怎麼辦?”

林晚榮點頭微笑︰“等著瞧好了,那些魚肉鄉里地壞家夥,不管是華人還是苗人,一定會有人收拾他們地!到時候,只怕大家又要穿上銀飾,再過一次節日了,各位咪猜,要把你們的銀子都收好哦!”

姑娘小夥子們齊齊笑出聲,基于這幾天來他在諸人中間建立的威望,大家對他有著說不出地信服。

“阿林哥——”依蓮緊靠在他身邊,呆呆望著他,只喚了一聲,便不知說什麼了,雙眸帶著水霧,連手中吐著紅信的青信子都忘了。

“咦,咦——”林晚榮嚇得直咧嘴,急急跳開幾步,指著她手中的蛇,小心翼翼道︰“依蓮,能不能先把這個玩意收起來,我,我有點暈蛇!你也別玩了,小心被它咬著!”

眾人放聲大笑,阿林哥膽小害怕的樣子,與方才慷慨陳詞的情形,完全是兩種模樣,這個才是真真切切的阿林哥,招人喜歡的阿林哥!

苗家人生在山林、長在山林,幾乎個個都是玩蛇弄蠍的高手,依蓮是山寨里的苗醫,更是此中翹楚,聞言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我知道了,原來阿林哥是怕蛇的。這下我可明白了,咯咯,以後你要敢欺負我,我就抓幾條菜花蛇咬你!”

“菜花蛇是什麼蛇?”林晚榮大驚失色︰“很毒嗎?!”

“毒,很毒!”幾個咪猜大笑著眨眼︰“比我們依蓮還毒!”

“死妮子!”依蓮滿臉紅暈的罵了聲,少女們嬉鬧成一團。

說起毒,林晚榮沈默了,良久才拉拉苗家少女的衣袖,輕聲道︰“依蓮,跟你打聽一個事情!”

“嗯!”望見他鄭重的臉色,少女也不敢玩笑了,急忙點了點頭。

“你們苗寨里,有沒有一種毒藥,能讓人身中劇毒,起初完好無損,待到五六個月之後,突然毒發身亡的?!”

“有,當然有了。用不同的藥物搭配,最起碼可以配成上百種你說的這種毒藥!阿林哥,你問這個做什麼?”

林晚榮一把握住她的手,急道︰“那有沒有快速解毒的辦法?我有一個非常非常要緊的人中了毒,危在旦夕啊!”

依蓮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這要看那下毒之人,到底用的何種毒藥。藥性不同,就要用不同的解法,有的尋常,有的特殊!”

用的什麼毒藥,只有安狐狸知道,如此說來,這毒非她莫能解了?他默默一嘆,不言不語。

“阿林哥,你這個要緊的人,是位咪猜嗎?”依蓮小心翼翼道。

“嗯!”

“她好看嗎?”

“好看!她是個既聰明又有點傻的小妹妹!”

依蓮沈默了一陣,忽然輕輕道︰“阿林哥,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林晚榮不解道。

“因為,”少女低下頭去,小聲嗯嗯︰“因為我騙了你!”

不會吧,林晚榮眨眨眼︰“騙我?騙我什麼?我既無財又無色的!”

依蓮噗嗤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眼下我們已經在筠連縣境了,從這里下了山就是市集!我,我故意引你在山上多轉了一天!”

“為什麼?!”林晚榮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依蓮嘻嘻道︰“因為我和阿母打賭,她說你這個人心眼多,誰也騙不了你!我偏就不信。所以我就試試——嘻嘻,這下阿母無話可說了,阿林哥你真的是個好老實的人哦!”

不會吧,阿林哥愕然張大了嘴巴,不知該說什麼好!連依蓮小阿妹都會來騙我了,老實人還真是做不得啊!

“阿林哥,你是不是怪我?”見他久久不說話,苗家少女嚇得睜圓了眼楮。

林晚榮哈哈大笑︰“怪——怪你把我當成了老實人!”

依蓮如釋重負的咯咯嬌笑,拉住他手道︰“我們這就下山去了!到了筠連,五蓮峰就近在眼前。阿林哥,你的夙願可要得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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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13:31:08

第643章 五蓮峰下

連縣位于五蓮峰下,恰逢川三省交界處,苗家最盛。進了筠連縣城,果然處處人頭攢動,銀飾叮當亂響,到處都是穿著盛裝的苗族男女,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花山節的。

縣城不大,其繁華程度與江南各地自無法相比,只是今日恰逢苗家盛會,到處都是趕集的人群,那熱鬧也不下于京城的鬧市了。

映月塢的男女青年,許多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鬧騰的集市,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東看看,西望望,歡喜的手舞足蹈。

依蓮倒真是有些頭人的意思,一路上不斷招呼著兄弟姐妹,提防他們走散了,誰在最前誰在最後,遇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待人也是落落大方。林晚榮看的暗樂,這丫頭精明干練,假以時日,說不定就是第二個安姐姐!

“阿林哥,你看,那就是五蓮峰了!”

依蓮的一句話提醒了林晚榮,他急忙放眼遠眺。只見正西方向,五座山峰從低到高依次排列,就如同盛開的五瓣蓮花,五蓮峰的名字想來就是由此而來。

這五蓮峰本是隸屬于,蓋因筠連在其峰下,兩省交界處,安姐姐按照敘州苗人的習慣,稱己為川苗。

“‘五峰排比插雲中,荷花不裂四時風’,好一個五蓮峰啊!”他眼巴巴的瞅了半天,有些難為情道︰“依蓮,到底哪個是碧落塢,我怎麼看不見?!”

依蓮偏過頭︰“隔得那麼遠,你就是千里眼也看不到啊!去了才知道嘛!”

對啊。去了才知道!這一語倒是提醒了林晚榮。後天就是九月初三了。我正該先上峰瞧瞧才是。

依蓮見他蠢蠢欲動的樣子。似乎看穿了他地心思。撇撇嘴道︰“那碧落塢可不是誰都能上去地!有忠心耿耿地白苗守衛。峰下還有扎果頭人駐扎。閑雜人等哪能接近?你沒瞧見麼。就在這筠連縣城內。已經遍地是黑苗了!”

苗家各支系地區別。就在他們衣裳繡著地絲線顏色上。一般白苗竹白。紅苗竹紅。依蓮這一提醒。林晚榮頓時注意到了。熙熙攘攘地苗人中。竟有三四成是竹著烏線地黑苗。看來依蓮說地不錯。這個扎果頭人是勢在必得啊!而布依老爹叫他改穿苗服,更是有先見之明。

“閃開。閃開!”.揮舞著皮鞭。將人群驅趕至側。稍微躲不及地幾位咪猜。已被皮鞭狠狠地抽在了身上。方才還熱鬧地集市。頓時哭喊聲響成一片。周圍苗人瞪著眼楮。握緊柴刀。恨不得把牙齒都咬下來。

長長地官兵隊伍開過。中間有八名轎夫擡著一頂大紅地官轎。不疾不徐行進。轎後各色官員雜役。亦步亦趨。小心跟隨。隊伍直拖了百丈來長。

四德被人群擠得差點透不過氣來,忍不住哼了聲︰“這是哪里來地官老爺。架子倒是不小!”

“噓!”旁邊一名似是看熱鬧地華家老頭急忙拉扯他。緊張道︰“小咪多。你不想活了?這是我們敘州府地聶大人啊!”.

:.:|遠清官放敘州之前。曾是誠王地得意門生。誠王父子倒台之後。朝中勢力被皇帝清洗。只是這大人地處偏遠苗寨。也沒聽他有過什麼壞官聲。這才被吏部保留了下來。

林晚榮來敘州之前。這些都已打探清楚,也做了相應的準備。要不然怎敢學那強龍過江!

想想金沙江岷江地天險。差點將自己都攔在了門外,難怪聽不到這廝地差評呢。林晚榮苦笑。一個不肯為老百姓架橋修路謀福利地父母官。姑且不論其人品怎樣。最起碼他不稱職!

“大叔。我看這位大人。好像很正派地樣子啊!”林晚榮故作不解。朝那老頭笑了笑。

“正派?”老頭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咪多。你真地是苗家人嗎?這位大人是有名地天高三尺。不要說是苗家了。就連我們華家也恨——咳。咳——”
老頭匆匆住了口。林晚榮擡頭望去。只見幾個黑苗青年正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無所事事地樣子。

娘地。還有暗哨啊!林晚榮冷哼了聲。這才體會到安姐姐地良苦用心。狐狸姐姐請他到苗寨來。只怕不單是為了招親這麼簡單。小小一個敘州。水深著呢!

坤山依蓮一眾苗家青年男女。望著聶遠清地轎子耀武揚威、揚長而去。臉色漲地通紅。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通過幾天地相處。讓他們消除了些對華家的仇視。卻被這個遠清瞬間就翻倍地找了回來。林晚榮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阿林哥。今晚我們就宿在西城外吧!後天一早就上山去!”依蓮見他臉色不好看。小心翼翼說道。

林晚榮本想請大家住店地。但一想。參加花山節地苗人去住店。這不是開玩笑麼?他急忙嗯了聲。對四德打了個眼色。

四德機靈無比,去了一會兒,回來時。手中提著兩個碩大地袋子。打開來。卻是些精巧地小吃糕點。還有些姑娘家喜歡地頭飾胭脂水粉。裝了滿滿兩袋子。

山寨里出來地都是些窮人家地孩子。在大街上逛了半天。口水流了不知多少。十八九歲地大姑娘小夥子,愣沒人能掏出一個銅子。林晚榮雖不是善人。卻也看地心里難受。

依蓮急忙道︰“阿林哥。你這是干什麼?”

“你不許插嘴!”阿林哥臉色一板。依蓮這個丫頭個性極強。被她一搗活。準得亂套。索性剝奪了她地權力。

他輕易不板臉,但一垮下臉來就氣勢駭人。依蓮嚇得不敢說話了。

林晚榮將那糕點一一遞于諸人手中。又將胭脂水粉塞到咪猜們手里︰“今天是我請我地兄弟姐妹們吃糕點。誰也不許推辭。要推了。那就是不拿阿林哥當朋友!誰要是不拿我當朋友。小心走路遭雷劈、逛街被人踢、吃飯盡拉稀——”

他地詛咒實在太惡毒了。眾人聽得面面相覷。不知該要如何回答。只好拿目光偷偷打量依蓮。

依蓮心中酸酸。又想哭。又想笑。望著他堅定地神色。喃喃道︰“阿林哥。謝謝你。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他媽好個屁。我地銀子都堆在家里爛掉了!活了兩輩子。他頭一回因為錢多而深深羞愧。

既然依蓮都開了口。又是阿林哥請客。眾多咪多咪猜自是喜不自禁。嘗著可口地糕點。打量著手中地彎刀頭繩發卡這些小玩意兒

聲響成一片。

林晚榮也嘗了塊糕點。直覺世間從來沒有過這樣地美味。竟把巧巧的手藝也比了下去。難怪凝兒愛拿著我地銀子大撒把呢。這滋味真是無與倫比。她比我看得開啊!

別地咪猜都分發了胭脂水粉。唯獨依蓮兩手空空。林晚榮笑著從袋子里摸出個小瓶塞進她手里︰“依蓮,這是給你地!”

淡淡地芬芳沁入鼻孔。讓人一聞就再也不忍釋手,少女摩挲著小瓶,喜不自禁︰“阿林哥。這,這是什麼?”

“這個叫香水。也就是女子用地水粉。你拿回去那個山洞里好好藏著!”想起那夜依蓮偷偷藏起來的劣質水粉。林晚榮忍不住打趣道。

依蓮臉上一紅。忐忑不安道︰“這個香水,是不是很貴?!”

“不貴!”林晚榮鄭重搖頭︰“才十文錢,還抵不上送她們地頭繩呢!”

“阿林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依蓮雙眼蘊積著淚水。輕輕道。

他怎好說是在替那姓聶地王八羔子贖罪。唯有嘆了口氣,無奈道︰“因為我們都是兄弟姐妹。讓大家吃不飽飯、穿不起衣裳。那是大大地罪過!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地!”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光靠幾頓飯幾塊糕點,解決不了苗寨地問題,最重要的是要抓住根本。

咪多咪猜們歡笑成一團,四德這才抽空向他稟報︰“三哥,咱們蕭家的香水。你猜這敘州賣多少銀子?”
“多少?”

四德伸出五根指頭在他面前一晃。嘖嘖道︰“五百兩銀子。還獨此一瓶!”

五百兩?林晚榮倒抽了口冷氣。幸虧獨此一瓶留給依蓮了。要是給姑娘們一人送一個。老子帶地家當就要敗空了!善哉,善哉!

其實這暴利地源頭,要真論起來。還就是他一手造成地,這才叫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與苗寨諸人瞎逛了一會兒,正要出到城西找個地方落腳,忽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來,就見一個黑臉地漢子嘿嘿笑著站在面前,

“高大哥!”林晚榮驚喜得跳了起來。

老高打量著他,嘖嘖直嘆︰“林兄弟,你這衣裳穿地,真是苗寨地潘安啊!”

我是潘安,那布依老爹就是宋玉了。他呵呵大樂,見老高對自己眨眼,知道有事要稟,便點頭道︰“依蓮,你們先到城外去落腳,我和高大哥還有點事情,晚些再來找你們!四德,你跟著他們去,好好照顧著。”

“阿林哥,你要當心啊!”依蓮關切地看他一眼,諸位咪多咪猜也是依依不舍。

這些苗寨青年男女,都涉世未深,與他相處幾天下來,感情已是極深,那殷殷關切之情更是出自內心,林晚榮心里感動,笑著擺手︰“放心吧,你們還不相信阿林哥地能耐?”

待到依蓮等人走遠,林晚榮一轉身來,高酋小聲道︰“兄弟,瀘州地水師和步營,分從兩路出發,前夜已到達興文了,眼下也在趕至筠連的路上!”

州與敘州相隔不遠,這里地水師步營,都是李泰地老部下,極為可靠。讓他們進駐興文外圍,是來敘州前就已安排好的事情,本是為了防備萬一地。只是映月塢地一幕,改變了林晚榮地想法。索性連夜派了高酋。將人馬引進敘州。有備無患。

“高大哥辛苦了。”林晚榮嘿了聲︰“那位聶大人知道這事嗎?”

“怎麼會讓他知道呢?”老高陰陰一笑,他是大內侍衛統領。辦這些事早有心得︰“對了。兄弟。那位興文縣丞吳原,你是不是見上一見?水師步營湧入興文。這廝嘴巴倒也干淨!即使要辦他。咱們也得往後拖啊!”

吳原就是挨打地吳公子他爹。這廝領著興文縣。是敘州地門戶。官兵進入。自然瞞不過他!林晚榮嘿嘿道︰“見,吳士道他老爹,當然要見見了!”

老高領著他。在縣城內七拐八摸,終于找到一條不起眼地小巷鑽了進去。林晚榮略略點頭,這個吳原,倒也不完全是個草包。

尋了扇不起眼的門戶推了進去。院內一個身穿官服、胖胖圓圓地老頭正搓著手焦急地走來走去。

望見高酋帶了個苗家青年進來。他先是一愣。接著再看那人。雖穿著苗裝。卻是年歲不大。黑臉黑眉,嬉皮笑臉。一看就不像個正經貨色!這正符了民間傳說地林三形象,他大駭著跪倒在地︰“微臣——下官吳原,叩見元帥大人駙馬爺!”

林晚榮官職龐雜。抗胡右路元帥去人未去職,高麗忠勇軍統帥也是他。還掛著個吏部副侍郎餃。其實這都是假地。只要記住一件事就夠了。他的兒子。是大華唯一地皇孫!這意味著什麼,全天下都清楚!

看吳原三拜九叩行大禮,差點連微臣都喊出來了。不管是真是假。這人倒是有些鬼心眼。林晚榮笑著扶起他︰“這位就是吳大人麼。果然儀表非凡啊!”

吳原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不敢不敢!下官有大罪,請大人責罰!”

林晚榮假惺惺道︰“吳大人何出此言!有沒有罪。我說了不算。得要王法說了才算!還是請吳大人起來說話吧!”

他又扶了兩把,吳原才敢站起來,顫顫巍巍看了他一眼,嚇得又低下頭去。

“吳大人,相信你也聽說過我地性格了,林某人是很直爽地,有什麼就說什麼!”林晚榮嘻嘻一笑︰“這次打完突厥。因為殺人太多。我本來想在相國寺吃吃齋念念佛。祈禱蒼生平安天下太平。順帶在京城享享福地。奈何皇上老爺子把我招進宮去。他對我說,林三啊,西南那塊有些鬧騰。苗家鄉親們上京告禦狀,說有人欺負他們,你就去看看吧,好好安撫一下!普天之下,華人苗人都是我大華子民,要有人敢欺負朕的子民,你就先殺再奏!反正你手上也不缺這幾條人命了!”

“是,是,吾皇聖明!”吳原唯唯諾諾,冷汗刷刷直流。

“可也湊巧了,”林晚榮眨眨眼︰“我才進入敘州府,在映月塢打了個尖,就見著興文縣衙地捕快們耀武揚威地殺來,聽說要收四季賦,還要將人家地寨主押走!皇上才下了免賦三年地詔書,吳大人就公然加賦,苗家地鄉親們被逼著要造反了!吳大人,你這功勞可不小啊!”

“撲”,吳原跪在地上,拼命地磕頭,連那青磚都磕破了,鮮血汩汩流出︰“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下官小小一個縣丞,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收賦加賦啊!下官都是奉聶大人手令行事啊!”

“聶大人?哪個聶大人?”

“就是敘州府尹聶遠清聶大人!”

“胡說!”林晚榮重重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聶大人乃是一府之首。位高權重,更得皇上賞識,堪稱國之棟梁!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你膽敢誣陷朝廷命官?高統領,掌嘴!”

高酋嘿了聲,就要跨步上前,吳原拼命叩首。嚎道︰“大人明察,下官絕非誣告,一切都有真憑實據!”

“哦?!”林晚榮揮了揮手,制止高酋,皺眉道︰“什麼真憑實據,你且說來!我先警告你,要有一句不實之處,那就休怪本人無情!”

“是,是!打死下官,也不敢瞞駙馬爺您啊!”吳原從懷里掏出一大疊票據書信︰“請大人過目!”

林大人哼了聲︰“這是什麼?”

吳原小聲道︰“敘州府內。大人要收賦加賦。從不下公文。只以書信和口信相傳。他威脅甚嚴。府內無人敢不從!下官膽小。每次都要寫上一封書信請示聶大人,才敢施行。這里面便是他回給下官地私家書函。另外,還有下官執掌興文縣以來。上交給大人地公家帳薄、私家帳薄。兩相對比。興文縣地大小賬目,就可查探地一清二楚!請大人過目!”

高酋將賬本信函遞到他手中。林晚榮翻了幾頁。果然都是些明帳暗帳。那書函都有遠清地印戳。不是抄本。竟都是些真件。光去年一年。興文縣刮了苗寨地地皮。實收紋銀二萬二千兩。遠清指使吳原上報朝廷地。卻只有五千兩不到。貪墨了八成。

奶奶地,林晚榮氣得咬牙,這當官。果然比老子做生意強上千倍萬倍啊。他哼了聲。狠狠將那賬本砸在桌上。怒道︰“你這些書信帳薄都是從哪里來地?聶遠清為何不指使你銷毀?”

“大人明鑒啊!”吳原急忙道︰“聶大人為防事情暴露。每年都會派親信到各縣衙親自對賬銷帳、並監督銷毀書函原件。是下官使了銀子。哄那親信吃喝玩樂。才糊弄過去,將這些原本保留下來地。而且據下官所知。敘州下轄七縣。保留著原本地,絕不止下官一人!”

這個吳原果然是個當官地材料,事事都留有後手。就是為了脫身用地!他兒子親自去收賦。在映月塢被逮了個正著。肯定洗不脫地。老高一現明身份。這廝就將材料都準備齊全了。坐實了大人地罪名。他父子二人固然活罪難逃。但那性命卻保住了。這就是做官地訣竅。

這個敘州。只怕要連鍋端了!可天底下。到底有多少敘州呢?!想想趙錚將來要面對地局面。他這個當爹地都替兒子頭疼了!

“吳大人。這件事極為重大。”林晚榮淡淡楊眉。扶起吳原︰“現下該怎麼做。也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是!下官一定配合大人辦案。戴罪立功!”

立你爺爺個頭!看到這廝地大圓腦袋,林晚榮就想揍他,聶遠清貪墨,這姓吳地父子倆也肯定撈了不少油水。沒有一個善主!只是眼下還用地著他。暫時留著。待到秋後再算總賬吧。

“哦,對了。令公子怎樣了?那次一不留神。失手傷了他,哎呀。真是對不起!”林大人假惺惺嘆了聲。

吳原頓時感激涕零︰“犬子冒犯大人。那是他罪有應得!說句不中聽地話。您老親自動手。那是他天大地造化啊!”

可不是造化嗎?將來皇帝歸天,以林三地身份,多少人求他一巴掌。只怕都求不到呢!

和這樣地人真是沒話說了。林晚榮揮了揮手。帶著高酋出了門。老高笑著豎起大拇指︰“林兄弟。看你這手段,當真是大家風範,不去當官,實在是屈才了!”

林晚榮苦笑搖頭。無奈道︰“以我這性子,要是去當官,那才是委屈大了!”

高酋想了想。也對。像林兄弟這樣。重擔全甩開,閑來無事就四處遊逛,調戲調戲小姑娘。風流艷福齊享。過地多麼逍遙自在啊,何必跳到那一壇子渾水里去呢,那真是想不開了。

二人出了筠連西城,放眼四望,遠遠近近地,都是各地趕來參加花山節地苗人,顯然都要在此處棲息。

老高以為他要去找映月塢地紅苗。正要鑽進人群,林兄弟搖了搖頭︰“高大哥,我們去五蓮峰瞧瞧!”

五蓮峰在城西十余里地,以他們二人地腳程,加一把勁,半個時辰出頭就到了。

夜幕初降,五朵蓮花瓣高高矗立,遠近地青山盤旋交錯,蜿蜒起伏,甚是美麗。想起依蓮說過地,聖姑就住在五蓮峰最高地碧落塢上,他翹首眺望了半天,最高峰雖能看見,碧落塢卻始終不知在哪里。

這次和安姐姐真地是峰上峰下咫尺之隔,這個騷狐狸,知道小弟弟來了嗎?

信步往前走,天已近黑,眼看著就要靠近登峰地路口,卻不知從哪里闖出兩個黑苗正擋在他們面前,甕聲甕氣道︰“你們干什麼地?”

這是用華語問地,林晚榮穿地苗裝,他們自然是照顧老高地了。林晚榮打了個哈哈︰“我是上山打柴地,咦,兩位小阿弟,你們又是干什麼地?”

“走開,走開!”兩位小阿弟不耐煩道︰“沒聽說過麼,聖姑回來了,為保五蓮峰清淨,大頭人下令,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峰內百步!”

你奶奶地,拿著雞毛還真當令箭了,林晚榮哼了聲,正要想個法兒騙開兩個小阿弟,卻聽山腳下傳來一聲清喝︰“大頭人來了!”

嘩啦嘩啦地腳步聲傳來,一個年約三十多歲,長眉闊目、高高壯壯地黑苗壯漢扶著柴刀當先走來,不言不笑,威嚴十足,他地身後還跟著數十個苗家青年。

這就是那個篡權地苗鄉首領扎果了?果然生地有些氣概!

“參見大頭人!”所有地苗人都轉過身去,對著扎果躬身施禮。

大頭人嗯了聲,眼都不斜,徑直朝峰上而去。

林晚榮對老高打了個眼色,趁著天色黝黑、兩個小阿弟又在對頭人施禮之際,他二人悄無聲息地跟在了諸位隨從身後,向那五蓮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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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13:32:21

第644章 蛇鼠一窩

五蓮峰山高坡陡,不易攀爬,扎果一行人卻行進甚快,看起來對此地情形極為熟悉。行了小半截路程,前面便現出一條險峻的石道,狹窄的緊,兩個苗族壯漢守在道前,看那衣裳上絲線的顏色,是白苗人。

扎果大頭人在那兩名守衛前站住,大聲道:「請兩位阿弟通報一聲,就說扎果求見聖姑!」

把守路口的兩名白苗輕輕搖頭:「日頭落了,聖姑已經安歇,扎果頭人還是請回吧!」

扎果哼了聲,他身後的一名年輕些的壯漢已暴跳如雷:「每天來都見不到人影,她當我阿哥是什麼?你們這兩條守門狗,回去告訴聖姑,如今的苗寨,可不是從前的苗寨了,叫她給我放聰明些,好好伺候我阿哥!」

「啪!」斜刺裡飛出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不偏不倚,狠狠砸在那壯漢的嘴角。

「唉喲,」壯漢淒厲慘呼,嘴唇已被砸的腫了起來,鮮血淋漓,頓如殺豬般嚎叫。

「扎龍——」扎果喚了聲,急急扶住他,刷的拔出柴刀,四周瞅了幾眼,怒吼道:「誰?誰打我阿弟,滾出來!」

「扎果頭人,好大的威風啊!」一聲冷哼傳來,從那狹窄的石道中行來一個白苗長者,瘦瘦高高,鬚髮皆白,眼神如鷹隼般淩厲,很有些氣勢。

扎果眼神一閃。似乎有些懼怕這白苗長者,急忙將柴刀收了起來,恭敬道:「原來是寒儂阿叔,扎果給您問好!」

「不敢當!」寒儂阿叔搖著頭,臉上滿是冷笑:「扎果頭人現在了不起了,縱橫苗鄉百里。誰家不怕你?你們兄弟倆已經敢到五蓮峰來撒野了!」

扎果臉色難看,似乎不敢反駁,低頭道:「阿叔誤會了,扎果來此只是求見聖姑地!您是苗鄉最德高望重的長老,我和阿弟都是您看著長大的,這五蓮峰是苗家聖地,我們怎麼敢在此撒野!」

「哼,」寒儂滿臉怒氣:「你知道就好!當年大頭人臨終之際,指定聖姑繼位。因聖姑不在山寨,我身為大長老。和其餘幾位長老都曾力薦你暫代其職。本想著你能為我們苗鄉爭氣、為苗寨造福,可是十餘年過去了,你看看,這百里苗鄉被你鬧成什麼樣子?反抗四起、民不聊生。你對得起賞識你的大頭人、對得起我們這苗家的數十萬鄉親嗎?再這樣下去。你就是我們苗家的千古罪人!」

扎果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臉如豬肝。

林晚榮在一邊聽得嘖嘖讚歎,難怪這位寒儂阿叔氣勢如此不凡,原來是苗寨最年長地的大長老。看他教訓扎果就像教訓孫子似的,人家就有這個資本啊。

苗寨大長老白鬚急抖,想來這一番話也叫他自己心裡不平靜。

「聖姑已經安歇,你們還是下山去吧,別在這裡胡攪蠻纏了!」寒儂長久才哼了聲。

扎果眼中閃過一縷凶光。一句話也不說。對寒儂施了個苗禮,扶住柴刀轉身就走。

大長老望著他的背影搖頭長歎,滿面悲色。沈寂了一會兒,忽然轉過身來,大聲道:「剛才是哪位鄉親仗義出手?還請出來一見!」

他一連喊了幾遍,石頭後面才蹦出個黑臉的苗家青年,幾步竄到他面前,嘻嘻哈哈雙手合十,連聲道:「大長老,寒儂阿叔,你好你好!」

這個苗人竟然說的華家語,大長老看了他幾眼,驚奇道:「你是紅苗?哪一寨的?」

「我,哦,我是映月塢的!」紅苗青年眨眨眼,見寒儂似是不信的樣子,急忙又道:「依蓮、坤山,這些都是我好朋友,我們一起來的!」

寒儂哦了聲,笑著道:「難怪看著眼熟呢,你這身衣裳,分明就是布依當年成親時穿地嘛!」

這位阿叔記性倒好,林晚榮急忙點頭:「對,對,這就是布依老爹成親時的衣裳,他只穿過一次呢!」

能說出這些細節,自然和映月塢關係密切了,只是這個紅苗咪多舉止古怪,活蹦亂跳的,不說苗語說華語,很是讓人驚奇。寒儂嗯了聲:「剛才打扎龍的石頭是你砸地?哼,砸地好!」

「那是!他敢侮辱我安姐——侮辱聖姑,我當然要揍他了,狠狠的揍,看見一次就揍一次!」咪多奮力揮拳,眉飛色舞,顯然剛才打的極為痛快。

大長老看了他幾眼,笑著點頭:「咪多,山下都被扎果的人守住了,你是怎麼上山的?到這裡又是幹什麼的?」我是跟著扎果混上山的。」咪多嘿了聲:「我到這裡,是想看看聖姑——阿叔,聖姑在不在,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寒儂皺眉:「你也是來參加花山節、和聖姑相親的?」

「對,對!」咪多興奮點頭:「我就是來和聖姑相親的。阿叔,看在我幫你教訓壞人地份上,能不能放我上去,我真地好想見她!聖姑,安姐姐,我來了——」

他說著話,竟是隔著大長老跳了起來,向著山上用力揮手,諾大的嗓門頓時傳了個漫山遍野。

「下去,下去!」寒儂長老突然怒了,奮力將他往山下推去,看他臉色,竟是對他憎惡的很。

「唉,阿叔,怎麼了,我可沒得罪你?唉,阿叔——」他身形踉蹌,被推了好幾步才暫停住了,望著氣喘籲籲地寒儂,忍不住眼睛疾眨,滿臉疑惑:就算你不想讓我見安姐姐,但也別這麼粗暴啊,好歹我還幫過你地忙呢。

「華家郎。」大長老怒哼了聲,顯然早就識破了這個偽劣的咪多:「這衣裳是依蓮找給你的,對不對?」
「是啊,怎麼了?」

「那你還來相親?你,你——氣死我了!」寒儂長老氣得白鬍子直顫,從旁邊扯過一條樹枝就往他身上抽來。

「喂。阿叔,別打,我沒做什麼錯事啊!」

「打的就是你這狼心狗肺的華家郎,快給我滾下山去!」

寒儂阿叔憤怒不已,將他打的無路可逃,又不容解釋,又不能還手,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實在被逼地沒辦法,索性就硬挨了兩下,他站的直了。喃喃道:「寒儂阿叔,我給你抽幾下,能不能麻煩你去給聖姑帶個話?!就說有個叫小弟弟的來了,小弟弟很想她!唉。唉。別打,別打,說完了,說完了,我走,我馬上走!」

垂頭喪腦的沿原路返回,心裡說不出的沮喪。和安姐姐就隔著這麼幾步路,卻偏偏上不去,這不是老天在玩我嗎?

他這一頓是上山輕鬆。下山狼狽。竟被個白苗老頭生生的打下來了,經歷倒是獨特。

高酋跟在他身後,見他怏怏低頭、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呸了聲道:「兄弟,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那幾個守衛算個屁,咱們打上山去不就得了,想見誰就見誰,看誰敢攔你?!」

林晚榮鄭重搖頭:「高大哥,咱們活在世上,有些事能幹,有些事不能幹!這五蓮峰上,都是真正對安姐姐好的人,都是她的親人!我就算再壞,也不能對親人動手啊,你說是不是?」

老高聽得肅然起敬,大拇指一豎:我這兄弟,那境界就是高啊!

下了山來,天色已經黝黑,林晚榮戀戀不捨的在山腳下轉了一圈,正要原路返回,忽見遠處地樹林中,隱隱有些燈光。老高武功高強,目力極好,望了幾眼,驚奇道:「咦,有人!」

夜都這麼黑了,還會有誰偷偷摸摸躲在樹林裡?二人相互望了眼,使了個眼神,小心翼翼的向那樹林摸去。隔著還有數十丈,就能看見十餘個黑苗的漢子分散隱在明處暗處,四面警惕的張望著,樹林裡地火光時明時暗,看得不甚真切。

這些人都是熟面孔,正是扎果、扎龍兄弟身邊地隨從。這麼晚了,他們不回山寨,藏在這裡幹什麼?

林晚榮眉頭緊皺,對高酋微一頷首。二人的配合早已精妙之極,根本不需言語,老高看準情勢,身形剎那躍起,彷彿暗處湧出的一縷青煙,無聲無息躍至兩個漢子背後,雙手疾戳,那二人瞬間就癱倒了下去。

林晚榮疾如狸貓,飛快鑽到老高身旁,將那沈睡的兩個黑苗隱入草叢中,其他人毫無察覺。二人扶著青草緩緩推進,約莫行了五六丈,便聽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起早的雲雀才有蟲吃!阿哥,別再猶豫了,剛才在五蓮峰上,你受那老狗的氣還不夠麼?你是我們百里苗寨的大頭人啊,怎麼能由他隨意侮辱?你看寒儂那個老狗,想罵就罵,什麼時候把你當過大頭領了?!」

說話的這個是扎龍,他面對地,自然是他地阿哥、百里苗寨的實際掌權人扎果了。

這兄弟倆說話怎麼不用苗語呢?林晚榮心裡奇怪,悄悄探頭出去,只見四五丈外,扎果兄弟並排而立,站在他們身邊的,還有一個儒生模樣地中年人。

「阿弟,少安毋躁,」扎果渾實的聲音傳來:「寒儂身為大長老,在苗寨聲望隆厚,非是等閒人物,不僅白苗對聖姑和他忠心耿耿,就連紅苗、花苗、青苗許多山寨也都心向著他們。要對付他和白苗,一定要計劃妥當才行!」

「阿哥,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這老狗竟然派人打我,我是一天都忍不住了!」扎龍摀住流血的嘴角憤憤而言。

林晚榮聽得偷笑,打你是活該,下次再撞到老子頭上,就沒有掌嘴這麼簡單了。

扎果轉過身來,望著那儒生道:「鮑師爺。聶大人今天已經到筠連了嗎?」

鮑師爺點點頭:「大人今日晌午已到了縣城,正等著大頭人地消息呢!」

扎果咬了咬牙,猛一揮手:「好!明天上午,扎果親自去拜會府台大人,請他為我苗家做主!」鮑師爺嘿嘿道:「只要大頭人按時按量繳賦,相信大人一定會如你所願的!」

扎龍聽得拍掌大喜:「只要有聶大人相助。阿哥一定能大展神威,折服聖姑,打倒那些白苗老狗了!」

「聖姑,聖姑——」扎果喃喃自語,眼中充滿迷戀。

望著那喜氣洋洋的三人,林晚榮恨得直齜牙,這他媽到底是官還是匪?簡直就是蛇鼠一窩了!有這幾人在,布依老爹、依蓮他們的日子能好過嗎?

老高見他面色不善,知他正在氣頭上,弄不好就要當場殺人。便急忙拉住他,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經過草叢之時,順手解了兩個黑苗守衛的穴道,見二人醒來未察覺異常。這才無聲離去。

一路上氣氛沈默。高酋見他臉色冷的跟冰塊似地,便也乖乖的閉嘴。

行了不知多遠,林晚榮猛哼了聲,轉過頭來:「高大哥,麻煩你再走一趟,現在就去找那個吳原,看看扎果和姓聶的明天在哪裡見面?我倒是要看看,這兩個雜碎能耍出些什麼名堂!」

說話了就好,高酋長長的籲了口氣。急急點頭。眼見已回到城外。便與他分手,逕自去了。

筠連城西,到處都是露營的苗家人。大多是些年輕的咪多咪猜,不管是紅苗白苗花苗,短短相處他們就已經打成了一片。大家點燃篝火,圍著火光載歌載舞,歌聲笑聲響成一片!

望見姑娘小夥那充滿朝氣的面龐,聽著他們飄蕩在空中無憂無慮的歡笑,林晚榮無奈中又有些欣慰,這些才是苗家的未來啊!

城外人多,笑語不絕,搜尋了半晌,擠出了幾身臭汗,也沒找到依蓮他們的映月塢在哪裡。望著那遍地攢動地人頭,他有些傻了,近萬人一起相親,沒想到花山節這麼大的氣勢,這叫我到哪裡去找依蓮他們?

「唉——不是有網不肯撒,不是有秧不肯插;撒網沒有船來搭,插秧沒有水來打。阿妹想哥淚紛紛,不知阿哥你在。」

恍如百靈清唱,一曲嘹亮的山歌,忽從人群中爆出。遠遠的山崗上,紅艷艷地篝火燒得正旺。篝火邊上,一個俏麗地身影默默佇立、翹首企盼,動人的歌聲便是由此而來。

「依蓮!」林晚榮興奮的直揮手,跳起來就向那邊跑去。要說依蓮是真聰明,這山歌尋人的法子獨一無二。

「阿林哥——」少女看見他的身影,頓時喜上眉梢,急急推開周圍聞她歌聲蜂擁而來的咪多們,歡快的向他跑來。

望著依蓮近在咫尺、紅撲撲的臉頰,他壓抑的心情頓時清爽了許多,彎腰抹了把冷汗,氣喘籲籲道:「真,真不好找啊!依蓮,你們怎麼躲在這裡?!」

依蓮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們出城地時候晚了,只能找些偏僻的地方落腳!阿林哥,你餓了沒有?!」

忙了半天,還真是沒吃過東西,他急忙點了點頭。依蓮咯咯嬌笑,解開身上的包裹,卻是晌午分給她地糕點,竟似一點沒動過。

她一股腦全部捧到他掌心裡,林晚榮是真餓了,狠狠嚥了幾塊,含混不清道:「依蓮,你吃過沒有?」

看他狼吞虎嚥,依蓮欣喜的點頭,將盛清水的竹筒遞到他手中:「我吃過了,可是一個人吃不完,這些都是留給你的!」

充實了下肚子,正要籲口氣,忽覺有些不對勁,擡起頭來一看。媽呀!四周全是虎視眈眈的咪多,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個個都扶著柴刀,怒目圓睜,彷彿馬上就要衝上來了!

「這,這是幹什麼?」他嚇得水也不敢喝了,嘴裡的糕點吧嗒掉在地上。

挨在依蓮旁邊的映月塢裡一個與他相熟的咪猜笑著道:「這都還不明白麼?這些咪多,來自不同的山寨,都是要與依蓮對歌的!阿林哥,我們依蓮為了你,已經在這裡不停的唱了一晚上,就為了能讓你找到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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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13:32:55

第645章 你猜猜

唱了一晚上?看著依蓮有些干澀的嘴唇,他嚇了一跳,急忙將水筒塞到少女手中︰“快,快,喝點水!”

依蓮嗯了聲,抿了幾口清水,對著他甜甜一笑。

林晚榮語重心長道︰“依蓮,唱歌可以,但不能這樣唱個不停,累了就一定要休息!”

“阿林哥,我不累的!”少女低下頭去,小心翼翼道︰“今天晚上人多,我要不唱歌,就怕你找不到我們!”

找是肯定能找到的,就是會費點勁,阿林哥嘆了聲,拉住她道︰“好了,今天是個例外,下次不許這樣了!”

“嗯!”依蓮重重點頭,笑著伸手︰“阿林哥,你看,我們寨子在那邊!”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映月塢的姑娘小夥都在朝他揮手,招呼他們快些過去。拉住依蓮才走了兩步,周圍的咪多已將他們團團圍住了,嘰里呱啦大叫著,有的干脆就唱起了情歌,根本不願放她走。林晚榮齜牙咧嘴,笑著道︰“依蓮,這些都是你的崇拜者啊!好多帥小夥,怎麼樣,有沒有看中的?阿林哥給你把把關!”

少女紅著臉道︰“才沒有呢!你把好自己的關就行了!”

人都說苗女多情,這丫頭卻是害羞的很,林晚榮哈哈大笑,拉住她從人群中拼命擠出一條道路,狼狽逃竄。

依蓮跟在他身後。眨巴眨巴了眼楮︰“阿林哥,你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去五蓮峰了?”

林晚榮眼眶驀然放大︰“你,你怎麼知道?!”

“傻子都能猜到了!”依蓮微哼了聲,忽又噗嗤一笑︰“怎麼樣,見到你日思夜想地聖姑沒有?”

她不知詳情。把阿林哥的真話當假話,語氣中多是調笑,林晚榮卻是心生感慨,默默搖了搖頭。

依蓮嘻嘻道︰“這也不奇怪。你瞧瞧這里的咪多,九成九都是想著聖姑的,要都能見了,那還得了?”

我和他們不一樣啊!林晚榮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不知從哪里說起。依蓮見他面有難色,也不問了,低下頭去輕道︰“阿林哥。這些天我教你的山歌,你學會了多少?”

林晚榮靦腆的伸出去五根手指,少女看地又驚又喜︰“五十首?!阿林哥,你真了不起!”

他冷汗刷刷。急得抓耳撓腮。憋了半天,才小聲哼道︰“五,五首!”

五首?依蓮偷偷吐了吐舌頭,這個阿林哥什麼都聰明,就是唱歌學的慢了點,她咯咯笑道︰“五首也不要緊,這都是你的心血!到了花山節上,可一定要唱出來啊,要不然。我這個當師傅的就太丟臉了!”

林晚榮天不怕地不怕。臉皮厚如城牆,什麼都敢說敢做,唯獨唱情歌卻是不太拿手。跟著依蓮學了幾天,都沒好意思出過聲,在這方面倒是出奇的靦腆。依蓮也是摸準了他脈絡,才會有此一說。

“盡力,盡力吧!”他搪塞著打哈哈,心里卻是忐忑不安,師傅姐姐真的會和我唱情歌嗎?奶奶的,這不要人命嗎?!

回到映月塢的青年男女中,大家歡欣鼓舞,團團圍在篝火周圍聽他講故事,這一次講的是打突厥的事,就連見慣他吹牛地四德都聽得入迷。說到緊張處,苗寨男女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依蓮更是把他的胳膊都捏紅了幾塊。

待到夜深人靜,萬物寂寥,諸人都席地而臥,悄然入眠,城外頓時一片清淨,唯有 里啪啦的篝火熊熊燃燒,輕輕的響動,仿佛溫暖地鼓點。

一輪彎月掛在夜空,清冷地月光直灑大地,照在臉頰上,冰涼一片。

今天已是九月初一,離月牙兒毒發的日子越來越近,到現在卻還不知道她中的什麼毒、到底有沒有解藥,林晚榮身上仿佛幾千幾萬只螞蟻在爬,怎麼都睡不著!

“阿林哥,怎麼了?”依蓮行到他身邊,瞪大了眼楮,不解的望著他。

依蓮是這群青年男女的領頭人,當真有些頭領的模樣,每晚都會巡夜,為大家蓋被子、驅蚊蟲,細致入微,兢兢業業,那聲望自然是高。

望見這丫頭勤勉的樣子,林晚榮點頭笑道︰“依蓮,要是聖姑不當大頭領了,我就推薦你去!苗寨在你手里,一定會發揚光大!”

“阿林哥,你取笑我!”依蓮坐在他身邊,羞澀道︰“我怎麼能和聖姑比?她是我們苗家的精神支柱!”

“精神支柱?”林晚榮不解︰“依蓮,聖姑是今年開春才回苗寨,你以前都沒和她接觸過,怎麼會這樣推崇呢?”

少女輕輕搖頭︰“阿林哥,你不是苗家人,所以不清楚。聖姑這些年雖然一直在外漂泊、極少回苗寨,可是我們苗寨許多的吊架樓、學堂、橋梁、水利都是她籌資興建地,為了防止貪墨,那銀票是她囑托長老們一張一張從山外帶進來地,還請了好多農人來教我們苗家墾田拓荒修水利,每到開春給我們買谷種,又請人教我們讀書識字——阿林哥,聖姑真的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你說,我們苗家能不感她地恩麼?”

原來安姐姐還有這樣溫情的一面,不是依蓮說起,我根本就不知道。想起安姐姐放蕩不羈的外表,林晚榮心中無比感動,我和師傅姐姐,真的是同一路人!

“阿林哥,我這一輩子,就要做聖姑那樣的人!”依蓮羞澀道。

“那你知不知道,聖姑為了幫助苗寨地鄉親。這些年一個人在外漂泊流浪,吃了很多的苦?”

“我不怕吃苦!”依蓮堅定的擡起頭來︰“我會和聖姑一樣,為了苗家,什麼都不怕!你相不相信我?”

望著這丫頭企盼的眼神,他仿佛就看到了少女世代的安碧如,美麗、純真、干練、堅強。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怎樣?林晚榮長長籲了口氣,重重點頭。

依蓮甜甜一笑,無聲蜷在他臂彎︰“阿林哥,你真好!要是你能永遠留在我們苗寨,那該多好啊!”

我好嗎?和安姐姐比起來,好像就不怎麼樣了!不過我要是把安姐姐從聖姑變成了聖嫂,成為了苗寨地女婿,那就和留在苗寨差不多了,依蓮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他想到得意處,頓時大笑。再想去和依蓮說話,苗家少女卻已甜甜的睡著了。

這一夜想的事情多,一會兒安姐姐,一會兒月牙兒。睡的也是囫圇。迷迷糊糊睜開眼來。天已經大亮,身上搭著一塊厚厚的褥子,飄著些淡淡的香水芬芳。依蓮早已起來了,正在與幾個姐妹搭土竈生火,裊裊炊煙緩緩升起。

四德湊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言道了幾句,林晚榮神色一冷,點點頭,爬起身就走。

“阿林哥——”苗家少女捧著兩個才出爐的熱窩窩。吹著氣一路小跑送到他手中︰“給你!”

她發絲上沾染的幾粒秋霜。已凝結成了水珠,在初升的陽光中,閃著五彩聖潔地光澤。臉蛋如鮮艷的朝霞紅撲撲的。林晚榮接過窩頭,頓時籲籲連喚,燙的嘴皮子都打顫。

依蓮咯咯嬌笑,阿林哥無奈地看著她︰“今晚我能找到咱們山寨,你可別再唱歌了!當然,要是有了中意地小夥子與你對唱,那就除外了,呵呵!”

“才不會呢!”依蓮臉頰一紅,輕輕道︰“你早點回來,我——大家等著你講故事呢!”

我成故事大王了!他笑著點頭,作別眾人,徑直朝城中行去。

花山節明天就要開始了,這是百里苗鄉最盛大的節日,遠遠近近的鄉親們紛紛湧入城中,大街上擠得水泄不通,整個筠連已成了苗家大集會。

在人群中穿梭半晌,隱蔽的拐角處忽然露出一個大腦袋,偷偷對他招手,正是高酋。疾步行了過去,便見興文縣丞吳原穿著便裝,挺著個肥肥胖胖的大肚子,急急跪下︰“下官吳原叩見駙——”

“好了好了,”林晚榮擺擺手︰“這些虛禮就不要行了吧!”

“是,是!不知駙馬爺可曾用過早膳?下官在附近準備了幾樣糕點,請駙馬品——”

“不用了,我喜歡吃這個!”他哼了聲,揚揚手中啃了一半的窩窩頭。

吳原大驚,急忙跪下拼命磕頭︰“大人深入鄉里、愛民如子,與百姓同甘共苦,實在是世之典範、吾等之楷模!下官定當效法大人,弘揚您的光輝精神,與——

這廝拍起馬屁來,老子都不是他的對手。林晚榮聽得齜牙咧嘴,急忙截斷他的話︰“客套話就別說了吧!吳大人,高統領叫你打探地事情,有眉目了嗎?”

“是,是!”吳原壓低了聲音,彎下身子恭敬道︰“回您老地話,下官已經打探清楚了。今日晌午,苗鄉大頭領扎果,要在這附近的香韻樓,宴請府台大人!”

香韻樓就是筠連最好的酒館了,昨日進城地時候他也見過,確實有些氣派。林晚榮嗯了聲,不緊不慢道︰“扎果大宴賓客,吳大人想來也在被邀之列吧?”

“這,這——”吳原嚇得一縮頭,大氣都不敢出

“其實也沒什麼!既然有人請客,不去白不去!”林晚榮拍拍他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去聽聽大頭領和府台大人有什麼知心話要說。這二位,可是華苗一家的典範啊!!”

聽駙馬爺說出“典範”二字,吳胖子頓時心驚膽顫,急急抹了冷汗,連聲點頭︰“是,是,下官明白了,下官這就去辦!”

屏退了吳原。高酋狠狠呸了口︰“什麼玩意兒!胖地像個肉球,那身肥肉,只怕都是吸百姓的血長起來的。”

“他的帳就慢慢算吧。”林晚榮笑著搖頭,四顧瞅了幾眼,忽然道︰“高大哥,香韻樓就在前面。咱們去看看!”

高酋在筠連轉了幾圈,地形也算摸熟了,聞言便帶著他往人群中鑽去。行了盞茶功夫,便看見一座裝修精美的如畫閣樓,位于鬧市正中,周圍人群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林晚榮仔細打量了幾眼,正晌午時分,香韻樓卻無客人出入,周圍明里暗里散步著數百黑苗壯漢。警惕的往四周觀望,看來這香韻樓是被扎果包下來了,閑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眼看時已正午,忽見一頂八擡大轎遠遠而來。兩隊兵丁執著刀槍在前橫沖直撞、吆喝開道。周圍百姓嚇得紛紛躲閃。一時雞飛狗跳、嬰童啼哭,市集亂成一片。

昨日就已見識了這個聶遠清地霸道,今日尤甚,這姓聶的分明就是敘州府的土皇帝了!林晚榮怒哼了聲,眼中泛起陣陣殺機香韻樓外百步內早已被清理干淨,扎果大頭領手扶著柴刀,疾行數十步,趕到轎子前恭恭敬敬行禮︰“苗家扎果,拜見府台大人!祝大人福泰安康。富貴流長!”

“大頭領太客氣了。”轎子里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簾子被掀開,扎果急忙親手扶轎,從里緩緩行出一個白面無須的中年人。身著大紅官袍,慈眉善目,面如滿月,白白淨淨的臉上堆著和藹的笑容,一一向四周抱拳,狀似恭謹。

這就是那個聶遠清?林晚榮遠遠的看了一眼,心里忍不住的感慨。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看看這位聶大人就知道了!要是不清楚這家夥干過的事,沒準還有人把他當彌勒佛呢!

扎果在前,躬身引著聶大人一行人等進了香韻樓,數百兵丁與扎果地黑苗親衛,層層把守在門外,除了偶爾能聽見樓中傳來的笑聲,余下的情形什麼也看不到了。

“林兄弟,現在怎麼辦?”高酋小心謹慎的問道。

還能怎麼辦?在樓外轉了半天,頭都想破了,也找不到混進去地法子。林晚榮咬了咬牙︰“等!”

這一個等字,可不是好捱地。從日中到日落,兩人在周遭轉了數百趟不止,遠遠能聽到香韻樓內推杯置盞、歡聲震天,他與高酋卻只能坐在外面干熬。

待到華燈初上時分,那香韻樓的大門才重又打開,白面菩薩似的聶大人臉帶笑容緩緩行了出來,跟在他身後的扎果頭人面泛紅光,不斷抱拳致意,眼中射出欣喜的光芒。

“看這樣勢,只怕是談成了!”高酋小聲道。

我也知道是談成了,可他們到底談成了什麼呢?!林晚榮無奈苦笑。

眼望著聶遠清的官轎走遠,扎果扎龍兄弟也徑自離去,街上行人已少,二人回到那僻靜的宅中,過不了片刻,便見胖子吳原氣喘籲籲的鑽了進來︰“駙,駙馬——”

林晚榮秉住心中的焦慮,微笑道︰“吳大人回來了?!午宴用地可好?”

“下官該死!”吳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磕頭,痛哭流涕︰“下官有負大人重托!那個扎果和聶遠清進房密談,其隨從把守甚嚴,下官冒險靠近,也只能聽到寥寥數語!下官該死,下官該死啊!”

林晚榮嘻嘻一笑,親手扶起他︰“吳大人言重了,扎果和聶大人談了些什麼,我早已知曉,讓你去,也只是從旁佐證一下而已!”

聶遠清身邊也有駙馬安插地探子?吳原心里打了個顫,駙馬真是高深莫測啊!

“吳大人,說說你聽到了幾句什麼,”駙馬不緊不慢的拍拍他肩膀,笑著道︰“不要怕,隨便說,瞎編也沒關系,反正也只是個佐證!”

吳縣丞磕頭如搗蒜︰“打死下官也不敢欺騙您老!我就只聽到了幾個字,什麼聖姑、動手、格殺勿論,別的就再也聽不到了!”

動手?格殺勿論?林晚榮眼中寒光一閃,這個笑面佛聶遠清,難道要在花山節上動手殺人?這廝手段如此狠辣?!

他無聲無息,久久凝立,高酋知他心在思索,不敢打擾,便將吳原悄悄帶了下去。

也不知站了多久,院里微風漸起,吹得他心頭一涼。擡頭看時,夜幕漸落,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

遠處地五蓮峰高聳入雲,像是夜幕中無聲綻放的花瓣,他眺望良久,默默搖頭,咬牙痛道︰“這個狐狸姐姐,都被人家欺負到頭上了,卻還躲在山上不聞不問,想修煉成個狐狸精嗎?!”

話聲未落,便覺屁股一涼,劇痛的感覺傳來。他似是被踩了尾巴般跳起來,抄直怒吼︰“誰,誰打我?”

“你猜猜?!”一個又冷又媚的聲音,驀然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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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jhp
男爵 | 2012-1-24 13:33:28

第646章 做苗寨的英雄

一聲如天籟入耳,熟悉之極,他疾速轉過身來,只見女子,面如芙蓉,唇似點絳,豐臀細腰,嫩滑的肌膚白里透紅,美妙的身材在月光映照下,就如一道起伏曼妙的波浪。

“師傅姐姐!”他又愣又驚,大喜之下,幾步竄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拉她。

“誰是你的師傅姐姐,”安碧如腳下輕滑,閃身逃開他魔爪,望住他嫵媚一笑︰“我是山上修煉千年的狐狸精!”

她身材曼妙、容顏絕麗,臉上帶著抹淡淡的紅暈,舉手投足間眼波盈盈流轉,就恍如藏在深閨的羞怨少婦,直把個人瞧的心都酥了。

林晚榮盯住她,狠狠咽了口吐沫,呆呆道︰“姐姐,請問一聲,狐狸精是怎麼修煉的?我想在家里養一窩!”

“美得你!”安碧如白他一眼,青蔥似的玉手貼住他臉頰,緩緩撫摸著,咯咯輕笑︰“喲,這是誰家的小阿哥,生的可真俊那!怎麼,你就不怕我這只狐狸精嗎?”

林晚榮眨了眨眼,怯生生道︰“不知道狐狸精姐姐,什麼時候才能來勾引你的小阿哥,我真有點等不及了呢!”

安姐姐臉上浮起鮮艷的暈紅,玉指在他額頭上輕戳了下,直笑得前俯後仰,身如花枝般顫栗。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如花面容,林晚榮心里的驚喜無以言說,他緊拉住安碧如的手,喃喃道︰“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感受著他掌心里傳來的灼熱和顫動,安碧如心下溫暖,偷偷握了握他地手,眨眼道︰“怎麼,有誰為難我的小阿哥麼?”

“可不是嗎?”說起這事,小阿哥頓時無數的苦楚湧上心頭︰“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七天前就已到了敘州,從映月塢爬山路。一路披星戴月、翻山越嶺。沒日沒夜的趕到了五蓮峰。正要上山去看你。誰曾想,半路跳出一個白胡子老頭,說是姐姐的寒儂阿叔,把我一頓好打,還把我攆下了山來,小弟弟真是冤枉啊!”

他唉聲嘆氣訴了半天苦,安姐姐嘻嘻一笑︰“真的麼?寒儂阿叔真的打你了?咦。寒阿叔那麼好的人,他為什麼會打你呢?”

“這個,他說我這衣裳穿地不好看!”

“是嗎?”安碧如嫵媚望著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嘖嘖直嘆︰“寒阿叔不會那麼沒眼光吧,你這身衣裳可不簡單呢,都是依蓮小阿妹地心血啊!”

林晚榮驚喜道︰“師傅姐姐,你也知道依蓮?”

“我怎麼就不能知道?”安碧如不緊不慢道︰“人家依蓮小阿妹拿船載你進來。又好心好意把你請進了映月塢。好吃好喝款待你,你卻只送她一塊劃破的玉佩,實在太小氣了些!”

劃玉佩的事也就依蓮父女二人知道。林晚榮想了想,忽然一拍手︰“哦,我明白了。師傅姐姐,你一早就知道我來了是不是?你一直跟著我,是不是?”

“我才沒有跟著你呢!”安姐姐俏臉生暈,哼了聲轉過頭去。

看她口不對心,林晚榮大樂,旋即又有些懊悔︰“早知你就在我身邊,我昨夜干嘛上山呢,那不是自己找打嗎?姐姐,你怎麼也不出來勸勸寒阿叔,他可是真動手呢!”

安碧如輕輕道︰“我要勸他,就勸他再打狠一點!”

“為什麼?”林晚榮愣了愣。

看他癡癡呆呆的樣子,也不知是真還是假,安姐姐白他一眼,微微著惱的轉過頭去︰“不為什麼!就想打醒你,叫你長長記性!”

“哦,你是不是以為我和依蓮有——”林晚榮恍然大悟,笑道︰“姐姐,這次你可真的是誤會了!依蓮那麼純潔可愛的女孩,我怎麼會去染指呢?我喜歡地是師傅姐姐這樣成熟美艷、會打針的——”

“是嗎?”安碧如咯咯嬌笑著打量他,將臉頰湊到他面前,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那我以後每天給你打針,小弟弟,你喜歡嗎?
安姐姐說話,總是這麼特別,想起她的手段,林晚榮剎時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小心翼翼道︰“喜,喜歡!”

“聲音大一點嘛,”安碧如輕輕挑起他的下巴,盯著他嘻嘻一笑︰“我聽不見!”

林晚榮冷汗刷刷直下,安姐姐的情趣,果然很特別啊!我怕你的銀針,但是我喜歡你的調調啊!他心一橫,牙一咬︰“姐姐,我們打針打一輩子吧!”

安碧如臉頰嫣紅,手心微顫,忽然嗤嗤輕笑,迅疾在他額頭上戳了下︰“想地美!你當我們苗女都是好欺負地嗎?”

林晚榮急忙擺手︰“不,不,我說真的,師傅姐姐,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欺負你!憑你的手段,我也欺負不了你啊!小弟弟就是要照顧你生生世世,讓你不再漂泊,讓你永遠都開心快樂,你說好不好?!”

他將安碧如地玉手拉得緊緊,一刻都不肯放松。安姐姐癡癡望著他,臉上羞喜乍現,卻忽然淚珠簌簌,兩行輕淚紛落下來。

林晚榮正要出聲安慰,安碧如已抹了眼淚,嘻嘻道︰“小弟弟,你說謊的時候,總像真話似的,害我都被你騙了!”

“什麼說謊,這就是真話!”小弟弟惱道。

安姐姐脈脈望著他,咯咯嬌笑︰“那是我錯了。小弟弟,你說真話的時候,總像謊言一樣!”

這還不是同一個意思嗎?你耍我呢!林晚榮頓時頭大如牛,遇上這個狐媚卻又聰明的安姐姐,他空有一身的本事,卻怎麼都使不出來了。

望見他低垂著頭,像個斗敗的公雞似的,安碧如眸中泛起


溫柔,無聲握緊了他地手。默默微笑。

“明天就是花山節了!”她忽然輕輕道。

“嗯!”

“你什麼時候來?”

“考慮考慮吧——”

忽覺掌心一松。安姐姐已無聲地偏過了頭去,神情冰冷如霜。林晚榮拉過她地手,嘻嘻笑道︰“——我是考慮,怎樣才不會被寒儂阿叔給打回來!”

“是嗎?!”安碧如轉過頭來,咬著牙咯咯嬌笑,神情極為詭異。林晚榮還未弄清情形,就覺屁股一涼,陣陣疼痛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銀針入體了。

安姐姐的報復手段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她會用什麼招數。林晚榮心驚肉跳之余。忽然有一種奇怪地感覺,與安姐姐這樣鬧鬧。渾身說不出的輕松寫意。

他扭過頭去朝安碧如微微一笑,安姐姐呆了呆,再也舍不得下手,無聲的低下頭去,目光輕柔。臉頰暈紅一片。

林晚榮忽然嘆了聲︰“我跟依蓮學了好幾天,也只會五首山歌。怎麼辦?”

安碧如搖頭微笑︰“這我哪知道?”

“我的意思是,姐姐,咱們能不能先作作弊。你告訴我明天唱什麼歌,我回去跟依蓮學去!”

安姐姐怒哼了聲︰“我才不要使詐,贏就要贏的光明正大。這花山節,我們苗家人都是憑本事取勝的。”

安碧如外表雖放蕩,內心里卻是個高傲的性子,她不肯作弊。林晚榮卻有點撓頭了。以他地那點本事。要在花山節出人頭地。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地地事情。

“還有一件事,那個扎果和敘州府尹勾結,今天在香韻樓密談。你知道嗎?”林晚榮沈默了半晌才道。

“自然知道。”安碧如輕笑道︰“你以為我在苗寨是白給地麼?”

安姐姐果然有本事,林晚榮大喜︰“他們談了些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

出乎意料,安碧如堅定搖頭︰“不行!不管是花山節,還是兩派勾結。都只能靠你自己去解決。”

“為什麼?!”林晚榮大為不解。

安姐姐嫣然一笑,輕輕道︰“我希望。你能用自己地手段去解決這一切,做一回我們苗寨的英雄!小弟弟,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做苗寨的英雄?林晚榮眨了眨眼,恍然明白了。

無論是花山節還是聶遠清與扎果勾結,其實都與苗寨息息相關。以安碧如的本事,她要處置扎果絕不算難,只是她不願意對自己地族人動手,所以才要把這件事留給自己最信任的小弟弟去做。換言之,這又何嘗不是一次考驗呢?

對于安姐姐說,她絕不願意在事關自己終身幸福的事情上有任何折扣,她需要一個正大光明、為全苗寨所敬仰的英雄,需要一個無比強壯地臂彎在全苗寨地民眾面前帶走她。如何處置這一切,就看小弟弟的了,這才是她的良苦用心。

林晚榮無奈點頭,苦笑道︰“聽是聽懂了,就是覺得壓力好大哦!”

“小弟弟,你真聰明。”安碧如溫柔撫摸他臉頰,眸中滿是欣喜的顏色︰“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不能做也要做啊,誰讓我上了你這狐狸精的套呢?他哈哈笑了兩聲,忽然想起一事,臉色頓時變了︰“師傅姐姐,我跟你打聽一件事!”

安碧如卻似有神機妙算,不緊不慢道︰“是不是你那突厥小情人身上的毒——”

“對,對,就是月牙兒!”人命關天,他也顧不得安姐姐酸溜溜地語調了,急得緊緊握住她的手︰“師傅姐姐,玉伽到底中地什麼毒?”

安碧如冷哼了聲,偏過頭道︰“忘了!”

忘了?林晚榮嚇得差點暈倒,你自己下地毒藥也能忘記,還有沒有天理了?

看見安姐姐眼光冷淡、似笑非笑的樣子,他有勁使不得,只得抑制了焦慮的心境,小心翼翼道︰“姐姐,別開玩笑了,這樣地事怎麼能忘呢?月牙兒以前是我們的敵人,可現在兩國停戰了,她和我們做了朋友,我們不能坑朋友不是?”

“只是朋友嗎?”安碧如咬咬牙,哼道︰“怕是人家都要給你生兒子了吧?你倒好本事,連金刀可汗都能搭上!”

林晚榮大吃了一驚,玉伽有身孕的事,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其余知者更是寥寥,安姐姐怎麼會知道?

“你也不要著急,”看他焦慮不安、手足無措地樣子,安碧如又是惱火又是心疼,嬉笑著拍拍他臉頰︰“乖一點!明天表現的好,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想起你小情人中地是什麼毒了!到時候你再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心里更快活,順手就幫她解了毒。這不是很好嗎?

林晚榮無奈道︰“可是,玉伽中的毒,馬上就要發作了,不能耽擱了!”

“是啊,”安碧如眨了眨眼︰“所以,你明天就更要努力了,這可事關你小情人的性命安危!哼

說到後面,卻又酸起來了,林晚榮聽得哭笑不得,急急點頭︰“師傅姐姐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把你搶到手的

安姐姐雙頰飛霞,薄嗔輕惱的白他一眼︰“那可不一定!到時候我不會讓你搶的!

看她輕松之極,渾沒把玉伽身上的毒當回事,林晚榮焦慮自不用說。只是安姐姐的性子他也了解,她現在不願意說,那就一定不會說的,一切都要等明天花山節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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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13:33:57

第647章 打賭

二人說了會話,已是夜深露重、時辰不早,安碧如遙望天邊彎月,忽然輕輕一歎,幽幽道:「我要回去了!」

林晚榮戀戀不捨的拉住她:「師傅姐姐,能不能不走?好久沒見了,今晚我想跟你聊聊天,請放心,是很純潔的那種!」

「很純潔的?」安碧如會說話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嫵媚一笑:「我要是留下來,就怕你能保住純潔,我卻要變得不純潔了,咯咯!」

狐狸姐姐果然是敢想敢說,林晚榮笑著握住她玉手,久久不發一語。

安碧如望著他留戀的眼神,心中剎時溫暖,輕輕撫摸著他臉頰,柔道:「你在山下要乖一點,不可隨便欺負人,尤其不許欺負那些小阿妹。要是讓我知道你干了壞事,哼,有你好看的!」

安姐姐笑著,手上的勁可不小,林晚榮腰際的嫩肉被她抓的生疼,卻不敢叫喚,只得打個哈哈道:「姐姐說到哪兒去了,那些小阿妹我愛護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去欺負她們呢?」

「那就更麻煩了!」安碧如在他鼻子上輕輕一點:「記住啊,可不要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惡事,要不然——後果很嚴重的!」

她似笑非笑,媚態畢露,林晚榮心中一騷,不自覺道:「會有什麼後果啊?」

「你很想知道嗎?」安姐姐眼神如水。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目光落到他小腹以下,忽然擡起玉手輕輕向下一劃,咯咯蕩笑道:「就是這樣了!」

不會吧!林晚榮頓時臉色蒼白,急忙摀住褲襠,再也不敢說話了!安碧如笑得前俯後仰。臉色暈紅中,彷彿一樹顫動地梨花。

送走了安狐狸,已是繁星滿天,想想即將到來的花山節,他又是興奮又是擔憂,不知明天到底會遇上什麼事情。

大門「吱呀」一聲推了開,高酋急匆匆竄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十餘條壯漢,皆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雙眼炯炯有神,一進來就緊緊盯住林晚榮,黑色的臉龐漲的通紅。

「高大哥,這幾位是——」林晚榮正要開口相詢。那前面領頭的一名壯漢刷的拜了下去。恭聲道:「末將瀘州水師指揮使成自立,參見林元帥!」

「參見林元帥!」成自立身後地十餘名便裝將士,齊刷刷的跪倒在地,恭敬叩首。

林晚榮聽得大喜,急忙扶起諸人:「你,你是瀘州水師的成大哥?哎呀,久聞大名啊,我在京中的時候,上將軍多次和我提起過成大哥的威名!他還讚你。從福建到四川。水師是一等一的厲害!」

「蒙老元帥惦記!」成自立欣喜不已,站起身來,手掌都在顫抖:「林元帥。今天能親眼見你一面,末將就算死了也值!」

「見我?!」林晚榮一愣,笑著道:「成大哥說的什麼話,我怎麼聽不懂?!」成自立滿面激動,大聲道:「林帥以一支殘軍深入草原、縱橫千里,大破胡人都城,生擒突厥可汗,所向披靡,直叫胡人都聞風喪膽,這是我大華百年未有過的偉業!凡有血性的大華男兒,哪個不服您拜您?林帥,你是我們大華軍人的驕傲,末將今日能親睹林帥風采,死而無憾!」

「目睹林帥風采,我等死而無憾!」十餘瀘州水師地官兵說著話,又齊齊跪了下去,虔誠的向他叩首。

林晚榮急忙將諸人扶起,默默搖頭:「成大哥過獎了,我那只是誤打誤撞,算不上什麼偉大!真正了不起的,是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兄弟!相比他們,我什麼都不是!」

這一句話說地暖人心,成自立等人更是感激佩服,這位林帥地性格,果然和傳說中一樣親切。「對了,成大哥,你們什麼時候到的?」望見這些將士風塵僕僕,臉上滿是塵土,腳上的布靴都已穿了頂,顯見經過了長途跋涉,林晚榮急忙問道。

成自立恭敬道:「我們瀘州的水師步營,共計一萬二千餘將士,接到高統領持金牌送來的手令,從興文外圍連夜出發,一路不敢間歇,日夜兼程向筠連趕來。目前,大部離筠連縣城還有八十里的路程,明日午後時分可以趕到。末將擔心林帥等得著急,便與步營統領張群張大哥商量,由他統領兩部繼續前行,末將帶著二十餘人先行一步,抄狹窄小路趕來,供林帥差遣。」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感激的點頭:「各位兄弟辛苦了,林某感激不盡。對了,成大哥,你知道這敘州駐紮的官軍共有多少人?」

瀘州與敘州相鄰,成自立對此地的情形也不陌生:「敘州條件艱苦,無人願意駐紮,官軍約莫有三千多人,那統領叫做於正,據說與敘州府尹聶大人走地極近。另外,苗人地山寨裡還有約莫兩千苗兵,都是他們的大頭領扎果私下篆養的,聶大人好像也不怎麼管這事。」

這倒與出京之前瞭解地情形差不多,林晚榮點了點頭,成自立又補充道:「末將在來時的路上派人打探過,敘州的駐軍昨日夜裡已全部趕到了筠連,聽說是應府台大人所召,也不知所為何來!」

聶遠清調動了駐軍趕到筠連,只怕不單是為了圍護秩序這麼簡單,他在敘州有錢有權有兵,簡直就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誰敢反對他?雖不知扎果與聶遠清達成了什麼協議,但只看這樣勢,就知情形不是那麼美妙了。

林晚榮哼了聲:「好一個聶大人,倒把敘州經營成一塊鐵桶了!苛捐雜稅。草菅人命,無數苗華百姓地血汗,都被他貪汙殆盡,光只此一條,就是十惡不赦了。」

成自立輕道:「這位聶大人的名聲,叫做天高三尺。我們隱隱約約也聽過,只是敘州與外界無橋無路,具體是個什麼樣子,我們就不太知曉了。」

聶遠清要在此處盤剝百姓,自然不能讓他們走出大山去告禦狀,這無橋無路定是他故意為之。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他才可以為所欲為。

成自立帶來的人數雖不多,卻是專為林帥所備,儘是精幹之人。準備得甚為齊全,連那苗衫每個人都備了一套,林晚榮看的極為滿意。花山節近在眼前,多了這些令人放心地幫手。他頓覺輕鬆了許多。

幾個人細細合計。將明日之事安排妥當,說完話時,已過二更時分。城內城外寂靜無聲,唯有山中樹梢傳來的陣陣蟲鳴在耳邊輕輕迴響。

與老高出了城來,駐紮在城西的各苗家山寨早已安歇了,橫七豎八躺著的都是苗家青年,熊熊的篝火照耀著他們年輕的臉龐,寧靜而又安詳。

找到了映月塢所在,諸人都已安歇了。林晚榮美美的躺在地上。雙手抱頭,眺望星空,直覺心曠神怡。

迷迷糊糊中正要睡去。忽覺有些不對勁,似乎少了些什麼,他嘩的站起身來,在人群裡搜來尋去,卻沒看見那道窈窕的身影。

依蓮不見了!!

他有些吃驚,這個苗家少女身為映月塢的頭領,自律極強,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為大家巡夜驅蚊,今日怎麼忽然不見了?驚慌之下急忙推醒四德,四德迷迷糊糊道:「依蓮小姐不見了?不會啊,我方纔還見她巡夜來著!」

方纔還巡夜,那就一定沒走遠,林晚榮心下略定,只是望著這遍地地人群,他卻不知到哪裡去尋找。噼裡啪啦的篝火提醒了他,一個女孩子夜裡孤身離開,絕不會往烏七八黑的樹林裡鑽,應該往火光明亮的地方去尋找。

他堅定了心思,順著火光一路遊弋,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見那高高地山崗上燃燒著一簇熊熊地篝火,在整個城西都是最旺的。那火光的旁邊,蜷坐著一個小小的黑點,正聚精會神的低下頭去,不知在做什麼。

他心裡一鬆,悄無聲息走到她背後,卻見苗家少女身前擺著許多削好的竹片,她纖細的玉手執著炭黑,正往那竹片上一點一點的寫著什麼。

「依蓮!」他輕輕喚了聲。

少女聽得身子一顫,急忙轉過頭來,欣喜望著他:「阿林哥,你回來了?!」是啊!」林晚榮嘻嘻一笑,順勢坐在她身旁:「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回來沒見著你,還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跑了呢,差點把我的魂都嚇掉了!」

「真地?」依蓮羞澀一笑,小聲道:「阿林哥,你地膽子真的很小哦,不僅怕蛇,還怕人販子,嘻嘻!你身上不是有柴刀麼?拿出來用就是了!」

怕這兩個玩意兒,難道也是錯誤?他哈哈笑道:「柴刀是用來砍柴的,不是用來殺生地!依蓮,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躲在這裡幹什麼?」

「沒聽到你講故事,我睡不著。」依蓮輕若無聲,忽然將那幾塊竹片遞到他手中,歡喜道:「你看——」

她手上滿是炭屑粉末,晶瑩的手指已染成了漆黑,林晚榮微微搖頭,取過她身邊的水囊,將清水緩緩倒入她手中。

「阿林哥,你真好!」少女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玉齒,脈脈低下頭去,無聲輕笑。她自草叢邊上尋來幾片樹葉,在手上抹了幾下,那炭末便被清水沖刷的一乾二淨。林晚榮瞧得直眨眼,這是什麼玩意兒,竟比香皂還神奇。

他取過那竹片默默打量,只見上面寫滿了華語,雖比不上凝兒她們的字體美麗,卻每個字都工整娟秀。林晚榮看的一喜:「這些都是山歌啊!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把它抄下來呢,依蓮,你真聰明!」

少女得他誇獎,搖頭笑道:「我也不聰明,要是早點想到這個法子,你就不用那麼煩惱了!這主意是我昨晚上想的,今天劈了好多的竹片,寫到現在,才有二十首不到。明天你把這些帶上,說不定就會有用處。」

林晚榮嘻嘻道:「和我唱歌的,就只有聖姑了,我會那幾首也差不多了,不會再有別人來找我的!」

「還想著聖姑呢?你都快掉魂了!」少女自然不信他的「鬼話」,咯咯笑著,輕輕望他幾眼:「你怎麼知道沒人來找你?我看寨子裡的咪猜,中意你的就有不少!這是花山節,咪猜們都很大膽的,到時候要有人找到了你,看你怎麼辦?嘻嘻!」

林晚榮哈哈笑道:「就我這半吊子的阿哥,還有人來找我?說出去都讓人笑!」

「不一定哦!」依蓮眨了眨眼,忽然來了興致,輕道:「阿林哥,那我們就打個賭!如果沒有人來找你,就算我輸,我每天給你捶腿捏背!」

「那要是有人來找我呢?」

「自然是你輸了!」少女低下頭去,小聲道:「那你就要和她對歌,不許糊弄人家。怎麼樣,你敢不敢賭?」

林晚榮笑著點頭:「這有什麼不敢的,我這個人逢賭必勝!不過有一點我事先聲明啊,聖姑來找我那可不算!」

「還想著聖姑呢?美得你!」依蓮望著他,嫣然一笑:「那就這樣說定了!阿林哥,你一定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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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jhp
男爵 | 2012-1-24 13:34:33

第648章 公敵

天才濛濛亮,林晚榮就被周圍嘰嘰喳喳的笑鬧聲驚醒了睜眼一看,咪多咪猜們早已起來了。

小夥子們聚在一起,將玉帶緊纏在腰上,衣裳收拾的整整齊齊,手扶著柴刀,個個神采奕奕。姑娘們就更不得了了,半夜裡就起來到泉水邊沐浴更衣,然後躲進林子裡精心打扮,直到現在還沒出來呢,那林中不時傳出的咯咯歡笑,映證了她們此時快樂的心情。

不僅映月塢如此,城西的山寨都是同樣的情形。小夥子們嬉鬧,姑娘們打扮,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花山節是苗鄉最重大的節日之一,是鄉親們祈禱風調雨順、人壽年豐的大聚會,更是苗家青年男女藉機相識相知的相親盛會。一大早,十里八鄉的苗家們就換上最隆重的節日盛裝,背酒捧笙,攜老帶幼,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了五蓮峰下,歡度這盛大的節日。

老高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身苗裝,穿的五大三粗,賊眉鼠眼的四處打量,嘖嘖直歎:「這敘州真是個好地方啊,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這苗家的小姐們,個個都生的水靈靈的,就跟花朵兒似的!」

「那是,一方水土一方人嘛!」林晚榮笑著點頭:「這敘州山美水美,苗家更是熱情好客、民風淳樸,沒有了名利紛擾,自然就生的俊俏。所謂心寬體胖,就是這個道理」

高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往對面地樹林裡望了一眼。頓時眼睛發直,急忙扯著他袖子道:「林兄弟,快看快看——」

樹林中,一個美麗的苗家少女被同伴們嬌笑著推了出來。濕漉漉的秀髮挽髻於頭頂,配上各種式樣的包頭帕。紅的、黃地、白地、粉的。包成尖頂、圓頂,五顏六色。紫嫣紅。自頭帕而下,濃密地烏髮上佩戴著亮光閃閃的銀圈。點點銀飾與頭帕緊密相連,銀色地流蘇直懸而下。輕輕搭在她額前耳後。

她身穿一件暗紅鑲藍的織染苗裝。頸帶銀色項圈。銀鎖上垂下長短不同地珠穗。苗裝八分長短。潔白地手腕腳踝都裸露在外。配著銀飾地光澤。更映得她肌膚如玉。身如清泉般潔淨。

這少女就像山上飄過地和藹微風,活潑俏皮、青春美麗,不僅林晚榮看地呆了。周圍小夥子們更是秉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少女羞澀地低下頭,如玉般晶瑩地臉蛋泛起美麗的紅暈。偷偷看了他一眼,手足無措間輕喚了聲:「阿林哥——」

「哦,哦!」林晚榮如夢初醒。急忙拍掌大讚:「依蓮。你真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苗家地小夥子們也省悟過來,頓時歡呼四起,蜂擁著就往少女面前湊去。

映月塢中幾個與林晚榮相熟的咪猜。嘻嘻笑著走到他身邊。在他面前搖曳著美妙的身姿:「阿林哥。就只有你地依蓮小阿妹漂亮。我們不好看麼?」

這些苗家女孩生在山清水秀的敘州,本就有得天獨厚的造化,個個肌膚潔白純淨,青春妖嬈,再加上今日地精心修扮。實在是美麗動人。比起華家女孩更有一般風情。林晚榮毫不猶豫地點頭:「好看,都好看!」

一個咪猜眨了眨眼。狡黠問道:「那。是我們美。還是依蓮小阿妹美?」

這個問題可難不倒阿林哥,他嘻嘻笑道:「你們長得就和依蓮一樣的美!」

依蓮聽得心中羞喜。望著他輕輕一笑。咪猜們卻是饒不了他。幾個女孩子一起湧上去。將他團團圍在中間。咯咯嬌笑:「阿林哥,今天可不能由依蓮服侍你,來,我們給你穿衣!」

穿衣?他還沒省悟過來,便覺數雙小手齊齊向自己身上伸來。姑娘們拉衣領的拉衣領,扯腰帶的扯腰帶,哪是穿衣,分明就是脫衣嘛!
阿林哥縱橫天下,卻幾時見過這般陣勢,這麼多美女來脫我衣服,那不是要人命麼?

「喂,你們幹什麼,幹什麼?!」他嚇得嗷嗷大叫,緊緊摀住了胸口:「高大哥,四德,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啊!」

老高和四德面面相覷:美女給你脫衣服,到底是要救你,還是救美女?

苗女們卻是潑辣地緊,嘻嘻笑著動手動腳,不幾下,就將他苗裝扯得七零八落,隱隱露出精壯地胸膛,咪猜們看地眼睛疾眨,羞紅著臉頰嗤嗤笑了起來。

一個苗女湊到依蓮跟前,指著阿林哥偷偷說了句什麼,依蓮臉色嫣紅,從懷中取出個竹筒交給了她。

那苗家女孩持著竹筒行到林晚榮身邊,嘻嘻笑道:「阿林哥,依蓮小阿妹請你喝水!」

喝水?!林晚榮微一愣神,正要去接竹筒,那女孩飛快地拔出塞子,咯咯笑著秀手飛揚,一筒清水頓從他頭上澆下,直淋到胸前腳下。

這一著又疾又快,根本就無處躲閃,他渾身一激靈,苗寨裡的女孩們卻是嗤嗤笑著跳了起來,大聲道:「快,快給他穿衣服!」

這次是真的穿衣裳了,苗女們七手八腳的湊在他身邊,為他扣扣子,扎腰帶,動作麻利輕快。

清水從頭涼到腳,內衣都已濕透了,再在外面穿上衣服,那是個什麼滋味?他這才明白,原來這群潑辣的苗女是故意要整蠱他!虧我每天晚上給你們講故事,你們一口一個阿林哥叫地親熱,竟然這樣玩我!

他惱怒地哼了聲,心裡憤憤不平,只是被這麼多女孩圍在身邊,七手八腳的為他穿衣裳,嫩嫩地小手摸在身上,個個溫和柔軟,分不出誰是誰地。有幾個膽大些地咪猜,還偷偷在他胸膛腰間蹭來蹭去,眉目暈紅。嗤嗤嬌笑響個不停。

聽著那鶯聲燕語,聞著她們青春嬌媚的身軀上傳來地淡淡芬芳,除了暗讚苗家女孩夠火辣外,他早被摸得沒脾氣,連那濕漉漉地裡衣都感覺不明顯了!

吃虧是福。吃虧是福。他唯有眉開眼笑地安慰自己。

少女們將他整了一通,迫他老實了。這才心滿意足,拍著手嘻嘻笑著站到了依蓮身邊。得意洋洋地望著他。也不知誰在依蓮耳邊輕輕言語了幾句。少女臉頰頓時火紅,握著小拳頭追打同伴。苗家女孩們笑鬧成一片。

林晚榮心裡迷惑。不知這些苗女到底在幹什麼。有心想問問依蓮。只是那丫頭見了他卻躲得遠遠。與一群女伴混在一起。根本不搭他地訕。在人群中拉住坤山想問個究竟。還沒開口,坤山卻是憤憤哼了聲,扭過頭去。愛理不理地,倒叫他落了個老大沒趣。

天已破曉,人群從四面八方趕來。熙熙攘攘,直往五蓮峰湧去,到處都是興奮的歡笑。映月塢的男女們自然也就跟著啟程。林晚榮混在他們中間。左觀觀,右望望,看著苗家鄉親各種各樣地盛裝打扮,都是沒見過的。一時甚是驚奇。

老高擠到他身邊。偷偷對他呶了呶嘴。林晚榮順著他眼光望去。只見不遠地人群中,成自立與二十餘弟兄分散在他周圍,虎目炯炯,正朝

量。林晚榮點點頭,微笑致意。

來到五蓮峰下的時候,那夜見到的黑苗守衛早已撤去了,苗家人正沿著山路蜿蜒而行,遠遠望去,滿山都是攢動的人頭,就彷彿一條巨大的長蛇,情勢頗為壯觀。

到了五蓮峰的山腳下,顯然因為花山節在即,映月塢的男女們很自然地就分成了兩派。依蓮與眾女伴走在前,卻不斷的回頭張望,提醒著咪多們不要掉隊,那頭領當的頗為盡職。

「依蓮,我們現在就上山麼?」天色才明,人群熙熙攘攘沿山路而上,坤山開口問道。

依蓮點了點頭:「當然,我們早點上去,就能早點看到聖姑了!」

提起聖姑,苗寨裡的小夥子們頓時來了精神,爭先恐後往山道上湧去。依蓮笑著看了林晚榮一眼,那意思不言自明。

這丫頭倒是念念不忘了!林晚榮嘻嘻一笑,顧不得諸人的眼光,腆著臉皮行到最前:「我給大家引路吧,反正我來過一次!」

「阿林哥,你來五蓮峰幹什麼?」方纔那個鬧得最凶的咪猜,睜大了眼睛不解問道。

阿林哥轉身往山上疾行,嘻嘻笑著擺手:「我來看聖姑啊!」

映月塢眾人哈哈大笑,只道他是說笑話,依蓮望著他的背影,默默呆了呆,忽然用力揮手,映月塢的男女們便跟在了他身後。

五蓮峰曲折蜿蜒,險峻之極,才行到一半地路程,就已是雲中漫步了。

遙望身邊雲飄霧渺,他舒服地長吸了口氣,只覺陣陣寒意拂在了臉頰,那濕漉漉的內衣冰冷的讓人難受。

依蓮不知何時已跟在了身邊,見他模樣,急忙道:「阿林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有點冷。」林晚榮笑道。

少女臉頰一紅,也知道是為什麼了,脈脈抓緊了他地胳膊,羞澀低頭。

「依蓮,我真沒弄明白,」阿林哥皺著眉,臉上滿是疑惑的神色:「我沒招惹你那些姐妹啊,可她們為什麼要整我呢?」

依蓮嘻嘻一笑:「因為她們喜歡你啊!今天是花山節,她們喜歡誰就整誰,挨整越多的人,說明他越受咪猜的歡迎,就是這樣!」

「她們喜歡我?」林晚榮沈眉半晌,正色點頭:「也許你是對的!因為除了這個理由,我再也想不出別的了!」

依蓮笑得前俯後仰:「阿林哥,你是最臭美的人!」

臭美也是美啊!林晚榮哈哈大笑,正要說話,依蓮忽然睜大了眼睛,奮力挽住他胳膊,驚道:「快看,碧落塢到了!」

碧落塢?林晚榮急忙擡頭望去。此時二人已在巔峰,五瓣山峰本是犬牙交錯,卻奇跡般的在這峰頂聚集到了一處,高低起伏,形成了一個峰上之峰。

無數的吊腳樓建在峰中峰的山腰上,遠望去,雲霧朵朵瀰漫其間,就像懸在空中的樓閣。

這就是白苗的山寨了,簡直就是一處雲中小雅,難怪能孕育出安姐姐這般傑出的人物。

山頂面積巨大,到處都是紅花綠樹、泉水湖泊,在那最中間處,卻突然現出一塊巨大的凹地,滿是濃密柔軟的青草,彷彿上天鑲嵌在峰頂的一塊碧玉。碧落塢,想來就是因此得名了!

果然是一處風景絕妙之地,比那映月塢還勝上一籌,安姐姐住在這個地方,要修不成神仙,那就一定會修成狐狸精!他嘻嘻一笑,竟是樂出聲來。

依蓮看他似乎有些傻了,急忙拉住他的手:「阿林哥,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突然想起了一個狐狸精!」林晚榮嗯了聲,信步往前走去。

峰上歡聲笑語絡繹不絕,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苗家民眾,身穿最美麗的節日盛裝,紛紛聚集此處。少女們更是奔放熱烈,在這事關一生的節日上,她們把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銀飾,全部穿戴在身上,個個嬌艷美麗,叮叮脆響不絕於耳。

行到那草地的正中間,只見四周花團錦簇,人聲沸騰。正當心處,豎起一根幾十尺高的花桿,用鮮花纏繞成粉色,煞是美麗,只是那桿頭上卻空空如也。許多的苗家小夥圍著花桿,興高采烈的吹起蘆笙、彈著口弦,姑娘們圍繞身前,縱情歡歌,笑語不絕。

這花桿倒是好看的很!林晚榮信步走上前,正要伸手撫摸,依蓮嚇了大跳,急忙拉住他:「阿林哥,這個不能碰!」

「為什麼——」他一愣神,只見四周的苗家人個個睜大了眼睛,似是瞄怪物似的望住他。

依蓮急忙將他拉出人群,笑著道:「你倒是膽大的很,什麼規矩都不知道,就敢到處亂闖!這花桿你也敢摸?」

林晚榮對苗家的規矩所知實在有限,聞言便知自己又犯了錯誤,忙道:「有什麼規矩,快教教我!」

依蓮嘻嘻道:「這花山節又叫趕苗場,最盛大的節目,便是選出一名最傑出的咪多,將那象徵著豐收喜悅的五彩旗幟掛上花桿,這是我們苗人最大的榮耀,全苗鄉的咪多都渴望能成為這個人!可是在大頭領授旗之前,誰也不準動那花桿,否則,那便是自認第一,全苗鄉的咪多們都會向你發起挑戰!」

林晚榮暗自吐舌,我這一摸不要緊,卻差點摸出個人民公敵來,到時候,還不被全苗鄉的口水噴死?

他抹了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道:「那,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最傑出的咪多呢?」

依蓮想也沒想,笑著道:「這還用問嗎?!聖姑是我們苗寨最傑出的咪猜,只有能配上她的那個人,才是最傑出的咪多,這是我們全苗鄉公認的!」

那不還是我嗎?!林晚榮臉色一慘,說來說去,原來我這人民公敵早就當定了!可恨那個安狐狸,昨晚上竟不告訴我!

「現在明白了吧,」依蓮默默拉住他的手:「你啊,喜歡聖姑,埋在心裡就可以了,反正這苗鄉的咪多,人人都喜歡她,也不奇怪!可是你要做那最傑出的咪多,鐵定是不行的——」
「為什麼?」林晚榮一愣。

依蓮輕輕笑道:「因為,你不會爬樹,嘻嘻!」

猴子倒是會爬樹,可它能做最傑出的咪多嗎?林晚榮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難怪依蓮總不相信我和安姐姐的事呢,原來裡面還有這麼一層緣故。要將聖姑變成聖嫂,就必須能讓百里苗鄉人人信服,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正在愁眉思索,那人群卻忽然如開水般沸騰起來,遠遠響起連天的驚喜歡呼:「聖姑,聖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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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1-24 13:35:55

第649章 花山節

依蓮聞言,急忙輕輕跳上旁邊的大石,向遠方眺望了半緊抱住他胳膊,欣喜的大叫:「阿林哥,快看,快看,是聖姑,真的是聖姑!」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鑲嵌在半山腰的白苗山寨中,迅速行出一道靚麗的身影。她穿著圓領開襟的窄袖麗衫,袖肘上繡著三道閃亮的銀邊,下著縐褶花裙,領邊、圍腰都以五色白如玉,晶彩靚麗。頭上、頸間、胸前都戴著亮光閃閃的銀飾,手腕腳踝上的銀環玉鐲叮叮噹噹輕響,就彷彿動聽的山泉流水。

她柳眉紅唇,面帶彩霞,蓮步在山腰間緩緩挪動,顧盼間眼波流傳,脈脈生輝,就彷彿拂面的溫暖春風,那充滿民族特色的苗裝,更凸顯出她成熟曼妙的美麗身材。

果然是師傅姐姐!林晚榮看的眼光呆直,他與安碧如早已相見了無數次,今日卻仍是驚艷不已。不僅僅因為今天是花山節,更是因為她回復了苗裝之後那獨一無二的嫵媚韻味。這樣的安姐姐,才是最真實、最質樸的!

安碧如一路行下來,不斷的揮手微笑,向著四周的苗家致意。

「聖姑,聖姑——」所有的苗家人都似發瘋了般,不管是青年人,還是稚童長者,他們不斷的歡呼跳躍,大聲呼喊著聖姑的名號,興奮向她奔去。

衝在最前的,卻是個鬍鬚皆白的苗家長者。他懷中還抱著個三歲不到地小女孩。正睜大著眼睛,欣喜地向著聖姑伸出稚嫩的雙手。

安碧如腳下加快,將那小女孩接過抱在懷中。小女孩欣喜不已,虔誠的望著她,稚嫩的童音在山谷間響起:「聖姑,阿爹阿母說,你是我們苗寨的鳳凰!將來我也要和你一樣。做一隻美麗的鳳凰!」

安碧如眼中淚光浮動。笑著在那小女孩的臉蛋上輕吻了下。整個山谷寂靜一片。剎那爆出連天地歡呼。無數地苗家人高舉著柴刀齊聲高喊:「聖姑,我們地鳳凰!聖姑。我們地鳳凰!」

林晚榮看的感慨不已。安姐姐在苗家地威望。固然有她從先輩那裡承繼下來地榮耀。但更多地,卻是因為這些年她默默為苗寨所做地一切。一個苗家女,孤身在外漂泊。不知吃了多少的苦。才能為家鄉謀來福。那點點滴滴,鄉親們都記在心裡呢!

「聖姑!」依蓮激動的淚流滿面,嘩啦一下從石頭上跳下來。拔腳就往山路上衝去。

林晚榮眼疾手快,急忙拉住她:「依蓮。你幹嘛去?!」

少女酥胸急顫,激動道:「阿林哥。我要去見聖姑,我要做一個她那樣地人,這是我從小到大地夢想!」

「怎麼。你以前沒有見過她麼?」阿林哥笑著道。

依蓮默默搖頭:「聖姑以前一直不在山寨。我想見她也沒有辦法。」

倒是把這茬給忘了,安姐姐一直在山東興辦白蓮教,在苗寨的日子的確沒有幾天。也難怪依蓮從前沒有見過她。

少女呆望著遠處微笑地安碧如。眼中流露出崇敬、羨慕、憧憬,喃喃道:「阿林哥。聖姑真漂亮,難怪那麼多咪多喜歡她。連你也喜歡她!阿林哥,你說。我能成為聖姑那樣的人嗎?!」

師傅姐姐是全苗鄉地偶像。依蓮對她的崇拜,那是再正常不過了。林晚榮笑著點頭:「依蓮,說了你不信。你和安姐姐,無論性格氣質,都很相像!從你身上,我甚至能看到安姐姐當年地影子!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和她一樣傑出的女子,我堅信不疑!」

「安姐姐?!」依蓮不解的望著他。

「哦,就是聖姑,外號叫安姐姐!!」

依蓮興奮地臉色通紅,緊緊抓住他胳膊,長長地眼睫毛撲哧撲哧疾閃,聲顫道:「阿林哥,我真的會成為聖姑那樣的人嗎?你不騙我?」

「當然了,阿林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你一定會成為聖姑那樣地人!」林晚榮笑著點頭:「不過,到時候你也挺麻煩地!」

「麻煩,麻煩什麼?」苗家少女眨著美麗的大眼睛,不解問道。

「你想想啊,一旦你成了聖姑那樣地人,到時候,全苗鄉的小夥子,都會像喜歡聖姑一樣地喜歡你,這還不麻煩嗎?」林晚榮放聲大笑。

「阿林哥!」依蓮輕嗔了聲,羞得直跺腳,偷偷望他幾眼,小聲道:「我不要他們喜歡!」

林晚榮嗯了聲,笑道:「雖然你對聖姑很崇敬,但現在可不是見她的時候,你瞧瞧吧,她身邊圍繞著多少人,你能得擠過去嗎?!」

依蓮擡頭望了一眼,頓時嚇得吐了吐舌頭。只見聖姑身邊人山人海,無數地苗家鄉親將她圍在中間,抱著蘆笙載歌載舞,咪多們地情歌早已迴響了半邊天,其中還能看到幾個映月塢的小夥子。

依蓮自知擠不過去,心裡有些鬱鬱,她擡頭仰望著遠處落落大方、揮灑自如的聖姑,羨慕和崇拜地眼神一覽無餘。

這丫頭對安姐姐倒是癡心一片,林晚榮點頭道:「既然你這麼喜歡聖姑,也罷,待會兒我想個辦法,讓你見見她。」

「你說真的,阿林哥?」依蓮抱住他胳膊,興奮的差點跳了起來。

林晚榮得意洋洋點頭:「那是當然了,你不相信我的話麼?!可別忘了,你阿林哥是這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依蓮將臉頰緊緊貼在他胳膊上,心臟怦怦直跳,無聲喃喃道:「謝謝你,阿林哥!你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林晚榮咧了咧嘴,這丫頭和我靠的太近了,待會兒被安姐姐看見了。那可不得了!

這一說話間。心裡有些忐忑,急忙擡頭往遠處瞄去,說巧不巧,安碧如百忙中,那眼光正往這邊瞟來,還輕輕瞪了一眼,臉上似笑非笑!

想起安姐姐昨夜說過地話。林晚榮心裡一駭。忙將胳膊拉開了些。依蓮呢喃一聲:「阿林哥。怎麼了?」

「哦。沒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將胳膊又拖了拖:「我看見聖姑朝我笑呢!」

嗯?!少女順勢望去。只見聖姑巧笑嫣然。與鄉親們言談甚歡。何時往這邊打量過?依蓮皺了皺小鼻子。咯咯道:「臭美!」

說話間,忽聽遠處傳來陣陣的喧嘩,兩隊黑苗武士在人群中推來搡去。急著往聖姑靠近。安碧如皺了皺眉。哼道:「扎龍,你這是幹什麼?!」

行在黑苗武士中間的,正是苗鄉的代頭領扎果的親弟弟扎龍。安碧如眼光冷冷。笑容卻是如花,扎龍看的目眩神迷。急忙彎下腰去:「扎龍見過聖姑!敘州府台聶大人已到山崖,扎果頭人正在陪伴。因花山節即將開始,請聖姑移步相見!」

「府台大人?」安碧如嘻嘻一笑,神色嫵

中卻是閃過幾絲寒光:「那好啊,謝謝他老人家對我懷!扎龍,你去叫扎果頭人來見我!」

這一句話說的平平淡淡,內中含義卻極不簡單。扎果暫代苗鄉大頭領已多年。聖姑叫他來見。就已經把這中間地關係點地明明白白。真正地苗鄉頭領只有一個,扎果若來,自然是要以屬下的身份。拜見真正地大頭領!以聖姑在苗鄉崇高的威望,她說這一句話,已無異於直接削權了。

扎龍臉色時紅時白,不知是該答應還是拒絕,正猶豫間,站在聖姑身後的寒儂長老瞪眼怒道:「還呆著幹什麼,快叫扎果來此,拜見聖姑大頭領。」

大長老這句話更加直白,周圍的苗家鄉親,一聽說聖姑要重新掌權,頓時歡呼漫天,消息迅速蔓延開去,所有的苗家都興奮不已。

依蓮臉色漲地通紅,急急道:「阿林哥,你聽到沒有,聖姑要收權了,我們苗鄉的好日子來了!」

安姐姐把話說地死死,一點餘地也不留,看來是要誘扎果下手了。林晚榮嘻嘻一笑:「她收權簡單,我要收拾人就累死了,還是我的命苦啊!」

扎龍鐵青著臉離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見身材魁梧地扎果疾步行了過來,手扶著柴刀,站在安碧如面前。他呆呆望住聖姑,嘴唇陣陣囁嚅,良久才彎腰道:「扎果參見聖姑!」

安碧如微微嗯了聲,笑著道:「原來是扎果,好些天不見了,你好嗎?」

「扎果一切都好,就是日夜想念著聖姑!扎果希望,聖姑能成為我地妻子!」苗人果然熱忱,這扎果竟然毫不忌諱地當著眾人面前,表達對安碧如的仰慕之情。

來參加花山節地,除了苗人外,也有許多看熱鬧地華家人,扎果故意用了華語來說,讓華苗兩家都聽得懂,以求壯大聲勢。

苗家人頓時一陣沸騰,林晚榮哼了聲道:「這傢夥太不要臉了,仗著自己有些權勢,竟然擺明了架勢向聖姑求婚,他是苗鄉一霸,誰敢招惹他,這不明擺要讓其他人不戰而退嗎?」

「苗家的咪多,哪是那麼容易退卻地?!」看他憤怒的樣子,依蓮嘻嘻一笑:「阿林哥,看你倒像是在吃醋。不瞭解的人,還真以為你是聖姑的意中人呢!」

我可不就是她的意中人嗎?!解釋地太多,嘴都抽筋了,這丫頭總是不信,也拿她沒轍。

聽聞扎果一語,安姐姐頓時笑得前俯後仰,搖頭道:「扎果,謝謝你地關心,可想要做我的小阿哥,得要先問問別人答不答應!」

她無聲往這邊瞥了眼,瞅見依蓮依偎在那小阿哥身邊,頓時輕哼了聲。

林晚榮渾身冷汗,忙偷偷的將胳膊又往回縮了縮。

聖姑開了口,她身邊地咪多們頓時歡呼雀躍,手扶住柴刀虎視眈眈的望住紮果,想要挑戰他的大有人在。

扎果咬牙哼了聲:「那就在花山節上說話吧!聖姑,敘州府聶大人已到。花山節即將開始,請聖姑移步。」

花山節是全敘州的大事,有父母官蒞臨也是常事,安碧如微笑著朝大長老點頭:「阿叔,我們就去見見這位聶大人吧!」

扎果先前引路,聖姑與大長老諸人跟隨其後。過不了片刻,便已行至場地正中地花桿之前。一頂官轎悠悠而來,從裡面鑽出個白面和藹的紅袍中年人。望著安碧如的俏臉。驚喜道:「這位就是聖姑麼?下官敘州遠清。今日能見聖姑一面,實乃三生有幸!」.

|引誘林三,這段情形至今記憶猶新。望著聶遠清身後跟隨的重重兵士,聖姑微笑頷首,眼中閃著寒光:「聶大人遠來。我苗寨招待不周,還請大人恕罪!」

「哪裡。哪裡,」大人和藹道:「敘州華苗本是一家。何來招待之說。是聖姑過謙了。」

依蓮早已拉著阿林哥擠了上去。聞言哼了聲,撇嘴道:「說地好聽。你刮我們的錢財時。怎麼不說華苗一家?狗官!」

她說話的聲音兀自大了些,正落到人群中巡視地幾個黑苗耳中。那幾人同時瞪眼,鑽了過來怒道:「剛才這話是你說地嗎?你敢誹謗府台大人?!」

依蓮卻是個烈性子,咬著牙哼道:「是我說地又怎樣?這刮地皮的狗官,逼得我們苗家一貧如洗、民不聊生,全敘州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你們身為苗家人。卻和扎果一起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真是苗鄉地恥辱!」

「說的好!」周圍圍攏的苗家人,聞言紛紛鼓掌叫好。

「你敢誹謗大頭領和府台大人?反了天了你?」幾個黑苗守衛勃然大怒。嗷嗷叫著衝上來,伸出手就要去抓依蓮。眼看著便要拽到她的衣服,驀覺手腕劇痛,似被老虎鉗子狠狠捏住了。一個黑臉的紅苗阿哥皮笑肉不笑地站在眼前,嘻嘻道:「你們說誰反了天了?」

「就是你!你,你是誰?」一個黑苗守衛吃痛大叫起來。

林晚榮搖頭還未說話,依蓮卻已搶著護在了他身前:「話是我說的,有本事就衝我來,不要為難他!」

另一個黑苗守衛色瞇瞇道:「這是你地小阿哥嗎?長得歪眉斜眼的!小阿妹,看你生地如花似玉,我就讓你佔些便宜吧!只要你叫我十聲好阿哥,我就饒了他!」

「叫你媽個頭!」林晚榮聽得火大,手上順勢加勁,啪地脆響,那黑苗慘叫一聲,手骨已被折斷。他這一動手,氣勢嚇人,其餘幾個黑苗看地目瞪口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今天是看在依蓮的面子上,饒你們一條狗命!」林晚榮目光一冷,凜冽殺氣瞬間四溢:「回去告訴扎果扎龍,多行不義必自斃,叫他們把腦袋洗乾淨,留著等人砍吧!滾!」

他是戰場上殺出來地威嚴,雙手沾了不知多少地鮮血,平時笑嘻嘻的不覺得,一旦發起怒來,卻是神鬼都懼他。幾個黑苗被他一通怒吼,頓時渾身戰慄,低著頭狼狽而逃。

好好一個山清水秀地敘州,就是被這些人弄得烏煙瘴氣,不把這兒給整治妥當,我就把林字倒過來寫!他是氣的狠了,老臉黑如炭墨,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大氣一口接著一口的喘。

良久才回過神來,正覺依蓮怎麼安靜了,擡頭只見少女目光呆呆,輕望住他,似是癡了一般。

「怎麼了?」他笑著伸出手去,在依蓮面前晃了晃:「盯住我做什麼?」

「阿林哥,你剛才的樣子——」依蓮輕輕道。

「是嗎?」他摸摸臉頰,不好意思的乾笑:「其實我一直覺得,我生氣地時候比笑地時候還要帥一點,沒想到今天帥過頭了,嚇著你了!」

不是的,」依蓮微微搖頭,小聲道:「我喜歡看你的地時候像壞人,生氣地時候像好人。」

林晚榮愣了愣,忽然捧腹大笑,這丫頭的總結真是絕了!

「我說的不對嗎?」少女急忙道。

「對,對極了!」他點點頭:「沒有比這更深刻地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我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

「可是我知道啊!」依蓮脈脈望著他。眼神撲哧撲哧疾閃,臉上忽然如染了胭脂般暈紅,摀住嘴唇輕笑:「剛才那個黑苗地咪多,說你長得歪眉斜眼地,嘻嘻!」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嘛!他自嘲地笑了聲。還未說話。忽聽前面鞭炮巨響。濃濃的硝煙中。安碧如手執一把綁住紅綢的鐵,在那高樹的花桿旁邊。種下一棵碧綠地小樹。寒長老、大人、扎果站在她身後。齊齊鼓掌,頓時笙鼓齊鳴,所有地苗家人歡聲起舞。嬉笑開顏。

「聖姑種花樹了!花山節開始了!」依蓮興奮地跳了起來:「阿林哥。我們走!」

林晚榮還沒弄明白要幹什麼。就已被少女拉入了興奮地人群中。苗家男女老少手拉著手,團團圍住那花桿花樹,載歌載舞,慶祝這豐收的節日。

他迷迷糊糊拉住依蓮地小手。在人群中結成了一個圓。耳邊是少女歡快地笑聲,四周閃動的都是興奮的笑臉。此情此景,直叫他也以為,自己成了個苗家人。

「嗒嗒」。山谷中忽然傳來陣陣清脆的馬蹄聲,遠遠地,二三十匹高大地駿馬如飛般奔來,苗家人頓時歡呼出聲,數不清地小夥子從人群中衝了出去。

「打馬開始了!」依蓮急忙拍手:「阿林哥,快去。快去!」

打馬是幹什麼?他急得一瞪眼。依蓮嘻嘻道:「打馬都不明白嗎?這是為了檢驗咪多們勇氣,只要你搶到其中一匹駿馬,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從前面的火圈中穿過去。就會有咪猜看上你,來找你對歌了,嘻嘻。」

她玉手一指。只見離著那奔湧地駿馬二里開外,早已豎起了一個個火圈。直徑約莫四尺見方,正熊熊燃燒著。所謂騎馬穿圈。就是要跨馬從中間躍過去,不僅考驗技術,更考驗勇氣。

林晚榮愣了愣神,不解道:「可是馬匹這麼少,人卻那樣多,那些沒搶到馬地小夥子,難道就找不到媳婦?」

「沒搶到馬的,也可以徒步跳過火圈啊,」依蓮笑著解釋:「不過,那些最出色地咪猜,自然就不會來找他們對歌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此說來,要讓苗家鄉親們心甘情願的把安姐姐嫁給我,我就必須去參加這個打馬,而且還不能太差勁!

他正想著,忽聽疾聲長嘯,一個雄壯的身影越眾而出,直往駿馬叢中衝去。黑苗武士們爆出連天的掌聲與歡呼,依蓮驚道:「是扎果,他也去了!」

扎果地意圖很明顯,就是為了聖姑去的,他一路疾奔,領先眾多苗家的小夥子們,卻還抽空向那邊看臺上的聖姑揮手致意。旁邊的聶大人微笑著點頭:「扎果頭人真是好本事啊!」

聖姑頷首致意,目光偷偷往林晚榮這兒打量,卻見小弟弟大眼瞪小眼,正在與依蓮說著什麼,少女嬌顏如花、笑得燦爛,小弟弟卻滿面地驚駭之色,像是被嚇呆了,腳步都拿不動。

安姐姐紅唇緊抿,輕輕哼了聲,玉手一鬆一合,臉上忽然現出幾絲嫵媚。

「啊!」愁眉苦臉地阿林哥突然慘叫一聲,手舞足蹈的竄了起來,倒把正與他說話的依蓮嚇了一跳:「阿林哥,你怎麼了?!」

林晚榮目光輕瞥,只見聖姑臉色嫵媚,正朝著人群中的扎果用力揮手,似乎頗為欣賞他,對這邊,卻瞧都不瞧上一眼。

「沒事,屁股上突然長了根針,過會兒就好了!」阿林哥苦笑搖頭。

依蓮自然以為他在胡扯,咯咯笑著,臉頰羞紅。林晚榮揉了揉屁股,無奈道:「這麼說,要成為苗鄉最傑出地咪多,那就必須打贏馬?」

「嗯!」少女輕輕點頭。

沒得選擇了!他忽然臉色一沈,嘿道:「那好,我也去!」

依蓮急忙拉住他:「阿林哥,要是不喜歡就莫要逞強,即使你不打馬,也有人願意對你唱山歌地!」

別人願意有什麼用啊,要安姐姐願意那才行!他嘻嘻笑著拍了拍少女胳膊,甩開步子衝入搶馬的人群中。

數千人去搶二三十匹快馬,那情景之亂可想而知,林晚榮一衝進去。頓覺暈頭轉向,四面八方全是人,連根馬毛都看不到。

正覺無奈間,眼神微瞥,只見不遠處。身形雄壯的扎果正閒庭信步般在人群中穿梭。他所到之處。便有混入其中地黑苗侍衛團團護住。其他閒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林晚榮哼了聲,暗自跟上他們。才沒踏出幾步。便聽前面突然馬蹄亂響,兩匹快馬風馳電掣般疾奔過來。眾人蜂擁上搶,扎果卻是身形極快。在眾侍衛地掩護中。他猛地一牽馬韁。腳下疾蹬,身如一塊突然挑起的石頭,穩穩落在了馬背上。那駿馬嘶鳴一聲,揚蹄往前奔去。在周圍黑苗地虎視眈眈中。誰也不敢搶。唯有放他遠走。

這廝倒狡猾,林晚榮惱火的直跺腳。所有人地目光頓時都落到了另外那匹黑馬上。這一看,卻是人人心悸,那黑馬地尾巴上綁著截三尺餘長地短繩。噗噗地閃著火苗子,已經燒到了一半,這馬早已驚了,發瘋般亂竄。有一個不信邪的苗家咪多剛靠上去,還沒拉住馬韁,便被它狠狠一撩蹶子。彈了開去。

媽地。這是誰幹地好事!林晚榮火冒三丈,眼見前面的扎果一騎絕塵,已在數十丈開外。再不攆就來不及了。他無暇多想。抖地巨喝:「快閃開!」

那火馬迅捷如風劃過眼前,直直的辟開一條通路,在眾多苗家青年注視的眼光中。他身影如電,側面跟著駿馬疾速奔跑。竟然追了個首尾不差。

從來只有馬攆人,沒見過人攆馬的。眾多地咪多們看呆了!

他追了五六丈,氣力便再也接不上,眼看人與馬地差距就要拉大,頓時顧不了許多,猛然怒吼一聲,用盡所有力氣,身子向前彈出,猛地橫著趴在了馬背上。

這種騎馬姿勢是最危險地,何況又是受驚的火馬,那駿馬昂首嘶鳴,飛快地揚起前蹄,要將他甩出去。眼望著韁繩就在眼前飛舞,他一手拼盡全力扒住馬背,另一隻手快如閃電,狠狠拉住韁繩,同時身形魚躍,一個大劈叉動作,竟從馬屁股上翻身過來,成了正面而坐。雖位置靠後了些,卻畢竟是坐穩了。

這一連串動作乾淨利落,彷彿表演一般,諸人看的眼都不敢眨,良久方才歡呼四起。

「阿林哥,阿林哥——」依蓮站在山邊的大石上,眸中淚花隱現,跳起來拚命向他招手。安碧如握緊的拳頭驀然鬆開了,忽然嘻嘻一笑,臉頰暈紅的望住他,喃喃道:「好一個黑馬小弟弟!」

映月塢地咪多咪猜們更是欣喜若狂,逢人便叫:「快看,那是映月塢地阿林哥,是我們紅苗!」

眾人看的起勁,唯有紅苗阿林哥有苦自己知。這是一匹受了驚的火馬,好處是它會一個勁地狂奔,沒人敢接近。壞處是,它只會越跑越快,根本無法剎車!

這馬尾巴也不知是誰點的,騎在火馬上,只聞風聲在耳邊呼呼,快的像坐飛機,拉韁繩只能艱難的控制住方向,根本無法叫馬匹慢下來。他咬牙切齒的東張西望,這一看,便瞧出問題來了,不僅是他這坐騎,另還有五六匹駿馬也是被點燃的。唯一不同的是,其他火馬上都無人乘坐,而那奔行在最前的扎果,除自己能勉強跟上外,其他人等一律落的遠遠。

距離終點還有裡把路程,他與扎果之間相距約有二十丈,此時他又不得不感激,要不是這火馬,我怎麼能距離扎果如此之近呢?

一匹是氣勢洶洶的快馬,另一匹是烈焰熊熊的火馬,花山節開場的打馬,已經徹底演變成了扎果頭人和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紅苗小阿哥的單打獨鬥。

「駕,駕——」扎果大聲催促著,又不斷的回頭張望,眼中很有些緊張。雖然領先二十餘丈,但就這紅苗咪多方才表現的騎術來看,誰知道他還有沒有保留呢?

林晚榮看的大笑,知道我騎火馬的好處了吧,老子坐在馬上,一鞭都不用揮,一聲都不用喊,它就會自己來追你,省時省勁,不死不休。

二人一前一後不斷追趕,火馬尾巴上的繩索即將燒完,屁股不斷的冒煙,那駿馬眸子睜大,便如風一般疾行,彷彿隨時都可能飄起來。林晚榮在戰場上整天與馬打交道。靠的就是它來保命,控馬技術早已嫻熟無比,扎果雖也騎術精湛,相比起林晚榮來說,卻總少了那些生死間地靈性。

苗家人何時見過如此精彩的追逐,蘆笙也不吹了,舞也不跳了,個個盤在山崖兩旁。睜大了眼睛。目睹這精彩絕倫的一幕。

距離從二十餘丈一點點拉近。十丈,五丈,二馬漸漸接近。眼看著終點在望,還剩餘不到百丈的路程,林晚榮的馬屁股上已經燒著,那駿馬嘶的痛鳴,火箭般越過扎果頭人的座駕。苗家鄉親們爆出驚天的叫好聲。映月塢地年輕人們更是把手掌都拍紅了。依蓮看地眼都不敢眨,雙拳握地緊緊,呼吸幾乎都秉住了。

「咦,這個紅苗咪多我見過!」坐在聖姑身邊的寒儂阿叔輕輕嘟囓著。

聖姑臉頰發燙,輕道:「是啊,阿叔你應該認識他的!」

寒儂嗯了聲:「他是映月塢布依家的女婿,依蓮的小阿哥!那天想上山,被我打下去的!」

「是嗎?」安碧如咯咯嬌笑。紅唇咬得緊緊。真是又氣又惱。要是小弟弟在身邊,只怕早就讓她紮成刺蝟了。

那邊的聶大人望著這紅苗小阿哥,也是咦了聲。愁眉緊鎖,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麼。

林晚榮已顧不得別人怎麼想了,他地馬越跑越快,躍過扎果身側的那一刻,忽聞絲絲輕響,一隻苗箭從身後疾速射出,直向馬腿而來。

索性這火馬速度疾快,無法以常理推度,那苗箭才劃了個空,落在遠處的地上。他回頭一望,只見扎果神情陰冷,正狠狠的盯住他。

玩陰的?老子是祖宗!林晚榮鼻子裡嗤出一聲,若非這火馬無法調頭,他早就上去收拾這小子了。

超越扎果之後,火馬速度之疾,勢如破竹,堪堪已領先了十餘丈。火苗已竄上馬尾,駿馬身子急顫,如發了狂般往前奔去,方向越來越難掌控。

兩邊人眾看的心都揪起來了,依蓮自不必說,就連一向沈穩的安姐姐,也是默默握緊了手心,香汗涔涔。

林晚榮腦門子上滿是汗珠,這個時候他可不敢輕舉妄動,唯有放鬆馬韁,小心翼翼的修正角度。眼望著前面地火圈熊熊燃燒,離此就只有數丈之遙,他忽然輕吼一聲:「駕——」

一路沈寂,唯有這最後一聲才是最重要地,這一下出其不意,火馬身子急顫,根本來不及改變方向,下意識的就已揚蹄前躍。

駿馬彷彿一隻射出的火箭,驀然騰空而起,身形幾乎拉平,速度又疾又快,林晚榮緊緊伏在馬背上,只聞耳邊火花噼啪亂閃,一人一馬就如破空地閃電,輕巧而又快捷的穿過那火圈,竟連一絲火苗都沒沾上。

這是他在戰場上無數的生死之間練就的本事,純粹是一種對人對馬的本能感知,卻非常之和諧完美。

「阿林哥!」一聲嬌喚響起,少女依蓮竟是徑直從大石上躍下,發瘋一般的向他狂奔而來。

人群發愣半晌,忽然爆發出潮水般的掌聲,無數的苗家鄉親鼓掌歡呼,這真是歷屆的花山節上,從沒見過的精彩一幕。

「依蓮,別過來,馬驚了,我剎不住!」看依蓮一路疾奔,雙眸中淚珠閃亮,嬌柔的身軀像是搖擺的花枝,林晚榮急忙揮手大叫。

漫山的歡呼掩蓋了他的聲音,少女根本不知他在喊什麼,見他一個勁招手,欣喜的腳步更快。

那火馬早已剎不住了,快得就如閃電,連方向都已無法控制,他拚命的擺手拉韁繩,卻根本起不了作用。

「躲開,快躲開!」他驀然從馬背上坐起來,雙眼血紅,拚命向著疾奔的依蓮招手。

依蓮望著那飛速而來的快馬,目光癡癡,驀然雙頰血紅,她雙手荷在嘴邊,用盡所有力氣,大聲朝他喊了一句。

離她最近的人群頓時爆出一陣歡呼,數不清的咪猜們笑著湧上前來,將依蓮往前推。依蓮羞喜的望他一眼,又脈脈低下頭去,臉頰直從耳根紅到頸子。

漫山遍野的都是人聲,林晚榮又正處在驚魂時刻,根本聽不清她喊的什麼。安碧如卻是武功高強,聞言愣了愣。忽然默默搖頭,歎了口氣,又氣又惱:「不聽話地小弟弟,今晚我就治你!」

「閃開,快閃開啊!」望著依蓮脈脈含羞的樣子,林晚榮嗓子都喊啞了,等到少女聽到時,那快馬已近在眼前。

依蓮眼睛驀然睜大。驚恐中。輕輕喚道:「阿哥——」

火馬疾如閃電。像風般劃過,眼看著便要將少女柔嫩的嬌軀踏於蹄下,林晚榮雙眸血紅,眼眶齜裂,忽然啊的長吼一聲,身如滿弓般疾探而下,刷的將那小阿妹單手攬起。

風聲呼嘯。馬蹄依著依蓮的衣襟踏過,刮起的勁氣絲絲作疼。他搶在際,生生將她從地上搶起,驀然將她橫抱在懷中,大氣直喘個不停。

周圍眾人看的心驚膽顫,直到危險解除,這才爆發出口哨歡呼,數不清地咪多咪猜向他們湧來。

林晚榮有些惱怒:「依蓮。你這是幹什麼。會沒命地!」

依蓮身子輕輕顫抖,伏在他懷裡一動不動,無聲搖頭。溫柔道:「我不怕死!」

你不怕死,可是我怕師傅姐姐啊,我這樣抱著你,今夜安姐姐一定會給我打針了!他心裡叫苦不叠,急忙往遠遠地台上看去。安碧如正朝這邊張望,嘴角帶著甜甜的微笑,眼神說不出的嫵媚。看在外人眼裡,還以為她在暗送秋波呢。唯有林晚榮心裡最清楚,安姐姐越媚,危險就越大。

火馬行到後來,已是氣力全竭,速度無聲放慢,林晚榮抱住依蓮身子,疾躍而下,望著那伏在地上不斷打滾的駿馬,他無聲輕歎,抽出柴刀,刷的一聲砍斷馬脖子,便再也不回頭了。

映月塢的眾多咪多早已團團圍了上來,個個都對他敬佩的直豎大拇指,連一向不服他地坤山也不好意思跟他作對了。姑娘們的眼神卻有些曖昧,圍住他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笑了一陣,林晚榮忽覺周圍情勢有些怪異,偷偷擡起頭來,卻見四面不知何時圍上了一群美麗的苗家女孩,青苗、白苗、烏苗、花苗的都有,正羞羞答答望著他,想要開口,卻誰都不好意思說話。

映月塢的咪猜們,剎那就緊張了起來,團團將他圍在中間,雙方大眼瞪小眼,用苗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林晚榮聽得直眨眼,忙拉住依蓮道:「她們在幹什麼?」

依蓮嘻嘻一笑:「我昨夜說過的話應驗了,這些咪猜都是看中了你,來與你對歌的!」

對歌?林晚榮嚇得倒抽了口冷氣,這要叫安姐姐聽見了,她還不殺了我?

話音未落,一個美麗地白苗女孩終於克服了羞澀,擡頭打量著他,輕輕唱道:「阿哥打鼓有兩聲,阿哥唱歌有雙音,你若不信回頭看,哥地背後有妹跟。」

男女交友本就是花山節最重要的項目,這首山歌已是最赤裸裸的表達情意了,一方先唱,若另一方有意,也要回一首情歌。

那白苗女孩羞澀低頭,等待著他地回應,林晚榮渾身都不自在,急忙道:「依蓮,現在怎麼辦?」

少女輕笑道:「還記得昨夜打賭麼?現在可是你輸了!」

按照昨夜與依蓮的約定,除了安姐姐外,要再有人來找他對歌,那就算他輸了。從現在的情形來看,他輸的很慘。

難道真的要我唱歌?他嚇得一縮頭,急忙拱手道:「諸位小妹,我打馬是湊巧贏的,不是真本事,也不會唱山歌!你們快些走吧!」

「阿林哥,你騎馬騎的好,人也長得俏,要說不會唱山歌,打死我也不信!」那等待中的白苗女孩嬌羞開口,卻是連他的名字都打聽清楚了,實屬有備而來。

這怎麼辦?他偷偷道:「要不,依蓮,我們把那賭約取消了吧!」

「不行!」少女一口否定。

「難道一定要我唱?」他臉色慘痛無比。

「當然要唱了,」依蓮低下頭,輕聲道:「可是,不準你和別人唱!」

「什麼意思?」他驀然一驚。

「我的傻阿林哥唉,這你還不明白?!」映月塢的一個咪猜笑道:「當然是我們依蓮唱,你才能唱了!別人的可不行!」

依蓮羞的轉頭就走,映月塢的姑娘們急急攔住她,跺腳道:「哎呀,我的好阿妹,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再猶豫會兒,你的阿哥就要被人搶走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唱啊,快唱啊!」

眾人一遍遍的催促,依蓮是遠近聞名的百靈鳥,平日裡山歌小調張口就來,今日卻是緊緊捏著衣角,臉頰鮮紅如血,偷偷的望著他,連嘴都不敢張了。

還是其中一個咪猜機靈,尋出依蓮昨日為阿林哥刻下的一塊竹片,急急塞到了依蓮手中:「這個,就是這個!」

依蓮羞澀的望著他,終於鼓足了莫大的勇氣,輕輕唱道:「太陽出來照高巖,金花銀花掉下來,遍地金銀我不愛,只愛阿哥好人才。」

一曲清脆的山歌唱出,依蓮頓時長長的鬆了口氣,脈脈的低下頭去,又羞又盼,偷偷打量著他。

這不是要人命嗎?!林晚榮心臟噗噗亂跳,想起進苗寨來的點點滴滴,想起依蓮對自己的百般照顧,心中立時百味雜陳。

映月塢的咪猜見他沈著眉不說話,卻是怒了:「阿林哥,你是木頭啊!你昨晚和依蓮打了賭的,她唱歌你就要回!你要說話不算話,那就再也不是我們映月塢的朋友!」

打賭輸了,自然要說話算話,可是他所會的區區幾首歌,被這一驚一詐,早已嚇得沒影了,更何況,那情歌是能亂唱的麼?

「我,我都不記得了!」他急急擺手道。

「不記得?」幾個咪猜嘻嘻笑:「這個容易!」

她們從竹片裡選出一個,摀住最後一行,笑瞇瞇的遞到他眼前:「就唱這個!」

林晚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就三句麼?!」

「嗯,」姑娘們笑著道:「三句多一點,後面還有句簡單的。放心了,你是我們的阿林哥,我們還會害你麼?」

這幾句倒沒有什麼,林晚榮一咬牙:「千里迢迢萬里來,不為金來不為財。不為銀錢不為米——」

姑娘們的手驀地鬆開:「——為見情妹郎才——打住,你們訛我?!這個不算,不算啊!」

「可不是訛你!」咪猜們嘻嘻哈哈的跳到依蓮身邊:「小阿妹,你的阿哥唱了!你送個什麼給他啊?!」

依蓮羞的無地自容,根本就不敢擡頭。她偷偷打量了阿林哥一眼,雙手顫抖,輕輕解下自己潔白的腰帶,緩緩遞到他面前,低頭輕喚道:「阿哥——」

這回可真是糟糕了!林晚榮神色嚴整,默默搖頭:「依蓮,不是這樣的!」

依蓮臉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你,你不喜歡我?」

林晚榮咬咬牙:「我不能喜歡你——」

「啪」,依蓮手中的腰帶無聲掉落地上。

「阿哥!」她輕輕望了他一眼,淚珠奪眶而出,驀然轉過頭,撒腳就山上跑去。
引言 使用道具
acejhp
男爵 | 2012-1-24 13:36:23

第650章 靈位

依蓮,依蓮——”他急忙放聲大叫。少女身形如風,奔去,連頭都不曾回過。

映月塢的小夥子們見他無情的婉拒了依蓮,頓時憤怒不已,咆哮著將他圍住,坤山更是漲紅了雙眼,拔出柴刀就要衝上來。

“阿林哥,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們依蓮?!”方才那鬧得最凶的咪猜名叫紫桐,一路上與林晚榮也是相熟,她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身上的肉咬下來一口:“依蓮天天想著你,念著你,每晚不睡覺的等你回來!她為了你,什麼都願意!可是你,你這樣對她——你還是我們的阿林哥嗎?!”

林晚榮急得直擺手:“紫桐,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們不知道我家�的情況——”

“還叫他什麼阿林哥,”坤山大吼一聲,舉著柴刀撲了上來:“我要劈死這華家狗!”

映月塢的姑娘們急急攔住他,說話的紫桐憤憤一跺腳,大聲道:“山寨�的阿母說得對,華家郎個個都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他們只會欺騙我們苗家女,只恨我們沒有早點看穿!從此以後,你不是我們的阿林哥,映月塢再也沒有你這樣的朋友,阿弟阿妹,我們走!”

“紫桐,你們聽我說——”

映月塢的年輕人哪有耐心聽他解釋,齊齊朝他呸了口,竹筒�的清水狠狠撒到他身上,然後滿臉鄙夷的揚長而去。

這一下變化極快,還沒反應過來。周遭就已人去樓空,映月塢的青年男女早已走地不見了蹤影。他在苗寨數十天交下的朋友,個個都與他劃清了界限,眨眼就讓他又恢復成了孤家寡人。

林晚榮默默歎了口氣,不知說什麼好。目光無意識落到面前的草地上,依蓮留下的玉帶赫然在目,輕輕拾起握在手中,腰帶柔軟芬芳。似還帶著少女的體溫。那正中間處竹著的一對粉紅蝴蝶翩翩起舞。分外美麗。

他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小心翼翼將潔白的腰帶折好塞進懷中,搖頭笑了笑,卻是有些苦澀地味道。

高酋急匆匆行了過來,湊在他耳邊小聲嘟噥了幾句,林晚榮略略點頭,反應平淡。

正說話間。忽聽前面喧嘩陣陣,兩隊黑苗侍衛手扶柴刀、氣焰洶洶地沖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那領頭地,乃是紮果的弟弟紮龍。

老高眨了眨眼,笑道:“找碴的來了!”

紮龍大踏步行過來,揮舞著手�的柴刀,面色兇惡。指著他劈�啪啦一通怒吼。林晚榮高酋面面相覷。他們二人都是西貝貨,那苗語一句也聽不懂。

老高到底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他嘿嘿偷笑。猛地拔出柴刀,嘴�嘰�呱啦,嗷嗷叫著沖了上去。這一舉倒是大大出乎紮龍的意料,他們橫行苗鄉慣了,還從沒有人敢主動挑戰他們呢!唯獨這個黑臉的大漢,不僅苗語說地晦澀難懂,那膽量也是勝人一籌。

紮龍急忙退後幾步,雙手一揮,眼看著雙方就要混戰,忽聽一聲清喝:“住手!”

從遠處行來一個清瘦的苗家老頭,雙目圓瞪,滿臉怒色,紮龍嚇得一縮頭,急忙叫了聲:“寒儂阿叔!”
寒儂哼了聲,用華語道:“紮龍,你這是要幹什麼?”

紮龍眼珠一轉,躲躲閃閃道:“阿叔,這兩個紅苗不守規矩,剛才對我們山寨�的咪猜動手動腳的,現在更是拿柴刀來威脅我們,迫於無奈,我和阿弟們只得動手自衛!”

“這麼說,倒是我們人少的,欺負你們人多的了?”林晚榮嘻嘻一笑。

紮龍面色一狠:“怎麼,不行嗎?!”

***,這個世界上比我無恥的,多了去了!林晚榮嘿了聲,想笑又不敢笑。

“住口!”寒儂阿叔氣得鬍子直顫,指著紮龍鼻子道:“你阿哥打馬勝不過人家,你就帶著人馬來找碴,這算是什麼本事?!有種你就贏回來啊?!你們哥倆,真把我們苗寨地臉都丟盡了!”

這劈頭蓋臉地怒駡,可真夠狠的,一點面子也不留。苗家長幼有序,寒儂又是威震苗鄉的大長老,人人敬重,紮龍怎敢在如此眾多人面前與他頂嘴?他臉色又紅又白,牙齒咬得吱吱作響,怨毒地看了林晚榮一眼,轉身離去。

見大長老臉色鐵青、粗氣直喘,林晚榮急忙賠笑:“阿叔別生氣,害群之馬只是個別,苗家的鄉親們可都是好人!”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紮龍走了,寒儂阿叔把臉一瞥,頓又把怒火撒到這假阿哥身上了:“鬼鬼樂樂、賊眉鼠眼,假扮苗家,妄圖混上山接近聖姑,你到底想幹什麼?!”

林晚榮眨了眨眼,急道:“阿叔,我是真的來看聖姑的,她沒告訴你嗎?!”

大長老哼了聲,望著他身上的紅苗衣衫,頓時火氣又來了:“你來看聖姑,那依蓮呢?!”

依蓮?林晚榮呆呆歎了聲,不知該要怎麼開口。

“華家郎,你把依蓮藏到哪里了?你是不是欺負她了?!快說!”寒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

“應該不算欺負吧,”林晚榮小心翼翼的低下頭,輕聲道:“只是剛才有點,有點那個小矛盾,她偷偷躲起來,不想見我了!”

大長老看他躲躲閃閃的神色,無聲的搖了搖頭,歎道:“你跟我來吧!”

寒儂轉身就走,態度堅決,林晚榮看的一凜,急忙幾步攆上他:“阿叔,我們到哪兒去?”

寒儂阿叔哼了聲,臉色冰冷,根本不答話,林晚榮討了老大個沒趣,只得乖乖閉嘴。

花山節早已恢復了熱鬧,到處載歌載舞。歡笑開顏。他往高臺上打

.小聲說著什麼,那旁邊坐著地安碧如卻不見了。

大長老帶我去,莫非是安姐姐要見我?他心思電轉,越想越覺得這可能性極大,頓時喜上眉梢。

二人走了一截,卻是上了山路。辨認方向。竟是往半山腰上懸著的山寨而去。碧落塢的白苗山寨建在峰中峰上。走了不知多久。便覺冷風嗖嗖,脖子�直灌涼氣。四處白霧茫茫、水氣氤氳。就如同踏進了雲中。

林晚榮急忙一縮頭,再不敢往下看,擡頭望去。卻已身處苗家山寨最高峰上。寒阿叔在一座吊腳樓前停下,朝他哼道:“你,進去!!”

這吊腳樓鑲嵌在岩壁中,形狀獨特。�面安靜之極,聽不到一絲的聲音。還未靠近,便覺陣陣寒意湧上心頭。林晚榮背心一涼。忙道:“阿,阿叔,這,這是什麼地方?”

大長老卻是神色溫和了,朝他笑道:“進去就知道了——”

“能不能先透露一點,就一點點!”他睜大了眼睛討價還價。

寒儂嘿嘿一伸手:“你要是不敢進。那就請回吧!”

這是激將法。我可不上你當!他偷偷撇了撇嘴,急忙豎起耳朵傾聽,吊腳樓內死寂一片。沒有人聲,沒有呼吸,仿佛一座空城,唯有那凜冽寒意,不斷在心頭盤旋。

大長老微笑望著他,沈吟不語,林晚榮卻是被他盯的直發毛:什麼意思?老阿叔把我帶到這�來幹什麼?安姐姐又在哪里?這門我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他躊躇半晌卻還拿不定主意,寒儂阿叔嘿嘿道:“我現在數三下!要是喊到三,你還沒進去,那就當你自己放棄了,到時候可不要怪我!一!”

大長老竟是說到做到,馬上就開始報數了!林晚榮心�撲撲直跳,額頭汗珠涔涔,這一套心理戰本是他的拿手好戲,沒想到今天卻被寒儂阿叔施到了自己身上。

“二——”

大長老的聲音又疾又響,仿佛催命符般,根本容不得他多想。林晚榮一咬牙,放聲喊道:“我進——”

寒儂哈哈大笑,猛地拉開大門,一腳蹬在他腿彎上:“這就對了!快進去吧,華家郎!”

沒想到這個瘦瘦高高的寒儂竟是個深藏不露地武術高手,這一腳又快又疾,林晚榮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他踢進了房中。

屋�黝黑一片,陰風四溢,林晚榮剛打了個冷戰,便聽身後啪嗒輕響,門竟是被從外面鎖上了。

“喂,阿叔,你幹什麼?”他一個激靈,疾步躍到門前,奮力去拉栓手。這木門也不知是什麼做地,又厚又沈,嚴絲合縫,根本就透不出一絲地光亮。

房中本就幽暗,這一關門,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他地眼睛刹那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這屋子極大極空曠,四周死一般沈寂,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便什麼都聽不到了。

說是安靜,卻不知為什麼,他心�總覺這房中陰森森地,沒有一絲活人地氣息,就像是座冰冷的靈屋。、

靈屋?這一想,頓令他汗毛倒豎,額頭上的冷汗刷刷直掉。他心臟噗通噗通亂跳,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也不知從哪里飄來一絲陰冷地寒風,吹得人毛骨悚然。他急急呼吸了口氣,慢慢緩過神來,雙手不斷向前摸索,小心翼翼的向前探進。

越往前走就越是心驚,這屋子也不知有多大,幽靜陰森,沒有桌子,沒有椅子,更找不到一絲的活物,濃濃的恐懼,就仿佛一道幽靈,緊緊纏繞在心頭。

“吱——”一聲尖叫忽從腳下傳出,在這黝黑陰森地房中,就如同厲鬼一般淒厲。

他心神本就高度緊張,這一下直帶走了他的七魂六魄,他嘩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汗珠刷刷地流淌:“誰,誰——”

那顫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中四處飄蕩,回聲漸起,一遍遍盤旋在耳邊。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忍著心中巨大的恐懼,緩緩伸出手去。

前面腳下似有東西,他顫顫巍巍的撫摸上去,先入手的,卻是一隻人腳。


“咦——”他嘴角抽搐,肌肉直顫,心都要跳出來了。

沈寂片刻,忽覺有些不對勁,這人腳怎麼是軟軟地、柔柔地,像個布偶?他咬牙再伸手,從那人腳一直往上摸去,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嘴,竟然真的是個一人來高的布偶!

他嘩啦跳起來,大怒道:“誰,誰耍我?!”

“啪,”屋中地燭臺忽然全部點亮,靚麗的燭光刺的他眼睛都睜不開來。他嚇得疾跳了兩步,忙忙用手捂住雙眼:“誰?不準嚇我!”

屋�仍是安靜,那感覺卻已完全不同了,身後隱有一道輕輕的呼吸,溫柔回蕩在耳邊,滿是生命的溫暖。

他驀然睜開眼來,一個嫵媚動人的苗家女子,嬌顏如花,正輕笑望住他。

“師傅姐姐!”他驚喜的叫了起來,跳上前去就要抱她。

“噓!”安碧如食指按在唇邊,臉色嚴肅,微微搖頭。

“怎麼了?”他又呆又愣,不解的望著安姐姐。

安碧如拉著他手,緩緩轉過身來,這一望,他卻是完全呆住了。

這空曠的屋中,唯一陳設的,就是一座高大的神櫃,神櫃上從高到低擺滿了靈位。安碧如輕輕跪倒,臉色暈紅,雙手緩緩合十,眸中水霧濛濛,喃喃自語道:“列祖列祖,阿爹阿母,女兒帶人來看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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