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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0:13


【第21章】


12月31日 星期一 天氣:低氣壓過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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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最後一天,AC新年酒會在榮氏華庭頂層三百六十度環形星光宴會廳舉行。

被允許邀請客人的員工,挽著伴侶的手臂出現,其他人則挽著要好同事的胳膊出現,而我,挽著個巨大的鳳陽花鼓就出現了。

“哎呀,小蓓,多謝你了。我這�忙得分不開身,多虧你了。”美工大姐在我裝扮成香腸的期間,跟我結下了深厚的階級感情,所有要我幫忙捎一個落在公司的裝飾用的鼓。

“客氣什麼,那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美工大姐千恩萬謝地跟我道別,又轉身投入到酒會開場前的最後準備工作。而我轉身跑向停車場Peter的車�換鞋。

我奔向那輛迷你polo的時候,一輛銀灰色商務車以驚人的速度從外面沖進來,斜插入我前方不遠處的停車位一個急停,定住了。正在我感慨此人高超的車技時,易凡從車�跳出來,攔在了我的面前:“站住,讓我看看。”

我乖乖站住,任他那醫學狂人見到完美女屍的眼神在我身上徘徊,看到裙角時,他皺起了眉頭。

我低頭,連忙伸手撫平一個因抱著大鼓壓出的褶皺:“沒事,抻抻就行。你看,這不好了。”

易凡的眼神又移動到了我的腳上,然後他抓狂了:“關小蓓!你那運動鞋!你那運動鞋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上班的時候也要穿正裝的吧?裝正裝的時候你就穿這麼雙運動鞋?!”

“不是,不是,”我慌忙解釋,“我剛才幫忙搬東西才換的鞋。姑娘們都穿高跟鞋,不方便。”

“那就顯得你了?姑娘們不方便,小夥子們呢!”

他這一提醒,我才發現,我抱著一個一人高的大鼓風風火火掠過眾多AC男士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肯伸出援手!這些人,不僅沒人性,連異性都沒有!

為平息易凡對運動鞋莫名其妙的仇恨,我趕緊鑽車�換鞋,易凡卻一直守在門邊沒走。

“你怎麼還不走?上面等著你開場呢。”我踏出車外,結果第一步就扭了。

易凡趕緊伸手扶住我,臉上卻是一副“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

“沒事,我自己能來。”我扶住車門,“習慣下就好了,以前又不是沒穿過。”

這時,一輛出租車緩緩開了進來,絡絡從車上下來。我見了救星一般大喊:“絡絡!過來扶我一把!”

“瞅你那點出息,換雙鞋弄得腳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絡絡說。

易凡見有人來,松開了我:“絡絡,那就麻煩你幫我把這個無可救藥的笨蛋扶進去。”說罷,轉身走了。

結果,剛才穿著十厘米細高跟鞋一路百米沖刺的李絡同學,自己也扶住了車門:“天哪,小蓓,總裁居然叫我絡絡,叫我絡絡啊!”

“那有啥,他還叫我無可救藥的笨蛋呢!不就是穿個高跟鞋麼,又不是編程序寫代碼,用得著那麼鄙視我麼。”我鬱悶地嘟囔。

酒會五點半準時開場。

主持人是人事經理老吳。今年酒會的主題是“家”,胖胖的老吳的確給人一種自家長輩般溫情卻不是嚴肅的感覺。幾個高管開場,風格迥異地向大家向AC致以新年的祝福,然後,是易凡致辭。

易凡走上臺,待掌聲平複,微笑著說:“女士們、先生們……”

冬天天色暗的早,星光餐廳三百六十度的全開闊視野,可以看到腳下城市間蜿蜒至天邊的璀璨霓虹,而在此之上,則是冬夜寒冷清冽的墨藍色天空。易凡置身其中,優雅微笑,仿佛一位強大的王者,廣闊天空下遊刃有餘地駕馭著一個波詭雲譎風雲變幻的商業王國。

榮耀、驕傲、智慧、從容……

我想,我此時的心境可以歸結為自豪,為AC,也為易凡……

我又想:哼,等我將來有錢了,一定要買一套這樣視野開闊的房子,然後放一個易凡在中間,喝著酒……看他咆哮!

我的胡思亂想被絡絡打斷了,因為易凡已經講完話,而下面是頒發各種獎項的時間。絡絡興奮而緊張地攥住我,用激動地有些變調的聲音說:“真希望有我啊。”

“我也是!”我說。

絡絡回頭瞪我一眼:“你就別指望了。”

“想想都不行啊。”

“你還不如想想怎麼還債比較現實。”她潑冷水。

結果營銷部的Mia代表今年新入職的員工獲得了優秀新人獎並發表獲獎感言,而金剛則被評上了優秀部門經理。除了這些正經八百的獎項之外,居然還有最搞笑、最毒舌、最悶騷員工獎等一系列玩笑似的獎項。金剛捧得了最面癱領導獎後在獲獎感言時居然做了個伸舌頭揪耳朵鬥雞眼的鬼臉,惹的法律部的人紛紛嚷著:“早知道早就給老大發個獎了。”而最倒黴員工獎,則花落財務部的一個新人身上。

我目瞪口呆:“怎麼還有這麼個獎?憑什麼給他啊,有也該我得啊!”是啊,入職第一年,誰能比我更倒黴呢。

絡絡說:“這娃犯的錯誤基本和你一樣,在核對工資的時候,將某個高管的工資數額算多了。因為怕被發現抄了魷魚,只能每月拿自己那點可憐的薪水補貼該高管的。而那高管呢,由於賺的本來就比較多,多出來的那點錢根本就引不起他的注意,加上工資卡又不是自己掌管,所以等到東窗事發的時候,這娃已經在地下室啃了三個月的窩頭,而且正計劃著去賣血。”

“……”我張了半天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天下居然有這等神奇生物!

“再看看你,沒有錢賺也有吃有喝有房住有車坐,居然還有新裙子穿有總裁泡。所以,你說說誰更倒黴呢?”

我終於合上張了半天的嘴:“什麼叫有總裁泡?!”

絡絡給我亮出一張“你明知故問”的臉。

我正欲爭辯,被走過來的Elle打斷了。

“嗨,小蓓,今晚真漂亮。”Elle看著我笑眯眯地說。

“哪�,Elle你才漂亮呢。”我由衷地說。

Elle今晚穿了一條潔白的曳地長裙,只有她這樣高挑纖瘦的身材,才能將這樣的禮服穿出極致的風情,不像來參加酒會,倒像一位即將出嫁的美麗新娘。

Elle沒說話,過一會才輕輕地問:“你說今晚AC之星獎會頒發給誰?”

AC之星這是所有獎項中最閃亮也最重要的一個。每年,高管們將對所有表現優秀的員工再進行一次全面評估,從評選出最優秀的一個,頒發該獎。獲獎者將獲得一定數額的現金、深造的機會、以及一個名貴水晶制成的刻有獲獎者名字的獎杯。最重要的是,這份獎項意味著對獲獎者能力的權威認定,將來無論是升職、還是跳槽這都將是簡歷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可以說,AC之星是一條通往輝煌未來的坦途。

“不知道。誰獲得都好啊。”我實話實說。

Elle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此時,燈光驟暗,四周頓時一片寂靜,易凡接過老吳手中的信封,走上臺,站在聚光燈下。他像宣布奧斯卡獎項一樣,有些故弄玄虛地說:“The AC Star goes to…”打開手中的信封,故意拉長聲調:“…Alice, CEO Assistant.”

掌聲四起,Alice走上前,從易凡手中接過獎杯,淡淡微笑。她的獲獎感言並無其他,只是簡單謝過所有幫助過她的人,就下去了,和她黑色的禮服、她的人一樣,精練、硬朗、坦誠。

我在下面使勁地鼓掌,畢竟和Alice共事過一段時間,相對熟悉的人得獎總是很開心的。

“她獲獎,你真的很高興?”Elle問,聲音中有淡淡的冷清。

我不知她是何意,想了很久最終只是說:“是啊,畢竟Alice從底層一直做到現在,很不易。”

“在AC,有誰容易呢?”Elle說,神色淡然語氣疏離,“小蓓,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的單純。”說罷,她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轉身離開。

我愣在原地,然後看著她驕傲的背影輕輕歎息。是的,我單純,但是單純並不意味著我看不到黑暗,只是,我會在最濃鬱的黑暗中尋找最微薄的光明。

空氣中彌漫著清甜的酒香,但是心底卻有東西開始腐爛。

接下來,我就開始無所事事地四處轉悠,和熟悉的人說說話,和不熟的人搭搭腔,看著高層股東們四處應酬,同時提醒自己不要喝多了。結果怕什麼來什麼,Peter端著酒杯來到我面前:“小蓓,一起喝一杯吧。”

我忙推辭:“我不會……要不這樣,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哪能呢,美女定律第一條就是:超級海量。你說咱倆是一起進公司又是一個部門的,一起喝一杯的交情都沒有麼?你敬我不敢說,這樣吧,我三杯你一杯。祝你人越來越漂亮,事業越來越輝煌。”說罷,端起桌上的酒連幹三杯。

事兒都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推辭了,也只有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心�寬慰自己:就這一杯,沒事,沒事。

Peter見我喝了,聊了會天,離開了。

過來一會,剛獲得最倒黴獎的那個新人也找到我,說什麼:“同是天涯淪落人,共憶當年苦。來來來,我三杯你一杯,希望來年否極泰來,鴻運當頭。”於是我又不得不喝下去一杯。當公司半數人都找我“我三杯,你一杯”之後,我開始納悶,這西餐酒會什麼時候也弄得跟中餐似的,不醉不歸啊?最後,連金剛都舉著杯子跟我“我三杯,你一杯”之後,我才幡然醒悟。果然,酒精使人遲鈍,很多酒精使人腦殘!

我拽住顛顛跑過來要跟我喝酒的絡絡,口齒有點含糊地說:“李絡!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是朋友的話就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絡絡伸出手指頭在我眼前晃晃:“幾?”

我睜著眼睛努力聚聚焦,伸手把她的手拍掉了:“別鬧,趕緊說。”

“哎,反正你也差不多了,不差我這杯。跟你直說了吧,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總裁告訴大家,你喝高了之後很好玩,所以大家都想看看樂子。”

我悲憤,易凡啊,易凡,我是動物園�的猴子麼?你自己見識夠了,還組團參觀了!我憤而推開絡絡,奔向洗手間。身體�驟然多出來的水分,即使不吐出來,也得循環一下。

結果一到洗手間,我就堅持不住了,找了個隔間吐了個天翻地覆。吐完之後,卻沒有覺得好轉,於是靠在門邊等待著酒勁平複……或是下一輪的嘔吐。

等著等著,就在我幾乎以為自己要睡著了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女子輕輕抽泣的聲音。

“……姐,今年我又沒得到獎。”那女子說,“沒關系?怎麼能沒關系?!我一直那麼努力。再接再厲?再接再厲就他媽的是一句廢話,我再接再厲了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還需要怎樣努力……”

“對不起,我有些激動了。可是我怎麼能不激動呢。”一直都是這女子自言自語,應該是在打電話,“得獎的是Alice。憑什麼,姐,你說憑什麼!她就是個大專生,學曆沒我高,能力沒我強,長得也沒我漂亮,卻可以處處壓我一頭……”

聽到這,我才恍然大悟,在外面哭訴的,是Elle。

“哼,真奇怪,我明明應該比她強的啊,可是還是比不過她。我甚至把她呈交的報告給改了,我還冒充她的名字把談判的底價告訴對方公司……我為了扳倒她連這麼卑鄙的事情都做了,可是……可是我得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易凡根本看不到。以前有Alice,現在是關小蓓!就那麼個小丫頭都能迷惑住他,他根本不知道我放棄銷售經理來做什麼狗屁助理,根本是為了離他近一點,能天天看到他!可是他媽的關小蓓,一個一無是處的關小蓓,都能比過我。姐,姐,你知道麼,你知道我天天看著他,他卻根本看不進我,我有多難過,有多難過……”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當初老吳說的那話“這個公司想騷擾總裁的女孩,多去了”,不禁想笑,可是喉嚨突然一甜,又開始吐了。

外面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我在的隔間門就被人大力推開了。

我根本沒鎖門,所以讓Elle誤以為洗手間�沒人——我萬分欽佩自己朦朦朧朧的腦袋居然還可以做如此複雜的推理,擡頭,就看到Elle驚愕而盛怒的臉。

“關小蓓,你……”

“嗨,Elle姐,”我用手背擦擦嘴,嬉皮笑臉地說,“你放心,我什麼都沒聽到,我用人格保證,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聽到。什麼Alice啊,什麼易凡啊,統統沒聽到,哦,對了,我自己也沒聽到。Zip!”我在嘴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還順道把鑰匙拋到下水道�。

“你!你最好忘記今晚的事情,否則你也別想好!”Elle憤怒地摔門離開。

松木門撞擊的巨響中,我又開始吐了。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我終於收拾好了,從洗手間出來。胃沒有那麼難受,可是頭還是昏昏沈沈,我不想再回宴會廳那人聲嘈雜的地方湊熱鬧,就站在樓梯邊上透透風。我轉來轉去,看到了Alice,她靠在欄杆上,手�拿著AC之星的獎杯,好像在端詳又好像什麼都沒看進去,靜靜站著,神情寂寥。

我走上前,跟她打招呼:“Alice,怎麼在這?”

“你怎麼也不進去?穿這麼漂亮應該在男生面前展示展示,在女生面前炫耀炫耀才是。”她笑著說。

“什麼啊,他們都灌我酒,等著看我笑話呢。”我嘟囔著,“哦,對了,還沒恭喜你呢。聽說得到AC之星很不易的,真希望我將來也能得到。”

“呵,你不知道得到這個獎,我付出了什麼。我付出過,也得到過,但是最近我總是在想,我得到的,是否值得我為之付出這麼多。”Alice幽幽歎息,“我總是在想,奮鬥中失去的那些……也許才是更值得珍惜的。”

“是啊,剛才Elle在洗手間�也說……”我接過話題,卻又突然停止。Ell向姐姐哭訴的話,應該像原本一樣,不應該被任何人聽到的吧?

“Elle說什麼?”Alice好奇地問。

“關小蓓!我剛剛還有一絲幻想……算了,我早就應該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那些手腕迷惑住易凡,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我低估你了,是我的錯。”Elle冰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Elle……”我試圖解釋。

“哼,反正也瞞不住,Alice,我不如直接跟你說。”Elle逼近Alice,盛氣淩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是的,我就是看你不爽。你處處比不上我,這個獎本來就應該是我!”

“Elle,我什麼都沒說,真的!”我嚷著,試圖阻止Elle說出無可挽回的話。傷痕雖在,但是在分崩離析前,我想一切尚可挽回。

但是Elle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她歇斯底�地叫著:“你們!你們都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你以為你工作努力就能贏得易凡的注意。而你,關小蓓,你以為你年輕漂亮就能有恃無恐麼?你們錯了,你們都錯了!你們比不過我的!只有我才是AC之星,我才是最配易凡的!”

“Elle,你需要平靜一下。”Alice冷靜地說。

“平靜?我一直很平靜。平靜地看著你怎麼耍陰謀,使手段,怎麼用盡辦法勾引易凡。哈哈哈,你怎麼不解釋?你怎麼不說話?”

“對於子虛烏有的事情,我不需要解釋。你若想跟我解釋的話,等你清醒過來,我隨時奉陪。”Alice轉身要離開。

Elle一把扯住Alice的手腕,搶過獎杯:“哼,你別想帶走獎杯,我不會讓你得到的。”說罷,把攥著獎杯的手伸到樓梯扶手外,下面是樓梯間一通到下將近二百米的垂直距離。

Alice下意識地伸手,似乎想拿回獎杯,Elle向後退,想躲過Alice。

就在這一瞬,Elle踩到了她長長的裙擺,趔趄了一下,一腳踏空向下摔去。Alice伸手去拉卻遲了一步,自己也差點摔下去,拉住樓梯扶手才重新站穩。

一聲悶響,Elle翻滾的身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停在了樓梯中間的平臺上。Alice的水晶獎杯被甩在一旁,但是尖銳的棱角卻劃破了Elle的手臂。

暗紅色的血瞬間浸滿灰色的地毯,像青春之末盛極將敗的花。

“Elle,”我愣了一下,立即沖下去,用手按住她瘦弱的手臂,嘴�慌張而無意義地叫著,“Elle,Elle!”

Alice迅速跑回去喊人,片刻之後,一群人從宴會廳�出來,易凡走在最前面。

“救救她,救救她啊!”我哭喊著。

有人立即上前用繃帶簡單包紮住Elle的手臂。

“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混亂中易凡問。

我慌亂地搖頭,淚流滿面:“你要救救她啊,救救她啊。這麼多血,怎麼這麼多血啊……”

易凡抱起Elle:“放手吧,小蓓,我送她去醫院。”

我仿佛沒聽見一樣,旁邊一個人掰開我的手,我才像只木偶一樣茫然地松開了手,然後看著易凡抱著Elle,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匆忙而去。

Elle,你知道麼,你現在易凡懷�,就像一個穿著婚紗的幸福新娘。可是,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睛,你為什麼安睡地像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我轉頭看Alice,發現她站在兩級臺階之上,也神色茫然的看著人群消失的方向,面色慘白如紙。

有人來清洗地毯上的血跡,我被擠到了一邊。

當我重新感知到這個世界,是三個小時以後。

“你怎麼還在這兒?我到處找你!”易凡因走的過急有些喘息。

“什麼?”我茫然地擡頭,這才意識到這麼長時間,我一直坐在酒店的大廳,手�攥著Alice的水晶獎杯,指甲縫中還殘留著未洗淨的幹涸血跡。環顧四周,酒店的侍者在深夜�安靜地忙碌,古老的落地鐘華麗的分針和時針正逐步重合,新年在慢慢走來。

一切本應安寧美好,可是,為什麼這樣的不安?

“易凡,我……”我張嘴,卻不知想說什麼。

“走吧,我送你回家。”易凡歎息著,脫下大衣披在我的肩上。

我起身向外走,卻把大衣扔到地上。

“外面冷,你會感冒的!”易凡拾起大衣,重新裹住我的肩頭。

我依舊固執地把大衣扔掉,我穿著晚裝在大廳�坐了整整幾個小時,身體早已冰冷,可是,我討厭易凡大衣上那濃烈的血腥氣。

門童把車開來,易凡安置好我,把暖氣開到最大,可是我還是在微微發抖。

“Elle沒事了。手臂上的傷口縫合好了,有輕微腦震蕩,失血過多需要在醫院休養幾天。”回去途中易凡說,“我想你想知道這些。”

“呵呵,會留下疤呢。”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Elle那樣愛漂亮的人……那樣的傷疤,會讓她一生不得安寧吧。

我不再說話,低頭拿著手中的獎杯。Alice的名字,Alice冷靜而倔強的笑顏,Elle曳地的長裙,Elle憤怒卻依舊美麗的臉……像一場瘋狂的電影一一閃過我的眼前。

易凡轉頭看我,轉回去時,是悠長的歎息。

車子開得很慢,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易凡才將車停下。

他繞到一邊為我開門:“到家了。”

我卻低頭看到了裙角一塊血跡:“等等,裙子弄髒了,我擦一下。”

“別管了,回家再說吧。”易凡說。

“不行,髒了呢,怎麼能穿回家呢。”我開始在易凡車�翻找,“等我找東西擦一下,擦一下。”

“關小蓓,外面冷,你趕緊下車回家。”易凡過來拉我的胳膊。

我用力掙脫他:“不行,不行。我要把它擦幹淨。你看,這麼好看的裙子髒了,再不擦就弄不幹淨了。弄不幹淨了,這麼好看的裙子……”我無意識地嚷著,聲音已然帶上了哭腔。

“關小蓓!小蓓,小蓓!”易凡喊著我,攥住我的胳膊,把我從車�半拖半抱地弄出來,“髒了就髒了吧,別管它。”

我還是使勁擦著裙角的血跡,哭著說:“這怎麼能行呢,這麼好看的裙子,就穿了一次,就弄髒了,這怎麼能行呢?”

易凡走過來,用力將我抱在懷�,用大衣裹住,安慰道:“髒了咱們再買新的,再買新的。沒關系,沒關系的。”

我趴在他懷�抽泣著,易凡拍著我的背輕輕地說:“沒事了,沒事了。”

聽了這話,我卻突然一把將易凡推開:“沒事?沒事?!易凡,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都是你,你看你給我安排的什麼破事,什麼破事啊!因為我,Elle和Alice鬧翻了!因為我,Elle受傷了,她流了那麼多血,她本來就那麼瘦,她要是死了怎麼辦啊,怎麼辦啊!還有Alice,她一定也開始討厭我了,一定是……”

易凡又伸手來拽我:“她們原本就是那樣的,不怪你,不怪你。”

“他媽的!怎麼能不怪我!我他媽的就是那該死的導火索!沒有我,什麼事都沒有,都不會發生!怎麼能不怪我!!”我狂亂地呼喊著,把手中的一個東西砸向路邊的一輛車。

那一晚,記憶中最後的,是汽車報警器在寂靜午夜讓人心驚的悲鳴。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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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0:38


【第22章】


1月3日 星期四 天氣:陰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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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我就在一個詭異的空間詭異的時間以詭異的姿態醒來。

我感覺到腦袋下枕著個神奇的東西,輕輕顛了顛,然後伸手去摸。摸了一陣,那東西張口說話了:“關小蓓,作為一個正常男人……你再摸下去很容易出事。”

我倏地坐起來,因為頭暈,腦袋又靠到了前座的靠背上:“我就是想摸摸半夜有沒有流口水,嘿嘿,還好,還好。”我這才發現,自己昨晚是枕著易凡的腿蓋著易凡的大衣在易凡的車後座睡著的。

易凡只穿著件白襯衫,靠在車門邊用手支著頭:“睡得還好?”

“還行,就是頭暈。做了些亂七八糟的夢。”我捏著額頭,“話說你為什麼不送我上去?”

“你找得到你的鑰匙麼?”

我上下一摸,才想起來錢包鑰匙等一系列隨身物品,都落在Peter的車�:“那也不用車�湊合一宿啊。”

“作為一個有道德有責任感的男人,我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負責的好。”易凡慢悠悠地說。

“你把我怎麼了?!”我驚懼,難道手機不在,貞操也不在了?

易凡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想什麼呢!不是我怎麼了,而是你怎麼了!”

“我……我又酒後缺德了?”我鬱悶,我這酒後失德加失憶的毛病什麼時候能好啊。

“你看!”易凡像變戲法似的一指窗外。

我只瞟了一眼,就淩亂了。

“啊啊啊,怎麼會這樣?!”我下車沖到一輛停在路邊的寶藍色奔馳前開始抓狂。

眼前的車,風擋被外力撞擊導致完全粉碎,作為凶器的Alice的獎杯,正無辜而安靜地躺在駕駛位上。要不是怕增加車的損壞程度,我想我會直接撞死在上面。

“怎麼可以啊!憑什麼一個水晶獎杯就能打爛玻璃啊!這玻璃什麼破質量啊。”

“嘿,這可是正宗的水晶呢。再說某人當時處於狂暴狀態,戰鬥值屬於爆滿的那種吧。”易凡淡淡地評論。

易凡的話提醒了我,我把記憶中尚存的昨晚的事情簡單排列組合了一下,覺得事件的始作俑者不應該是我:“你幹嘛一副看熱鬧的樣子!還不是因為你!你變著法的灌醉我,然後才出了這麼些破事。還好意思談什麼道德責任,你不內疚啊你!”

“內疚,是個很虛無縹緲的東西。”易凡還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如果我道德感沒那麼強烈的話,這個東西完全就沒有價值了。你看我現在……”

“嗯,”我點點頭,“的確是一副缺德的樣子。”

“我一直在等車主人的出現,我在想,是看著他們把你抓起來送公好,還是捆起來私了好?”

“主人暫時不會出現。”我沈痛地宣布,“但是一出現我就會死得很慘。”

“哦?”

“易凡,我求你了,你幫忙把這車拖修車廠吧,把它恢複如初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來吧。求你了,你讓我幹什麼都行。”

易凡掰著指頭算計地說:“關小蓓,你昨晚沖我吼了。”

“我錯了,我改,我改,我一定改!”

“你把我的衣服扔地上了。”

“我幫你洗,幫你洗。你以後就是叫我套著條麻袋裸奔我也絕不往下脫。”

“關小蓓,讓你以後穿高跟鞋……”

“我穿,我穿,我一定穿!我就是沒有腿了我也穿!”

“香腸……”

我愣了一下,易凡這個詞說的莫名其妙,但是出於慣性,我依舊十分狗腿地說:“您老要是喜歡,我就是變成根香腸都行。”

“別誤會,我不喜歡香腸。”

我松了口氣。

“我只是十分喜歡看你在街頭跳香腸舞。”他陰險地笑。

我在內心將易凡治下恐怖未來和現在的恐怖現實相比較,權衡了一番,再權衡一番,權衡第三番……被快刀砍死還被慢慢折磨死,真的好難選擇啊。最後,在我賭上了後半輩子的自由之後,終於央求易凡出錢出力幫忙修車。

看著拖車把敞篷跑車似的奔馳拖走之後,我拎著水晶獎杯敲碎了一樓一扇隱蔽的窗戶,爬了進去。真是居家旅行撬門砸鎖的必備之物啊。

我掂了掂手中的水晶獎杯:“易凡,難道你不擔心在你的壓迫下,我會一時沖動用它爆了你的頭麼?”

易凡笑,比量了一下:“你站著沒我高,穿高跟鞋……還沒我高,而且會崴腳。所以完全沒有戰鬥力。”

我扔了獎杯嘀咕: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你對高跟鞋這麼偏執?

當我洗漱停當收拾完畢之後,發現易凡竟然……歡樂地鑽進廚房做早餐了!

我倚在門邊看他好像在自己家一樣,熟練地煎雞蛋熱牛奶煮咖啡烤面包的時候,突然說:“易凡,你知不知道Elle很喜歡你?我是說很喜歡很喜歡那種。”

“愛吧?”易凡一針見血地說。

我一愣,吼道:“你既然知道你還折騰我到處找人幫你相親這麼近水樓臺的事兒你為什麼不先下手為強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廂情願郎才女貌幹菜烈火生米熟飯順理成章你何必等著她到欲愛不行欲罷不能的程度然後爆發了弄得員工關系緊張上下級關系失衡最終導致我�外不是人出力不討好?!”

“說完了?”易凡瞪我一眼,“你又沖我吼了,早飯沒你的份!”

我忍了忍,轉念一想反正早飯已經沒了,易凡總不至於讓我把晚飯給吐出來,於是又吼:“易凡,你有沒有發現你其實是個情商為負、精神扭曲的人?還有,憑什麼我家的東西你不讓我吃啊?”

易凡說:“我做的。你到現在為止分清哪個是勺子哪個是鏟子了麼?”

我看了一眼堆在一旁的幾乎是被燒成液體又重新凝固的廚具,閉上了嘴。

“關小蓓,”易凡掂起炒勺讓雞蛋在空中優美地翻了個身,“你有沒有發現,你其實什麼事情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

我想了想說:“沒有吧?”

“Elle和Alice的矛盾跟你何幹?你偏偏進去摻和弄得寢食難安良心不寧的?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看你當時的反應……要不是知道你做不出這種事,我幾乎要以為是你把Elle推下去然後良心發現所以在事發現場痛哭流涕。”

“我……”我一時語塞,易凡說的似乎有那麼點道理,“可是,Elle以為我背地�偷聽了她的話然後有告訴了Alice,所以才失控的。”

“你告密了麼?”

“當然沒有。”

“那你就是在沒事找事自尋煩惱。”易凡蓋棺定論。

我艱苦地思考,試圖駁倒易凡,可是如果我在這場辯論賽中取得勝利,我將獲得“是我告密並謀害了Elle”的結論,這又與現實是矛盾的。所以思考的結果是:我聖母了,我腦殘了……我太餓了!

“開始我還覺得自己想法做法挺高尚的,結果讓你一說,我就是個二百五啊。”我鬱悶。

易凡做了個“這個結論很正確”的表情,端著一堆東西放到餐桌上,開始大快朵頤。

“真的沒我的?”我驚訝地問,看著他像某種動物一樣,把食物全部圈禁到自己的範圍內。

“食物是供給大腦思考所|需的能量的,你思考地這麼差勁,就不要浪費糧食了。”

我無奈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坐在易凡對面默默喝著。

“其實她們的矛盾由來已久,總有一天會爆發的,與其這樣,不如人為引爆。”易凡忙著吃飯,頭都不擡地說。

“你利用我?”我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別激動,這事沒那麼陰謀。只是你很不幸,每次都跟用來排雷的水耗子似的,傻乎乎地就往前跑,走哪給炸死了都不知道,我現在覺得那個最倒黴獎真頒發錯了,還是應該給你。我本來就打算讓你喝醉了給大家再唱唱跳跳《嘻唰唰》逗逗樂就完了,結果你能惹出這麼一大堆亂子。真服了你了。”

“那你見我喝醉了你不去阻止!”

“你去的是女廁所!”

“那……感情你的意思是這事是我的錯,我應該去男廁所吐?”

“依照你當時的情況,去男廁所是完全有情可原的。”

“易凡,你什麼時候能承認你在這次事件中的錯誤?”

“總裁行為守則第一條就是:作為總裁,永遠不會犯錯,有錯誤也是下屬的錯。”

“那你說這事是我的錯了?”

“關小蓓,是不是我真要拿那獎杯把你腦袋砸開了重裝一遍你才能想明白,我說了這麼半天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誰都沒有錯!你別庸人自擾了!”

我用體內所剩無幾的能量,維持了一小陣思考:“易凡,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行為理解為——你在極力安慰我讓我放下思想包袱不再為這事自責?哎呀呀,這麼說的話,你不能表現地溫柔點麼?”

“開始我是想很溫柔很和煦地安慰你的,但後來發現你笨到連這點事情都想不明白,讓自己坐在那�凍了三個小時,還讓我不得不陪你在車�過夜時,我就很鬱悶地想掐死你了。”

我的心情突然很明媚很喜悅,果然,新的一年就是要有新氣象。

過會易凡說:“你幫我去見見Alice吧,跟她談談,順便把獎杯還給她。”

“其實我跟她也不大熟,還是你去吧”

“我去跟她說什麼?談感情?跟她憶往昔望未來,共同譴責Elle的不是?我不成街道大媽了麼。”

“哦,那你幹什麼?”

“我去醫院看Elle。跟她談談感情,讓她解開心結,能夠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跟Alice談感情大媽、跟Elle談感情就不大媽了?易凡的邏輯讓我徹底淩亂了,我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能量才能思考,於是趁他轉身的時候,把桌子上的食物一掃而空躲進屋子鎖上門慢慢解決。

中午,我約了Alice在咖啡廳見面,她又恢複了以往精明強幹的樣子。

我把獎杯拿出來交還給她:“那個……我昨天把它弄壞了,這�少了一個角,我讓易凡……易總找人重新定做了。”

Alice接過獎杯摩挲著上面一塊汙漬,那是昨天濺上去的血漬:“不用麻煩了,其實這樣更好。像我一路走過來的經曆,經過血淚,殘缺不全。”

我不知該怎麼安慰她,這種靠時間靠經曆磨礪出的滄桑感悟,不是我能理解的,所以任何安慰的話聽起來都將是蒼白幼稚的。我只是靜靜地喝著自己的咖啡。

“這不知道Elle為什麼認為我在和她搶總裁。”Alice突然低聲笑起來,“我能一路從最低層走上來,靠的只有現實卻絕對不是幻想。總裁……哈哈,這是我從來不曾想過的一個幻想。她怎麼會認為……真可笑。”

笑過了,她又跟我說:“小蓓,你一定要記住自己的夢想,不要在所謂奮鬥的途中,弄丟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我鄭重地點頭。

那天,直到很晚,我們才相互告別。

三天後,Alice遞交了辭呈。而我為Alice和易凡安排了一個約會,沒有浪漫情侶套餐,只是簡單的商務午餐,和Alice這個人一樣,通透練達。目的無他,我只是想告訴Alice,她並沒有失去什麼,她仍有權利隨時有任何夢想。

那一晚,易凡給我電話,他說:“我把Alice介紹給別的公司了,那公司能給她一份更好的職位和報酬。還有,我撮合她和我的一位朋友,他們會對彼此感興趣的。”

我第一次很滿意他的約會結果。

“還有Elle,我把她調任到AC一個子公司任經理了。”

是啊,我想,易凡你給不了她愛情,至少還可以成全她的事業。

沈默片刻,易凡輕輕地說:“小蓓,謝謝你。謝謝你……做的一切。”

我靜靜地笑,想這就是生活吧,波瀾起伏,但是無論巔峰低穀,總會有人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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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0:57


【第23章】


1月20日 星期日 天氣:萬�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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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平生有兩大寶貝,一是她遠在海外的未婚夫洛陽,二就是……咳咳,當然不是我,我大概能排在她喜歡的事物列表……等等,沒找到!蘇的第二大寶貝就是她的車。所以搞壞了她的車,就好比有人趁她不在的時候搞了她的男人,或許比這個還嚴重點,其結果就是她會先對你的身體施以極度殘暴的打擊,然後在你做被嚴刑拷打革命烈士狀、慶幸自己還有強大的心靈做為殘破肉體的支撐時,她會微笑著用一個心理學家的專業手段搞得你精神崩潰心靈扭曲,達到形神俱滅的終極效果。最後你會恨不得化為宇宙塵埃才算甘心。

蘇的車拖回來了,完美無缺。我終於松了口氣。可是那一邊,作為共犯的易凡卻沒有共犯的自覺,反而成功轉變成了一個勒索犯。

他對我的折磨由明到暗由公開轉為地下由為公轉為為私。於是,奔跑的關小蓓就在除了上班時間外的一切時間,奔跑在了易凡的家、超級市場,易凡的家、寵物診所,易凡的家、幹洗店這樣的線路上,真真正正成了一個保姆。

更為悲催的是,當我周末奉命帶韭菜做完了美容回到他的房子敲開門時,看到了一張起床氣低血壓的臉:“不是告訴你兩點半回來麼!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現在兩點二十五了,不差那麼五分鐘……”我舉著手機說。

“誰說不差了!由於你提前打擾,我還得再回去補三十分鐘的覺。門外等著,三點來敲門,早一秒都不行!”說完“砰”地一聲就擦著我的鼻子把門關上了。

我茫然地看了看蹲坐在一旁的韭菜,居然覺得那狗也做了個聳肩攤手“算你倒黴”的表情。我頓時覺得一個古希臘的低等奴隸都比我有尊嚴有地位。

海外歸來受愛情滋潤滿面紅光的蘇,看到我每日抱怨,不解地我:“既然你那麼討厭這些活,幹嘛不拒絕?我看不出這�面有什麼值得你賣身求榮的啊。”

“我……”我囁嚅,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他威脅你?”果然,不愧是蘇,察言觀色的功夫一流,我只幾個躲閃的眼神,就被她真相了。

“他那不是幫我還債了麼……他拿工作威脅我。”我含糊地說。

“虧你還是學法律的,怎麼跟個法盲似的,這點事兒能威脅住你?公私兩回事,拿公家的算盤算私人的賬,算是怎麼回事。”

“不是,主要是我心地良善很有道德,所以一直不忍心棄他而去。”

“拉倒吧,關小蓓。你道德水準漲潮了也達不到這個高度。”

周末傍晚,易凡找到我,要我在他打球的時候跟在旁邊當球童,蘇怒氣沖沖地沖出來準備找到易凡談判,為我出頭。

易凡彬彬有禮地跟蘇打過招呼後,慢悠悠地說:“關小蓓有沒有跟你說過,她欠了公司的錢之後,做了些什麼?”

我站住蘇的背後,拼命跟易凡使眼色。蘇懷疑地回頭看著我,我趕緊裝作良家婦女的模樣,柔順地垂手而立。但是,事實再一次證明,易凡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就聽他說:“在欠了錢許久之後的一個晚上,她才發現這個事實,所以一時激動用凶器砸了路邊的一輛車。具體是誰的車我不知道,反正就記得是輛寶藍色的奔馳。”

蘇恍然大悟,回頭,對我怒目而視。

“不是,大街上寶藍色的奔馳多了……”我死鴨子嘴硬。

“可是砸完了這輛路人甲的車,她卻痛苦流涕地拉著我的手要我幫忙修車瞞天過海並且說死都不能讓你知道。”易凡摸摸下巴,“真是讓人費解的奇怪舉動啊。”

“你繼續幹你的苦力吧!”蘇對我說,然後鄭重地跟易凡握手,“作為家長,我感謝你給了她一個這樣好的勞動改造的機會。”

“My honor.”易凡抓住腦袋上方的空氣,行了個裝模作樣的脫帽禮。

“當然,作為關小蓓的上司,我也有對下屬監管不力的地方。那麼既然今天遇上了,我就請你吃頓飯吧,算是賠罪了。”易凡對蘇說。

蘇欣然接受邀請,惡狠狠地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上了易凡的車。這時,我才發現,蘇和易凡兩人竟是如此相像——都長了一張偽善的慈祥的臉,但是內心卻無比陰險。我頓時覺得這兩個人湊到一起,形勢對我來說是極度不利的。為了平衡這種形勢,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據說跟易凡同室而處五年沒有被易凡搞崩潰反而讓易凡時時抓狂的神奇人物——胖子陳想。

一個電話,胖子閃電般地出現了。

“呀,小蓓,幾天不見,真是越來越漂亮了。”胖子招呼。

“你也……越來越……胖了。”我有點言不由衷。其實胖子身上最大的特點是……猥瑣,連胖這個特點跟猥瑣一比,也是如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小土包了,可是說話不能揭人短,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還好,還好。”胖子謙虛地說。

但是,看著胖子圓滾滾顫抖抖的肚子,我終是沒忍住,不由自主地把耳朵湊到他的肚皮上輕輕地喊:“小寶貝們,叫小姨!”

易凡鄙視我:“你個文盲,應該喊姑姑的。”

“管他是什麼,只要不是媽媽就行。”

誰知胖子立即歡快地抱住易凡的手臂,說:“媽媽在這!”

此時,路過此地的人瞬間會感覺到一群烏鴉揮舞著翅膀撲棱棱飛過頭頂。

蘇見怪不怪。

果然,有胖子在,這頓飯終於在還算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飯後,四個人無所事事地在街上閑逛。

“好無聊啊,”我抱著蘇的手臂喊,“來,易凡,雷一個讓大家樂呵樂呵。”

易凡沒接話,倒是胖子說:“無聊啊?走,哥帶你去玩個益智遊戲。”

胖子口中的益智,一定是那種又猥瑣又詭異的……啊,我真的十分非常特別好奇以及期待啊,於是拖著蘇就上了陳想的車。易凡在似乎想阻止,但最後也無奈地跟上。

胖子的車在市內繞了幾圈,最後繞到了一個街邊公園,把我們領到一張木桌子前說:“來,咱們打撲克!”

咳咳,胖子啊,你真的少有這麼說話算話的時候。

打就打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昏黃路燈下,四個人摸著幾副撲克,開始了這項曆史悠久經濟實惠的益智遊戲。

幾圈下來,我們各有輸贏。

“沒意思,咱們賭點什麼吧。”胖子提議。

“小同志,這可不行,聚眾賭博可是不行啊。”我說。

半響沒吱聲的易凡說話了:“我同意,賭點什麼。賭……脫衣服吧。”

“真玩?”聽他這麼說,我頓時來了興趣,一拍桌子豪邁地說,“那好!願賭服輸,脫光為止!”

易凡反而被我的痛快嚇了一跳:“我開玩笑的。哪能跟女士們玩這個呢。”

胖子也趕緊阻攔說:“小姑娘,想當初天雷寶寶可是賭遍全校無敵手的。當年學費不夠,他差點去拉斯維加斯賭博賺錢。”

易凡轉向蘇抱怨:“這姑娘怎麼了,一點不矜持。”

“我說話算話!輸了我從下面脫起!”我放出豪言壯語。雖然是冬天,但是天氣反常的暖和,我就只穿絲襪外套裙子。

易凡試圖偽裝地憐香惜玉些。

倒是胖子來勁了:“嘿,小蓓都這麼說了,我們不陪著,也顯得太沒膽氣了。”

蘇在一旁但笑不語。

果然,開始幾輪,除了易凡大家都輸過。

我被迫脫了外套,蘇解了圍巾應付過去,胖子脫了鞋,結果大家一陣抗議,他也脫了外套。

“嘿,你不是說要從下面脫起嘛?”胖子對我嚷。

“那我也得先脫鞋。”我笑,“莫著急,莫著急,讓我全輸了不就脫光了麼?不過——先贏不算贏,後贏真贏家。”

蘇還是但笑不語。

見大家差不多都在狀態了,我擼起袖子來真格的了。

哼哼,豬都是要哄進圈才好下刀不是。

姑娘我沒啥優點,牌技也一般的很……但是!我會藏牌!而且藏得出神入化!尤其是有蘇配合的時候,我倆想讓誰贏他就輸不了,想讓誰輸他就這輩子別想翻身。拉斯維加斯要是有雙人項目,我們也早就發財致富了。

結果,不出五輪,就見易凡只穿著條短褲在小花園�裸奔了。

陳想悄無聲息地啟動了車子,我跳上車在後排拿了個DV對著裸奔的易凡一路狂拍。

就聽他邊跑邊嘀咕:“他媽的,那個腦殘說要玩脫衣撲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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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1:19


【第24章】


1月20日 星期日 天氣:萬里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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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一大早上班的路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完全陌生的號碼,連顯示的城市都是我這輩子沒聽說過的,猶豫了一下,我按下了接聽鍵:“喂,您好,請問是哪位?”

“嘿嘿,小蓓蓓……”

聽到這個熟悉而恐怖的聲音,我頭皮一陣發麻,連忙說了聲:“對不起,您打錯了。”迅速掛斷電話。

馬上,那電話又打過來了。“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的鈴聲堅持不懈地響著,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把電話扔到鐵軌上淡定地看著飛馳而過的列車把它壓成煎餅時,鈴聲終於停止了,隨之而來的是一條短信:

“死丫頭,打第一次聽你出聲起,你就是哭我都知道是詠歎調還是驚歎調。別給我裝了,趕緊接電話!”

我拿著電話歎息三聲,無奈回撥:“爸,什麼事?”

“小蓓蓓啊,我最近出差,能在F城呆上一天,所以順道看看你。”一個中年大叔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

“啊,不用了,我很好,過幾天過年我就回家看你和我媽了。您老不用特意過來了。”

“那哪行啊,等著我啊,我過去請你吃好吃的。還有,需要我給你帶點什麼……需不需要幫你帶個……”

“不用不用,我這什麼都有,你人過來就好……嗯,不過來更好。”我小聲嘀咕。

我爸自動忽略我的話:“那下周見,小蓓蓓,記得去機場接我。”

我拿著回響著盲音的電話,一陣茫然。我知道,我爸沒說完的那句話是“需不需要幫你帶個男人?”依照以往的經驗,如果回答“是”,他有本事在旅途中給我搜羅出一打男人帶來給我挑,如果回答“不是”……我最好還是先準備一個男人的好。

雖然說子不嫌母醜,女也不應嫌父煩,但是……我還是由衷地羨慕別人家嚴肅卻不失慈祥儒雅的父親,啊,如果這個要求有點高,那麼我希望有個家常點的和藹可親的父親。可是我爸……大叔,你說你一個大學曆史教授,怎麼可以這麼市儈這麼庸俗啊?!每次見面你不能像別的父親一樣關心下我的學習事業前途麼?為什麼自從我過了十八歲離家讀書起……每一次見面都要問我男人的問題啊!

我決定在二十四小時找到一個男人,可以與我並肩協力解決掉我爸。我把身邊的男士們飛速過篩篩了一遍,第一個想到了Peter。上午在茶水間,我逮住Peter求他幫我這個忙。

Peter聽了我的話,一言不發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從桌子底下抖落出一件破外套。

“幹什麼?要我幫你補?事成之後我給你買件新的。”

“不是,這是我女朋友撓的——在她發現我跟小學喜歡過的一個女的聊過天之後。她讓我收著這件衣服警示以後的我:要是敢有半點不軌舉動,就形同此衣!”

那破成漁網狀的外套太具說服力了。我只能咽下說服的語句,默默祝福Peter並悄然離開。

第二個想到的人是胖子。我個人倒是很喜歡胖子胖而猥瑣的風格,可是我爸……你為什麼是那麼個以貌取人的大叔啊。由於胖子嚴重不符合我爸的審美標準,即使帶出去應付差事,跟沒帶一樣。於是該人選又被pass了。

午飯時,我拿著個上面滿是被劃掉的男人名字的小本跟絡絡抱怨:“現在的男人都怎麼了,有沒有點古道熱腸兩肋插刀的精神了。難怪剩女都成社會問題了。”

絡絡問明原委,眨著眼睛對我說:“這不有現成的麼。”

我驚喜:“咦?你要把你的男人借給我?絡絡,你太夠朋友了。”

絡絡無語地瞪了我一眼:“什麼啊,我跟我前男人已經分手倆月了。我說關小蓓,是你太不夠朋友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你那麼多男人,我哪記得你說的是哪一個啊。”

絡絡說:“我的意思是,你帶總裁去啊。多金,帥哥,還和你有交情,保證超額完成任務。”

“他?!哈哈哈哈……”我捶著桌子開始笑。

絡絡看了我半天,決定拋棄我,端著盤子去旁邊桌了。

下午,我被請到了總裁辦公室。

我去的時候,榮墨陽給易凡送來了一摞材料,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馬上看、馬上簽。誰知他剛出去,易凡就拿了桌上一張紙折了幾折接著用剪刀開始剪。

“咳,易總,您找我什麼事?”

易凡從紙�撬出來個東西,一抻,成了一串手拉手的小人:“好玩吧?”

“……易總,您要有事您先忙,我一會再來。”我決定無視他的無聊,一本正經地說。

易凡拎著小紙人晃了晃:“聽說你到處找人相親?”

“不是相親,是我爸要來……”

“聽說別人建議你找我的時候,你又笑抽了?”

我心�暗罵絡絡這個八卦的小妖怪。

易凡有一搭無一搭地說:“是啊,我就是沒事和李絡聊聊天,於是你生理期是哪天我都清楚了。還有啊,不要激動,你現在要是抓狂的話,別人會以為你經期綜合症呢。”

我臉紅:“這是一個男上司該和女下屬討論的話題麼?”

“那你聽到帶老板見家長這個建議,該大笑不止麼?”

我想了想說:“不見江湖,你是不知道江湖的險惡啊。”

“哦?那願聞其詳。”易凡撐著下巴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好比你是……妓院的頭牌,傾國傾城才藝雙全,全世界的人都仰慕你的才貌……”

易凡愣了一下:“嗯,好吧……我姑且可以把這段話理解為對我的恭維,然後呢?”

“我爸就好比那老嫖客……”

易凡徹底愣住了,扯斷了手中連成一串的小紙人。

“一天他無意中得到你,自然感恩戴德覺得上天待他不薄,每日將你捧為座上賓。可是日子久了,他骨子�那種老封建老古董的思想就開始蠢蠢欲動了,他開始嫌棄你青樓出身的背景,覺得你肮髒腐朽墮落。於是每日對你冷眼相待最後到拳打腳踢。”

“關小蓓,你亂七八糟到底講得些什麼?”易凡頭疼似的揉著額頭,“你不就是找個人應付差事麼,還這麼挑剔。”

“不是,我怕我爸跟你看對眼了,逼我以身相許怎麼辦。”

“以身相許很委屈你?”易凡問。

“不是,我怕委屈了你。我爸是一個……很可怕的老頭。”我解釋。

事實上,那大叔對金龜婿的癡迷,已經到了比一個曆史學家見到活的秦始皇還要癡迷的可怕程度。

“本來呢,我本來還想主動請纓去幫幫你。本總裁對做一個炫目而閃亮的招牌,還是很有自信的。”

“幫我?”易凡的好心太讓我疑惑了。

“既然你拒絕,那就算了。”易凡悠悠地說,“祝你見家長愉快。”

接著他就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腦袋埋紙堆�開始瘋狂地看文件了。

幾天尋覓未果,我只能采取非常手段——因為易凡的關系,我和婚介行業的人混得很熟,於是決定租賃一個俊俏小哥來。可誰知,婚介公司的大媽們都有著堪比商界奇才的頭腦,說:租人可以,但是,電話聯系100,出場500,見家長1000!我摸摸口袋,想:阿姨們,你們不去古代做個逼良為娼的老鴇真是可惜啊。沒辦法,我只能通過私人關系七拐八拐地找到了個名叫馬小寶的清秀小哥,遊說他同意我分期付款。

誰知小寶同學一撇嘴:“那點錢,夠幹什麼?還分期付款?”

我鬱悶:“就讓你幫我應付下我爸,不要你肉體不要你靈魂,你還想要多少啊?我自己都不賺錢呢。”

他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錢總有花光那一天是不是?我沒什麼理想,就想找個富姐發財致富。”

我拍著胸脯保證:“長期飯票啊,這事簡單。事成之後我給你介紹漂亮mm。你知道,我在AC工作,那�的女孩,都是又漂亮又有錢的,而且這樣的女孩各個小資,重愛情不重金錢。你很有前途的。”

馬小寶眯眯著一雙月牙眼笑:“那我就找你了。”

我拍拍他肩膀也笑:“小哥好眼力,一看就知道娶了我馬上能‘致負’了!”

二十八日晚,我從機場接了我家大叔。一下飛機他就要找個地方為自己接風洗塵同時跟我敘敘舊。我立即乖巧地說:啊,那好,我喊上我男朋友,讓他見你一面,你給我把把關。

馬小寶隨傳隨到,一身筆挺西裝隆重登場。不久,我就慶幸自己選擇的正確。小寶雖姓馬,卻跟姓韋的那個一個德行,拐得了良家婦女,騙得了媒婆大叔,和我爸十分投機相談甚歡。我們正暢談到該讓我家孩子上什麼小學的時候,聽到包間外服務員喊:“先生你幾位?啊,那個包間已經有人了。先生您慢點,小心撞到人……”

我下意識地往外看,就見從外面旋風般沖進來一個人。

那人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喊道:“小蓓,你居然在這!我找你找得好苦!”狠狠抱住我,把我的腦袋往他懷�按。

“你、你居然和別的男人約會!你跟我說你出差了……沒想到你卻是有了別的男人!你若不愛我,你可以直說,何必這樣苦苦折磨我呢?我堂堂AC總裁,難道比不過這麼個小混混?!好,好,你可以不要我,可是,你想肚子�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嗎?你能做出這種事情麼?你忍心麼?”

我和馬小寶一起當機了。

許久,馬小寶才遲疑地問:“這就是你們總裁?婚介業身價最高最炙手可熱的鑽石級單身男?”他懷疑地打量著我的肚子:“你有了他的孩子了?”

一聽總裁兩字,同在當機狀態的我爸,變身了。

“你是AC總裁?小蓓的男朋友?”我爸拉著易凡的手說,笑容嚴肅而……帶著被金子砸到的狂喜。

“前男朋友,小蓓給我戴綠帽子了,帶著孩子和別的男人跑了。”易凡神情淡漠地說。

我爸根本沒有注意眼前這個迅速從咆哮轉變為路人甲狀態的人有多麼詭異,瞪著我問:“跑了?關小蓓!我怎麼教育你的?我有沒有告訴你做人要有正直要專一要有責任感!”

爸,這根本不是問題的重點好不好?不是,這根本是謊言好不好!

我抗議,無效。

我爸陰冷地把馬小寶推出去,和善地把易凡送出去,然後關上門教育我,教育內容緊貼《女則》《女戒》等著名古典文學作品。

我背著無中生有的罪名帶著莫須有的孩子無辜地挨著訓,居然還能成功地預見門外有著無數雙飽餐了聽覺饕餮盛宴的耳朵,從此該酒店方圓五�內都將流傳著一個有眼無珠的鳳凰女拋棄鑽石王老五和極品男私奔又被始亂終棄的悲慘卻讓人精神振奮的故事。

很不幸,AC大廈正在該範圍內。

兩天後,我通過向我媽求救、要她向我爸施壓的非常手段,才勉強說服我爸,要他相信了自己女兒的清白,並把他塞進了回家的飛機。但臨上飛機前,他仍不忘記教育我要瞅準機會敢於下手不要放過易凡這只大金龜。

心情沈重的我剛從機場趕回辦公室,又被易凡傳喚了。

“關小蓓,和父親見面還算愉快?”他一邊用紙疊著一只青蛙一邊問。

“易凡!你絕對是故意的!你見過一個女兒非要用醫院的報告才能讓他的父親相信自己沒有懷孕麼!真是悲劇啊,悲劇。”我捂著臉,頹然地歎息。

“真可惜,我和你父親還真是相談甚歡相見恨晚啊。我倒是覺得你真是殘忍,破滅了一個父親殷切的希望。”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我哭喪著臉問。

中午的時候食堂的阿姨還特地問我要不要碗甜湯補一補流產後虛弱的身子,而眾多同事集中於我腹部的怪異眼神就更不用提了。唉,這出由易凡導演,我爸完美配合的喜劇,恐怕要永存眾人的記憶了。

“有趣唄。”易凡說,順手讓那紙青蛙跳到了一遝文件上。

你太無恥了。我憤恨難平地起身離開。

門關上前,就聽身後一聲飄忽的笑:“讓我裸奔……嘿嘿,君子報仇,報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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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1:47


【第25章】


2月14日 星期四 天氣:陰晴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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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過後,我從家�拎了很多土特產回到F城,還順道拎了個……男人。

此人姓白,名小白,是我爸門下得意弟子,研究生畢業後在國內一個著名遊戲公司任策劃。

“白小白?”第一次聽到有個叫如此名字的人要來我們家吃飯,我笑了,“什麼人會叫這樣一個名字啊?”

我爸搖著頭,用一副老學究的語氣說:“公子小白,成春秋之霸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小蓓,叫你平時多讀書,你就天天掛網上!”

“是誰在我要看《史記》的時候跟我說:‘女孩子家的,不用看這些,會做個飯洗個衣服就行了!’”我撇嘴。正因為這話,我那本精裝注解版《史記》至今扔在衛生間的角落�,忙時墊洗衣機,閑時墊牙具。

“還說呢,你那得意弟子不也拋棄曆史,從良娛樂界了麼。”

我爸又搖頭:“學以致用,學以致用。學到的東西能有用武之地,就沒什麼好遺憾的。就好比你,養了你這麼大能嫁個好男人我就滿意了。”

“我怎麼覺得自己像一只用來釣魚的蚯蚓啊!”我抱怨。

“別小看了蚯蚓,蚯蚓我也是下了大本錢的。”我爸得意地說。

大年初三的時候,白小白拎著鮮花水果登陸我家,名義上是要給老師師母拜個年略盡弟子之誼,可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為了撮合我們倆。

西裝革履的小白,樣子雖有些生硬但是態度卻謙遜恭謹。這使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上班時易凡也穿西裝,卻很少系領帶,總是不系扣子領口微敞,不如小白筆挺,倒也隨意灑脫。

我們禮貌而疏離地打過招呼之後,小白先和我爸開始聊一些專業問題。我微笑著偽裝成一位善於傾聽的淑女,心�卻奸商般地不住算計:個子和易凡差不多,相貌嘛……差了那麼一些,但是也是個帶得出去的人,至於秉性……說話時姿態謙恭有禮目光專注,笑起來坦誠真實,不像易凡那樣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狡黠滿目的陰險,總體來說,還算個品質優良的上等貨色……能賣個好價錢。

這時,我爸拍了我一下:“小蓓!小白跟你說話呢。”

小蓓、小白……聽起來真像樓下小花園�歡跑著的一雙小狗啊。

“啊,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麼?”我趕緊伸手揉了下笑得僵住的臉。

“師妹客氣了,叫我小白哥就好。”

聲音挺好聽,和易凡差不多。不過……小白鴿?!

“我是問師妹在F城工作?”

“是啊,過完年就回去。真不想離開家啊。”

“誒,小白你不是一過完年也要去F城出差麼?正好替我送送小蓓吧,這孩子這麼大了,每次出門還要我送。”我爸說。

爸,你這招太不高明了,自打五歲起,我就沒見你送我去過任何地方。

必然的,小白歡快地答應了。老爸自覺自己高明的做媒計謀得逞了,高興地拉著小白去書房,炫耀他新得的一塊硯臺。我也本想跟著去見識見識,卻被無情地打發到廚房幫廚了。那一刻,我突然領悟到,我是絕對不能嫁人的,因為成家後,在我爸那�我男人受寵幸的程度將明顯高於我。

“覺得小白怎麼樣?”廚房�我媽問。

“沒易凡帥,但性格比他好。總體來說……是個好人!”

“易凡?就是那個說你懷了他孩子的?”

“嗯。”一提這話我就火大,“媽,你說有這種男人麼!”

我媽沒接話,只是一邊攪著一只雞蛋一邊看著我,手法嫻熟目光深邃。

春節假期結束後,小白哥護送著我回到F城,第二天又護送著我來到公司,臨走時還囑咐我晚上不要提前走,等著他來接我。所以,下班後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削尖腦袋直鑽地鐵站,或是到處蹭車坐,而是拎著包地站在公司門前候著。

這時,易凡的車停到了我的面前:“剛才去你辦公室,他們告訴我你先走了。我還打算開車追你去呢。”

“什麼事?”我有些好奇。

“我給你帶新年禮物了。”易凡從車上拿下來一個系著緞帶的盒子。

盒子很大,我抱著搖了搖,“哐當哐當”直響。

“快打開看看!”易凡興奮地說。

他那股興奮勁卻讓我有些害怕。所以我伸長手臂,盡量讓盒子遠離我,用一只手扯開緞帶,並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我多慮了。

�頭只是一個半人來高的很具有異域風格的胸上掛著兩片貝殼跨上套著草裙舞草裙的膚色黝黑的半裸娃娃,用手一捏,還會“咯咯”地淫蕩地笑。

我有些脫線:“……這是你送的?”

“怎麼樣?我特意挑的。”易凡一臉得意,有些像一個做了好事等待誇獎的孩子。

“呵呵,開始我還以為胖子要你捎給我的,這送禮思路很像他的。挺好的,就是、就是笑得太……”

“我就是聽它笑才買的。”易凡興奮地捏捏那娃娃,又是一連串詭異的笑聲,“我覺得它笑起來特像你。”

易凡歡天喜地的表情,讓我拿不準他是真心的還是故意的。但是有一點我是百分之百確定的——以後就是憋死了,我都不笑了。

這時,聽到有人叫了聲:“小蓓!”

我一回頭,就被一大束花堵住了。

花色妖冶似火。

“情人節快樂!”小白從花叢後探出頭說。

我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年後第一個工作日,竟然是情人節。

而那束紅豔的玫瑰,讓我有些慌亂。

“關小蓓,不給我們做下介紹麼?”一旁,易凡突然說。

“Sorry,我來介紹。”我忙說,“這位是我們總裁易凡。這位是白小白,我爸爸的學生……替我爸來送送我。”說完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非要加最後一句。

小白上前熱情地跟易凡握了下手:“幸會。易先生,小蓓經常提起你。”

“經常提起?不是說我壞話吧。”易凡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不過從來沒有聽她說起過白先生啊。”

就是說你壞話來著。

不過我還是趕緊說:“那什麼……我和小白哥才認識。”

“不只是認識。確切地說,我希望做小蓓的男朋友。她是個很好的女孩,老師也希望我們能夠在一起。到目前為止,我們相處地很愉快。啊,易先生果然名不虛傳,才華出眾品味也很……出眾。穿草裙的……娃娃,這樣的禮物很特別,很特別。”

“她喜歡。”易凡淡淡地說。

“我不記得你喜歡什麼玩具啊。”小白轉過頭笑著對我說,“記得去你房間的時候,見到的都是書。我當時就想起《紅樓夢》�那句‘這那像個小姐的繡房,必定是那位哥兒的書房了。’”

我瞥到了易凡沒有表情的臉,趕緊接話:“這個娃娃我很喜歡,真的喜歡,正是因為沒有才更喜歡的。”

“既然喜歡,改天送你一堆。哦,對了,我在一家飯店訂了位置。易先生,一起麼?”小白說。

“不了,我在別處約了人,你們請便吧。”易凡轉身上了他的車。

小白帶我來到了一間著名的意大利餐廳。門外有好多人在等,都是俊男美女手捧玫瑰的配搭。我們卻越過等候的人群被放行了。

“這�位置很難定,要不是我有遠見,兩個月前就下手,恐怕也定不到呢。”小白解釋,“這�的意大利面和乳酪在國內可以稱得上最正宗的,十分推薦你嘗一嘗。”

服務生上來遞餐牌布置餐桌,點燃了桌上放在剔透玻璃盞中的蠟燭。

“小蓓,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很值得讓人疼惜。那你覺得……我怎麼樣?”點完餐,當我們獨處在這間典雅小餐廳的一隅時,小白問。

“什麼?”餐廳�暖熱的溫度和臺上歌手低迷慵懶的聲音,又讓我有些走神。

“老師和師母的意思也很明確,是想讓我們能夠……成為戀人。”小白解釋。

“我知道啊。”我有些不解地眨著眼。

“可是,你卻一直沒有給過我確切的答複。”小白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認真地說,“告訴我,小蓓,你同意做我的女朋友。”

燭火明滅,我看著餐刀上反射出自己昏黃模糊的影子,突然有些恍惚。

女朋友麼……我以為我們只是相互配合應付父母們的啊。

“我覺得依我的條件……家長又都有意。小蓓,你為什麼還猶豫呢?”小白隔著桌子笑。

我擡頭,發現他的這樣笑有些像易凡,只不過易凡更加自戀。突然間,我想拍著他的肩膀說:哎呀呀,你真是玉樹臨風人見人愛,女孩們看不上你真是瞎了眼了,還有,拜托你不要自戀。可是轉念又一想小白不是易凡,和他開這樣的玩笑不太合適。

怎麼回答他,真是棘手啊。我很想實話實說地告訴他:我本人目前並沒有擇偶計劃,這一切只不過是我那個皇帝不急太監急的老爸一廂情願罷了。想了想,又覺得太有損神聖關教授在學生眼�的高大形象。

哎,平常那個總能為事情找到無數理由的關小蓓哪�去了。

“小蓓,你願意麼?答應我吧。我會證明我是一個適合你的人。”小白說,語氣卻有些強勢。

哎,大哥,這事沒有空手套白狼的,你看求婚都是拿了只戒指騙人的嘛。這求人做女朋友雖比不上求人做老婆,但好歹你等著飯菜上來讓我吃飽了才能思考要不要答應你啊。

可是,小白說得也對,我倆之間簡直太順理成章太應當應分太水到渠成了,不成才違反常理。但隱約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阻止我說出那個“願意”。我黔驢技窮地掙紮著拼命想著對策時,電話響了。

我從來沒有如此感激易凡的來電。

“關小蓓,過來加班!”

“欸?”我不感激他了,我還等著吃意大利面呢,“你自己不也下班了麼?”

“我又在你做的文件上發現錯誤了。不想犯上次同樣錯誤的話,趕緊過來!”

我一個激靈臉都嚇綠了:“我馬上到。”再出事就沒人替我抗了。

“怎麼?”小白問我。

“我做的文件出錯了……我要立即回去,否則損失慘重。”我抓起包就往外跑。

“我送你。”小白追了出去。

“不用,你吃飯吧,定位置不容易,吃不了的話順便把我那份打包了,我還是很想嘗嘗正宗意大利面的。”

“那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沒點。”我沖小白抱歉地笑笑,讓司機快些。

車子飛馳而去,我從後視鏡�,看到了小白略顯失望的臉。

對不起。我心�默默地說。

來到公司,卻發現只有總裁辦公室亮著燈。

易凡正在翻看一份項目計劃,見我進來,他指著地上的一個箱子:“把這�的文件重新核對一下。”

我抱著箱子回到我的位置,開始工作。�面是法律部新近接手的一個投標項目的所有文件,從投標意向書到合同,從出價意向到參與人員守則,我做的別人做的,林林總總不計其數。這些並不應該都由我負責,但既然易凡用如此公事公辦地語氣跟我說了,我只能做一個盡職的員工。

數據、法律條文……錯別字,所謂核對,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字——看。但就是看,也看得我兩眼昏花腰酸背疼,幾次檢查過我負責的資料,確定沒有錯誤後,已經是夜�十一點了。

我去茶水間倒水,抱著杯子開始出神……寂靜的辦公室、漆黑的走廊,好像自己不知不覺中走入了異時空,外邊已經發生了滄海桑田的變遷人類已經不複存在,而我卻無知無覺地在這個小小角落�,做著再也沒有意義的工作……

“嘿,下班了。”一個聲音說。

我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易凡站在門口,明暗交錯,他的表情不很清晰。

“想什麼呢?看你愣了半天。”

“我在想啊,是不是加班加到了世界末日,地球上就剩我一個人了。”

“現在我出現了,你不是一個人了。”他笑。

“哈哈哈哈,”我開始笑,“有你還不如沒你呢!”

“你又這樣笑!”易凡惱怒了,“地球上都剩倆人了,你還挑挑揀揀,你等火星人呢?!話說我到底哪點讓你看不上?上次李絡跟你說讓我陪你應付你爸的時候,你就這麼笑吧,我睜著眼都能想象地到!”

作為最後一個雄性地球人仍然被最後一個雌性地球人嫌棄……哈哈,易凡糾結的表情太好玩了。

我忍不住說:“易凡,你不要纏著我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總裁,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我們,不可能的。”

易凡的臉瞬間黑了:“我什麼時候……”

“哈哈,我開玩笑的。我一直盼望有個機會甩個大人物,然後豪情萬丈地說出以上的話。哎呀呀,光是想象就很有趣了。”我看著易凡鬱結的臉歡快地說,“我的意思是,好比煎餅果子和五星級酒店,兩者在各自角度來說,都很美好,但是如果五星酒店把煎餅果子當做早餐左邊紅酒右邊咖啡,就不搭了。”

“很好,你還知道把自己就是塊煎餅果子。”易凡想了想又問,“那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要我做男朋友之類的?據民間統計,好像進入AC的女孩,都有過這個想法,好多還付諸行動了呢。”

易凡自戀非凡卻又好像跟教授討論問題的嚴肅嘴臉,實在……太欠扁了!

我想了想說道:“有啊。”

“那你還……我是最後一個地球人,最後一個啊!”

你是火星人!

我瞪了他一眼:“老大,你別糾結了,你那被拋棄的面子實在不值幾個錢。其實每個女孩長大前,都做過當灰姑娘的美夢,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女孩們都會意識到,比起做那麼個傻姑娘,做個後媽還算實際點。即使在童話世界,一萬個王子只有一個娶了灰姑娘,剩下的娶的還是公主。門當戶對,是個現實而智慧的詞。”

“你個俗人,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有這麼老土而迂腐的思想!”

“你不俗個給我看看!不俗你現在就娶個拖兒帶女的小保姆給我看看啊!”

易凡想了想:“算了,跟你較真我真是叫門擠了。走吧,送你回家。”

小白第二天一早飛機,我起了個大早陪他去機場。

“本想跟你一起吃個飯,也沒吃成。”他低頭看著我說。

“嘿嘿,都怪我,平時幹活不仔細,臨了老加班。”我不好意思地說。

“你那個老板,叫易凡的……”

“哎呀,他就是個神經病,也不知道怎麼當上總裁的。別提他了,一想到他我就頭疼。”

“那好,我也不想提他。我昨晚的問題,你有沒有想清楚?我馬上要走了,還不肯給我個答複麼?”小白拉著我的手,似乎那個動作……似乎想吻過來。

“哎呀,那邊都開始喊人了,再不走來不及了。”我借口推開他。

小白輕輕地搖了搖頭,笑:“那我先走了,答應了給我電話。不答應也給我電話,有空去找我玩,隨時歡迎你。”

我點頭,跟他揮手告別。

我一直在候機大廳�,看著小白的飛機消失在視野�,才轉身離開。

“關小蓓。”剛出候機大廳,就聽有人喊我。

“易凡,你怎麼在這兒?”

“送個朋友。”易凡打開車門,“上車吧,捎你回公司。”

“呦,什麼大人物要總裁大人親自去送啊。”我爬上車問。

易凡卻沒有說話,許久才問:“你和那位白先生……”

“是啊。雖然是我爸媽的意思,但是……我也想和他相處一下,他人看起來很不錯。”

又過了很久,易凡才說:“關小蓓,幫我找個人相親吧。不要那種大街上、婚介公司�那種平平凡凡的女孩,就像你說的,找個門當戶對的名媛吧。”

聲音冷清,無波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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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jhp
男爵 | 2012-2-22 21:12:12


【第26章】


2月23日 星期六 天氣: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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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媛」……一周以來,吃飯睡覺上廁所我無時無刻不在咂麼這個詞,名媛之於我,好比神燈�的妖精,神秘而不可及。

“你說易凡讓我這麼個勉強稱得上小家碧玉的姑娘去哪�找名媛啊,這不是跟禿子要頭發麼。”我向蘇抱怨。

“小家碧玉?”蘇嗤笑,“你知道麼,動物園�的猴子也是分等級的,最幸福的就是猴王,好吃好喝能得三高偶爾還有機會欺負下看猴子的人,而你就是躲在角落�那種沒吃沒喝連隔壁麻雀都可以隨便欺負小破猴子。”

“你這是什麼比喻!我是破猴子,你呢!”

“我是飼養員,每日幸福地看著猴子們打架,並為猴子們的無知而悲天憫人。”

我忍受了蘇的諷刺和不恰當的比喻,誰讓她是我現實中認識的最有可能結識名媛的人。

“幫我介紹一個吧。你那麼多病人,沒有錢誰請得起你啊。”我央求。

“所以才愛莫能助啊。”蘇笑著攤手,“名媛?沒見過。名怨,倒是很多——有名的怨婦嘛。”

即使是怨婦,那也是有名的,就像我這樣的平民小老百姓,即使將來怨了,最多也是個閨怨級別的。深刻認識到這一點的我,抓住了蘇這根稻草,對她開展了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尾隨說服運動。

“你這行為夠偏執級別了。”蘇被我第七次堵到衛生間�的時候,抱怨地說。

“嘿嘿,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在這�看著你解決生理問題。”

哼哼,我非折騰到你結腸運動遲緩或痙攣引起的食物殘渣無法順利排出體外——也就是俗稱的便秘——不可。

“關小蓓!你給我出去!算我答應你了!”以冷漠平靜著稱的心理醫生蘇屹心,在我的死纏爛打下,終於崩潰了。

“說實話,你真的打算幫易凡找這麼個人?有錢人家的女兒,可不是婚介網騙來的小妹,看不中就可以隨隨便便甩掉。”蘇清爽地從衛生間出來,又是一副毒舌模樣。

“謝天謝地!這樣的話他就不用天天來煩我了。”

蘇盯著我看了一會說:“關小蓓,遲早有一天我要親手打開你的腦袋,把�面的每一根神經都抽出來放在顯微鏡底下檢查一遍。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就了你這麼個精神異常的人。”

我被她迷醉的眼神狂熱的語氣嚇到了,小聲嘀咕:“我哪有?”

“算了,雖然我答應你了,但也不能白幹,你得幫我個忙。”

“沒問題。”我保證。

幾天後,蘇帶著我參加了本地一個所謂豪門的私人晚宴。

“你是不是經常被邀請參加這種活動?怎麼從來不帶我?”我看著繁複奢華的水晶吊燈從大廳的穹頂垂下撒落一地星光,不禁感歎。

“我是來工作的。還有,你別那麼一副小家子氣給我丟臉。”

果然,一個助理模樣的人來到蘇面前:“蘇小姐,你好,林太太等你多時了。啊,這位就是你的同事了吧?看起來很年輕啊。這邊請,林太太在504房間。”

蘇謝過他,帶著我上了電梯。

“同事?”我困惑地問。

“林太太是我的病人。她的症狀很簡單,就是普遍存在於豪門女人內心的空虛寂寞加缺乏安全感的焦慮心理。這種病症根治很難,但緩解很簡單——你只要去傾聽她們的抱怨就行。”蘇解釋。

“啊,我不會!”

“傾聽,傾聽!關小蓓,別告訴我你聽人說話都不會。”

“跟人聊天我倒是很擅長,可是冒充心理醫生?林太太是怕秘密暴露,非要有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約束才放心麼?”

“不是,她跟我一個人聊膩了,需要更多人傾聽,我答應給她介紹別的醫生。”蘇搖了搖頭輕輕說,“如果真找別的醫生,賺到的錢是需要分成的啊。”

我沈默片刻:“蘇,你有沒有覺得你對金錢的愛好也已經上升到了偏執的程度?”

“保持一種嗜好對心理的全面健康很有好處。所以,我熱愛這種偏執。”蘇看了看門牌,“到了,現在你是著名心理學家蘇屹心的蹩腳助理。記住,主要是傾聽,偶爾給句模棱兩可似是而非的評價就行。我就在下面,結束後下去找我。”

林太太是位典型的保養得當五十歲像三十歲的女人。

我跟她握了握手,心中有些忐忑——裝成人的耗子總是擔心露出尾巴的。

但林太太卻只把我當成一個有生命的普遍存在,對我作為個體的特征毫不在意,徑直開始了她一個人的對話。

她的句式是這樣的:“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只有十七歲……半個月後……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大約過了兩個星期……我們結婚那天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是九點九分九秒……”

當我以為她要以“天”為單位,把自己的故事講到天荒地老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

門外進來一個年輕女子,身穿白色魚尾禮服,身材很好,氣質不俗,但是其間的美麗卻一看便知,是金錢堆砌出來的,缺乏一種自然的融潤。

她說:“媽媽,晚餐開始了,你要不要下去?”

“不了,告訴你爸爸我頭疼。替我招呼下客人。”林太太說。

“我說到哪了?”那女子走後,林太太問我。

“您講到二十七歲那年,您女兒出生了。”我提醒她,並且做好了聽那小孩瑣碎童年故事的準備。

林太太卻看向門的方向:“剛才的是我女兒,多好的女孩……”

從此,林太太下半場的句式轉變為:“我們有錢人家……你們窮人……和我們相比,你們平民……有權有勢的我們,無權無勢的你們……”

三個小時後,林太太那顆因深鎖豪門而幽怨扭曲的心,在無情地打擊鄙視以我為代表的平民小老百姓的過程中,得到了伸展。

當林太太把她全部的情緒垃圾傾倒給我後,我才得以解脫,在樓下停車場找到了蘇。

“怎麼樣?”蘇問我。

“我現在知道林太太老公第三任情人的內衣號碼,並且深刻認識到跟這些所謂的豪門相比我實在是垃圾是廢物是不值得擁有自己人生的卑微塵埃啊。”我鬱悶地說。

“典型的豪門通病,覺得所以人都矮他們一等,但有趣的是見到更有權勢的人,他們卻能更加卑躬屈膝。這是他們成功的秘訣,也將是他們失敗的關鍵。你要是把她的話當真了,你才是傻瓜。”蘇冷冷地說,“找到你要找的名媛了?”

“我哪�有空?連去衛生間都是忍到最後出來解決的。”

“你得笨死啊,我是讓你去聊天的麼?”

“難道不是麼?”我訝然。

“那你見到林小姐了麼?”

林小姐?那個穿著長裙美麗卻不自然的女子?

“林七,林氏集團孫輩的唯一女孩,在林家第三代所有孩子中排行第七,才取了這麼個大俗又大雅的名字。嘖嘖,也不知道他們家怎麼回事,老頭生了四個兒子,四個兒子又都生兒子——當然,除了林七。所以這使這個女孩格外珍貴。她爸兄弟中行三,本來很不起眼,但父憑女貴,近來格外受器重。哎呀,下次記得打聽一下他們家是不是有什麼專門生男孩的秘方。”

“你可真八卦。”我撇嘴。

“林七四叔五年前在國外和一個人發生一夜情,這個人是誰?”蘇突然問。

“辛西婭,一個靠脫成名的三流影星。”我對答如流。

“哼哼,誰八卦?!”蘇挑著眉毛看我,“工作使然,本醫生知道的八卦多了,只不過很有職業道德地選擇了緘默。喂,你那是什麼表情,還要不要聽林七的消息?!”

“要,要!”我趕緊擺正自己的臉,收回那種鄙視的神情。

“她大你一歲,好多國外留過學,屬於那種可以應對豪門文化需要又不需自己太辛苦的學曆,會琴棋書畫女紅歌舞,總之豪門必備技藝全部擅長。以前有過男人,不多,目前和幾個小影星有糾葛,但屬於典型的待價而沽時期無聊的消遣。家族內部乘龍快婿人選手冊上,列有各大豪門適齡男子,易凡……名次還不錯。”

“乘龍快婿手冊?有這種東西?”我對蘇的敬仰之情,漲停盤了。

“修辭,比喻。意思是,林七是名媛,而且與易凡門當戶對。”蘇咬著筆低頭看著手中的小本自言自語,“哎呀,以後若退休了,去做個娛記好了。”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我了解了閻王卻敗在了小鬼手下。

得到林七的全部背景資料後,我決定殺回該會所,跟她一聊,說服她跟易凡見個面,結果卻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

“小姐,您有什麼事情?”帥氣的保安彬彬有禮地問。

“我想找林七小姐談一些事情。”

“您有她的邀請麼?”

“沒有。我不是她的客人。但我是跟蘇屹心小姐來的,她是林太太的醫生。”

保安撥了個內線,放下電話後對我說:“對不起,林太太說沒有見過您。”

“啊,是不是搞錯了?我剛才和林太太在上面聊了五六個小時呢。”

“她這麼說,就不會弄錯。還請您離開吧。”

我坐回到蘇的車�問:“她們怎麼回事?”

“這就是名媛,表面光鮮內心腐朽,翻臉不認人。每個人都在心理醫生面前抱怨自己的不幸,轉過臉卻從來不承認自己看過醫生。”蘇客觀地評價,“話說這樣的家庭培養出的女兒……你真的要介紹給易凡?”

我仔細想了想:如果變態的林太太培養出的女兒繼承了她的秉性的話……哎呀,真期待看著易凡受折磨啊。

“喏,這是林七的電話和經常出入的場所。”見我點頭,蘇遞過來一張紙,“關小蓓,決定是你做的,以後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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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2:35


【第27章】


3月16日 星期日 天氣:沙塵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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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日子比較冷清,除了偶爾應付下白小白的曖昧短信,再無波瀾。我仔細思考了下生活如此平靜的原因,發現是易凡沒有添亂。莫非他忘記先前說過的“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終於不再相親回歸正常了?

可是現實永遠不朝正常的方向發展。

“關小蓓,上次交代你的事情怎麼樣了?”電梯�偶遇時,易凡盯著變換的數字頭都不回地問。

“唔,找到一個……”

“那就盡快安排我們約會。”電梯行至23層,他徑直走了出去。

近期他對我說的唯二兩句話,就讓我對他回歸正常的期盼幻滅了,公事公辦的冷漠語氣下,其實還是那個結婚狂。

“我像一個老練的獵人,靜靜地潛伏在濃密的森林�,等待那只狡黠而陰險的狐狸……”回到家,我對蘇說著如何接近林七的計劃。

蘇打斷我無聊的幻想:“你要是獵人,可真是全天下動物的福音了。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告訴你了林七每天晚上七點定時定點在羅蘭會館一樓咖啡廳喝咖啡,你怎麼用了這麼多天還沒有約到她?”

“有錢人嘛,總是有些不好接近,我需要個萬全之策。”我訕笑著為自己辯解。實際上,林太太的話還是有意無意地影響到了我,使我總覺得林七也有一種“窮人免看免碰免惦記”的氣場,讓人不太想靠近。

“不過話說,你不怕林七認出我是那個冒牌的心理醫生?”

“你覺得自己當時在她的視野之內麼?對於她們來說,你大概真的是粒可以忽略的塵埃吧。”蘇一針見血地說。

不管有多不情願,總裁之命不可違。

當我連續三天裝作路人甲徘徊過羅蘭會館咖啡廳門外,絞盡腦汁地想開場白的時候,一個人拍了我的肩膀:“小姐,請跟我進來一下。”

我有那麼一瞬的困惑。

“林七小姐找你。”

狐狸反客為主將了獵人一軍。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咖啡廳昏暗燈光下,林七似笑非笑地攪著一杯咖啡問。

我驚訝地問:“你怎麼……”

林七看了一眼剛才出門喊我的那人:“阿寶,給她解釋一下。”

被稱作阿寶的年輕男子說:“這幾天,我們看到你來來回回在這�走了不下幾百個來回。偶爾有人問你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你就顧左右而言他四處張望以掩蓋你的真實意圖。可是你裝的技巧實在不高明。喏,你看,這路旁邊有個經常被人貼小廣告的路燈,門口有個寫特選菜單的牌子,當被人懷疑時,你完全可以去裝作讀上面的內容,而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這面堵牆看。這堵牆——”那人敲敲咖啡廳臨街的牆,發出玻璃質感的聲音,“實際上是面玻璃,從�面看完全透明。左前方那位先生,對,就是穿黑色褲子的那位,因為你莫名其妙的瞪視,已經緊張地三次把咖啡灑到褲子上了,這才把一貫穿著的米色褲子換成了黑色。”

“作為一個經常被矚目的人,即使你看的不是我,我也能感受到你的目光。”林七說。

我決定用語言打破這尷尬時刻:“是這樣子的,我是AC總裁易凡的助理,他被林小姐卓爾不群的才華和美麗所折服,希望能夠有機會邀請林小姐共進晚餐。”

“易凡?”

“嗯,AC總裁,青年才俊,天之驕子……”

“我知道他是誰。”林七打斷我,“既然要約我,他為什麼不自己來說?”

“我們總裁怕唐突了林小姐。他覺得如果被林小姐這樣才貌雙全家世出眾品行端莊的人拒絕……會很遺憾的。”

事實證明,林七果然是林太太的女兒,這番恭維似的話起到了良好的效果,她展顏一笑:“回去告訴你家總裁,我同意和他見面了,地點時間我來定。”

事情發展地有些出乎意料。

首先,易凡這個相親狂人和林七見了一面之後,居然迅速而高調地和她確立了戀愛關系,其次,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易凡相親成功後,我卻沒有如長久以來期待的徹底擺脫媒婆加跟班的身份,迎來渴望已久的自由,地位反而更加低微了。

事實上,我現在似乎有了兩個主子。

例如此刻,易凡和林七在享受著燭光晚餐的時候,我和阿寶像兩盞閃亮的路燈立在一旁相對無言地喝著水。

“你說咱們像不像丫鬟和書童?主子們私會的時候,站在一旁通風放哨?嗯……不對,咱倆更像在一旁偷窺主子偷情的下人。”

“林小姐這麼驕傲的人,喜歡被人注視。”阿寶一臉狂熱地盯著林七。

我一直覺得易凡相親時要人陪著已經夠病態了,而林七在約會時還要人看著的做法,只能稱之為變態了。

我不能理解阿寶的邏輯,但仍順著他的意思盯著林七看——她笑起來很漂亮,即使和易凡談國際反恐形勢時,眼角眉梢仍能帶上嫵媚的笑意,風情而……做作。

小人之心了吧,我自嘲地笑了下,又轉頭看易凡。

和林七在一起的易凡俊朗非凡,侃侃而談間,不複往日相親時的青澀,言談舉止間是遊刃有餘和揮灑自如,優秀地讓人覺得陌生。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易凡?可以用完美形容的男人,如天邊星辰般閃耀卻遙不可及的男人,只有天邊的另一顆星才能相配的男人?

站在門當戶對這個現實中的男人。

“關小姐,關小姐?”

“啊!什麼事?”被阿寶推了一把,我才回過神來,發現林七在叫我。

“易凡,大概是你太帥了,關小姐看得眼睛都移不開了。”林七半是戲謔半是認真地看著易凡說。

我掩飾似的地低頭喝了口水,祈禱自己的臉不要紅。

易凡只淡淡看了我一眼:“關小蓓,林小姐覺得這�的紅酒不好,我辦公室�有一瓶珍藏多年的,你去取一下吧。”

“這�離公司很遠啊……讓阿寶開車去可以快一些。”

“阿寶一會要送我們去劇院。”

“易凡不是開車來的麼?”我不解,“你們計劃去劇院……還需要紅酒?”

林七轉頭對易凡風情地笑:“易總,你這個下屬很難管啊。”

易凡說:“林小姐需要,你就去一趟好了。”

我眼前迅速地閃過古裝劇中的惡俗橋段:一個驕縱的小姐眨著無辜的眼睛地對身邊權高位重的男人撒嬌:“你看你看,這個死奴才欺負我。你,你還不幫我報仇。”那個男人一臉寵溺地握住小姐的手:“小乖乖,別怕,咱們一起欺負死她好了。”

這個想法讓我抖了好幾抖,最後鬱悶地走了。

身後是林七嬌俏的笑:“叫林小姐好生疏啊,不是說喊我小七就好麼。”

我輾轉大半個城區拎了瓶酒回來時,發現已經人去桌空。

“易先生和林小姐已經走了,要我轉告你先回去吧。”一旁的侍者說。

我掂了掂手�的酒瓶子,想:就這麼摔地上雖然可以泄憤,但實在太可惜了。

於是對那侍者說:“這酒二百塊錢處理給你,要不?”

侍者笑著搖搖頭。

“名酒呢,易凡多年珍藏的。”

“易總我不知道,可是林七……上次林七手機落到餐廳,被班上一個小姑娘撿到交公了。結果林七找回來的時候,不感謝不說,還因為沒有及時通知她而把那小姑娘狠狠罵了一頓。林七的東西,少碰為好。”那人笑著解釋。

……少碰為好麼?

第二天,我拿著那瓶紅酒找易凡。

“昨天晚上送酒打車的錢,給我報銷一下。”

“那酒抵債吧,夠你坐半輩子公交了。”他埋頭看文件。

“是啊,您易先生一瓶酒就夠我們小戶人家活半輩子了。可是,謝謝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易先生這麼名貴的酒。”我狠狠地把酒瓶子放到他面前。

他坐起身靠在椅子上盯了我半天:“關小蓓,你這是在跟我發脾氣麼?”

“對!我很不滿你的行徑。你可不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帶著女朋友找個陰暗角落卿卿我我不要被人看到啊!”

“你很不滿陪我去約會?”

“我沒見過你們這麼奇怪的人!你們的做法,簡直跟愚昧腐朽的中世紀歐洲王室一樣,是不是你們結婚之後,洞房花燭的時候我都要侍立一旁,在國王王後完成了神聖的為皇族傳宗接代的任務之後,帶著頭的鼓掌歡呼啊!”

“關小姐真是博學啊。”林七笑吟吟地站在門邊,“真巧,關小姐也在這?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討論?關於歐洲王室的?”

“我來送個文件。”我含糊地應付著,“易總,我回去工作了。”

林七轉而對易凡說:“你是應該知會下公司的人,本小姐現在是你女朋友了,省的進門被人盤查半天,而且也要那些隨隨便便的花花草草打消念頭,不要惦記著你了。”

“花花草草?”易凡問。

林七笑:“你不要在那�得了便宜賣乖,這些看你的眼神太說明問題了。”說到這�,她故意提高聲音,“尤其是……經常在你身邊的那些人。”

我從她挑釁的聲調中分析出了一個呼之欲出的意思:這話就是說給你關小蓓聽的,你站穩了給我聽清楚了。

於是我決定成全她這個想法,退了幾步手扶在把手上,故意將門推開了一個縫隙。

就聽她說:“有些女孩,就是搞不清楚不是什麼樣的男人都可以惦記的。”

易凡向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歸根結底只有一個人能做我的女朋友。”

“所以你要讓她們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林七說。

我從一邊的桌子上順了幾張紙送了進去:“易總,這�有份文件需要你簽一下。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惦記我的男人去了。”

這就是所謂的引狼入室吧。

“我可是警告過你的,林七這種女人,占有欲很強。”蘇抱了個西瓜優哉遊哉地吃著。

“你警告的太隱晦了吧。再說她占有歸占有,沒事折騰我幹嘛?我又不是她的手下,和易凡也只是同事,用不上扯這些私人關系啊。”

“你知道孔雀麼?”

“聽說過,動物園�那種毛發漂亮地想讓人扯下來做撣子聲音卻很難聽的禽類。”

“孔雀在兩種情況下開屏:威懾敵人和求愛。現實中,很多人有這種孔雀的心理,他們用美麗羽翼威懾敵人的同時吸引異性注意。很多時候,即使異性沒有被吸引,但能夠威懾住敵人,他們也會獲得一種類似求愛成功的快感。”

“威懾我?她和易凡的關系……我對她根本不存在威脅,她怎麼這麼杞人憂天啊。”

“好比過去皇宮�的女人,這種將每一個同性是為潛在威脅的做法,是她們與生俱來的敏銳本能。”

“真挫敗。我本以為讓一個女人覺得威脅,起碼得具備漂亮年輕性感這些優點呢。沒想到僅僅因為我是女人……太沒面子了。”我苦笑,“還有,你把易凡比作皇帝,太擡舉他了。”

“難道你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皇帝跟人跑了?”

“按戰鬥力來算,她是皇太後,你頂多是個刷痰盂的宮女。而且依照她的秉性……你今後的日子,會比較悲慘。”

蘇的話……不能說一語成讖,也差不多。

周末的時候,林七突發奇想要約易凡看電影。

我又看到了那個嬌貴的小姐搖著男人的袖子說:“哎呀,人家千金之軀一直養在深閨�,都沒逛過集市,人家好想跟你一起去廟會體驗生活嘛。”男人微微一笑應允了,指著旁邊一個下人說:“寶貝,帶上這個奴才吧,讓她跑腿跟班做牛做馬隨你差遣!”

林七這回連阿寶都不帶了,緊著我一個人折騰。

她指著桌上的一盒巧克力對我說:“關小蓓,把這個給我扔了。呵呵,你居然說它是巧克力,不過也不怪你,長這麼大估計從來沒吃過正宗的巧克力吧。你還是去給我買份爆米花,要香草口味的,嗯,易凡……給易凡也來份香草的吧。”

我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為她抱回來了兩大桶爆米花。

“這爆米花用什麼做的啊,太不健康了,我不喜歡。你還是再去給我買杯咖啡吧。”

我再一次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同時極力克制將咖啡潑灑出去的沖動。

“真慢,咖啡都涼了。咖啡要在六十度的時候攥在手中,然後在身體的溫度中自然冷卻到四十五度,這樣才好喝。不過這個口味兒……我從來不喝的,你去換一杯。”

我再次垂頭喪氣地來到咖啡攤前。

“你老板?”賣咖啡的小哥問。

“嗯。”我胡亂地點頭。

“就是有些人啊,當個頭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一天到晚裝得跟大爺似的。她看著也就跟你差不懂啊,你也是,就這麼聽她擺弄。要是我,辭職好了。”

這小哥的話,讓我茅塞頓開。我想了一下,覺得這麼忍讓著實在很傻。

我把咖啡交到林七手�。

“易凡為什麼還不來?你去門口幫看一下。”

我坐到了林七對面,直視著她的眼睛說:“林小姐。我可以幫你去看一下易凡是否到了。但是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我之所以在這�聽任你的擺布,是看在我們總裁的面子上,而不是因為你的原因,請你擺清楚自己的位置。”

林七看著我傲慢一笑:“哦?那麼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就是利用你們總裁在使喚你?職場上的人不都是這樣,為了老板出賣父母都肯幹?說到底,你只是個小職員。我要是把這些話通過你老板傳達給你,你應該知道什麼效果吧。所以說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聽我的差遣。”

“林小姐真會說笑。一個總裁如果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私下報複一個員工,就算他是億萬富翁,我只是個窮光蛋,我也不屑理他的任何施舍,更不會留在他的手下為他工作。”

“關小姐很清高嘛。可是你這種人我見多了,表面上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可是涉及到利益就馬上就是另一副嘴臉。你們討好上司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與其這樣,你還不如直接討好我,等到我成為總裁夫人那一天,沒準還能對你高看一眼。”

“林小姐真是養尊處優,大概從來沒有在職場呆過,所以不知道職場上最著名的金玉良言:永遠不要得罪總裁的身邊的人。聰明如林小姐,所以你也也知道自己是在‘等’,有多少人熬不過豪門中女朋友到夫人這段‘等’的距離。而我,作為總裁的下屬,其實比你更有機會在這個過程中拆散你們,甚至自己得手。”

“哼,”林七嗤笑,“你這種伶牙俐齒自以為是的女孩子我也見得多了。初入職場以為有些姿色就可以勾引老板。可是我告訴你,豪門是場貴賓卡才可以進入的晚宴,這種邀請卡,是我們生下便有的,不是你可以企及的。而你,再光鮮亮麗卻只能在門縫外豔羨王子公主的生活。你這種女孩可悲在總以為變為公主,但實際上,現實就是十二點的鐘聲,會讓灰姑娘們原形畢露落荒而逃。”

“這就是你我的不同,你總在自怨自艾地等待王子垂憐,而我,即使我愛的人是乞丐,也是我的王子,我們可以一同創造一個王國。是的,我相信童話,我相信童話會眷顧每個美好的女子。可是你,你現實地不相信任何童話,卻還在徒勞地尋找王子。我很為你遺憾。”

林七還在說什麼,我卻不屑於聽,擡頭看到易凡正站在不遠處。我不知道我們的對話他是否聽到了,但是,我不在乎。

“易總,”我起身,畢恭畢敬地打招呼,“林小姐等你好久了。電影快開場了,你們進去吧。”

易凡點點頭沒有說話,從我手中接過電影票和爆米花。

林七起身,挽過易凡的手,傲慢地看了我一眼,向放映廳走去。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往來熙攘的人群,突然覺得這人生很滑稽。以後我要是有了男人……要是敢不對我畢恭畢敬言聽計從,姑娘我抽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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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2:58


【第28章】


3月19日 星期三 天氣: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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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凶鈴,拿起一看,林七的號碼,接還是不接……是個問題。

隔壁傳來蘇惱怒的聲音:“關小蓓!你趕緊把那個電話處理了,否則我過去把你處理了!”

按下接聽鍵,�面傳來林七的聲音:“去幫我買一件衣服送過來,我在榮氏華庭2708房間。”

“我拒絕。沒這義務。”我冷冷地說。

“那算了,我叫易凡跟你說。”

電話傳遞,隨後傳來易凡的聲音:“把林小姐要的東西送過來,順便幫我買件襯衫。”

“是,馬上就到!”我從床上一躍而起。

“我出去一下!給易凡他們送東西。”我向蘇打招呼。

“真沒看出來你是這麼個沒骨氣的人。”

“不是。”我精神亢奮地說,“難懂你不覺得,夜班三更、孤男寡女、你情我願、幹柴烈火的場面太誘人了麼?哎呀呀,我實在是想一睹為快啊。”

“出門注意安全,要抽回來抽!”蘇喊。

我火速趕往酒店,直奔林七房間。

敲門,林七開門,精致睡裙妖嬈身姿,溫暖燈光下,面頰上有一抹可疑的紅。她上前翻翻袋子,嘴角噙著抹嘲諷的笑:“動作很快麼。呵呵,上次關小姐說了那樣厲害的話……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呢。易凡,關小姐來了。”

易凡披著件灰色真絲睡袍從屋�慢慢踱出來,胸膛微露,神情慵懶……這是事前還是事後呢?我漫無邊際地瞎想著。

易凡翻翻我手中的袋子:“這不是我要的牌子,穿著不舒服。小七,看看你的衣服是你要的牌子麼?不對的話,叫關小姐去換好了。”

易凡那麼一副欺壓善良百姓的無恥表情讓我很鬱悶,我突然覺得自己來看熱鬧的想法很愚蠢,這簡直……是他們看了我的熱鬧嘛。

“易凡,你有病麼?大半夜的,你們春宵一度後該幹嘛幹嘛去,折騰我很有趣麼!”我把袋子摔進易凡懷�憤怒地轉身而去。

我心情地狂躁繞了幾圈,沒有從正門出去,而是來到了停車場。

是啊,我沒出息,當眾打擊不了易凡就想起了個陰招。我找到易凡的車,從包�掏出一把鋒利的小水果刀,對準輪胎就要往下戳。哼,奸夫淫婦,戳不死你們,讓你們開車爆胎!誰知第一刀還沒落下去,就晃悠悠走出個保安,把我抓了個現行。

“我就是偶然在這車胎旁把刀抽出來,什麼都沒做!”我抗議。

“那你是打算做什麼吧?”那保安嘿嘿笑著說,“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這時間,這表情,明擺著半夜來捉奸的嘛。不過你也真差勁,要真是來捉奸的有本事戳人啊,你戳什麼車。你都沒見上次有個女的有多猛,帶著一幫人,上去把她老公的胳膊就卸了。退一萬步說,拿車泄憤也行,有女的就把男的車直接撞報廢了。你就拿一水果刀……捉奸的都鄙視你。”

然後保安拿起了電話:“喂,易先生麼……”

我撲上前死死按住他的電話。這事太沒出息、太丟人了,堅決不能讓林七和易凡知道。

那個保安示意旁邊的人拖住我:“易先生麼?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我們剛才抓到個人,半夜戳你的車輪胎,請你下來看一下車子有沒有受損。對,是個年輕女人。”

片刻,易凡就來到保安室,看了看保安記錄,問:“她真的戳了?”

“哦,這倒沒有。她下樓的時候我們就通過監控錄像盯住她了,剛掏出刀的時候就被制止。但我們還是覺得有必要通知你一下。”

易凡把小水果刀拿手�比量了一下,忍著笑問:“就這麼把小刀?放了她吧,大概是誤會了,我們鬧著玩的。”

“不是誤會,我故意的。”我突然插嘴。

“欸?剛才問你半天,你都不承認。”保安驚訝地看著我。

“沒有,我就是故意的,我心�陰暗我憤世嫉俗我仇視社會我伺機報複。”我激憤地說。

“她受刺激了,把她交給我吧。”易凡跟保安說。

“戳輪胎?關小蓓,你太出息了。”送我回去的路上,易凡憋著笑說。

“哪�,是我太沒出息,我不應該戳輪胎,應該戳你的。”我面無表情地說。

長久的沈默後,最終易凡輕輕地說:“其實,我們……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你讓我半夜十二點給你來送東西,你還不如做點什麼呢。做點什麼還不枉我把捉奸這個罪名給坐實了!”

易凡眨著眼睛驚訝地看著我:“就算我做了點什麼,你倒是以什麼名義來捉奸?”

“我……”戳死自己算了,我想。

快到家的時候,易凡跟我說:“把後天晚上的安排都推了,跟我……”

“我辭職了!不加班,不做跟班了!”

他有點哭笑不得地看著我:“跟我參加個酒會,禮服明天給你送過去,算是……我跟你道歉了。”

好吧,我承認,我骨子�還是很有那麼點虛榮那麼點唯利是圖的,穿著易凡送的小禮服高跟鞋和他一起去參加酒會……讓我心情很好,長久以來對他的怨恨也煙消雲散了,我又心甘情願地做起了他的狗腿跟班。

來到現場,我才發現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酒會,而是一個著名五星級酒店開業的慶典,因為AC也是其股東之一,所以總裁易凡受到了重點邀請。易凡開著輛商務車,一路飆車來到慶典現場門口,門童殷勤地來開車門。

“車上呆著,別動。”我剛要下車,就聽易凡吼。

“哦。”於是我就坐在後座,跟門童大眼瞪小眼,突然想到這雙高跟鞋是有帶子的,而我一直沒有調整好,所以趕緊彎下腰擺弄那個帶子。

易凡從車前繞到我的位置,極為紳士地伸出只手迎接我下車。

“等等,我的鞋帶沒系好。”我說。

易凡額頭上的青筋挑了挑:“你給我下來吧,一會系。”說完就拖著我下車了。

在眾多閃亮的豪華車中,這輛銀灰色的商務車實在太低調太不顯眼,所以連等候在一旁的記者都沒有注意到。

易凡快步地一個勁向前走,而我則小碎步跟在後面。但那根沒系緊的鞋帶是在是太鬱悶了,我無奈蹲下身來系鞋帶,然後,就覺得自己被一道黑影擋住了。

我擡頭,易凡一張黑臉——因為背著光,我實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本能地推斷,這是生氣的官方表情。

“關小蓓,我一回頭,你就消失了……”

“跟你說我鞋帶沒系好。你先走,我一會追你去。”我催促。

“起來!”

“幹什麼!沒系好我走不了,本來穿高跟鞋就夠難過了。”

“起來。”易凡一把拖起我。我踉蹌了一下,卻被他手疾眼快地扶住了,我剛想抱怨幾句,就見易凡蹲下身,開始幫我系鞋帶了!!

“啊!”五歲往後,就沒人給我系過鞋帶了,夏天穿超短裙卻穿帆布鞋的青澀日子時,也得自己撅著屁股系鞋帶。

我驚悚連忙說:“我……我自己來,自己來。”

剛想低頭,卻被易凡一聲怒喝吼了回來:“你給我站好了!”吼完仍不緊不慢地幫我系著鞋帶。

這時旁邊人群出現了騷動:“咦!這不是AC總裁嗎?”

“啊,什麼時候到的!”

“叫你盯梢的,眼睛長美女胸上了啊!!”於是圍觀記者長槍短炮一陣狂拍。

我在閃爍的閃光燈中尷尬地站著:“嗨,諸位,我先替我家總裁站一會,稍安勿躁,等下你們就可以拍到他的正臉了。”

“你瞎說什麼呢!”五分鐘後,易凡終於擺弄好我的鞋帶,站起身來。

“沒什麼,您先走。”我紅著臉說,並準備做一個敬業的小工,在他左後方半步以內亦步亦趨地跟著。誰知,他卻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的手套到了他的胳膊中:“穿高跟鞋不舒服啊……扶著我把,我走慢些。”

“你這樣不好!媒體在,我剛剛看到林氏的人也在,你要林小姐怎麼辦?”

“你擔心林七?那天電影院門口還說的義正詞嚴的。”

“不是,我是擔心我自己。你太不懂女人的心理了。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一方叫囂的越凶,另一方就可以用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看戲。可是一旦牽扯到男人,就是真刀真槍你死我活了。”

“我是那男人?你會為我你死我活?”

“不會!我是擔心我自己。那天就是逞個口舌之快,林小姐最多給我使個絆子,讓我半夜送送衣服什麼的。可是如今牽扯到你,我相信她會給我使核武器。她家世比我強,我玩不起。”

走進會場,易凡終於松開了我,我立即四處張望想找個安全出口溜掉。目前形勢太詭異,我實在不知道易凡打算做什麼。

易凡卻看出了我的心思:“你給我好好呆著,哪都不準去。”

宴會開始,觥籌交錯群星閃耀,每個人都在閃光燈下閃耀著炫目光彩,而我卻依照自己的生存哲學,躲地越遠越好,恨不得自己是顆黑洞。

但酒會過半,易凡還是找到了我,遠遠向我走來。

我縮著脖子就往人群後躲。

“跑什麼,”他拉住我,“你的拉鏈開了。”

“噗,”我悲愴地吐出嘴�的蛋糕,“我就知道又胖了,我就不該吃這蛋糕。我去趟洗手間。”

“別動,我幫你拉上就好。”易凡擋在我的面前,不等我表態,就把手從我的胳膊下繞到背後,去夠小禮服的拉鏈。

我擔心手上的奶油蹭到他衣服,只好雙手向上舉著,眼睛無所事事地四處打量。結果發現不遠處兩個人正看向這邊,竊竊私語。我突然意識到,易凡這個姿勢太曖昧,從某種角度看……絕對是我攬住他的脖子,而他擁我入懷!

“好了麼?不好弄的話,我自己弄就行了。”我扭著身子打算掙脫出來。

“好了。”易凡在我耳邊低聲說,“你看著挺瘦,肉還不少。”

我的臉騰地紅了。易凡低頭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曖昧一笑,轉身離開。

我立即狂奔著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來到個角落叫了杯冰水慢慢啜飲。易凡絕對是故意的。他一定有陰謀……我腦海中瘋狂搜索最近有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引來他的報複,難道是為了林七?可他這究竟是報複我還是報複林七?

我不想趟這趟渾水,不管易凡怎麼說,我都要離開了。

剛起身,就被兩個女子堵住了:“關小蓓是吧?不知你和易凡什麼關系。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當人相信自己眼睛所見的時候,是聽不進去別人解釋的。我知道自己說不清了。但仍硬著頭皮說:“此事與你們無關,與任何人都無關,我要離開,請你們讓開。”

“看來你很明白我們說的是什麼了?”

“你們相信所見的,我任何解釋都是無力的。但是事實不是這樣的,無論你們相信與否,這都是個誤會,希望你們不要被你們所認為的事實蒙蔽住眼睛。”

“關小蓓,你很行嘛。那天剛說過什麼‘要自己得手’,今天就付諸行動了。枉我還那麼真心對待你……我還真是低估你了。”林七在一旁冷笑。

我對你的“真心”……真是很榮幸啊。

我笑:“林小姐不必緊張。您不是很信奉門第麼?那東西不是天注定的麼?所以我這輩子注定都不會有這樣的身世,注定沒有豪門的入場券,根本無法與你抗衡。林小姐何必如此……不自信呢。”

“你!”林七失控了。

接下來上演了爭風吃醋的經典鏡頭——林七抖動手腕,把手中的紅酒潑向我。

但是那一刻我反應卻出奇的快,仿佛看到嫣紅的液體溢出酒杯在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線,我立即閃向一旁。誰知中途出現了一只手,橫著推了那杯子一下。美麗的弧線在空中改變了軌跡,正正好好劈頭蓋臉地澆了正往一旁躲的我一腦袋。

“噗,”我抹著腦袋上的酒抱怨,“你跟著添什麼亂啊!我本來能躲過去的。”

“別人潑酒你站好了,亂動什麼啊!”易凡吼。

“我傻啊,酒都潑過來了還在站那等著。”

林七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倆,跺著腳喊:“你們!”

易凡卻像沒有發生過這烏龍事件一樣,不緊不慢地說完自己的臺詞:“林小姐,若小蓓有什麼不周的地方,還請你多擔待。但是她是我的人,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事務。”

林七臉綠了,我汗了。

易凡,你是不是家庭倫理劇的狂熱愛好者?這番話現實中一說,雖然讓人有那麼點感動,但是……實在太雷了啊。

當晚,我在一間屋子的門外聽到了林七對易凡的咆哮,其中涉及“賤人、婊子、小三、那個死女人”等大量違禁詞匯。

我在牆角聽了一會,從包�掏出一張紙,寫了幾個字,默默地走了出去,把紙條遞給守在一旁一同偷聽的小報記者:“來來來,諸位兄弟,這是我的名字和電話,以後需要什麼消息盡管找我。我想嫁入豪門,我想借AC總裁上位,我想出名都想瘋了。”

小哥拿著紙條看了看:“李尋樂?小妹妹挺有頭腦啊,很知道怎麼炒作啊。”

“是的,”我說,“我還有個小名叫做牡丹,你們可以叫我牡丹姐姐,或者叫我飛刀妹妹也行。李尋歡,李尋樂,親兄妹。”

我們又一起看了會熱鬧。

然後我問,“多少錢可以不讓那個男人的名字見報?”

“嘿嘿,多少都不行!我們社長倒找錢都要報道這消息。”

“憑什麼,憑什麼,名人炒作這麼容易。”

“那當然了,要不大家怎麼都想著出名呢。喂,用你幾張最醜的照片怎麼樣?”

“沒問題,那種看不出是我的都行。怎麼醜化怎來。”

不久後,易凡喜滋滋地上車。

“讓我猜測一下,你和林七分手了?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啊,甩了一個女人居然這麼高興。”

“真是狗咬呂洞賓啊。我這是幫你報仇,你就這個態度!挑起女人間的戰爭真是太有趣了,難怪男人們都樂此不疲地找三妻四妾……比商戰有趣多了。”易凡興奮地嘀咕。

我為他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心理汗了一下,然後提醒他:“可是難道你沒發現,欺負我的,有你一大半‘功勞’?還有你這麼做太囂張太讓林氏失面子了,林七以後很可能來找我麻煩。”

“我欺負你……哼哼,林七找你麻煩是你的報應,誰讓你給我介紹了這麼個人!你品位太差認人不準,這算給你個教訓!”

第二天,我就在本地熱賣小報的娛樂版看到名為《AC總裁拋棄富家女,懷抱牡丹妹》的頭條。還好,只登載了一張易凡為我拉拉鎖的照片,報社挺會選,照片中易凡的表情很好,而我,根本沒有露臉。報社賺足了“牡丹妹”是何許人的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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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3:28


【第29章】


3月21日 星期五 天氣:飛絮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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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在公司,覺得周圍氣氛明顯不對。我感受了一下,發現這種狀態可以總結為:大家都在你背後議論紛紛偏偏瞞著你一個人的千夫所指如芒在背的狀態。

難道東窗事發了?我心虛地想。不能啊,照片上我只露出腰際線往上肩胛骨往下大半部分還被易凡的手臂擋住的二分之一個後背,善後應該做的很好了啊。

顯然,輿論監督的力量不是我這等良民可以估量的。

午休的時候,絡絡把我拖到了衛生間,眼神詭異地打量了我一圈。

“你……幹嘛?”我被她食肉動物見到肥美小白兔般的眼神嚇到了。

“幹得好啊,關小蓓。”絡絡陰陽怪氣地說。

“什麼?”我心�一個一顫,“絡絡,她們在議論什麼了?告訴我,我能接受。”

“哎呀,也沒什麼沒什麼。看你瞎緊張。來,我昨天買了條裙子,幫我試試。”絡絡從紙袋�掏出一款黑色小連衣裙。

“你買裙子要我試什麼?”

“我總覺得有些部位效果不好嘛,自己又看不清,你穿上我自己看看。要你穿你就穿,廢什麼話。”絡絡三下五除二把我扒幹淨了,把裙子套上了。我只能順從地穿上裙子,背過身來任她審視。

身後一陣吸氣聲:“噝——太像了,太像了!”

“像什麼?”我茫然地問。

“來來來,小蓓啊,你欠我那三千塊錢可以還了吧?”絡絡馬上變身無恥地主婆。

“我什麼時候欠你錢了?”

“哦,沒欠啊?沒欠沒關系,現在你可以欠了。來,在這張欠條上給姐姐按個手印,你就欠了。”絡絡迅速地掏出一張萬事俱備只欠手印的欠條。

“你要幹什麼!”我警覺地藏住自己的手。

“不按啊,那好,請問關大小姐,你對林氏集團掌門大小姐林七被人橫刀奪愛的事件有什麼看法啊?”

呵,這等著我呢。

“沒有想法。有錢人那些事,跟咱八竿子打不著。”

“關小蓓,你別跟我裝了!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小報照片上總裁抱著的那個人就是你!”絡絡扯著嗓門嚷。

“噓,小聲點。”我趕緊上前堵她的嘴,“你,你怎麼知道的?”

“當時看那人就覺得眼熟……這條裙子背部設計和你的那件禮服一樣,我是考據派嘛。不過你還知道小聲點啊。來,我指給你看,”絡絡帶著我來到走廊一扇臨街的窗戶前,“街角咖啡廳�坐著的那個人,是某八卦雜志記者,已經盯著AC大樓�進進出出的女性一個上午了,據說牡丹女正面特寫照片,嘖嘖,有價無市啊。”

“啊,幸虧我走的地下停車場。不過……我怎麼不知道這些,你也不告訴我?”我埋怨絡絡。

“光顧著和總裁卿卿我我的人,怎麼能注意到我們這些平民小老百姓的娛樂啊。”

“我沒有……”我欲爭辯。

“管你怎麼說。這張欠條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我這�可是有你三百六十度多方位多造型照片呢。”

“你不能這麼沒人性。”

絡絡突然抱住我哀嚎:“小蓓啊,我也是逼不得已啊,這個月銀行已經催款四次了,再不還錢,我就要被拍賣了啊!”

我打車回家,翻出僅有的一點存款和那天染了酒漬的小禮服一起帶給絡絡:“我不知道原價多少,可是易凡送的……洗一洗,應該能賣些錢吧。”

“總裁買的一定是好東西。”絡絡歡天喜地地接過那裙子,“嘖嘖,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行事都跟總裁一個風格了。放心,你的秘密在姐姐這�是安全的。趕緊搞定總裁,跟他吹吹枕邊風……要他給我加薪啊。”

絡絡馬上請假去銀行還錢了,而我打算下樓取份文件,剛走了幾步就被走廊�斜沖出來的一個人抓住了腰捂住了嘴,往少有人走的安全通道拖去。

“唔……”我掙紮,娛記都來綁架這招了?

“噓,是我!”那人在我耳邊說。

“胖子啊。你嚇死我了。”我抹抹驚魂未定的心髒,“你幹什麼啊!”

“別出聲,跟我來。”他在我頭上扣了頂帽子,扔給我個墨鏡,又給我了一件麻袋似的披風,帶著我從地下停車場溜了出去。

“哎呀,大白天玩能明目張膽地玩綁架,真是太爽了。”胖子樂呵呵地說。

此時,我已經被迫坐進胖子的車,任他一路急行駛向一條人煙越來越稀少的路。

“我下午要上班的啊。曠工扣錢的!”

“欸?寶寶說你現在都沒有錢賺的。”胖子驚異地問。

“哼,真不知托誰的福我被留職查看呢,查看期過了就有得賺了。”

“沒錢賺,還天天被天雷寶寶欺負……這破工作真不知道你怎麼能一直幹下去。小蓓啊,不如辭職跟我一起幹。你胖哥哥我一定保你工作比娛樂還娛樂!”

胖子勉強可以稱得上職業的工作……是販賣成人用品。他的話加上目前荒郊野外這狀況……

“死胖子,你到底要幹嘛!讓我下車啊!”我吼。

“欸?這時候不是應該喊丫麥呆的嘛。”

……

很快,胖子飛車來到郊外一個小山區。三月底,樹木開始吐出新綠,已經有小鳥在林間清鳴,仔細聽居然還有叮咚的水聲。胖子帶著我七拐八拐,居然來到一座典雅的小別墅前,紅磚綠瓦清泉鳥鳴,已經有了世外桃源的意味了。

但胖子卻沒有帶我從正門進,而是繞了個圈,鑽了個洞,從一條地道進到了那個小別墅�面!鑽出來,我發現整間屋子居然比地道還黑暗,門窗似乎都用厚重的簾子給遮蓋住了,借著從窗簾縫隙中透露出的一點光線,我勉強摸索出自己是站在客廳�。而客廳的一個角落�,放著把藤制搖椅,上面躺著一個人,手臂高高吊著腦袋上纏滿了厚厚的繃帶。憑感覺,我知道他在盯著我,目光從一條狹窄的縫隙中透露出來,嘴角也抿得刻薄而扭曲。

我真害怕了,轉身連連後退了幾步:“胖子,我要回去上班了。你趕緊送我回去,我說真的啊。”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這時,那個噩夢般的木乃伊說話了:“我今天批準你休息了。”

靜默,長久的靜默。

我慢慢轉身,聽到身體�鏽死的器官“咯吱咯吱”的聲音和自己難以置信的語調:“易凡?”

“我說死胖子,就一個擦傷,至於把我包成這樣麼?”繭�的易凡抱怨。

“不相信我海軍陸戰隊隨隊軍醫的手藝麼!”胖子眼�閃過少見的肅殺之氣。

“不信,你不就學過幾天急救嘛……給我拆了!”易凡掙紮。

“要的,要的。”胖子像小女生一樣撲上去阻止易凡,“不包好了要毀容的,寶寶你傷的這麼重。”

我汗了一下:“誰能告訴我,你們這是唱的哪一出?”

“一點小意外。”易凡輕描淡寫地說。

“小意外?怎麼能說是小意外呢?我知道寶寶你要強,怕小蓓擔心,可是不說出來她會更擔心的啊。”

“我不擔心,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我小聲嘀咕。

胖子沒聽到我的話般繼續說:“今天上午我和寶寶去高爾夫球場打球的時候遇到了林七。那個惡婆娘一見寶寶,二話不說,開著車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就沖過來了,把寶寶直接撞翻在地。這還不算,寶寶都暈倒了,她還沖下車舉起球該劈頭蓋臉地就打,打得寶寶那是血流滿面腦漿遍地啊……”

我抖了一下。

“一百八十邁?腦漿?胖子,我不是小強!”估計易凡是想吼來著,可是腦袋包得跟個松花蛋似的也吼不出什麼威懾力,“沒這麼誇張,就是打球的時候遇到了林七,她開著球車撞我的車來著,我一躲,車翻了,腕骨骨折了……腦袋上的傷,倒是林七打的。”

“啊,嚴重麼?”我趕緊上前去查看易凡的手腕。

“哎呀呀,輕點。”他倒吸著涼氣說。

我有點難過,既然手都這樣了,那腦袋……

我輕輕地摸著易凡橢圓形的布藝的腦袋:“胖子,你說咱家寶寶這腦袋……以後要是天線沒有了可怎麼辦啊?”

“怕什麼,哥以後給他裝倆避雷針!”

“真默契!”我捧著肚子和胖子笑到了一塊。

“你倆有沒有人真心關心我啊!”易凡用趨於崩潰的聲音控訴。

“聽聲音就知道沒事。不過胖子啊,至於裹成這樣麼?雖說很好玩,可是太浪費資源了,易凡這腦袋也不小。”

“你倆一個問題,就是不信我的話,告訴你們我二十公�外就能聞到各種微波信號的味道。你看……”胖子“嘩”地一聲拉開那遮蓋嚴實的厚重窗簾。

我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陽光,而是來自四面八方的閃光燈。

“娛記啊,真是本世紀最愛崗敬業的勞動者。”胖子感慨。

“好了,你倆好好呆著,我走了。”過一會胖子說。

“幹什麼去?我也走,我可不在這麼個僵屍屋�呆著。”

“勞動去,送你沒錢賺,送貨可是有得賺。”談到事業的時候,胖子的表情居然很嚴肅,“還有啊,小蓓,我說你把手�的梨分給易凡點吃吧,我覺得他那眼神,快要吃人了。”

我回頭看易凡一眼,發現橢圓形上的兩條縫,迅速移向一個虛無的空間。

“你要快去快回哦。”我向胖子擺擺手。

“你倆不要打架哦。”胖子向我擺擺手。

胖子走了,我又開始削一個蘋果,削著削著,覺得一道目光落到我的手上,我擡頭那目光走了,低頭,回來了。

我從削好的蘋果上切下來一小片放到易凡的嘴邊,輕聲說:“渴了吧,胖子……是不是虐待你了?”

易凡搖頭,嚼了嚼蘋果片,咽下去,坐等。

“可是他也沒給你削蘋果吃是不是?”我又給了他一片。

易凡點頭,默默吃蘋果。

“好吃吧?”我給了他第三片。

易凡滿意地點頭。

太乖了,簡直是某種小動物嘛。

我又切了一片,放到他唇邊,他湊過來咬,馬上要咬到的時候,我突然把蘋果片抽了回來。雞蛋上的縫露出探尋的光。我又往前遞遞,他往前湊湊,抽走,張嘴追了一程,放棄。再遞到嘴邊,不動了。

“沒勁,逗兩下就不玩了。”我把蘋果片塞給他,手一挨到他的嘴邊,就感覺一張牙尖舌利的嘴向我的手襲來,就在他要得“嘴”的那一瞬……可惜,胖子手藝真的很好,易凡張不開嘴,最後只能在那�咬著紗布條玩。

“哈哈哈,易凡啊易凡,你太可愛了。你讓我重新認識到養一條狗的樂趣啊。”

易凡氣呼呼地站起來,去冰箱�找了一聽果汁悶悶不樂地吸著。

吃完水果,我去洗盤子,電話鈴響了。

“關小蓓,電話。”易凡用八十年代傳達室大爺特有的氣急敗壞的聲音喊,“小白哥?什麼惡俗的名字啊。來,我幫你改改!”

“礙你什麼事啊。”我從易凡手中搶過電話,“小白哥你好……”

“像狗的名字,我下一只狗一定取名叫小白。”易凡在一旁嘀咕。

我順手掐了易凡的手腕,在他的慘叫聲中,我微笑著說:“你要來看我?不用,我很好,一定又是我爸找事,不用麻煩了。啊……已經到了,我現在走不開,不能去接你……”

易凡搶過我的電話:“外面有人追殺她,她現在哪都不能去。”

“別搗亂。”我推開他。

“那我去找你吧。”小白說。

“唔,我……”

“小蓓,遇到麻煩了?我去找你,告訴我你在哪�。”電話那邊,小白的語氣有些急。

“那個……”

“到底怎麼了?剛才那個是易凡?他那話什麼意思?要不要通知你家人?你說話啊,我現在真的很擔心了。”

“千萬不要告訴我爸他們,其實沒什麼事。”我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麼解釋。

“嘿嘿,你乖乖呆這給我削蘋果吧。”一旁,易凡幸災樂禍地說。

看著易凡欠揍的樣子,我突然惡向膽邊生:“小白,你來找我吧。我在一個很好的山間別墅,這�還有一個很有趣的歌劇院怪人可以欺負。”

“他來會被狗仔跟蹤的!沒準你這電話都被他們監聽了!趕緊告訴他別過來!”易凡吼。

“你真無理取鬧。”

“小蓓,告訴我地址,我馬上過去……你現在的狀況我太不放心了。”小白說。

“地址……”易凡是指望不上了,“等我找個人接你去吧。”

我打電話向胖子求救。

“怎麼?寶寶欺負你?”

“他敢!我讓他另一只手也骨折。我是想求你幫忙去機場接個人。”

“美女?”

“男人。”

“男的啊,男的多沒意思,你告訴那人,換個妹妹過來,我立即去接。”

“幫個忙吧,算我欠你的人情,以後你讓我做什麼都答應。”

“做什麼都答應……”電話那邊傳來胖子陰險的笑聲,“好,小蓓,我幫你去接這個人。”

掛了電話,我仔細地翻找了胖子描述的藏在角落�的箱子,取出幾件東西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小心地把屋子�的窗簾重新拉好,不露出一點光線。

“胖子說你就是額頭擦傷,其實不用裹這麼緊。”我說。

“廢話,我這不是手腕骨折使不上勁,只能任他蹂躪了麼。開顱手術都沒這麼包紮的。”易凡抱怨。

“坐下,我幫你拆了。”我把他扶到躺椅上,開始解一圈圈纏在腦袋上的繃帶,到最後,發現只有額角的一塊淤青。

“呼……”我長舒口氣。

“怎麼?”易凡的眼睛終於從兩條縫了釋放出來了,閃閃地望著我,“擔心我被毀容了?”

“不是,胖子太誇張了,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長啊。”我揉揉酸痛的胳膊。

“裹腳布……怎麼什麼東西到你嘴�都這麼惡俗!”

“你要是想東西到我手�不惡俗,就別那麼多話!別動,這個治療淤青最好用。”我打開一瓶藥膏,開始給易凡揉額角那塊傷。

光線稀少的空間內仿佛時間都變得緩慢,有那麼一會,我仿佛覺得這廣闊時空內,只剩下……易凡那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上面的淤青啊。

“怎麼?”我惡狠狠地問,因為發現易凡正盯著我笑得莫名其妙。

“沒什麼。”他還是溫柔地笑。

“好了。再揉幾次明天就好差不多了,你又有一個錚明瓦亮的大腦門了!”我拍拍他。

“小蓓,謝謝你。”易凡輕笑著說。

“要感謝的話……就給姑娘我乖乖躺好了!”我掏出藏在身後的手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銬在了藤椅上。

“你要幹什麼!”易凡掙紮。

“說說,你是想被先奸後殺呢,還是先殺後奸呢?”我架起三角架調整相機角度。

易凡哭笑不得:“我骨折了,你別鬧。”

“知道啊,所以才用有毛皮的這種手銬嘛。胖子說了,他網上的新店需要宣傳照片,嗯,是個概念店,針對男性顧客的。誰讓你剛才不告訴我地址的,這就是求胖子接人的代價啊。易凡啊易凡,媽媽是不是教育過你,自作孽不可活?這就是報應啊報應。”

弄好了相機,我轉過去解開了易凡的襯衫扣子。

“擺一個好一點的表情,不要這麼苦大仇深。來,笑一個,茄子!”

正當我脫了易凡的鞋,用一根羽毛撓他的腳逼迫他笑的時候,收到了胖子的一條短信。

“啊,胖子你好過分,人家是個女孩子,怎麼好幹這種事情。”我看著短信裝腔作勢地說。

“關小蓓!你還知道你是個女孩啊!”易凡還在徒勞地掙紮。

“不要歧視女性!你是個男人怎麼樣,現在就在我的控制下,讓你笑你不敢哭。再說胖子這麼有創意,你又很無聊。都是朋友,幫幫忙,將來有錢一起賺。來來,我把相機架在這�,設置定時了。等我出去後你就……脫下外褲……嗯,就到,哎呀你知道的,比內衣模特尺度大那麼一點點就行了。我先離開,一會回來驗收成果!”

“關小蓓,有本事你看著我脫!”易凡吼。

“本姑娘很純潔的,只看豔照,不看A片。”我走了出去。

啊,真期待啊,因為胖子短信�說:拍易凡底褲,有時候他會穿超人內褲。

我在外屋等待結果兼職翻看雜志的時候,胖子帶著小白進來了。

“小白哥!”我高興地打招呼。

“怎麼樣?”沒等小白說話,胖子先喜滋滋急沖沖地問。

“前半部分配合很好。後面我還沒有去驗證成果呢,正好你進去看看。”

“小蓓你沒事啊,沒事就好,一路我還擔心呢。那你們這是……”小白好奇地往客廳�看了一眼。

屋�傳來易凡史無前例地咆哮:“關小蓓!陳想!你們死定了!胖子,你給我進來,關門!”

小白尷尬地問:“這是……易先生……”

“沒什麼,沒什麼。”我搖搖手,“來,我給你削蘋果吃。”

屋內傳來了胖子和易凡的爭吵聲。片刻易凡沖出來吼:“關小蓓,枉我一直擔心你被林七的人傷著才把你看在身邊。你、你、你、你就這樣吃�扒外啊,早知道我才不管你呢,你自生自滅好了!”

好吧,看樣子胖子是得手了。

不過……

“林七要追殺我?”我驚訝地問,“你怎麼不早說。”

“她連我都打了,更何況你!我真是白操這個心了!”易凡給了我個大白眼。

“那個……我回家看看蘇,是蘇把林七介紹給我的,他們找我的麻煩……找不到會找蘇的。我要回去。”拎著衣服就要往外跑。

易凡一把拖住我:“你能不能老實待會,別添亂了啊!我能不考慮這點麼!我已經找人看著蘇了。你在這�給我好好呆著,事完了之後再找你算賬……”

“找我算賬?找我算哪門子賬?!”我急了。

“你……沒人的時候私下解決!”易凡恨恨地說。

“有事明說!為什麼要私下解決!從頭到尾的亂子不都是你惹!易凡,是不是你當初要我找什麼名媛的。歸根結底,我才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好不好?”

“我要找名媛,我要找名媛還不是因為你……”說到這易凡突然刹住話頭,眼神陰鬱地看了小白一眼,“不說了,關小蓓,做晚飯去!”

吼完了還要我做飯!我瞪著他,攤手。

“我骨折了,骨折了,難道讓我做。”

“要不咱們叫外賣吧,我知道好多不錯的外賣,郊區也給送的。”胖子一旁歡快地提議。

“要是能叫外賣我還躲什麼啊!”易凡痛苦地搖頭,“治理個公司都沒有治理你們倆費勁。”

“我來做吧。”一直沒說話的小白突然發話了。

小白做飯,我幫廚,本來應該是件美好的事情吧,可是在易凡陰鬱眼神逼視下……我打碎了一堆盤子碗。吃飯的時候氣氛沈默地快要凝固了。胖子逆流而上講了兩個冷笑話,也噤聲了。

飯後為了躲避易凡那可怕的低氣壓地帶,我主動請纓去洗碗。當那套瓷器中的最後一只碗光榮就義後,我宣布:“好了,我不用刷了。”

“關小蓓,我那是英國皇家特質骨瓷的碗!”低氣壓雲團開始打雷了。

一直沈默的小白終於忍不住了,從錢包�數出一遝錢:“這是三千塊錢,不知道夠不夠易先生的瓷器錢,但不管怎樣,我先替小蓓賠了。如果易先生沒有什麼事情,我要送她回家了。”

易凡周身散發的黑色氣息越來越重,他從鼻子�冷笑一聲:“我倒是很希望她離得越遠越好。不過她要是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和名聲,盡管走。”

“有我在,小蓓的安全,易先生盡可以放心。”小白彬彬有禮地說。

“小白哥,要跟他廢話。咱們走。”屋子�的氣氛太詭異了,我實在是想離開這個鬼屋似的地方和那個鬼怪似的易凡。不就幾張豔照麼,怎麼就刺激得他變身了呢?

可是,我真佩服小白在易凡怨恨的注視下還能保持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往外走的時候他笑著對我說:“明天周末,咱們出去玩吧。”

“好啊,好啊。”我急切地答應著。我太需要一個陽光歡樂的周末,來中和一下幽怨易凡給我帶來的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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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jhp
男爵 | 2012-2-22 21:13:48


【第30章】


3月22日 星期六 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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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蘇一反常態早早起床,打開一樓的門向外觀望。

“怎麼了?”我也拎著杯水邊刷牙邊看熱鬧。

“你看,那邊有兩夥人在群毆。一夥呢是林七派來往這�潑油漆寫大字的,另一夥呢是易凡派過來保護你的。”蘇指著街角扭打成一團的兩群人,輕描淡寫地說。

“什麼?!”一口刷牙水嗆得我喘不過氣來。

“太……火爆了。”我拍拍胸口抹抹嘴角看著遠處飛揚塵土中糾纏在一起的人,“真的是林七和易凡的人啊?怎麼會這樣?!”

“當然不是,騙你玩的。”蘇瞪了我一眼。

“咳、咳。”我又嗆到了。

既然打架的人和我無關,我就和蘇一起,電線杆子上的麻雀般站成一排無所事事地隔岸觀火。

“看別人打架,找自己的樂兒。人生啊真美好!”我伸了個懶腰。

“林七知道咱倆的關系了。林太太把我辭了。”蘇突然插話。

我的動作僵住了:“怎麼會這樣……”

蘇擺擺手:“無所謂了,反正我也不待見那女人。不過你最好真的給我勾搭上易凡。”

“啊?!我們沒有……”

“要不誰賠我虧損的錢啊。”她打著呵欠補充。

“……蘇,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特像一個賣女兒的後媽?”

“有麼?”她困惑地皺皺眉,“可是,我明明是在扮演賣豬肉的主人的角色啊。”

和蘇拌嘴輸了,看打架卻很愉快,所以總體來說,我周末早上的心情還是個正值,尤其是想到能夠遠離易凡,和小白出去遊山玩水,真是神清氣爽啊。所以,我哼著小曲去收拾東西了。

正忙著接到了絡絡的電話:“幹什麼呢,人家下午的飛機,你也不來送送?不送回來沒有禮物帶啊。”

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AC有個項目組,要到香港談生意,由總裁親自率領。法律部絡絡和Peter都有份,就是沒有我。

“這不怕見到你觸景生情情不自禁阻止你起飛的腳步麼。”

“得了吧,和哪個帥哥逍遙呢吧?”

“嘿嘿,下午去溫泉。”

“啊!你真有別的男人?我就說總裁怎麼打著石膏帶病工作也沒個人噓寒問暖的。這個時候你還好意思跟別的男人去泡溫泉!關小蓓,你怎麼回事,你真是個木魚讓我敲死你吧!”

我抹抹額頭上的汗:“你不用這麼激動吧?”

“不激動!不激動你能釣著總裁麼,釣不找總裁能幫我還錢麼!回來沒禮物,我破產了!”絡絡憤恨地掛了機。

我拿著電話愣了一會,感情你和蘇的思路是一樣的啊,你直接激勵我搶銀行好了。

下午,當小白來接我時,我又接到了絡絡的電話。

“小蓓,你在哪?”背景嘈雜,她的聲音很大很急。

“家�,正要去溫泉呢。怎麼了,你那還好?”

“謝天謝地,你還沒走。快,拿上你的證件來機場,把你身份證號告訴我,我去給你訂票。”

“什麼?”我一頭霧水。

“Peter急病進醫院了,你頂他的缺一起去香港!”絡絡吼。

這簡直是大洪水前諾亞方舟的最後一張船票啊。我連連向小白道歉,他倒是很通情達理地送我到機場。

我在候機廳找到了絡絡,環視一周大家都在無所事事地等著登機,而易凡在不遠處用一只手艱難地舉著本書看。

“你這個人,運氣真是一貫好到暴。”絡絡塞給我張機票,“經濟艙的票賣完了,居然是商務艙!”

“其實我還是很想去泡溫泉的……”感受到絡絡“你得了便宜賣乖”的目光後,我趕緊轉變話題,“Peter怎麼突然病了?嚴重麼?”

“誰知道呢。中午的時候,總裁說請大家一起吃頓飯。吃完不久,大家都好好的,就Peter突然不行了,跑了幾次廁所之後,人都虛脫了,最後是被救護車拉走的呢。然後總裁就說要關小蓓替補吧。唉,Peter大概就是倒黴吧。”

我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到易凡身上,他還是艱難地舉著本書,偌大的書頁擋住了整張臉。

Peter就是……倒黴麼……

“小蓓,走的匆忙,這張卡你拿著。”小白往我手�塞一張銀行卡。

“不用,不用。我的錢夠,再說有出差補貼的。”我忙推辭。

“拿著吧,沒用就放著,需要時應個急。”小白堅持。

“這就是要和你去泡溫泉的帥哥?”絡絡湊過來,“咱倆打個商量吧,我幫你搞定總裁,你把這帥哥讓給我?”

“瞎說什麼!”

“吃盆望鍋幹吃不吐小心撐死啊。”

“照顧好自己,記得來電話。”小白在一旁笑,“麻煩這位姑娘幫忙照顧小蓓了。”

“我會保證這丫頭不出軌,不419,不為害香港男同胞的。小蓓,好事都是你的帥哥也都是你的啊。”絡絡半真半假地抱怨。

“那我走了。”我跟小白道別。

他似乎想來個擁抱禮,結果聽到身後一個聲音喊:“關小蓓,過來幫我拎箱子!”

易凡左手吊著繃帶,腦袋上一片淤青,玉樹臨風居高臨下地命令道。

“為什麼我幫你拎東西?”

“因為這次出行只有我能坐商務艙。”

“部門經理也不行?你真是小氣啊。”

安置好易凡,我坐到他旁邊,開始翻看雜志。易凡饒有興趣地盯著我。

“怎麼!”我問。

“你個土包子不知道機票要對號入座麼?”

“欸?不在一起的麼?”我趕忙翻看機票。

“笨蛋,你是臨時買的怎麼可能在一起!看,我的鄰座是那個美女啊。而你,坐那個角落�去。”

我擡頭,發現一個淺笑盈盈的美女正款款走來,轉頭,發現我的鄰座是個能讓飛機平衡發生問題的超級大胖子。我悲催地拎著東西默默無語地走開了,而易凡則殷勤地招呼新來的美女。

“小姐,一個人旅行啊?坐商務艙啊,一看小姐就是女強人型的。”

“小姐哪所大學畢業的?讓我想一想啊,你一定在國外留過學吧,小姐的氣質很好啊,去的是法國還是英國?”

“小姐去香港要在哪�落腳?不如我給你介紹一個賓館吧,我就一直住在那�,條件很好,你要去旅遊,我還可以做向導。”

“小姐……”

“小姐……”

這胖子不僅胖而且話也跟體重成正比,所以我在狠狠地吃了一頓之後,決定用最傳統的方法來對抗他的啰嗦——裝睡。一裝就真的入戲了,當我再次有了模糊的意識時,覺得有只手遊移在我的脖子上。啊,

這孫子由語言調戲升級到動手動腳了!

我怒目圓睜大喝一聲:“你給我住手!你個……”

“流氓”二字沒說出口。

空中小姐殷勤地過來問:“小姐,您需要什麼幫助麼?”

“沒事,她說夢話呢。”坐在胖子位置上的易凡說。

“你怎麼在這兒?我鄰座呢?我們聊得正好呢。”我鬱悶地說。

“聊到睡著?”易凡拆穿了我的謊言,“他去找肯聽他講話的美女了。”

我擡頭看去,發現那人正在易凡的座位上侃侃而談,鄰座的美女十分有涵養地面帶微笑地做出一副耐心聆聽狀。

“易凡。”我想了想輕輕喚他。

“嗯?”

“據我所知你家並沒有養貓。”

“養的,一只很大很胖很好玩的虎斑貓,你沒看到而已。”他繼續用給貓撓癢癢的手法撓著我。

我剛想怒斥他,又被美麗的空姐給打斷了:“易先生,您點的東西。”

一盤牛排……幾個小時的路程,你也要這麼正式地吃東西,吃也就罷了,你一傷殘人員要什麼牛排!我腹誹。

那空姐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您……要不我給您換一盤吧,我們還有很多美味菜品推薦。”

“不用,多謝你了。”

易凡的微笑讓那空姐有那麼一瞬失神,但她迅速地職業地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說了聲“請您慢用”後離開了。

我側了個身,專注地看易凡怎麼把這塊肉吃到嘴�。

他什麼都沒說,一只手拿起刀,小心地切在牛排上,由於使不上勁,不得不用受傷的手扶著盤子邊,下刀的時候可能力氣沒用好弄疼了手,不由地皺了皺眉。

我還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他轉頭沖微微一笑,什麼都沒說,又轉回去費力地對付眼前的牛肉。

我立即崩潰了,默默無語地從他手�拿起刀叉把他的牛排仔細地切成了小塊。

“易凡,你太狠了!”我用毯子蒙住臉哀歎。

“我就知道你吃軟不吃硬。”易凡得意地吃著牛肉喝著紅酒,優哉遊哉地說。

“是啊,你要是命令我幫你切,我就讓你把牛排變成手扒肉!可是你……”

可是那眼神!那眼神太哀婉太幽怨……太溫柔了啊。

下飛機那一刻起,就是一片忙亂,待到稍能喘息能夠自由行走的時候,我擡表一看,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這時才意識到肚子很餓,決定到酒店樓下覓食。

餐廳�遇到了絡絡,她看我的眼神居然是驚訝狀。

“小蓓,你看到總裁了麼?”她問。

“沒啊,我一直熟悉材料來著……這案子本來不是我跟的。”

“請注意我的語氣,這是個感歎句而不是疑問句。我是在說——‘你、看、到、總、裁、了、麼!’”

我汗了一下:“有什麼區別麼?”

“你個木魚腦袋!”絡絡恨鐵不成鋼。

“區別就在這——”她扳著我的腦袋轉向餐廳臨街的那面落地窗前。

易凡正坐在那�喝茶,對面赫然是飛機上和他鄰座的那個美女,微笑著,落落大方嫻雅貞靜。


我突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說明一下,易凡家沒有貓。

第一次撓小蓓,是那娃實在閑的無聊,第二次撓,別有用心,第三次撓……撓習慣了,第四次撓,就……嘿嘿,嘿嘿。

還有啊,我很喜歡

“易凡?”

“嗯?”

這種對話。

漫不經心的,但是仿佛是情人間才有的呢喃細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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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4:13


【第31章】


3月25日 星期二 天氣: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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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真是形影不離啊。”一個發布會,我和絡絡站在場邊,負責資料的分發和講解,會中無聊時絡絡湊在我耳邊小聲說。

絡絡口中的“那個女人”就是與易凡同機晚上又一同喝茶的女人,由美梔香。正式場合,她是日本投資方派來配合易凡工作的,但是私下�大家都知道她是日方財團掌門人的女兒,年華正好,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真是用心,美色金錢雙管齊下,一舉兩得啊。”我感慨。

“我可以將你的感歎理解成吃醋麼?”

“當然不是,”我淡定地說,“我只是在感慨日本女人的命運。她們一生的很多時候,都要這樣恭順地站在男人身後溫婉地笑,沒有自我。”

我望向臺上,由美梔香正站在易凡身後兩步遠處,溫柔地笑,目光如絲般纏繞住易凡挺拔的背影。

那笑容突然讓我心�有一絲刺痛,她和易凡……有著同樣溫柔至纏綿的笑容。

“有空憐憫她沒人生,不如你站臺上,把她給替下來!”絡絡沒好氣地說。

會議結束,我整理好一些資料,送給易凡。

他正站在一扇落地窗前休息,隨意翻看了一下那些資料問:“我講的怎麼樣?”

“挺好啊。內容翔實,語言精練,概念新穎,立意深刻……”

“就這些?”他又問。

“是啊。”就一個簡單的發布會,你還想怎樣?

他卻看著我搖搖頭輕笑。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女人,遠遠地就喊:“小易!”

易凡先是一愣,突然攥住了我的手。

我的血凝固了。五秒鐘之後才記得掙紮,無奈易凡的力氣很大,我沒掙脫。

“你幹什麼啊?”我焦急地問。

“別動。”易凡小聲警告我,然後馬上換上一副奇怪的笑容。

那女人笑吟吟地走到近前:“小易,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一切都好?”易凡問。

“還好。看來你也不錯。這位是……”那女子看著我問。

我迅速反應了一下眼前的情況,將其歸結於“啊,我有女朋友了,你卻沒有男人要,叫你當初沒眼光甩了我,我氣死你”的橋段。但是,這個女人不是最初見到的那個黃衣女子……也不是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啊,易凡,你可真花心!

“我女朋友。”易凡對那女人說。

好吧,我猜對了,就不暈倒以示震驚了。

那女子只淡淡看我一眼,就去和易凡展開了一場含義玄妙寓意深遠的對話,直至半個小時後她離開,我都沒弄懂她和易凡在說些什麼。

“易凡啊,那人是誰?”

“一個朋友。”

“我猜一下,你追過她,被甩了,所以現在需要一個冒充的女朋友挽回面子?”

“不是。”

“那她追過你?”

“也不是。”

既然都不是,這就超出需要用假女朋友的用途範圍了。

“她是這家酒店的經理,每次見面都要給我做媒,總被問起來很煩。”易凡解釋。

“做媒……這不正和你意麼。你個虛偽的人!”我揉著被握得酸痛的手指抱怨。

“不過既然我都幫你了,那我能不能借你做同樣用途?”我期待地問。

“你爸又要來?你那不有個小白哥可以隨時應對檢查麼,還找我幹什麼。”

“不是我爸,小白……嘿嘿,我爸就沒事瞎做媒,跟個街道大媽似的。我是想……想哪天借你到張海面前顯擺顯擺。”我眼睛閃閃發亮一臉向往地說。

“張海?聖誕節錄像�的那個齷齪小子?”

“嗐,不要貶低我的眼光,他長的還行。不過真挺鬱悶的……我們大學好了三年,都到最後半年了,大家本來都挺看好我們,結果就因為劉妙妙有個當局長的爸!”想到這我又有些唏噓。

“小蓓?”易凡低頭直直盯著我的眼睛。

“啊?”

“我不是貶低你,我是真鄙視你啊。這麼沒出息的男人你還耿耿於懷念念不忘啊!”易凡怒斥。

“我,我不是念念不忘,這有什麼不能忘的。我就是覺得太沒面子了,他分手居然都用留紙條的!求你幫我這個忙吧。”我哀求。

“他是你第一個男朋友?”易凡漫不經心地問。

我想了一下:“算是吧,家�管得緊……張海也是半地下的。”

“我就說麼,要不一般人不能像你這麼傻。”

我小鬱悶了一下:“當年我還小,現在就不會了。你就滿足一下我小小的虛榮心吧。”

“不去。”易凡一口回絕。

“為什麼?”

“你知道比武都講究高手過招?高手和高手,才有切磋的價值。和這麼個爛人交手……想一下都覺得屈辱啊。”他擺擺手,“走了,幹活去了。”

切,不幫忙還消遣我這麼久,顯得你是高手了!我腹誹。

晚上,工作有個小段落,大家有些時間去參觀下香港夜景。

我想約絡絡去逛街,結果一打電話就發現這姑娘已經在不知道哪個地方逛瘋了。

“小蓓!你快過來吧!這�的東西太便宜了!”

“你還欠著好多錢呢,小心爆卡。”我提醒她。

“哎呀,把我賣了都值啊,喂,你到底要不要過來!”

“不去了,我經費不多,要省著點花。我就想買點日用品,有物美價廉的地方推薦麼?”

絡絡告訴我個地址,最後一次問我:“真不來?你的人生太沒樂趣了!”

我笑著掛了電話,去找她說的那家物美價廉的小超市了。

坐了幾站公交,下車後順著大路走,再拐了幾個彎……怎麼越走越沒有超市的氣息啊。

“迷路了麼?這是哪�?”我自言自語,想找個路標。轉頭觀望間,我才發現這�雖然道路黑暗,地點僻靜,但是人跡並不稀少。似乎有許多雙隱藏於黑暗中的眼睛,像野獸般窺視著我這個……傻乎乎地闖入狼群的傻羊。

看著那些鬼魅的人影,我的心開始狂跳,立即轉身向大路方向跑去,途中撞到了一個滿身酒氣的。那人因為手中的瓶子被撞到了地上,爆發出一陣惡毒的咒罵,我更加驚慌地逃竄。

“絡絡啊,你指的這是什麼路啊。”我覺得我要哭了,眼前逐漸呈現的大路也沒讓我放松下來。

幸運地是,我居然找到了來時候的車站,扶著站牌剛要喘口氣,卻撞上了一個人。那人沒像剛才那個醉漢一樣被撞到一旁,反而貼了上來,嘴�還流�流氣地說著什麼。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眼前的情形不用看都知道怎麼回事,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要鎮定要鎮定,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驚慌地向後退去。這時,旁邊又來了兩個人堵住了我的去路,一個人還把手搭到了我的肩上。

“放開我!”我聽到自己的尖叫。

那幾個人似乎更加興奮地逼近了。

就在我開始絕望的時候,一輛車出現在街角,一路呼嘯而來沖上人行道,在一聲尖嘯中刹停住了。那幾個流氓被逼著跳向一旁。

易凡從車上跳下來,沖那些人吼道:“滾!”

我跌跌撞撞撲向易凡,攥住他的衣襟,泣不成聲地喊著:“易凡,易凡……”

易凡拍拍我,又看了黑暗中的那些人一眼,對我說:“上車。”

然後,他一路飛車,把我從黑暗帶回了光明。

“把這個喝了。”回到酒店樓下餐廳�,易凡給我叫了杯牛奶。

喝了一口,溫熱甜膩的感覺融入身體,真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啊,大口喝了幾口後,我捧著杯子問:“你的手腕怎麼樣,這樣就開車……有沒有再傷到?”

“我單手就能開車。你呢?傷到沒?那些人……”

“幸虧你出現得及時,要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後怕地說,“不過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找你找不到,就問的李絡……”說到這,他停了一下似乎想調整下情緒,結果到底是沒控制住,就聽他吼道:“關小蓓!你是文盲麼?旅遊手冊上不是重點提示天黑後不要去那片區域麼!你一個女孩,瞎跑什麼!”

“我想買東西……”我囁嚅。

“那麼多商店,你非去那!”

“絡絡告訴了我一家便宜的店,我哪知道就是那個方位啊。”看到易凡臉色又沈下去,我趕緊解釋,“我出門走的急沒帶什麼錢,不是想省點麼……”

“要錢不要命啊!”他又頭疼似的揉著額頭,“聽說你去那我都……我明天要殺了李絡。”

我嚇了一跳,“不怪絡絡,她本來也是好意嘛。”

“哼,不怪她怪誰。她就認識商店,其他都不知道!”

“這話倒對。”我贊同。

“那你還有能走路麼?”易凡起身問我。

我點點頭:“幹什麼?”明亮的燈光甜美的飲料已經驅散了剛才的陰影,讓我恢複差不多了。

“那走吧,找家店去,你不是要買東西麼。”

“沒錢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出租車上,易凡問我。

“你那麼小氣,經理都舍不得給買商務機票……”我嘀咕。

易凡兩道能殺人的目光射了過來。

“不是,我是怕耽誤你約會。”我趕緊解釋。

“誰又說我在約會了!”易凡哭笑不得。

“欸?沒有麼?你這些天不是天天跟那個日本女人在一起麼?大家都說你和她……”

易凡打斷我:“聽別人瞎說。我相親的事情不是你一手負責的麼,我告訴你要見她了麼?”

“你那麼能招蜂引蝶,是我能控制的麼。”我鬱悶地轉頭看向車窗外的燈火。

看了一會,我從玻璃的反光中發現易凡在看我,回頭看他,他又裝作看向別處。反複了幾次,我忍不住問:“易凡,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麼?”

他想了想才慢悠悠地說:“其實,由美梔香和我是那麼回事。”

“哦。”

“‘哦’是什麼意思?你怎麼不問我,我們是怎麼回事。”易凡反問。

“不就是日資方的大叔想又搭錢又搭女兒麼。多好的事,你還不雙手歡迎啊。”

“沒見過你這種人。”易凡瞪我一眼,“事是這麼回事,不過我不喜歡她。”

“為什麼?挺好一姑娘,挺配你的啊。”

“她……好像不怎麼喜歡笑。”易凡認真的說。

“她挺愛笑的。我看她站在你背後一直在笑,可淑女了。小時候,我爸一直訓練我那麼笑,可惜,學不來。”我遺憾地攤攤手。

“我不喜歡。”易凡又說。

“你憑什麼不喜歡。”我急了,“人家那是溫婉,眼神溫柔的真是我見猶憐啊。”

“太溫了。”

“那她是沒見過你幹的囧事。見過了,就算紅桃老K的那張面癱臉,都能露出32顆牙來。”

“關小蓓,我發現你不能放養啊,越來越貧了。”易凡笑。

我沒理他,推門下車。購物中心輝煌的燈火,讓我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

易凡拍拍我說:“去吧!”

我覺得他像放開了一只獵狗的項圈,指著山上的兔子喊“去吧”。

不過……管他呢,生活多美好呢。

結果轉了半天,也沒買什麼,我就去超市買了些必須品。要出去結賬了,我才想到有件重要的東西沒買,可是易凡在這�……

我猶豫了半天,才下決心對易凡說:“你出去等我下好麼?我,我還想買點別的。”

“還需要什麼?一起買了好了。”

“那個……”我向一邊的貨架張望一眼,“你還是去等我一下吧,我一會就來。”

易凡低頭淺笑,走了兩步拿起一包衛生巾問:“是需要這個麼?”

我馬上蒸騰了,紅著臉不知道說什麼好。

易凡還是笑,對比著兩種不同的包裝:“我聽說這個牌子的比較好用。”

我大囧,這是你該知道的麼!

我胡亂拿了兩個扔到車�,頭都不回地就要走。

易凡卻翻看了一下:“哦,你喜歡這個牌子的,記住了。”

記住個大鬼腦袋啊記住!你記住這個幹什麼?!

易凡又說:“不過,小蓓,你怎麼拿的都是日用的?要不要換些夜用的?這種組合裝的似乎也不錯。”

“不換!結賬!”我吼。

他卻還在那沒完沒了地絮叨:“你臉紅什麼,這是正常的生理過程嘛,你不要弄得像第一次上生理衛生課的小女孩好不好!”

我崩潰了:“靠!姑娘我做了二十多年女人,今天要你一個男人來教育我生理期問題!”

易凡看了看我半天,說:“我逗你呢。我只是覺得你臉紅起來……很有趣。”

我更囧了,決定用四處張望的方法無視他,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個人。

命運有時候真是巧合的讓人詫異啊。

“易凡?”我輕輕扯扯還在一旁挑衛生用品挑得地不亦樂乎的易凡。

“嗯?你打不打算換一個進口品牌試試?”

我用眼神制止住他的荒唐舉動:“記得我昨天求你那件事麼,我好像真需要你幫忙了。”

“什麼事?”

“我……好像看到張海和劉妙妙了,而且劉妙妙似乎懷孕了。”我幹巴巴地說。

那邊張海和劉妙妙顯然也看到了我,他們向我走來。

劉妙妙因為懷孕而有些浮腫,步伐很慢,但曾經有些尖刻任性的面容,卻因為懷孕重新煥發出一種柔和的光彩。

“真是小蓓?真是好巧。”劉妙妙看著親熱地說。

“是啊,太巧了。看看你,真是恭喜了,有幾個月了?”我笑著說。

世界真是神奇,分手後,不大的系�我都再也看不到張海這個人,可是轉了大半個國度,居然能在這�遇到。

“快生了。所以我爸爸才讓我來這邊待產,可以把孩子辦入香港籍。小蓓你到這�是……”

唉,我多想說我也待產呢,不,我想說我孩子都生好幾個了,最大的都能追著你家孩子打了。

“出差。”我說。

“以前就覺得你是系�最刻苦的人,現在還這麼勤奮呢。不過女人嘛,不用這麼辛苦自己的,歸根結底還是要成家的……”劉妙妙的話沒說完,但是意思呼之欲出。

“是啊,還是你們好,馬上就要有小寶寶了。”我笑得有些不自然。

該死,我真為我還是單身恥辱。易凡,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滿足下我的虛榮麼。

這時一直在旁邊做路人甲狀的易凡突然伸手攬住我的腰,在我耳邊低語:“老婆,要你不努力,你要是肯努力的話……咱們的孩子不也滿地跑了麼?”

我剛平複的臉又紅了:“易凡,你胡說什麼!”

“小蓓,這位是……”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海問。

“我來介紹,他是……”

“我是她老公。”易凡搶著說,“結婚的時候小蓓不肯聲張,所以我們只注冊了一下,也沒有太多人知道。但是我們一直努力在要個寶寶……可是你知道小蓓工作太努力……某些時候就太不努力了。”

這都些什麼啊。我急得偷偷用手臂捅易凡。

“好了好了不說了,有人不好意思了。”易凡笑。

“你……真的結婚了?”張海疑惑地打量著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易凡不悅地說,“我們雖然沒有舉行婚禮,但是蜜月旅行去的是歐洲十國。”

我打斷易凡的胡說,笑著舉起了手:“沒有婚戒?是的,我沒結婚,男朋友都沒有。易凡開玩笑呢。他是我老板。”

劉妙妙和張海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不過,我想我會嫁的很好吧。”

就在剛剛那一瞬,看著易凡挑選東西家常的表情、幫我遮掩時的認真,我突然發現,曾經年少時的痛和執念都是那麼的單薄,張海和劉妙妙只是我青春中的一抹底色罷了,未來,才是絢麗的吧。


購物歸來,易凡一直將我送回房間。

“今天謝謝你了。回去吧,早些休息。”我說。

“小蓓……”易凡站在門口輕輕喚我。

“嗯?”我擡眼望他。

他卻不說話,就在走廊�一直那樣看著我,明亮眼眸中有說不明的情緒。

“還有什麼事情麼?”我問,被他看的臉上又是一片滾燙。

“沒事,傻丫頭。”他揉揉我的頭發,“好好休息,明早還要早起呢。

送走易凡,我倚著牆坐下,撥通了小白的電話。

“怎麼樣,還好?”小白問。

“工作很忙,今晚才有時間去逛逛。”

“是麼,”小白笑,“這麼晚來電話,遇到煩心事了?”

我沈默好久才說:“對不起,小白。”

電話那邊也沈默好久:“沒什麼,我也正好訂了明天的機票。”

“要走了?真不好意思,每次來都沒好好帶你逛逛。”

“沒什麼,你若找到了想要的,我也沒什麼理由留下。”又是長久的停頓,“那麼,祝福你。再見,小蓓。”

“謝謝你,再見。”我說。

掛了電話,我依舊倚在牆角。

也許……哼,我可比辛德瑞拉那笨丫頭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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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4:40


【第32章】


3月28日 星期五 天氣: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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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香港回來,蘇卻出國了,所以周四晚上不需要陪她進行什麼“電影之夜”“街頭尋找病人之夜”“家庭之友之夜”等活動,那麼……或許我可以為自己安排點特別的活動。

下班後,速度地把自己梳妝打扮一番,去23層找易凡。一出電梯,就發現他正西裝筆挺地等電梯,見到我問:“花仙子,我怎麼樣?”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麼?但是“花仙子”三個字還是讓我抖了好幾抖,不過為了配合他,我故意地惡俗地問:“哇,帥哥,這麼閃亮,又要相親啊?”

“是啊。”他對著電梯門整了整領帶。

我趕緊裝模做樣地去翻包�的小本:“欸?本媽媽沒安排你接客啊。”

易凡笑著按住我的手:“我去見藍精靈,不是你安排的。”

我笑:“你去見藍精靈啊,那我得給你找頂黑帽子,再抱只黑貓。”

易凡又笑:“藍精靈啊,還是喜歡我這款帥哥的。走啦,明天見!”說完擺擺手離開了。看的出來,他的心情很好。

我站在原地,好久才意識到易凡甚至沒有邀我一同下樓。我在電梯門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妝容,突然覺得自己幼稚到無趣,於是掏出紙巾狠狠地抹去了唇上的色彩。

一路上我就琢磨,在哪�聽過藍精靈這個名字。

地鐵停了又走,我看著對面手機廣告中某個男明星陽光燦爛的笑容時,驀然想到,我是同一天在同一部手機�,同時發現了藍精靈和花仙子這兩個名字。

易凡的手機。

那麼,應該是故人吧。

我的心情更加惡劣了。

空曠的家已經沒什麼吸引力了,我重新爬出地鐵站,遊蕩在街上,撥通了胖子的電話。

我問:“你知道藍精靈是誰麼?”

“藍精靈?讓我想想啊。”電話那邊傳來胖子歡快的聲音,“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

胖子歡快的聲音是如此的不合時宜,我打斷了他:“不是。我在易凡的手機�是花仙子,因為我叫小蓓,和《花仙子》的主角重名。還有一個人叫藍精靈,你知道是誰麼?”

“靠,天雷寶寶還在玩這一套啊,他打五歲起就樂此不疲了。我在他手機�是什麼你見過沒有?”

我沒心情跟他貧,搖搖頭,想到他看不到,又繼續問:“藍精靈是誰?”

“……我跟你說啊,小蓓,我小時候也可喜歡花仙子了,我當時的理想女友就是花仙子那樣的,金色頭發大眼睛。結果長大後發現,金色頭發大眼睛的那是夢露啊!”

我覺得正常情況下跟胖子簡直無法交流,不顧他的絮叨,掛了電話。

理想女友?呵,易凡,陪伴你成長的都是些什麼彪悍人物啊。五歲起樂此不疲的遊戲?和誰一起?

我信步走著,不知不覺間來到紅妝落。

呵,好久沒來了,易凡不來相親,我也想不起到如此典雅奢侈的地方來。總陪易凡在這�見各種各樣的女子,我卻沒有一次正常地在這�喝過咖啡。

我去了窗前第三張桌子,易凡每次習慣坐的地方。我想象著他坐在對面,自戀地對我說:“這個角度,我臉部的輪廓很帥很完美。”

其實,每次我都想說,易凡你任何角度都很帥,不過只限於嚴肅的時候。易凡你知不知道你不能笑?你笑起來太青澀,太單純,太……美好。

有人過來問我要不要試試店�的特色咖啡。我拒絕了他的熱情推薦,只點了杯可可。有心事的時候,我會對咖啡因有劇烈反應,整宿整宿地睡不著。

握住溫暖的杯子,看向街邊紛擾的人群璀璨的燈火,這時我才想明白,所謂紅妝落,並不是易凡想的那個意思。而是為天下女子,在洗盡鉛華擺脫一切煩擾後,能夠看清自己的心。

我喝著甜膩的飲料,悄悄告訴自己:蘇出國了,絡絡出差了,易凡約會去了,而我,大概只是寂寞。

我在紅妝落一直坐了很久才出來。我依舊有種無所歸依的茫然,只是看著夜晚絢爛的霓虹,獨自遊蕩在都市喧囂卻又寂寞的夜�。三月夜的空氣,還是有一絲薄涼的氣息。

我終於走不動了,倚著街燈撥通了胖子的電話。

我說:“胖子,我難過。”

胖子說:“難過啊,來,哥帶你找點樂子去。”

我站在原地,靜靜等著。

街頭熙來攘往的人群,成就了一個人的孤單。

不到五分鐘,胖子的車就急刹在我面前。

“哥可是一路飆車而來。走,上車。”他說。

我一言不發,乖乖上車。胖子一腳油門,漂移而去,一路飆車沒用得上二十分鐘,就來到易凡郊區的別墅了。

我突然很不想見和易凡有關的一切。

“下來吧,”胖子拉開車門勸我,“哥難過的時候,都是來這�虐待虐待小狗,砸砸門窗家具什麼的。告訴你,可比去超市捏方便面爽多了!”

這個提議立即讓我心動了。我跳下車,顛顛地跟在胖子身後。

胖子直接用車撞爛了院子的門,摸出把鑰匙在前門上搗鼓半天,最後鬱悶地嚷:“該死,又換鎖了!”

我有些失望……我可真想進去砸砸家具、虐待虐待小狗啊。

胖子在一旁嘀咕:“哼,一把鎖就想擋住你胖爺,也太小瞧我了!”說完,從車�拎出架簡易梯子架在牆邊,蹭蹭幾步躍上二樓的一個小平臺,身手極為利落地爬上樓頂砸碎了一扇天窗把自己肥胖的身子塞了進去。

……哦,蜘蛛俠!胖版的。

我還在頭向上九十度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讓胖子憑空消失的小洞口的時候,前門打開了,胖子一把將我拽了進去:“快進來。我先去善下後,省的一會招警察。”

剛打開燈,一個身影就飛撲過來。韭菜熱情洋溢地沖過來,給了我個口水洗禮。正當我倆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胖子回來了。

“韭菜,小韭菜。”胖子從旁邊撈了根香腸嗲聲嗲氣地喚著。

韭菜立即從我身邊跳開了,退後幾步弓著身子犬齒暴露“嗚嗚”低鳴。

“它好像很生氣!”我驚訝地說。

“哪有。”胖子跟進一步繼續拿香腸引誘韭菜,“小狗狗,乖狗狗。”

那狗虛張聲勢地叫了一聲,又猶豫了一下,立即轉身夾著尾巴跑了。鑽到窩�,爪子搭在眼睛上,露出的小鼻子微微發抖。

“嘿嘿,它明明是很害怕嘛。”胖子扔掉了香腸邪惡地說。

“小蓓,想喝點什麼?嘖嘖,寶寶私藏了這麼多好酒呢。”胖子像進了裝滿金子的山洞的強盜般興奮。

“不了,我……喝多了會……”

“怕什麼,咱今天來是為了什麼。看看,這瓶市價要兩萬多呢。過了這村沒這店了!”胖子扔過來個酒瓶子。

也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我起身找高腳杯,未果,就拎了兩個飯碗,在�面倒滿了紅酒。

我覺得自己沒喝多少,但不久周圍就“骨碌碌”地滾滿了瓶子。此時,胖子正抱著他的夢露,在我前面大跳豔舞。

“Come on baby baby,come on baby baby……”他用沒調的聲音嘶吼。

“死胖子,真難聽!還有你這點出息,滿大街的女人,你就抱著這麼個假的!哈哈。”我隔著棕色的瓶子,看著胖子說。

“哦!!”胖子拖著長音唱出最後一個音符,抱著夢露旋轉一周倒在我身邊。

“我說小蓓,雖然你是女的,但我還是不得不說,你們女人太麻煩!要吃要喝要男人要孩子,哪有我的夢露好。不用吃喝,要幹什麼幹什麼!看看易凡,以前被女人訓的,吃的比韭菜差,地位比韭菜低!”

“你這種藐視女性的想法是錯誤的,是要批判的!去,跟韭菜學狗刨!”我指揮。

“是這樣麼?”胖子去韭菜的窩扯著後腿把韭菜拽了出來。韭菜拼命掙紮,趁胖子力氣稍松,飛竄出去。胖子一個飛撲,抓住了狗尾巴。

“別跑,你小蓓姐姐要看你狗刨。”

“誰是它姐姐!胖子你給我說清楚,誰是它姐姐!咯咯咯。”我舉著碗要扔胖子。

“易凡的狗……難道要叫你小姨啊!”胖子繼續和韭菜糾纏。

“別跟我提易凡!我不待見他!我好不容易下決心……哼,他要是再敢調戲本姑娘,我打斷他的腿!”我含糊地說。

“嘖嘖,就說女人不可靠,你更暴力啊。”胖子感慨,“喂,小狗狗,站住!你是逃不過你胖爺的五指山的!”

……

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迷迷糊糊間有人點亮了燈。

我覺得有人搖著我喊:“小蓓,小蓓!”

“啊,幹嘛,找蘇那個財迷去隔壁……”我嘟囔。

那人放下我,走到一旁,對著地上一堆物體拳打腳踢了一番:“靠,死胖子,這個月第三次了!”那堆物體發出了奇怪的“咕嚕”聲。他又走回來,看著我說:“這輩子第一次。”

“呵呵,什麼第一次啊……”我聽到一個傻笑的聲音。

“關小蓓,你這輩子的債越欠越多了。”那人抱起我低頭歎息。

牆角�那堆物體出聲了:“什麼錢不錢的,易凡,你個死財主。小蓓欠的錢還算錢麼?他欠的,哥哥我來還!”

“胖子,你欠我的債下輩子也還不起了!!”那人抱著我往屋�走時,又踢了牆角那人一腳。

我做了個夢。

我抱著水晶鞋向易凡乞求,告訴他我才是舞會上的美女。易凡低頭看著我:“舞會上你美麗非凡,可是現在舞會結束了,你可以穿著你的破裙子去廚房撿黃豆了。”說完摟著公主哈哈大笑。公主倨傲地看著我說:“哎呀呀,太老土了,誰現在還會穿這樣的鞋子。看,米蘭流行趨勢是這樣的。”她把鞋子扔向我的臉,尖利的鞋跟劃斷我的脖子,我聽到自己和他們一起哈哈大笑。血液流過脖頸,溫暖輕柔……

脖子上的感覺從夢中傳遞到現實,我突然睜開眼睛,仔細一看,見易凡坐在床邊,一手撓著他的狗一手撓著我。見我醒來,韭菜又撲上來對我一頓舔。

“本來不想叫醒你的,可是我覺得你可能想去上班。”易凡說。

夢�聲嘶力竭的笑讓我心驚,摸著心口沈默不語。

“上什麼班上班,小蓓辭職了跟我混。”門外傳來了胖子的嘶吼,“韭菜,韭菜,把爺的襪子叼過來!”

韭菜聞聲,立即鑽進我的被子,只留一條尾巴在外面。易凡把韭菜拖出來,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黑著臉出去了。接著外面傳來了拳腳的聲音中途夾雜了胖子的呻吟。許久,聲音才平息,易凡端著杯橙汁進來了。

“怎麼了?”我問。

“沒事,胖子去小黑屋反省了。”易凡說。

我默默喝著橙汁,想了想昨晚的事情問:“我又抽了?又去洗澡換衣服了?呵呵,還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啊。”

“不是。我幫你換的衣服。真是難得你喝多了還這麼乖啊。”

我看了看身上易凡的T恤,說:“易凡,你不該碰我的。”

“不是為了你,我是心疼我的床單被子,很貴重的,洗起來很費勁,不如洗你方便。”

他戲謔而無賴的語氣讓我心煩,我神情嚴肅地重申:“易凡,你不該碰我的!”

易凡沈默好久,才問:“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的心事……算了,沒必要對你說了。

我搖了搖頭,給了他一個笑容:“我有什麼心事,就是抱歉弄亂了你的家。”

“沒關系。”易凡又揉揉我的頭發,“以後要進來不用砸鎖,後院門邊有個箱子�面有備用鑰匙。”

話音剛落,就聽胖子哀嚎:“我說寶寶,你這箱子�頭一千多把鑰匙呢,你要找死我啊!”

“哼,一具屍體放在一堆屍體中才安全嗎。”易凡嗤笑,“箱底那把系著五彩線的青銅鑰匙,可以開後門。”他又湊到我耳邊說。

“起床上班了,要遲到了。”易凡拍拍床催促。

“我……能請假麼?”我小聲問。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嗯,有點頭疼。”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公司幫你打聲招呼。”他整理好行裝,神采奕奕地出去了。

我坐在床上計劃著今天的活動內容:幫易凡把屋子打掃幹淨,清除昨晚破門而入的罪證;回家更新一下自己的簡歷;然後寫封辭職信……一切像今早那場生動的夢,夢醒後我無法重新面對夢中的荒唐。

這時,電話鈴響,歡快的鈴聲讓我惆悵好久,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個陌生號碼。

猶豫了很久,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喂,你好,請問哪位?”

“關小姐麼?”電話那邊是一個年輕女子優雅的聲音。

——“我是藍思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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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5:05


【第33章】


3月29日 星期五 天氣:陰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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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我如約來到和藍思揚約見的餐廳。英倫風格的小餐廳簡約浪漫,輕揚的爵士樂為時空鍍上了一層古典的奢靡。一進門,就見一個女子坐在窗邊,靜靜地觀望外面漸暗的風景。她還是盤起發髻,穿一件黑色單衣,側影美麗精練,整個人有種存在於女人青春之後歲月之前這段黃金時間中只可意會的優雅和性感。

我輕歎,如果我是男人,也會愛上這樣的女子吧。曖昧燈光下,不用說話,就已經是道美麗的風景。

我走過去,問:“你好,請問是藍思揚小姐麼?我是關小蓓。”

她笑,眉目如畫,指著對面的椅子說:“請坐。如果你願意,可以稱呼我思揚姐。我可以叫你小蓓麼?”

我點頭,坐下。

有侍者過來問喝什麼。藍思揚說:“給我來杯茶吧,在國外喝咖啡的機會很多,回到國內不喝茶,就不地道了。給這位小姐……來杯可可吧。”然後轉向我問:“小蓓,你是喝可可麼?”

我有點詫異,但仍點點頭。

侍者說聲“稍等”後離開了。我們便陷入了等待的沈默,藍思揚一手托腮看著城市的燈火,而我,看到了她指上那枚反射著璀璨花火的鑽戒。

很大,很美,完美的切割,永�的愛情。

藍思揚視乎感覺到了我的注視,把帶著戒指的手伸到我面前,手指纖長得像一件藝術品。

“漂亮麼?”她微笑著問,“我要和相戀十年的人結婚了。”

我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像被膠水粘滯住了,澀重,幹枯。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說:“恭喜你們。”

她仔細看了我一會,說:“小蓓,你有什麼煩心事麼?聽說你是很愛笑的啊。可是現在,為什麼眉頭皺地這麼緊呢?”

這算什麼?先是戰爭的號角,然後是對陣的挑釁?可是……我給了自己一個慘淡的笑,我拿什麼贏得這場所謂的戰爭?相戀十年,一枚價值連城的婚戒,是她的武器,而我,兩手空空。

“藍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我冷冷地問。

藍思揚狡黠地一笑:“我說過,你可以叫我思揚姐的。我找你來是要給你講一個人的故事,一個我們都認識的人。”

飲品上來了,我抱著被子啜飲一口,而藍思揚喝了口茶,誇張地說:“真好,國外的茶永遠趕不上自家的。”

氤氳茶香中,她緩緩說:“我和小易,我們兩家是世交,家世驚人地相似,都是家族世代經商,祖輩中出過文官武將,但更多的還是商人。到了我們父母這一輩,是生意上的夥伴更是生活中的摯友。我和小易……也許就是人們說的青梅竹馬吧。長到十來歲的時候,我們被一同送到國外讀書。父母都在國內,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青梅竹馬?”我忍不住插話,可是“相依為命”這個詞未免太嚴肅。

“一起長大嘛,兩家像一家,如果在古代會被指腹為婚的。”藍思揚笑,“可是,家�雖然富有卻非要遵循什麼‘貧困教育’,說不能讓下一代沾染紈絝的秉性。兩個半大的孩子,身在異鄉,沒有大人照顧,沒有多少錢,生活其實很艱難。”

“別看小易現在商場中一副遊刃有餘運籌帷幄的樣子,可是你不知道當初的他是一個怎樣粘人的孩子。想家了要哭,到了年節要哭,在學校被人欺負要哭,吃不慣西餐也要哭。最誇張的是,打雷的時候要抱著我們養的那只胖貓躲到我的床上哭。呵,你能想象一個男孩子因為打雷哭地驚天動地麼?可是偏偏我們呆的那個地方又經常打雷……”

我想,這樣的日子對一個大人來說不算什麼,可是對兩個孩子的確艱難了些。但是藍思揚說起童年時的無助,臉上為什麼還會有甜蜜的笑容?我知道的易凡,雖然經常做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回想起,卻總是那樣挺拔安寧。落水後他背著我的脊背,讓我哭泣時倚靠的胸膛,打跑流氓後緊緊繞住我的手臂,都是堅實沈穩。是的,我無法想象因為打雷而哭泣的孩子氣的易凡。這些,是屬於他們的記憶……

“現在我知道,男人比女人更忍受不了寂寞,所以他會那樣極端地表現自己的情緒。可是,那時的我真的很討厭小易。一個大他兩歲的女孩,要代替母親的職責,照顧著一個粘人的愛哭鼻子的弟弟,常常自己很害怕,卻還要強顏歡笑地安慰他,安慰煩了就張嘴罵他,這樣吵吵鬧鬧好多年。當時,我埋怨父母最多的,不是將我送出國外,而是和這樣一個小子一起來到國外。但是誰能想到呢,曾經的一直跟在我身後哭哭啼啼的小孩,竟然也可以出落得這麼讓人意外。”藍思揚悠悠歎息。

“世事難料。”我說。

“你知道小易很喜歡看動畫片,那種特幼稚的?”藍思揚突然問。

我點點頭:“你姓藍,所以他管你叫藍精靈。他還跟我說過,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動畫片是《花仙子》。”

“是啊。有一陣子,小易每天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就騙他說我喜歡看《花仙子》,但是學校有活動看不了,只能拜托他幫我看著,錄下來。我開始就想清靜幾天,結果沒想到整整一個學年,一到放學後,他就飛奔回家幫我錄制一個電視臺播放的動畫片,一年後,我有了整整一櫃子的動畫片錄像帶。多可笑的孩子。”

“真可笑。”我勉強地附和著。

可笑麼?少年易凡執著到可笑的舉動背後,是怎樣的情意……

“可是,你知道麼,小蓓,那一年是我生命的轉折。那一年,擺脫了小易的糾纏,我加入了學校的樂隊。然後,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摯愛,鋼琴和一個男人。”

“什麼?”我沒太聽懂她的意思。

“雖然之前我一直在學鋼琴,但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直到那一天,一個金發男孩在我面前輕彈貝多芬的《命運》,樂聲磅礴沈重,但是他的手指卻像輕盈飛舞在黑白世界中的精靈。夕陽中金色的側影,專注的深藍色眼眸……我的心在那一刻,應該就是沈淪了吧。”藍思揚像一個來自東方的女巫,用優雅至神秘的語氣在我們之間挑起一絲迷幻的氣息。

“你……愛上了一個外國人?”我問,話說出口又覺得自己問得很傻。

藍思揚抿嘴笑著喝了口茶,說:“突然離開母親的男孩總是有種戀母情緒的,他會拼命靠近和他最近的女人。可是當時我也是個孩子,被小易依靠的很累,我也想找可以依靠的人。那時,鋼琴和Johnson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後來,我追隨Johnson和他上了同一所大學,不久之後我們正式確定了關系,一晃就是十年。如今我們終於迎來了這場愛情長跑的勝利。這個夏天,我們將在夏威夷舉行婚禮。”說完她又炫耀似的向我晃晃手上的鑽戒。

花火四濺,閃爍一地璀璨。

我愣了好久,最後又擠出句:“恭喜。”

“這話你說過了,不過多少遍我都接受。”藍思揚高興地說,接著她從包�拿出個東西,推到了我的面前。

一個金屬掛件,大眼睛的金發女孩,款式是十幾年前的,樣子也很老舊。

“有人小時候送給我的,非要我收下。我說喜歡看《花仙子》是騙他的,自然也不喜歡這個掛件。但是他跟我說,這是用自己第一次打工賺的錢托人從國內買的,我這才收下,一直留到現在。每次收拾舊東西時,我總是想扔掉,可是總有個聲音告訴我留下吧。看來冥冥之中有些事情都是注定的,今天我才明白,我是在等待著把它送給你那一天。”

我接過那個精心保存的掛件,百感交集。

“你該多笑的,有人跟我說過,那個像花仙子一樣明媚的女孩,很愛笑的。”藍思揚說。

我想笑,卻忍不住去擦眼角的淚水。

“可是……那時我見過他對你說‘不要走’什麼的。”我輕聲說。

“你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可以遲鈍到什麼地步。我一直都認為他對我其實只是一種對姐姐的依戀。一年前,我就告訴他我要結婚了,可他就是不肯承認。這次回來,就是想讓他接受這個事實,我也好了卻一樁心事,可以安心嫁人。現在我覺得可以安心了。”她拍著我的手背,笑得像一個嫁女兒的母親。

“抱著別人哭泣的,只是個沒長大的小男孩,當他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時,才能夠讓他所愛的女人明媚地微笑安然地哭泣。”她最後說。

告別思揚姐,已近午夜,空氣中彌漫著春季特有的溫柔氣息,燈火燦爛如白晝。

我端詳著手中花仙子的金屬掛件,又開始笑。

是啊,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像一條條山間溪水,蜿蜒在時間的洪流中,注定要在某一刻相會。



作者有話要說:小蓓:易凡啊,讀者們哭著喊著要虐你啊。

易凡:(手�剪著一張彩色的紙)什麼是虐?

小蓓:就是讓你車禍失意斷手斷腳哭爹喊娘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那種。

易凡:(把剪好的東西從紙�挖出來)怎麼聽著這麼像謀殺親夫啊。

小蓓:還是有區別的。謀殺親夫的話,你不會痛的,因為你死了。

易凡:(用彩筆在挖出來的東西上畫著什麼)難道我斷手斷腳你不心疼?

小蓓:(思考了一下)斷手斷腳……能治好的吧?能治好還心疼什麼,多沒用啊。

易凡:(把畫好的東西遞到小蓓面前)看!好玩不?

小蓓:(仔細一看,發現易凡剪了只猴子,還挺像)別鬧了,說正經事呢,觀眾要看虐你的。

易凡:(開始剪第二只猴子)照你那邏輯,虐我就是讓我遭受肉體上的折磨……

小蓓:(拼命點頭)最好還有心靈上的。

易凡:(開始畫猴子。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比上次快很多)我比你有良心。所以你斷手斷腳的時候我會心疼。

小蓓:哦。

易凡:(把兩只猴子貼到了本子上,醜的那只寫上了“小蓓”二字)既然這樣的話,就讓你半夜被攔路搶劫,我出去英雄救美,結果雙拳難敵四手,被人打了個筋斷骨折,你也被人打得斷手斷腳,然後我躺在病床上,一邊忍受著身體上的劇痛,一邊掛念你。虐身虐心,一舉兩得。

小蓓:半夜被打劫……會被劫色吧?

易凡:(看了看兩只猴子,把另一只下面也寫上了“小蓓”)那也行,就說你被劫色了,我沒什麼處女情結。

小蓓:你!

易凡:(把兩只猴子舉起來,神色歡快地說)哈哈,像你吧。

小蓓:自己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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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jhp
男爵 | 2012-2-22 21:15:33


【第34章】


4月6日 星期日 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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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真是個美好的季節,微醺的空氣讓整個人都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我早早來到公司,錯過兩班電梯,第三班的時候,果然電梯降到地下二層,升至一樓時,只有易凡一個人站在�面。

“早啊。”他替我按了要去的樓層,“你最近看起來心情很好。”

“天氣好嘛。春暖花開的時候我的心情總是很好。”

易凡看著我笑,笑著笑著,揚起的嘴角就有了邪惡的味道:“哦,原來是娃子思春呢。小蓓,我可不可以提醒你……”

我瞪了他一眼:“瞎說什麼呢!”

“不聽?”他無辜地攤手,“我本想提醒你,你的留職期就要結束了,最後的評估也要開始了。還打算透露點內部消息給你呢,既然不聽,那就算了。”

我想了想問:“如果我收回剛才的話呢?如果我態度誠懇地央求你呢?”

易凡故作為難地搖搖頭:“晚了,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我按住了電梯內部的緊急通話按鈕:“喂,監控室的兄弟們,有沒有興趣聽聽某個打雷都會嚇哭的小破孩的故事啊?”

易凡打掉我的手:“別給人家的工作添亂。再說這些事說來誰信!”

……是啊,這些囧事傳奇到拿來威脅人都沒有什麼說服力。

這時,通話頻道�傳來一聲怒吼:“哪個沒事來搗亂的!上個廁所都不讓人消停!”

我皺了皺眉,易凡卻伸手揉了下我的頭發:“沒有什麼內部消息。你好好準備就行了,給我爭氣點。”

我依舊鬱悶地皺著眉,明天我要踩副高蹺來上班,就算想揉我頭發,也要你踮起腳尖才行!

玩笑歸玩笑,準備留職評估立即升級為我生活的頭等大事。

我歸攏了方方面面的材料,吃飯睡覺都在想著評估中各位主管可能提出的刁鑽問題。

“當初面試都沒這麼緊張!”我跟蘇抱怨。

蘇看著我毛躁的頭發,幸災樂禍地說:“動亂時期,有錢人總比窮光蛋更沒有安全感。”

“請解釋這個比喻和我的聯系。”我埋頭材料中,實在沒心思揣度她的潛臺詞。

“你當初去AC面試時就是個窮光蛋,沒什麼好失去的。現在就不一樣了。”

“是啊,失敗了我就失業了。還要背負個工作失誤的名聲……沒準還要我還債呢。”

“切,我堂堂心理學家,會關注這些沒有深度沒品位的問題麼?我都是關注現象背後的本質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煩悶地揮揮手,“我最鄙視你這樣了,有話不好好說,非弄得跟啞謎似的。”

“這樣才能騙錢嘛。話都說明白了,哪�有得錢賺。”蘇大言不慚地說。

接著她過來扭著我的臉上上下下打量著:“至於你……我的意思是說,你這張臉太可疑了,每一個毛孔�都寫著‘桃花朵朵開’幾個大字呢。”

“哪�有!”我抗議。

蘇瞥了眼我一直在手�擺弄著的花仙子掛件:“別到時候說我沒提醒過你。後媽是帶著姐姐們退散了,但並不代表王子會忘記公主到處追著灰姑娘跑!雖然王子有時候很甜,但現實一直很苦。”

我想了想蘇的謎語,幹脆地把她推了出去關上了門。

啊,這個世界終於清靜了。

幾天後,我在人力資源部的會議室如期迎來了留職評估。

最後一位高管在我面前合上文件夾,微笑著對我說:“關小姐,關於你的評估結論,將以報告的形式呈交總裁,他將會對你半年來的表現做出最後評價。”這時,我就知道,各級主管都給予了我不錯的評價,而所謂的總裁評估只不過最後一道象征性程序罷了。這就意味著,易凡大筆一揮之後,我又是AC堂堂正正的一個兵了。

絡絡看著我一臉悲壯地進去浴火重生般地出來,立即歡快地跑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喂,打算怎麼請客啊?我要去吃壽司!為了還錢,我都快忘了魚是什麼味了。”

我笑:“魚不好吃,你忘了它們吧。恢複職位後補發的那點工資,還不夠還蘇房租呢。”

絡絡說:“那我可不管。我先吃窮了你算。”

“得,這輩子我都是個欠人錢的命。”我感慨。

雖然明知補發的錢不多,但我仍開始幻想著該如何鋪張浪費:給自己買幾件新衣服,添幾種早就想買的化妝品,某個牌子新款的手機很不錯……請客先排後頭吧……交房租就當我忘了這回事吧。

是的,在我興高采烈的頭腦中,評估會出現問題這個想法,一秒鐘都沒出現過。然而,現實總是殘酷到扭曲——問題就出現在最不可能出現問題的環節。

據說寫滿主管們優秀評語的評估報告在易凡桌子上放了三天,拿出來時,在總裁意見的位置上寫著三個字“不同意”。沒有理由,沒有解釋,只有冷漠到極點的三個字,不同意。

金剛把報告交給我時,一臉的沈痛好像一個向家屬宣布病人死亡的醫生。

我傻了。

這是我從不曾料到的結局。

即使在我最糟糕的噩夢中都不曾出現的結局。

易凡在例會上當眾宣布了這個結果後,沒看我一眼,就匆忙離開。

人力資源部對總裁的態度也很為難,最後,他們只能讓我就此離職,沒有一分錢的補償,沒有任何評價。我職業生涯的開端,除了證明我在AC呆過將近一年,其他的都是一張白紙。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知道評估報告在易凡桌子上的那三天發生過什麼,但我真的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讓我心甘情願離開的理由。我像打官司的秋菊般四處找易凡說理,卻發現往日�時常可見他,在我的面前沒了蹤影。

最後,我拿著那份報告在他辦公室門口站了很久。我想告訴他,我這半年來一直很努力,我想證明給AC看,自己是一個值得挽留的員工,我想讓人知道,你留下我不是私情,而是因為我真的有能力呆在這�,我想告訴你……我不想有看不到你的日子。

可是我終於沒有進去。

因為榮墨陽告訴我,總裁飛首都機場了,藍思揚今天從那�飛國外。

是的,蘇,你說的對,現實帶著它淩厲的鋒芒,將苦澀從心底一點點播撒到全身。

我靠在總裁辦公室門邊苦笑著想。

我終於放棄抗爭,回到了家又躺到了蘇的治療椅上。蘇不說話地一直陪著我。這時,我才發現沈默一種多麼有力的安慰。

“蘇,對不起,我曾嘲笑過你的工作。”我躺在那�輕輕地說。

蘇躺在另一把躺椅上,吸空了一杯橙汁:“沒關系。”

我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眨了眨刺痛的眼睛:“我就知道自己到底做不成公主。現實中哪有那麼多童話。我太幼稚了。”

蘇看著我問:“你知不知道,易凡當初被拒絕後種種奇怪反應,都表明他的心理受挫,正在進入一個詭異的自我調節階段,所以他會那樣地欺負你。這事幾率一半一半,調節好了,他能走出陰影重新做人,調節不好,他就是情場上的一個瘋子。當初我不想幫你分析他的症狀,就是怕你會聖母地主動獻身去拯救他,最後付出感情不能脫身,我只希望你能忍受不了他的折磨主動離開。沒想到,在折磨你的過程中,他恢複正常了,你還是陷進去了。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病人。”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蘇啊,你又馬後炮了。你以後能不能在事情發生前就想好對策啊。”

“你有提前付要我幫忙解決問題的錢麼?”蘇問得一如既往的現實。

這提醒了我另一個現實的問題。

“我沒錢都付你房租了。”我說

蘇馬上站起來:“就知道當初不該收留你。”

“你是我見過的最落井下石的人了!”我喊。

蘇回頭沖我一笑:“這次診療費你又欠下了。”

三天後,聖母的關小蓓我終於接到了易凡的電話。

他說:“關小蓓,陪我去相親,紅妝落,靠窗第三個位置……”

沒等他說完,我就把電話從二樓窗戶扔了出去,讓街上往來的車輛把它壓了個粉碎。

鬼才要陪你去相親!我甚至都不屑小概率事件你!

結果,蘇親自把我押送過去了。她沖我吼:“摔手機有什麼出息啊!你就是要撕了他,也要親自動手!”

那一刻,我有點明白洛陽為什麼遠在海外,都會對她那麼死心塌地。這個暴力的女人啊!

我心情沈重地來到了紅妝落,一進門,就看到了易凡,果然,他又提前了好多。

他依舊坐在靠窗第三個位置,沒有笑,只是靜靜地看向門口,陽光灑落在身上,像油畫中的人般典雅英俊。

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

易凡笑了一下,問:“喝點什麼?”

我搖搖頭:“不用給我點。我等你相完親就走。我欠人外債很多,喝不起。”

他看了我好一陣,笑著喚來服務生,為我點了杯可可。

我把臉轉到一邊,眼睛沒有焦點地看向窗外。很久,我才發現,玻璃的反光中,易凡對著我淺笑。我用力攥住杯子,怕他看到我的手在顫抖。

易凡,你怎麼還能這樣地笑?你不怕我盛怒之下抓花了你這張漂亮的臉?你不怕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

沈默中易凡突然問:“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個位置?”

我堅守著自己的沈默。

他搖著頭笑:“當然不是因為我在這�最好看,我沒這麼自戀。再說我怎麼能看到自己的臉呢?是因為我發現你在這�笑得最好看啊。於是我想,我在這�看起來也會很好吧。”

我一愣,不由地望向自己在玻璃中的倒影。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眼角:“傻丫頭,我是說你笑起來好看啊,可沒說你哭一樣好看。”

然後,他又一本正經地語氣嚴肅地宣布:“AC嚴格禁止辦公室戀情,如果發生,一方必須離職。我是總裁,我要以身作則。”

我想,我聽到了冰雪消融百花綻放的聲音。

易凡著看我,很專注,似乎有些緊張,但依舊微笑著。

我窩在椅子�,手指攥住杯子又松開,松開又攥住,好久,才憋出一句:“哼!那你怎麼不離職!”

他故作無奈地搖頭:“你個窮光蛋還想養小白臉啊?!”

我笑,從心底蕩漾開的幸福的笑。

易凡和我一起握住了那只裝滿甜美可可的杯子:“第一次見到你笑,我的心情很糟糕,那時我不願見到這麼開心的笑容,所以就想方設法地讓你笑不出來。可是,無論何時,你總是能那樣發自內心地笑,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明媚。有時,我想告訴你,這世界除了喜悅,還有很多悲哀,可是看著你單純的臉,我說不出來。漸漸地,我就只想把你圈進我身邊,給你一片安穩的天空,讓我可以一直看到這樣的笑容。”

“可是,易凡,你現在讓我想哭了。”

“哼哼,因為是我,只有我才可以想把你弄哭就把你弄哭!”他霸道地說,像個任性又護短的小孩子。

思揚姐說的對,易凡是個單純的孩子,是個經曆著商場的爾虞我詐之後,依然可以心如赤子的孩子,他依然可以這樣笑,這樣愛,這樣對我說著不算是情話的情話。

我突然情不自禁地探起身,想去吻他飽滿的額頭,可是,嘴唇剛一碰到他的皮膚,就清醒過來了。

我在幹什麼啊!

我立即坐回來,抱著杯子縮成一團,覺得自己的臉,要熟透了。

易凡看著我,眼中的溫柔像讓人沈淪的咒語。他突然拽起我,熱烈地吻了上來。

在還沒有失掉意識前,我想:

有經驗就是好,看看,我的第一次相親,就這樣成功了!



作者有話要說:跳出來說兩句:

其實這文到這�就算結局了。原來計劃的大綱,到這�就可以寫上end了。我一直堅信,童話有一個美好的開始就可以了。是的,美好的開始,因為我不能想象白雪公主變成肥胖的管家婆,灰姑娘力戰富家女小三,讓那份美好就存在於“王子與公主開始了幸福的生活”吧。因此,一直就把這�當做了結局,這也是前面的情節為什麼會拖那麼久,為什麼jq遲遲不肯出現的原因——因為出現就代表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幾章,以易凡為主的第三人稱視角,把有些故事補充完整點。

不要對易凡抱希望了,他就是一個小白的娃。這是一篇小白女主小白總裁的小白文(囧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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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ejhp
男爵 | 2012-2-22 21:15:52


【第35章】


8月20日 星期一 天氣: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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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的開始對於AC總裁易凡來說,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工作了通宵,臨到天明的時候,才窩在沙發上小睡了一下,但是不久又一個激靈爬了起來,皺著眉拿起桌上一遝新入職人員資料逐一查看。易凡覺得身為總裁,要對手下的員工背景資歷有所了解——嗯,即使假裝了解也行,必要時拿來和人套近乎做出副平易近人的姿態,很能拉攏人心。當藍思揚打來電話時,他正在新人中積極地尋找美女。
“小易,你是不是拿了我的證件和機票?”

“什麼?”易凡含糊地問。

此時,他正在端詳一個女孩的證明照片。修剪整齊的劉海把眉毛完全遮住了,卻沒有顯得不精神,反而突出了一雙漂亮的眼睛,好看的嘴唇雖然一本正經地抿成了一條直線,但奇怪的是整個人沒有顯得嚴肅,反而有種對著鏡頭外的人盈盈淺笑的樣子。易凡把簡歷舉到遠處看了看,收了回來,又從抽屜�掏出一把放大鏡仔細觀察那照片。

奇怪,她是怎麼笑出來的?

電話�傳來藍思揚不耐煩的聲音:“我在你樓下,趕緊把東西給我!”

易凡歎了口氣,放下那份簡歷,下了樓。

“下午飛機,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藍思揚見到易凡扯住他的衣服就吼,反正車停在AC大廈旁人煙稀少的小路上,也不用顧及什麼形象。

“不是我幹的!”易凡整整衣服,一副“此事與我無關,我不知道”的無賴表情。

“你別給我來這套!你以為我還十五歲,被你藏了車鑰匙就束手無策了啊!Johnson病了,需要我照顧。”

“你忘了是誰把你氣回國了?生病……哼,這個借口未免太爛了。”易凡有些生氣。

“天下沒有不吵架的情侶。不光是生病,還有音樂會的事需要我去辦。你別幼稚了好不好?”藍思揚語氣強硬。

“幼稚”這個詞用來形容易凡,雖然在某種程度上是很恰當的,但是對於一個剛過而立之年且自認成功的男人,其殺傷力基本等同於“歐巴桑”對於一個十五歲以下的火爆蘿莉。

易凡立即炸毛了:“幼稚?我幼稚?你每次說回來就回來,說走就走,三十多歲的人沒有一點責任感,你不幼稚?我說過可以在這邊幫你準備音樂會,可你從來不領情……Johnson究竟哪�做的比我好!”

“他不是個五音不全的音盲!”藍思揚冷冷地說。

這又戳到意氣風發的易凡痛處了。自從某次唱校歌,全班同學的調都跟著易凡跑了之後,藍思揚就發現,這世界上易凡唱著不走調的歌大抵只有“生日快樂”了。

“我當初要跟你一起學鋼琴,你不讓。我要陪著你留在國外,你也不讓!我聽你的話回國經商,你讓我走上和你不同的道路,自己卻借機越走越遠……你不要回去!”易凡失控地搖著藍思揚,仿佛她是杯可樂,使勁晃晃,離開的念頭就能像二氧化碳一般溢出去。

“砰”地一聲,藍思揚的頭撞到敞開車門銳利的邊角上。

與此同時,路邊停放汽車的報警器聲音大作。

易凡下意識地回頭,只見一個女孩捂著腦袋,臉上混合著詫異、震驚……還有幸災樂禍。然後,她伸出手笑著喊:“嗨,小馬哥,你繼續,雷雷更健康!”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嘲笑了。

易凡心�蠢蠢欲動著一股極不紳士的“殺人滅口”的沖動,正準備付諸實踐時,藍思揚說:“我把嘴咬破了。”說完在他面前伸出手,上面是斑斑血跡。

堂堂七尺男兒的軟肋之三,就是易凡居然暈血。

強忍著惡心的結果,是硬憋出兩行眼淚,藍思揚顧不上自己的傷,先拿出紙巾給易凡“止淚”,十五歲前被他纏著哭怕了,所以到現在還條件反射地覺得從他眼睛�流出的液體,比自己流血更可怕。

這段狼狽的插曲讓易凡也沒心思跟藍思揚鬧了,叫人送了證件和機票後和她黯然告別。

幼稚、五音不全、暈血,一大早就被人三次戳到痛處,讓易凡心情極度惡劣。回到AC大廈,他就鑽進洗手間,試圖用冰涼的水洗去昨夜的疲倦和今晨的惱怒。就在這時,聽到外邊有一個興奮的聲音說道:“我今天早上看到活的咆哮馬了。還真的用搖的!結果那女的腦袋撞車門上了,他就嚇哭了!你說囧不囧!”

嚇哭了……易凡“哐”地一聲踢開門沖出去,看到兩個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穿著制服,哼,只要你是AC員工,我就不信折騰不死你!滿腦袋滴答著水的易凡,笑容陰險地像進了雞窩的黃鼠狼。

易凡換了身衣服,下樓參加迎新例會,準備鼓勵下舊人鞭策下新人……尋找一下敵人。只一眼,他就憑借著腦門上那塊信號燈般明顯的淤青,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找到了那個無情嘲笑他的女孩。

“大家好,我是AC總裁,易凡……”

講話時,易凡故意盯著那女孩,很欣慰地看到她本來上揚的嘴角給雷劈了般突然變成下弧度,滿臉懊悔地起身做自我介紹。看著她暗淡的眼睛,易凡突然認出這就是照片上的女孩。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回來了,雖然此時表情沮喪,但總覺得她好像在笑,神情中嬌嗔似乎多過惱怒。

“關小蓓麼?希望你和AC能夠彼此成就。”最後易凡咬著牙說出這句話。他可是憑借著無比的定力,才壓抑住內心“給她小鞋穿!給她小鞋穿!”的瘋狂呼喊。

咱們來日方長,易凡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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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6:13


【第36章】


8月31日 星期五 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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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這東西就是這樣,表面越光鮮亮麗,越不能讓人看到背後的腐朽不堪。

藍思揚也就罷了,她是看著易凡從扶不起的阿鬥似的人物一步步蛻變成翩翩少年,繼而成長為青年才俊,他哭起來是G大調還是D小調是寂寞還是無聊,她都一清二楚,所以易凡也就不屑在她面前偽裝了。至於其他人,即使是無意間發現他的真面目也有必要殺人放火毀屍滅跡。易凡在電梯�,聽到有職員笑話般講著關小蓓大早上遇到個抽風的人,以不易察覺的角度借著金屬門的反光打量著自己那張標準化精英的臉,立即意識到他年紀輕輕擔此重任甚是不易,平日辛苦樹立起來的精明冷峻的形象,不能因為一場鬧劇而毀於一旦。

易凡當即決定要殺人滅口。十分鐘後,關小蓓就被軟禁在了總裁辦公室。被複仇沖昏頭腦的總裁只是看著對面沙發上表情誠惶誠恐的人心�就暗爽,因此並沒有察覺到來往來辦事的人眼神是多麼奇怪,更沒有想到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不妥。

由此可見,生活若從一個抽搐的早晨開始,不抽到四肢僵硬口吐白沫,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第一天,忙碌之餘易凡就想著該怎麼處置關小蓓,結果因為太苦大仇深,午休這麼漫長而寶貴的時間都沒有想出合適的對策,回到辦公室繼續冥思苦想時,被一聲“咕嚕”打斷了。易凡擡頭一眼,這才想起來午休時間關小蓓被他忘在辦公司�了。看著她委屈、鬱悶卻又隱忍不發的表情,易凡又沒有出息的極為小家子氣的暗爽翻了,陰陽怪氣地損了她幾句,又讓她繼續餓著了。

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易凡出去給藍思揚打了個電話。

兩地時差將近十二小時,接電話的人果然在睡夢中。

“Who is that?”藍思揚的聲音是睡夢被打斷後特有的暴躁。

“我就是想問你到了麼。”易凡輕輕地說。

電話那邊傳來Johnson的聲音:“是易麼?”

“嗯,那小子抽風。我說你打電話怎麼也不看幾點。”藍思揚不耐煩地說。

“我擔心,你也沒給我來個電話報平安。”

“易,思揚很好。我就是對你很不滿,你又讓她瘦了,還受了傷!”Johnson搶過電話,用蹩腳的漢語開玩笑似的說。

“那你就不要惹她生氣,讓她總回國。下次她再回來,我不會讓她回去的。”易凡也半真半假地說。

“啰嗦死了,下次掛電話記得看時間。”藍思揚毫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易凡拿著電話苦澀地想,十幾年了,還不能釋懷麼?

當年初次離家飄零異鄉,思鄉念母水土不服如滔天洪水般困住這個小小孩童,於是他就軟趴趴地像個鼻涕蟲般黏住了藍思揚。藍思揚脾氣差性子烈嬌生慣養出一副大小姐做派,但沒辦法,在孤單的汪洋中,她是他的稻草。兩人相互折磨相互依靠一起成長,艱難生活讓藍思揚性格變得圓融靈巧,雖然還總是沖易凡吼但更多了些刀子嘴豆腐心的意思,而漸漸成熟不再軟弱的易凡,悄悄在心�把她歸類為要照顧一輩子的人。可這念頭剛冒出來不久,藍思揚就坐在一個金發少年的摩托車後向他宣布,她找到真愛了。

十五歲的易凡,好像又一次離開母親孤獨無依,生氣發火撒嬌耍賴無果後,老氣橫秋地用“你們這只是將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活躍時兩性相吸的現象誤以為是愛情,必定不會長久”來勸藍思揚回頭是岸。

藍思卻揚義無反顧,在性和愛情都更為開放隨意的西方,居然可以和Johnson相守至今。

現在回想,憑什麼對自己的感情這麼自信卻那麼不相信別人的感情?

他們有共同的事業,相互扶植,一路走來,某種程度上,他們已經成就了一個愛情的奇跡。

道理想得通,心情卻不爽,所以這天中午,他又虐待了關小蓓,不給飯吃。

第三天,他忙得忘記了吃飯,靠在椅子上休息時,才又想起來關小蓓。

她又把劉海梳下來蓋住額角的淤青,眼神放空一看就是魂魄不知道神遊到哪�去了。那雙懵懂的眼睛讓易凡有點恍惚,眼前這個安靜到極致的女孩,會是那個大笑著沖他打招呼又四處宣揚他的糗事的人麼?他輕歎一聲。關小蓓回過神來,立即把眼神挪到別處,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一下。

易凡愧疚了,醒悟了,自己這是怎麼了,如此小肚雞腸地把一個姑娘餓了三天。今天……還是繼續餓著吧,明天請她吃頓好飯,算是補償,易凡暗下決心。

第四天,易凡剛要邀請關小蓓共進午餐,卻發現她竟然能夠用夏天輕薄的衣衫做掩護,走私進來一堆吃的,明目張膽地擺滿了他的茶幾,最後還挑釁地看著他。那亮晶晶的眼神,蔑視的笑容,讓易凡回到了真面目被她撞破那一刻的尷尬。

於是,折磨她的心情如潮汐般,退卻了又湧上來,連綿不絕。

在飯店折了她的面子,騙她吃了炒飯,還讓她自己買單。回去的路上,易凡從後視鏡�看到關小蓓心疼到扭曲的臉,而關小蓓則從中看到了易凡因複仇而快樂到扭曲的臉。

為了經常能夠品嘗到這種滋生於陰暗心理的快樂滋味,易凡決定把關小蓓弄到身邊。

總裁心情好,辦公效率才能高,易凡假公濟私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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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6:32


【第37章】


9月2日 星期日 天氣: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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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的時候,睡夢中的易凡猛然驚醒,喘息著環顧臥室,四周一如既往的靜謐,但是出於一種原始的本能,他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於是順手摸起放在樓梯旁的高爾夫球杆,悄悄向樓下走去。

果然,通往一樓大廳的門縫下透露出淡淡的燈光。

易凡輕輕扭開門,把球杆在手�攥了攥,一腳踢開門。

陳想正襟危坐在沙發上,昏黃燈光下,表情嚴肅地有些猙獰。韭菜聽到這邊有動靜,“嗚”地一聲跑過來,藏到易凡身後的黑暗中瑟瑟發抖。

易凡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淩晨三點三十三分!你最好告訴我,這是在做夢!”

是的,陳想是易凡人生中糾纏不去的噩夢。

易凡初到國外,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隔壁的陳想。易凡帶著“天涯遇故人”的激動向他示好,小胖子笑得寬厚和煦,拍著易凡的肩膀說:“有我罩著,以後沒人敢欺負你!”說話間,故意露出胳膊上紋著的黑色圖案。豪邁的動作精壯的身材耀武揚威的紋身立即讓易凡澎湃了,一副“老鄉見老鄉”的表情說不出話來。易凡到底是道行淺,沒有意識到這個笑得虛偽而邪惡的小胖子眼神中的意思其實是:好一個白白嫩嫩的小綿羊,待我抓來抽筋剝皮做成全羊宴!

有胖子在,的確沒有人找過易凡麻煩,因為胖子自己時時刻刻在欺負他。看著易凡一路狂奔被陳想騎著自行車追出十來個街區,大人們歎息著牽緊了自己的孩子,一半是憐憫易凡不幸,一半則慶幸幸虧有這麼個倒黴鬼,要不自家的孩子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偶爾,易凡會找藍思揚訴苦。而藍思揚心情好的時候,會替易凡出頭教訓胖子一頓,但更多的時候,是和胖子合夥欺負他。

幾年後,易凡頓悟是男人就要靠實力說話,不能再這麼縱容胖子,當他拎著棒球棒堵在陳想門前準備一雪前恥的時候,卻被告知,陳想家舉家搬遷不知所蹤。

大仇未報心情不悅,但想到以後都不需要見到胖子了,易凡還是很開心的。但他沒想到,這僅僅是噩夢小高潮前的停頓。

幾年後,易凡把背包扔到床上,擡頭打量這間雙人間大學宿舍。一個穿著背心沙灘短褲的寬大背影坐在書桌前,跟本沒有理會他的到來。

米老鼠……奇怪,當年怎麼會覺得那紋身很不可一世呢?易凡看著那人肥胖胳膊上被幾乎被撐成橫版的圖案想,接著一個激靈,誰會在胳膊上紋只米老鼠,莫非……易凡上前扳過那人的臉,果然,命運這只無聊的輪子,轉來轉去又回到了原點。

陳想又是一臉無辜地笑,易凡一臉的悲劇。

大學幾年,易凡充分領會到了胖子的不務正業,一個學天體物理的,手頭只有一個旅遊紀念品似的小望遠鏡,其最大用途是來觀察教授們的行蹤,偷窺他們私生活內幕,以便在某些時刻加以威脅利用。而他最大的愛好,是開各種的“門”,從政府機構到各大銀行,凡是鏈接網絡設置大量密碼防火牆的地方,陳想都要去逛一逛,沒什麼目的,只為了留下個米老鼠的logo,證明一下自己到此一遊。

一次,胖子翻過易凡電腦後驚呼:“你和藍思揚?不行啊,這是亂倫,亂倫啊!”

易凡惱怒:“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胖子支愣著碩大的腦袋說:“西格蒙德先生說過,對類似親人關系的女性心存幻想,都是亂倫,精神上的亂倫,比實際的亂倫還惡劣。”

“你個生活中都沒見過活著女人的人,別跟我講什麼精神分析。”

“主要是你倆不搭,就像埃菲爾鐵塔和比薩斜塔,都是塔,卻沒什麼共同點。斜塔是要和比薩大教堂站在一起的……”

易凡不想跟他胡扯,吼道:“以後不準隨便看我日記!”

年紀到底是沒有白長,胖子連不跌地點頭信誓旦旦的承諾再也不能蒙騙易凡了,從此之後他所有的箱櫃上都多了把古典而霸道的銅鎖。讓他沒想到的是,幾把鎖居然能把這個整日沈迷於網絡不知世事的人成功引向現實,不久之後,胖子開門撬鎖的功夫就和突破防火牆一樣高明了。

學成後,易凡迅速回國,原因很多,逃離陳想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定居F城,易凡為沒有胖子的新生活而興奮,但是不久,當他發現自己的家門被人不著痕跡地撬開後,終於覺悟到:想擺脫胖子,大概只有把自己發射到太空�去。

“夜深人靜空閨寂寞,最容易引發思春之情。哥哥受人之托,來關心下你的個人問題。”胖子表情嚴肅地拍著身邊一個大盒子說。

“野蠻女友充氣玩偶——引領‘野蠻生活’新時尚。”易凡翕動嘴唇讀著盒子上的字,然後嘲諷地笑,“你的個人問題解決好了麼?”

“為客戶著想,永遠是我的第一信條。客戶的個人問題不解決,我的個人問題也不解決!”

“不要為自己逃避婚姻找借口。”

“作為過來人給你指點一二,讓你能迅速往生。”看到易凡要爆發的眼神,胖子趕緊掰著小胡蘿蔔似的手指頭說,“一呢,就是接受我的禮物,暫時平息下生理上的躁動。二呢,就是你去相親,一勞永逸解決所有生理上的躁動……”

隱忍多時的易凡終於爆了:“胖子,你半夜莫名其妙到底要幹什麼!”

“其實是藍思揚怕你想不開去大鬧她的婚禮。”

易凡眼神閃爍了一下又黯淡下來:“我是那麼沒分寸的人麼。我希望她幸福,只是有些放不下罷了。”

“所以啊,你要忘掉她,趕緊找個女人開始新的生活。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玩偶的特點,哎呀呀,好多人有了它,就覺得婚姻啊,簡直是雞肋。”

“滾,我還沒墮落到這種地步。”易凡哭笑不得,“再說追我的女人多去了,至於相親麼。”

“那你為什麼還單身?還不先下手為強?”

易凡想起了那些在自己面前妝容精美舉止優雅的女人,總覺得那種美麗背後有讓人看不透的東西,一如當年的小綿羊易凡,看不透胖子邪惡的笑容。

“身邊的人看不上?所以要開闊視野嘛。”“過來人”陳想輕易看穿了易凡的心事,“我這�有些相親的網站,你可以去看看。不去的話,我就要把這個留下了,給個朋友價就行。你自己看著辦吧。”

易凡無奈接過寫著一串網址的A4打印紙,然後陷入沈思,相親……忘掉藍思揚開始新生活,聽著也蠻有吸引力的。

就這樣,在胖子深夜的威逼利誘下,他在“玩偶”還是“相親”之路上,選擇了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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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6:56


【第38章】


11月23日 星期五 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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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遇到關小蓓之前,易凡不相信世界上還有敢當面嘲笑他的人,是的,嘲笑,肆無忌憚的。

因為婚介網上那些資料填起來實在麻煩,他就順手丟給了關小蓓,誰知這件在易凡看來很理所當然的事情,讓她笑了個天翻地覆。笑,並不可怕,關鍵是這笑讓易凡意識到自己做了件很荒唐的事情,真是見鬼了要信那個死胖子的話。

像慣於行走於黑暗中的耗子,突然在陽光下現了原形,總是焦躁不安的。不過這樣也好,易凡陰鬱地撓撓下巴,在她面前再也不必偽裝溫文有禮優雅從容了——那麼,就幹脆崩壞地徹底點吧。

就這樣,關小蓓順理成章地成了易凡相親專用小丫鬟,並得以偷窺他情緒暴躁急於結婚的真面目。

易凡很清楚自己的身價,但他這種標配的未婚精英不高高在上供人仰望,卻下神仙凡似的出現在行業信譽低下的婚介市場上,其效果就好像地攤上賣玻璃手鏈的小攤上突然出現顆蒂芙尼鑽戒。看貨的小妹問:“老板,戒指多少錢?”老板無商不奸地往高�喊:“看中了十塊錢給你!”小妹則會不屑一顧地嗤笑:“就這玻璃珠子,連點色都沒染,還好意思要十塊!這樣吧,搭根手鏈三塊錢我拿走。”老板則會邊做忍痛割愛狀邊竊喜:這年頭,冤大頭真多。

所以,易凡這顆流落地攤的鑽石,在相親過程中遭遇了無數意外。

美嬌大媽鮮紅的嘴唇在易凡面前一開一合吹噓自己賢良淑德旺夫旺子的時候,他聽著關小蓓在牆角外驚天動地的笑,強壓住嘴角的抽搐,在心�畫了個寫著“關小蓓”三個字的小人,直接把它紮成了篩子。

但最讓易凡意外的是在見那個幼兒園老實的時候。

關小蓓看著胖胖的小老師,眼睛亮晶晶地說:“太可愛了!”

易凡很詫異。

他有些自戀地想:那些見過他的女人,十有八九會有非分之想十之四五會付諸行動,關小蓓被他惡作劇似的圈在身邊,其實占據了近水樓臺的優勢,但卻從來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他對著玻璃整整衣服,從旁人驚豔的眼神中知道自己還是和往常一樣魅力四射——這麼說,她不為所動是有深層原因的?

當關小蓓再次眼神清澈地問“那個姑娘漂亮吧”的時候,易凡好心地問:“你是lesbian麼?你若看好了她,其實我也可以做媒的。”

換來一記大白眼。

相親雖未成功,但也不是沒有收獲,幾次下來,易凡發現這其實是個很有趣的活動,那些意外的人和事,舒緩了他焦躁的情緒,給他的生活憑添了很多樂趣。心情一旦好,就開始寬大開始慈悲,他終於不像開始時那樣苦大仇深地對待關小蓓了,這時他才意識到,這個姑娘有著這個年齡女孩少有的好脾氣好性格,總是慧黠地笑著,眼神清澈坦蕩,無論他怎麼扭曲怎麼抓狂,她似乎都沒有生過氣。

得不到的總是讓人向往,易凡突然很想看她發脾氣的樣子。

可是威脅扣她薪水降低職位沒事找碴,都沒能讓她生氣,易凡一度泄氣地想:難道她看穿了自己的小心眼麼?

想起那個總能成功讓自己變身暴躁小恐龍的人,易凡決定討教一二:“胖子,你當初是怎麼欺負我的?”

胖子誤會了以為他是要秋後算賬,否認道:“誰欺負你了!”

“我這�有限量版蝙蝠俠鬥篷,換你句實話。”

胖子馬上招供:“因為小易凡你當年白白嫩嫩脾氣很好,那張臉上分明寫著‘不蹂躪我對不起祖國對不起人民’,確實很有讓人欺負的欲望。”

易凡掛了電話想:果然,人都是欺軟怕硬的。關小蓓溫溫和和的性子,討喜的笑臉,真是不往死�欺負,都對不起磨練我成長的那些人啊。

他沒有想到,跟陳想這種心智在某些方面發育至十五歲就停止了的人討論人生問題,會把自己引向怎樣一條歧途。

易凡批準了關小蓓暫調回法務部的申請,火爆脾氣的金剛,能把手下所有人變得神經兮兮。可是他沒想到,沒了關小蓓日子竟然有些無聊,他開始不住地幹擾她。

許客發覺自家老大無聊的舉動,淡淡地評論:“你這屬於調戲女下屬。”

易凡看著關小蓓像只漂亮的小水母,招展地在水�遊來遊去用手指頭一碰縮成一團拋出一堆毒絲,心情就莫名地好。

結果,玩過火了。

關小蓓因為給公司造成巨大損失,束手無策失魂落魄地在走廊�遊蕩時,他突然有沖動把她攬到懷�告訴她“不要怕”,就像每次韭菜把別人家的報紙叼回來後,抱著它輕聲說“幹得好”那樣,可是他清楚自己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當晚,易凡從車庫�開出那輛矩荷老板覬覦已久的跑車,直奔他的別墅。一路上易凡很忐忑,他很怕因為自己的原因讓這個姑娘漂亮的眼睛永遠失去飛揚的神采,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要挽回AC,要找回她的笑容。

矩荷老板是易家世交,易凡沒有客氣直奔主題說明來意。老板很痛快地同意重新簽署合同,爽朗地笑著說:“男人這一輩子,總會因為女人犯些錯誤,關鍵是要給他們改正的機會。”

易凡長舒口氣說:“既然這樣,那車您也不要了吧。”

矩荷老板笑容慈愛:“改正錯誤總是要交學費的嘛。”

就這樣,易凡用輛跑車換回了一紙新合同和百十來塊打車錢——走的太急忘了帶錢包——算是為自己的無聊舉動買了單。

雖然是總裁,但也不能為所欲為,所以易凡清楚要在AC保住關小蓓,割地賠款是不夠的,最重要的是,通過冷處理讓大家漸漸遺忘這事。理所當然的,關小蓓神情黯淡地離開那個不知所謂的總裁特別助理職位,回到法務部。可她這一去,真像被流放的人,斂去所有光芒杳無音信了。這感覺真像小企鵝千�迢迢去找小北極熊玩,卻發現小北極熊在門上貼張:此熊已死,沒事燒魚的紙條時,那種寂寞和失落啊。

找了個借口組織了次郊遊,把地點選在了人煙稀少的一個湖區,易凡對於別人“總裁真刻薄”的言論充耳不聞,只是在想:喜歡大冬天去看湖?這品味太奇怪了。

誰知道那丫頭看到湖水真的心情很好,看她心情好易凡就忍不住跟她開玩笑,然後關小蓓人就掉水�了,第二天就重病住院了。

醫院�,易凡摸著關小蓓滾燙的額頭心莫名地疼了一下,心�歎息:哪�有這樣傻的姑娘,那要是個懸崖,是不是也跳了?又看她那雙頰燒得緋紅,雙眸半睜眼神懵懂,說起話來想發火卻又柔弱無力,實在像極了自己養過的那只虎斑貓,被人嚇著了還虛張聲勢地支楞起身上的毛,期期艾艾地叫著,再跺腳一嚇唬就躲在沙發底下瑟瑟發抖的可愛模樣。

逗了她一會,就聊起藍思揚的事情,不知為什麼,易凡不太想跟她談這個問題,為了轉移話題,他鬼使神差地他捏了她的吊針,成功把她嚇哭了。

平常總是笑嘻嘻的,怎麼突然這麼委屈,易凡手忙腳亂地安慰著關小蓓。她泣不成聲的句子�,易凡總結出她大抵是在怨自己沒事找事把她害得這麼慘。易凡傻了,他以為倆人玩鬧似的嘻嘻哈哈經過了這些事,她和自己一樣挺開心還很享受,卻沒想到她一直忍著巨大的委屈。他終於愧疚了,抱著她一直到到她哭累了睡著了,才離開。

原來,讓一個女孩哭泣,自己的心情也會很沈重。

關小蓓病愈出院,易凡拐彎抹角威逼利誘地要來了她的MSN,看著她一本正經又小心翼翼的回複,可以確定她並沒有真的怪他,哭過一場她還是那個整日慧黠地笑著眼神透亮的好脾氣女孩。

易凡得意地看著屏幕上那小小的頭像啞然失笑,什麼人的MSN昵稱可以叫“茄子餡餃子”?又想,下次買只貓叫茄子好了,和韭菜湊成一對,都是做餡的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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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7:15


【第39章】


2月15日 星期五 天氣:陰晴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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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凡一向不太在意各種節日。

在國外時,一到西方節日,藍思揚就想方設法扔下尾巴似的易凡自己去happy了,而指望她記住傳統節日,比訓練一頭豬上樹還難。所以易凡寂寞寂寞也就習慣了,回到國內節日也當平常日子過。

這年春節,他飛國外準備會會一個朋友順便談些生意上的問題,因為私交甚好,也就沒有提前聯系。但是到了那人家門口,卻被告知,此人攜一家老小去中國過春節了!

看著門廊�十分中國風的大紅燈籠,易凡腦海中只閃過四個大字:造化弄人。

機票訂在兩天後,難得清閑的易凡開始在這個古樸小鎮四處閑逛,無意間闖入社區自發組織起的跳蚤市場。他很享受此刻的時光,不用去想商場中的紛雜繁蕪勾心鬥角,不用去看那些永遠看不完的報告文件,看小孩子在身邊嬉鬧而過,大人們因為淘到一件精美廉價的東西而喜悅,熱鬧的街道中,滿是人間煙火的溫馨氣息。

就在這樣一個灑滿陽光的午後,寂寞卻不期而至,易凡突然覺得在喧鬧的人群中,獨自一人是一種不可原諒的錯誤。

一個小孩子跌倒在腳邊,易凡趕緊扶起他,孩子的母親謝過易凡卻開始訓斥那孩子。男孩手�拿著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娃娃,剛才大概也是被它絆倒的。那是一個很夏威夷風格的人偶,穿著風涼造型逼真。說是玩具造型太淫蕩,說是玩偶體積太小。大概是孩子父親年少時藏的舊物件吧。做母親的不想讓年幼的兒子看到這個不良的玩具,那小孩子卻扭著身子跟母親作對,頑皮地捏著那人偶的細腰,卻意外地發出一串好聽的“咯咯”聲。

孩子可愛的笑臉和那串笑聲讓易凡心念一動,要掏錢買那人偶。母親的求之不得地把它塞給易凡分文未取,看著他喜滋滋離開的背影,防患未然地對年幼的兒子展開了思想教育。

易凡看著那笑得詭異的娃娃,很想回國。不知不覺中,自己似乎習慣了那個明媚女孩伴在身邊,一起嬉笑單純簡單的日子。

寂寞就是這樣,當它一路伴隨的時候,你會漸漸習慣,可是一旦離開,就再也不想讓它回來。

年後工作第一天,好不容易在下班的時候才逮到機會把禮物送給關小蓓。

關小蓓抱著顆炸彈似的一臉壯烈地打開盒子,易凡卻是一臉期盼,可就在他等著誇獎的時候,一個憑空出現的男人搶了他的戲。

易凡這才意識到這天是情人節,不得不承認,玫瑰和眼神不軌的男人才較適合這個氣氛曖昧的夜晚,而那個搞笑的娃娃……的確有點傻。

兩人走後,他鬱悶地站在臺階上,獵獵長風掀起他的衣角,回想著剛才那男人得意的笑,心�莫名地生出一陣後宮諸妃爭寵失利的挫敗。

這時一個小妹走過來問:“先生,買朵花吧?”

易凡極沒風度地白了她一眼:“都沒女朋友,買花送誰啊!”

賣花小妹彪悍地回瞪他一眼,惡毒詛咒道:“就你這樣的,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哼哼,真好笑,他堂堂AC總裁,風流倜儻才貌無雙,還會找不到老婆!正人生得意意氣風發的他,還不是想挖誰牆角就挖誰牆角?!

於是惡向膽邊生,易凡掏出電話:“我這就找個女人給你看!”

賣花小妹罵了聲“神經病”,施施然而去。

十分鐘後,易凡看著關小蓓風風火火地沖進AC大廈,把從法務部搬上來的一箱資料扔到地上,揉了揉腰得意地笑了。

加班到深夜,易凡和關小蓓就地球毀滅這種虛幻而沒有意義的命題展開了嚴肅的討論,他開玩笑似的問:“如果地球上就剩倆人,你會不會找我做男朋友?”

心底有那麼點期待一閃而過……夜深卻還未至零時,依舊是在情人節,此時會不會是個完美的開始?

關小蓓看了小醜表演似的笑,瞬時碾滅了他內心那點蕩漾的小火苗。笑夠了,她又認真地跟他說了一通“門當戶對”的理論。

真是去買豬肉反而被豬嫌棄。

易凡是善於自省的人,鬱悶中他反複回想兩人相處的情節,試圖找出關小蓓不買賬的原因。

他想起小蓓安排自己和她表姐見面的那一次。

那個穿著波西米亞風長裙的女子有著溫和舒爽的笑容,可是眼神……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記得,當時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雙極具欺騙性的乍一看很和藹的眼睛釋放著一種叫做“不懷好意”的光線,把他的靈魂到肉體都拷問了一遍。

易凡覺得她的表情像是一個進了停屍間的醫生,仔細地敲開他的腦殼,迅速而精準地把他的神經捆紮歸類,分別打上“不合格”“神經病”“需要回爐再造”的標簽,最後抽出那些無法歸類的,帶著一臉的狂熱放到了顯微鏡下。

易凡對強勢女人心存芥蒂,而這種外柔內剛的女人則讓他混亂。

那女子卻笑地溫柔:“我們見過,易先生。蘇屹心,關小蓓表姐。”

“小蓓是個認真到偏執的人,為了給你找合適的人,她甚至去調查了你的情史。”坐在他的對面,蘇屹心淡淡地說。

易凡努力做出個波瀾不驚的表情:“她調查出了什麼?”

“大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讓她很困惑。目前小蓓認定你是曾有過數位女友,大部分都是和你年紀差不多、性格強勢的女人。她覺得你似乎是‘妻管嚴’。”蘇屹心微微一笑,“你如果憋的難受,就不要忍了。”

易凡轉過頭咳了個天翻地覆,剛才聽到“情史”二字,他就被一口水嗆住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說:“她太沒有八卦的天賦了。”

“是啊,心理學這種精密的科學哪�是她能想明白的。”蘇屹心贊同,“她哪�知道你從頭至尾所謂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個女人在你生命�有很重要的位置。這種情況常發生於從小就與父母分離的孩子,他們會把感情全部寄托於身邊替代父母的人。這樣的孩子成年後,大多數在處理感情問題都會遇到問題。具體到你,問題簡單而典型,很長一段時間內,你都把對那個女人的感情誤以為愛情,簡而言之,你是個有戀母情結的人。”

“心理學家眼睛�,所有男人都是戀母的吧?”

這個結論不新鮮,大學�那個眼神很神經的心理醫生,第一次為他做心理輔導的時候,就給他打上了這個標簽。真是一朝戀母,一輩子都逃不掉這個噩夢啊。

“的確。心理學家認為,凡是有思維的地方就有神經病。”她笑得爽朗,“要不我們怎麼騙錢呢。”

“那蘇小姐是來騙錢的?”易凡戲謔地問。這種目光精明的女子,遍布他的身邊,每每此時,他總會不由自主換上另一種面貌,不著痕跡地與之周旋。

蘇屹心卻一眼看透他的偽裝:“易先生不必緊張,我來,完全是為了小蓓。看得出,你在努力擺脫過去,想要開始新的生活,可是我希望你在尋找新生的過程中不要牽扯到小蓓。”

“這話怎麼說?”

“你不覺得你們的關系已經逾越了上司和下屬,甚至逾越了一般的朋友?易先生很清楚自己在女人眼中的價值,不是麼?一般的女孩在小蓓這個位置上,必定會近水樓臺的。”

易凡笑地圓滑:“她們想什麼不是我能左右的,你應該去告誡那些想入非非的女人們。”

“不,我是來警告你的,不要因為寂寞就去招惹不該招惹的女孩。小蓓在感情上一直單純簡單,可是一旦愛上一個人,她必定會用情至深。你左右不了別人的想法,卻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不要給別人虛幻的暗示。”

當時,易凡對蘇屹心的警告不以為意,他只當這是一個姐姐對妹妹的關心,而那些女人對他的想法,真的與他無關。至於關小蓓,自己最隱秘的一面都被她見過,與她相處有外人所不知的輕松和自得。她聰明率真脾氣又出乎意料地好,即使是相互鬥氣,都帶著玩笑的意思,自從遇到她之後,機械而死板的日子變得有趣而生動。自然他不會因為別人幾句話,就放棄生活中難得的快樂。

情人節第二天,易凡在機場看到了關小蓓去送那個姓白的男人。基於某種陰暗的心理他躲在角落�目光陰冷地注視著兩個人。

他記得蘇屹心當時還說:“感情開始於習慣和依賴,你如果不能讓她繼續依靠,就請不要讓她習慣於你的存在。”

那麼,看著小蓓和別的男人糾纏,他心中如藤草般被纏繞到窒息的感覺,是因為習慣麼?習慣了她的陪伴,突然很害怕失去麼?

一起回去的路上,易凡問關小蓓:“你和那位白先生……”

“是啊。雖然是爸媽的意思,但是我也想和他相處一下,他人看起來很不錯”關小蓓猶豫地說,“他的家庭和我家差不多……”

“再幫我找個女孩吧,像你說的,和我駕駛地位差不多的。”易凡生硬地打斷她。從頭到尾,他很厭惡她說出“門當戶對”這樣迂腐不堪的話。

如果世事不能遂人願,就讓自己在習慣前,先結束那份依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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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22 21:17:32


【第40章】


3月22日 星期六 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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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易凡都不想理關小蓓。偶爾相遇時,她看向他有些不安的眼神,讓他受用又糾結,他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不知對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得意還是不忍,最後只能做出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於是關小蓓就更加惶恐了。

幾天後,她居然真的給他找來一個家世非凡的女人。

易凡很想搖著她的肩膀問:你是不是傻了?叫你找就真的找?你真把這當工作了,準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麼?但是關小蓓兩眼放光好像做了好事等待主子打賞的表情刺激到了易凡,他迅速跟那個叫林七的女人見了面,高調地確立了戀愛關系。

好像同一個生產線上產出的標準化產品,只見一面,易凡就對林七人生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

林七對小蓓說:“豪門是場需要貴賓卡的晚宴,這種邀請卡我們生來就有。”

易凡知道,林七的所謂豪門是包括他的,對於這種歸類他不知道該覺得幸還是不幸。所謂豪門讓人豔羨的財富讓他們有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借助這種虛浮的高傲他們得以遮掩住內心的不安。他們一生都在擔心,擔心青春易逝愛人出軌,擔心財富縮水榮華不在,所以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抓住擁有的一切。

易凡長於這種環境,看到身邊許多人一生糾結於此。

婚姻是讓榮華更盛的有效手段,聯姻所要面對的往往是彼此身後龐大的利益團體,這種盤根錯節的關系可以讓他們財富的帝國穩如磐石。

可是,需要為此犧牲掉自己的幸福麼?

藍思揚曾站在異國他鄉一個荒涼海岸的懸崖上,迎著冰冷的海風驕傲地說:“我一定要嫁給我愛的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的母親就是堂皇豪宅中的美麗金絲雀,人生富足卻又蒼白無助。

浮華背後是冷酷現實,看穿這一切,就沒有理由重蹈覆轍。

關小蓓對林七笑得不卑不亢,她說:“我相信童話,我相信童話�的美好會眷顧每一個美好的女子。我愛的人,即使是乞丐,我也會視他為王子,我們會一起創造一個國度。”

易凡站在暗處,她看不到他的微笑,他卻喜歡她說這話時眼眸中明豔的光彩。

他記起小蓓對他說過:“你現在人生得意,是多少人追求的可以不受金錢束縛單純追求自己夢想的時候啊。這時候一份美好的愛情才是最完美的。”

人生不過百年,於是,有什麼理由能夠阻止自己娶心愛的女子給她完美的愛情?

女人總是有很可怕的直覺。

雖然易凡在林七面前從來沒有流露出任何對關小蓓特別的情緒,關小蓓對他也愈發敬而遠之,可是林七還是敏銳地感覺到她的對手是誰。這就是豪門中人可悲的本能吧,易凡知道林七的用心,卻依舊縱容著她對關小蓓的頤指氣使,因為關小蓓淡然到與世無爭的態度讓他十分不滿。他不清楚她到底是糾結於她所謂的門當戶對,還是真的對他毫無感覺。最後,只好像一個爭風吃醋的小女人,用這種不甚高明的手段來試探她的想法。

半夜把小蓓誆到酒店,看到她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卻是滿心欣喜。

送她回去的路上,易凡很想轉過她看向窗外表情悲壯的臉問:小蓓,你是在吃醋麼?

但到最後他只是壓抑住內心波瀾起伏的情緒,若無其事地說:“陪我參加一個酒會。”

他是精明的商人,怎麼會讓她受委屈?就算受了委屈,怎能不連本帶利地賺回來?

酒會上,關小蓓一直小心翼翼地遊離於人群外,卻不知道易凡一直在留意著她。

易凡很滿意自己給她挑選的禮服,有種母親把女兒打扮地漂漂亮亮帶出去炫耀的得意。那麼一瞬,他甚至懷疑,自己英俊的外表下,是不是隱藏了一顆慈母的心?

小蓓遠遠沖易凡打了個招呼,他就輕飄飄被勾引了過去。

“你的拉鏈開了。”易凡提醒道。

她扔下手�的蛋糕就要往洗手間跑,卻被他一把拉住:“跑什麼,我幫你拉上就好。”

任她溫暖的身體輕輕靠著他,易凡開始埋怨,這拉鏈為什麼不多壞幾次?

讓易凡沒有料到的是報複的結果如此嚴重,顯然他低估了一個女人在情場上折了面子後的可怕爆發力。

林七當場跟他翻了臉,用惡毒語言把他從肉體到靈魂從祖先到子孫都詛咒了一遍之後,斷然提出分手,這個易凡不擔心,本來一切都是逢場作戲。第二天,受林七所托,大大小小的媒體借機炒作,都把易凡塑造成了一個濫情而沒有品位的花花公子,這點他也不擔心,他在乎的人了解他的一切,這些謠言不會造成困擾。幾天後,在球場上偶遇林七,被她撞翻了車折斷了手腕,這點皮外傷也無所謂,畢竟林七雖然跋扈任性,被他這樣拒絕傷了面子,如果打一頓能讓她出氣,也無傷大雅。

只是,她萬不該冷笑著威脅他:“是因為關小蓓吧?你在乎她是麼?那你可要看緊了她。”

好像眯著眼睛打盹的獅子,它也許能容忍別的動物擦著他領地的邊緣跑過,可是就此以為可以跑到它身邊去踩它的尾巴,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易凡把手中的資源清點了一下,成功地說服了董事會同意撤出先前投資的一個林氏集團下的項目。他只用了兩個字形容這個唯一由AC資金支撐的項目——雞肋。

雖是雞肋,卻也夠林家忙亂上一陣了,趁此機會,易凡假公濟私地帶著小蓓去香港出差兼旅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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