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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19 22:05:12

前言:

  天啊!這弱不禁風的現代林黛玉
  感情一旦通了電,可是非常執著、超級古典
  只因一通讓她「風雨生信心」的電話
  就愛上了夜夜Call In、與她「共度良宵」的他  
  殊不知,這電話情人和身邊的稀有動物原是二合一的生命共同體。
  他的頭號情敵竟是以「聲」相許的自己!?
  唉!這是哪門子的「天公作美」啊


第1章(1)

  「小妹妹,怎麼了?」彭羽嫻輕柔地詢問著一名年約五歲,滿臉驚惶、雙眼紅腫仍淌著成串淚珠的小女孩。

  「媽媽……不……不見了!」小女孩哇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別哭,小妹妹,大姐姐陪你在這裡等媽媽來,不哭了哦!」彭羽嫻仍柔聲地輕哄著因不見了親人而心生懼意的小女孩。

  小女孩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仍語帶哽咽地顫聲問道:「媽媽……怎麼不見了?是……是不是不要囡囡了?」

  「不會的!囡囡的媽媽怎麼可能不要漂亮又懂事的小囡囡呢?說不定囡囡的媽媽現在也因為找不著囡囡,而著急地四處尋找呢!」

  「真……真的嗎?」

  「嗯!」彭羽嫻回給囡囡一個肯定的笑容,小囡囡也因她的話而破涕為笑。

  佇立在「鴻福大廈」四樓窗邊的塗光傑,正靠立在光潔的玻璃窗前,將窗下街道來往穿梭的一切盡覽入眼底;當然也包括了彭羽嫻與小囡囡的舉止。雖然相隔太遠,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仍可約略地猜出一二。

  不由自主地,他的目光緊緊的跟隨著那有著飄逸靈秀氣韻的女子,竟捨不得移開視線片刻。他心裡突然有種衝動,他想看清那女子的面貌,是否如同她給予他的感覺般那麼地清新脫俗?

  一會兒,一名年輕婦人倉皇失措地往那女子與小女孩的方向疾奔而來。只見小女孩興奮地撲進年輕婦人的懷中,兩人相擁而泣。

  年輕婦人離去時,仍頻頻回首向那女子致謝。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塗光傑彷彿想像得到那女子臉上該有著的溫婉笑意。

  此時,天空驟地落下斗大的雨珠,但見女子回身面向大樓,擡頭仰望忽然烏雲密佈、驟雨忽至的詭譎天空。

  猛地,一陣輕擊戰慄直竄進塗光傑的神經、細胞。她那靈韻秀麗的溫婉俏容令他為之醉心、為之心神恍惚,思緒也為之一片空白。

  「阿傑!」一聲呼喊,喚回他脫軌的意識,只見鍾煥星朝他走來,好奇地笑問:「看什麼?瞧你失魂落魄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窗下望了去。

  塗光傑只見著另一亮麗女子已撐著雨傘來到那令他為之失神的女子面前。

  雨傘遮掉了女子的俏麗容顏,卻掩不去她投擲在他內心的震盪及莫名的波動。

  「沒什麼特別的嘛!」鍾煥星意興闌珊地離開了窗邊,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順手掏出根煙,吞雲吐霧了起來。

  天際閃過一道強烈極光,雷聲接踵而至,猶如那女孩烙印在塗光傑腦海般的鮮明且極具震撼力,那麼深刻地進駐了他毫不設防的心。

  「啊——」電閃雷鳴,彭羽嫻驚得直挨向遊佩雯的身邊,心裡鼓鑼齊鳴。

  「拜託,羽嫻,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怕閃電打雷的,羞不羞啊!真受不了你。」看著猶如受驚的小白兔般的彭羽嫻,遊佩雯眼底儘是笑意地取笑起她來了。

  「人家就是怕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還笑我。」

  「唉,這幾天有颱風,今晚我又得回家一趟,留你一個人,還真教人擔心。」遊佩雯為難的說道。

  「佩雯,別太掛意我,我只是有點怕而已。」彭羽嫻雖這麼說,但微顫的語音令遊佩雯更是放心不下。

  「我會早點趕回來的。」

  ***

  颱風夜,狂風驟雨、鬼哭神號、星月無光。大地籠罩在一片令人心驚膽戰的恐怖漆暗中。

  屋外的強風夾帶著豪雨,呼嘯地襲擊著不堪負荷的窗戶玻璃,發出了強勁的乒乓聲響,彷彿下一刻玻璃即將不克抵禦外侮,讓強悍的無情風雨成功地攻城掠地。

  令人寒由心生的勁風正吹奏著淒厲可怖的悲鳴聲響,毫不留情地鞭笞著彭羽嫻的聽覺感官,考驗、刺激著她的膽量。只見她緊裹著棉被,蜷曲瑟縮在床角,雙手緊按著雙耳,而佈滿驚懼的雙眸正警戒地瞪視著窗外,彷彿窗外有什麼凶禽猛獸正虎視眈眈地想破窗而入,席捲而至地準備吞食掉她似的。

  她不敢加以鬆懈緊繃的神經,深怕自己強築的堅強將於下一秒崩潰決堤。

  是的,她怕黑,更怕雷聲大作、風雨交加的漆黑夜晚。更甚的是,獨自一人去面對這令人害怕的一切。這種孤立無援、心驚肉跳的感覺,令她毛骨悚然地不住顫抖了起來。她在內心禱告著,希冀這一場風暴盡速撤離,也祈禱著遊佩雯的安然無恙,因她曾告知自己將於今晚返回,可是如今卻遲遲未歸。

  鈴——

  突地,一陣尖銳的電話鈴響劃破了室內的靜寂,顯得極為刺耳、令人驚心動魄。

  受到驚嚇的彭羽嫻迅速地拿起了話筒,卻只聞一道低沈富磁性的沈穩男性嗓音於另一端響起——

  「煥星?幸好你尚未出門,外面風雨太大,你就別過來了。」

  不是佩雯!?彭羽嫻的心頓時又跌至谷底。她原以為是遊佩雯打來的電話,殊不知另一端傳來的卻是個陌生的男人嗓音。

  「煥星?」男子久不聞答應聲,遂再次叫了聲。

  「對……對不起,你……打錯了。」彭羽嫻語音中仍有著明顯的懼怕。

  「是這樣啊!真抱歉,打擾了。」

  「等……等等!」彭羽嫻急切地驚喊,想阻止對方掛斷電話。

  「咦?」男子沒料到突來的情況,有一會兒呆愣與不解。待回過神,才客氣地詢問:「有事嗎?」

  「對……對不起,可否請你先別掛斷電話,我……啊——」彈指間,窗外雷聲轟然大作,驚得彭羽嫻花容失色,驚惶大叫。

  「小姐,你怎麼了?」男子著急喊道。

  「打……打雷了,好可怕……」彭羽嫻尚未從驚駭中恢復過來,語句支離破碎。

  打雷?可怕?看來這位小姐膽子可真小啊!男子在心裡揣測著。但他仍沈穩地說道:「其實閃電打雷都是自然現象,明白習慣了,自然不覺得有何可怕。」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就是怕。」彭羽嫻小聲囁嚅道。「對不起,我……我真的好怕,所以請你千萬別掛上電話……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理,但是,一個人孤立無伴的感覺讓我好害怕,所以……」

  在這狂風大掃、勁雨直襲的詭譎颱風夜,使得原本就膽小的彭羽嫻,一顆心更有著沒來由的惴惻激盪。而這通電話,無疑是她的一顆定心丸,說什麼她也不肯輕易放棄「有伴」的感覺。若換作平時,以她文靜怕生的個性,打死她也不可能會主動去跟不熟識的陌生人交談,更何況是個打錯電話的陌生男子。

  「嗯,我瞭解,我不會掛上電話的,你大可放心。」男子有感於她的膽小與懼怕,遂體貼地說道。

  「謝謝你。」

  「別客氣。」

  「我……」

  突然,有那麼一刻的沈默,雙方都不知該談些什麼,氣氛也變得有點尷尬。

  還是男子先打破了沈悶,「小姐,你沒與家人同住嗎?」

  「嗯,我與朋友住在她的公寓。」

  「那你朋友呢?」

  「哦,她回家探望雙親,說好今晚會回來的,卻……我好擔心她。」想起遊佩雯,彭羽嫻又慌得想哭了。

  「也許因為颱風來襲,所以他仍待在家中也說不定呢!」男子試圖緩和並安慰著電話另一端有一絲哽咽的女孩那焦慮不安的情緒。

  「嗯,啊——」一陣刺眼強光乍然疾馳,為漆黑的天際劃開一道鴻溝,伴隨而來的雷聲直竄雲霄,毫無預警的,彭羽嫻陡地再度失聲驚喊。

  「小姐!」男子一顆心被她嚇得有些忐忑不安、差點停擺。

  「對……對不起,我……」

  「沒關係。」

  「你……我叫小羽。」彭羽嫻怯怯地道。

  小雨?風雨雷電同屬一家,她既為雨,竟會懼怕雷電?男子好笑地想著。

  「嗯!小雨,你叫我Jye吧!」

  「Jye,真抱歉,耽誤你寶貴的時間,我——」

  「不打緊,這種時候、這種環境,倒也清閒得很,有個伴聊聊天倒也挺不錯的呢!」Jye溫柔地紓解彭羽嫻的惴惻,令她只覺心頭一陣暖意涓涓潺流而過。

  「你人真好!」她由衷地說。

  「是嗎?」

  另一端傳來Jye低沈愉悅的笑聲,彷彿在她耳邊吹拂著,令彭羽嫻的心陡地一跳,小鹿亂撞了起來。

  外頭風雨仍毫無停歇,亦無暫緩之勢,反倒有加猛的傾向,但屋內卻不再孤寂、冷清。

  這一個颱風夜,彭羽嫻有著無比安全的踏實感,而這全因著那個陌生的溫柔嗓音。Jye……不曉得他是個怎樣的人?彭羽嫻情不自禁地幻想起他的一切。

  ***

  「羽嫻,真抱歉,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颱風夜,實在是因為我家裡的電話斷線,無法打電話告知你我的情形。」遊佩雯深知彭羽嫻膽小的個性,因此一大早趕至公司,便急著探詢起她昨晚的狀況,且解釋自己的情形。

  「佩雯,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該老是依賴著你,讓你為我擔心受怕。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彭羽嫻一臉嫻靜地淺笑著。

  「傻羽嫻、笨羽嫻,說什麼呆蠢話嘛!」生性直爽熱情的遊佩雯一個橫身將彭羽嫻摟入懷中,開始「淩虐」起她的及肩黑髮,語氣中有著濃厚的情誼。

  「佩雯,別揉了啦!一頭亂髮待會兒怎麼見人嘛!」

  「怕什麼!梳一梳就回復自然啦!」

  兩人嘻嘻哈哈的直鬧到上班鈴響,才收拾起玩心。

  在別人眼中,她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遊佩雯熱情、活潑、大方,與文靜、內向、溫婉的彭羽嫻有著天壤之別的強烈對比,但她們卻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而彭羽嫻在遊佩雯的「調教」之下,多少也有了些微的改變,雖然絕大多數時間,她還是文靜得猶如洋娃娃。

  中午用餐時間,她們兩人一道到附近的餐館用餐。

  「佩雯,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嗎?」下意識地,彭羽嫻摸摸自己的臉龐,以確信自己的確毫無異樣。

  「羽嫻,我發覺……」遊佩雯話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存心賣關子。

  「我怎樣?」彭羽嫻亦小心翼翼地悄聲反問。

  「你有心事!」遊佩雯斬釘截鐵的說道。

  「哪……哪有?」一抹紅暈抹上彭羽嫻心虛的嫩頰。

  「嘿嘿!從實招來吧!」單就彭羽嫻臉紅心虛的羞樣,遊佩雯便好奇得緊,果然有事!她賊賊的眼睛,直逼著彭羽嫻,非要她招供不可。

  「算……算不上心事啦!只是……」自知難逃逼供,彭羽嫻只得靦 地將昨晚所發生的事全告訴了她。同時,也有絲期待的情愫油然而生、在彭羽嫻單純而潔淨的心田里,悄然萌芽。

  「哇!好浪漫,好令人妒羨!」遊佩雯促狹地朝她眨了眨眼,惹得她更是紅透了雙頰,垂首不起。

  「佩雯,只不過是個打錯電話的陌生人罷了,以後……也不可能再有機會。」悵然與落寞襲上彭羽嫻的盈盈雙眸,她的心情亦跌入了谷底。

  「嘖!嘖!嘖!光一通電話,就可令你神不守舍、魂牽夢縈的,萬一再來個三、四通,甚至人就那麼出其不意地從電話那頭蹦出到你這一頭,你豈不是興奮得魂飛魄散,立即『蒙主寵召』?」遊佩雯好笑地調侃起彭羽嫻情竇初開的心情。

  「佩雯!」彭羽嫻不滿地低叫。

  「好啦!快吃吧!看你垂涎人家的口水已經氾濫成災了啦!」遊佩雯臉上滿是促狹與捉弄的笑意。

  「討厭啦!」

  ***

第1章(2)

  「佩雯,為什麼要搭火車呢?」

  這天下班後,遊佩雯神秘兮兮地拉著一臉甚是納悶的彭羽嫻,直往火車站而去。

  正值下班巔峰時刻,火車站裡人潮洶湧彙集、蜂擁而至,各種氣味雜陳交錯瀰漫,人聲喧嘩、此起彼落,毫不間歇。

  高分貝的噪音令彭羽嫻頭痛欲裂,噁心難聞的氣味直襲而來,令她胃酸洶湧翻攪;而人潮的擁塞推擠,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對於遊佩雯常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事風格和不時的驚人之舉,彭羽嫻只有徒歎無奈。她幽幽輕歎了口氣,加緊腳下的速度,以求追上佩雯穿梭自如的窈窕身影。但心下一急,腳下一個踉蹌,彭羽嫻不小心跌入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裡。

  「小心!」一個溫柔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彭羽嫻迅速擡起嬌小的俏臉,仰望聲音的主人。

  倏地,在她望入一雙深邃關切的瞳眸時,一陣羞赧襲上她的粉頰,她慌亂地忙掙脫掉對方的牽扶,叠聲地道歉:「對……對不起……對不起。」

  是她!那個令他驚鴻一瞥的嫻靜女子。

  「羽嫻,快點!」遊佩雯在前方不遠處喚著她。

  彭羽嫻匆促地再說了聲抱歉,便急急趕上佩雯的步伐。

  好熟的抱歉聲。塗光傑不禁憶起昨晚那通意外的「電話邂逅」,一抹淺笑飛上他俊帥的臉龐,他的目光追隨著彭羽嫻的身影好一會兒,才移往他處,等待著另一個人的出現。

  「阿傑,你在這裡啊!」鍾煥星神采飛揚的臉龐有著一股桀驁不馴,他態度瀟灑,從容地來到他的面前。

  「嗯!」塗光傑以玩味的審視目光盯視鍾煥星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開口:「煥星,你一定又看上哪條『美人魚』了,不然,怎會突然想改搭火車呢?」

  「知我者莫若你。」鍾煥星笑道。「讓你猜中了,今早上班時我的車子拋錨,不得不搭乘火車,誰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竟讓我發現——」

  「獵物。」塗光傑不疾不徐地替他接上話。

  「隨你怎麼說,那妞可真不是蓋的,說身材是身材,說臉蛋是臉蛋。」

  「每一個女人在你眼中看來不都一個樣,即使是年華老去、徐娘半老的,也會讓你說得猶如貂蟬再世般。」塗光傑淡然地澆了鍾煥星一頭冷水,將他滿腔的興奮給淋得所剩無幾。

  「去!不跟你說了。」鍾煥星不甚在意地朝塗光傑甩了甩手,熱切的視線早已在穿梭擁擠的人群中,找尋那一抹倩影……

  沒有!難不成他沒搭火車。另一邊的遊佩雯有點洩氣,原以為可以再一睹早上那個帥哥迷人的倜儻風采,豈知……唉!

  「佩雯,你究竟在找誰?」望著她從原本雀躍興奮的情緒,及至現在的失望落寞,彭羽嫻忍不住詢問道。

  「呃,沒事啦!」收拾起失望的情緒,遊佩雯走進車廂,留下一臉狐疑的彭羽嫻尾隨而上。

  火車行駛後,站立在車廂通道上的她們,靜默地望著車窗外緩緩移動的景物,及至遊佩雯無意間發現了期待中的他,她的精神才又再度振作了起來。

  太棒了,果真讓我給遇見了,真可謂皇天不負苦心人。遊佩雯不由得在心中雀躍歡呼,外表雖仍維持著平靜,但唇角漸揚的弧度,卻洩露了她心中的歡欣。

  「羽嫻,看那邊,快啦!」她用手肘碰了碰彭羽嫻,悄聲地示意著。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嘛!

  彭羽嫻狐疑納悶的將視線投往右側方,卻與一雙溫柔的黝黑瞳眸對個正著。

  猛地,彭羽嫻感覺自己的心險些跳出了胸口,她趕緊匆促地移回視線。頃刻,她只覺渾身上下熱燙了起來。是他!剛剛替自己解除困窘的男子。

  「帥吧!?」遊佩雯曖昧地悄聲道。

  「呃……嗯。」彭羽嫻聲若蚊吟般地含糊回道。

  「阿傑,看到沒?夠嗆吧?」另一方面,鍾煥星也像獻寶似地喜形於色問道。

  是那女子……四目相接時,一抹溫柔籠上塗光傑的深邃瞳眸,隨即又被自己給揮離了去。從昨天看見她後,她的身影即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對這莫名的情悸,他亦感到有一絲訝然。

  「阿傑,我們走近些。」鍾煥星言行合一、身體力行地立即於擁塞的人群中,艱難緩慢地移向她們。

  這小子!塗光傑只得無奈地隨之跟上前去。

  「羽嫻、羽嫻,他過來了耶!」遊佩雯語調中有著掩不住的興奮狂喜。

  相對於遊佩雯的興奮,彭羽嫻反倒是手足無措。

  靜靜地,四人背對著的背脊隨著火車的晃動輕輕地碰觸著,彷彿有種默契似的,四人均默不作聲,享受著瞬間漲滿的曖昧情潮。

  身軀時而摩擦互碰的感覺,令彭羽嫻尷尬得難以自抑。身後傳來的強烈男性氣息,也令她猶如驚弓之鳥般地繃緊了每根神經。

  反觀遊佩雯,則是滿臉賊笑地樂得沈醉其中。

  十多分鐘後,火車緩緩地進了站,擁擠的人群再度魚貫地步出車廂。

  像是刻意般地,彭羽嫻發覺身後的男子竟為她阻擋隔絕了推擠的壓迫,令她通暢順利地步出月台。

  「謝謝!」

  雖是輕柔且微乎其微的道謝聲,但塗光傑仍是聽到了。一抹會意的淺笑再度浮上他性感且厚薄適中的堅毅嘴唇,為他的沈穩內斂增添了一股溫柔。

  「阿傑,那個女的不賴吧!我決定了,明天起我要改搭火車。」鍾煥星出人意表地宣佈道。

  「不……不會吧!」塗光傑不禁搖頭懷疑的問道。

  「別懷疑,就這麼決定了。而你,嘿嘿嘿,當然是『有福同享』了。」鍾煥星既賊且奸地笑著下結論。

  天啊!饒了他吧!這叫「有福同享」!?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嘛!不過,若能再見到那女孩的話……那張恬靜溫婉的清麗嬌顏倏地清晰浮現於眼前,令塗光傑不禁有些期待明日的到來。

  ***

  「佩雯,你該不會又要……」

  「賓果,走吧!」佩雯笑得燦爛無比。

  喔!彭羽嫻不禁在內心哀號,可不可以不要再搭火車了!?一想起昨天的擁塞、難聞的氣味,無力感頓時席捲而來。

  清晨的月台依舊人聲鼎沸,擠滿了等車的人,唯獨少了傍晚時分的那股汗臭與煙味,這令彭羽嫻心裡好受些,也不再那麼排拒。

  由於火車尚未到站,讓她有閒情逸致悄悄觀察著陌生臉龐上的各種表情,才發覺這倒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有離情依依的送別溫情;有猛啃狠背的K書族;有神情淡泊的;有汲汲營營的;有焦躁、有平和;原來人的表情,竟是如此地有趣呢!彭羽嫻情不自禁觀察得著了迷,渾然忘我地淺笑了起來。殊不知不遠處的一雙眼眸,正深深凝視著她,亦為她臉上的微笑而感到心動不已。

  「羽嫻,瞧你像個白癡似的,傻笑什麼?」

  遊佩雯的調侃在耳際響起,令彭羽嫻收回了視線,但見她不懷好意地逼視自己,語調賊賊地問:「難不成你是在拋媚眼,是哪個幸運兒啊!?」語畢,她立即引頸四處觀望。

  彭羽嫻忙出聲抗議:「哪有!誰傻笑來著了,我只是發覺其實觀察人也是件挺有趣的事呢!哪像你說得那樣不堪。」她漲紅了臉。

  「哦,是嗎?」遊佩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搜尋的目光仍四處遊走著,帥哥、帥哥……你在哪裡?

  「喘……喘死我了!」鍾煥星小跑步地奔至塗光傑身旁,手支靠著月台邊的廊柱,低垂著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道。

  「是誰提議捨舒適的轎車不開,換乘火車的?竟趕成這副德行。」塗光傑好整以暇地揶揄他。

  其實,鍾煥星的住所離火車站有一大段距離,必須繞上一大段路方能抵達,但他似乎不引以為苦,反倒樂在其中。

  「吃得苦中苦,方能贏得美人心。」

  「真服了你。」塗光傑一副被他打敗的模樣。

  「看到她們了嗎?」

  「喏,不就在那邊嗎?」塗光傑以眼神示意她們的所在,見鍾煥星的精神突地振奮了起來,看得他不得不搖頭苦笑。

  遊佩雯原想放棄找尋的,豈料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起身走向那人身旁,往他肩膀上重重地一擊。

  「嗨!學長。」遊佩雯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咦?遊佩雯!」方文軒吃驚之餘亦頗感意外。「你也搭火車?之前似乎不曾遇見過你哦!」

  「哦,我最近才改搭火車的。」遊佩雯尷尬地乾笑著,也難得地浮現了一絲靦靦。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自己是為了看帥哥而來的吧,不被他笑死才怪。

  「難不成……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方文軒頓時恍然大悟。他突地想起遊佩雯的怪癖——喜歡欣賞對味的帥哥。一抹促狹的笑立時浮上他的唇角。

  遊佩雯沒好氣地賞了他一記「青光眼」,才很哥兒們地搭著他的肩膀,領他至彭羽嫻面前。「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居人彭羽嫻,而他是我的大專學長方文軒。」

  「你好。」彭羽嫻禮貌性地輕點了點頭。

  方文軒頓時被她那柔弱、嫻靜、典雅的溫婉氣質給吸引得失了神,癡癡地瞅視著她,引得彭羽嫻一陣慌亂無措,眼神不住地向遊佩雯求助。

  「嗯!哼!」遊佩雯故意乾哼兩聲,提醒方文軒的失態。

  「喔,你好,我叫方文軒。」

  他原欲伸出手,但想了想還是作罷。此時火車靠了站,人群紛紛從各個出入口上下車廂。他們也隨著人潮上了車。

  「學長在哪兒高就啊?」遊佩雯隨意挑了個話題。

  「台中,豪龍企業。」

  「豪龍?」遊佩雯驚訝出聲,「這麼巧!」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對她的大驚小怪,方文軒大感不解。

  「豪龍是不是位在『鴻福大廈』的五樓啊!」遊佩雯故意說道。

  「對啊!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就在三樓上班。」

  「真的!?還真巧啊!」方文軒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望了望無心於談話的彭羽嫻,忽然提議道:「不如中午一道用餐吧,如何?」

  「好哇!」遊佩雯立即爽快地答應了。

  「那彭小姐呢?」

  「我……」彭羽嫻意興闌珊,顯得有些為難。

  「她當然也會到。」遊佩雯哪容得她拒絕,趕緊替她應允了餐會。

  「嗯,就這麼說定羅,中午在『鴻福』偏門見。」方文軒一顆心雀躍不已,巴不得中午快點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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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19 22:49:21

第2章(1)

  「看來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塗光傑似不在意地調侃著鍾煥星,半斜坐在辦公椅上的身軀散發著泰然自若。

  「誰說的?光看那小子的眼神,也知道他看上的是那個『林黛玉』,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我只要多下點功夫,一定可以將她『手到擒來』的,更何況我們公司也是在『鴻福』大樓,機會多得是呢!」鍾煥星信心十足,充滿衝勁,絲毫不為方文軒的突然出現而感覺到威脅。

  塗光傑的內心反倒閃過一抹不是滋味的感覺,他想起了方文軒乍見那女子時,所表露的恍惚癡迷神情。自己初見她時,不也是如此嗎?

  他強自壓抑下那股莫名異樣的感覺,望向玻璃窗外高樓林立、人車絡繹穿梭不絕的街道,想揮去心中那股陌生的不自然,卻顯得無濟於事,更顯思緒的紛亂、雜沓。唉!他幽幽地歎了口氣。

  「阿傑、阿傑!」

  「又怎麼了?」回過神的塗光傑對上一臉興味盎然的鍾煥星,微攏起眉峰,強按無奈地問。

  「你該不會是在想那個『林黛玉』吧?」鍾煥星笑得賊死了。

  「……」塗光傑保持緘默。

  「不是嗎?喂!先警告你哦!別看上我的那個。」

  「你有完沒完,真無聊!」塗光傑不耐地截斷鍾煥星無謂的臆測,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是就好,先說清楚哦,別跟我搶人。」鍾煥星仍不太放心地審視著塗光傑,只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才訕訕地開口:「走啦!吃午飯了。」

  ***

  電梯在降至三樓時,停頓了會兒,魚貫湧入了一群人。鍾煥星撞了撞身旁的塗光傑,眼裡有著明顯的得意,原來進來的這群人當中也包括了彭羽嫻和遊佩雯。

  遊佩雯正在跟別的同事聊天,而彭羽嫻則垂著眼,兩個人都沒發現他們的存在。

  「對不起!」彭羽嫻不小心於移動時,無意中踩著塗光傑的腳,她慌忙地低著頭道歉,不知身後站的便是塗光傑。

  一抹溫柔淺笑浮現於塗光傑微揚的唇際,他以無所謂的低沈嗓音輕聲回道:「沒關係。」

  彭羽嫻羞怯地低垂著頭,一抹紅潮毫不客氣地直襲上她晶瑩粉嫩的雪白雙頰。

  她還真容易臉紅啊!塗光傑從旁居高臨下地將她的一切表情變化盡覽入眼底,不自覺地,加深了唇邊的笑意。

  「學長!」出了電梯後,遊佩雯立刻發現了方文軒的身影,立即率先迎向他。而彭羽嫻也忙趕上佩雯的步伐。

  尾隨方文軒三人的塗光傑與鍾煥星,亦在他們進入快餐店時,選了桌最靠近他們,卻又不為他們所發覺的位置坐定。

  「彭小姐,怎麼不多吃點呢?不合你胃口嗎?怎麼吃得這麼少?」眼見彭羽嫻僅吃了一半的餐食,方文軒不禁為她的瘦弱感到心疼,關心的問道。

  「我……」

  「學長,這你就甭操心了,羽嫻的食量一直猶如小貓咪般地『驚人』。你看,她不也活了二十二年。」

  「佩雯!」彭羽嫻低喊一聲,語調中有著隱含的無奈。

  「算我多嘴。」遊佩雯朝她扮了個鬼臉。

  「明天你們也搭火車嗎?」方文軒甚是期待地問。

  「嗯!」當然囉!不然怎見得到那帥哥呢?

  遊佩雯忍不住地想起那有著狂放不羈外表與飛揚神采的男子,心中甚是盼望能再見到他。

  彭羽嫻無奈地望向快餐店的落地櫥窗,目光毫無定點地淡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她文靜柔美的娟秀臉龐,散發出一股溫婉祥和的氣質,令在鄰桌可盡覽一切的塗光傑情不自禁地看得出神入迷,彷彿就這麼癡望著她,是件極為愜意享受的樂事。

  「學長!」

  同桌的方文軒亦呆望得有些癡迷,為彭羽嫻的柔婉氣韻為之心醉神迷,對於遊佩雯的叫喚則置若罔聞。

  「學長,口水滴下來了啦!快,快拿碗裝!」遊佩雯不由得捉弄取笑著方文軒。原來學長欣賞像羽嫻這類柔弱纖秀的女孩。

  「呃,你……」方文軒回過神來,有些侷促難堪,臉上有著明顯的難為情與尷尬。

  「加油哦!」遊佩雯別有深意地鼓勵著。

  「嗯。」得到支持的方文軒,豁然開朗,堅定地回予她一個自信瀟灑的笑容。

  「羽嫻,『欣賞』完風景了嗎?」遊佩雯的語氣無奈中透著些許對羽嫻縱容的笑意。

  「喔,對不起。」乍然回神的彭羽嫻,甚是尷尬地收回視線,難為情地垂首。

  「走吧!快打上班鈴了。」

  遊佩雯起身想結帳,卻被方文軒快一步地接過帳單。「這次我請,下次再換你吧!」

  哦,動作這麼快,已經預留了後路。

  「也罷!」早知道有人付帳,她就應該盡點些貴的坑死他。

  遊佩雯不點破也不再堅持,僅曖昧地睨了方文軒一眼,擺明她心知肚明,方文軒則回以感激的一笑。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鍾煥星胸有成竹地露出燦爛的笑容,朝塗光傑丟下一抹邪邪的笑容:「咱們來賭賭看,看誰先追上,好不好?」

  「無聊!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遊戲!」塗光傑雖嗤之以鼻,卻若有所思了起來,須臾才道:「我們也該走了。」

  「唉!你就是這麼不懂得『調劑身心』,才會到現在仍沒半個女朋友。」鍾煥星嘴邊嘀嘀咕咕地,腦中卻開始盤算著泡妞的策略計謀。首先嘛……嗯,先讓她「知道」他的存在。

  ***

  下班時刻,一場大雨傾盆而下。不一會兒功夫,路面凹陷的大大小小坑洞,早已淤積了一窪窪的雨水。而地勢較低的路面,早已氾濫成災,一條條汙穢濁黃的「小溪流」亦在馬路上分佈。

  遊佩雯與彭羽嫻二人望著大雨興歎,她們佇立在「鴻福」樓下的迴廊少說也有半個鐘頭了。

  彷彿下了重大決定般,於雨勢稍緩之際,遊佩雯毅然地說:「走啦!趁雨點尚小,沖一下就到車站了。」說完,她已率先衝入雨中,享受雨絲當頭潑灑清涼的快感。

  猶豫了會兒,彭羽嫻將長及足踝的長裙撩至膝蓋邊打了個結,露出一雙白嫩勻稱的小腿,也踏入了雨中世界,恣意解放一下拘謹的個性。

  霎時,二人輕快愉悅的笑聲便散播開來。

  「可真合我胃口啊!真正點。」看到這一幕,鍾煥星不禁笑道,也加入了淋雨的行列。

  塗光傑二話不說地亦尾隨跟進,但他的目光卻是緊跟隨在那稍嫌瘦弱的娉婷身形上。

  雨勢暫歇,遊佩雯抖落一身的雨水,笑得好不暢快:「真痛快啊!」

  彭羽嫻只是靜靜地解開膝上的裙結,取出手帕,擦拭著由髮梢滴落至臉上、身上的水珠。動作總是輕輕柔柔地,充滿一股安詳的自在愜意。

  「別這樣!佩雯!」她突然出聲輕斥,只因遊佩雯甩動著她那頭俏麗短髮上的雨珠,點點落向彭羽嫻剛拭淨的臉上。

  「哈!」遊佩雯惡作劇成功,笑得好不得意。

  「討厭啦,你是故意的。」彭羽嫻嬌嗔低喊。

  就這樣,二人嘻笑追逐了起來,令跟隨於其後的鍾煥星與塗光傑相視而笑。

  「看來我的妞可活潑、頑皮得緊呢!」

  「你的妞?」塗光傑可不這麼認為。

  「當然!早晚她會是。」鍾煥星雙眸煥射著滿滿的自信,唇角亦飛揚了起來。

  塗光傑不置可否地聳了聳雙肩,不予置評。

  ***

  火車車廂內,仍一如平常般的擁擠,但位置卻在鍾煥星的刻意調度下,將遊佩雯與彭羽嫻包夾在他們二個大男人之間。

  這時乘客間突然一陣推擠,鍾煥星也故意趁此機會輕撞了下遊佩雯,也替自己製造了與她首次接觸的話題。

  「真對不起,撞到你了,有沒有怎樣?」A計劃成功!

  「沒關係,人多難免會推擠到。」耶!帥哥和我說話了呢!真是帥呆了。

  遊佩雯以溫和的笑臉掩飾內心極度雀躍興奮的情緒。天曉得她多想高聲歡呼呢!

  「是啊,人可真多,你也都搭乘火車上下班嗎?」鍾煥星明知故問地挑起話題。

  「嗯。」

  由此而起,他們二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起來,漸漸搭起「友誼」的橋樑。

  一位穿梭於擁塞人群中的乘客,正欲擠過他們這節車廂時,因突然的用力過猛,幾近跌倒。借力使力地,他擠壓在一旁的乘客身上。

  猶如骨牌效應般,一排毫無心理準備的乘客們因此而往後傾倒。而他們四人亦難逃池魚之殃,全擠成一團。

  遊佩雯驚得忘了與鍾煥星「保持距離」,全無抗拒地任由他輕攬著自己。而鍾煥星可樂得擁抱美人,趁機吃吃豆腐。

  另一方面,彭羽嫻整個人也靠在塗光傑身上。

  她可真輕軟啊!塗光傑失神地想著,為彭羽嫻靠在自己胸膛所帶來的微妙感受,有著心神俱醉的蕩漾。

  「對……對不起。」彭羽嫻早羞得滿臉通紅,卻又無法脫離塗光傑的健碩胸膛。因為根本就擠不開絲毫的空隙嘛!她心下可慌亂得很,卻又無計可施,只能任由自己與他緊緊貼觸著。

  突地,一陣低沈的笑聲,自他起伏的胸膛傳送而出,伴隨著他飽含笑意的沈穩語調,一併傳進她的耳中。「對不起是你的口頭禪嗎?」

  對他突如其來的朗笑,彭羽嫻擡起不解、茫然的小臉仰望著他,只見他仍帶著笑意瞅著她。「你似乎總是在說對不起。」

  「呃,對不起,我……」反射地,她又出口道歉。

  「看,又來了吧!」

  「我……」彭羽嫻也不禁輕笑出聲。的確,從昨天起,她是一直在向他說著對不起。

  這一個微笑,縮短了他們之間的陌生感覺,也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拉近了許多。

  ***

  轟然一聲巨響,驚醒了睡夢中的彭羽嫻,她彷彿感覺到床鋪因巨雷聲撼而輕輕晃動了下。

  一陣強過一陣的閃電,劃亮了整個天際,無需燈火,室內已如白晝般明亮照人。

  在一陣的蒼白刺眼後,是一片漆黑的沈寂。

  一聲接著一聲的雷響,驚得彭羽嫻的心臟暴跳如鼓,身上寒毛直豎,驚懼油然而生……真的好可怕。

  「佩……雯……」她顫聲無力地想向睡隔壁房的遊佩雯求援,卻又不忍因自己的私心而驚擾、麻煩了她。

  她心一橫,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只要忍一忍,一切就會雨過天青、豁然開朗的。她只能這樣不斷安慰著自己紊亂忐忑的心。

  豈知,外頭雷電交加,一陣陣、一聲聲,無不敲打在她每個敏感易碎的細胞和每條神經中。驚駭、怯懦,早已佈滿她驚懼的眼眸中。

  蜷縮的纖弱身影,在偌大的房裡,顯得那麼地無助、無依,那麼地渺小,那麼地惹人心疼、憐惜。

  她猛地想起了Jye——那個打錯電話的陌生男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突地,電話聲倏然響起。

  彭羽嫻不敢確信地瞪視著電話,這是她的錯覺嗎?直至響了近十聲,她才顫巍巍地接起電話。

  「小雨?小雨是你嗎?」話筒另一端傳來有點熟悉,卻又略嫌陌生的關切嗓音。

  Jye……是他!?真的是他!

  突來的心安,令彭羽嫻的淚水決堤而下。她在這端猛點著頭,卻忘了他根本就看不見她的回應。

  「小雨,回答我啊!我是Jye!讓我知道你沒事,小雨?」塗光傑在另一端心焦地急問。

  「Jye,我沒事,謝謝你。」

  當塗光傑聽到另一端顫怯的回應時,如釋重負的感覺,才在他的心中漾開。

  天曉得,當他被第一聲雷鳴驚醒時,突地,躍入他腦際的竟是那有著怯怯、害羞、甜柔嗓音的主人——小雨。

  猛地,她的驚懼無助強烈地抨擊著他,令他慌了心神,但拿起了話筒,才驟然驚覺自己根本就不曉得她的電話號碼,因為上回是撥錯號碼才與她通上電話的。

  在試了好幾個號碼後,終於讓他再次與她連繫上了……幸好打通了。

  「沒事了,小雨。」他柔聲安慰著抽抽噎噎的她。

  「Jye,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在情緒稍微穩定後,這個問題躍然跳進腦際。彭羽嫻並不記得曾留給Jye自己的電話號碼啊!

  「哦,其實我也試了好幾通電話才打對的。」塗光傑坦然道,也為自己驚擾了幾戶人家而感到歉然。

  「Jye,謝謝你!」對他的體貼細心,彭羽嫻有著莫名的感動與窩心。「那現在你該曉得號碼了吧!?」

  「嗯,我記下來了,以防萬一。」塗光傑意有所指。

  「那……Jye,你可以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嗎?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彭羽嫻怯怯地囁嚅道。

第2章(2)

  另一端傳來他溫暖親切的低沈笑聲,他語帶寵溺地道:「傻小雨,記好了哦……」

  塗光傑念了一串數字,彭羽嫻忙不叠地抄了起來,將紙片緊握在手心。

  「如果……有空的話,不是在這種情形下,我可以打電話找你聊天嗎?」彭羽嫻心中有一絲絲期望。

  「當然羅,隨時歡迎。尤其歡迎你在月黑風高、陰風慘慘、鬼影幢幢的夜晚打來向我求救。」

  塗光傑突然興起捉弄小雨的念頭,壓低了沙啞嗓音,營造出森冷駭人的詭譎氣氛,惹得彭羽嫻驚叫連連。

  「啊!別說了,好嚇人哪!Jye!」

  「哈!小雨,你可真是膽小吶!」

  「討厭啦,明知道人家的弱點,還故意捉弄我,你的心好壞哦!」彭羽嫻不滿的埋怨著。

  「是,是我的錯,在此向你賠罪。小雨小姐,請原諒我無心的捉弄,下次不敢了。」塗光傑突地正經起來。

  「Jye?你……你別這樣,我不是那個意思。」彭羽嫻因著Jye的態度和語調上的轉變,而心慌意亂了起來。

  「……」

  「Jye——」沒聽到他的回應,她更是急得泫然欲泣。

  「噗!哈……哈哈哈!」

  及至另一端再度傳來Jye爽朗的笑聲,彭羽嫻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又被擺了一道。「Jye——」她不滿的低叫。

  「抱歉,你令我忍不住想……你知道的。」塗光傑仍掩不住的輕笑道。

  「……」

  「生氣了嗎?」見她不回應,塗光傑以為自己玩笑開得太過火了,趕忙探問。

  「……」

  「小雨、小雨,對不起,這次我是真的誠心誠意的道歉,原諒我的無心之過,好嗎?你別不說話嘛!」

  這時,話筒彼端傳來了淺淺的、經過壓抑後的嬌笑。

  「好哇!原來你也捉弄起我來了。」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可學得真快。」

  「沒辦法,名師出高徒嘛!」彭羽嫻在捧他之餘,亦不忘吹噓一下自己。

  「是是是,承讓、承讓……」

  彭羽嫻自覺與Jye談話時,自己好像不再是那個木訥、不善交際的內向女孩了,她感覺自己原來也可以像佩雯一樣自在地面對陌生人,尤其是異性。

  這一晚,她不再慌張不安,所有的懼意,早已被暖暖的關懷給佔滿、取而代之了,對幻想中的Jye,更是有著無限憧憬。

  不知不覺中,她將Jye與火車內那有著一雙溫柔深邃炯亮明眸的他相連、重疊為一體……如果Jye就是他,那該有多好,該有多完美啊!

  帶著期待中的幻想,彭羽嫻沈沈地進入睡夢中。而夢中的他,正無限情深地凝睇著她。

  ***

  之後的數日,鍾煥星、塗光傑與遊佩雯、彭羽嫻經常在月台上碰面。顯而易見的是,鍾煥星與遊佩雯彼此之間的距離有縮短並轉為熱絡的傾向,而彭羽嫻與塗光傑,則仍僅止於點頭之交。

  彭羽嫻原以為自己能像對Jye一樣自在地對塗光傑,但事實上顯示,她仍是難以踏出那羞澀的第一步。

  經過數日的觀察,塗光傑當然也明白瞭解了彭羽嫻內向、文靜、不善表達的羞怯個性,不過他倒也無意要求她馬上接納他這個朋友。

  雖然他極想進駐她緊閉的心房,卻不想太強人所難,反倒是從那個也同樣有著羞怯、膽小個性的小雨身上,獲得一絲與彭羽嫻雷同的感覺。

  自那晚後,幾乎每晚十點,他便會固定的打通電話給小雨。即使只聊數句也好,只要能聽見她那輕柔的嗓音就夠了。彷彿想像小雨就是彭羽嫻,他便能有著滿足的欣慰。

  對小雨,他有著罪惡感,因為他似乎只是透過她來填滿他對彭羽嫻的渴望。但他卻無法克制自己如此荒唐不智的行為,久而久之倒也漸漸演變成了習慣。呵!真是個甜蜜、愧咎交纏的習慣啊!

  ***

  清晨的月台上。

  「學長,又碰到你了。」遊佩雯向方文軒打招呼。

  「佩雯,我還當你們不搭火車了呢!」方文軒煞是興奮地望向一旁的彭羽嫻。

  自從那次午餐後,他再也沒遇見過她們,卻又不好意思直截了當的去三樓找她們。

  正當他愁著不知如何找藉口接近彭羽嫻時,上天彷彿聽到他的祈求,又賜予他這個機會。

  「彭小姐,你早!」他積極地想接近她。

  「早!」彭羽嫻客套地寒暄完後,隨即留予他與佩雯談話的空間。直覺地,她以為方文軒是喜歡佩雯的,自己當然不好妨礙他們的交談了。她可沒興趣當電燈泡。

  「別急!羽嫻的個性很內向懼生的,不過只要你多用點心,相信她會接受你當朋友的。」

  望著彭羽嫻走遠的身影而悵然若失的方文軒,在聽了遊佩雯的指點後,又萌起了信心。「當然,有你這軍師,我還怕會沒有輝煌戰果嗎!?」

  「拜託,誰要當你軍師來著。」

  「拜託啦,我的好學妹。」

  「少來這套!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噁心巴拉的。」

  不遠處的鍾煥星與塗光傑將所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裡。

  鍾煥星賊賊地開了口:「阿傑,你再不加把勁,『林黛玉』可是會被人捷足先登哦,屆時你可就欲哭無淚了!」他也等著想看好戲,嘿嘿!

  私底下,鍾煥星總將彭羽嫻喚作「林黛玉」,將遊佩雯暱稱為「我那個妞」。

  「隨緣吧!」不然還能怎樣?話雖如此,但塗光傑心中難免有著些許不安。

  他並不擔心彭羽嫻被其他男人看上,依她那羞怯的個性,相信沒有十足的毅力與決心,短期間內,任何人都是很難攻進她心房的。

  可是這也正是他不安的主要原因啊!不知何時,自己才能攻陷城池、贏得美人心?唉!

  「依你這種蝸牛式的溫吞速度,不曉得哪一年你們才會有結果啊!」鍾煥星一針見血地說中他的煩惱。

  「你說得好像你打算娶你『那個妞』似的。」塗光傑冷冷的回他一句。

  鍾煥星被堵得一時啞口無言,良久才訕訕道:「再說吧!反正女人多的是,況且大丈夫何患無妻呢,也不過交個朋友罷了,扯得那麼遠做啥?」

  「別再遊戲人間了,煥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若覺得人家不錯,就認真點,別玩弄人家小女生。」

  「小女生?喂,你有沒有搞錯?看她那樣子,可能早已『身經百戰』了,還小女生哩!」鍾煥星不以為然地打斷塗光傑一番苦口婆心的話,語氣裡儘是不敢苟同。

  「煥星,別亂猜測。」

  「得了吧!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我自有原則。」

  唉!煥星何時才想安定下來呢?塗光傑無能為力地歎了口氣。他深知煥星浮躁、不安定的漂泊個性,這也是他最大的致命傷,但願他別傷害了那個女孩才好。

  ***

  傍晚時分,天際一片瑰麗的橘紅。

  出了火車站的遊佩雯,有點欲言又止。

  「怎麼了?佩雯?」彭羽嫻發覺她的異狀,忙探問。

  「羽嫻,他……」遊佩雯望了望鍾煥星,才回過頭,眼帶期求地道:「他想請我們去吃飯。」

  「佩雯,這……不太好吧!才認識沒多久而已,就……」彭羽嫻秀眉微蹙,不甚願意,卻又有些為難。

  但彭羽嫻最是心軟的了,遊佩雯當然知道她的這個弱點,忙祭出苦肉計。「為了我嘛!你忍心讓我希望落空嗎?羽嫻!」

  「好……好吧!」彭羽嫻明瞭遊佩雯非常欣賞鍾煥星,為免讓她失望、掃了興,只好勉為其難地應允了。天曉得,她實在不喜歡這種應對的場合。

  「謝謝你!羽嫻,你真好!」遊佩雯甚是雀躍地抱緊了彭羽嫻,狂喜之情展露無遺,令彭羽嫻對她的熱情直呼吃不消,忙拉開她的雙臂。

  「少來,只有現在才好啊!」彭羽嫻故意逗著她。

  「羽嫻,別取笑我了啦!」遊佩雯被糗得女兒態畢露,「走吧!他們還在等著呢!」她說完即領著羽嫻步向他們。

  還是面對現實吧!彭羽嫻煞是無奈地跟在她身旁。

  他們來到一家日本料理店用餐。

  一盤盤精緻可口的小餐點、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誘人美食呈現眼前,卻怎麼也挑不起彭羽嫻的食慾。她勉強吃了極少的份量,即推說吃飽了,然後便藉故溜至店門外透透氣,想紓解不適的感覺。

  彭羽嫻明知她的中途退席是非常不禮貌的舉止,但她實在無法忍受那生魚片加芥末的刺激味道,以及一片片塞入鍾煥星口中時,所帶來的視覺噁心感。

  她雖極力去漠視,甚至想視而不見,但同坐一桌,要做到視若無睹,實在難上加難。

  天啊!她只覺胃酸直竄而上,口中儘是酸澀苦味,令她極其難受,一陣想作嘔的衝動揮之不去。就著廊柱,她極力深呼吸,想壓下那股反胃感。

  驀地,一隻溫熱的手輕拍撫著她的背脊,減輕她的不適。她驚訝地旋過身去,只見塗光傑一臉關切地問:「好點了嗎?」

  其實,他早已發覺她的不對勁;她蒼白的臉,在在顯示著她的異狀。於是他便尾隨她之後,跟了出來。

  「嗯,謝謝。」彭羽嫻有些忸怩、不自在。

  「怎麼回事?」

  「我……討厭生魚片,對它感到反胃。」她坦白回答,態度仍是無法自然以對。

  「原來如此。」塗光傑恍然大悟,接著又說:「想不想走一走?」

  他溫柔、善解人意的輕柔語調,令彭羽嫻難以拒絕。

  再次地,她望入那對誠摯、和煦、令人如沐春風的深眸中,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也好。」

  默默地,二人並肩漫遊於豐原街頭。協調、靜謐的氣氛,籠罩在無語的他們身上,為他們灑下一道又一道的奇幻魔力。

  「小心!」電光火石間,塗光傑眼明手快地將彭羽嫻拉往一旁,躲避一輛飛馳而過、橫行霸道的飆車族機車。

  彭羽嫻驚駭得小臉倏地一片慘白,一時之間無法言語,仍為瞬時間所發生的一切心神驚懼。好……好可怕!

  「沒事了、沒事了!」塗光傑煞是心疼於她的膽小驚懼。見她一張原已白皙無瑕的粉頰,如今更像是抹上一層蒼白無措。她的顫意,令他心生憐惜,不住地輕哄著她。

  「謝……謝。」彭羽嫻仍心有餘悸地低垂著粉頸囁嚅道。

  忽地,她發覺自己的手,竟被握在他那厚實溫暖的大掌中,她的臉倏地襲上一陣熱浪,她想輕抽出手,卻被他更堅定地握住。

  「走吧!」塗光傑以不握痛她的力道,堅穩地牽著她走過馬路,卻被掌心所感受的細嫩激得內心澎湃洶湧,起伏不定。喔!這種感覺,真是難以言喻的好。

  他們一條街踏過一條街,雙手仍輕輕握著彼此。

  塗光傑總細心地為她隔絕擁擠的人潮,將她保護在他寬大的羽翼之下。對於他的細心體貼,彭羽嫻甚是感動,卻也不知該如何以對。但漸漸地,她已習慣於他的碰觸,不再抗拒。

  未曾察覺的是,一股莫名的情愫,正隱隱地涓流而過、流轉於她的四肢百骸、每根血管、每個細胞。

  在這皓月疏星的朗朗夜空下……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3-19 22:50:51

第3章(1)

  「喂,小雨嗎?」

  「嗯,Jye,今天好嗎?」

  「小雨,告訴你哦!今晚我與心儀的女孩子去壓了一整晚的馬路。」話筒內傳來Jye甚是雀躍的激動語氣。

  心儀的女孩……原來Jye有喜歡的人了。彭羽嫻不禁心生落寞,有股刺痛在她的心底隱隱地啃蝕著她的神經。

  「小雨?你有在聽嗎?」話筒裡又傳來Jye的探問。

  「嗯,真是太好了。」彭羽嫻強抑心酸,口是心非的說道。

  「小雨,如果是你,會喜歡、欣賞什麼類型的男孩子呢?」

  因著小雨與彭羽嫻給塗光傑的感覺太雷同、太相像了,所以他假設推論著,小雨欣賞的人應該與彭羽嫻所欣賞的人相去不遠才是,如此一來他也可藉以探知明瞭彭羽嫻的內心世界。

  「就你啊!」彭羽嫻鼓起勇氣地說出內心話。對Jye,她早已由原本的信賴漸漸地轉為依賴,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想的念的都是未曾謀面的他。

  Jye之於她,就有如魚離不開水般地重要。他在她的生活中,已扮演著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對她來說,他有著不可忽視的份量。

  她的生活中,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而這個習慣對她來說,究竟是喜亦或是苦?她已無從分辨起。

  「我?」塗光傑突地反應不過來,呆怔半晌,片刻後才無奈地輕笑出聲:「小雨,別鬧了,正經點說嘛!」他心下以為她又在開他玩笑,並不予當真。

  唉!人家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氣。彭羽嫻幽幽地在內心暗歎著,之後才漫不經心地扯上一堆:「溫柔、體貼、成熟、穩重、風趣……好多啦!一時也說不完。當然首要條件,必須是個大帥哥。前幾項,你倒算勉強符合,至於長相嘛……你稱不稱得上是個大帥哥,這我倒不得而知了。」

  「小雨——」塗光傑對她敷衍、不正經的態度大感無奈。「你該有男朋友吧?說說他是如何對你的呢?你又是如何被他打動的?」

  「沒有,我沒有男朋友。」今晚陪她一晚的塗光傑,算是嗎?

  「沒有?不會吧!你不是與朋友合住嗎?他難道不是?」塗光傑語氣中甚是懷疑的口吻。

  「她?我又不是同性戀!咦?等等,你以為我室友是男的?」彭羽嫻忽地大叫。他當她跟人同居啊!天啊!

  「難道不是嗎?」

  「拜託,她是女的,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女的!?那你真的沒交男朋友羅!?」

  「信不信由你。」

  「沒想到你竟是這麼的沒行情,真是太高估你了。」

  「知道就好,別這麼大聲嚷嚷,我會不好意思呢!」彭羽嫻似真似假地自嘲,想讓自己輕鬆起來。無奈的是,卻更覺心情愈是沈悶、孤寂、落寞不堪。

  為什麼她要愛上一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陌生人,而不是對她倍加呵護、體貼關懷入微的塗光傑呢?為什麼?

  彭羽嫻這才正視起自己的感情。原來,自己竟早將Jye給深深刻鐫在心版上,即使對他的世界仍是一無所知,但心卻一點一滴、一分一毫地慢慢淪陷,甘心成為他的俘虜。

  而可笑的是,她首次投注一切的情感,竟是個無法得到任何回應的單行道。

  對這稱不上是戀愛的苦戀,及早已可預知的結果,她有著深深的悲哀與無奈。

  「小雨、小雨,你怎麼了?」塗光傑驟地感覺另一端所傳來的沈寂與落寞,內心竟沒來由地抽緊。

  「沒……沒事啦!只是有點累了。」彭羽嫻隨意搪塞,事實上她也真的累了,不論身心。

  「既然如此,那我們明天再聊了。」

  「嗯,再見!」

  「Bye─bye!」

  掛上電話後,彭羽嫻甚是失神地倚靠著床頭櫃,雙眸失去了神采,僅是茫然無措地緊盯著電話,許久許久。心,亦不住地揪痛起來。

  ***

  「嗯,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嗯,就這麼說定了哦!好、好,老地方見……是,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拜!」

  掛上了電話,遊佩雯望著坐在斜前方,專注於電腦螢幕上一長串資料的彭羽嫻,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

  羽嫻與學長……嗯,這種搭配倒有著互補的微妙效果。

  羽嫻的文靜內向,確實需要像方文軒那種朝氣蓬勃的男子來活潑熱絡她婉約的嫻靜。希望他們能順利配成一對,而這紅娘,她可是當定了。遊佩雯煞是滿意地在心裡暗自決定著。

  終於等到午休鈴響。

  「羽嫻,走吧!該祭祭咱們的五臟廟羅!」

  「嗯,我收拾收拾,馬上就好。」

  在進入電梯時,遊佩雯不經意地掃視了下電梯內的人。霍地,像發現新大陸般,她興奮地驚叫出聲:「你們也在這棟大樓上班?」

  她從未問過鍾煥星的工作地點,只知他是位建築製圖師,若不是今日的巧遇,她可能還不曉得原來他竟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太棒了!這表示自己可以在除了火車站外,又多了一處見面頻率甚多的場所了。真是棒呆羅!哦!世界竟是如此地美好!

  「是啊!難道我沒告訴你嗎?」

  其實,鍾煥星是故意留一手,不告訴她的,想知道當她發現「事實」時的驚喜表情,藉以分析她對自己的在意程度究竟有多少。

  看來,之前曾下的功夫,可全得到了報償。鍾煥星心下沾沾自喜,不覺一臉燦爛地笑咧一口白牙,隨即明知故問地道:「要去用餐?」

  「對啊!」

  「那一道走吧!」

  「好哇!」一時之間,遊佩雯被狂喜沖昏了頭,而將與方文軒的午餐之約給拋到了九霄雲外,忘得一丁點也不剩。真可謂重色輕友啊!

  「上哪吃好呢?」鍾煥星詢問著她們的意見。

  「我無所謂,你們決定吧!」遊佩雯落落大方地回答。

  塗光傑望了眼默然不語、靜立一旁的彭羽嫻,心下有了主意。「煥星,你帶遊小姐一道吧,我與彭小姐再另覓他處解決民生大計。」

  嘿!阿傑採取行動了哦!看你還「假仙」到幾時!?鍾煥星唇邊浮起一抹詭異笑容。他對此機會,早已是求之不得,便曖昧有加地朝塗光傑使了使眼色,故作思索地道:「也好,就這麼決定了。走吧!遊小姐。」

  「可是羽嫻她……」遊佩雯放心不下羽嫻。

  「別擔心,阿傑會照顧好她的。」鍾煥星邊說邊將遊佩雯往前帶,他可不希望她的多慮耽誤了他們寶貴的獨處時間,所謂一寸光陰一寸金,豈可浪費!

  「是嗎?」遊佩雯仍不放心地頻頻回首,但見塗光傑一臉溫柔地執住羽嫻的手,往另個方向而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難道……遊佩雯腦海倏地浮現一個念頭。哦,原來如此,看來羽嫻最近走桃花運羅!先是學長再是塗……

  啊!學長……天啊!地啊!慘了,完蛋了,代志大條了!她竟將學長千叮嚀、萬囑咐的委託給忘得一乾二淨,這下烏龍擺大了。遊佩雯在心中叫苦連天。

  「怎麼了?」對遊佩雯突地愁眉苦臉,鍾煥星感到疑惑與不解。

  「沒……沒什麼。」遊佩雯忙露出有點勉強的笑臉,看得鍾煥星疑雲滿腹。

  學長,這次只好請你犧牲、委屈一下了。下次,下次絕對不會再擺你的道,絕對、絕對不會……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原諒我吧!

  於是乎,遊佩雯為自己的「見色忘友」找了個最貼切的藉口後,心下已不再覺得愧對、不安,便興高采烈地同鍾煥星共度浪漫的午餐約會。

  ***

  臭佩雯,見色忘友,竟棄我於不顧。彭羽嫻甚是怨懟地瞪視著遊佩雯漸行漸遠的身影,不住地在內心嗔斥她的罔顧「道義」。

  她可真有趣!塗光傑閒適地研究起彭羽嫻臉部的表情變化。

  微蹙的秀氣眉毛、輕噘的紅艷嘴唇、「哀怨」不已的瞳眸,在在令她顯得可愛、稚氣。

  一抹疼惜愛憐的笑意飛上他稜角分明的溫柔雙唇,他輕柔地喚回她的視線:

  「走吧!彭小姐。」

  「我……我自己隨意吃吃就好了。」彭羽嫻鼓起勇氣,小聲地道出自己的意思。

  塗光傑仍是以善解人意的和暖笑容回覆她,自然地執起她的小手往前而行。

  「塗先生……你……」彭羽嫻煞是尷尬地直想抽回被他輕握卻又不容抗拒的右手。

  一股莫名的悸動隨著他厚實溫暖的大手,輕輕柔柔地注入她的手,直傳進心坎裡。她一時不太能適應這無以名狀的感受。

  「阿傑。」塗光傑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

  「呃?」彭羽嫻愣了一下。

  「叫我阿傑吧!」

  「我……」

  「叫看看,習慣之後,就不覺有何困難之處。」塗光傑帶笑地鼓勵著她。

  好熟悉的感覺。「明白習慣了,也不覺有何可怕之處……」猛地,Jye曾說過的話,躍入她腦際。

  想起Jye,彭羽嫻不由得會心一笑。也因她這翩然燦笑,令塗光傑心神為之蕩漾、迷眩不已。

  「阿……阿傑。」她羞澀地喚出口。

  「請指教,羽嫻。」

  塗光傑收回神遊太虛的心神,伸出手俏皮地行了個軍禮,其逗笑的模樣令羽嫻露出盈盈笑意,相對地也稍減一絲怯意,漸漸地接納他那溫暖的「友誼」。

  這一頓午餐,彭羽嫻覺得是她有史以來吃得最多的一餐了。在塗光傑不著痕跡的誘引下,她不知不覺地吃完了眼前的食物。

  「瞧你瘦得好像風一吹,即會被吹跑似的。」塗光傑語氣中滿是憐惜、不捨。

  「哪……哪有像你說的那麼誇張。」

  彭羽嫻的態度已由不自在轉變為習慣後的自然,言語也不再拘謹、怯懦。她的轉變,令塗光傑滿心欣喜。

  「羽嫻,你才剛就業嗎?」

  「嗯,才幾個月而已。」

  「那你讀的該不會是所謂的修女學院吧?」

  「你怎麼知道?」彭羽嫻的雙瞳裡有著明顯的訝然。

  「哦!我猜的。那遊小姐也是嗎?」

  「不,我與佩雯是在公司認識的。」

  這點,塗光傑倒覺得有些意外。

第3章(2)

  「你一定很難想像。」彭羽嫻見他一臉意外的表情,不由得輕笑,「我與佩雯的個性南轅北轍,卻能處得融洽、甚至那麼要好。說真的,她的熱情大方,一直是我所欠缺的,我好羨慕她的直爽和活潑。」

  談起了佩雯,她眼眸裡閃耀著動人神采,塗光傑不由得看癡了。

  「若不是佩雯死纏爛打地對我糾纏不清,也許至今我仍沒一個知心的朋友呢!我——」彭羽嫻突地住口,只因接收到塗光傑灼熱的視線,一股炙燙滾燒上她的粉頰。「對不起……我說太多了。」

  真是的,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將塗光傑給當成Jye了,繼而侃侃而談,卻不知他是否因此覺得厭煩,自己真是長舌!彭羽嫻有些懊惱。

  「怎麼會呢?我可是非常渴望多瞭解你的哦!」塗光傑深邃炯然、滿是款款深情的清亮瞳眸,毫不避諱地直探入她的翦水秋瞳,像是要讀取她的心事般。

  「阿傑,你……」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坦誠與真情流露,彭羽嫻慌亂得不知所措。她倉促地將視線調離他那會令人迷眩、失去自我的多情瞳眸,深怕自己會深陷其中。

  感覺到她的驚慌逃避,塗光傑也不想給她太多壓力。他要用他的真誠來感動她,令她不再逃避、隱藏起自我,他要她心甘情願地面對、正視他所給予她的無限情感,不要只是一味地閃躲。塗光傑毅然地下定決心。

  「走吧!該回去上班了。」

  塗光傑的語調仍是如此的溫柔、包容,令彭羽嫻有著莫名的徬徨與不安。

  ***

  午休過後,又是一連串的忙碌擾攘。

  而遊佩雯正硬著頭皮,接聽著方文軒所打來的質問電話。

  「遊佩雯!你欠我一個合理的交代!」話筒另一端傳來方文軒滿是怒氣的不悅嗓音。

  「學長,真是抱歉,我們臨時有事耽擱了,來不及通知你,所以……」遊佩雯心虛地編著藉口,也暗自慶幸方文軒無法窺視她的無措窘狀。

  「是嗎?不是故意放我鴿子?」

  「我哪裡敢喲?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或是向老天借膽了。」就算吃了、借了,打死她也不承認她真的放學長鴿子。

  若被學長知道真正原因,不被他海削一頓外加剝層皮那才怪!遊佩雯在這端吐了吐舌頭,幸好、幸好!

  「真的沒騙我?」

  「真的啦!學長,你要相信我。不信的話,我請羽嫻做見證人,她可以證明我字字屬實。」她忙搬出彭羽嫻當擋箭牌,以增強說服力為自己圓謊。看他信是不信!她臉上的笑,可賊得很哪!

  「不,不用了,那改天再聚好了。」

  「是,學長,再見。」說完,遊佩雯快速地掛斷電話,也不管方文軒是否仍有話要說,反正,他總算也相信了她的藉口,這可令她大大的鬆了口氣。

  這下可好了,學長與塗光傑兩人同時追求羽嫻,教她幫哪一邊好呢?一個是學長,一個是鍾煥星的好友,天哪!真是左右為難了。

  不管了啦!紅娘這差事她是做不來也不敢去碰了,就由他們各憑本事好了,免得屆時自己吃力不討好,反倒惹來一身騷。最慘的是,若萬一幫錯忙了,羽嫻同他們一鼻孔出氣,打得她滿頭包外兼滿地找牙……嗯,聰明人還是趕緊跳離這是非圈才是。

  遊佩雯堅決改變初衷,對當月老一事敬謝不敏。光是想像自己被海K的淒慘狀,她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

  「小雨,如果有異性直接向你告白,你會接受嗎?」

  彭羽嫻的心猛地一跳,以為Jye想向自己告白。「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想你跟她都同屬較含蓄的個性,也許,在想法上也會較為接近,所以,我才會……」塗光傑有些靦 、有些難為情地坦言道。

  彭羽嫻一顆熱切的心倏地直降至冰點,寒凍得直抽痛起來。原來……是因為她!

  是自己太過自作多情了,竟存有那麼一絲絲遐想與奢求,以及那不該有的癡傻期待。

  她一張蒼白的臉龐淡無血色,握住話筒的雙手亦不住地顫抖,她的心正承受著

  「真相」的折磨。

  「小雨?你介意嗎?」久不聞其聲,塗光傑以為她生氣了。

  在強抑心中的波瀾起伏後,彭羽嫻故作輕鬆地反問:「介意?怎麼說呢?」

  「因為我是那麼自私地利用你來瞭解她。」

  「Jye,別這麼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我很樂意幫你的,真的,我很樂意……」彭羽嫻急於表明立場。儘管內心深處極度的失望,但她仍強忍著心痛,說著違心的言論。即使自己無法擁有他,但他若能因此而幸福、快樂無憂,她願意竭盡所能地幫助他,只因她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她只求能默默地隱於其後,守著他伴著他,這將是她最大的滿足。

  「真的?謝謝你,小雨。」

  「那就這麼說好了,若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只要我能幫得上忙,我一定竭盡所能的協助你。但這也只能治標而已,真想瞭解對方,最主要的還是得靠你自己實際去深入、接觸她的一切,直接地去瞭解她,這才是最根本的辦法。」

  「我明白了,小雨,真的謝謝你。」

  「別這麼說。」彭羽嫻一顆心甚是苦澀刺痛,卻仍得強裝灑脫不羈。

  好苦!好痛!單戀的愛,竟是如此地苦痛。

  「那,我剛剛的問題……」

  「哦,你是說如果有人向我直接告白,我會做何反應,是吧?」

  「嗯!」

  「如果那人是我期待中的人,我會欣然接受;假若我對他只是朋友的感覺,那我……」驀地,彭羽嫻眼前浮現一個人影——塗光傑,那個眼底有著眷戀深情的男子。

  「你會怎麼樣?」塗光傑期待著她的答案。

  「感到為難吧!」

  為難?那羽嫻是不是也會這麼覺得?

  「Jye?」

  「嗯?」

  「沒……沒事。」

  「謝謝你,小雨,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Jye,你認為她……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彭羽嫻忍不住想探問他與「她」的可能性。

  「我想,可能是後者吧!」

  聞言,彭羽嫻心中掠過一抹欣喜,但馬上卻又被自己的落寞給打散了。

  上天真不公平,竟如此殘酷地捉弄他們。她愛的人不知道她愛他,而他愛的「她」,卻又不懂得珍惜他,唉!

  「小雨,很晚了,改天再聊吧!」塗光傑語調中透著些許無奈與悵然。

  「好,晚安,Jye!」

  「晚安。」

  ***

  夏末初秋,空氣中隱隱夾帶著淡淡的秋意。秋,她踩著一身涼爽合宜,卻又變化無常的羽霓,翩翩而來。

  身著水藍色短T恤、水藍色短褲,露出一截雪白小蠻腰,眼戴時髦墨鏡的遊佩雯是亮麗明艷的,有著強烈搶眼的狂野美。一頭俏麗短髮正在炙熱的艷陽下,燦射出炫人、亮眼的青春色彩。

  而她身旁那一身牛仔休閒套裝的彭羽嫻,反倒顯得清新自然、平易近人,有著如鄰家女孩般的青澀羞怯,悄悄地綻放著屬於她的嫻雅溫婉氣韻。

  這兩個截然不同風貌與個性的女孩,卻同樣地引人注目,吸引許多流連不去的目光。驚艷、傾慕的視線多如過江之鯽;妒羨、欣賞的打量,亦不在少數。

  遊佩雯大方地炫耀著青春,對自己充滿自信;而彭羽嫻則漠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雙眼低垂直望著自己的鞋尖,以趕走被盯視的不自然。

  叭!叭!叭!

  一陣汽車喇叭聲引起遊佩雯的注意,她定晴一瞧,咦?真的還假的?有沒有搞錯!

  「咦?朋馳跑車!?煥星,你這車打哪來的?你……該不會是租借的吧!?」

  「少瞧不起人了,上車吧!」鍾煥星比了比他身旁的座位。而遊佩雯馬上順從地鑽進了前座,彭羽嫻則落坐於後座。

  「咦,塗光傑呢?」

  「喏,不就來了嗎?」鍾煥星指了指正橫越馬路、向車子而來的塗光傑,而雙眼則上下打量起遊佩雯玲瓏有致的曲線。哇塞!那身材還真不是蓋的耶!

  「早,羽嫻,遊小姐!」塗光傑拎著一袋東西,鑽進車子後座,對彭羽嫻綻開一個溫暖和煦的笑容。

  「早!」彭羽嫻回以淡淡一笑。

  「咦?怎可『厚此薄彼』呢?對羽嫻叫得如此熱絡,反而叫我遊小姐叫得那麼生疏。」遊佩雯故意糗著塗光傑。

  塗光傑不以為杵地笑了笑,轉向鍾煥星道:「煥星,可以出發了。」

  「OK!」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晴朗無雲的星期例假日。他們一行四人,展開了首次的約會之旅。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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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19 22:52:53

第4章(1)

  從豐原火車站往東勢林場的路上,車內只聞遊佩雯與鍾煥星笑語不斷、好不自在。

  從市區的繁華,及至幽靜的蜿蜒崎嶇山徑小路,彭羽嫻總是靜靜地將視線投往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致變化。

  她的心,有一股甜甜澀澀的期盼,只因想起了昨晚Jye的話。

  小雨,明天我將與她同去東勢林場尋幽踏青哦……這首次的約會,讓我興奮莫名,也令人好不期待……我相信這是我與她之間關係的一個轉變契機……

  而今,自己也在前往東勢林場的路上。

  彭羽嫻期待著與Jye錯肩而過的情景。雖然人來人往,再加上自己根本不認得Jye,但只要想到,她有可能也正踏在Jye剛走過的路徑上,感覺自己也擁有Jye所曾擁有的記憶……呵!彭羽嫻的心底不由得甜絲絲地,臉上輕展笑顏。

  塗光傑凝望著由車窗所倒映顯現的嬌顏,他的心為她的淡然生疏有著虛弱的無力感,卻又對她所幽然綻放的強烈吸引力毫無招架之力。

  羽嫻,何時我才能走入你深鎖緊閉的心扉呢?而你,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哦,羽嫻啊羽嫻……

  ***

  走在森林裡的健康步道小徑上,陽光猶如星鑽般鑲嵌在枝繁葉密的林樹間隙上,透過彷如網狀般的葉縫,輕輕灑於行走於此的人們身上。

  鍾煥星與遊佩雯兩人早已越過塗光傑與彭羽嫻,領先走在最前端。熱情不造作的他們彷如熟識已久的朋友般,恣意享受青春所帶來的歡愉,揮霍他們炫人的本質,沿路的嬉笑令他們好不愜意。

  而落後的二人,則靜謐地擷取享受綠林間清新盎然的鮮活氣息,分享著不用言語的心靈感受。

  凝望著已因走上一大段路而雙頰微紅的彭羽嫻,塗光傑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盛滿了溫柔與愛憐。雖只是如此靜靜地與她並肩而行,但心中卻有一種滿足令他難以言喻。

  「累不累?」他以輕柔的語氣問道。

  「我可不像外表那般地弱不禁風哦!」彭羽嫻輕搖著頭,有些俏皮地回他一笑。

  塗光傑也笑了笑,「來過嗎?」

  「嗯,學生時代曾來過一次,不過這裡改變了好多喔!這裡增加了許多遊樂設備及一些更幽靜的森林步道。」彭羽嫻經過上次的「震撼教育」,在他面前已不再那麼拘謹,也能與他侃侃而談。

  「的確!若它的經營者仍一直故步自封、不加以應變改變的話,相信很快就會被淘汰了。」

  「嗯,所以當一個經營者實在不簡單,必須順應潮流,卻又得保有自己的原則,的確得挖空心思、大費周章一番不可。」

  「是啊,不可流於俗套但又為免落伍,實在苦煞一群經營者了。」

  二人盡談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倒也顯得自在。

  「看來我們得加快腳步了,他們兩個可等得頭頂直冒煙了呢!」

  「冒煙?」彭羽嫻不解的將視線投往前方遊佩雯與鍾煥星的所在時,不由得恍然大悟。

  「是啊!還是熱滾滾的煙呢!」

  塗光傑與彭羽嫻不禁相視輕笑。

  可不是嗎?逼近中午的炙熱烈陽毫不留情地烤燒著大地。遠遠地,只見大地全籠罩在一片熱氣滾滾直竄的煎熬中。

  「你們兩個快點啦!實在是老牛在拖車,有夠慢的啦!我都快被烤乾了,你們還在拖。等一下再這樣慢吞吞的,可是不等你們了哦!」遊佩雯有點無奈地埋怨。

  「佩雯,對不起啦!都是我耽誤了時間,緩了腳步。」彭羽嫻滿臉歉然地輕聲道。

  「不然這樣好了,阿傑,你帶彭小姐四處走走逛逛。」鍾煥星看了下腕表,提議道:「我們五點前在停車場會合,你說好不好?」

  「嗯。」塗光傑看了眼彭羽嫻,思索了下才點點頭,「這樣也好。」

  「那我們先走羅!」說畢,鍾煥星便摟著遊佩雯的肩膀往旁而去,不一會兒即消失在他們眼前。

  「抱歉,我讓大家……」

  「你說什麼傻話,其實,煥星打什麼鬼主意我哪會不曉得。難道你想當他們的電燈泡?別忘了,現在可是大白天的,還用不著你『點燈』哦!」

  塗光傑朝彭羽嫻眨眨眼,惹得她好笑地輕斥,「瞧你把你朋友說得像個大色狼似的。」

  「咦?難道你不曉得煥星屬『狼』的嗎?」塗光傑逗著她。

  「那可真是糟糕了。」她也配合著大喊不妙。

  「為什麼?」

  「因為佩雯這下豈不是『羊入狼口』了嗎?」

  「難道她真屬羊?」

  「你說呢?」一抹捉弄得逞的竊笑在彭羽嫻難得活潑的俏臉上悄悄拉開一個弧度,她的心也跟著輕快了起來。

  「哦,原來……唉!本是逗人的,卻反被人逗。」

  塗光傑在驚覺她的得意時,故作哀聲歎氣,引得彭羽嫻忍不住地輕笑出聲。這種類似的情況,好像也曾發生過,讓塗光傑甚覺熟悉。……小雨!是的,他想起來了。她們兩個還真像,也許哪天可以讓她們見面做個好朋友也說不定。

  沿途的蓊鬱蒼翠,迎面吹拂的徐徐暖風,皆讓人心曠神怡。

  「來,渴了吧!」塗光傑遞了瓶冰涼飲料給彭羽嫻,而瓶口早已體貼地為她開啟,插了根吸管。

  「謝謝。」對於塗光傑無微不至的溫柔呵護,彭羽嫻心中有著潺潺暖意流過,

  窩心甜蜜的感受倏地瀰漫胸臆間。

  「你總是如此體貼地為人設想周到嗎?」她想起他曾為自己所做的種種,有感而發。

  「我只為你。」塗光傑深情的澄亮黑眸直逼入她無邪的純淨瞳眸中,真摯而坦白。

  「你……」彭羽嫻眼底掠過一抹悸動,緩緩地將視線移開他的臉,投望向他處,逃避他炯炯的灼視。

  他對她的好,她並不是沒感覺沒看到;他對她的情,她更不可能裝作不懂,視若無睹,但……若不是Jye先出現,她會誠心誠意地接納他的深情呵護。但,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她的心、她的思緒,甚至是她的每個細胞、每條神經,早已注滿、鐫印上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Jye。她認為她是無法再愛上其他人了,更是無法回報塗光傑的深摯情意。

  為什麼造化如此地捉弄人?她愛的人已心有所屬;而她無法接受的塗光傑卻源源不斷地在付出、在奉獻。這究竟是怎樣一個難解的愛情習題啊?

  彭羽嫻無語地仰望晴空,眩目的陽光也仍是發揮著它那博愛寬大的溫柔,繼續照拂著一切。

  「對不起,我無意造成你的困擾,但請別拒絕我好嗎?」塗光傑心疼於自己所帶給她的為難,但他仍語氣輕柔卻帶著毅然決心地重申他的真摯。

  我並不值得啊!彭羽嫻在內心直喊。

  她幽幽地輕歎了口氣,眼底寫滿了無措的憂鬱。她只是直視著自己的鞋尖,一步步地往前走,不想也不知該做如何表示,靜默再次席捲淹沒了他們。

  是我太過心急了。塗光傑自責的想著,對自己過於莽撞的表白懊悔不已。怪自己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基礎毀於一旦;亦責怪自己未曾思及考慮她的心理感受,才會造成她的困擾,增加她的心理壓力。

  全怪自己的心焦,為何不多點耐性呢?

  較內向含蓄的女孩,需要多費點心神,去等候她的回應……

  我們只是較不輕易表露出內心的情感,只是不懂該如何去表達,甚至不知該如何去拒絕……

  但,千萬別因為我們的不善拒絕而勉強自己,因為所得的結果,對雙方都是種傷害……

  他耳際霍地響起小雨曾說過的話語,一遍又一遍。

  看來,這場「心靈追逐戰」仍有得熬,但他絕不氣餒,他相信,她終將會為他所感動,為他所愛,一定的。

  十多分鐘的沈默,竟冗長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猶如過了一整個世紀般地漫長。

  「來,往這邊走!」突地,塗光傑以不容許她拒絕的溫煦笑容,牽握住她彷若柔弱無骨的細嫩纖纖素手,帶引她往另一叢林山徑而入。

  他細心的為她撥開阻礙行走的雜草,為她阻隔突出的枝葉細干,是那麼的小心翼翼、百般呵護。

  他已決定給彼此更長的時間,去適應彼此。多點時間讓自己更瞭解、明白她,多點時間讓她拋開顧慮,不再猶疑地接納、面對他。

  而彭羽嫻心中卻有著不安在翻攪滾動,來到這麼僻靜、沒有人跡的地方,他究竟想做什麼?

  悄悄地,她打量了下為自己前導開路的塗光傑,只見他一直帶著個若隱若現的神秘笑容,彷彿正在期待著什麼事發生般。

  她的心也因未知的想像,而忐忑惴惻了起來。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林」。豁然開朗的視野,令彭羽嫻倏地睜大了眼簾。

  「這……這是哪裡?」她煞是驚喜地問,拋棄了先前惴惴不安的臆測。「好神奇哦!」

  「『四角林場』,很少人知道這裡的喔!」望著她臉上的訝異喜悅,他知道他帶她來這裡是來對了。

  帶著探險般的興奮心情,彭羽嫻跟隨著塗光傑又走了一段路。「好棒、好美的自然仙境哦!」她由衷地讚歎著。

  「嗯。」塗光傑心滿意足地凝望著彭羽嫻臉上所煥發的熠人光彩。一顆心,正深深地悸動著。

  由於「四角林場」是片極少人工修飾的自然原野,且一般人不太知道這處林場,因此,它仍得以保有原始的粗獷自然與幽然靜謐。比為人間仙境,實也不為過。

  「這裡有條河呢!」彭羽嫻有些興奮地低喊。

  「這是大安溪。」塗光傑溫柔地為她說明。

  「哇!阿傑,快來看,溪中有魚呢!還有好多不同種類呢!」

  彭羽嫻像發現新大陸般地雀躍低叫,她的驚喜感染了他,他輕踱至她身旁,與她共同分享喜悅。

  「據我所知,這條溪裡的魚,種類就有二十多種,其中還有不少保育類與瀕臨絕種的稀有魚種。」

  「真的啊!」

  他們之間原有的微妙尷尬,已在漸漸回復熱絡的談話中逐漸隱去。有默契地,他們絕口不提方纔的一切,相對珍視目前保有的自然和諧。

  「阿傑,你看這個!」

  「快點,阿傑!」

  塗光傑從未見過彭羽嫻如此生動活潑過。她總是文文靜靜,溫婉得猶如畫中的古典美人般婉約、典雅。令人無法想像的是,她體內竟也有好動、鮮活的俏皮因子存在呢!

  看來,她平時太過壓抑自己了;長時期的習慣壓抑,造就了她懼生、內向、不善交際的笨拙個性,而忘卻了自己原來也可以如此地開朗活潑。

  塗光傑暗下決定,他要引發出她最真實的一面——紓解壓抑後的真實面目。

第4章(2)

  四角林場內、大安溪兩岸,山嵐氤氳,籠罩著薄薄迷霧,一股神秘浪漫與感性的氛圍因而衍生。

  林場內野溪、山泉四溢,自山層夾縫、巖壁裂缺處,細細涓涓而竄。有些傾流而下,彙集成池。清澈見底、涼爽怡人的山泉,令人忍不住想輕掬一把清涼,享受它流竄全身的痛快感。

  「來吧!」塗光傑率先赤足涉入沁人心涼的野溪山泉中,享受著涼快舒暢的戲水之樂。而水中早已有二、三人在嬉戲、潑灑著水花,互相追逐著。

  彭羽嫻的心亦躍躍欲試,卻又有所顧忌,幾番掙扎猶豫之後,她亦褪去了鞋襪,踏入一池的清涼之中。

  「哦!好冰涼哦!」彭羽嫻滿足地歎道。

  冰涼的山泉水,為她的雙腳消除了因跋涉行走所帶來的微酸腫脹感,也消除了不少艷陽所帶來的炙熱。

  「啊——」糟糕!她不要變成落湯雞啦!

  忽地,她被腳下滑石絆著,一個不穩地險些摔著,卻跌入了塗光傑及時伸出的健碩雙臂中。

  「小心成了落湯雞,屆時可真謂是涼快到底了!」塗光傑的爽朗低沈笑聲,頓時瀰漫迴盪在彭羽嫻的胸臆間,激起一陣不小的震盪。

  為解除現時二人曖昧的尷尬姿態,她試著不著痕跡且俏皮地回道:「反正有人陪,又何妨!」這話擺明了若她真不慎落水,也會拉他一起「同甘共苦」。

  「哦,這我可是敬謝不敏。」

  「那可由不得你呢!」

  霎時,兩人相視而笑。悄悄地,莫名奇異的魔力圈住了他倆,為他們灑上一層沈蟄的波濤,只待因緣際會之時,即風起雲湧。

  「上來吧!別再貪玩了,這兒可多的是奇觀異林等著我們去欣賞瀏覽呢!」

  塗光傑的目光,帶著點寵溺,夾著點溫柔,又透露著無限深情地笑睇著仍流連於一池清涼山泉中,而捨不得起身的彭羽嫻,語氣中多的是憐愛、縱容。

  「真的?」彭羽嫻甚是興奮地藉助塗光傑握扶她的厚實大手,而躍上一旁的石階,坐立於其上。

  塗光傑拿出隨身的手帕為她拭去腳上的水珠,羞得她忙縮回雙腿。「別……會弄髒你的手帕。」

  「沒關係,髒了洗一洗就乾淨了。」塗光傑仍是執意為她輕拭去水漬。他癡望著她猶如嬰孩般白皙滑嫩、且透著粉紅色澤的玉足,憐惜之意油然而生。

  彭羽嫻的俏臉早已染上艷紅光彩,緊咬的雙唇有著隱含的羞怯。

  望著他如此的細心輕柔,彷若輕捧什麼奇珍異寶似的珍寵動作,她的心有著無以名狀的悸動正蔓延著。緩緩地,心裡彷若有一扇琉璃窗悄悄打了開來,露出一片潔淨無瑕的晴空,讓那股莫名的悸動涓涓潺潺進駐窗內。

  不為她察覺地,她的心已悄悄地為他綻放一片清朗澄明之園地。輕啟的心園,有著他細心的灌溉……

  「謝謝。」彭羽嫻輕聲謝道。

  塗光傑笑開一臉溫柔,燦射著深情幾許。「走吧!」他伸出的溫暖大手,期待地邀請她的接納。

  怯怯地,彭羽嫻將經泉水浸寒的冰冷小手,躺進他寬大溫暖的掌心裡。

  倏地,一股暖意藉由他將她整個手掌緊握在他掌中的剎那,流竄過她全身。

  一股彷若電流般的顫動,不羈地奔竄直襲、狂野霸道地強行進佔她毫不設防的心,在她平靜無波的美麗心海,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一陣又一陣的激盪迴旋,震撼久久不已……

  塗光傑臉上儘是滿足的欣喜,雙瞳裡滿是躍動的神采。他為一直停滯原地不動的情感又往前邁進的事實而雀躍不已。儘管只是小小的一小步,但他仍是有著無限的滿足,亦對她逐漸敞開的心房,有著深切的盼望與期待。

  他們愜意地漫遊在山林小徑上,時而低切交談,時而發出清脆可聞的笑語及間或的驚喜讚歎;每發現一處奇景異石時,二人便會相互討論,復又沈思苦索。

  時光流逝,恍惚中,只見夕陽已將天際渲染成一片瑰麗璀璨的繽紛。

  傍晚的林場,更有著一種神秘、柔和的浪漫美感,令他們醉心於這次奇妙又令人迷眩的山林之旅。

  ***

  「累死了!」遊佩雯仰望著前方仍有一大段階梯的山林步道,無力感頓升。

  「我再也走不動了。」她乾脆率性地朝路旁突出的大石子上頭靠坐而上,雙手揉捏捶敲起酸痛不堪的雙腿。

  「才這麼一丁點路,你就喊累,體力真差。」鍾煥星邊取笑她,倒也邊往回走,與她並坐在石頭上,雙眼眺望著不遠處的林道幽境。

  「什麼才一丁點路!我可是至少也走上二個鐘頭了耶!我又不是超人,都不用休息哦!」遊佩雯不服氣地大聲嚷嚷。

  「這不就在休息了嗎?瞧你,喘得像頭牛似的。」

  「哼!若不是我自動自發地休息,相信你還是會毫不罷休地勇往直前呢!」她不悅地噘起紅唇。

  鍾煥星好笑地凝睇著她,憐愛之情悄然而生。他自然地接手,為她按摩雙腿,輕柔舒服的力量,合宜得令她酸痛盡解。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因著他溫柔的撫觸,一陣陣悸動直襲過她早已波濤蕩漾的心,難得的羞怯粉紅浮現於她明艷照人的雙頰,鍾煥星不由得為之迷眩、心浮意動。

  「你……你看那邊的景致不錯呢!待會我們——」

  遊佩雯本為解除抑制尷尬的情緒,便隨意地伸手朝前一指,誰知竟看見……霎時,一抹火紅直襲上她的粉頰。

  咦?她怎麼突地臉紅了起來?不解的鍾煥星,順著她剛指過的方向望去。喔,原來如此,一抹邪惡兼賊賊的竊笑浮上他的唇際。

  只見一對戀人正火熱地公然上演激情熱吻戲碼,吻得可謂難分難離、如膠似漆。

  也沒什麼嘛!臉幹嘛紅成這樣?照他的推斷,她早該習以為常,甚或當成家常便飯了才是啊!怎會……

  腦際突地閃過一個想法與衝動,但他看了看四周,未免太多閒雜人等了。

  「腳不酸了嗎?」鍾煥星若無其事地輕聲問道。「那,來,走吧!」他伸出了手握住遊佩雯的柔荑,刻意地偷瞄了眼她的反應表情,只見她的女兒態畢露無遺。

  不……不會吧!?他內心更是恍惚、納悶、猜測等情緒交替不下,先前的念頭,他更想一試了。

  刻意地,鍾煥星將遊佩雯牽往更幽靜僻野的林道,想確認的心更是蠢蠢欲動了。

  遊佩雯因著先前那一幕的衝擊,而忽略了二人間不尋常的氣氛,直至鍾煥星突然煞住了腳步。

  「哎喲!你幹嘛突然停下來啦!」邊按撫撞上鍾煥星堅挺胸膛的臉頰,邊不解且不悅地擡頭的遊佩雯,猛地探入一雙深邃炯亮的清眸中。

  鍾煥星原本的狂放不羈,此刻盡數被堅定的柔情所取代,她所感受到的儘是撼人心弦的悸動。

  這……不會吧!遊佩雯的心止不住地狂跳猛擊,她當然知道有可能會發生的事。

  電視劇中,不都是男主角一臉深情地望著女主角,然後,就狂猛地吻上了女主角的嗎?她雖曾幻想過與鍾煥星四唇相契合的感覺與情境,但……一旦夢想即將成真,她反倒手足無措、慌亂不已。

  「佩雯——」鍾煥星以低沈感性的嗓音迷惑著遊佩雯,他自信於自己的十足魅力。多少女子不都因此而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對他死心塌地的嗎?嘿嘿!

  他輕柔地托起她粉嫩的彤頰。而因著他的逼近,遊佩雯雙頰早已滿佈紅霞。

  他多情的迷人瞳眸炯炯地盯鎖住她。「我喜歡你。」

  令她為之雀躍的表白,伴隨著他身上那股男性與煙草的氣味,吹拂上她的臉;他的唇亦一併地落於那艷艷紅唇,恣意地汲取掠奪屬於她的一切。但她的生澀、羞怯,卻令他大感訝然。原想及時結束這個試探性的輕吻,豈料她的沁甜和芳香,在在誘惑著他的理智,令他無法自己地深陷其中。驟地,他狠狠地加深了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吻。

  他的舌毫不客氣地長驅直入,探索汲取她口中的甘甜蜜汁,與她略顯羞澀的舌相互追逐、交纏。

  陣陣昏眩直襲,遊佩雯只道自己暈醉了,醉在他充滿侵略性、強悍火熱的掠奪炙吻中。身體無力酥軟地更往他健碩強壯的身軀偎進,雙手更攀附上他的頸項,以求支撐自己的虛軟。

  他熟練靈活的舌尖,猶如蛇般地滑溜狡猾,時而逗弄、時而遊移、時而攪滾、時而輕舔,令她完全失了思緒、沒了主宰,只能任由他牽引自己迷失在極度的歡愉昏眩中,深深地無法自拔。

  彷彿過了一世紀般,鍾煥星才由狂猛侵略的掠奪炙吻,轉而烙印下無數個綿綿密密的啄吻,難以自抑的貪渴著她的唇舌,仍戀戀不捨地輾轉不下。

  像是用盡了所有的意志般地,他鬆開令他沈迷流連的性感艷唇,輕輕地將她推離了點距離。他擔心自己若再如此地貪戀渴求不放,他將會無法克制地做出令彼此都有可能後悔不已的衝動行為。

  遊佩雯仍未從他那激情狂吻與憐密細吻中恢復過來,雙瞳裡仍是盈漾著滿滿的醺醉與迷惘,手指則無意識地輕輕撫觸著因被肆虐而腫脹的紅唇。

  哦!老天!鍾煥星不住地在內心哀號、天人交戰。

  強抑下想再狂吻她的激動慾望,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靜謐地享受這甜蜜盎然的氣氛。出乎意料之外地,她竟如此單純,他原以為她……

  一抹柔情深深地浮上鍾煥星清亮的黑眸。不自覺地,他加深了擁攬她的力道。

  遊佩雯靜靜地任由自己被他攬在寬闊溫暖的懷中,傾聽著他穩定堅沈的心跳聲,呼吸著屬於他淡淡煙草味的粗獷氣息。

  她知道也十分明白,自己早已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一個狂放不羈、風流倜儻、玩世不恭的男子,他已輕易地擄獲了她的心。

  平復了激盪震撼,鍾煥星輕啄了下她的唇瓣,輕攬她的腰際,卻於觸及她光滑細膩的肌膚時,心神為之旌搖。他倏地急攬上她的肩頭,以免他們真的走不出這片幽林小徑。

  一路上,遊佩雯一改先前的自在活潑,而帶著絲絲羞赧的期待,跟隨著鍾煥星甜蜜地步出了林道,迎向嘈雜的人群。

  「來,給你消暑降火氣。」鍾煥星遞了瓶冰涼飲品,往她俏臉上一碰,語帶雙關地笑開一口漫不經心的率性。

  「你好討厭。」遊佩雯聽出他的話中有話,輕聲地嬌斥。

  「是嗎?」鍾煥星更是邪邪地笑睇著她。

  「鍾、煥、星。」遊佩雯氣羞地大喊,以掩飾內心餘波蕩漾的撼動。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快喝吧!看看時間,也該與阿傑他們會合了。」

  鍾煥星的自然灑脫,彷彿他們之間從不曾發生什麼事般地漫不經心,令遊佩雯心生惴惻、徬徨。

  他對自己是認真的嗎?亦或那句「喜歡你」只是他用來追求女孩子慣用的手法伎倆。

  一絲絲的艱澀苦味淡淡地直漫上遊佩雯徬徨無措的心。她的心是否交得太快了?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3-19 22:53:59

第5章(1)

  「你們可真會『逛』,我們都等半個鐘頭了呢!」

  塗光傑與彭羽嫻交換了個神秘的笑顏,有默契地對「四角林場」一事默然不提,當作二人間的一個小秘密。

  「好了,既然到齊了,我們也該上路了。我肚子可餓得直打雷了呢!聽到了沒?轟轟轟!」鍾煥星誇大的言辭,惹得其他三人笑出聲來。

  「我著實也餓扁了,走了那麼大的山頭,可消耗了我太多的熱量了,非補回來不可。」遊佩雯亦附和道。

  「沒有啊!我怎麼看不到你『扁』在哪裡?」

  鍾煥星不懷好意地溜晃遊佩雯玲瓏有致的身軀一圈,手更是不安分地朝她那小蠻腰上輕捏一把,惹得她嬌斥連連。

  「討厭啦!吃我豆腐!」遊佩雯的臉倏地漲紅。

  「趁還是嫩豆腐時多吃點,免得成了豆腐渣渣,那可就難以下嚥了。」鍾煥星說完便一溜煙地跑開了。

  「鍾煥星,你說什麼!」遊佩雯氣急敗壞地直追著他。

  「哈哈!追不到我!哈哈哈!」

  追逐的二人嬉嬉鬧鬧地拌著嘴,在微喘停戰之時,鍾煥星趁機輕攬住遊佩雯,並在她額上偷得一吻。「我投降了……好喘!」他的話裡仍微帶著起伏不定的喘息與淡淡的溺愛。

  遊佩雯亦因這突如其來的親暱啄吻而粉頸低垂,在她爽朗大方的亮麗臉龐上,再次出現一抹羞澀的殷紅。

  彭羽嫻不安地看著前頭二人親熱的舉止,她知道佩雯早已深陷在鍾煥星詼諧飛揚的帥氣裡,但他們不會進展得太過神速了嗎?況且,鍾煥星那總是漫不經心的態度,也令她不禁為佩雯擔憂了起來。

  「羽嫻,別替他們擔心了。」塗光傑當然看出了她隱隱的憂慮,遂輕柔地化解她的惴惴不安,並娓娓道出煥星隱藏的真實一面。「其實煥星很重感情的,你別看他老是一副遊戲人間、吊兒郎當的風流樣,其實他的內心是很沈穩、執著的。只是他那一貫的嘻皮笑臉,總讓別人給他負面的錯誤評價。但相處久了,你將會發覺他的本質實則超乎你的想像。」

  「嗯。」彭羽嫻心中憂懼盡撤,朝塗光傑露出信任的釋懷笑臉,她是不該多慮的。

  「走吧!」塗光傑也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

  窗明幾淨、淡素高雅的Coffee  Shop內,正流洩著柔和的抒情樂曲,略帶昏黃的燈光則營造出浪漫溫馨的氣氛。

  鍾煥星一行四人於晚膳過後,便移師至此優閒淡雅的場所享受這份浪漫。

  隨著夜色暗沈,彭羽嫻的心亦隨著浮躁了起來。

  「羽嫻,你為什麼一直看時間呢?」遊佩雯不解地問著。從進咖啡館後,彭羽嫻的心神似乎即處於不安的狀態,不停地看著手錶,她也搞不清羽嫻究竟為何坐立不安?

  「哪……哪有?」彭羽嫻心虛的低垂下頭。

  「還說沒有,我明明看你——」

  「時間確實也不早了,我們是該走了,明天大家還得上班呢!」塗光傑早看出她的不安與異樣,遂適時出聲為她圓場。他的善解體貼,換來了彭羽嫻感激的笑容。

  「是啊!改天多的是機會與時間呢!」鍾煥星閒適地伸了伸懶腰,率先起身前去結帳。

  「你究竟在幹什麼啦!?」遊佩雯拉著彭羽嫻殿後,小聲地抱怨責難。

  「呃,就如你那個他所說的,反正機會與時間多的是,你又何必如此『猴急』?」

  彭羽嫻四兩撥千斤地反消遣著遊佩雯,引得佩雯賞她一個白眼,臉上有著羞紅尷尬,嬌嗔道:「你何時學得如此貧嘴?」

  「還不是跟你學的嗎?」彭羽嫻裝得一臉無辜。

  「你……臭羽嫻,看我如何治你!」佩雯作勢要捉住她。

  「佩雯找你。」彭羽嫻小跑步趕至鍾煥星身旁,忙丟下一句話,即快步地來到塗光傑身邊,微喘著氣。

  「羽嫻,怎麼了?跑這麼急?」他溫柔地笑睇著她。

  「沒……沒事。」彭羽嫻回他一個有點尷尬的笑容,偷偷回頭望了下遊佩雯,只見她正無限怨懟地瞪視著自己,幸好她溜得快,否則下場一定會非常非常的難看。

  只要一思及待會兒Jye的來電,彭羽嫻的心情即雀躍欣喜不已,一反方才在Coffee  Shop內的倉皇與焦躁。

  回到家後,彭羽嫻即守在電話旁等著Jye的來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彭羽嫻的心情由期待轉為猜疑、不安,而至落寞。

  沒有,今晚Jye沒有來電,可能有事耽擱了吧?

  她為Jye的未Call  In而尋找藉口理由;更為未聽到Jye那低沈輕柔的嗓音,而徹夜輾轉難以入眠。

  朦朧中,她仍注意著電話鈴聲,期待著它是否將會於下一秒鐘乍然響起。

  這一晚,她睡得極不安穩。

  ***

  第二天晚上,在彭羽嫻的滿心期待下,Jye終於打電話來了。

  「喂,小雨嗎?我告訴你,我現在已經比較能瞭解且捕捉她的心態了,你為我高興嗎?」塗光傑一開頭即以興奮異常的語調,來突顯他直飛上雲霄的喜悅。

  「那真是太好了。」彭羽嫻為Jye準時於十點打電話給她,而感到無限滿足;卻也為Jye滿口掛心著那個「她」而覺滿腹酸楚、苦澀。

  「幸好有你當我的參謀師,要不,也不可能那麼快地有所進展,說不定啊,早就無疾而終了呢!真的很謝謝你,小雨。」塗光傑誠心地感謝。

  「Jye,別……別這麼說……我……」彭羽嫻只覺心痛難捱。她竟替自己心所戀慕的男人去贏取「情敵」的芳心。呵!天底下大概找不出像她如此蠢笨的呆子了吧?也難怪佩雯常嘲笑自己是個爛好人。

  「小雨,為了犒賞你這幕後大功臣,也為今後仍需你大力支持與協助,明晚我請你吃個便飯如何?更何況,我對你也挺好奇的呢!說不定,哪天也可以介紹你跟她認識、交個朋友。」

  「我——」一聞此言,彭羽嫻猶如中了特獎般地狂喜,自己終於可以見著她對Jye幻想虛擬已久的容顏了。這項邀請對她而言,有著極大的誘惑,而她的心亦有同等迫切的渴望。

  她原欲一口應允,但臨出口的衝動,卻被自己及時給硬吞了回去。不!她不希望在Jye見到她的真實面目時,看見一抹失望出現在Jye的臉上。她卻步了,為自己所缺乏的自信心而卻步了,而原本的狂喜也如海市蜃樓般地立時消失殆盡。

  「小雨?」塗光傑久不聞其聲,遂柔聲問道。

  「Jye,真……真是抱歉,明晚我剛好有事,所以……」彭羽嫻找了個藉口搪塞,可是她此刻的心,正為放棄這難得的機緣而狠狠刺痛著。

  「這樣啊,沒關係,那就改天吧!」塗光傑語調中竟有著明顯的失望,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Jye……其實想想,我們這樣也挺不錯的,不是嗎?各自保有神秘感,留給彼此揣測、想像、期待的幻想空間。我們是如此地自然熱絡,絲毫不因為未曾謀面而感到生疏、有距離感。」

  「也許,一旦裝著我們所有幻想心境的黑盒子揭露了,反倒除卻了那層美麗的神秘面紗,豈不破滅了一切早已習慣的幻想空間呢?說不定,因此所帶來的反效果,將不會是我們所樂於預見的。」

  彭羽嫻說著說著,聲音裡有著明顯的黯然落寞,且更堅定地打消了與Jye見面的念頭。

  「小雨……你……」

  「我想,我們還是維持現狀吧!也許,哪一天我會改變初衷與你見面,希望到時你可別被我嚇壞了才是。另外,你別再說什麼感激了,好嗎?Jye。」

  有那麼一會兒靜默後,Jye才再度開口:「也許正如你所言的,就讓我們保有對彼此的一個美麗幻想吧!但你仍得接受我的心意——」

  「Jye,若你真當我是朋友,就請別再那麼見外,好嗎?」彭羽嫻急切地打斷Jye的話,她不希望Jye將她當成猶如陌生人般地客套有禮。

  即使她當不成Jye最愛的人,但仍希望在Jye心中,她是有著一定的份量,縱使只是個朋友。

  「小雨,你真是個令我驚奇的女子。」

  「這算是恭維嗎?連同你的感激,我一併收下了。」

  「真幸運,幸好當初沒有掛上電話,才能結識你。」塗光傑由衷地有感而發,對小雨,他有著極深的微妙情誼。

  「是啊!真是有幸認識你。」但彭羽嫻的語氣中卻隱透著一絲不為人知的酸澀、苦楚。

  ***

  每天早上在車站前碰面,再一起至月台等火車,再並排於車廂內。搭乘火車,似乎成了他們四人的共同默契般,他們均享受著不拘於約定的樂趣。

  而傍晚下班時,他們偶爾會去吃個飯、喝杯茶,甚或只是一路聊天至車站,再至回家。這種生活平淡中卻帶著變化,自然裡有著期待的驚奇,他們的日子是充實且甜蜜的。

  鍾煥星與遊佩雯明顯地已是一對正陷入熱戀中的情人。而塗光傑與彭羽嫻,雖仍停格於朋友這層關係,但顯而易見的是,彭羽嫻已較能輕鬆地以平常心對待塗光傑,也能適時開口,不再是靜默、置身度外的一員。

  一如往常地,火車車廂內仍是擁塞不堪、人滿為患。

  「星,中秋節快到了,你們公司放幾天假呢?」遊佩雯語氣裡有著深深的期待與淡淡的暗示。

  「好像是二天吧!」鍾煥星漫不經心地回道。

  「真的,我們公司也是呢!」她再度暗示著。

  「想去哪玩?」鍾煥星當然明白她雀躍心態後的真正原因,他不忍她失望地笑問。

  「還……還沒有主意。」才怪,就等你開口,快啊!

  「要不,咱們計劃計劃,看要上哪瘋狂,如何?」

  「我是沒意見,但……」遊佩雯看了看羽嫻與阿傑一眼,使了個眼色希望鍾煥星開口。

  「喂,阿傑,中秋節咱們再一道出遊,看是要烤肉、踏青還是露營。」

  「露營!哇!好棒!」事情尚未確定,但遊佩雯已開始幻想期待著,表情好不陶醉。

  「羽嫻,你要去嗎?」塗光傑柔聲傾問彭羽嫻的意願。

  「我……」彭羽嫻瞄了瞄遊佩雯,只見她一臉陶醉神往的模樣,令她不忍潑其冷水。「但我想回家一趟。」

  「羽嫻,你家在哪兒?」鍾煥星問道。

  「南投。」回過神的遊佩雯忙搭起腔來。

  「南投……」鍾煥星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那就到南投地區去玩好了,也不一定要露營,我們可以租小木屋啊!」

  「好耶!南投那麼多觀光勝地,去哪一個好呢?」遊佩雯興高采烈地與鍾煥星討論了起來。

  「羽嫻,怎麼了?」塗光傑見彭羽嫻的神情似乎不太對勁,彷彿在忍受些什麼似的。

  「後……面。」她低聲囁嚅道。

  聞言,塗光傑轉頭望去,不由得怒吼道:「你在做什麼!?」大喝出聲後,他緊扭住偷摸上彭羽嫻身體的那隻手。

  「饒……饒了我……對……對不起……」色狼竟是個理著平頭、身著高中制服的青澀學子,他馬上哀聲求饒。

  頓時,車廂內的焦點,全集中在他們身上。

  「阿傑,算了啦,他也只是個懵懂的青春期少年。」彭羽嫻心軟地為色狼學生求情。

  「什麼,算了!?就是有你這種人姑息養奸,才會讓他們一而再地食髓知味、欲罷不能,膽子也因此愈練愈大,社會上也才會有那麼多的什麼之狼。換成是我,早將他交給少年輔導組去了,哪容得這些人如此囂張跋扈。」遊佩雯義憤填膺,慷慨激昂不已。

  「這位姐姐,對不起,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年輕學子見風轉舵,忙向彭羽嫻求饒、賠不是。

  「嗯,千萬不可再犯了。阿傑,放了他吧!」

  「謝謝大姐姐……謝謝。」一獲得自由的學生,立刻踉蹌地落荒而逃。

  「羽嫻,你真是個超級爛好人。」遊佩雯沒好氣地罵道。

  「也許吧!但想想,他仍是個學生,在這麼年輕的歲月中,一旦烙上了一丁點汙點,對他往後漫長的歲月來說,都是永不磨滅的挫敗,別人也會輕視他,也許就因此而毀了這孩子的一生呢!」彭羽嫻煞是感慨地道。

  「算了,不跟你這爛好人說。」遊佩雯拿她沒轍。

  而塗光傑自然地將彭羽嫻圈圍在他寬大的羽翼下,以免她再次遭受「狼吻」甚或是人群的推擠。強烈的保護欲,填滿他胸臆間。

  他這舉動教彭羽嫻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直跳。因著他的見義勇為、替她解窘;也因著他的呵護、保衛,她的心頓時瀰漫甜甜的感動與暖暖的窩心。

  出了車站,鍾煥星突地開口提議:「我看,我們也別再搭乘火車了,乾脆以後我開車接送大家上下班,如何?」終於有機會提了,他可是等了好久。

  「你想當免費司機?」遊佩雯不信地挑眉詢問。

  「嗯,這樣也好,既可免除搭車的擁擠,又不用趕時間。好嗎?羽嫻。」塗光傑亦表贊同地詢問著彭羽嫻。

  「太麻煩煥星了,我想,我還是改搭公車好了。」反正之前也都是搭乘公車上下班的,只不過因為佩雯才改了習慣。

  「羽嫻,反正阿星有車嘛!大不了咱們貼他點油錢,當作報酬嘛。」遊佩雯使出纏功,企圖說服她,「好啦!別猶豫了,就這麼說定羅!」

  「那我們以後在哪碰面好呢?」遊佩雯繼而又轉向鍾煥星,擅自替彭羽嫻作了決定。

  「羽嫻,若你仍覺過意不去、不妥當,那我仍可以陪你搭火車,亦或是公車。」塗光傑總是為她設想周全。

  「不,就照佩雯的決定好了。」

  彭羽嫻著實不願塗光傑因為自己的關係,而棄舒適安穩的轎車不坐,而跟她去擠那沙丁魚。只是這麼一來,她與他之間,勢必會更緊密地連繫在一起。這樣,對他、對自己好嗎?唉!

  耳邊仍響著佩雯與煥星熱絡地討論中秋節預定的行程種種,而她卻覺黯然與落寞,心中又想起了Jye。

  塗光傑對她眉宇間常不經意浮現的淡愁,感到心疼與無力。羽嫻,你究竟何時才會真心接納我呢?

  ***

第5章(2)

  「羽嫻,快點,我可是答應了學長要一道吃飯的。」

  「佩雯,你為什麼每次都不先告知人家就先斬後奏嘛!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彭羽嫻這次是吃了秤坨鐵了心,要讓遊佩雯嘗嘗自作主張的後果,況且也許她沒跟去,佩雯的學長還會更高興,甚至反過來感激她的成全呢!

  「羽嫻,你不是說真的吧?喔!我的好羽嫻,拜託你千萬別臨陣脫逃。」要不,她這次真的會死得很難看。「就此一次,下不為例,好啦!羽嫻……」

  為了這次餐會,方文軒不知已催了她多少次,電話也打了不知多少通,在能拖得一天是一天的情況下,她被逼得簡直快走投無路,才勉強訂下今日的午餐之約。

  要是羽嫻這邊再給她出狀況的話……天啊!她可不敢想像後果,因此她就算拼了這條不算老的命,死也要將羽嫻給「押解上陣」。要不然,嗚嗚嗚……會很慘吶!

  「其實若你單獨前去,他可能會更欣喜若狂。」彭羽嫻實在不願再當免費的電燈泡,直截了當地說。

  「羽嫻,你在說什麼啊?好啦!走啦,讓人家久等,可就不怎麼有禮貌哦!」在半推半就下,興致缺缺的彭羽嫻,最後還是無奈地被遊佩雯拖著去赴方文軒的午餐約會。

  他們一到餐館,就看到正東張西望的方文軒。

  「學長,等很久了嗎?」遊佩雯問道。

  「不,我也剛到,彭小姐你好。」方文軒一顆懸吊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放柔了神情,望向仍一身淡雅素淨的彭羽嫻。

  「你好,方先生。」

  「唉,別再先生來、小姐去的,多彆扭啊,這樣好了,我也不叫你學長了,咱們就都直呼名字好了。」

  「可以嗎?」方文軒極其期待地凝望彭羽嫻。

  唉!這佩雯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彭羽嫻無奈地輕點了點頭,眼神不住地責怪著遊佩雯,而佩雯則當作沒看見般地從容自若。

  「那,羽……羽嫻,你想吃些什麼呢?」

  遊佩雯煞是好笑地看著方文軒帶著一臉的靦靦面對羽嫻。這愛情的魔力可真是「法力無邊」啊!她忍不住地偷偷竊笑了起來。有免費的愛情戲可看,不看白不看嘛!

  「都好。」彭羽嫻一向缺乏主見。

  「羽嫻很好伺候的,不但胃口小,又不挑食,誰娶了她就是誰的福氣喔!」遊佩雯意有所指地取笑、捉弄起他們。

  「佩雯!」彭羽嫻尷尬中隱含不悅地低叫。

  方文軒雙眸裡則盛滿了對羽嫻的愛憐之情,癡癡傻傻地呆望著她。

  「學長……不,文軒,光呆著肚子可不會自己填飽的哦!」遊佩雯促狹道。

  方文軒忙收回心神,自主地為三人點起餐來。

  趁他離席時,彭羽嫻語帶不悅地怨斥遊佩雯:「佩雯,等會兒你再沒個正經的扯上我,我定會讓你下不了台,我可是當真的哦!」她板起面孔,義正辭嚴道。

  「是、是、是。」遊佩雯悄悄吐了吐舌頭,看來羽嫻當真火了,才會下此最後通牒,待會兒還是「惦惦吃三碗公半」吧!

  「羽嫻,不知是否有幸請你下班後,一道喝杯咖啡?」於用餐中途,方文軒一鼓作氣地提出邀請。

  我?怎會問我呢?搞錯對象了吧!?「佩雯也去嗎?」彭羽嫻甚是納悶地轉頭問遊佩雯。

  「啥?我?」矛頭怎會轉向她了呢?遊佩雯愣了下。

  「不,羽嫻,我只想跟你單獨在一起。」方文軒情急地大喊,突地驚覺失態,才尷尬地搔了搔頭,「我是說……」

  「跟我?那佩雯怎麼辦?」彭羽嫻仍不明就裡地反問。

  方文軒急得忙示意遊佩雯穿針引線。

  「羽嫻,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傻?方文軒他想追求你啦!連白癡也看得出來,他『哈』你『哈』得要死!」莫可奈何地,遊佩雯只得悄聲附於羽嫻耳畔,直截了當地點破事實,聽得彭羽嫻花容失色,呆怔半晌。

  「別……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一個塗光傑,她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若再多個方文軒……是她聽錯了,一定是的!

  「是真的,羽嫻。」遊佩雯的表情是再堅定不過了。

  而彭羽嫻已開始在內心不住地申吟、哀號了。

  「羽嫻,是否肯賞臉?」方文軒緊迫盯人地期待著。

  「我……」完了、慘了、誰快來救救她吧!

  「煥星!」就在同時,遊佩雯驚喜地叫喚著甫踏入店內的鍾煥星,及時替彭羽嫻解了圍,令她大大地鬆了口氣。

  「佩雯?好巧!」鍾煥星直接地往遊佩雯這桌走來,不羈的臉上,有著飛揚的神采。

  「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出來吃飯?」遊佩雯語氣裡有著不捨。

  「哦,今天工作較繁忙,待告一個段落後,才能偷空出來填塞肚皮了。」鍾煥星說明後,轉向彭羽嫻,「嗨,羽嫻。」

  「嗨!」彭羽嫻含笑與鍾煥星打過招呼後,才對上塗光傑柔情的視線,亦淡淡地揚唇一笑。

  塗光傑在望向一旁的男子時,眼底閃過一絲黯沈,隨即有禮地淡問:「這位是?」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他。

  「哦,差點忘了,來,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我……」遊佩雯簡短扼要地為三個大男人彼此介紹著。

  直覺地,方文軒將塗光傑列為他的頭號情敵。原因無他,只因塗光傑在凝盼彭羽嫻時,眼裡那一抹情深,大概只有當事人才遲鈍未覺。一道敵視的寒光,掠過方文軒的眼底。

  鍾煥星自動自發地坐在遊佩雯身旁,分享起她的餐食。

  「煥星,別吃光我的份,愛吃自己再去點一份啦!」遊佩雯不滿地大叫。

  「嗯,你的比較好吃……」鍾煥星仍一口接一口地搶起遊佩雯的食物,甚至就著她剛夾起食物的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直接一口咬著吞食而下。

  「星……討厭啦!真噁心!」

  二人也毫不避諱地當著另三人的面,打情罵俏了起來。

  「煥星,你吃這樣就飽了嗎?」

  塗光傑早已端著一份餐點,坐於彭羽嫻身側,享受品嚐起美味的餐點。

  「再幫我叫一份吧!」滿口食物的鍾煥星,含糊不清地要求道。

  「我幫你點吧!想吃些什麼?」遊佩雯立即起身欲去點餐。

  鍾煥星亦於同時站起身來,「我們一起點吧!」說完,即與她一同往餐檯而去。

  坐於兩位男子中間的彭羽嫻,反倒因佩雯的離席,而顯得侷促忐忑。

  塗光傑溫柔瞭解地笑了笑,夾了份明蝦至她盤中,「這很好吃,嘗嘗看。」

  彭羽嫻很是尷尬地看著盤中物,不知該如何是好。

  塗光傑以為她不喜歡吃,遂道:「這間餐館,我與煥星常來,保證這明蝦的烹調真的是一流的哦!」

  「我……」哦!佩雯,別丟下我啊!快點回來吧!

  「羽嫻,剛剛的邀請,你答應了嗎?」被冷落一旁的方文軒甚是吃味,他不甘示弱的強行介入他們的話題中,語氣蠻橫而專制。

  「方先生,我……」

  「咦?不是說好叫我文軒的嗎?」方文軒的表現猶如賭氣的小孩子般,任性且執拗。

  「我……」彭羽嫻挫敗地直想大喊出聲。

  「怎麼了?」塗光傑看出彭羽嫻相當為難的神色,輕柔地想為她排除困窘。

  「對不起,塗先生,這是我與羽嫻的事。」方文軒搶先回道,擺明了要他別插手多管閒事。

  「就算如此,也不該強人所難。」塗光傑平淡的語氣中,有不容忽視的氣勢。

  「你——」方文軒青筋突暴,怒目瞪視著一派自若的塗光傑。極度的煙硝味倏地瀰漫開來,卻也因遊佩雯和鍾煥星的歸位,稍得以緩和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怎麼不吃飯呢?」未曾察覺異樣的遊佩雯仍不明就裡地詢問。

  鍾煥星不解地與塗光傑迅速交換了個眼色,也知事有蹊蹺。

  「沒、沒事,方先生,我……答應就是。」為了避免因自己而再起爭端,彭羽嫻選擇息事寧人,答應了方文軒的邀約,即使她是百般的不願。

  「真的?那太好了。下班後,我直接到你公司接你。」聞言,方文軒一掃剛才劍拔弩張的暴戾氣焰,心情突地轉變,快樂得不得了。

  「嗯。」彭羽嫻這下顯得更是無奈。

  聽到羽嫻這麼說,塗光傑只是靜默地不置一辭。

  「快吃嘛!羽嫻!」方文軒甚是得意挑釁地斜睨著塗光傑,另一旁的二人則滿腹疑雲地望著他們三人。

  這一刻,詭譎的氣氛彷彿瀰漫衍生,同桌的五個人也心思各異地草草結束了餐局。

  ***

  「什麼!你答應了學長?」遊佩雯大感詫異,不信地大喊,忽地望了望四周,才壓低了嗓音不確定道:「我有沒有聽錯?你真的……」

  「沒有,我真的答應他了。」彭羽嫻無奈地點頭。

  「天哪!有沒有搞錯?你怎麼會答應呢?」

  「你這是在怪我,還是怪你自己?」

  「我……」遊佩雯很是尷尬地笑了笑。

  彭羽嫻約略地概述了原委,平淡的漠然語氣,令人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情起伏。

  「學長怎會這樣?我記得他……」奇怪,學長從不強人所難,是個很明理的人啊!怎全變了樣,難道愛情真會令人性情大變?

  「不打緊,只是喝杯咖啡罷了。」彭羽嫻自我安慰著。

  「羽嫻,真的不是我愛說你,你也未免太好欺負了吧!換成我啊!早讓他好看了,哪像你這般不吭一聲地任人擺佈、委曲求全,真是……」

  「算了,別再提了,好嗎?」

  一想起下班後無可避免的約會,彭羽嫻有著提不起勁的無力感。時鐘滴答聲直敲腦際,令她頭痛欲裂;一分一秒過得竟是超速的快,快得令她招架不住。

  天哪!時間請你快暫停吧!

  「羽嫻,需不需要我陪你?」為了減輕她的惴惻,也為了彌補自己所帶給她的麻煩,遊佩雯想陪她一道應付方文軒,抵贖自己的「罪孽深重」。

  「你學長會肯嗎?」

  唉!原以為方文軒喜歡的是佩雯,沒想到他看上的卻是自己。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說得也是。」沈思半晌,遊佩雯霍地彈指出聲,「不過,羽嫻你放心,我一定會隨侍在後保護你的。」

  「……」彭羽嫻默然不語,思緒卻是千回百轉。

  其實認真說起來,方文軒也是個不錯的男子,只是……唉!就趁此機會,令他斷了念頭吧!

  忽地,她想起那總是溫柔體貼、百般呵護自己的塗光傑,對他,她竟存有不忍,不忍去拒絕他。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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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19 22:55:13

第6章(1)

  「羽嫻,好了嗎?」意氣風發、一臉春風得意的方文軒,一出現在彭羽嫻公司內時,他帥氣的外表馬上吸引了不少欣羨的眼光。見他直往她身前而去,更是令眾人訝異不已,不少人已竊竊私語地臆測了起來。

  「對不起,請再等我一下,大約五分鐘左右,你先請那邊坐會兒。」

  時間之神仍是沒聽見她的請求,繼續滾動著時間之輪。彭羽嫻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只被硬趕上架的鴨子般,只能聽天由命,那麼地無奈與無措。

  「沒關係,是我來早了,你忙吧!」

  正想坐下等她的方文軒,卻即刻被遊佩雯給「請」到了她桌邊。「學長,不嫌來得太早了嗎?」她語帶嘲諷地揶揄。

  「是……是嗎?」方文軒尷尬地笑了笑。

  「學長,羽嫻是個好女孩,不過下次別再如此地強人所難。」不拐彎抹角,遊佩雯直截了當地說道。

  「強人所難?……羽嫻說的?」聞言,方文軒一張臉煞地鐵青,語調低沈不悅地問道。

  「不,羽嫻就是太心軟了,也不擅於處理人際關係,更不懂得如何學會去拒絕別人,才會任人『軟土深堀』、『左右操縱』。」

  「你是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嘿,火氣別那麼大,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廂情願的作法只會替別人帶來不便、多惹厭煩罷了。」語末,她還低頭似有心若無意地喃喃念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呆立不動的方文軒,則失神地反覆咀嚼遊佩雯所丟下的話意。

  「方先生……方先生,走吧!」不知何時,彭羽嫻已來到他身旁。

  「呃,好。」

  ***

  他們來到了離火車站最近的Coffee  Shop。

  下班時刻,樓下已坐無虛席,他們便直接地步上了二樓一處可鳥瞰外面景致的靠窗雅座。

  而悄悄尾隨於他們身後,不為他們察覺的遊佩雯、鍾煥星、塗光傑三人,也跟著選擇了他們前方的位置坐定。

  這兩個位置之間有著矮樹叢作為裝飾屏風,因此遊佩雯三人既可安心享受醇情時刻,又可間接竊聽他們的談話內容。而塗光傑更是刻意坐離他們最近,可透過矮樹叢的間隙,清楚地掌握注意到彭羽嫻的一切動靜,只因他對方文軒實在不放心。

  方文軒與彭羽嫻之間有著一段靜默,她將視線的焦點投注在剛端上不久的冰咖啡上,看著杯內黑褐色的液體上的乳白凝脂,為它點綴柔和的線條。

  方文軒則是將炯然目光大膽地傾注在她身上,欣賞著她的靜謐、恬淡。半晌,他終於開口:「羽嫻,你常上這種地方嗎?」

  「很少。」彭羽嫻簡單扼要地回答。

  「不喜歡這裡的感覺嗎?」方文軒以為自己帶她來錯了。

  「不,它的優閒氣氛,令我覺得心曠神怡,我怎會不喜歡呢?」

  「那為何……」方文軒繼續旁敲側擊著。

  彭羽嫻淡淡綻出一抹笑容,輕輕攪拌著冰涼液體,看著因為規律攪動而浮現的小漩渦,不疾不徐地輕啜品嚐後,才淡淡笑道:「大概是沒機會吧!」

  雖只是淡淡的淺笑,卻令方文軒心旌神搖,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沒機會,那豈不代表……「羽嫻,你有男朋友嗎?」方文軒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探問著,一顆心卻也因此像是吊了十五個水桶般地七上八下,坐立不安。

  這句震撼的疑問句直令彭羽嫻手足無措、不知如何作答,也令隔桌的塗光傑屏息以待。

  忐忑的彭羽嫻拿著小湯匙的手毫無意識地直攪動著杯內的液體,低垂的眼簾,遮去了她秋水翦瞳裡的淡愁與落寞。

  好一會兒,她才幽然道:「為何這麼問?」

  「我……羽嫻,如果你至今仍未有知心男友的話,我希望我將會是你的唯一,自始至終的唯一。」方文軒堅毅的臉上,浮現著霸道的堅決氣勢,石破天驚、驚濤裂岸地丟下一句爆炸性的宣言。

  猶如一記悶雷當頭震撼劈下,擊得彭羽嫻臉色倏地慘白驚惶、目瞪口呆;也轟炸得塗光傑震驚、憤怒莫名,直想衝上前去撕碎了方文軒。

  「不……不。」天吶!怎……怎會這樣?彭羽嫻輕晃著一張驚懼小臉,虛弱小聲地囁嚅,而美麗的唇瓣竟微微不受控制地輕顫了起來。「對……對不起……」

  「對不起?」聞言,方文軒倒抽了口氣,不確定地反問,心裡隱隱有著不安的感覺在滲透、蔓延。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彭羽嫻一鼓作氣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希望藉此打消方文軒的期待念頭。

  聞言,方文軒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沒想到她給自己的回答竟是已有喜歡的人了。

  可怕、冗長的沈悶,再次地籠罩在他們週遭。彭羽嫻不知所措、如芒刺在背地藉著啜飲冰咖啡,來壓抑內心的徬徨與不安。這一刻,她多期望時光能快速流轉,別像只蝸牛爬地如此緩慢。

  驀地,方文軒腦際響起遊佩雯所說的話,難道……好半晌,他才陰鷙黯沈地冷漠開口:「是他嗎?」

  「他?」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彭羽嫻猛地擡頭,雙眸裡盈滿著怯怯驚懼與茫然不解。

  「你喜歡的人,是不是就是姓塗的那小子?」方文軒語調裡充斥著妒恨酸澀味。

  阿傑?怎會扯上了他?彭羽嫻一愕。

  從親耳聽見彭羽嫻承認有喜歡的人那刻起,塗光傑的全副心神、注意力便更集中了,也更專注地屏息凝聽,而今,再聞方文軒挑明了問,更令他不敢有絲毫閃神,以免聽漏了重要玄機。

  「我——」

  電光火石間,一陣劇烈的痙攣由腹中直衝而上,猛地,令彭羽嫻狠狠地倒抽一大口氣,臉色倏地血氣盡褪,殘留下駭人的慘白。

  「羽嫻,你果真是……」方文軒臉色大變,直覺地以為她突來的異狀,是因為自己說中了她的心事。

  不對,似乎不對……塗光傑驚覺事有蹊蹺。

  緊抿的雙唇,緊蹙的秀眉,她彷彿正在努力承受著什麼痛苦似的。

  「羽嫻,你怎麼了?」方文軒後知後覺地,這才察覺她臉上著實不尋常的慘白似乎另有原因,他焦急地想起身至她身畔。

  說時遲那時快,塗光傑霍地拔身而起,一陣風似地來到她身旁,留下同桌一臉詫異不解的遊佩雯與鍾煥星。一頭霧水、如墜五里霧中的二人茫然對視後,也連忙地趕至隔桌。

  熟悉焦慮的急切嗓音傳入了彭羽嫻的耳裡,她擡起蒼白得駭人的慘容,有氣無力地嚅道:「阿傑……」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們——」突地被擋住身軀、隔絕在外的方文軒,在看清來人時,原已對塗光傑怨妒有加的情緒更是猛地飆揚起來,怒火中燒。「你們竟然跟蹤我們,這麼下流!」

  「你有完沒完!」遊佩雯老實不客氣地吼了回去。

  塗光傑炙熱的目光緊緊的定在彭羽嫻過於蒼白、微沁著冷汗的掙扎面容上。

  「羽嫻,你究竟怎麼了?說話啊!」

  「……阿傑……痛……好……痛……」彭羽嫻急遽地猛喘息,努力且虛弱地輕吐出斷斷續續、不連貫的字來。

  「痛?哪裡痛?」塗光傑焦急不已。這時,他猛地發覺她的雙手正緊壓著腹部不放,身體亦因疼痛而顫抖不停。

  毫不遲疑地,他緊急抱起已蜷縮曲成蝦狀的彭羽嫻,直奔樓下。

  事出突然,鍾煥星亦偕同遊佩雯緊跟而上,而遊佩雯更是慌作一團,六神無主地泫然欲泣。「羽嫻……你別嚇我啊!羽嫻……」

  而仍呆怔原地的方文軒,被遊佩雯那一吼之後,原本的氣焰早已消弭無蹤,只留下茫然與無措,耳邊恍惚又響起遊佩雯的話語——

  一廂情願的作法,只會替別人帶來不便、多惹厭煩……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錯在強人所難,錯在自作多情,更錯在造成她的負擔。羽嫻,我真的錯了嗎?……

  ***

  而緊抱著彭羽嫻的塗光傑,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慘白的唇瓣、微顫的嬌弱身軀,他的心彷彿狠狠、重重地被揪痛鞭笞著。他恨不得能替懷中無助的彭羽嫻承受這疼痛的折磨摧殘。他的雙臂不由得箍緊她,想給予她無形的支撐力量。

  「星,不能再快些了嗎?」遊佩雯頻頻回頭看彭羽嫻的狀況,不住地直催促開車的鍾煥星。

  「你沒看見我已經很盡力了嗎?台灣的交通你又不是第一次領教。」鍾煥星也因走走停停的擁塞交通而顯得有些急躁,語氣亦不免重了些。

  「你——早知道剛剛就叫救護車。」遊佩雯不悅地埋怨了起來。

  鍾煥星冷冷打斷她的話,「是啊,說不定救護車也被塞在某個地方,還趕不上載人呢,更甭提是救人了。」

  「鍾煥星,你——」遊佩雯吼道。

  「好了,你們兩個,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閒情逸致在那邊鬥嘴,請靜靜好嗎?」塗光傑隱忍著怒氣說道,平淡的語氣中卻有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味道。

  痛……肚子好痛,痛得她直想放棄與之掙扎搏鬥,更想就此棄械投降地成為疼痛的俘虜……但,好溫暖、好溫柔……是誰?

  臉上忽地一串冰涼之後,是道更溫熱的呵護。

  是誰在輕喃細語、百般溫柔的對她說話?是誰?Jye嗎?彭羽嫻的意識已極近昏迷、紛亂。

  串串晶瑩的淚珠,從她緊掩的羽睫深處滾落,滴滴落向塗光傑的心坎,點點敲擊著他揪痛不已的心。他氣自己的無能為力、氣自己無法代她受這痛楚,更氣自己沒能及早發覺她的異樣,讓她遭受如此巨痛的折磨。

  他以吻代手地吸吮她臉上滾落的剔透淚珠,輕輕柔柔的嗓音,像帶著魔力般地安撫鎮定著她。「羽嫻,再忍一忍,馬上就到醫院了。羽嫻,別怕,有我陪著你,永遠別怕……」

  ***

  守候在急診室外的塗光傑等三人,不住地引頸企盼,望著仍亮著紅燈的「急診室」,心則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成正比地沈重、不安。

  而早已慌了手腳的遊佩雯,更是伏在鍾煥星的胸前,低聲地啜泣了起來。「都怪我沒注意到……」如果自己不是太自顧於與鍾煥星聊天的話,也不會忽略了羽嫻的不適與不安,她太自私了。

  同時,她也氣方文軒不知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才會導致羽嫻如此的難受、遭受折磨……那殺千刀的傢夥!

  鍾煥星諒解地任由遊佩雯哭濕他胸前衣衫,只是靜靜地擁攬著她,以雙手安撫著她抽噎不止的低泣,柔情抹上他總是不羈的臉龐。

  這時,急診室的紅燈熄了,門霍地敞開,他們三人趕忙迎上前去,塗光傑急切地詢問:「醫生,她……」

  「不打緊,已給病人打了止痛劑,目前一切穩定。」

  醫生親切的笑了笑,先解了他們的愁慮,才一臉責怪地指責:「病人早已有習慣性的胃疾,你們怎麼還讓她空腹吃冰冷刺激的東西呢?說起你們這些年輕人,真不知輕重厲害關係,這胃一劇烈疼痛起來,可是連命都會給要了去,竟如此不愛惜寶貴生命,下次可別再犯了。」

  「我記得了,謝謝您,醫生。」塗光傑虛心受教,心下著實大鬆了口氣,然後才又詢問:「那我們可以……」

  「待會兒病人會移至普通病房,你們可以去看看她。但若病人清醒了,別忘了餵她些較清淡的食物,她的胃可經不起再次的考驗。」醫生仍不減笑意地叮嚀著,才滿意地離開了急診室通道。

  「太好了!羽嫻沒事。」遊佩雯這下才破涕為笑。

  「煥星……」塗光傑若有所求地看向鍾煥星。

  「OK,我替你走這一趟。」他拉起遊佩雯,立即往外頭走去。

  「可是……」遊佩雯有些猶豫。

  「走啦!」

第6章(2)

  病房內,彭羽嫻慘白的容顏,已漸漸顯現出血色。她靜躺在病床上,殊不知一雙專注的眼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緊瞅著她。

  塗光傑伸手為她撥去散落在頰邊的青絲,輕輕地撫觸著她水水嫩嫩的粉頰,柔情油然蔓延橫生。哦!羽嫻啊羽嫻,我是如此地深愛著你,深到連自己也無法想像,更無法控制它的繼續加深、蔓延。而你呢?你的心是否也……

  塗光傑柔情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黯然。

  他忽地想起在Coffee  Shop內的情景……當時的她,會如何回答呢?是否她所喜歡的幸運兒就是自己?

  塗光傑幽幽地在內心歎了口氣,多情的眼眸更是依著她柔美清秀的五官,在內心深深刻劃著她的輪廓。

  緩緩地,彭羽嫻眼皮顫動了下,張開了翦水明眸,而直接躍入視線的是塗光傑那款款的深情、濃濃的眷戀。她的心猛地怦然一跳,忽而垂下眼簾,不敢直視他眼底那毫不隱藏的柔情蜜意。

  「謝謝你。」半晌,她才柔聲輕道。

  「你……」唉!羽嫻,你何時才能毫無芥蒂地接納我所付出的一切?

  「羽嫻,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胃不好,那你竟還這麼地不愛惜自己!?」塗光傑語氣裡有著不捨的指責,見她輕輕點頭後,更是心疼地責備,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我……不曉得會……」彭羽嫻忙地掀高眼簾、急欲申辯,卻又於接收到他滿溢心疼不捨的深邃黑眸時,隨即又挪開了視線,以猶如蚊吟般的聲音歉然道:「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羽嫻,你……」為何你總是如此輕易地拒絕我的真心,如此簡單地刺傷我於無形?

  「羽嫻,你醒了,你真是把我給嚇死了。」一踏入病房的遊佩雯見著已然清醒的彭羽嫻,疾速地趕至她身畔,半嗔斥著她。

  「佩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彭羽嫻朝她露出虛弱的微笑。

  「你又在說什麼傻話!」

  「來,趁熱吃了它吧!」鍾煥星將提在手中的兩份廣東粥遞給了塗光傑。「一份是你的,我要跟佩雯出去外面吃,待會兒再回來這裡會合。」

  「嗯,好。」塗光傑感激地朝鍾煥星一笑,他明白煥星為他設想的心。

  塗光傑將熱粥倒了出來,再將病床調升至適當的高度,就著床沿坐下,舀起一湯匙熱粥,稍微吹涼後,才舉至彭羽嫻唇邊。

  「我沒有胃口。」彭羽嫻不安地挪動著身子,找了個理由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也間接地拒絕了他的呵護。

  「不行!醫生交代要你善待自己的胃,況且,我想你也不希望再多添麻煩吧!嗯?」塗光傑就著她的個性弱點予以激誘,希望她不再抗拒所有的一切。

  「那……我自己來。」塗光傑的激將法有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她無措地伸出蔥白素手,想接過粥碗,卻被塗光傑堅定且溫柔地輕輕按住。

  他一臉溫柔的笑容,透著無比的執著。

  面對他的堅持和執著,她有著不忍的無奈。唉!她喟然輕歎了口氣。

  發覺了她的軟化,塗光傑將手中的湯匙,再次遞到她嘴邊,「來。」

  彭羽嫻就在他輕柔小心的呵護餵食中,一口接一口地吃著粥。

  看著他舀起一湯匙的粥,吹了吹,再溫柔遞送入她口中,而那盛滿無限情意的雙眸總柔柔地、輕輕地凝視著自己,那眼中有太多太多她所無法承擔、負荷的深情與執著。

  一股刺痛猛地扎上她酸澀的眼睛,沒來由地,斗大的淚珠驟地滾落而下,滴落在他拿著湯匙的右手背上,就那麼不經意地,一滴接一滴,潸然滾落。

  毫無預警、措手不及地,塗光傑清楚的看見彭羽嫻帶著點淡愁的眼眸中乍地已蒙上一層水霧,頃刻間,那麼迅雷不及掩耳地已倏然化作點點晶瑩淚珠,紛紛墜落。

  「羽嫻,你又痛了是不是?我馬上叫醫生來!」塗光傑的心乍然糾結成團,正欲拔身而起時,她卻喚住了他。

  「阿傑——」彭羽嫻亦於同時間,拉住他正欲抽拉自她肩上的手,阻止他慌亂的腳步,頭亦止不住地輕晃起來。

  「羽嫻……」塗光傑疼惜地輕擁她入懷,寬闊的雙肩契合地將她綿綿密密地緊擁在他胸懷。

  彭羽嫻抽搐的瘦削肩膀微微地顫抖著,完全淹沒在他胸前的輕泣聲不受阻礙隔閡地直傳至他四肢百骸,引爆著他心海深處狂湧的猛烈深情。

  空氣中不尋常的微妙氣氛,亦緊緊包圍著他們倆。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彭羽嫻終於止住了絲毫不受控制的淚水,不好意思地擡起了足可媲美小白兔般的紅腫眼睛,赧然地歉道:「對不起……我……」

  「沒關係,好點了嗎?」塗光傑瞭解地柔問。

  「嗯。」

  「瞧你像個小孩子般地撒嬌,長不大似的。」見她恢復正常,塗光傑心下也一鬆,而詼諧的言語,只為解除她現時的窘狀。

  「我本來就是小孩子嘛!」彭羽嫻理直氣不壯地說道,末了,才俏皮地皺皺小巧挺直的鼻子,心情又恢復了平靜。

  「是啊!小孩子。」

  塗光傑甚是寵溺地在她紅通通的俏鼻上輕輕擰了下,惹得她紅唇微噘,不悅地嚷嚷。「討厭!真當人家是小孩子。」

  「哈哈哈!」

  見塗光傑暢然而笑,彭羽嫻也跟著笑了開來,但心裡那股濃得化不開的惆悵,仍如影隨形地存在。

  「來,把它吃完。」

  塗光傑再度捧起粥,準備餵她,而彭羽嫻的雙肩則倏地垮了下來。

  「別裝那副可憐相,勸你還是『乖乖就食』吧!」塗光傑心裡覺得好笑,但仍一本正經地說道。

  雖是冷冷的粥,但彭羽嫻卻覺得有無限暖意和著粥一道進入她的胃,繼而蔓延擴散至全身,暖烘烘的,這種被呵護的感覺真好。

  「我真的吃飽了。」彭羽嫻望著仍有三分之一的粥說道。「你的那碗,大概糊掉了。」她指了指被靜置一旁的粥,有點不好意思。

  「無所謂。」塗光傑順手取過一張面紙,輕緩細膩地為她擦試嘴邊遺余的殘漬,他是那麼的溫柔、不捨與愛憐,彷若溫暖和煦的微風般,輕拂上她的臉,令她不禁又濕了眼眶。

  一眨再眨,彭羽嫻努力趕回那群不守規矩,不聽指揮的水珠……她成功了,但思緒卻飄遠了。

  阿傑,你這是何苦……不值得啊……

  Jye,我該如何是好?我的心似乎已一分為二,不再為你而忠貞了。

  「羽嫻、羽嫻!」

  「呃?」聽到塗光傑的輕喚,她乍然回神,莫名所以。

  「你在發呆。」

  「發呆……才不是呢!我若不裝得極需人照顧伺候的樣子,你怎麼有『表現』的機會呢?」靈機一動,彭羽嫻將自己的閃神一筆帶過,反喻著他將她當成了「廢人」般地照料,那麼地無微不至。

  「呃。」塗光傑靦靦一笑,然後趕忙起身去解決他那碗「米糊」。

  彭羽嫻望著他那寬闊健碩的背影,一股暖暖的、柔柔的、無以名狀的悸動,緩緩地聚合成流,流遍她全身。

  ***

  「真的沒問題了嗎?」塗光傑仍有著少許憂心,不放心讓彭羽嫻出院。

  「嗯,只是個小毛病罷了。」說什麼她也不要待在這。

  「什麼小毛病,痛起來可是會翹辮子的耶!」遊佩雯不悅的低吼。一想起羽嫻當時的痛楚表情,便不由得冷意直竄。

  彭羽嫻著實被遊佩雯嚇了一跳,慌忙道:「佩雯,我保證,下次絕不再犯,絕不!」

  「你還想有下次!?」遊佩雯低聲輕斥。

  「我……佩雯……」彭羽嫻更慌了。

  「別嚇她了!」塗光傑不捨地替她解圍。

  「逗你的啦,雖然沒事,但別太掉以輕心哦!」遊佩雯恢復平日的笑容,耳提面命地叮囑她。

  「嗯!」

  辦完了一切手續,他們踏出了醫院大門。秋高氣爽的初秋時分,入夜後已顯得有些沁骨的寒涼。

  「冷嗎?」鍾煥星自然地擁攬遊佩雯入懷,給予她些許的溫暖。

  「有你在,就算是在嚴寒的北極,也會猶如赤道般地溫暖。」遊佩雯由衷地流露真情。

  「你竟也學會了花言巧語。」微愣了下,鍾煥星失聲地笑了開來,笑聲裡有著瞭解與贊同。

  「還不是跟你學的。」遊佩雯很是洩氣,看來煥星仍是不懂她的心,唉!

  「拿錢來。」鍾煥星風馬牛不相及地迸出一句話來。

  「錢?你要買什麼?」遊佩雯滿頭霧水。

  「不是要買什麼,而是我應得的『補習費』。」

  補習費?什麼補習費……忽地,遊佩雯明白了。「哦!鍾煥星,你——不跟你說話了啦!」

  「喂,學了我的『絕招』,豈可什麼報酬也沒有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呢?」鍾煥星仍逗著一臉怨懟不悅的遊佩雯,看著她生氣的俏模樣,心中也溢滿了柔情。

  「好啦!別氣了啦!折騰了一晚,著實也累慘你了,回家早點歇息吧!」輕輕啄吻了下她豐艷的紅唇後,即更緊擁著她,步向停靠於路旁的轎車,心中柔情無限。

  「嗯。」遊佩雯感覺自己像是只慵懶受眷寵的貓兒般,正承受著無比的珍愛憐顧,心情好不滿足。她柔順地靠著他的胸膛,感覺心與心之間的跳動彷彿契合一同般地自然、協調。

  煥星,我愛你。悄悄地,她在內心默喊,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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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19 22:56:29

第7章(1)

  一如往常,彭羽嫻與遊佩雯在電梯內暫別了塗光傑及鍾煥星,踏入了位於三樓的公司大門。

  上班前的鬆散氣氛與同事間的閒聊也一如往昔,但彭羽嫻卻直覺地感受到空氣中瀰漫著的微妙氣氛。同事間互遞的曖昧眼神和竊笑,皆像一根根尖細的針,無聲無息地朝她投射而來,令她極不自然。

  「哇!羽嫻,誰這麼大手筆啊!好大的一束香水百合!」遊佩雯嘖嘖驚歎,順手捧起那束花至鼻間嗅了嗅。

  原來……彭羽嫻終於也明瞭那詭譎曖昧的氣氛,竟完全是只為了她桌上的那一大束幾乎要擋住她視線的香水百合。

  「是誰呢?」遊佩雯驚訝之餘,也好奇不已。她信手拈起桌上一張精緻富巧思的小卡片看了看。驟地,遊佩雯幾乎是不屑地,連同那束捧起來甚為吃力的花一起甩丟回桌面,更引來旁人的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拾起卡片,彭羽嫻帶著一顆惶惶不安的心,去解讀它所將帶來的謎底與無奈。

  羽嫻:

  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請接受我的道歉。好嗎?

  方文軒

  看著那斗大、書寫在卡片背後那龍飛鳳舞豪邁的字體,彭羽嫻心中的無力感頓升,果真是他。

  她究竟該如何去拒絕別人的付出?不論是對方文軒,亦或是塗光傑,她都甚感徬徨無措。

  「羽嫻,別理他。以為送一束爛花就能掩飾過錯,當作啥事也沒發生,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哼!」遊佩雯義憤填膺地忿忿道。「門都沒有,這束花不要也罷!」

  「佩雯,他其實沒有什麼過錯,瞧你說得……」

  「還說沒有?他讓你腹痛如絞——」

  「佩雯,告訴過你了嘛,那根本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疏忽了才會咎由自取,別怪到他身上去了。」彭羽嫻打斷了遊佩雯即將脫口的話,她可不希望再次承受疲勞轟炸。

  「你——你真會把我給氣死。好,既然你那麼愛漟這灘渾水,我也不管你了,自己看著辦吧!」她說完隨即氣呼呼地轉身走回她的辦公桌,恨不得將地面給踩出個大窟窿,以發洩她心中的憤怒。

  笨羽嫻、臭羽嫻、超級爛好人,當你身陷困境時,看我還幫不幫你?笨!再加上一百級!

  彭羽嫻見狀輕歎了口氣,唉!自己已經夠煩的了,竟又惹惱了佩雯,看來今年的秋天對自己來說,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正當專注於電腦螢幕的檔案資料時,彭羽嫻桌上的電話分機響了起來,她順手接了起來。「喂,宏升你好,我是彭羽嫻。」

  對方並沒有開口,似乎在猶豫著。

  「喂?」彭羽嫻再問了聲。

  另一端終於傳來了回應,卻令她霎時侷促忐忑……

  一番推卻掙扎之後,她無奈地掛上了電話,卻感覺到斜後方似乎傳來一道探索的目光,彭羽嫻順著視線望了去,只見遊佩雯若無其事地別開了目光。

  佩雯……唉!還是別告訴她吧!彭羽嫻心下已有了決定。

  ***

  「咦?羽嫻呢?」午休時間,鍾煥星見只有遊佩雯一人,便替塗光傑問道。

  「唉!」遊佩雯無奈地將早上發生的事轉述給了他們知道。「然後,下班鈴一打,就已不見她的蹤影。」

  「曉得她會上哪嗎?」塗光傑感到體內的不安因子正在蠢動。

  「她又沒說——咦,可能跟那通電話有關。」遊佩雯百分之百地肯定,一定是的。

  「電話?」塗光傑與鍾煥星異口同聲地問。

  「嗯,我敢打包票,那通電話一定是方文軒打的,準沒錯。」

  當時,她曾注意到羽嫻表現得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且支支吾吾地與對方說著電話……哎呀!自己怎麼沒早點發現不對勁,還可趁機斥責學長一番。

  「她跟他出去?你有沒有說錯?」鍾煥星不太敢相信。

  「你又不是不瞭解羽嫻,就她那點單純心思,任何人也騙得動她,更何況是有點認識的人。」遊佩雯誇張地說道,使得塗光傑更是不安了。

  ***

  「我真的沒希望了嗎?」在一家離鴻福大樓較遠的餐飲店,彭羽嫻正與方文軒面對面而坐,方文軒仍抱一線希望地問道。

  「嗯,抱歉。」彭羽嫻滿含歉意地正視他。

  「你喜歡的人是他嗎?」方文軒仍是不死心地再問。

  「不是。」彭羽嫻這次已能正確地明白他所指為何人。

  「那個人是我的『電話朋友』,其實……我也沒見過他的長相,甚至連他的真實全名我也不知道。」

  見方文軒一臉不敢置信的驚訝表情,彭羽嫻苦笑地自我嘲諷:「我知道這很荒謬無稽。但……我就是喜歡他,甚至愛上了他,只要能聽著他那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嗓音,我就感覺到好滿足、好滿足。」

  「羽嫻,你不打算告訴他嗎?」方文軒懷疑地問。

  「我……」彭羽嫻眼底閃過落寞與無奈,一絲絲苦澀流過心田,而方文軒也明顯地感受到了。

  「你不敢告訴他,為什麼?」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猶疑。

  「我……因為,他已有喜歡的女孩了。」彭羽嫻道出了她最不願去面對的事實,心裡正隱隱地抽痛著。

  「什麼?你明知道卻……」

  「我知道我這麼做很傻、很不明智,但感情的事,誰能料得準,它就是這麼地發生了。」一抹哀怨與淡愁相繼籠上了彭羽嫻素淨淡雅的臉龐,令方文軒更是不捨與心疼。

  「難道我真的不能替代他嗎?」

  「你……」他語出驚人,令彭羽嫻頓時六神無主。

  「如果……如果他不是先我出現於你的生命中,你會選擇我嗎?會答應與我交往嗎?」

  「這……你不能如此地比喻、假設,事實早已是事實,你又何苦相逼?」彭羽嫻低喊,夾雜著隱隱的哀愁。

  「看來,我是該死心了。」這是一段尚未開始即宣告胎死腹中的情感,而他就這樣不戰而敗地宣佈陣亡。方文軒不禁想笑,心裡苦苦的、澀澀的,卻笑不出來。

  「你……其實你的條件很好,是我沒有那份福氣,相信你情感歸屬的另一半,是個比我更出色,更有資格擁有你的好女孩。」

  「羽嫻……你……唉!」看開了之後倒也不覺太難過,雖然仍有著些許遺憾。「我們仍是朋友?」

  「當然。」彭羽嫻綻開陰霾盡撤的清朗笑靨,承諾著她與他之間的友誼。

  ***

  「羽嫻,中午你跑哪去了,我們都很為你擔心,你知不知道?」一回到公司的遊佩雯,發現彭羽嫻正坐在桌前、望著桌上那束美麗顯眼的百合花發呆時,火氣倏地取代憂心,猛地爆喊而出。

  「佩雯——」彭羽嫻拉回了視線望向她,嘴邊一抹瞭解的笑容淡淡地綻了開來。

  「回來啦!?對不起,讓你替我操心了。」

  望著她輕柔的笑容,遊佩雯什麼火氣也提不起來了,「唉!羽嫻,下次別再玩這種遊戲了。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去了哪裡?跟誰去?做什麼事?」她忽地想起,一連串地逼問著彭羽嫻。

  彭羽嫻輕笑了出來,佩雯的脾氣雖直了點,但她為自己所付出的友誼,卻是如此地彌足珍貴。

  「你別光顧著笑,快說啊!」遊佩雯催促著。

  「不曉得早上是誰說再也不管我了,怎麼如今竟像個嚴母般地逼供拷問,真奇怪。」

  彭羽嫻故作納悶沈思樣,隔了一會兒,遊佩雯才恍然瞭解她在取笑自己。好哇!竟敢笑她,看她來個將計就計。「還不快叫聲娘。」

  「你……臭佩雯,佔我便宜!」

  兩人霍地笑成一堆,待笑聲漸歇後,彭羽嫻才緩緩道:「我跟方文軒出去吃中飯——」

  「什麼!?你真的跟他出去?他沒有對你怎樣吧!?」遊佩雯聞言,焦急地打斷彭羽嫻未完的話,責難之情溢於言表。

  「佩雯,你聽我說嘛!別那麼激動,其實這趟與方文軒的對談,倒也化解了所有的麻煩。」

  「麻煩!?」遊佩雯不解地重複。

  「嗯!他的一時迷戀,及我的無奈困擾。」

  「你是說……」

  「嗯,我明白地拒絕他了。」

  「拒絕他?那他怎麼表示?」

  「為何要有表示?我跟他仍是朋友啊,難道當不成情人,就會因此形同陌路嗎?佩雯,還是你認為我以後必須得避著他不成。」彭羽嫻拿遊佩雯當智障兒般看待,奇怪她怎麼會問這麼白癡的問題。

  還真是天下奇聞,羽嫻竟會「拒絕」別人,且還一試即成。嘖!真無法想像當時的情形。遊佩雯直盯著羽嫻,心中為無法目睹當時情況而扼腕不已。

  彭羽嫻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她當然知道佩雯目前的心思,也幸好自己當時並沒有告訴她;要不,讓她跟著去,也許結果反而會不堪設想。

  「算了,既然你沒事,我也不好太苛責你。」遊佩雯轉了個輕鬆話題。「下星期就是中秋節了,羽嫻,你打算前一晚先回南投,還是當天一早與我們一道下去?」

  「我想前一晚就回去。」

  「也好,省得彭媽媽說我帶壞了你。」

  「本來就是事實,不是嗎?」

  「羽嫻,你皮在癢了是不是……」

  霎時,職員辦公室內又響起了她倆快樂的清脆笑聲。

  ***

  時逢中秋佳節,月圓人團圓。

  「羽嫻啊,佩雯什麼時候會到?怎麼還不見人影?」彭母林梅芬已經第二次開口問道,也仍不住地向外引頸企盼。

  「媽,真不曉得誰才是您女兒。您一點也不在乎我無法與您共度這團圓日嗎?」彭羽嫻撒嬌道。

  「傻孩子,媽當然希望你待在家中,好陪媽談心解悶,不過媽可不希望把你悶成『自閉症』,甚至是老姑婆啊!媽可不想養你一輩子啊!」林梅芬取笑道。

  看著已亭亭玉立的寶貝女兒,林梅芬很是欣慰,卻也為羽嫻不擅於處理人際關係的弱點而憂慮不已。

  其實,她又何嘗不希望羽嫻陪在家中,但她可不想誤了羽嫻難得一次的旅遊及去接觸人群的機會。心中那股想放懷中寶貝高飛,卻又怕她摔疼弄傷的複雜心情,是否為每個為人父母所必經且必修的課程呢?

  「媽。」彭羽嫻撒嬌地偎在母親的身畔,緊摟著林梅芬的手臂。

  叮咚——

  「大概是佩雯來了,快去開門吧!媽切盤水果馬上出來,你先招呼一下吧!」林梅芬寵溺疼愛地擰了擰羽嫻的粉頰,然後轉進了廚房。

  「佩雯,你們來啦!先進來坐嘛!」

  羽嫻忙招呼他們在客廳坐定,同時林梅芬也端著盤水果,走了過來。

  「彭媽媽,打擾了。」佩雯一見林梅芬出現,忙親熱地起身迎了過去,接過她手中的盤子,放於茶幾後,又親暱地膩在她身畔。

  「佩雯,我要吃醋了哦!」彭羽嫻故意板起一張怨臉,不悅地說道。

  「少來,彭媽媽,您看羽嫻好小氣哦。」

  「你們二個真愛鬧。好了,誰來告訴我這兩位帥哥是誰啊?」看著因遊佩雯的起身,也跟著拔身而起的兩位男子,林梅芬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

  「伯母好!我是鍾煥星,他是塗光傑,我們是羽嫻的朋友。」鍾煥星主動地開口介紹。

  「冒昧來訪,打擾了,伯母。」塗光傑謙恭有禮道。

  「好好好,別光站著嘛!來,坐坐坐!」林梅芬高興得嘴巴都合不攏了,看著儀表出眾、氣度不凡的他們,她眼中流露著讚賞之情,尤其是對塗光傑。

  憑著自己過人的眼光,她有十足把握,敢確定塗光傑將會是她的「乘龍快婿」。光憑他凝視著羽嫻時眼中那毫不修飾、造假的柔情,就洩露了一切。

  真是太妙了,林梅芬簡直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羽嫻這孩子終於也開竅了,真是太好了。

  ***

第7章(2)

  杉林溪

  「哇!這度假小木屋可真別緻。羽嫻,你看,從這兒眺望出去,是一大片的蒼綠青翠呢!好詩情畫意哦!真期待夜晚的降臨,相信在柔柔亮亮月光的烘托下,一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遊佩雯體內的浪漫因子正在活躍,為她營造一幅幅無邊無際的美麗想像畫面。

  彭羽嫻笑睇著一刻也靜不下來的她,看她如此的興奮,她的心情不禁受到感染地輕揚了起來,而手邊仍忙著整理今晚所需的烤肉用品。

  「佩雯,你們好了嗎?趁天色仍亮,我們先四處走走,決定一下賞月的最佳地點。」木屋外傳來了鍾煥星飛揚的愉悅聲調。

  「就來了。」佩雯快樂得猶如飛出牢籠、甫獲自由的小雀鳥般,蹦蹦跳跳地躍出了門外。

  「這麼高興。」鍾煥星寵愛地揉了揉她一頭俏麗短髮。

  「難道你不快樂?」遊佩雯一頭俏麗短髮在陽光下燦射出炫人的光芒,臉上揚著一抹純真的笑,鍾煥星不由得看癡了。

  「只要能看著你,所有的煩俗庸擾、苦澀痛楚,皆盡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你就是我快樂的泉源。」鍾煥星由衷地傾訴。

  「煥星……」聽著他的深情摯言,遊佩雯心跳加快,差點不能吸呼。但細思之下,他平時就總愛有意無意地說些「真情流露」的情話,可她心裡卻也清楚明白煥星真正的心意仍未表露在他的言語中……唉!她揮去那擾人的心思,嗔笑道:「今早你吃了一瓶蜜啦,嘴這般的甜,我可沒啥犒賞品可給你哦!」

  說時遲那時快,鍾煥星驟地在她唇上偷得一吻,才邪邪地說道:「不用獎賞,就用這代替。」

  「鍾煥星,你——」遊佩雯倏地推離他,朝前頭小徑跑了去,以掩飾他的漫不經心所帶給自己的深深悸動。

  鍾煥星愛煞她這嬌羞酡紅的醉人容顏,這小妮子竟將他的真心話當作花言巧語,可見自己平常的紀錄多不良,他不禁搖頭苦笑,也追上前去。

  他們四人漫步在小路上,享受陽光的洗禮及陣陣含著綠林草香的徐風擁抱,望著處處高聳入雲、綿延不斷的古木成蔭,愈覺人的渺小及大自然的神奇。

  伴行漫步在鋪天蓋地的綠葉林中,渾然天成的原始美景令人目不暇給。他們恣意地享受視覺上的驚喜與讚詠,教人不得不感歎大自然奧妙的原始魅力,感覺全身的神經細胞全都詩情畫意、羅曼蒂克了起來。

  吸了滿滿的清新綠意,遊佩雯覺得整個人都格外的輕鬆暢意。「羽嫻,你真幸福,可以常常接近大自然。」

  「我……」彭羽嫻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之前我也僅來過一次。」

  「什麼?你真是不懂得享受耶!」遊佩雯大呼她浪費天時地利人和之便,竟不懂得珍惜。

  「沒關係,趁此機會好好的遊覽、大飽眼福。」塗光傑柔聲地說道。

  「嗯。」彭羽嫻的記憶忽地拉回到上一次來時的情形。記得好像是國中時,在父母的陪同下,他們連同姨丈一家人前來,那天似乎也是中秋佳節。

  倏地,她想起大她幾個月的表姐——丁蕾琪,一思及當蕾琪引燃不了炭火而大罵出聲的景象,她不由得輕笑出聲。

  「什麼事這麼開心,願與我分享嗎?」

  「嗯,我突然想起上一次來時的情景和趣事。當時,表姐竟指著那堆木炭,義正嚴辭地罵:『你們這群可惡兼可恨的小黑人,竟敢跟我作對,要你們犧牲自己照亮我們,你們竟一個個明哲保身,不肯與火共舞……』。」彭羽嫻回味地笑道。

  「後來怎麼樣了?」

  「當時表姐被姨丈訓責了一頓,才由姨丈親手點燃了炭火。」

  「你表姐倒挺有趣的。」

  「嗯,她跟佩雯是同類型的人,皆屬於熱情、豪爽,不做作的性情,但是我表姐的脾氣,可是火爆得很吶!不曉得她最近如何?」

  「改天有空,我陪你一起去探望她。」

  「嗯。」

  ***

  十五中秋夜,雲淡風輕,斗大渾圓的朗朗皓月,皎潔無瑕地斜掛天際,稀疏明星,閃熾交爍,輝映成趣。

  「哎呀!熏死了啦……咳!星,你在搞什麼啦?咳!咳!」

  隨著黑夜的來臨,烤肉區內已有不少處煙火升揚、火苗跳躍,陣陣誘惑食慾、令人食指大動的燒烤香味,隨著款款涼風,四處遊走飄散。

  鍾煥星故意將剛引燃的炭煙,煽往遊佩雯的方向,正處下風區的她,被嗆得淚水直流,嬌斥不已。

  「你給我站住,鍾煥星!」遊佩雯氣得大吼大叫。

  童心大發地,兩人又在烤肉區內玩起警匪追逐戰。

  「真受不了他們兩個。」塗光傑眼角帶笑無奈地感慨著。

  「我倒覺得他們很真。」

  彭羽嫻自動接手烤肉的工作,同時地,塗光傑亦扮起助手。

  「我來就好,你一旁坐著嘛!」她不想他弄髒了手,忙要他在旁邊看著。

  「一起來才有參與感,才比較有烤肉的氣氛,更何況多了個幫手會更快些,聞到別家的烤肉香,我的肚子更餓、嘴更饞了。」

  「也好。」

  須臾,陣陣撲鼻的烤肉香,慢慢蔓延了開來。

  「嘿,漸漸有烤肉的味道了哦!香,真香!」鍾煥星傾身嗅了嗅香味,神情好不滿足。

  「喂,請摀住你的大嘴巴,以免口水亂滴,很噁心耶!」遊佩雯抓起煥星的大手往他「垂涎欲滴」的口蓋了上去。

  「佩雯,那邊的盒子裡,有我媽親手烘焙的月餅,先拿出來讓大家止餓。」彭羽嫻輕聲道。

  「羽嫻,你媽設想得真周到,嗯,真好吃……」鍾煥星一口即咬去了一半,惹得遊佩雯瞠目結舌。

  「拜託你好不好,別吃得那麼猴急,又沒人跟你搶。羽嫻,我好羨慕你哦!」

  彭媽媽不但漂亮溫柔,且最重要的是開通、明事理,跟羽嫻就像姐妹般,哪像自己的母親,思想真可媲美封建時代的人、冥頑不靈……唉!怎麼差這麼多。

  「羽嫻,你會做月餅嗎?」塗光傑突然問道,並幻想起她在廚房圍著可愛的圍裙,洗手做羹湯的賢淑模樣,呵!真令人神往!

  「嗯,但沒我媽做的這般好吃。」

  「告訴你哦,羽嫻的廚藝可不是蓋的喲!」遊佩雯得意地宣佈道,彷彿說的是自己。

  「真的?改天煮頓請我們如何?」鍾煥星替塗光傑提議道。

  彭羽嫻甚是靦靦,還來不及開口,遊佩雯即不假思索地替她應允了下來。「那有什麼問題!」

  「你會煮嗎?答得倒挺快的。」鍾煥星擺明是看不起她的廚藝。

  「喂,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高級料理我雖不會做,但一般家常菜可難不倒我!」遊佩雯驕傲的昂起下巴。

  「是嗎?」鍾煥興仍持保留態度。

  「鍾煥星,你這什麼態度!?」

  話甫落,兩人又開始一場唇舌大戰,拌起嘴來了;嬉鬧怒罵,倒也樂趣橫生。

  「看,今年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圓又亮呢!」遊佩雯驚歎著,引得其他三人一同仰望觀瞻著一輪明月當空高掛的天然美景。

  皎潔明亮的圓月已高懸天際中央,兩三顆星星,稀疏地鑲在一旁,夜空顯得極為幽遠、神秘。

  「嗯,真的很亮。」鍾煥星亦附和著。

  「據聞,今年中秋節正好碰上月全蝕呢!還有,還有……一個什麼慧星要經過呢!」遊佩雯苦苦思索著。

  「世紀大慧星——海爾.鮑普,這點知識也沒有。」鍾煥星調侃著遊佩雯,惹來一記超級大白眼。

  「我決定今晚要徹夜不眠,來觀賞月全蝕。據說想要再看到中秋夜遇上月全蝕的巧合奇景,得等到民國一百五十年呢!天啊!那時的我說不定早已作古,不知投胎到哪兒去了,還看得到嗎?」民國一百五十年,她都快九十歲了,真是難以想像未來。

  「早死早投胎,以免遺禍人間。」鍾煥星故意地說道。

  「鍾煥星,你不吭聲,沒人會當你死了。」

  遊佩雯火大地吼回去,豈料,他仍是邪裡邪氣地說道:「若我真死了,你難道不會跟著殉情嗎?」

  「殉……殉你個大頭鬼啦!誰要為你殉情。」

  「是嗎?」鍾煥星唇邊的笑意在擴大。

  「鍾煥星,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哼!」遊佩雯真想挖個地洞躲起來,更想打掉他那一口得逞的奸笑,但表面上是氣呼呼,內心實則羞澀甜蜜,乾脆來個相應不理,埋頭於烤肉架上的食物。

  「你可別幫忙到烤焦了哦!」

  殺千刀的鍾煥星——遊佩雯在心中將他大罵得狗血淋頭,倒也挺享受這種鬥嘴的樂趣。天呀!享受、樂趣……自己還真有「被虐狂」。

  「拿去,你的嘴是用來塞東西,而不是在那邊淨說些惹人嫌、顧人怨的風言涼語。」

  「殺了我吧!」鍾煥星表情誇張地大喊,引得他們無不捧腹大笑,席間也因鍾煥星及遊佩雯這對歡喜冤家的鬥嘴打鬧,而使得場面溫馨且熱鬧,好像與烤肉架上的熱力互較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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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19 22:57:37

第8章(1)

  明月西移,夜涼如水。吃完烤肉後,鍾煥星取出了準備好的酒來,小酌一番。

  「煥星,怎麼喝起酒來了!?」塗光傑不大贊同,濃眉微攏。

  「淺酌小飲,無傷大雅嘛!更何況,古人不是也曾浪漫地『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嗎?趁此良辰美景,倣傚一下李白當時豪氣干雲的氣勢,再吞雲吐霧一番,想像自己正騰雲駕霧,猶如嫦娥奔月般的飄浮翺翔在空中……哇塞,真棒!」鍾煥星一口煙、一口酒,體內澎湃的詩情畫意,正在急遽醞釀著。

  「嗯,光是想像就夠浪漫唯美了。」遊佩雯的雙眸彷彿也盛滿著美麗的幻想。真希望自己就是嫦娥。

  「你們兩個還真是絕配。」塗光傑不禁取笑道。

  「當然,天生一對!來,一杯給你,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們兩個,也一起來吧!」鍾煥星愜意地笑笑,遂為兩人倒起酒來。

  「這……好喝嗎?」遊佩雯深受杯裡美麗誘人的酒紅晶瑩液體的香醇甜味所蠱惑,卻又害怕它入口嗆人的辛辣感,有點怯怯不前。

  「保證入口如蜜,下腹回味無窮。」鍾煥星笑道。

  遊佩雯試探地輕舔了舔杯緣……咦,好像還不錯,甜甜的又帶點微酸,像濃郁的水果清香撲鼻,她輕啜了一口入喉。

  「嗯,真的很好喝呢!羽嫻,你也喝喝看嘛!」說完,隨即又啜了一口,感覺冰涼液體那香醇甜美的滋味直流而下。不一會兒,她便將空杯往鍾煥星眼前一伸。

  「真好喝,我還要。這什麼酒啊?」

  「紅葡萄酒。喝慢點,它的後勁可是不輕的哦,屆時,可別怨我沒事先提醒、警告你。」

  「唉,喝就喝,別講那麼多。」遊佩雯用台語學起電視廣告裡的台詞,神似得令人不禁發噱。

  「喝看看,淺嘗幾口是不會醉的。」塗光傑率先舉杯致意,淺酌起來。

  「酒是穿腸毒藥,而我的胃不知是否……」

  「那就別喝了。」塗光傑正欲接過彭羽嫻手上的酒杯,但她卻又有些遲疑。

  「可是我又有點想喝喝看耶,看佩雯似乎樂在其中。」她有點猶豫,又有些好奇,一顆心難以下定奪。

  塗光傑揚起一抹寵溺瞭解的笑,「就這一杯應該不會有影響,更何況剛才你也吃了不少食物墊胃了。」

  「嗯。」彭羽嫻小心翼翼地啜了口,說道:「甜而不膩,清淡卻香醇,的確好喝。」繼而再輕飲了一口。

  「喂,我們要四處走走,來不來?」鍾煥星偕同遊佩雯已然起身,準備來個中秋月夜的探險逍遙遊。

  「嗯,我們也去走走。」

  ***

  「煥星,你看橋下!」遊佩雯拉著鍾煥星指向曲橋下,「你應該在這裡『舉杯邀明月』,才會『對影成三人』。」

  「喔,說得也是,那我再折回去拿酒來。」

  「喂!你有完沒完,還當真哩,真受不了你。」

  「小鬼頭。」鍾煥星一雙大手自然地又欺上遊佩雯的頭,他總愛揉她一頭柔軟短髮,感覺它在他粗糙的大掌內輕輕、柔柔、細細的觸感。

  「幸好我是直髮,若是燙得卷卷的,準被你揉成一窩鳥巢。」遊佩雯愛煞他如此親暱的舉動,心裡不由得甜絲絲地。

  「那你豈不成了『鳥人』?」

  「你自己才『鳥人』啦!」

  「我們再到那邊看看。」

  沐浴在清淡柔美月光下的森林,彷彿是一座籠罩在一片七彩光暈下的夢幻世界,幽靜縹緲,有著虛幻不真實的美。

  輕涼的徐風款款吹拂,樹葉婆娑起舞,不知名的野花也悄悄綻放著縷縷清香。沙沙的樹葉聲和著蛙叫蟲鳴,彷彿正在合奏著美妙的森林樂章,時而高亢,時而低沈,時而輕快。一曲曲的森林樂章緩緩流洩,為美麗浪漫的中秋夜更增添抒情動人的氣氛,這是大自然中最和諧、最美妙的天籟之音,為平凡的原始曠野,更添嫵媚旖旎。

  四人有志一同地靜靜漫步在月光下,感受大自然的魅力,心中彷若有某種撼動潺潺涓流而過,為貧脊的心田,灌溉新苗。

  愈往林徑深處走去,月光已幾乎被蓊鬱交錯的古木掩去光彩,只剩薄弱的幾束餘光。

  「阿傑……我……」

  「嗯?」塗光傑忽地接收到由手掌所傳遞而來的訊息,不解地望向停滯不前的彭羽嫻,卻見她帶著些惶懼地欲言又止。

  「可不可以不要再往前走了?」

  「怎麼了?」塗光傑很是納悶她為何裹足不前。

  「前面好黑好暗哪!」

  好黑?好暗?塗光傑擡頭望了望前面,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叢林密樹,幾乎透不進一絲光線,彷彿有著什麼東西蟄伏在黑暗中,的確有點駭人的氣氛。

  「你會害怕?」

  彭羽嫻快速地點頭,雙眼幾乎不敢望向那令人寒毛直豎、懼意直竄的黑暗叢林。

  「有我陪著你,不用怕。」塗光傑鼓勵道。

  彭羽嫻死命地搖頭,抗拒不肯往前,「不要,我就是怕。」她一臉委屈可憐的小臉滿帶期求地瞅著他。

  我就是怕!?這語氣好熟,似乎曾在哪兒聽過……

  塗光傑暫抑疑惑,溫柔的笑睇著她,「那我們就往回走吧!」

  「要不要告訴佩雯他們?」

  塗光傑望了望已遙遙領先的另兩人,決定道:「不用了,讓他們自個玩去吧!」

  沿著來時路,兩人慢慢地往回走,途至一岔路時,塗光傑說道:「來,前方似乎有座小亭子。」他牽領著彭羽嫻,來到矗立在小徑旁的涼亭,極目四望,倒不失為賞月的好地點。

  「這兒視野極佳,月亮正好在斜上方,可清楚地觀賞月全蝕呢!」

  「你也想看月全蝕?」塗光傑笑問。

  「嗯!難得的機會嘛,雖說月全蝕平均每三年會出現一次,但真要有閒、有時間來觀賞它,倒是挺難的。」

  靜靜地,二人並肩坐在長石凳上,聆聽著週遭萬物滋長鮮活的旋律,凝望著天空中被淡黃光暈一層又一層圈住的明月,頗有浪漫、神秘的優閒感覺。

  夜霧正濃,輕風徐徐,帶來陣陣涼意。輕輕地,塗光傑將身子已略微瑟縮的彭羽嫻側攬入懷,隨即,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飄忽而至。

  彭羽嫻並沒有多加推拒,而不知是他身上的暖意傳來,亦或是因著他迫人的靠近,她只覺全身倏地熱了起來,吹拂而至的寒風也絲毫無法稍減那一直竄升的熱力。

  她愈來愈不懂自己的心。她應該是喜歡著Jye才是,但為何卻又被塗光傑所吸引。不知不覺地,她在他身上所放注的時間——不論是想他、念他、需要他的時間都已然劇增,漸漸淩駕於Jye之上。徬徨、無措、厘不清、看不明的是自己的心。

  「羽嫻……」塗光傑欲言又止。

  「咦?流星,快許願!」話落,彭羽嫻已垂首合掌,虔誠地默許心願。

  塗光傑聞言也在心底真心許願。就讓我的心願成真吧!流星。

  「你有沒有來得及許願?」彭羽嫻如獲至寶似地漾著滿足的笑。

  「嗯,想知道我許的願是什麼嗎?」

  塗光傑專注深情的凝眸裡,寫滿太多太多的濃情蜜意,教彭羽嫻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遲疑地搖頭,笑容斂了去。

  「羽嫻,你該懂的,不是嗎?」

  「阿傑,你……你在說什麼?」彭羽嫻緊張地直握緊拳頭,她突然害怕起他將出口的一切。

  突地,他將她緊摟入他的懷中,「羽嫻,你不該裝傻!我的心難道你真不懂?」低沈瘖啞的嗓音,傾洩他無止盡的愛意。「羽嫻……哦,羽嫻,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你告訴我,快告訴我啊!羽嫻,你怎麼忍心讓我愛你的心一直飄浮、一直忐忑,你怎麼忍心……」

  轟然一響,彭羽嫻只覺所有的意識與思考能力倏地抽離她的大腦,只留下一片空白。他說……愛我?這彷彿足以毀天滅地的震撼,令她目瞪口呆、令她倉皇無措,更讓她的心兩難——為Jye,也為他。

  忽地,他飽含無限愛憐的輕柔撫觸,正磨蹭著她的臉龐,他是那麼小心翼翼、那麼的柔情蜜意、那麼地百般呵護,令她想就此沈溺不起。

  及至他那溫熱濕濡的唇覆蓋上她的唇瓣時,所有的思維猛然就位。

  她驚惶地驟然抽身離開他溫暖寬厚的胸膛,只覺冷空氣倏地卡位、席捲而來,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阿傑……不要。」

  「羽嫻。」望著她滿是徬徨、驚懼的翦水秋瞳,塗光傑挫敗地歎了口氣,心隱隱作痛。「對不起,冒犯了你。」

  兩行清淚自彭羽嫻的眼眶流下,她沒來由地為他突來的頹喪而感到心痛,更為他語氣中所隱含的失落,一顆心揪得更緊了。

  「羽嫻,是我不好,唐突了你,你別哭啊!哦,羽嫻,別哭啊!你哭擰了我的心,別哭……」塗光傑六神無主地趕忙幫她拭去一直滾落不止的斗大淚珠,內心更是自責不已。

  「對……對不起,阿傑,我並不想哭……可是,眼淚竟是不爭氣地直滾而下,我控制不了啊!阿傑!」

  他伸手擁她入懷,無語仰望穹蒼,但見原本光潔無瑕的圓月,正一點一滴地被黑影掩蓋、吞蝕。如今的月,像極了他的內心寫照,但月有復圓時,而他的心是否有重見光明的那一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明月也由初虧而轉為蝕甚,而懷中的人兒,早已停止啜泣多時。

  「羽嫻、羽嫻。」塗光傑輕喚著她,卻始終不聞懷中人的回應。他輕輕地移開了點距離,才赫然發覺她竟已酣然入眠,臉上仍殘掛著淚痕。

  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他才輕輕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不捨的心疼眼光流連在她那令人又愛又憐的臉上。蜻蜓點水般地,他在她唇上烙下一吻,心中默誓著:羽嫻,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等你願意敞開心房接納我。

  他再度將她納攬在懷中,密不通風地緊圈住她,不讓愈來愈冰冷的夜風凍著她。

  ***

  「羽嫻他們可真會逛,都幾點了仍不見人影。」

  漫遊回來的鍾煥星與遊佩雯雙雙落座在木屋旁的木椅上,把酒言歡地等待著月全蝕的出現。

  「逛累了自然就會回來。換你說了,別想趁機混水摸魚。」鍾煥星早看穿了遊佩雯耍的小把戲。原來,他們正在比賽說與「月亮」有關的詩詞。

  遊佩雯一副服輸的樣子,拿起盛滿酒紅液體的杯子,即往嘴邊遞。

  「喝慢點,沒人會幫你喝,你可以好好享受輸的權利。」

  「該你了。」遊佩雯壓根兒不信他仍掰得出來。

  「莫使金樽空對月。」鍾煥星早在心裡竊笑不已,尤其是見到她那張俏臉倏地垮了下來,更是忍俊不住。

  「還有多少,你一次說了吧!」遊佩雯不禁想哀號大喊出聲,都怪自己想的爛主意——輸一次喝一杯,天吶!饒了她吧!她已經想不出有啥跟月有關的詩詞來了,真是自找麻煩、自討「酒喝」。

  「聽好了哦——八月十五雲遮月,怕是來年雪打燈;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年過中秋月過半,人老不能轉少年……」鍾煥星盡挑些遊佩雯從沒聽過,就算聽過也不復記憶的詩詞,來刺激她的「無知」。

  但見遊佩雯的表情只能以四個字來形容——呆若木雞。她的確傻掉了,聽著他仍滔滔不絕的說著,她頗有「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的感慨。

  最後,鍾煥星以「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來做為完美的結尾,另暗喻著他的心情。

第8章(2)

  「我不玩了!」遊佩雯想耍賴,不遵守運動家精神,光想到必須連灌不知幾杯的酒,她就感到頭暈。

  「可以——」聽見鍾煥星這麼說,遊佩雯的精神頓時抖擻了起來,豈知還有下文。「話還未說完,你先喝了該喝的份,才可以不玩。」

  「不要。」她決定耍賴到底。

  「喂,願賭服輸。」鍾煥星在心底猛偷笑。

  心不甘情不願地,遊佩雯再灌下兩杯酒,欲拿起第三杯時,鍾煥星阻止了她,話裡滿是笑意:「喝光了我的美酒,那我喝什麼?」

  王八蛋!也不早講,害她灌了一肚子酒。遊佩雯罵在心裡,卻也為倖免於難而大鬆了口氣。

  「怎還沒有全蝕呢?」

  「拜託,就算要到蝕甚,也得等個把個鐘頭,瞧你沒耐性地,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徹夜不眠,待會可別己醉了才好,屆時我可不管你,讓你『曝屍荒野』。」

  「呸呸呸!烏鴉嘴,什麼『曝屍荒野』,咒我不成?」她氣得轉頭不理他,專心賞月,等待月的變化。

  半晌,她又喚道:「喂!煥星……」

  「怎麼?悶得發慌,又想找我閒磕牙啦!?」

  「不是啦!是我現在終於能體會那種飄飄然、彷彿幻化成仙的滋味了,我似乎覺得地在搖、天在動,我好像在飛呢!」遊佩雯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喂,你……」她該不會是醉了吧?千萬別是啊!

  「咦?煥星,你也在飛嗎?」遊佩雯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柔軟身子忽地向鍾煥星癱靠了過來。

  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說不令他心旌神搖是騙人的,他又不是柳下惠,真能坐懷不亂。這小鬼頭也未免太沒戒心了吧!他可是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耶。

  「佩雯!喂!佩雯!」鍾煥星輕喚著她。

  「唔,煥星,你別動嘛……害我都看不清楚你,不是告訴你了……別動嘛!」遊佩雯的一雙小手胡亂地在他臉上摸索,那軟嫩輕觸的誘惑,令他心跳加劇、血脈賁張。

  他輕捉住她不安分的嫩手,讓她面對自己,想提起精神來,卻於探入她那無邪純真而充滿致命蠱惑吸引力的眼眸時,不由得申吟出聲,內心裡理智和情慾交戰不已。她這不經意的誘惑,令他的心一點一滴的在淪陷、瓦解,直至沈溺。

  經過酒精催化後的微醺情感,藉著浪漫唯美的月圓之夜,悄然地發酵,無以名狀的微妙情愫,緩緩在蠱動著。

  不知是體內蠢動的酒精因子在作祟,或是因著這浪漫氣氛,遊佩雯忽地覺得自己醉了,醉在濃濃的醇情中,更醉在深深的依戀裡。恍惚中,她看見鍾煥星的俊逸臉龐在眼前逐漸擴大、模糊,及至淹沒了她的視線。

  他灼熱的唇瓣猛地覆蓋上她那鮮紅欲滴、令人忍不住想輕咬一口的嬌唇,放肆的吸吮,他積壓已久的情慾,彷彿在這一刻得到解放。

  旋地,他抱起了已然癡迷醺醉的遊佩雯,邁進身後不遠處的木屋,將她輕放於舒適的床上。望著她那毫不修飾的嬌媚誘人姿態,鍾煥星的心怦然強烈地顫跳著。

  鍾煥星不由得從喉嚨深處爆出一陣申吟。他要她,堅定地想要她。

  他狂暴地渴索、貪求,毫不壓抑地傾爆情感的火山。赤燙的烈焰藉由唇舌,強迫而不容置疑地要求她悉數接受他要給予她的一切。

  不同於以往的親吻,遊佩雯只覺全身像要被撕裂般的疼痛不堪——在他蝕骨銷魂、驚心動魄的烈吻中。他激情放肆的吻觸,輾轉引爆出她內心深處最原始、最狂野的悸動。隨著他放肆狂烈的霸道狂吻,遊佩雯有著莫名且陌生的迫切難耐、悸情難抑,猶如蛹化蟄伏的彩蝶般亟欲脫繭而出,幻化成美麗絢爛繽紛的彩蝶。

  她玲瓏有致的滾燙嬌軀微微地驚顫著,正等待著釋放、宣洩一切。

  她的羞怯中帶著隱隱的期待,熱情火辣中卻又生澀得動人;鍾煥星不住地申吟,她總是能如此輕易地點燃、喚醒他內心深處最狂炙的情感火焰。

  遊移的唇,早已放肆地直襲攻佔上她雪白的酥胸、小腹。猛地,他再次封住她的唇,亦於同時,他真實地擁有了她。

  她的疼痛不適,在他細心溫柔的引領下,逐漸轉為甜蜜的悸動,那無以名狀的全新感受,在她體內一寸寸地引爆、渲染了開來。

  纏綿繾綣,浪漫旖旎,在這美好的中秋夜,他們坦誠地交付了彼此。

  ***

  為了不驚醒彭羽嫻,塗光傑就這麼倚著涼亭的圓柱,一夜無眠至天明,心中甜蜜、苦澀參半。

  這時,他本欲調整一下已發麻的雙腿姿勢,不意卻驚動了懷中的人兒。

  「唔……」睜著猶睡意正濃的惺忪雙眼,彭羽嫻探向了令她為之轉醒的來源。

  「阿傑!?」驟地,昨夜的一切,如電光火石般快速地轉過她腦際。頓時,她的睡意已全然盡撤,身子倏地抽離彷若避風港般的溫暖胸膛。「對不起,我……」她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面對她的驚惶不安,塗光傑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落寞。他斂起失落的情緒,一如往常地綻開和煦的笑容來面對她。

  「不小心吵醒你了,不過,看看天色,我們也該回木屋去,免得煥星他們擔心。」

  「我……」彭羽嫻欲語還休。

  塗光傑只是溫柔地凝睇著她,雙眸裡有著瞭解。

  「阿傑,我……我……」她還是說不出拒絕他的話,只因怕會傷了他。但對於為何會怕傷到他的真正原因,她卻從未去正視過。

  「羽嫻,什麼都別說了。造成你的負擔和煩惱,我覺得很心疼不安,但我要你知道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他堅持初衷地說道。

  「阿傑,我……早在你之前,我的心已有另一個人進駐了,但我——」彭羽嫻一鼓作氣地想說明自己目前的心境,卻於見著他一臉心痛的模樣時,倏然住口。

  而一個畫面,飛掠過塗光傑眼前,那是她與方文軒在咖啡廳裡的情景。「已有喜歡的人」這句話一再重複地撞擊著他的心,他終於明白,不止方文軒揣測錯了,就連自己也太過自作多情了,還以為她喜歡的是……有苦說不出的滋味,竟是如此苦澀,苦澀得令人心痛不已,他整顆心彷若糾在一起。

  「嗯,我明白了。」塗光傑強作自然地頷首,臉上仍是那如朝陽般和煦的溫柔笑容,但彭羽嫻卻也發覺他的笑中有痛。

  不!不是這樣的!她在心裡狂喊,但卻出不了聲。一會兒,她卻聽到自己對他說:「抱……抱歉。」

  更深沈的創痛,毫不留情地抹上他深邃的黑眸。「走吧,他們可能急瘋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

  「嗯。」彭羽嫻點頭,不敢再多望他一眼。

  阿傑,傷了你實不是我心所願,但請你給我時間,讓我釐清看明心中的盲點。

  清晨的微風帶著些許寒意,卻予人清新、怡人的舒暢感。迎面吹拂的涼風,撩撥著一切,卻吹不散、拂不開兩人心中所隱伏的陰霾。

  ***

  好夢正甜的遊佩雯慵懶地轉身,欲擺脫妨礙她睡眠的罪魁禍首。幾度失敗後,她帶著不悅的起床氣,睜開酸澀的倦眼,但入目的卻是近在咫尺的——煥星!?

  「早安,睡美人。」鍾煥星笑瞅著她。

  「阿星!?你怎麼在這?」猶不知身在何處的她,不解地茫然反問。

  「你說呢?」他帶著邪邪的笑容,雙眼溜了溜她光裸的上身,笑得更是曖昧了。

  猛地,有如燎原之勢的火熱,直掠上她粉嫩的嬌顏。遊佩雯倏地鑽進被窩中,從頭到腳包得緊緊的。昨夜的點點滴滴,如夢似幻,逼真得呼之欲出,羞赧毫不客氣地在她嬌顏上大放光彩,心中是喜是怨?她也分不清。

  「嘿,昨晚那個熱情如火的小野貓,怎麼突地成了只畏首畏尾的鴕鳥了呢?」鍾煥星仍不願放棄捉弄她的樂趣。

  一股炙熱由頭至腳地蔓延開來,天啊!自己昨天究竟是怎麼樣的失態,她已不復記憶,都怪那該死的酒,讓她糗大了。

  鍾煥星輕拉下她覆蓋著頭臉的被單,只見她滿臉酡紅、不勝嬌羞的女兒態,不禁心蕩神馳了起來。霎時,前所未有的深情摯愛、柔情蜜意,在他的體內發酵運作,狂放的雙眸,不禁也抹上款款深情。

  這可是那率直熱情的小野貓嗎?他愛憐地在她額上輕輕烙下一吻,「換好衣服,出來走一走。」

  臨出木屋時,他又回過頭來,雙眸燦射著邪邪的捉弄與促狹,但很快又恢復他一貫的不羈神態。「亦或是……你仍想複習一次!?」

  「鍾煥星——」她羞惱地大吼出來,同時拿起枕頭朝他擲去,只可惜吻上了快它一步合上的門板,「光榮陣亡」地掉落地面。

  聽到門外倏地響起他那爽朗豪放的開懷暢笑,她更是又羞又氣,亦有著抹黯然。

  在她與他已有了肌膚之親的狀況下,他竟仍毫無任何表示。唉!即使只是幾句花言巧語,她也會感到心滿意足,但……他的心,究竟有沒有她可以容身、落腳、定居之處?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3-19 22:59:10

第9章(1)

  「羽嫻,你跟阿傑之間究竟怎麼了?好像不太尋常?」遊佩雯好奇地問道。

  自從從杉林溪回來後,彭羽嫻與塗光傑之間的關係有著某種程度的微妙變化。表面上,他們似乎仍維持一如平常的相處模式,但若細心點,卻會發覺兩人之間的詭譎氣氛,且彭羽嫻總似有意若無意地在盡量避開與塗光傑的任何接觸。

  「是嗎?我以為你是在說你自己。」

  聞言,遊佩雯雙頰倏地通紅,忙從沙發上站起身,踱至冰箱前取了瓶飲料,才又走回沙發坐下。

  「真不曉得煥星在他的魅力裡下了什麼魔咒,竟會讓你朝思暮想,想得常一臉的紅蕃茄樣。」彭羽嫻溫柔地淺笑,將話題轉到了她身上。

  「誰像蕃茄來著了!?」遊佩雯心虛地將雙手掩上已燒燙的紅頰,毫無說服力地為自己申辯。

  「咦?這可不像是一個名叫遊佩雯的女子的作風哦!」

  「臭羽嫻,你敢捉弄我,哪天叫阿傑好好管管你。」遊佩雯氣得急忙搬出救兵。

  倏地,彭羽嫻的笑容僵了僵,生硬地笑罵:「少扯到別人身上去。」

  「羽嫻,你跟他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遊佩雯收起玩笑的心態,認真且不容羽嫻顧左右而言它地規避問題。

  「沒什麼事。」彭羽嫻淡淡帶過。

  「羽嫻,你當我跟煥星是瞎子還是沒神經啊?你們之間的變化,任誰也看得出來。如果你們的轉變是往好的一面發展,我們無庸置疑、樂見其成,但偏偏你們之間的情形怎麼好像又回到了起點般的生疏、客套……」

  「據煥星說,阿傑近來在公司的表現幾乎失去了平日的水準,臉上也少了笑容,反倒常常失神、一臉落寞。」

  「是嗎?」彭羽嫻想起每天上下班時,塗光傑仍是體貼溫柔地待她,一如往常,看不出有任何轉變。

  「也難怪你不知情,每當人家深情對你時,你卻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彷若他身上有刺般,令你亟欲想逃離他的體貼。」遊佩雯故意刺激著她,「所以你當然不會看到他被你的態度傷得有多深、有多重。」

  「我……」彭羽嫻如遭雷殛般地僵立,久久吐不出話來。

  她並不是有心的,她只是不想在未釐清一切時,給了塗光傑任何有可能或有希望的錯覺與訊息。但沒想到,她以為是善意的出發點,以為是避免再度傷害到他的最好方式,竟變成了更鋒利無比的傷人利器,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試問有哪一個男人肯如此執著地去守著一份不確定的感情,尤其是對方根本就不放在眼裡,視若敝屣般地唾棄……」遊佩雯猛放重話來刺激她。

  「不!不是這樣的。」彭羽嫻急忙說道。

  「不是這樣,不然是怎樣?你的態度明明已經表現得很清楚,臉上更明白地寫著:我不喜歡你的糾纏不清,也討厭你的慇勤,你最好給我滾遠點。」

  「沒有,我沒有。」彭羽嫻無助地搖頭,她從來就不曾存有過那樣的想法,真的沒有。

  「好,既然不是,那你又為何要如此待他?」遊佩雯放軟了態度。其實,她也不想如此的逼羽嫻,只是基於好友的立場,她著實不忍也不想看到她與阿傑之間的關係,是那麼地拖泥帶水、曖昧不清。

  「我……」剪不斷、理還亂。彭羽嫻的複雜糾纏心情,若以這六個字來形容,是最貼切不過的了。

  「羽嫻,你既然真的不喜歡阿傑,就跟他說清楚,就像拒絕方文軒一樣,別讓他存有一絲任何不可能的奢望,否則若再如此發展下去,不只害了他,連你也會受到傷害。」

  「佩雯……我……」猛地,彭羽嫻的淚水潰堤而出,不能自己。

  「若你認為眼淚可以解決一切問題,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你應該誠實的去面對自己的感情,勇敢地去迎視所有的事,而不是一味地卻步不前,永遠躲在你自以為安全的虛殼中。羽嫻,你究竟聽進去了沒有?」

  「佩雯,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你告訴我!」彭羽嫻擡起滿佈淚痕的無助臉龐,求助地緊攀住遊佩雯的雙臂,聲淚俱下地求援。

  多日來的感情煎熬,表面上她一派自若、彷若無事,事實上,她的心卻是受盡了煎熬,不為Jye,而是為了塗光傑。她不懂,真的不懂……她明明愛Jye啊,為何卻為了塗光傑而心碎?

  「唉!別哭了,羽嫻,你把問題的癥結說出來,我替你分析看看,也許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也能讓你不再徬徨無措。」遊佩雯拍撫著羽嫻的背脊,不懂在她單純的感情世界裡,究竟有著什麼解不開的情結,心裡為何會如此地為難?

  彭羽嫻平復了激動情緒,才娓娓道出她的情兩難。「其實,早在阿傑之前,我就已愛上一個叫Jye的男子。」

  「Jye?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他是誰?」

  「我曾跟你提過一次他的事,就是那個在颱風夜打錯電話的陌生男子。」

  「打錯電話……」遊佩雯努力搜尋著腦中的記憶庫,「哦,你是說那次颱風來襲,我正好不在家的那晚打錯電話的那個人?」

  「嗯,就是他。」

  「什麼!?」遊佩雯不禁張口結舌,拿羽嫻當怪物般地猛盯著。久久,才不信地問道:「你該不會真的只因為那麼一通電話,就將心給了他,甚至連魂也掉了吧?」

  「事實上,我跟他從那天之後……沒多久便幾乎天天都有通電話。」

  「你說什麼?天天、幾乎……」遊佩雯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只鸚鵡般白癡,只知重複她的話語,遂趕忙整理思緒。「呃,我是說,除了知道他叫Jye外,你還知道、瞭解他多少?比如身世背景啦!家住哪?職業性質等等。」

  「……」

  「你不說話代表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是一問三不知吧……羽嫻?」

  彭羽嫻微微頷首。

  OH!  My  God!遊佩雯簡直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羽嫻,這我就要說你的不是了,你竟為了一個全然不熟的陌生男子而捨棄阿傑那麼好的人,真搞不懂你腦袋瓜中裝的究竟是什麼?」

  「這怎能怪我?愛情來得那麼令人措手不及,我又如何能預知之後會有阿傑的出現;更何況,當初你自己不也因只見煥星一面,就急著想再見他,那種心情是大同小異的,這怎能怪我?」

  「羽嫻,你……」遊佩雯沒料到她竟反將自己一軍,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

  「其實,我自己也很矛盾,跟阿傑相處愈久愈覺他的好、他的真,但我卻覺得對Jye根本就從未有開始,也沒有任何承諾,竟然會有背叛的罪惡感!」

  「你該不會對愛情也抱著所謂『從一而終』的守舊觀念吧!」

  「從一而終難道不好嗎?」

  「好、當然好,但也得看對像、論情況,像你這樣……唉!談什麼從一而終,連開始都沒有,哪來什麼結果,真服了你!」

  彭羽嫻默不吭聲,在心中咀嚼著她的話。

  「唉!先說說Jye吧!就是有關你們都談些什麼來著。」

  彭羽嫻眼神黯了黯,才款款道出始末。

  「什麼!?你說你替他出主意追求女朋友,還替他分析那女人或許該有的個性和心態!?天吶!我看我真的敗給你了,你真是天字一號大白癡、蠢蛋,真是笨蛋加三級喲你!」遊佩雯挫敗地癱軟在沙發上,不悅的直瞪著一臉猶如受責罰的小孩般委屈、無措的彭羽嫻。

  半晌,遊佩雯才又無奈地問道:「那我問你,Jye與阿傑在你心中的份量誰重誰輕?」

  彭羽嫻輕晃著頭,「那不一樣的。」

  「好,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先釐清自己的心,再……」

  「拜託,想釐清自己的心?我看你一點也沒『付諸行動』的跡象,我看乾脆你約Jye出來見個面,也許在你見過他之後,你才會發現其實一切的美好幻想都是你自己編織創造,然後再加諸在Jye身上的。說不定等你見過Jye本人之後,才發現他是個老態龍鍾,一腳在棺材內、一腳在棺材外的——」

  「佩雯,別亂講,Jye很年輕的。」彭羽嫻不滿地打斷佩雯莫須有的揶揄。

  「好,等見過人之後,一切就真相大白。你說他都會在十點打電話來?」

  「嗯,但是Jye已經有近半個月不曾打電話來了。」彭羽嫻不禁黯然,在她極需他來釐清一切時,他竟無聲無息地失去了音訊;雖然她也有他的電話號碼,但她卻遲遲不敢打。

  其實,不是不敢,而是不肯更是不願。她有著鴕鳥心態,拖得一天是一天,只因她怕看清事實,害怕明白真相後的刺激令人無法相信、承受。

  「沒打來,你不會打給他啊!你該不會連他的電話號碼也莫宰羊吧?」

  遲疑了一下,彭羽嫻輕點了點頭,欺騙了她。

  「你……算了,現在就只好等他打來了,千萬別是他已贏得了美人心,而把你這幕後大功臣給忘得一乾二淨,那麼等也是白等了。」遊佩雯意有所指地暗示著。

  彭羽嫻僅將茫然的視線調往陽台外的星空,心緒千回百轉,紛亂、漫無條理可循。

  Jye,快打電話來吧……Jye……

  ***

  一樣的月圓,一樣的星空,不一樣的是心境已不同。

  塗光傑靠著房間外面的小陽台護欄,仰望依舊懸著朗朗皓月、稀疏星子的夜空;手握著杯澄淨透明、卻濃烈無比的XO,無語問蒼穹。

  一個月了。從月圓至月缺,再由月缺復月圓,他等待的心仍是猶如烏雲罩月般晦暗孤寂。

  光潔的月暈,冉冉浮現他千系萬念的嬌柔容顏……羽嫻,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

  這些日子來,他的心漸漸失去了自信、失了主宰,難以取捨的無奈,令他消沈頹喪。他依舊愛她如昔,卻無法肯定自己能守候、等待多久。

  他想過強迫她來接受自己,但卻又不願看她為他的付出而驚惶、覺得困擾不已,唉!他究竟該怎麼辦?

  倏地,他想起了小雨,想向她求援卻又難以啟齒。只因自己每次只會「製造」些麻煩,卻讓她無怨地為他分憂解勞,他不好意思再麻煩她了。他們只是朋友,而自己只是個帶問題給她的朋友。多久不曾與她通電話了?該有個把月了吧,打通電話問候她,倒也無可厚非。

  心念一轉,他拿起話筒按下那早已熟悉的電話號碼,等待電話接通。

  鈴——

  原想放棄等待的彭羽嫻忽地聽聞電話鈴響,一顆心倏地忐忑不已,會是Jye嗎?她迅速地拿起話筒,只聽得另一端傳來睽違已久的熟稔嗓音。「小雨嗎?」

  「嗯,Jye,好久沒聯絡了。」彭羽嫻好滿足於聽到Jye的聲音。

  「是啊!好久了,近來好嗎?」

  「嗯,你呢?」

  「日子仍一如往常。」

  「那……她呢?」彭羽嫻首先問出口,「你們應該進展得很順利吧!」

  「……」

  「Jye?」

  「我被她拒絕了。」靜寂了一會兒,塗光傑才黯然出聲。

  聞言,彭羽嫻心中掠過一陣欣喜。「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你與她之間已順利無礙,因此才沒了你的音訊。」

  「小雨,真抱歉,老是麻煩你。」

  「Jye,別這麼說,那……你打算……」彭羽嫻心中有著隱隱的期待。

  「等,目前只能等待。」

  「等?難道你不打算放棄嗎?」難道我不能代替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嗎?彭羽嫻多想這麼問出口,但她終究還是沒有。

  「放棄?小雨,若換作是你,你會輕言放棄一段深刻的愛戀嗎?」塗光傑語氣中透著傷痛。

  「我……」彭羽嫻啞然,她自己不也是一樣嗎?

  「也許會有那麼一天,但也是她得到了美滿的歸屬後,我才有可能完全放棄等待吧!」

  「難道你不怕會傷到其他女孩的心嗎?」

  「其他女孩?怎麼可能?」

  「也許……也許有個女孩,她也正暗戀著你,等待你回頭發現她的存在。」

  「這……小雨,你的想像力未免太過豐富了吧?」聞言,塗光傑有點愕然,但轉念一想,也許小雨是為了安慰他才出言假設的。

  不!不是想像的,是真有其人,那就是我。難道你從不曾發覺嗎?彭羽嫻在內心裡大喊著。

  「Jye,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有個女孩向你表白,你是堅持守著心中的感情,亦或是接受另一份新的感情?」

  「小雨?」塗光傑心中納悶,為何她竟提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來問他,但他仍是回答了。「就像我曾說過的,直至確定了她的心中、她的世界再也沒有我可介入、容身的位置時,我才有可能再去嘗試另一份新的感情,但那也需要一段未知的時間來考驗吧!」

  是了,她是該死心了,Jye的世界再沒有她可以駐足的空間了。釋懷的心情,令她不禁潸然落淚,為了這段青澀懵懂的愛情,也為了即將「重生」的自己。也許,她也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哀悼、緬懷這段早夭的單戀,但她確信,她一定能夠走出這份傷痛的陰霾,重新面對一切。心,仍是會痛,但她深信痛過之後,一切將雨過天青、撥雲見日。

第9章(2)

  「小雨,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好感動,也好羨慕她。」

  「傻小雨,你以後也會遇到一個癡心對你的白馬王子的。」

  「是啊。」而且,是早已出現了。「Jye!」

  「嗯?」

  「我們見個面吧!」

  「小雨,你改變初衷了?」

  「你不願意嗎?」

  「怎麼會呢?只是感到有點驚訝。」

  「先聲明哦,見著面,可別將你的失望表現出來,否則……」

  「否則怎樣?」

  「就不幫你追『馬子』了。」

  「哈!小孩子一個。」

  好熟稔的感覺,彭羽嫻不禁覺得心窩暖洋洋的。「Jye,那就這星期日好嗎?或是你沒空?」

  「好,星期日我有空,約在哪兒好呢?」

  「豐原火車站附近的『舊情綿綿』泡沫紅茶店,好嗎?」

  「嗯,我知道那裡。」

  就這樣,他們訂下了首次見面的聚會,期待的心情在兩人的心中悄悄地蕩漾開來。

  ***

  「羽嫻,我們這個星期日要去石岡水壩,你要一起去嗎?煥星說想順便釣釣魚。」遊佩雯漫不經心地提著,其實不用問,她大概也知道羽嫻的回答,只因她已拒絕掉多次的共同出遊,最近常只剩她與煥星兩人單獨出遊。

  「不了,這個星期日我有事。」彭羽嫻淡淡的語氣中有著隱隱的輕快,倒引起遊佩雯的好奇。

  「有事?快從實招來吧!」

  彭羽嫻毫不隱瞞地將與Jye的聚會告訴了她。

  「真的?那我也要去看看Jye是個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竟勾引得你——」

  彭羽嫻急忙打斷佩雯的下文,「不行,這次我要獨自赴約,我不希望你攪局。」

  「什麼攪局!萬一這是個騙局,那可怎麼辦?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跟。」遊佩雯故意與她唱起反調。

  「佩雯——」彭羽嫻眼帶期求、滿臉委屈地看著她,希望她放了自己一馬。

  「少來了啦!不跟也行,但回來得告訴我詳細的經過情形,最好是帶著照相機,照張他的相片,解解我的好奇心,如何?」

  「佩雯!」彭羽嫻不滿地大叫。

  「好啦,好啦,言歸正傳,等見過面之後,你真能確定可以看清自己的心嗎!?」遊佩雯不確定地詢問。

  「嗯。」彭羽嫻肯定地回她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

  與Jye見面,只為一圓心中那有著殘缺的夢幻;對Jye,她已不敢再心存奢望。一旦看破心中的盲點,她才恍然發覺,原來最彌足珍貴的,竟是自己最為忽略、且最為唾手可得的。

  她已錯過太多太多,所以她給了自己一個期限,一切都以星期日這天為分界線;是結束卻也是另一個開始。

  「不曉得阿傑有沒有希望?」遊佩雯雖裝作不在意地喃喃自語,但賊賊的眼光,卻從未自羽嫻身上離開。終於讓她逮著一點蛛絲馬跡,嘿,看來,阿傑的希望倒挺大的哦!

  原因無他,只因她發覺當提起Jye時,羽嫻是期待、是雀躍,但當她提及阿傑時,羽嫻的臉上竟泛起一抹淡淡紅潮,帶著點神秘的光彩,也許連羽嫻自己也不知道呢!

  「好期待星期日的來臨哦!」

  遊佩雯故意糗她地大聲嚷嚷,惹得羽嫻更是不依地嬌嗔,「佩雯,你好討厭!」

  「我當然討人厭,若換作某某某,看你還討不討厭。」遊佩雯更是不放過機會地大糗特糗著她。

  「佩雯!」彭羽嫻氣不過,只好轉為攻擊佩雯的弱點——呵癢,嚇得她驚叫連連。

  「饒……饒了我!」

  氣喘籲籲的二人,不禁相視而笑。

  ***

  假日的市區,顯得特別熱鬧、有生氣,隨處可見一群群的人們正等待著迎接一天的繽紛,以充實他們的生活,為多采多姿的絢麗人生,揮灑上更璀璨的光彩。

  彭羽嫻起了個大早,獨自漫步在熱鬧喧囂的街頭,享受著不受羈限的灑脫,也沈澱著雜沓錯結的思緒。

  看了看時間,她晃入一家書局內,想藉由挑選書籍的時間,來排解內心的緊張。

  是的,她緊張。為約定時間的迫近,也為即將揭曉的真相,她有著滿心的興奮,卻也緊張莫名。心跳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有逐漸加快的傾向,耳邊迴盪著的不是塵囂的擾嚷,而是自己愈來愈大聲的心跳聲。

  來到了「舊情綿綿」泡沫紅茶店,店內僅有稀疏的幾個人,她挑選了張靠窗的位置,習慣性地,目光總是投向窗外的景致,想像著下一個進店的陌生男子可能就是Jye。

  而正於前往約定地點路上的塗光傑,心情亦是千頭萬緒的紛亂。

  羽嫻要去見她「心中的愛人」……從煥星那兒得知這項消息時,他的情緒著實低落了好幾天,他甚至衝動地想取消今日與小雨的會面,轉而悄悄跟蹤羽嫻。他真的想知道,究竟羽嫻芳心默許的「他」比自己出色多少,更想知道他們的發展情況。

  只是,就算讓他看到了、知道了,又有何助益?於是他終究打消了那份衝動,而一顆心卻也因想像羽嫻與那個男子在一起時的愉快模樣,而隱隱作痛著。

  立於泡沫紅茶店對街的塗光傑,趁著等綠燈的空檔,打量了一下店內的一切,搜尋著有可能是小雨的她。

  忽地,他的視線被一抹淡黃身影給攫住了焦點。羽嫻!?她怎麼也在這?他們也約在這裡嗎?怎麼只有羽嫻一個人?「他」還沒到嗎?

  有那麼一會兒,他不敢置信地凝視著她,失神地立在原地不動,直至身後的人提醒他綠燈已亮,他才回過了神。

  塗光傑並沒有隨著人群過馬路,反倒選了個不妨礙別人,自己又可觀察一切的地點,暗中注意起彭羽嫻來。

  淡雅素淨得猶如百合花般的彭羽嫻,從容自在地望著外面,絲毫不為Jye的遲到而心生不悅,反而隨著等待時間的流逝,心情愈是沈穩踏實,不再浮躁不安。

  塗光傑愈想愈不對,他已足足看了有二十多分鐘,卻總不見「他」的出現,會是「他」已先走了嗎?不對!看羽嫻的樣子,應該仍是在等「他」才是。

  Jye,那天我會穿淡黃色洋裝,我的髮長及肩……

  電光火石地,小雨曾說過的話突然躍入腦海,一個念頭倏地閃過——難道羽嫻就是小雨?亦或小羽?

  心中不敢置信的興奮與激動節節高昇,塗光傑的唇角早已揚了起來,掩不住的雀躍心情表露無遺。

  為了增加確定度,塗光傑往泡沫紅茶店的招牌望去,默記一串數字後,來到不遠處的公用電話前,視線則仍是集聚在彭羽嫻身上……

  一會兒後,他見到店內服務生來喚她。

  「喂?」不確定的嗓音響起。

  乍地聽聞另端傳來的熟悉嗓音,塗光傑的心情簡直飛躍上了雲霄,嘴巴也早已合不攏地笑了開來。果真是她!?那自己不就是那個「他」了!?

  「喂?」

  「呃……」塗光傑忙收拾起興奮激亢的情緒,以略帶抱歉的語氣說:「小雨嗎?真抱歉,我有急事突然分不開身來,所以沒辦法去赴約。」

  「哦,沒關係,改天好了。」

  「那再聯絡。」

  「好,再見了。」

  掛上了電話,塗光傑又看見羽嫻重回位子坐定,似乎仍無去意,而他心下已有了決定。

  越過馬路,他來到了店內,直接走到了彭羽嫻的桌前站定。

  甫獲Jye無法赴約的訊息,彭羽嫻只有少許的失望,趁著難得有的閒情逸致,她信手翻閱起剛剛購得的書籍,及至一抹身影駐足於桌前,她才擡起了停留在書上的視線。「阿傑?」彭羽嫻大感意外地低喊。

  「嗯,羽嫻,我可以坐下嗎?」塗光傑指了指她面前的位子,詢問著她。

  「嗯。」

  落座後,塗光傑首先明知故問地開口:「你在等人嗎?」

  「原來是,但他突然有事,所以取消了約會。」

  「他是你的……」塗光傑小心翼翼地問。

  「朋友。」彭羽嫻淡淡的帶過,不想因為Jye而刺傷了阿傑。

  「哦,朋友。」塗光傑有點失望,他想要的不是這種回答,但沒關係,至少他會弄懂這一切的。「那待會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頓午餐。」

  彭羽嫻望著他一臉的溫柔,毫不遲疑地點了頭,她感覺到今日的他似乎有著不一樣的心情,彷彿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不禁好奇問道:「你今天看起來好像很快樂,呃,我是說,好像有什麼事讓你心情極佳。」

  「嗯,你注意到啦!?」看來自己得稍微克制點才是。「其實我現在的心情說是欣喜若狂也不過分,就是中了特獎的那種興奮,也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境。」

  「我能分享嗎?」彭羽嫻怯怯地問。

  「這……」塗光傑故作為難,「我很想告訴你,但我希望『她』能先擁有這份優先得知的權利,所以……」

  「她?」彭羽嫻的心惴惴不安。他眼裡的光彩似乎已不再為自己而閃爍,彷彿另有一個她在他心裡駐足。這樣的想法令她的心猛地抽痛了起來。

  她深吸了口氣,壓抑逐漸泛升的難過情緒,等待他即將出口的事實。

  「嗯,她是一個溫婉嫻靜的女孩。」塗光傑將視線投注於窗外。他眼眸中滿溢的深情摯愛令彭羽嫻的心更加狠狠地抽痛著,為什麼心好痛?

  她彷彿聽到自己的心破碎了,一片片地紮著她的神經,痛得令她看清一切。

  原來……原來自己真正的愛,是傾注在阿傑身上,對Jye那是一種很依賴的迷戀,一種她自以為是愛的迷戀,它成功地混淆了自己的心,迷亂了自己的情。

  這一刻,她才真正懂了自己的心,但……似乎太遲了。

  是自己不懂得珍惜,是自己不懂得去擁有、把握,是自己傻得將一切摒拒在外,是自己……

  透過玻璃窗的映射,塗光傑清晰無誤地看著她一切的表情,也為她強抑的悲痛而心疼不已。

  他漸漸能瞭解她當初的徬徨無措,可能是因為自己,也因為Jye……唉!如今的他,竟得跟另一個「分身情敵」在她心中一較高低、互別苗頭。塗光傑不禁暗自苦歎不已。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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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3-19 23:00:23

第10章(1)

  「什麼?你再說一遍!」鍾煥星與遊佩雯異口同聲地詫異大喊。

  「唉!真受不了你們兩個。」塗光傑撫了撫差點震聾的雙耳,搖頭苦笑著。

  「你……你就是那個打電話給羽嫻的神秘男子?」遊佩雯覺得不可思議到極點了。

  塗光傑滿意地來回看著他們二人煞是驚疑的表情,肯定地解除他倆的疑惑。

  「如假包換。」

  「阿傑,我看你找我們來,不單單只為了宣佈這『奇聞異事』吧!」鍾煥星一語道破塗光傑的別有用心。

  「嗯,我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別洩了這個機密,連帶幫忙我演出戲。」

  「演戲?為什麼要演戲?」遊佩雯一頭霧水。

  「你應當很清楚,羽嫻她愛的是Jye而不是我。」塗光傑語氣隱含妒意,竟吃起自己的乾醋來。

  「那又有什麼差別?反正Jye就是你,你就是Jye,不管羽嫻喜歡哪一個、愛哪一個,那個人都是你,你是穩操勝算的,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遊佩雯不表贊同。

  「那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你嗎?」遊佩雯翻了個白眼。

  「佩雯,先聽聽阿傑怎麼說。」鍾煥星想先瞭解塗光傑的想法。

  「其實,我大可在昨天就向她表明身份,但我不希望羽嫻是因為我是Jye才接受我,這樣的感情猶如違章建築,隨時有可能會坍崩、瓦解,我希望她愛的是真實的我,而不是她幻想中的Jye。」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太懂?」一臉茫然的遊佩雯如身墜五里迷霧中,理不出方向頭緒來。

  「我約略能懂得你的意思,你是希望羽嫻能清楚明白自己的心。再者,你不表白身份,是擔心一旦她所勾勒虛構中的Jye與現實生活中的你有所差距懸殊,會影響日後的感情發展,對吧!?」鍾煥星揣測分析著。

  「嗯。」

  「那萬一她愛的是Jye呢?」鍾煥星又丟下一道問題。

  「Jye將永遠徹底地消失不見,雖然對她來說有點殘忍,但我會竭盡所能地去力挽狂瀾,創造一個現實的Jye給她,事實上,這點並不用太過擔心。」塗光傑滿足地笑了。

  「咦,瞧你這麼有把握,是不是發現、確定了什麼?」

  塗光傑神秘地但笑不語,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滿足與喜悅,也許他還比羽嫻更明白、更懂她的心呢!

  「哦,我放棄思考,你只要告訴我該如何幫你就好了,講一大堆,害我腦神經都打結了。」遊佩雯抱怨著。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

  鍾煥星愛憐地敲了敲她的額頭,惹得她哇哇大叫。「誰說我笨,我只是不喜歡用大腦而已。」

  「你們兩個等會兒清場後,再打情罵俏吧!」塗光傑無奈地笑道。「先聽聽我的計劃吧!」

  於是乎,三個人就在塗光傑的書房中,悄悄地討論著計劃,準備展開這個計謀。

  ***

  「喂,羽嫻,聽說阿傑另外有心愛的人了耶!這小子手腳倒挺快的,明明前一刻還看他癡癡地守候著你,怎麼……唉!真讓人料想不到。」遊佩雯斜靠在沙發上,雙眼盯著電視故作漫不經心地提起,實則在內心盤算著該如何引誘出羽嫻最真實的感情。

  「嗯,我知道。」驀地再由佩雯口中確定此事,彭羽嫻的心仍是止不住地揪痛著,但表面上,她仍裝作毫不在意,強抑著心痛。

  「原來你已經知道啦!這阿傑也真是的,虧他還曾信誓旦旦地誇下海口,說要永遠等候你。唉!就說嘛,有哪一個男人那麼癡傻,願意花時間來等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還好你沒有愛上他,要不然……羽嫻、羽嫻,你……」

  視線仍定在電視螢幕上的遊佩雯,東扯西拉地隨意漫聊著,直至一陣隱隱的低泣聲傳入耳際,她才倏地調轉視線,不敢置信地瞪視著羽嫻。「你為什麼哭了?難道你——愛上阿傑了?」

  遊佩雯沒想到自己仍未「進入狀況」,羽嫻倒先崩潰了,看來她是釐清自己的感情了,不過為免萬一,還是繼續演下去,激發她的感情吧!

  彭羽嫻只是一逕地埋頭痛哭,強裝的堅強與不在乎,早已超過心中所能承載的重量,所有的苦澀傷痛如排山倒海般,狠狠朝她襲擊而來。

  「羽嫻,你別哭啊!像阿傑這樣用情不專的男人,哪值得你為他傷心落淚。反正,你應該陷得也不算深,我看哪,乾脆你直接向你那個電話情人Jye坦白你愛他的心,再由他——」

  「不!」彭羽嫻猛地大喊出聲,打斷了遊佩雯的話,也嚇了她一跳。

  「羽嫻,你——」

  「你說錯了、說錯了!」彭羽嫻擡起滿佈深沈痛楚的一雙淚眼,無助地攀緊著遊佩雯,語氣中則是心痛與苦澀、絕望與悲慟。

  「我愛的人是阿傑啊!愛得好深好深,深到我無法想像的地步。我一直以為我愛Jye,但事實上證明我錯了,竟錯得如此離譜……」

  「佩雯,我該怎麼辦?是我自己放棄了他,我並不怪他另有了心愛的人,但是你教教我該如何收回投注在他身上的愛,該如何停止我那無止盡的心痛……佩雯,教教我……」她聲嘶力竭地痛喊,而無助的悲痛淚水氾濫地滾滾而下。心底的悲哀、無措越來越強烈,她究竟該怎麼辦?塗光傑的繾綣柔情、摯愛呵護、百般珍寵無不一一流轉奔騰,點點滴滴隨著自己愈形明朗化的心,更加清晰且尖銳地刺痛著她,她的心亦有著承受不住的撕裂劇痛。

  「羽嫻……」遊佩雯完全傻掉了,忘了自己是在演戲試探她。她被羽嫻強烈的情緒給震住了,也為她驚心動魄的真摯情感給深深撼住了。

  於是,她不知所措地陪著羽嫻一起哭了起來,一邊還恨恨地罵著塗光傑:「臭阿傑,變心比翻書還快……大爛人!說什麼會等你……都是騙人的啦……嗚……」

  「天底下沒一個好男人……殺千刀的臭煥星……最沒良心了……哇……」說著說著,她想起自己不也一樣無法確實捕捉住鍾煥星的心,他總是那麼漫不經心……淚水更隨著哀怨的怨懟情緒毫不客氣地崩潰、宣洩而下。

  ***

  這是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日子了,但對塗光傑來說,今天卻是他這一生最重要、且最具震撼影響力的一天了。

  是的,他選擇了今天——羽嫻的生日,要為彼此的情感劃下一個休止符。

  別質疑!休止符,是結束也是開始。結束以前種種不安、遊移的感情,開始今後種種真摯確定的真心、一生一世的呵護。

  沒有任何人的打擾,只有他與她,他要讓她擁有一個畢生難忘的生日Party——只有兩人的Party。

  彭羽嫻站立在「最愛」茶藝館的店門外,猶豫遲疑著,不知該進或是該退?

  她真的不懂阿傑為什麼要透過佩雯約她在這裡見面,而且是選在這樣的日子,他可能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吧!也許只是巧合。

  他不是應該與「她」在一起才是,怎麼會想邀約自己?為什麼?她百思不得其解。唉!幽然歎了口氣,她舉步跨入了「最愛」,來到了一間小廂房。

  這是間古色古香、淡樸素雅的小廂房。廂房內有著一張低矮的四方桌,角落有一隻花瓶,瓶中有束淡雅的花,而頭頂上是極具古意、散著柔和淡黃光暈的方形燈,正閃閃蕩送著浪漫氛圍。

  塗光傑早已落座在四方桌的一邊,滿溢無限深情的深邃目光帶著笑意睇著剛到來的彭羽嫻。

  沒來由地,彭羽嫻在他柔情款款的注視下,一顆心怦怦地差些跳出胸口。她暗斥著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早已不屬於自己了。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靜靜地,誰也沒先開口,彷彿在享受著包圍在兩人四周的微妙氣氛。

  塗光傑仍是怡然自得地忙於沏茶,事實上是忙於偷覷她的侷促、她的窘迫,彷彿這麼愜意自在是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反觀彭羽嫻卻已按捺不住於這樣撲朔迷離、詭譎難懂的氣氛,她好想吶喊出聲,就在她忍不住欲出聲之際,隔壁卻傳來聲響——

  「他們兩個在搞什麼鬼!又不是在演默劇,都沒聽見說話聲。」一個不悅的女聲傳來。

  「你小聲點啦!等下被發現了,就沒搞頭了。」

  「你自己還不是這麼大聲!」

  「噓——」

  聞著聲響,塗光傑的臉差些垮了下來,無奈的感覺油然而生。唉!看來這下是感動不起來了。他原先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氣氛,光看現在彭羽嫻一臉似乎已忍俊不住的笑意,不用猜也知道全毀於一旦了。該死的他們!早知道就不讓他們插手。唉!唉!唉!三聲無奈,心事誰人知。

  「羽嫻,生日快樂。」直截了當地,塗光傑從西裝口袋內拿出一隻錦盒遞到她眼前,一臉的誠懇真摯。

  「阿傑,你……」彭羽嫻不敢置信地瞪視著他手上靜躺著的紅色錦盒,一顆心因著這突如其來的震撼,而強烈快速地跳動著,原來他知道……

  「送你的。」塗光傑堅定地朝她揚起一抹滿含深情的淺笑。

  彭羽嫻微顫的右手怯怯地、緩緩地伸向前,想接過錦盒。說時遲那時快,塗光傑倏地將她的手連同錦盒,一塊包裹在他厚實溫暖的大掌裡。

  「阿傑,你——」彭羽嫻擡起眼,卻倏地掉入一泓深邃幽遠的清潭中。多麼熟悉的感覺,這雙深情眼眸只凝視著自己,如今怎又……她的心中滿是疑惑。

  「在你接受它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須先聲明,而且一旦你接受了它,我就不允許你後悔。」

  「你……」彭羽嫻忽地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急欲抽回被緊握住的右手,豈料,他的手看似輕握住她的,卻有著一股不容她抗拒的力道在阻止著她退卻、後悔。

  「它代表了我的心,一旦你接受了它,就代表你一併接管支配了我的心、我的一切。」石破天驚地,塗光傑宣告著令她驚心動魄、目瞪口呆的炙愛烈情,讓彭羽嫻心慌意亂了起來,她該是要高興才對,但是隨著他的話一落,她雙眼已是一片刺痛。

  「別……別開這種玩笑,你明知道……知道我承受不了再次的……再次的……」此刻,她已是泣不成聲。

  「羽嫻,你別哭啊!」塗光傑著實慌了手腳,趕忙移身至她身旁,輕攬她入懷,語氣中儘是不捨與自責:「是我不好,惹你傷心,是我不該如此強迫你接受我愛你的心,是我不好,都怪我……別哭了,好嗎?」

第10章(2)

  聽著他輕言軟語、無限心疼的呵慰,彭羽嫻的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潸然而下,推離了他,語帶怨懟地泣訴:「對!是你不好,你心裡明明已有了別人……還要……撩撥我的心弦……是你不該再次挑動我那好不容易才對你死心的心,是你不對,不該在我了無希望、心如死灰時,又給了我一線生機……我不要這種玩笑的捉弄態度。你明知道,該知道我——」

  彭羽嫻倏地住口,不想因為自己愛他的心而為他帶來困擾,但淚水仍是不聽使喚、不爭氣地斗大滾落自她那澄淨卻滿是愁苦的翦水瞳眸。

  唉!就差那麼臨門一腳,塗光傑滿懷期待地等著她親口坦誠她愛自己的心,但卻在緊要關頭,她竟吊他胃口地折磨他,停住不說,唉!

  「傻羽嫻,我心裡面的『別人』不是別人,正是你啊!羽嫻,難道到現在,你仍質疑著我對你堅貞不渝的真心嗎?」

  彭羽嫻雖漸漸止住了淚水,但仍凝著晶瑩水氣的眼眸顯示著有可能再次洩洪。

  「別騙我,你明明曾說過,而且……而且佩雯也證實了,你心中確實有別人。」她醋勁十足地拒絕相信,但態度卻有明顯的軟化跡象。

  「羽嫻,你聽我說,之前告訴你,我心中有個她,是再真實不過了,但那個她就是你啊!只不過我誤導了你,虛構了個假象,所以你才會誤會、曲解了。至於佩雯所給予你的訊息,只是為了更加證實你所誤信的一切。」

  「好,就算我相信你說的一切,那你為何要如此費心,不惜傷害我的誤導我?」彭羽嫻終於也恢復了思索能力,提出問題的癥結來質詢他。

  「這個嘛,就要問你羅!」塗光傑神秘詭異地一笑,才緩緩地再丟下另一個驚撼:「你應該明白我的用心才是,小羽。」

  彭羽嫻怔愣地瞪大著不確信的瞳眸,久久吐不出話來。阿傑叫她小羽,那他不就……

  「你剛剛喊我什麼?」她想再確定一遍。

  「傻小羽。」塗光傑一如在電話中寵溺地喚著她。

  「Jye!?你竟然就是Jye?你瞞得我好苦,也騙得我好久,更折磨得我好慘。」彭羽嫻不悅地噘起唇瓣,心中雖是雀躍的心情,但淚水竟不識相地又跑來湊熱鬧了。

  「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你就是小羽,所以,怪我怨我的罪名,我可拒絕背黑鍋哦!」塗光傑輕柔地為她拭去紛紛墜落的淚珠,暗想:女人還真是水做的,尤其是她。憐寵之心萌然而生。

  「難道……難道是星期日那天……」

  「嗯,就是那天。」

  「那你為何不表明身份呢?」彭羽嫻不滿地咕噥。

  「你難道還不懂嗎?」塗光傑清亮異常的深邃瞳眸炯炯地凝視著她,彷如要探入她心海深處,洞悉她的一切。

  「你是為了我?」是了,她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只為了助她早日跳脫情感迷障,看清自己迷惑的心究竟情歸何處。原來……她懂了,好不容易釐清、看分明了。

  「如果Jye是另有其人,你的選擇是什麼?」塗光傑雖知這是多此一問的假設,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知道。

  彭羽嫻笑了,笑得釋懷,也笑得神秘。「事實上,我很喜歡Jye。」見他神情有點落寞,她更是竊笑在心頭。「當然我也愛阿傑。」見他倏地眉飛色舞、喜形於色,她有些羞赧,復而又慢條斯理地道:「而最最愛的是Jye與阿傑的綜合體——你。」她嬌羞不已地垂首,不敢直視他狂猛噬人、燃炙著激情烈愛的深摯眼眸,滾燙的火熱早燒襲上她全身。

  「哦,羽嫻!我的羽嫻,我也愛你,愛得好深好深,好久好久。」

  飢渴狂索的炙唇,正欲覆蓋上那嬌艷欲滴的豐艷紅唇時,似有預謀地,門外等待多時的不速之客殺風景地闖了進來。

  「恭喜,恭喜。」

  「羽嫻,生日快樂!」

  同時地,門砰的一聲被推了開來,遊佩雯與鍾煥星不識相地打斷了一切,氣得塗光傑牙癢癢的,羞得彭羽嫻一顆頭只差沒貼到地板上。

  「該死的你們,不是說好——」

  「人多熱鬧嘛!你說是不是啊,羽嫻?」鍾煥星四兩撥千斤地,將塗光傑想殺人的衝動氣勢給消弭得無影無蹤,外加曖昧地笑得賊死了。

  「羽嫻,你看,我還帶了蛋糕來替你慶生哦!」遊佩雯也一臉賊笑地撞了撞一直不敢直視他們的彭羽嫻。

  迅速地,鍾煥星與遊佩雯交換了個攪局成功的得意眼神,繼而更是毫不節制地大笑出聲,根本無視於塗光傑的「咬牙切齒」和淩厲噬人的目光。

  「來吧,唱首生日歌,許個願!光是等著吃這份蛋糕,就等得令我口水直流呢!」鍾煥星不懷好意地抱怨著,正想大放厥辭時,怎奈塗光傑銳利的目光正在警告著自己。嗯,還是識相點好,免得會被「秋後算帳」。

  好個「畢生難忘」的「結局」!塗光傑很是無奈地自我揶揄,原本該是浪漫、感性的,豈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跑出這對歡喜冤家,攪得一團混亂不說,還外加破壞了他早已設計好的一切。唉!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

  熱鬧、溫馨的氣氛一下子便充塞在這不算大的小空間裡,有情、有義,更有愛。

  塗光傑與彭羽嫻偶爾不經意的交會眼波中,繾綣地傳遞著深情摯愛,不用言語交談,一切盡在糾纏眷戀的眼光中化作一道道暖流,涓涓地漫遊全身。所有的千情萬愛,集聚在凝眸深處,愛早已深植,根深蒂固。

  ***

  唉!人家是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而他鍾煥星卻是為了「後代」,不得不提早步入愛情的墳墓裡。他會安定下來,但卻不想這麼早啊!簡直是枉費他青春、風流不羈的隨性狂放嘛!天吶!外面的「妹妹」何其多,他卻無福消受。

  可是一旦思及遊佩雯今後將真正歸屬於他,還有她肚中的小Baby不知是男還是女?長得像他還是她?是帥還是漂亮?個性如何……哦!太多太多了,一種幻想初為人父的喜悅,不由得充塞滿胸臆,一個傳襲著他血緣的小生命即將問世。呵!一種全新、未知的真實感受暖暖地充實溢滿他整個心窩,令他不禁陶醉癡迷了起來,兀自沈醉在濃濃的滿足裡,就算要他跳下十八層煉獄,他也甘之如飴,更何況,只是說句「我愛你」,這就跟吃飯一樣簡單嘛!

  經過一波三折,他的嶽母大人終於首肯地將女兒許配給他,其實大部分是看在未出世的孫子份上,才沒多加為難。唉!可歎,他都尚未「過門」,就已經沒什麼地位了。眼看已拜完了堂,正當宴請賓客之際,他的準新娘竟鬧起彆扭來了。

  原因無他,只因他從未對她說過「愛」罷了。唉!也不過是個字眼罷了,她竟計較到想悔婚。也罷,不過就「我愛你」三個字,又有何難!?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長榮桂冠酒店的六樓宴客廳正因著新娘久久不露面,而議論聲此起彼落,客人們憑空杜撰著千奇百怪、無奇不有的各種假設和臆測,真可謂三人成虎啊!

  為了杜絕悠悠眾口,他鍾煥星只得認命地往主席台走去,拿起了麥克風。頓時席下鴉雀無聲,莫不屏息等待一個猜臆中,新娘可能跑了的烏龍消息。

  「愛你入骨、沒有你我會死的噁心肉麻話,相信你一定不愛聽,聽了也會嗤之以鼻。愛你一萬年的不實宣言,我也沒把握能做得到,還是省起來不提,省得浪費口水。」

  頓時台下哄堂大笑,卻也期待莫名,而在新娘休息室的遊佩雯更是氣得紅了眼眶,委屈、不滿的辛酸苦楚爆發而出。

  只見休息室的門猛然被推了開來,而她滿是怨懟地正欲撇下一切,逃脫而去。

  全場的喧嘩笑語盡歸為零,眾人莫不好奇地等待後續發展。這可鮮了,新娘想「臨陣脫逃」,真是千百年難得一見。

  「但,我可以給你的是——」鍾煥星滿是深情摯愛的專注凝眸深深地對上她儘是委屈的盈盈水眸,令她挪不開想憤然離去的衝動腳步。

  「我可以給你今生今世永不改其志的決心,我愛你,永遠守護著你與我們的子女,今生今世,你將是我最真也是最終的一切,愛你戀你、如癡如狂。」他緩緩迎向了她。「你是我的一切,我的愛全屬於你。」

  他敞開了雙臂,等待她的真情回應。遊佩雯熱淚盈眶,滿足地飛奔入她終其一生的避風港,但嘴邊仍是咕噥不已:「花言巧語,沒半點正經!」內心則是洋溢著暖烘烘的熱流。

  如雷的掌聲彷若響徹雲霄,這一段小插曲倒也無傷大雅,反倒樂了一群看好戲的親朋好友,卻苦了兩家的大家長,只見他們頻頻拭冷汗,幸好圓滿收場,不然臉 可丟大了。

  「是不是花言巧語,你多的是時間慢慢應證。」鍾煥星炙熱的唇瓣,無視眾目睽睽的緊迫盯人,烙印上她欣然期待的艷唇……她是他一生的依戀。

  「什麼時候,你才肯嫁給我?」塗光傑滿是期盼地凝睇著彭羽嫻,仍是一樣令人如沐春風的溫煦柔情,淺淺淡淡的,卻也濃烈得化不開。

  但笑不語,不願做正面回答的她,稍稍踮起足尖來,在他唇上輕點了下,快得令他無法延長加深這突如其來的親暱,卻也讓他心蕩神馳不已。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會如願以償。

  鈴——

  電話響起,打錯了!?別急著掛斷哦,也許一份未知的情緣,正等待著你。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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