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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4 21:11:31

內容簡介:

這個小女人是怎麼回事?他才罵她一句話,她就嚇得昏倒給他看?!
這可不成!她是他堂堂冷家堡堡主的夫人耶!
嗯哼……聽說像她這種受虐兒先天不足就須靠後天調養,
疼之、抱之、寵之、愛之,她就會活出屬於她的風格與美麗,
所以他可以兇任何人,唯獨不能兇老婆;
他可以把任何人踩在腳下,唯獨要把老婆捧在掌心!
好!就這麼辦!他要讓她感覺到自己正被丈夫寵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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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4 21:12:48

《序》

田寶寶的背部和兩邊的小屁屁均有淡淡的胎記,我想,這一定是天神的傑作。因為小傢夥在天堂玩得太愉快了,說什麼也不肯下凡投胎,天神逼於無奈,只好在他背後推一把、屁股踹上兩腳的給他踢落凡塵啦!

好一個抵死不從的小傢夥呀!墜落凡塵有那麼無奈嗎?爸爸媽媽可是非常感激天神呢!

不過,小傢夥的性子因此倔得很,我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單眼支寶寶的執著表露無遺,剛兩歲的小小年紀,一固執起來連大人都要投降呢!幸好他也很會撒嬌,因為是獨生子的關係吧!展現出備受寵愛的自信風格,說要黏媽咪就黏得面無愧色哩!

小編編抗議說打電話來我家,常常「電話中」。咳咳……如果是午休時間,不好意思,田寶寶午睡時,我都習慣把電話拿起擱在一旁,以免打擾他午睡,小傢夥若是被吵醒了,沒睡飽,晚上可是比小魔王還難伺候哩!一班親朋好友都已習慣不在中午時間打電話來我家,一定是「電話中」(電話被拿起來),不是我們家的人舌頭特別長喔!

至於小編編找我有什麼好事?「序啊!給我字!」就知道咧!小編編從來不會假裝忘記。

說列寫序,我就非常羨慕古靈,因為她每次都有女兒幫忙寫序,而田寶寶才兩歲多一點,所以……不好意思啦!兒子,既然你不能幫媽咪寫序,媽咪只好把你貢獻出來寫,因為真的不知道要寫什麼啦!

是為序。
引言 使用道具
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4 21:33:39

第一章》

「她真醜,一個不折不扣的醜八怪!娘,我們風家怎麼會生出這麼醜的人?」有著傾城之美的風梅姿,飽含輕視的神情說。

正蹲跪在地上幫她修飾裙擺的風雪柳,連頭都不敢擡一下,細瘦的手臂偷偷舉起來揉一下酸澀的眼角,趕緊又忙著工作,因為風梅姿喜歡居高臨下地看她半蹲半跪在腳跟前,為她的每一件裙擺繡上一朵高傲的紅梅。

「還能像誰?自然是像她那個癆病鬼的娘!嘖!也不知老爺看上她娘哪一點,居然收房做妾,還生下她,真是丟盡了我們風家的臉!」風夫人石敏是個高挑健美的女人,對「弱不禁風」的小妾曾恨之入骨,幸好那種女人通常活不久,省得她還要想法子對付。

「要不是看她還有一點用處,我早賣了她!」石敏補充道,滿意的看著雪柳不住抖動肩膀的可憐相。

「娘,這樣的醜八怪能賣給誰?窯裡的老鴇也不肯要一個賠錢貨!」

母女兩人一如往常的踐踏這個妾生的可憐女孩,然後呵呵大笑。

風雪柳的頭垂得更低了,真的沒瞼見人似的。

「說正經的,梅兒,妳心裡究竟怎麼想?告訴娘,妳想嫁給冷陽還是安君業?」石敏精明現實的盤算女兒的未來。

「冷陽熱情隨和,而且『冷家堡』也夠有錢;但安君業畢竟是官家子弟,能帶給我的榮耀與權勢,不也是娘妳一直想求而求不到的嗎?」風梅姿噘了噘嘴,看起來真是風情萬種。

「娘是癡心,與妳爹一見鐘倩,便把其他好家世的男子拋之腦後。」

「我對安君業也是一見鍾情啊!」風梅姿神往道,那種金馬玉堂的貴公子氣派,絕非財大氣粗的冷陽可比。

「問題是,妳跟冷陽的親事幾乎已經談定了。」石敏不無遺憾的說:「這個安君業來得真不是時候,怎麼不早點來?現在可怎麼好?」

風家是本地的上財主,相對於冷家堡在北方擁有廣大的牧場,以及難以估計的生財店舖,嫁入冷家算得上「高攀」,所以,石敏和風梅姿均十分滿意;至於冷陽對風梅姿的迷戀反而不是重點,她習慣了,哪個男人不迷戀傾城美人?

但直到安君業這個富貴逼人的公子爺出現,那風度呀~~是高貴氣派卻又不至於盛氣淩人;那相貌呀~~是文雅俊美而不流於弱質彬彬,相比之下,冷陽硬是給比下去了。

「要嫁就要嫁最好的!」風梅姿不只一百次這麼對石敏說。

原以為冷陽是方圓百里內最優的一名男子,相貌英挺又富甲一方,所以含羞帶怯地答應冷陽的提親,誰知下聘的好日子未到,她的心已飛向安君業了。

「人家是靖遠侯的世子,天生貴冑呢!」石敏野心雖大,也想不到女兒能因緣際會嫁給皇親,她的地位不也跟苦水漲船高?這一想,更不將冷陽當寶了。

「冷陽充其量也只是冷家堡的二當家,他的大哥冷霄雖然長年住在北方牧場,但畢竟他才是理所當然的一家之主,如此想來,妳嫁給冷陽更委屈了,還是安君業才配得上妳傾城傾國的美貌。」

風梅姿喜溢眉宇,樂不可支,但不久又微蹙柳眉。

「可是娘,上次冷陽喜孜孜的告訴我,他大哥已從牧場趕來要為他主婚,這幾天就要到了,而且兩家結親的消息也傳了出去,這下子要如何收場?」

「伯什麼?只要為娘還沒收下聘禮,他們也不能告我們悔婚。」

風梅姿的唇角又緩緩地浮起了得意的笑容:「幸好山盟海誓對我而言沒有什麼,而且,這也更能證明我的一片芳心全在安君業身上,像他那種謙謙君子會更加珍視我,知道我為他而成為眾矢之的,這犧牲可大了。」

她嗄著嗓子笑了起來,那聲音聽起來並不嬌美,使風雪柳詫異地微擡起頭。

「看什麼?醜八怪!」

「我以為……」雪柳畏縮一下,小聲道:「妳會嫁給你愛的人。」

「我當然愛他!任何一個像冷陽那麼富有,或像安君業一樣有高貴出身的男人,我都會一見鍾情的。」風梅姿略帶譏諷的說下去,—他們都覺得我全心全意的只愛他一人,沒有他便活不下去,紛紛陶醉下已呢!」

「妳不該一次愛兩個人。」見大姊難得肯跟她多聊兩句,雪柳大苦膽子規勸。她娘自始至終只愛爹一人,無怨無侮,死在爹懷裡時還笑著呢!

「妳再胡說一句看看!」風侮姿凶狠道,拿起手中的繡花針就住她手臂、大腿剌了十多下洩憤,直到雪柳哭著求饒為止,而石敏只是含笑觀看。

「給妳一點顏色,妳就教訓起我來了?真是個賤胚子,欠人罵,欠人打,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

風梅姿破口大罵,展現出那些富家公子絕不會見到的另一面。

「說我一次愛兩個人,存心毀我閨譽不成?妳的心多惡毒啊!我只不過在安君業出現之後,才恍然大悟他才是我的真命天子,過去對冷陽的好,只是不忍心回絕而已。」

她的「不忍心」拖得還真久呀!

但風雪柳不敢再說,即使替冷陽覺得不平,也沒有她置喙的餘地,免得招來更大的災難降臨在她身上。

「滾出去!看了就討厭。」石敏代女兒補上兩腳出氣,罵道:「妳娘那短命鬼要死也不帶妳一起死,留下妳這個討債鬼成天惹人生厭!」還不屑的朝她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風雪柳含著眼淚一拐一拐的走出去,直走到後院廚房,酸麻又疼痛的兩腳才能正常走路。她習慣性的縮在爐竈旁取暖,回想娘在世時,那稱得上幸福的短暫歲月。

娘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三天兩頭病著,卻極得爹的疼愛,撥給娘住的小院落很美,和暖的太陽總是從雕飾精美的窗欞輕輕流洩進來,精緻可口的早餐放在昂貴的瓷器裡,一家三口享用著,幸福的一天就這麼揭開序幕。

她還記得爹的身材高大,好脾氣,而且心地仁慈,深受下人愛戴;相對的,大娘是嚴苛、高傲的,擺明了看不起她們母女倆,不過有爹在,他會保護她們,還讓小雪柳跟著夫子讀書識字,像個千金小姐一樣。

直到她九歲那年,娘一病不起,隔年,爹也憂鬱成疾而亡,辦完喪事,小雪柳立刻從天堂跌落地獄,大娘說她是「賤婢之女」,理所當然也是一名賤婢,把她趕到廚房裡去,沒收她的好衣裳,當然別想再讀書了,更不準有人再稱雪柳一聲「二小姐」。

下人們的眼睛是雪亮的,誰當權就聽誰的,主子若討厭哪只小貓小狗,那隻小貓小狗就別想有好日子過,連下人都會欺負它來討好主人。

只有老馮媽不畏權勢仍對她好,她是雪柳她爹的奶娘,也帶過梅姿和雪柳,在風家自有一番地位,七十出頭的年紀已是風燭殘年,最擔心自己還能保護雪柳多久?

去年初夏,雪柳十五歲,及笄了,老馮媽眼見石敏為了細故,又把雪柳打得死去活來,拚了老命搶救下來,氣憤這:「既然妳容不下庶出的女兒,何不把她嫁出去?」

「嫁出去?」不料石敏卻陰狠狠道:「她一輩子也別想嫁人,我不會讓她跟她娘一樣去勾引男人,再生下賤胚子!何況,我怎麼可能放棄一個不用錢的奴隸讓她自由?不,她一輩子都休想嫁人!」石敏惡意的大笑。

聽到這些話,當時雪柳心都冷了。

每當她被無情的虐待,支撐她活下來的力量,便是娘在世時與爹共同生活的甜蜜回憶,總想著有一天她也能遇上像爹一樣的好人,從此脫離大娘的爪牙,嫁作人婦,生兒育女,重拾歡樂幸福的生活。

一個青天霹靂,大娘居然不讓她嫁人!這意味著她的未來只是現在的延續,無止盡的工作與辱罵、責打,她永遠觸摸不到幸福的曙光。

其實,從小被虐,她已不敢去奢求太多,只求今天別又被打了;只是,她曾經幸福過,對人性總抱著一線希望,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得大娘與大姊生氣,而非故意找她麻煩。

她向老馮媽求證,老馮媽悲憫地看苦她,心疼她的單純。「妳沒有做錯什麼,二小姐。」也只有老馮媽仍這樣稱呼雪柳了,她歎息道:「即使妳有仙女的法術,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夫人要妳做的每件事,她們一樣不喜歡妳。」

「為什麼?」天真的雪柳急得快哭了,「我到底哪裡不好,告訴我,我會改,」

「傻小姐,怎麼妳還不懂嗎?不是妳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夫人打從心底討厭妳,自然而然也就視妳為眼中釘,偏偏妳娘早走了一步,夫人忍了十年的窩囊氣無處發洩,只有從妳身上討回……」5 G* ]3 \) O5 X

「不,不,我不懂。」雪柳搖著頭,不敢置信道:「我娘那麼溫柔美麗,從不與人起爭執,大娘怎麼會討厭我娘?大家都好喜歡我娘,爹更是愛得不得了,沒道理大娘會討厭啊!」

老馮媽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嚴肅道:「所以說妳還是孩子,等有一天妳成了女人,妳就會瞭解女人的想法。總之,聽老奶娘一句話,別指望夫人和大小姐會對妳好,妳自己凡事小心些,有機會離開這個家,就逃吧!」

當年的小雪柳目瞪口呆地聽著,但隨著歲月的流逝,雪柳漸漸明白,因為娘的得寵,使得心高氣傲的大娘失寵於爹,長年累月的枕邊孤寂令大娘護火中燒,她就成了代罪羔羊。

不必等到她成為女人才能瞭解女人,惡劣的生活壓力會迫使一個孩子早熟,提早知道人世間的殘酷與下幸並非她所能扭轉,單薄的身子骨只能逆來順受地苟活著,否則真會被大娘賣到窯裡或丟到溝渠裡,任她生死由命去了。

而此刻,大娘只不過把她當成下人罷了。

當老馮媽拖著風濕痛的雙腿來到竈問,一找到雪柳,就把她拖出來,「快來吃點東西!我就知道那些人又沒留東西給你吃,太沒良心了,也不想想老爺在世時待他們多仁慈,唉!」

每回只要聽到石敏高聲斥罵雪柳,下人耳朵尖,那天就會配合著不在廚房裡留下一點剩飯殘羹,老馮媽總是將自己的夥食留一半給雪柳。

「可是老奶娘,這樣妳會吃不飽的:」雪柳飢餓的雙眸瞪著桌上的饅頭和鹹菜,吞了好幾口口水,還是不忍道。

「老奶娘不餓,年紀大了消化不好,吃不下太多。快吃吧!二小姐,要不然等一下她們又喊妳去幹活,妳餓得兩眼發昏、雙腿發軟,不是又給夫人找到藉口打妳一頓?」老馮媽威脅道。

雪柳連忙拿起饅頭咬上一口,嚼著嚼著,突然滑下兩行清淚。「老奶娘,真希望有一天我有能力可以回報您,孝敬您,」

「會有那麼一天的,二小姐。」老馮媽安慰道:「俗話說『山高遮不住太陽,水大漫不過橋去』,人啊也爭不過命運:二小姐千萬不要灰心喪志,老奶娘相信,有一天妳會時來運轉,到時候連夫人和大小姐都不敢再欺負妳。」

雪柳苦笑。「大娘都不讓我嫁人了,這一生注定要為她做牛做馬,還談什麼時來運轉?別安慰我了,老奶娘,三餐能吃飽就是福了。」她時常一天只吃一頓、兩頓。

「對了,我想起來了,瞧我這老腦筋多不中用,到現在才想起那件事。」

「什麼事?」雪柳忙著吞下最後一口饅頭。

「就是妳出生滿月的時候,老爺特地擺酒慶祝,還請了一位很有名的相士到家裡來為妳和大小姐看相,雖然每個人都說大小姐長得好,但我記得那位相七說二小姐命中主貴,將來一定比大小姐命好。」

老馮媽覺得,相士的一番話越發刺激到了石敏,自然非作踐雪柳不可。

「江湖術士之言,不信也罷!」雪柳的心抽動了一下,但隨即又屈服於現實。

「大姊……不,大小姐要嫁的對象非富即貴,她才是真正的好命人。」

「所謂的好命人,是知福惜福的人。」老馮媽以老人家的口吻道,卻也不和她爭論,只說:「老奶娘沒讀書,但還記得戲文上常說一句『蓋棺論定』,沒到閻羅王召喚的那一日,誰敢誇口自己一生好命?」

風梅姿就敢!

雪柳歎息一聲。「大小姐被封為『傾城美人』,聽說就要嫁入京城王侯家,享定了榮華富貴,連大娘都好得意,這樣的命還不夠好嗎?」

「未來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曉得二小姐妳長得也很好看,沒必要老是把頭垂得低低的。妳小時候,老爺總是喚妳『小美人兒』,」

「小美人兒……小美人兒……唉!我早忘了。」雪柳語音梗塞,眼睛迷離而淒楚,幸虧爹沒看到我長大後變醜了,否則豈不傷心?」

「夫人和大小姐開口閉口的『醜八怪』地叫妳,真過分,妳千萬別當真。」

雪柳成天忙得蓬頭垢面,也沒工夫去在乎美醜,得到一點空閒,只想跟老馮媽多說說話,得到些許心靈上的溫暖。

「老奶娘,妳說大小姐是不是嫁給冷陽比較好?我遠遠看過他一次,是個笑口常開的好人呢!」雪柳閒聊道:「安君業我沒見過,但京城遙遠,嫁過去能適應嗎?」

「隨便她們母女去搞好了,反正也沒人敢去勸她們。」老馮媽對石敏十分不滿,懶得關心。「其實冷家堡家大業大,跟我們家也有一點交情,老堡主還喝過妳的滿月酒呢!」言下之意是嫁給認識的人比較可靠。

「真的?」這是雪柳萬萬想不到的,對遙不可及的冷家堡有了一點點親切感。

「可惜老堡主英年早逝,新的堡主忙著做生意,跟風家沒往來,若不是大小姐和冷陽相識一場,我都快忘了這家人。」老馮媽有點欷籲道。

「那大小姐放棄冷陽豈不是太可惜了嗎?」雪柳失神地坐著,顯得那般落寞。

假使爹還在,一定捨不得讓大姊遠嫁京城,就近聯姻多好?

「算了,別想太多,就當作冷陽僥倖逃過一劫,否則等成親之後才發現『嬌妻』並不嬌,反而妒悍無比,遲早休了大小姐,那才叫醜聞。」老馮媽感歎老爺死得太早,否則雪柳也有機會高攀冷家堡,現在都別想了。

「老奶娘……」

「雪柳,風雪柳,夫人在叫妳了,」廚房外頭有人高聲叫喝。

雪柳哆嗦一下,連忙站起身跑了出去。

老馮媽看了好心疼,卻又有什麼辦法?老爺在天之靈不保佑,雪柳有出頭的一日嗎?弱者沒有選擇,只能聽人擺佈罷了,或者憑強者的餘蔭而活。

一聲長歎,滑過起皺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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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雪柳為刺繡鴛鴦枕巾而忙,從天濛濛亮到中午都過了大半,石敏仍不放她出去吃飯,自己倒坐在一旁喝茶吃點心的監視她。

「妳給我小心點,繡差了一針半線,老娘要妳的命!」石敏恫嚇道:「這可是咱們風家大小姐的嫁妝之一,要帶到京城去,絕不能教那些官太太們取笑梅兒的繡工差,所以,妳就算繡瞎了雙眼也得給老娘繡好。」

雪柳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手不敢稍停,

「瞧妳那死樣子,一天到晚死氣沈沈的一瞼晦氣,怪不得剋死妳爹娘……哎喲喲!車虧我們母女八字好,才沒被妳克到,」石敏惡聲惡氣的咒罵道:「所以老娘不讓妳嫁人,免得妳將來又剋夫克子,那不害了人家兒子?老娘這可是為妳好,免得妳罪孽深重,下輩子投胎當畜生。」

自從揚言不讓雪柳嫁人,石敏就不遺餘力的宣揚雪柳命中帶煞,剋父剋母剋夫剋子,越說越像那麼一回事,到後來不但周圍的人都相信了,連石敏自己都信之不疑,更不會阻止下人把它宣揚到外頭去。

當然,只有老馮媽當它是放屁。

不過,石敏向來不把老馮媽放在眼裡,她仍養著她,只是向外人顯示她的「仁慈」而已,誰也阻止不了她苛虐風雪柳?

「老娘心腸軟,往往只讓妳做些縫衣、剌繡的針線活兒,偶爾煮幾頓飯,如此而已。」

每天晨起要幫她和梅姿刷馬桶、擦桌抹地,在石敏看來那根本稱下上是工作。

「老娘要是心一狠,罰妳每天挑水三十擔、砍柴二十斤,妳非苦苦求饒下可,然而,我有這麼做嗎?沒有,誰還敢批評我這個大娘不仁慈?實在是我太顧念著老爺了。」

雪柳擡起滿臉倦意的小臉蛋,低聲道:「我知道大娘一切都是為我好。」

即使累死了也要叩謝隆恩,以免大娘老羞成怒,棍棒加身。

石敏滿意的「哼」一聲,又下忘罵道:「醜八怪,別乘機偷懶,快工作。」

雪柳實在餓得很,拿針的小手也在微微顫抖,很想求大娘讓她吃點東西休息一下,但一想到上回因此被打,又害怕的猶豫了。

老馮媽來請石敏到大廳,說珠寶商來了,石敏又交代幾句不準偷懶的話,才端出一副當定主母的嘴臉去見客。老馮媽乘機塞兩個包子給雪柳,也匆匆跟出去,以免石敏多疑又回頭察看。

雪柳早已餓得前心貼後背,捧住包子低下頭死命狠咬,吞得太大口了還險些噎住,壓根兒沒注意風梅姿突然在這時候跑進來。

「娘!娘!」風梅姿急速的闖了進來,尖銳急促的聲調洩漏出她此刻心情的緊張、慌亂與不知所措。

因為太突然了,雪柳想藏住包子也來不及,慌亂的把剩下一半的包子掉在繡架上,油膩的包子餡露出,沾汙了即將完工的鴛鴦枕巾。

糟了!雪柳嚇得呆住了,一時間竟忘了要下跪求饒,反而想到風梅姿不是去和安君業幽會,天沒黑怎麼就回來了?

「瞧瞧妳做了什麼好事?」風梅姿大聲的咆哮,「妳這個貪吃的醜八怪,妳是故意的!天哪……我的鴛鴦枕巾……我知道妳故意觸我黴頭,存心要毀我姻緣,難怪……難怪……」

只覺得有一股怒火在她心頭熊熊燃燒著,她越過風雪柳,取下掛在床旁的一條皮鞭,「啪」的一絲破空之聲,皮鞭落在雪柳的背上,那份疼痛幾乎撕裂了她的肌肉,她哀鳴一聲,仆伏在地,接著一鞭又一鞭毫不留情的落在她的腦後、背脊、大腿……

「妳該死!妳該死!」風梅姿平時風姿嫣然的儀態變成了一個瘋婆子,素來優雅的紅唇吐出了一串的咒罵,「看妳平常裝得像個柔順的奴才,其實心裡恨我恨得要死,因為妳忌妒我好命,所以只要逮到機會就要陰使壞,惡毒到極點!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訓妳一頓,妳會忘了妳只是一個奴才,永遠的奴才!」

風梅姿沒頭沒腦的鞭打得她皮開肉綻、渾身欲裂,身上所穿的舊衣裳更加破破爛爛的,整個人像只破布娃娃快給打得四分五裂,疼痛得幾乎暈噘過去……風雪柳以為自己死定了。

「梅兒!梅兒!」石敏回房瞧見這一幕,忙喝住女兒。她不在乎死一個風雪柳,但不能死在風梅姿的衝動之下,那會有礙好姻緣的。

「娘——」風梅姿拋下皮鞭,嗚咽一聲,投入娘親懷裡。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她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楚楚可憐。

「發生了什麼事?好梅兒,快別哭了。」石敏心疼地問。

對於倒在地上渾身血痕、奄奄一息的風雪柳,母女兩人連瞧都不瞧一眼。

「娘,大事不好了。」風梅姿氣急敗壞道:「今天我陪安君業遊湖,原本好不快活,安君業還一直要求我早些隨他回京成親,我正要答應他,卻見一條船幾乎要撞上我們乘坐的遊肪,我嚇得躲進安君業的懷裡,誰知……誰知……」

「什麼事?快說!」石敏急問。

「哎呀!那條船是冷家的,冷陽跳上遊舫,親眼目睹我與安君業摟抱在一起,他那神情……」膽大的風梅姿打了個哆嗦,「好像要殺了我一般!沒想到平常那麼開朗和氣的一個人,一瞬間像個索命閻羅一樣恐怖。」

「冷家的男人從來沒有好脾氣的,傳言冷陽是個異數,看來只是沒被激怒而已。」

「娘!妳怎麼還有心說這些?」風梅姿不滿道。

「對了,冷陽突然出現,妳怎麼表示?」

「我……我實在是慌了,而且安君業臉上也現出了疑惑,我只是當機立斷,大喊『搶劫——』,把自己的臉全藏進安君業懷裡,求他庇護我這朵嚇壞了的傾城之花。結果,安君業的手下和冷陽打起來,把他打落湖中,也不知是生是死。」

「還好,還好,」石敏居然慶幸道:「安君業這個乘龍快婿沒跑掉,梅兒,妳總算機靈,在緊要關頭狠下心腸,否則一旦安君業起了疑心,以為妳仍鍾情冷陽,他不拂袖回京才怪!」

「可是,冷陽他……」

「放心,冷家的人都有點武功底子,又識水性,死不了的。就算死了,也只能怪他自己厚顏無恥,糾纏不清,所以才遭此報應。」

「說得也是。」風梅姿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娘,我就要嫁給安君業了,我一定要成為侯爵夫人,讓全京城的人都曉得我的美。」

她的聲音好像是從胸膛裡進發出來的,充滿了宣誓意味。

「這是當然的。」石敏馬上附和她,女兒的美實在是她一生最得意的傑作。

「這樣也好,妳跟冷陽算是斷得一乾二淨;不過,為了防止冷陽背地裡報復,破壞妳的好姻緣,妳最好馬上隨安君業回京,越快越好。」

「可是我的嫁妝還沒準備齊全……」

她們同時轉眼望向掉在地上的鴛鴦枕巾,都覺得有點不吉利。

「那東西是不能用了,這醜八怪存心觸我黴頭。」風梅姿恨恨道,彷彿她與冷陽決裂全是風雪柳害的。

風雪柳正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被打散的頭髮披落在滲血的肩頭,面無血色的小臉蛋慘澹無比,一副隨時都可能昏過去的樣子。

石敏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就一肚子氣,活脫脫是她娘當年的翻版,裝出「弱不禁風」的可憐相來迷惑老爺,真賤!她一直想除掉風雪柳,卻又不想弄髒她的手,畢竟她在靈石鎮也當了快二十年有頭有臉的貴婦。

突然一計上心頭,她陰狠的目光瞄向雪柳,看她紅腫的眼中還有一泡眼淚,心想一頭綿羊去餵盛怒中的惡狼再適合不過了。

「娘,我的嫁妝……」風姿梅此時只在乎這個。

「別急。」石敏慢條斯理道:「今晚叫安君業來作客,說我要感謝他保護我女兒周全。我會在一頓飯的工夫裡,使他同意明天就帶妳回京,當然,娘會陪妳去,一路上慢慢添購貴重繡品、珠寶首飾,放心,絕不會委屈妳。」

「娘,還是妳有辦法。」風梅姿釋然而高興的說。

「我的妙計還不只這些呢!」石敏驕傲的補上一句,「對於冷家堡,我們要主動拒絕婚事,免得教人在背後評論,畢竟日後老娘還需在靈石鎮立足!對!現在就派人上冷家堡拒婚,絕不能讓冷陽搶先一步宣佈他不娶妳的決定。」

「對、對!只可以我不嫁,不能有男人拒絕娶我的風聲傳出去。」風梅姿焦急的問:「可是,娘,又有誰能代表風家去拒婚呢?」

石敏努努嘴,比向風雪柳。「這個討人厭的廢物,希望還有一點利用價值。她那張死人臉任誰看了都覺得噁心,冷家的人可不要一怒之下真把她給宰了!」然而幸災樂禍的語氣卻巴不得她死在冷家堡。

風梅姿輕視的瞄了雪柳一眼,尖刻道:「聽說冷霄已經回到堡裡,他可是出了名的殘忍無情,家裡的奴工、婢女一旦做錯事情,常被打得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不像我們仁慈和善,看妳還能走路呢!」

「我……」雪柳覺得骨頭都要斷了,奇怪自己還能站起來,怯怯的說:「請不要……讓我去……」

現在只要再抽她一鞭,她會立刻倒下去,更別提去冷家堡面對冷霄、冷陽兩兄弟,他們一定恨不得啃掉姓風的骨頭。

風梅姿偏要她去。「娘,你看她要死不活的樣子,搞不好倒在半路上……」

「真要死了倒也乾淨。」

「讓她辦好這件事再死吧!如果她還有命出來的話。」風梅姿的聲音冷冰冰的。「娘,我們就好人做到底,派一個奴才拉驢板車把她拉到冷家堡門口吧!」

「也罷,就便宜她一次,否則她的賤命哪配以牲口代步!」石敏啐道。

就讓驢板車只載單程,風雪柳就此消失掉吧!待她重回靈石鎮,再以「靖遠侯親家母」的身份,上冷家堡為冤死的雪柳討公道,索取鉅額的賠償金。

一石二鳥,石敏陰惻惻地狂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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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寒冽的眼神,陰沈的俊容,緊抿的薄唇卻發出一連串的笑聲,即使輕得像微風拂過,週遭的人但覺毛骨悚然,打心匠發冷。

這就是冷霄,冷家堡實際的統治者,相貌好看得讓姑娘們離不開眼,性情卻是霸道無常,陰晴難測。

「求求你別笑,堡主,你發怒噴火我們還習慣些。」跟隨他身邊的大總管展榮,也不得不收起嘻皮笑臉,轉而哀求他。

「你說我弟弟上哪兒去了?」冷霄如他所願,目光竄出怒火。

「呃……二少他留書出走。」展榮在心底臭罵冷陽。

「出走?」冷霄面色霍地暗沈,手指不自覺地收成拳頭。「你說得太文雅,他分明是像只落水狗,夾著尾巴竄逃,這還是冷家的男人嗎?」

「堡主,你冷靜一下,二少與風大小姐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剛回來,也不大瞭解內情。或許,二少有他的苦衷。」展榮試著笑臉打圓場,可是一看冷霄握緊的拳已暴出青筋……還是算了,同仇敵愾尚能保命。

「事實就是冷陽被姓風的臭娘們欺騙了感情!」冷霄一拳打在茶幾上,嘩啦一聲,茶幾四分五裂報銷了。

「冷陽一向潔身自愛,從不涉足青樓楚館,就是想娶一個拔尖兒的美人。這回他急著請我回來為他主婚,便是找到了欲廝守終生的意中人風梅姿,的確,她有『傾城美人』的雅號,但我最難信任的就是美麗的女人。

「冷陽愛她愛得發狂又盲目,但她愛冷陽嗎?只要稍加調查便不難知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女人心是善變的,她一方面把冷陽吊著,一方面又極力勾引安君業。可恨的是,冷、風兩家聯姻的傳聞已經在靈石鎮沸騰開來,冷陽發現事實發現得太慢了,現在他又敢給我一定了之?真是氣死我了!」

沒人敢出聲,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冷家堡傲視靈石鎮上百年,居然在我手中丟了這麼一個大醜!喜事辦不成,反倒成為大笑柄,我恨不得能把姓風的臭娘們碎屍萬段!」冰冷的語氣藏不住心頭怒火,巴不得眼前就有一個姓風的臭娘們供他洩恨·

「堡主,有人求見。」一個男廝進來稟告;

「誰?」

「一個姑娘,送她來的人說她是風家的二小姐,特地上冷家堡為風大小姐拒絕二少的婚事。可是,我看她不像……」男廝不敢再往不說,因為堡主精斂的眸光已不自覺凝肅,足以凍麻人的舌頭。

「不會吧?」展榮額冒冷汗。「又沒正式訂親,何必特地跑這一趟?」

媽呀!這豈不是火上加油?冷霄的怒火非燒遍整個靈石鎮不可。

「夠囂張了,不是嗎?」冷霄挑眉,斜眼冷掃底下的人。「你們說,我該如何歡迎、接待這位風家二小姐?」

「堡主,轟她出去便是。」劉管事快言快語:

「是啊!從此與風家一刀兩斷,永為世仇。」展榮若能分身,老早趕風二小姐走了,讓冷霄的怒火拖過一刻是一刻;不過,這姓風的當真瘋了不成?

「人家都欺到門上了,我能當縮頭烏龜嗎?我倒想看看,姓風的臭娘們都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厲害角色!」冷霄大喝,「把人給我帶進來!」

「是。」那男廝如蒙大赦,跑去請人。

很好,有人主動送上門!冷霄哼了一聲,繃緊的背脊是蓄勢待發的怒氣,炯亮的目光盯住大廳入口。

展榮在心底哀聲歎氣,為風二小姐默哀。
引言 使用道具
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4 22:13:03

第二章》

像一隻待宰的羔羊,風雪柳被半推半就地踏進一間大得嚇人的廳堂。

她到底為什麼來到這種可怕的地方?她的腦筋因為痛楚而打結了,只覺得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痛,尤其背像火燒一般,令她幾乎忍受不了。

當她歪躺在驢板車上顛簸而行,異於平常的倦怠感令她昏昏沈沈的,很想就此長眠不醒,去尋爹娘同聚,偏偏事與願違,被送她來的長工用力搖醒,還交到冷家堡手上。

「妳就是風家的二小姐?」一個男人尖銳的問。他的聲音粗啞、嚴厲,似乎在恐嚇她。

雪柳努力集中精神,擡起瞼看向聲音的來源,這一看,他那副如兇猛野獸般的冷俊面容把她嚇住了,她愣愣地呆站不動。

她從沒見過這麼火大的男人,冷然而銳利的眼眸有如老鷹盯住小雞一般,帶了種使人戰僳的迫人氣勢……

「說話!」冷霄粗魯的大喊,那股憤怒的氣息瀰漫整個大廳。

雪柳眼淚汪汪,戒慎恐懼地望苦他,「我……我叫風雪柳,我來……」她努力去回想她到底來這裡做什麼,十分下安地說:「大娘叫我來……」想起來了,驚懼地發現他用十分嚴厲的目光鎖緊她,不由得抖瑟起來。

「怎麼?舌頭給貓叼走了?」冷霄眼燃烈焰似地盯著她,聲音卻出奇的冷,

「你們風家的女人夠厲害、夠囂張,把我弟弟玩弄在股掌之上,僥倖沒被弄死,你們仍嫌不足,還特地派妳登門來『拒婚』,如此視冷家堡如無物,真當姓冷的全是窩囊廢?」

他以深沈而熾怒的目光,鎖定這個膽大妄為,卻裝出一副小媳婦兒狀的少女。

雪柳只覺得暈眩,幾乎被他的憤怒所淹沒,「啊」了一聲,轉身逃跑,恐懼滿佈在她可憐兮兮的臉上。

冷霄瞇起眼。

敢逃?來了又想一溜了之,目中無人到了極點!

他身如大鵬展翅般躍起,火大的伸掌抓住她的右肩膀,只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風雪柳應聲倒地。

被鞭打得皮開肉綻的肩膀,哪禁得起他使出全力的一抓?虛弱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絕望的昏了過去,再也站不起來了。

冷霄看著仆倒在自己腳跟前的風雪柳,光是方纔那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聲,就使他無法再伸出「魔掌」,再見她就此倒地不起,突然忘了要生氣,不禁詫異又懷疑的望向自己的右掌。

他天生神力?

當然沒有。

感覺右手掌有點濕潤,他湊到鼻下聞了聞,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怎麼回事?

他蹲身想檢查她的肩膀,然而,冷眼旁觀很久的展榮忍不住出聲道:「堡主,手下留情!」沒法子,他就是比冷霄多了三倍的柔軟心腸。「你看這位風二小姐像個千金小姐嗎?穿著比丫頭還破舊的衣裳,不知是不懂得打扮還是……總之,蓬頭垢面,沒姿沒色,一點也不像個富家小姐;而且,瘦骨伶仃,個子又嬌小,大概十二、三歲的模樣。堡主還是算了吧!免得被人說以大欺小。惹你生氣的是風梅姿,不是這位看起來慘兮兮的小姑娘,還望你高擡貴手,別欺負小孩子了。」

「你以為我想做什麼?」冷霄回首,譏誚地問道。

「不是想再修理她一順?」

「我看起來像個禽獸嗎?」俊容凝似寒冰。

就算是也不能點頭。「可是你剛才揚言要把姓風的臭娘們碎屍萬段……

「一個小孩也能稱作娘們?」

「呵呵……哈哈……那你是想?……」

冷霄「哼」一聲算是回答,繼續他想做的事。他撕開她肩頭部位的衣料,袒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肉。

「我的老天!」他嘴裡進出了一聲驚呼。

展榮好奇的湊過來,失聲道:「老天,這個孩子是受到什麼樣的虐待?」

冷霄眸中冷芒一現,喝道:「去把送她來的家丁叫進來。」

很快有人回報,「風家送風二小姐來的家丁只送到門口,把人交給守門的張叔,立即拉著驢板車走了。」

冷霄擰眉,因為這事透著古怪。

「沒道理啊!」展榮以總管的精明語氣道:「風家有意派人來『示威』,好歹也該讓風二小姐打扮華美,坐著大馬車而來,以顯聲勢,自然大馬車會停候在旁等著接二小姐回府。可是結果全不是那麼一回事,被送來的是個小可憐,而且還棄置不顧,風家到底想幹嘛?」

「還用問嗎?分明被人存心載來『送死』。」冷霄咬牙切齒道。

怎麼?他冷霄有那麼惡名昭彰嗎?

「現在怎麼辦?派人送她回去?」

冷霄濃眉一豎,惡狠狠地瞪著他,聲音有風雨欲來的暗潮。「送回去,然後讓一齣好戲落幕?不!風家膽敢如此有恃無恐,我倒要看看風梅姿母女仗的是什麼勢?我跟她們沒完沒了,這個人質我暫時收下了。」

「堡主,所謂『人質』要有其價值、重要性,依我看風家並不在乎她。」展榮不希望堡主為難這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嘖!她看起來已經夠慘了。

「有無價值,由我來認定。」冷霄蠻橫道。

真是任性的主子!

展榮忍住一聲悲歎——為風雪柳!「總該先醫治她吧?」

「找牛媽來,她最擅長照顧人。」冷霄決定道。

不一會兒,一個胖大身軀,總是笑呵呵的五十歲婦人被引進大廳。「見過堡主。」她是二少冷陽的乳娘,雖沒奶過冷霄,也把他當孩子看。

「牛媽,這個小姑娘就交給妳了。」

「哎喲!這是誰家的孩子,被打成這樣,爹娘不心疼死了。」牛媽扶抱起風雪柳,見她怪可憐的,馬上生出憐惜之心。

「不是我打的。」冷霄不懂自己幹嘛要解釋。

「堡主不像二少懂得憐香惜玉,但也不是殘暴的獨夫,幹不出欺淩弱小的事。我只是心疼一個女娃兒被打成這樣,留下疤痕豈不可憐?」牛媽碎碎念了一頓,抱著風雪柳走了。

冷霄不知怎地,有點不高興。

不高興風雪柳身上留疤?無稽之談!

他悶哼一聲,冷冽的鷹眸對上展榮:「你去查一查風夫人,風梅姿、風雪柳三人之間的關係;還有,風梅姿與安君業之事是否已成定局?最要緊的,多派人手把我那個沒用的弟弟找回來!」

「遵命。」展榮拱手離去。

冷霄揮退其他的人,寬廣的大廳留下他一個人獨自思考。在一片靜默中,他眼中的怒意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算計。

十八歲接掌冷家堡,這十年來多虧他遺傳到冷家代代經商的精明頭腦,使他成為商界的霸主之一,而且為了保護自己和冷家堡,他從小習武,還拖著小他五歲的冷陽一起學,這麼多年來還真沒有人敢欺負到他的頭上。

風家母女是生了熊心豹子膽了?本來男婚女嫁,求的是兩情相悅,沒有以武力和財勢脅迫的道理,但他瞭解冷陽,天性和悅又溫柔多情,而且固執,若非風梅姿也表達出相當的傾慕,冷陽下會自作多情而強人所難,他那麼急迫的要大哥趕來為他主婚,必然已得佳人默許。

誰知事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風侮姿變心愛上了安君業,冷陽羞怒出走,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他。

「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何值得留戀?笨蛋冷陽!」冷霄低聲咒罵。

他實在不能原諒風梅姿這樣戲要冷陽,將冷陽的一顆真心踐踏於地。在父親死後,他兄仗父職的拉拔冷陽,可不是養來讓人欺負的。

「依我的性子,搶在風梅姿之前另娶一門淑媛,教人曉得是我不屑娶她,看她臉往哪兒擺?我可不會夾著尾巴逃走!冷陽到底像誰呢?」

冷霄神色冷酷,不怒而威,天生一股很勁絕不眼輸,再加上脾氣火爆,那真是找遍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不怕死的敢惹他,所以他就認定冷陽也該像他,結果偏不,想不到冷陽挺純情的。

他轉念想到那位昏迷不醒的風二小姐風雪柳,眼眸綻出燦亮精光。

「眼前不是還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嗎?可惜冷陽跑掉了。」他默默算計著。「瞧風雪柳那慘狀,在風家鐵定不受疼愛,如果把她嫁給冷陽,就好比打了風梅姿一個耳光子!就不知冷陽躲到哪個老鼠洞療傷了?」而且一想到風雪柳沒姿沒色又弱不禁風,愛戀傾城美人的冷陽豈肯屈就?

大廳一片沈靜,空氣彷彿要凍結起來般的冷僵。

「安君業究竟是何方神聖?他的權勢大到使風梅姿不惜翻臉的拋下冷陽,倒向他的懷抱,絕非普通人物。」冷霄凝眉閉目沈思,一室都因他嚴酷的臉色而更加肅穆。「真想會他一會,摸清他的底細。」

「哎喲……真是可憐哪!」牛媽喳喳呼呼走進來,打破一室冷寂。

冷霄忍耐道:「怎麼回事?」

他懷疑冷陽是不是喝多了牛媽的奶,才變得婦人之仁?

「真是太可憐了,堡主。」牛媽一邊說還一邊擦眼淚。

「我哪裡可憐?」冷霄火大道。

「我不是說你可憐,堡主,我說的是那個小姑娘,叫……什麼來著?」

「風雪柳。」

「哦!柳兒啊!」本著奶娘的母性本能,沒辦法對一個可憐的孩子連名帶姓的叫,自動自發的替她取了小名。

「堡主,你真該看看,柳兒全身上下都是傷哪!血淋淋的鞭痕,已結疤又被打裂開的傷口,還有數不清被留下來的疤痕。我的老天!我活到這一把年紀,還沒見過比她被打得更慘的小姑娘,是誰這麼心狠手辣呢?還有啊!你該看看柳兒面黃肌瘦,全身加起來沒三兩肉,分明是餓瘦的!太過分了,即使是奴才也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你說她是風家二小姐?我不信,除非她是被人刻意虐待!」

冷霄蹙眉。「你認為她是被人虐待?」

「總不會自己打的吧?」牛媽責備道:「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她可沒撒謊。

冷霄認為牛媽老糊塗了,他一個大男人能去「參觀」小姑娘的身體嗎?

「她暫時由妳照顧吧!」

「當然,我會想法子把柳兒餵得白白胖胖的。」自從冷陽長大後,牛媽簡直母愛滿溢無發揮之地,來了個小可憐風雪柳,她突然覺得自己又生龍活虎了。「我想請問堡主,打算如何處置柳兒?」

「等她醒來,我有些話想問她。」

「堡主可不能凶她,柳兒禁不住的。」

那副母獅護幼獅的嘴臉,使冷霄覺得可笑。

「牛媽,冷陽不是妳心頭上的一塊肉嗎?而這個風雪柳正是害得冷陽離家出走的元兇之妹,妳這般袒護她沒道理。」

「我只曉得她是一個被虐待的可憐孩子,而且,她又不是元兇,除非是不明事理的人,才會罪及無辜。」牛媽一語雙關,說得冷霄目光轉熾,她依然不怕死的說:「至於小陽一向太容易相信人,吃一次虧,上一次當,對他反而好。男人嘛~~沒在情場上栽觔斗,是不懂得真情真愛的。」

「牛媽!」冷霄厲喝,森冷道:「妳說完了嗎?說完可以定了。待風雪柳醒來,派人來說一聲即可。」

牛媽搖了搖頭,歎息著離去。

冷霄面色暗沈,隱藏不住由心底泛出的苦味。

二十歲那年,他有心和從小訂親的未婚妻程瑤姬完婚,為冷家傳宗接代,卻突然傳來程瑤姬暴病而亡的消息。他內心大震,但也沒想太多,婚事便不了了之。

兩年後,他到京城一位結拜兄弟家作客,段侯府豪奢,請來戲班子熱鬧,冷霄偏不好此道,藉尿遁散步去也,卻在井邊看見一個洗衣婦正擡頭擦汗,那分明是已「暴病身亡」的程瑤姬的臉!

他簡直難以置信,上前詢問,程瑤姬見事已敗露,坦然相告,她愛上戲班裡的一名武生,兩人有了私情,還珠眙暗結,便相約私奔,程家只有對外宣揚她暴病身亡,一來保住家聲,免得冷霄懷恨,二來也是絕了她歸家之路。

冷霄見她身穿布衣,鬢髮微亂,兩手因工作而變得粗劣,已不復千金小姐樣貌,忍不住問:「妳後悔嗎?」

「不,我不後侮。」程瑤姬一臉堅毅。「也許你希望我後悔,流著眼淚求你寬恕,但我只能說,抱歉!雖然日子過得有點苦,風霜雨雪的日子過得並不安逸,但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而他也真心愛我,我覺得很幸福。更何況,又有了孩子。」

那一臉幸福的光輝刺痛了冷霄的心。

「妳這敗德的女人,婚約對妳來說又算什麼?」

「冷公子,程瑤姬已『暴病身亡』,你就抱著這樣的想法另娶淑媛不好嗎?」

「妳不願做冷家堡的當家夫人,倒情願在此操賤役!」這對冷霄是一大打擊。

「形體上的勞苦並不算什麼,心靈上的契合使我自覺是世上最富有的女人。對不起,冷公子,很遺憾我們在茫茫人海中又相遇,讓你難過……」

「夠了!」冷霄眉頭弓高,不耐地打斷她。「我沒興趣聽妳唱高調,尤其是像妳這種不顧禮教,隨便與人苟合的下賤女人,我很慶幸不必娶妳!但是,我生平最氣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我自會跟程家算這筆帳。」他拂袖欲去。

「冷公子,請不要為難我的家人。」程瑤姬急了,求道:「我爹對外宣稱我暴病而亡,不也是顧全你的體面嗎?否則,你有一個棄人私奔的未婚妻,又有什麼光彩?」

冷霄扯出個笑,陰森森的冷笑。「讓我告訴妳我會怎樣做。我會找出私奔的程瑤姬與她的情夫,將他們綁在驢板車上,胸前掛著『姦夫』『淫婦』的牌子,然後遊街示眾!一路上自有愚夫愚婦為我出氣,往你們身上丟石頭、倒屎糞,然後告到衛門去,告程家毀婚,教女不嚴、縱女私奔!妳說,是誰比較丟臉?」

程瑤姬頭暈,退了數步,倚靠在井邊。「你……好狠!我……我現在就投井自盡,向你賠罪,可以嗎?」她轉身作勢要跳井,敦冷霄一掌揮開。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放過我們?」她掩面哭道。

冷霄深邃的眸,心意難測,只是冷冷地盯著她,未了,他丟了一句話。「妳讓我覺得無法原諒妳,是因為妳根本不認為自己對不起我。」

他一臉陰沈地走了,沒有回頭,直接離開段侯府。

表面上什麼事也沒發生,但是當程老爺以遺憾的嘴臉說:「若是小女還在,我們便是翁婿了。」這招以往很管用,教程家拿走許多生意;如今再故技重施,只有激起冷霄狂猛的怒火,大聲斥責他的無恥言行,從此與程家斷絕往來,使程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冷陽、展榮、牛媽等少數幾個知曉內情的人,自然明白冷霄的作為並沒有不妥,誰教那個程老爺得了便宜又賣乖;但外頭不知情的人就覺得冷霄過河拆橋,殘酷無情,加上冷霄作風強悍,越發令人畏懼。

然而,此事畢竟在冷霄心田烙下一個醜陋的印記。每每想到程瑤姬寧願嫁給下九流的唱戲的武生,也不後悔沒嫁進來享福,這令他很受傷。也因此,他懷疑起美麗女子的忠貞度,越美的女人越難信任,只能是待寢的姬妾。

今朝又添一樁事實來印證他的想法,風梅姿的水性楊花好比程瑤姬,真是不能怪他看輕美麗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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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柳是痛醒的,昏迷中雖然被餵了藥,藥效過後又痛醒過來。

「老奶娘……」她眉頭糾結,喉嚨乾渴,背部如火燒般疼痛,卻又渾身乏力,但心裡還是知道只有老馮媽待她好,即使被大娘斥罵,也不會丟下她不管。

「乖乖,又痛了吧?快服藥,可別發燒才好。」

溫暖寬厚的婦人聲音很像老奶娘,卻又沒那麼蒼老。雪柳趴在床上看不清楚,想起身又痛得哀哀叫。

「哎喲!小心,別亂動,好不容易才把妳的傷口全處理好,要是再裂開流出血水,肯定會流下難看的疤痕了;雖然妳身上的舊傷疤不少,但能少一條總是好的。」嘮嘮叨叨的聲調充滿關愛,是屬於奶娘才有的。

雪柳將頭轉向床外側,發現她躺在一問她從未見過的房間裡,房裡點了兩根臂粗的蠟燭,映照整個房問非常柔和潔淨,不是她窩身的廚房角落。

她不禁閉上眼睛。「我在作夢嗎?」

「妳沒作夢,柳兒。」牛媽有力的雙臂輕易將她扶抱起來,讓她坐在床上好喝藥、吃東西,居然沒弄痛她的傷口。「我是牛媽,是二少冷陽的奶娘,堡主叫我照顧你,真是太好了。」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碗藥汁餵進她嘴裡。

「堡主?」這兩個字讓雪柳打了個冷顫,「我……還在冷家堡裡?」

她想起來了,風梅姿放棄了冷陽,大娘卻支使她來拒婚,由她來面對冷家堡可能的報復,尤其是脾氣火爆、令人震撼的冷霄。

「是啊!妳昏倒了,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牛媽很有效率的把肉粥一匙一匙送進雪柳嘴裡。「可憐的孩子,妳餓瘦了,明天起,我燉人參雞湯給妳喝,補補身子,女兒家太瘦了不好,很難生養,幸虧妳才十三、四歲,還來得及長大。」

雪柳很想說她快滿十六歲,不是小孩子了,但又無心去辯解,一心只恐懼著自己仍逗留冷家堡,不曉得氣瘋的冷霄會如何對付她?

「我……我想回家……可以嗎?」她食不下嚥。

「可是,妳家的家丁把妳送來後就走了。」牛媽不想照顧人照顧一半。

雪柳睜大了眼睛,心底犯寒。

難道大娘和大姊是存心要她來送死?

「我可以……走路回去。」她緊張急促的說,更害怕多留一刻多一分危險。

「別傻了,妳沒走到大門口準暈倒。」

即使暈倒了也好過面對魁偉嚇人、暴跳如雷的冷霄!

雪柳止不住一陣抖索,她一向害怕人家對她發脾氣,地下若有洞她早鑽進去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別人不能像她爹娘在世時一樣,待人和和氣氣的?

不過,還有更可怕的事。

「堡主來看妳了。」牛媽拍拍她微顫的小手。

冷霄大步跨了進來,滿室的光線像是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既高大又有威勢,以泰山之姿向她壓頂而來,她懦弱的把頭低垂下去,只差沒敢伸手掩住兩耳,怕聽見他的怒吼。

冷霄就看不得有人膽小如鼠的樣子,伸手擡起她的下巴,銳利的眼神一眼就看穿她內心的恐懼,忍不住口氣和善了點。

「不管我要說什麼,都希望妳別再昏倒。」

雖然表情不似之前的冷硬,但剛毅分明的俊容威嚴仍在。

「好。」雪柳嗓音輕抖,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我自問並沒有做出傷害妳的事,妳何必如此害怕?」冷霄不滿道。

「在老鼠眼裡,貓就是老虎。」

「什麼?」

「老奶娘常這麼說我。」意思就是她沒有膽啦!

「形容得真好。」冷霄斂眉低顱,開始覺得她有些趣味,不再只是「姓風的臭娘們」。

「老奶娘是妳的奶娘?」原本只想三言兩語問出他所要的答案,現在卻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先與她閒談,減輕她的懼意。

「老奶娘是我爹的奶娘,年紀很大了,卻是一位再慈悲不過的老人家。」雖然仍不敢拾眼與他瞪視,但一提到對她疼愛有加的老馮媽,柔和悅耳的嗓音已恢復平常。「我最愛老奶娘了,也只有她從來不嫌棄我,一本初衷的對我好。」

冷霄不愛聽「最愛」這兩個字,即使用在即將入土的老婦人身上。

「我也沒有嫌棄妳,還救了妳,不是嗎?」這種任性的話像是他說的嗎?

然而,她看起來天真毫無矯飾,一身柔弱似水的楚楚可憐模樣,就是讓他忍不住心軟。

「我不該給你添麻煩,我可以走路回去。」雪柳單純的會錯了意。

請大夫醫治她不是要花很多錢嗎?大娘一直覺得把錢花在她身上好比丟肉包子給狗吃,更遑論恨死了風家人的冷霄堡主。

「妳給我坐好,不許妄動!」冷霄低暍一聲,成功地阻止了她想下床的動作。「我都說過不嫌棄妳,妳還要拖著重傷的身體離開,是看不起冷家堡不懂待客之道,還是真當我是豺狼虎豹?」

真悶,他看起來像惡人嗎?

「沒……沒有。」怯生生的小臉又皺成一團。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即使風梅姿真的害死了冷陽,我也不會要妳償命。我這麼說,妳是不是比較不會害怕?」有沒有天理啊!他才是受害者家屬,反過來要哄她?「只是我不明白,妳究竟在怕什麼?」

雪柳嬌怯怯的偷看他一眼,不巧正對上他炯亮的眸,忙又避開。「有人不怕妳嗎?」

不過撇開他令人畏懼的氣勢,他倒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比爹爹還好看,聲音也醇厚有力好聽。

「很少。」冷霄語氣淡淡的承認。「混蛋冷陽就不怕,丟下這爛攤子給我,自己卻逃之天天。」

「他一定很痛苦吧!大小姐用那種方式拒絕他。」換了是她也會覺得無臉見人。

大小姐?他略挑起眉。

「我記得妳說是妳大娘叫妳來拒婚的?」

她倒抽一口氣。

他又要開始生氣了?

「別伯。我只是問你是或不是?」

「是。」

「我想也是。」他陰沈地說:「妳沒那個膽子上冷家堡,何況又受了傷。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他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今天誰打了妳?」

他無法相信有人會對這個嬌弱的小可憐下得了手。

「大小姐……」雪柳驀然咬著唇,不敢再說。大娘曾警告她,若敢宣揚她被虐打的事,等她回去要打斷她兩腿變成殘廢。

「怎麼不說了?」

「沒有,沒有人打我。」她倉皇的猛搖手。

「胡說!是風梅姿對妳抽鞭子?」果真如此,倒是冷陽識人不明,看不清風梅姿美艷的外表下,竟有一顆冷血殘暴的心。

那種女人不娶也罷!

「不是、不是,不是大小姐打我……」雪柳真伯呀!怕招來更悲慘的命運,想想被打斷兩腿再也不能走路,眼淚就毫無預警的竄出眼眶,落在血色盡失的蒼白面容上。

「妳哭什麼?」突來的眼淚讓冷霄亂了方寸,剛硬的心竟也跟著抽痛起來。

然而雪柳那驚恐的表情很快讓他明白了一切,包括雪柳在風家的地位,以及她所受到的非人待遇。

「妳是妾生的二小姐?」很不自然地,他竟破天荒的為女人放柔語氣。

雪柳頷首。

「我想起來了,妳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嬰。」

滿意的看她擦乾眼淚,擡起好奇的眼眸,竟是意外的水靈澄澈,冷霄驀地一怔,她幾乎可說是一個美人了……不對,她只是個小女孩!冷霄的眼中現出一絲暖意。

「我爹曾帶我去喝妳的滿月酒……等等!」精明的腦袋馬上算出她的年齡,「妳不該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妳真是風二小姐?」

「我快滿十六歲了。」長得嬌小玲瓏,她也很羞恥啊!

「難怪牛媽說妳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他皺眉,莫可奈何地道:「風家若沒有人來接妳,妳就留下來把傷養好,牛媽會照顧妳。」

「不會有人來接我,老奶娘太老了沒辦法走路來。」她記得大娘和風梅姿明天就要隨安君業回京,才不會管她的死活,等她傷好一點就要自己走路回去。

她那眼瞼低垂的神態,顯得十分嬌弱無依,令人想要擁入懷中呵疼。冷霄的視線竟移不開,尤其知道她不是個小孩之後。

「風侮姿是妳的大姊,為何妳稱呼她大小姐?」他以溫和的聲音問她。

「因為我沒資格叫她大姊。」嬌嫩的聲音略帶苦澀。

「同一個父親所生,同樣是風家的小姐,生來就是姊妹,何需資格?」冷霄何等精明世故,怎會不知「何謂沒資格」?只是想聽她親口確認。

「反正我就是不配,身份上的差異是雲和泥,而且……」

「什麼?」

「她是傾城美人,我是個……醜八怪。」她自卑的將頭垂得更低了。

冷霄微微一詫,緩緩托高她瘦得尖尖的下巴,想看清楚她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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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一對柳葉眉,盈盈水眸下帶泥塵氣,鼻樑俏直可愛,閉得緊緊的櫻桃小口惹人憐惜;只是太瘦了,加上臉龐常帶瘀青與五指印,不仔細看她的五官,乍見之下的確會覺得她滿慘的,自然跟美麗扯不上關係。

「她們說妳是醜八怪?」他收回手,語氣陰沈。

「對,我很醜的。」她忙又把頭低下去。

冷霄完全明白了。她不只是身體飽受皮肉之苦,精神上也長期受到苛虐。

他突然站起身,怕自己會忍不住發火,把她嚇到了。

「妳好好休養,我明天再來看妳。」腳步一頓,他又語氣不太自然地硬邦邦道:「冷家堡不差多一個人吃飯,妳安心養傷。」他走了。

雪柳不禁茫然。

他的意思是說她可以長期住下來嗎?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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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還有暖洋洋的太陽,又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呀!

「晴波曲檻共悠悠,雲自消閒水自流」,滿園的美景笑傲春風,間聞鳥兒啾啾,蝴蝶撲翅在花問,曲橋流水跳動著輕悅的生命樂章,構成一幅絢爛而明媚的春光。

這些,使人陶醉,心情愉悅,臉上的線條都放鬆了……

不,只有一個人例外。

「你說什麼?」

春雷乍起……不對,是冷霄又發飆了,氣得臉色鐵青。

無辜的展榮,也只有辜負滿園春色,全心全意應付盛怒中的主人。

「今天一早,風夫人和風梅姿就隨安君業返京,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只差沒有鳴鑼敲鼓,不過整個靈石鎮都已知曉風梅姿拋下二少,要去京城當靖遠侯的世子夫人,紛紛羨護不已哩!」

「該死的石敏!該死的風梅姿!故意搞得沸沸揚揚,弄得人盡皆知!」冷霄軒昂的眉宇驟擰,火道:「她想烏鴉變鳳凰,那是她家的事,但只要稍微厚道點的人就不會那麼做,她分明將冷陽的臉面踩在泥下給眾人看!我不能原諒那對母女!」

展榮哀聲歎氣,表示還有更糟的。

「你給我說清楚。」冷霄最氣男人婆婆媽媽。

「堡主,你不原諒風家母女又如何?人家以後有靖遠侯當靠山,更不會把你的威脅話放在心上。」展榮微微激動地說:「她們糟蹋的不只是二少,而是整個冷家堡與堡主,連我聽了都氣憤不已……」

「她們臨走前又放話?」冷霄的眼睛危險地瞇起。

「我不敢說。」

「我命令你說。」雙眼射出凶光。

展榮肩一縮。「我今早剛好趕上熱鬧,聽風夫人對鄉親們說:『冷家堡是有錢有勢,那又如何?問題是冷家男人可是出了名的壞脾氣呀!冷霄命硬,剋死了未婚妻,那也別提了;連冷陽一凶起來都嚇得我女兒躲起來哭。誰貪冷家有錢就把女兒嫁過去受罪吧!但絕不會是我風家。冷家兄弟再燒三輩子好香,也娶不到風家的女兒!』」

他說完眼睛死盯住地下,像是伯極了堡主把怒火發在他身上,實則是為了藏住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

「燒三輩子好香也娶不到風家女兒嗎?」冷霄雙瞳若焚,真正被激怒了。

打從十八歲就守護冷家堡至今,用十年的時問將其發揚光大,他的努力有目共睹,也因此,他的尊嚴不容被踐踏,冷家的聲譽更不容被詆毀。

「風家的女兒不只風梅姿一個。」突發其想的王意伴隨一股怒氣,從胸臆之間猛然跳脫出來,冷霄殺氣騰騰的宣佈,「三日後,我要迎娶風雪柳!」

「啊?」展榮猛然擡起頭,被嚇呆了。

這麼容易就搞定?!

就因為太容易了,使他難以發揮舌粲蓮花之絕技,感覺有些失落;而且,瞧瞧堡主那神態,像是即將成親的人嗎?比較像是要去和什麼人做生死決鬥吧!

「堡主,婚姻不是兒戲……」展榮有些退縮。

冷霄沒得商量的命令道:「給你兩天的準備時間,不論花費多少,務必要辦得熱鬧光彩,將靈石鎮的人全請來喝流水席,讓大家親眼目睹冷霄娶了風雪柳。」

「堡主,你當真?消息一旦放出去,可收不回來。」

「三日後,拜堂成親,我冷霄從不戲言。」他大步而去。

望著他寬闊的後背,像一座永遠不倒的山,展榮有點想哭。

因為太同情風雪柳,怕她早晚被石敏虐待死;也因為他太皮了點,心想猛壯如虎的冷霄,配上膽小如鼠的風雪柳,豈不絕配?一時興起,故意刺激一下冷霄,卻沒想到效果這麼……驚人。

小白兔要被大野狼吃掉了,他是不是反而做了一件殘忍的事?

還有,暫時留在北方牧場的兩名姬妾:席香霓、嶽天慈,不都巴著要當冷霄的妻?

亂了、亂了!事情的發展已不是他可以掌控,只有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4 22:54:21

第三章》

鑼鼓喧天,整個靈石鎮動了起來。

在冷家堡全力趕辦下,將「錢能通鬼神」這句話發揮到淋漓盡致,終於,冷霄和風雪柳舉行了一場風光熱鬧的婚禮。

靈石鎮上稍微叫得出名號的人全湧進堡內觀禮,再不濟也可以在堡外吃免費的流水席,不吃白不吃,家家扶老攜幼來吃一頓,順便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第一,這婚禮來得突然,事先全無風聲傳出;第二,成親的對象教眾人傻眼,不是冷陽和風梅姿嗎?冷霄堡主是早該成家了沒錯,但對像怎麼會是傳聞中剋死父母的風雪柳?本來謠言止於智者,但一思及風雪柳有可能剋夫克子,那還是寧可信其有,絕不讓自己的兒子娶她進門,可一旦被人娶了去,不免等著看好戲,瞧冷霄幾時被剋死?第三,比起姿顏美麗,以美貌揚名的風梅姿,風雪柳聽說是個醜八怪,冷霄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器宇軒昂,睥睨群倫的冷霄,即使令許多人怕得發抖,但因為其雄厚的財勢,仍舊是很多父母眼中的乘龍快婿,一朝被人搶去,不免泱泱不快,對新娘子的好運又羨慕又嫉妒,只差沒機會直接問她,使了什麼狐媚功夫?

是的,不論識與不識,都說風雪柳時來運轉,鴻福齊天,只除了風雪柳自己。

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到這一刻仍不敢相信自己拜過堂、成了親,而對像還是那個比大娘還壞脾氣的冷霄。

為什麼會是她?她也好想知道答案。

當冷霄說要娶她,「通知」她兩人即將成親的喜訊時,他臉上可是一點笑容也沒有,彷彿只要盡到通知的義務即可。

「為什麼?」傻呆了的雪柳,只說得出這一句。

「不需要為什麼,我說成親就成親!」冷霄哼一聲,「妳就當作風家欠冷家的,乖乖等著拜堂就好了。」

從那之後,她就沒再見到冷霄了。她以為他在說笑,心裡只想等傷勢稍好就要趕緊離開;直到今天,牛媽領著幾名婢女來為她打扮,為她穿上大紅的嫁衣,往她臉上抹胭脂,她才恍然大悟這一切都是真的,心裡害怕極了,神色激動的捉住牛媽的手,差點哭出來。

「我不要成親啊!我以為他在說笑……」

「來不及了,柳兒,堡主他從來說一下二。」牛媽長歎道。

她也向冷霄反映這事太突然,有心娶柳兒至少也得等她傷好,如今她身心俱疲又一身的傷……

誰知冷霄沒等她發表完高見,只冷冷的說:「我說要成親,又沒說要洞房。」

牛媽目瞪口呆,反而說不下去了。

雪柳急道:「他怎麼可以強迫我成親呢?我才不敢嫁給那麼可怕的人。」

牛媽悠悠道:「那妳敢走到大廳去,當著數百名賓客的面前向堡主『拒婚』嗎?」

果然,雪柳面色如土,怕得瑟瑟發抖,可以想像她若真敢那麼做,冷霄會毫不猶豫的當場擰斷她的脖子。

事到如今,天性樂觀的牛媽努力往好處想,還不斷安慰雪柳道:「嫁給堡主,妳就是冷家堡的當家夫人,這一生享福享定了!妳別怕堡主呵,等他成了妳丈夫,妳會發現他也有軟心腸的一面,我相信他會疼妳的。試著想想嫁給堡主的好處,最起碼他會保護妳不再被打,妳不用再回去風家被大娘虐待……」

說了半天,雪柳總算心神不寧的被推出去拜堂了。

感受不到待嫁新娘的雀躍與嬌羞,以及對未來的殷殷期盼;她有的只是茫然、恐慌與畏怯,意識到自己要嫁給一個多麼偉大的人物,自卑於己身的渺小如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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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敢鬧洞房,因為冷霄面色如常,一點也不像愛傻笑的新郎,所以沒人敢自討沒趣,這也省了加重風雪柳的不安。

夜幕低垂,新郎總算進了洞房,挑起蓋頭紅巾,直直落入他炯然眼眸中的是一雙含淚忍泣的水瞳,一雙小手絞來絞去,真擔心會被她自己絞斷。

房內一片靜默,他伸指抹去終於滑落的淚水。第一次為女人擦眼淚,奇異的觸感令他在一瞬間感到心頭蕩漾,忍不住暗地握住了拳。

「妳怕我?」

「我……我們不該成親……」她顫著聲音,聽起來又嬌弱又可憐。

「做我的妻子,有這麼可怕嗎?」他想到私奔的程瑤姬,目光一冷。

「你一定會後悔的,很快你就會後悔娶我,到時候……要怎麼辦?」雪柳「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壓抑了一整天的負面情緒終於爆發出來。

大娘說過不讓她嫁人,而她居然趁大娘不在時成親,日後大娘肯定不會放過她,一旦冷霄後悔而休了她,她返回風家只有死路一條。

「我發誓我不會後悔,妳別哭了行不行?」冷霄居然感到手足無措,只想安慰她。

可是她彷彿聽不見他的保證,一直哭一直哭,他只好在她耳邊厲聲低語,「妳再哭,我剝光妳衣服!」

看到她嚇得止住哭聲,才滿意地放柔眉心。

「成親是我的主意,自然沒有後悔的餘地,妳大可放心。從今天起,妳就是我的夫人,只要妳規規炬矩的,我自然會善待妳。」

他坐在一旁看著她,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怪,名分上已是夫妻的兩人,卻在討論後不後悔成親這等怪事,正常人不早該登床圓房了嗎?

雪柳一直沒開口,他以為她聽進他的話了,然後他看到她的嘴唇在蠕動。

他耳力真好,聽清楚她在喃喃自語。

「大娘不會原諒我的……我回去會被打斷兩腿……說不定還會死掉……」

他看見了她的恐懼,堅定地重申道:「讓我把話說清楚,柳兒,在我的保護下沒有人能傷害妳,包括你大娘,妳現在是我的妻子,誰敢打妳一下,我先拆散她的骨頭!」他對她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保護欲。

她猛然擡起頭來,一絲亮光在眼中閃過,隨即又隱沒,低喃道:「你不瞭解大娘,她說過不讓我嫁人,若是知道我嫁進冷家堡,一定會氣瘋的。」

「那很好,我就是要她氣瘋、氣昏、氣死。」冷霄絲毫不掩飾的承認道:「她對外放話,說姓冷的娶不到風家的女兒,我偏偏娶給她看!」

心頭突然湧起深濃的酸澀感,原來這就是他娶她的原因?

雪柳扯了一下唇角,明知道自己是不配的,聽到這樣的話只有更自卑的份。

「你真傻,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大娘說我剋死了我爹娘,以後也會剋夫剋子,我想……你還是放我回去好了。」

他發出刺耳的嗤笑。「那種邪惡壞女人所編造出來的謠言,妳居然信以為真?我娘因為生冷陽而難產,難道是冷陽剋死我娘?我爹去世時,我十八歲,冷陽十三歲,均未及弱冠,也是我們剋死我爹嗎?還有,我的未婚妻尚未進門便暴病身亡,也要算到我頭上嗎?哼!我可沒興趣自己折磨自己,生死由命,沒理由教別人負責,只有心懷叵測的人,才會編造算命之言來危言聳聽。」

「你真的不在乎?」她下安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在乎。」他反問道:「妳不怕像我的未婚妻一樣被我剋死?」

她搖搖頭。「我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你……你很在乎你的未婚妻嗎?」她囁嚅的說,似乎為自己輕率的問話而抱歉。

「她已經死了。」他加重「死」宇。是的,在他心中她已經死了。

雪柳胸口突然覺得不適,隱約感到他依然在乎那個無緣的女人。

如果他的未婚妻沒死,卓越出眾、財霸一方的他壓根兒不會娶她……為何她覺得心酸呢?

老天也真會開玩笑,大娘擺明了要她來送死,冷霄卻將計就計娶了她,反將大娘一軍。

她風雪柳到底算什麼呢?

她低頭掩住迷惘的眸光。

唯一確定的是,大娘不會就這麼算了。

「萬一大娘回來後不承認這件婚事,你會把我送回去嗎?」她又像驚弓之鳥了。

「妳以為,我會眼睜睜的看你又回去過那種慘無人道的日子嗎?」冷霄惡狠狠地瞪著新娘。

他一而再的做出保證,她總是不相信,真是不懂得給丈夫面子!

丈夫?他微怔。他已經以她的丈夫自居了嗎?

接收到冷霄所投射過來的噴火眼神,她不禁微微瑟縮,她突然覺得,他沒有比大娘和藹可親到哪裡去,一樣強勢、霸道,不容人反對。

嗚嗚嗚~~她想嫁的是像爹爹那種好脾氣的男人,而冷霄不是火山爆發就是像狂風暴雨掃過一般,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她真容易受驚!冷霄忍住一聲歎息。

「妳放一百二十個心,就算妳大娘回來,也無法反對婚事。妳爹的叔叔,也就是妳的叔公,我請他出來為妳主婚,雙方立下婚書,妳大娘總不敢鬧到同族的長輩那裡去吧!」老謀深算的冷霄,早巳預想好每一步。

她感激的笑了笑。「你跟大娘賭氣而娶我,真是太傻了。你應該娶一個財勢相當的名門千金,或是人見人愛的大美人,像大小姐那樣的美人就配得上任何一位權貴公子。你娶了我,人人都要笑你吃了大虧。」

「我的眼光和一般俗人不同,我所希望的美人,也不是風梅姿那種膚淺的女人能比擬。」他的眼神變得深沈,帶著難解的光芒緊緊鎖住雪柳的目光。「妳這樣和我對看就對了,我討厭妳老是低垂著腦袋。妳一點都不醜,相信我,雖然我也不確定妳能美到何種程度,但我深信妳有如蒙塵的珍珠,只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自會綻放出屬於妳的光芒。」

「我怕你終將會失望。」她明白自己即使養好了身體,也欠缺風梅姿那種光艷照人的美,那才配得上「堡主夫人」的稱謂。

「既然木已成舟,妳我注定是夫妻,何不住好的方面去期待?」冷霄沒有她的悲觀,還欣慰道:「我在妳最醜最慘的時候娶妳為妻,往後只會『漸入佳境』,看妳明天比今天更好看了一點,我突然充滿了期待。」

雪柳看到他溫柔的眸光著實愣住了。

這是他的真心話嗎?

冷霄突然問道:「妳的傷勢有沒有好一點?」

她點點頭。其實仍然痛得要命,尤其今天一整天都不能休息,只是她忍耐慣了。

「夜深了,妳也累了一天,睡吧!」眼見她又開始怕了起來,他歎氣道:「妳的傷沒養好,我不會碰妳。妳上床休息吧!我在窗邊長榻上窩一晚。」

「你沒地方睡嗎?」

「這裡本是我的寢房,當然我也可以到書房去睡,但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若睡到書房去,下人們嘴碎無聊,心裡不會敬妳是堡主夫人。」

他本來可以不用跟她解釋,但她那麼笨……好啦!是天真,不點不明。

冷霄也曉得她有多不自在,於是只脫下累贅的喜袍,和衣倒在長楊上睡,背對著她。二十八年來不曾如此體貼一個女人,他自己都有點不習慣呢!

春天呢!他不怕冷嗎?

雪柳睜大眼睛看他有沒有在發抖,一邊慢慢的脫下紅咚咚的嫁裳,留下中衣不敢再脫,臨上床前,猶豫再猶豫,終於決定抱起大紅錦被來到窗前,將被子蓋在他身上,幸好沒驚動他。

她趕緊溜回床上,全身縮成一團,累斃了,很快睡死過去。

傷腦筋!明明自己冷得發抖,還把被子往別人身上蓋……

冷霄立在床前,眼神複雜的看著貓咪睡相的風雪柳,把被子蓋在她身上,滿意的看她睡得更舒服。

又是第一次,他會幫女人蓋被子,還連根頭髮都沒碰到。

禁慾太久了嗎?面對一個發育不良的帶傷少女,他居然有股衝動。

他回到長楊上,以臂當枕。

冷陽不回來,他短期內也回不去北方牧場,過些日子派人將席香霓與嶽天慈接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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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霄說要拜訪一位朋友,便出遠門去了。

不懷好意的人定要說「新婦不受寵哪!」,然而,風雪柳卻過了自爹娘死後最舒服快意的一個月。

牛媽雖尊稱她一聲「夫人」,卻拿她當女兒一樣疼愛,幫助她與冷家堡上上下下全混熟了。

有「家」的感覺真好!這是風雪柳目前的心情寫照。身上的傷差不多已痊癒,因長期勞累而虛弱的體質也有了改善,全賴牛媽努力為她加餐飯。

「今天也要喝補品嗎?」雪柳早也補晚也補,吃得有些犯思了,淺淺蹙起眉,

飢餓了那麼多年,突然打個飽嗝,她會不會有些不知好歹?

「夫人,這是堡主臨走之前交代的,用最昂貴的藥材給妳調養身子,妳不喝不是浪費了?」牛媽一則動之以情,二則也曉得她不忍浪費。

雪柳果然乖乖暍完,難得好奇的問起冷霄,「是他交代我喝的嗎?我以為是牛媽疼我呢!」

「我疼妳在心,可沒多少老本撒在妳身上。」牛媽乘機告訴她,「除了堡主和展榮,這堡內就妳有權向帳房動支大筆銀兩。堡主早交代了,只要妳想買想要的,帳房須無限度供應,反正妳花不垮冷家堡。可惜妳身體還沒全好,否則我就陪妳出去逛逛走走,看妳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雪柳有些訝然,實在是她直到今天仍沒有貴為堡主夫人的真實感。

「這些全是堡主臨出門前交代的嗎?」

「當然。老實說,我也很驚訝他一成親就懂得體貼妳,所以上上下下沒人敢不拿妳當正經主子看待。」牛媽欣慰地一笑。

雪柳垂眼看著身上穿的新衫裙,好軟好舒服的絲綢,各色各樣的擺滿了衣櫃,梳妝檯上也有多得照花人眼的珠釵首飾,比風梅姿所擁有的更多更珍貴,想來也是冷霄吩咐下來大手筆添購的。

「沒想到堡主會為了我費心。」她受之有愧。

「妳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把妳妝扮得越嬌貴他越有面子。」牛媽還是暫時不告訴她他另有姬妾一事,只點化道:「夫人,『堡主』是我們叫的,公開場合妳也可以這麼稱呼,但私底下應該要叫他『夫君』或『相公』。」

「那多羞人!」雪柳不依。她尚未有身為人婦的真實感,更別提依戀的呼喚。

「叫習慣就好。」牛媽又與她聊了一會,便回房去睡了。

夜色深沈,雪柳雙手托腮,回想這一個月戲劇性的人生變化,烏黑的眸子盈盈發光。她對於目前的生活已升起無限的依戀,對堡內賞心悅目的美景也非常的欣賞。

心地善良純真的她,對醜惡的事物向來難以忍受,而這幾年來她卻被逼迫著不得下去面對,現在她終於逃脫了大娘的魔掌及遍佈四周的陰影,重新看見了光明。

只是,太多年的折磨使她沒辦法在短時問內解放自己的心靈,時常在獨處時咬著嘴唇,一再提醒自己,「今天幸福,不代表明天也幸福,如果堡主後悔娶一個才貌兩不全的醜八怪,給我一紙休書,到時候我該怎麼辦?不,我不能回風家,大娘不會原諒我,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幫人做衣裳或刺繡來養活自己。」

每每立於花叢之間,聆聽樹頭鳥語啾啾低鳴,品味著過去享受不到的悠閒,雪柳滿心感動之餘,又深恐這只是一時的運氣。

梅林附近的小水塘是她時常遊憩的所在,看鴛鴦悠遊戲水,天鵝優雅地輕劃水面,常有人不如鳥的感歎。荷花池則另有一番美景,尤以微雨中的荷宴最動人,盛放的馥郁使人不採擷也沾染一身的軟甜。

這樣的日子,有說不出的暖踏適意。

「但能享用多久呢?我不能夠自欺欺人。」她咬咬唇。

坐在梳妝檯前,雪柳有些失神地發呆,鏡裡朱顏已回復原貌,不再有瘀腫、五指印,也不再瘦得皮包骨,乍看之下也是眉眼秀美,清新稚嫩,但與「美艷華貴的堡主夫人」形象,則相差十萬八千里,不免歎氣。

她回想大娘與風梅姿的對話,曾嫌棄的說冷陽只是冷家堡的二當家,不是能獨霸一方的堡主,嫁了委屈。雪柳不禁猜測,向風梅姿提親的若是冷霄,或許風梅姿會樂意當堡主夫人,不遠嫁京城了。

冷霄配風梅姿?男的俊美雄健,女的嬌媚艷麗,光看外表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但脾氣呢?

雪柳不由得打個冷顫。

恐怖!恐怖!太恐怖了!

「狂風男配暴雨女,一陣狂風暴雨下來,哀鴻遍野,冷家堡還有安寧的日子過嗎?不行、不行。」雪柳敲敲自己的腦袋,「我在想什麼呢?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別說風梅姿一心三思想飛上枝頭,冷霄也絕下容許女人比他囂張。

突然鏡子裡多出一個人影,將她嚇了一跳,才回身,驚見冷霄不知何時回來了。

「啊!」才叫出聲,便教一隻大掌摀住口。

「不許尖叫!看到丈夫回來應該欣喜若狂,而不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冷霄不滿的瞪視她。「我連夜趕回來,是想看看妳過得好不好,明天再通知大家我回來的事,妳就別吵醒所有的人。」

雪柳訝異地看著他。「你……為了我……趕回來?」

「看來妳恢復得不錯,牛媽把妳照顧得很好。」冷霄的銳眼在她臉上、身上梭巡了一下。「嗯……乍看眉清目秀,細看則柳眉鳳目,瓊鼻櫻唇,比我預想中美多了。我的小美人兒!」

像是突然聽到吐番國語,完全聽不聽他在說些什麼,因為太震驚了,雪柳嚇得差一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想想,平日不是冷言冰語就是疾言厲色的冷霄,出一趟遠門回來居然好言好語的讚美她,說她是「小美人兒」?!

好恐怖!這不會是新的整人花樣吧?先把她捧上天,再重重摔下來?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雖然對老公很失禮,但一雙受驚嚇如小鹿般的眼睛,骨碌碌的轉來轉去。找找看有哪個地方可以躲人?

好一個不解風情的小女人!

「怎麼了?」冷霄多少有點不是滋味,但忍住了。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

雪柳一句話到了舌尖又不敢說,只道:「沒事,你一路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決定把他的讚美詞當作沒聽見。

「怎麼又低垂著腦袋?」他突然為她鬆開了髮髻,幫她把烏黑柔軟的長髮披散了下來,垂到腰下,笑笑道:「妳自己拿下耳環吧!我手粗,怕弄痛妳。」

如果不是他的長相獨一無二,眉宇之間的霸氣騙不了人,雪柳真要懷疑這人是冒牌的冷霄,因為太反常了。

雖然她稱不上是冷霄的知己,只比陌生人好一丁點,但粗略的印象還是有的,天性的狂猛與驚傲,處事的霸道與果斷,就是欠缺柔情。

今夜的冷霄,根本不像冷霄!

「妳是天生話少,還是見了我才說不出話來?」

冷霄此趟回來,便決定心平氣和的對待他的新婚妻子,誰教她的膽子比一隻雀鳥小,見夫好比見閻王,那日子多難過!除非他打算冷凍她,丟到一旁下理睬,否則便要想法子打開她的心門。

幸好他年長她許多歲,讓讓老婆也不算丟臉:

「我本來話就不多,大娘最討厭下人多嘴。」雪柳真覺得他好奇怪喔!而且還幫她梳頭髮,多羞人!她是怕惹怒他不敢亂動,不然早逃開了。以前爹爹曾幫娘畫眉,卻不會梳頭髮。

「妳不是下人,妳是我冷霄的妻子。」他握住她的小手,這也是第一次,卻不打算放開了。「柳兒,我曉得妳心裡慌、不踏實,因為我一己之專斷,是以匆促成親,又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裡頭,連我自己都不曉得該如何與妳相處,乾脆避之在外,一來去調查一些事情,順道訪友,二來也方便妳調養身體。」

雪柳紅著臉道:「我早說你要後悔的。」

連自己的手都要不回來,怎麼辦?

「別再說我會後悔這種話,我會很生氣。」

雪柳果然噤聲。

「我說過我不會後悔,妳偏要賴定我後悔,我怎能下生氣?」他輕咒一聲,決定不與她作口舌之爭,轉而關心的問道:「妳的傷好了嗎?還痛不痛?」

「不痛了。」

「我看看。」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順手就要解開她衣襟,雪柳險些失聲尖叫,跳起來躲到床上去,驚惶得抓住衣領。

「我……我好了……不必看……」她結巴著。「不信……你問牛媽……」

他失笑了。「如果妳不是我老婆,我自然會去問牛媽,但我們已經是夫妻,我若問她,她反會取笑我,『堡主,你不會自己看嗎?』所以,我還是自己看好了。」他一邊動手脫衣,一邊踩著狩獵般的敏捷步伐接近她。

「你……幹嘛脫衣服……」她滿臉潮紅,整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睡覺啊!妳不是要我好好休息?」他發現要等她習慣他的存在,大概要一百年,最快的方法就是上床做夫妻,由小姑娘變成真正的女人。

「你……不睡書房?」她七手八腳的把自己縮進床角落,羞窘交雜的瞪視著他,而那黑瞳中的情緒太複雜,她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迥異於平時淩厲迫人的眼神,好像有一團火在當中燃燒著。

喜色床幔放下了,只聽見時而低語,時而輕呼。

「你……你……不要脫我衣服啦……」

「不脫衣服怎麼看妳的傷?」

「……」

「你……你又想做什麼啦?」那聲音快哭了。

「乖,別亂動。你家裡沒教導姑娘嫁人後,要對丈夫唯命是從?」語氣是哄誘的。

「有,大娘也這麼教大小姐,但……」

「風梅姿矯揉造作,對丈夫的順從是一時的。但是,我的柳兒,我的小美人兒,才是真正的好姑娘,誰娶了妳是他的福氣,妳會愛你的丈夫,如同妳娘愛妳爹。」他的話近乎深情了。

「你怎麼知道我爹娘的事?」

「但見石敏有多討厭妳,便可印證妳爹娘當年恩愛的程度。」

「你真聰明!」

「噓!別說話,春宵一刻值千金。」

「啊……」

所有的聲音都被鴨霸的雙唇吻住了。

終於,小白兔被大野狼生吞活剝落下肚。

冷霄並非突然轉性,而是有感而發。

除了展榮,沒人知曉他前往京城一探安君業與風梅姿婚事的究竟,結果很令他滿意。

理所當然,他住在結拜兄弟段侯爺家中,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守門的老張有一對雙胞眙女兒,年已七歲,姊妹倆生得一模一樣,若說妹妹是耀眼的太陽,姊姊則如黯淡之星光,怎麼會差那麼多呢?

他找老張聊了聊,老張自己也納悶,只說:「小的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拙荊唯恐她夭折,加倍的細心照料,幾乎把全副心神都用在她身上,去哪兒都帶著她,總算不負苦心,她身體慢慢好起來,也越發令人疼愛了;相反的,大的天生身體好,不知為什麼,越大越不引人注目。」

冷霄卻豁然開朗,知道要如何對待他的妻子了。

風雪柳就如同雙胞眙裡的妹妹,先天下足須靠後天調養,疼之、抱之、寵之、愛之,慢慢的,她就會活出屬於風雪柳的風格與美麗。

他可以凶任何人,唯獨不能凶老婆;他可以把任何人踩在腳下,唯獨要把老婆捧在掌心!就這麼辦,他要讓雪柳感覺到自己正被丈夫珍寵著。

月灑銀輝,寢房裡,冷霄唇畔帶著滿足的笑意,側看身畔的小女人倦極入睡。

世上,再也找不出一個比她更能夠影響他心緒的小女人。

愛嗎?他迷惑地輕歎著,搖搖頭,還不到那程度。

一開始是對風家的怨怒,再來是同情她、可憐她;然後為了賭一口氣而強迫她成親,使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密不可分;今夜則生米煮成熟飯,再無退路。

怪的是,他絲毫不感到後悔,摟著她夜夜春宵似乎是很不錯的王意。

他不是沒有過女人,等在北方牧場的兩個小妾席香霓與嶽天慈均是才貌過人,勝過嬌小玲瓏、膽小怕事的風雪柳許多,但沒有一個女人像風雪柳一樣讓他花費那麼多心思,他向來當她們是陪寢用的,相對的供應她們奢侈的生活而已。

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況且這是在遇見雪柳之前收的妾,他不可能棄她們於不顧,他也從不以為這是個問題,但現在他居然有點擔心雪柳的反應,不曉得她能不能接受?

先前因為出遠門,暫緩派人去北方牧場,如今……還是再等等吧!等雪柳更適應他之後再說。

充滿了生機的早晨,蜂蝶在花枝上來去飛舞,黃鶯逍遙自在的恰恰啼鳴。

雪柳過著恬適的新婚日子,因冷霄的用心體貼,她也不再那麼怕他了。夜裡依他而眠,他身上有股屬於男人的氣息,安穩強健,彷彿天塌下來他也會為她扛起來,使她覺得安心。

長年來那顆孤獨無依的心靈,似乎找到了安歇的所在,雪柳好想這樣一直倚靠下去;可是大娘對她的威脅仍如影隨形跟著她,短時間無法完全根除。

不過,一大早冷霄對她說:「我帶妳出去走走、透透氣。」

她的小臉霎時充滿期待的光彩,冷霄看了更加憐惜,以石敏之苛刻,不可能放她出去透氣。

大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於耳,空氣中瀰漫著各種味道,有食物的香氣,有魚肉的腥味,有藥店正在熬藥的藥味,有落拓書生當街賣字畫的墨香,有困脂店的脂粉味……有骨董店、金玉鋪、布店、織坊、茶樓……

雪柳看得眼花撩亂,像鄉下人第一天進城,樣樣新奇。

冷霄還帶她去選布料,只要她稍微看上眼的,就叫人打包送去冷家堡:首飾店則不必去了,真正上等的貨色都是送到富貴人家廳堂以供挑選,擺在店裡的反而不足一觀。

「我叫段必武幫我留意,我要一串每顆均同等大小的珍珠項鏈,作為你的生辰壽禮,靈石鎮這小地方根本買不到。」

在茶樓裡用午膳,冷霄輕描淡寫的告訴她。

「我從來不過生日,你何須破費?」雪柳又感動又受寵若驚。

「以前是以前,我的夫人怎麼可以不過生日呢?」大手寵愛地摸摸她的小臉,他輕聲道:「我會疼妳的,而妳也要安心的讓我疼愛,不要有不自在的感覺。夫妻本是一體,我不在乎為妳花多少錢,只要妳快樂。」

「因為跟大娘賭氣嗎?大娘越討厭我,你就越對我好?」這是她最大膽的質問了。

「一開始也許是,現在已經不是了。」他保證道。

「那為什麼呢?」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一定要有原因嗎?你爹為何偏愛你娘?你娘會一直追問你爹為什麼要對她好嗎?」

雪柳搖了搖頭,自己也覺得好笑的笑開了,心湖被他一次又一次的體貼,激出一圈又一圈動容的漣漪,整顆心變得暖洋洋的。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然將他從壞脾氣男子的刻板印象中脫離出來,因為他下再對她發脾氣的緣故吧!每當她欲言又止時,他總會耐心地等她開口,不會下耐煩的喝叱,漸漸地,她願意親近他了。

她有什麼好,值得他另眼看待?連她自己都不明瞭。

雖然如此,但她的確慢慢地、慢慢地傾心於他。

這時,一道纖麗柔弱的身影搶進門來,嬌呼,「救救我……救救我……」

外頭追兵已王,呼喝著要捉回去,那女子奔到冷霄桌前,跪了下去,哭求道:「求求你救救我……」

人聲鼎沸的茶樓裡頓時鴉雀無聲,或許冷霄生得高大,即使坐著也最引人注目,那女人識人的眼光倒是滿精準的。

追拿那女子的是三、四個地方上的混混,身後跟著氣喘籲籲、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幾個認識的客人一看便知她是悅春樓的老鴇,心頭都「哦」了一聲,那女子必然是剛買進不久,一聽說要接客便乘機逃跑的清倌兒。

老鴇乍見冷霄,即使他沒去悅春樓捧場過,但誰能不識冷家堡的冷大堡主?趕緊陪上笑臉,誠惶誠恐道:「罪過!罪過!打擾了眾位大爺用膳。冷堡主恕罪了,一個逃走的雛兒竟敢驚擾你與夫人,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好好管教!」

冷霄對別人又一副冷眼橫眉的凶模樣,「快把你的人帶走,煩!」

「是、是。」老鴨陪笑,使個眼色,要混混上前捉人。

「不要啊!不要啊!」那女子捉住冷霄的衣袍,求道:「我不想接客賣身啊!當初說好了賣藝不賣身,我才答應的……若要我接客,我情願一死!」

冷霄揮開她的手,這女人是吃定了他非救她不可?憑什麼!

那女子又撲上來,哭道:「我叫蘭玉,冷堡主,我爹是蘭家莊的員外,因病早歿,不肖叔叔敗光了家產,又將我賣到悅春樓,說要拿錢給我娘醫病,誰知他們聯手騙了我,我娘死了,現在又要逼我接客,我……我死了倒好!冷堡主,求你見憐,蘭玉願意做奴做婢伺候你。」她伏拜於地,泣不成聲。

冷霄堅決道:「我不缺女人,冷家堡也不缺奴婢。」

口口聲聲說要死的女人,最令人不屑了,即使接客上百個也不會真的去死,他看多了。

雪柳反而不忍心道:「堡王,她真的好可憐,你能不能……」

冷霄正要拒絕,蘭玉已抓住雪柳的手,哭道:「夫人救我!救我!我情願終生為奴,也不願接客賣身……」

雪柳懇求的目光投向冷霄,很怕他拒絕的模樣。

冷霄想到她不曾求過他什麼,若是在大庭廣眾下拒絕她,伯她剛升起的一丁點自信又要消失無蹤了。

「也罷!」他有點頭痛卻冷靜至極的說道:「蘭玉,看在夫人的份上,我為妳贖身,但妳千萬要記住自己的身份,進了冷家堡,妳是夫人的婢女之一。」

「謝謝堡王!謝謝堡主!」嬌麗的容顏因喜悅而更加動人。

「謝謝夫人吧!」冷霄久歷商場,歌台舞榭的日子過膩了,才喜歡長住北方牧場,他自信沒看錯,這個蘭玉誘惑他的意味十分濃厚。

一位貌美出眾,富家小姐出身的女子,怎甘心為婢做奴呢?

冷霄預感有點麻煩,但也還算容易解決,所以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沒錯,蘭玉有幸脫離苦海,很快也很容易迷戀上富甲一方,深具男子氣概的冷霄,杏圓的眸子裡閃著耀眼的焰影火光。
引言 使用道具
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4 23:31:21

第四章》

冷霄努力欣賞自己的妻子,在她面前將脾氣收斂得很好,只要人在家中,一定與妻子同桌用膳,身後端盤、捧水、斟酒的奴婢排排站,排場更勝雪柳在風家所見識的,可憐她也是努力了很久才習慣的。

只要稍微熟知堡主火爆脾氣的人,沒有不訝異他為夫人所做的改變,不知情的唯有新進來的女婢蘭玉,因為她是服侍雪柳的婢女之一,所以只看到冷霄對夫人的好,私心更是愛慕他了,即使當妾也好,一心想要翻身,重新過著豐衣足食、受人奉承的富裕生活。

自恃比夫人美麗動人的蘭玉,父親過世、家道中落才不過一年的時間,對以往呼奴使婢的千金小姐生涯委實難以忘懷,琴棋書畫均有涉獵,氣質優於眾女婢,連風雪柳都不怎麼在她眼裡呢!

因為人美,即使穿著婢女的衣服都顯得與眾不同,加上她又懂得同中求異,在衣服上繡些花花草草,男僕們均爭相巴結,園丁的兒子更是每日清早摘一朵最美的鮮花給她插發上,這些她全接受了,即使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倒也懂得利用美女的特權,問出了許多她想知道而其他婢女不會告訴她的事。

其一,堡裡除了冷霄、冷陽兄弟,總管展榮的權限最大,人也和氣。

其二,夫人風雪柳的出身來歷,包括她因緣際會當上堡主夫人的奇遇。

蘭玉心裡冷哼著,「她根本配不上像堡主這樣英俊偉岸的男子!」

原來風雪柳的出身比她更低,是妾生的,如何使她生出敬意呢?

其三,堡主另有紅粉知己,除了夫人,眾人皆知。

她忘了自己是因為風雪柳求情才被贖身的,付錢的人是冷霄,她要報恩的對象也是冷霄,至於一位美女要如何知恩圖報呢?她羞赧地一笑。

「一群人聚在這裡幹什麼?」展榮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劍眉挑昂,「都不用幹活了?」

下人知道大總管和氣,但規矩很嚴,人人找腳溜走。

「蘭玉,妳留下,我有話跟妳說。」

「是。」蘭王瞅著他,秋月似的清皎明眸微現訝異,不過,這位大總管生得真清俊,地位只在堡王之下,值得巴結。  

聽見大總管留人的男僕則在心裡哀泣,萬一大總管中意蘭玉,他們全沒指望了。

展榮暗中觀察蘭玉許久,今天仔細打量她,不由得英眉深蹙。這是一個不甘做小伏低的女子,完全沒有奴婢的謙遜模樣,在悅春院待了三個月,看來也學會了暗送秋波的媚態,一直朝他放電,而一干男僕爭相討好她,想來籠絡男人的手腕也學得一二,實在不適合帶回來當女婢。

「大總管。」故作嬌滴滴的聲音說道:「蘭王靜候你的指教。」

「妳離開悅春樓,搞不好是多此一舉。」噙著淡淡笑意,展榮氣定神閒地娓娓道:「妳不想當妓女,求夫人為妳贖身,而一個『良家婦女』除了在閨房內對丈夫施媚術之外,對其他男子可不會像妳這樣媚笑說話。」

蘭玉水眸圓睜,再也笑不出來。她讀過書,自然聽得懂他的譏諷。

「蘭玉命苦,不幸淪落風塵,多虧堡主見憐,保住清白之身,自甘在冷家堡為婢,只是初來乍到,怕得罪人,所以不敢板起臉故作正經,沒想到卻被大總管誤會我招蜂引蝶,蘭玉知錯了。」說知錯,卻是振振有詞。

「巧舌利嘴,不簡單。」展榮噙著一抹輕悠淺笑,「有件事我必須提點妳,這年頭,不流行對恩人『以身相許』,何況妳的恩人是夫人,若非夫人開口求情,堡主絕不會為妳贖身。天底下可憐的姑娘太多了,被賣入妓院的數不勝數,他救得了每一個嗎?妳千萬不要報恩報錯了對象,自找麻煩。」

蘭玉垂首不語,一臉的不服氣。

所謂「英雄救美」,當然是像她這樣的美女才值得救。

「妳來冷家堡快一個月,大概也打聽到不少關於夫人的事,那妳更應該感念夫人對妳的仁慈。」展榮語重心長的說:「夫人幼年喪父,過了好幾年的苦日子,所以她一聽到妳也是因為父亡而落難,自然想要拯救妳;而將妳帶在身邊,也沒讓妳幹過一件粗活,但人貴自重,可別因夫人天真善良而以為她好欺負。」

「蘭玉不敢。」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好意,用平板的聲音道:「夫人交代我做的事,我從沒偷懶。大總管,夫人可能在找我了,我可否告退?」

展榮探了探她的神情,終於道:「妳去吧!」

對一個冥頑不靈的女人,他能說些什麼?

不過,他必須提醒堡主一下。

冷霄聽完,譏誚一笑,冷冷地說:「那種女人,理會她幹什麼?待她有所行動,再收拾她不遲。」

「但夫人年輕天真……」

冷霄皺眉,沈吟半晌。「也該派人去接香霓與天慈過來,你走一趟吧!」

展榮苦笑。「堡主,你真是給我找了件好差事。」

「瞧我對你多好,嗯?不用太感謝我。」冷霄難得幽默。

展榮不得不承認,男人娶對了老婆,其影響力大到可以嚇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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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柳好喜歡讀書習字,以前被大娘杜絕學習,如今有一大間書房的書供她看一輩子,教她如何不感激丈夫?

十歲後就沒再拿過毛筆,重新執筆下過一個月,自然寫不出什麼好字,但雪柳很用心的臨帖,像個甫進學堂的學子,希望博得師傅——老公的讚揚。

蘭玉在一旁磨墨伺候,越看越不是滋味,忍不住道:「不是我要冒犯妳,夫人,我隨便寫都寫得比妳好看!」

「當真?」雪柳眨著純真的眼眸,起身道:「換你寫寫看。」

蘭玉也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去寫,還特別拿出精神來,一般私墊先生都不見得比她寫得好,別有用心的說:「夫人,不如妳拿我寫的字給堡主看,說是妳寫的,相信堡主一定會驚喜妳進步神速。」

表面上賣乖巧,私心則想找個機會「不小心」透露其實是她寫的,這麼一來,堡主會對她另眼相看,而鄙視夫人的投機心態。

雪柳顧著欣賞她寫字的技巧,沒把她的話當真。

冷霄走進書房就瞧見奇怪的一幕——丫頭大搖大擺的端坐桌前,夫人立在一旁倒像個書僮,他臉馬上拉下來,重重咳了一聲,蘭玉霍地起身。

「堡主!」嬌聲低喚,怯怯的,蘭玉相信堡主是憐香惜玉之人。

雪柳沒心眼的招呼丈夫,「夫君,你來看看,蘭玉的字寫得真好!」

冷霄終於拗到她改口叫夫君了。

把蘭玉的字親手拿給丈夫看,蘭玉正暗自竊喜,雪柳還作善意的解釋:「蘭玉說願意把她寫的字當成我的,好讓你驚喜;但我怎麼敢呢!夫君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看便知差太多了。唉!我不知要練幾年才能寫得好。」被一個丫頭比下去,嗚~~好丟臉喔!

冷霄噬人的目光朝蘭玉看了看,「刷」地將手上那張字撕成四片丟在地上,森冷道:「浪費了一張上好的宣紙!身為奴婢不守本分,大模大樣的賣弄文才,再有第二次,我立刻將妳丟回悅春樓當個『色藝雙全』的妓女,教妳賣弄個夠!」

「奴婢不敢,奴婢下次不敢了。」蘭玉應聲跪倒,第一次見到堡主猙獰的一面,俏臉刷白,心頭冰冷。

「夫君,你在生氣嗎?」驚愕與恐慌再次飛進雪柳眼底,「是我要她寫的……」

「妳不是很認真在習字嗎?怎麼會變成她在寫?」

「她說她寫得好看,所以我想看……」

「一個安分的奴才絕不敢誇耀自己書讀得好或字寫得好,因為那不是奴才該做的事。照理本不該買下蘭玉,大富人家寧可要不識字但老實安分的奴婢,不容易出亂子。」冷霄眼中的怒火在面對妻子時消退了些,口氣也溫和許多,但道理還是要跟她講清楚。

雪柳輕垂螓首。「我以前也是這樣被人輕賤……」

「那不一樣。」冷霄連忙擁住她,柔聲道:「妳本是風家的二小姐,妳大娘錯待妳,那是她心胸狹窄,妳依然是風家小姐:蘭玉不同,她已家破人亡,被賣入妓院,如今的身份是奴婢,那麼她就必須忘記過去的好日子,忠於奴婢的身份,否則便是給自己找麻煩!柳兒,生活是現實的,尊卑上下要分得明,這個家才容易管理。」

「我明白。」過了兩個月的好日子,她逐漸明白人不能老是活在過去,不能因為自己是小可憐,就以為別人也是小可憐。

蘭玉低垂著腦袋,眼中有著壓抑的憤怒和更多複雜的情感。

想過好日子不可以嗎?不願世代為奴算是過分嗎?來窯裡的男人,隨便哪一個都比他有眼光。

「對了,你來教我練字嗎?」雪柳期待的看著丈夫,眼底散發著完全信賴的光芒,而嘴角含著嬌人的笑靨……

天啊!冷霄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大混蛋。

「對不起,柳兒,我知道我們說好的,只是我今天必須爽約。」從牧場送來的幾十匹牛馬正在東郊的牛馬市交易,展榮不在,他必須去看一看。男人的工作內容不習慣跟女人討論,更沒想過要帶她去糞便滿地的牛馬市參觀。

「你有事要忙,儘管去吧!不必管我,」她從不敢奢求太多,不美麗又無趣的自己能得到他的善待已太感激了。

「我們晚上再聊。」他心憐道。

「好。」她柔順的態度一如當年她娘對她爹。

他從容並愉悅的走出書房。

雪柳收起微微失落的心情,打起精神,要按照預定練字到吃午膳時。

荒廢太多年的功課,她有心補回來,總有一天,她會配得上冷霄吧?!午睡一會兒,她要繼續昨天沒做完的針線活兒,為夫君做一雙最舒適合腳的鞋子。

「蘭玉,磨墨。」她心無旁騖的拿起筆。

蘭玉心不在焉的磨著,用眼尾掃著這個單純的小女人,一臉算計的表情。雪柳一樣很認真的臨帖,彷彿拿筆練書法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夫人,你再練一百年的宇,也不一定能抓住堡主的心啊!」瞧著她困惑的表情,蘭玉不免勾起一抹笑。

真是頭腦簡單的小女孩,什麼表情都寫在臉上,一清二楚,怎麼鬥得過已跟隨堡主好幾年的姬妾席香霓與嶽天慈?

「夫人,請恕我放肆,但我實在不忍心看你一直被蒙在鼓裡,像個天真的小傻瓜——哦!請饒恕我一向心直口快。」蘭玉眨眨眼,一臉忠誠與無辜。

「沒關係。可是,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夫人,你真是太可憐了,冷家堡上上下下的人全知道,就只瞞著你一人。」妓院生活使蘭玉學會了掩飾真正的情感,即使內心正在嗤笑,依然面帶愧疚與同情。

「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但展總管警告我不準多嘴。然而,十天前展總管就出發前往北方牧場,我心想再不告訴你,使你心裡有個底,就太殘忍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雪柳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堡主派展總管去北方牧場接回兩個很重要的女人,她們一個叫嶽天慈,一個叫席香霓,是服侍堡主好幾年的姬妾,聽說,堡主原打算將她們其中一人扶正,結果卻娶了你,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說有熱鬧可瞧了!」蘭玉眨眼,難掩看好戲的興奮,可惜對方感應不到。

雪柳握在手中的筆掉了,她被蘭玉的話給震懾住了……夫君另有其他的女人,而且還不只一個,為什麼……不告訴她?

心底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湧了上來,五味雜陳,教雪柳有些難受。

她竟然是由一名丫頭告知才曉得丈夫已納妾?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何德何能,能獨佔丈夫的心?她爹也是娶妻又納妾,可見男人納妾是常理,何況獨霸一方的冷霄?

她真正在意的是,他為何不告訴她?因為她不需要知道嗎?

「夫人,你太年輕了,如果席香霓和嶽天慈聯合起來要對付你,恐怕你不是她們的對手。她們跟隨堡主好幾年,堡主與她們之間的感情自然比你深厚多了,而且聽說那兩人都極美,做女人的手段又比你好,唉!夫人啊夫人,我實在為你的處境萬分擔心。」

「啊?」雪柳不明其意。

傻丫頭果然不懂要心機,害她必須說明白一些。

「夫人,你的處境危險哪!地位隨時不保啊!」蘭玉含笑的黑瞳閃爍著陰謀算計。「她們有兩個人,而你只有一人孤軍奮戰,準輸的!不如再納一名女子在你身邊,幫你一起捉住堡主的心,自然,這名女子要十分美麗又對你忠心的,像……」她垂眼。不用說得太白吧?白癡都該聽懂了。

雪柳水汪汪的眼瞳凝滿困惑與不解。「你說錯了,蘭玉。婦人不宜干涉丈夫的事,男人有他的立場與想法,需不需納妾,由堡主自己決定,當妻子的只能順從,努力與姬妾和平共處,不使丈夫煩憂家庭不睦。」

她想至少自己不會像大娘一樣去欺淩小妾,也沒那份雄心。

不過,無心再練字則是不爭的事實,她要去找牛媽問清楚。

她會被拋棄嗎?會不會?

她一對眸子瑩然有光,漓漓飛霧,顯得非常脆弱。

果真如蘭玉所言,那兩個女人非常美麗又與冷霄有深厚的感情,貌不出眾又不懂該如何捉住男人心的她,只能自慚形穢吧?!

她醉了!

冷霄夜裡回房,瞧見雪柳迎向他的步屨顛顛倒倒,小臉已經紅透,原本不算很靈光的腦袋更是昏昏然,否則也不敢「膽大包天」的抓住他的衣襟,醉言醉語的質問他。

「你說……你到底……有幾個女人……你、你好壞……你為什麼不自己告訴我……呃!我討厭你……」

是誰讓她暍的酒?只有一杯合巹酒的酒量的風雪柳,必須喝幾杯才敢把真心話全吐出來?冷霄突然覺得很興趣。

原該怒意張揚的,反而沈潛下來,黑眸裡漾著興味的笑意,他順水推舟地回答,「是有兩個女人,不過那不是問題。」

他本來就只是為了維護道義責任,所以才把那兩個姬妾接過來,之前沒有影響他跟雪柳的關係,之後更不會影響,是誰多嘴告訴雪柳的?

「你騙人……連新來的蘭玉都知道你有別的女人……只有我被瞞著……」

「你是妻,她們是妾,你擔心什麼?」冷霄好笑地兜手一環便攬住她的腰,將她往床上帶,「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以為那很重要。」

「我問過牛媽……她們真的很美嗎?牛媽不會騙我……」她跪在床上,小臉蛋威脅似地逼近他,「她們很會伺候你對不對……你很喜歡她們……」

「你是生氣,還是吃醋?」他輕笑出聲。他喜歡看她對他終於有了比較明顯的情感表示。

「你沒有回答我……」小美人兒仰起臉指控道。

「是啊!她們是很懂得服侍男人。」

雪柳瞅著他,緊緊瞅著。「怎麼樣服侍?嗝!我學……」身子已被酒精燒得火熱。牛媽說得沒錯,她果然什麼都不怕了……

小手摸上他的胸膛,又搓又揉,「是這樣子……還是要把你的衣服脫掉……」

「柳兒?」他聲音啞了,扶住她身子的大掌也開始發燙,他突然有點感激灌她酒的那個人,引出她熱情的另一面。

她突然失了力,整個身體滑下,攀附他的胸膛想使力坐直身子。

「我頭好暈好暈呀……你不要一直動來動去,害我看不清楚……」

「我沒動。」

「你又騙人……你根本不老實……有別的女人也不講……我本來想嫁給像我爹那樣的男人……脾氣好又有情有義……不像你……」

「你爹不也娶妻又納妾?」他好笑道。

「那不一樣,他後來才認識我娘……」

「我也是後來才認識你的。」他斜眼睨她,聽她醉醺醺的什麼都敢說了。「你不是要勾引我嗎?怎麼不繼續?」他俯首親吻她細嫩的脖子,引得她低吟一聲。

「唔……」她感覺身體更熱了,還有點焦躁。

「脫我的衣服。」大野狼已經伸出魔掌扯掉她的腰帶,並催促她照辦。

迷濛的醉眼傻愣愣地看著他。「全脫掉嗎?」

以前他都是自己脫的吧?

「像這樣……」他褪去她的外衣,再褪去她的裡衣。

「哦!」她隨之擺佈,拉開他的襟口。

「做得好,繼續。」他低沈的嗓音誘哄著她,大掌主動地探索她的嬌軀。

「啊!夫君……」她側過臉,剛好將自己的芳唇獻給他。

她的腦子早已一片混沌,任由他輕吻著裸露出來的雪膚,他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肌膚上,令她渾身一顫,情火已經點燃兩人的心苗,自動燎原成火海。

他的小女人呵……小到足以藏進他的胸懷裡,呵護著下使她受到傷害。

冥冥中,上蒼安排了他們相遇,進而……相愛!

相愛?挺不錯的字眼。

他深情款款地再吻了她的唇一記。

一覺醒來,全然忘記自己喝醉酒是啥德行,只見兩人都赤裸裸的,險些尖叫出聲,總算及時想到他是她的丈夫,連忙把嘴巴閉上。

奇怪,他什麼時候回房的?

冷霄閉著眼睛沈沈睡著,銳利的雙眸被眼皮覆蓋住,看不出令人畏懼的嚴酷氣息,端正的五官有著屬於男性的俊美,只要他別發脾氣,就會令人著迷,教人心醉。

風雪柳無法再欺騙自己,她的確對自己的丈夫動了心!他不在家的時候,她的心常常懸念著他;他對她越好,她的情緒越是因他而波動:所以,當她得知他另有雙嬌陪伴他多年,她心思大亂,心裡有一抹微微的痛楚。

禮教告訴她,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事,厲害如石敏也不能阻止丈夫納妾,否則世上哪來的風雪柳?但現實是,她的心情著實沈到谷底,被下安和恐懼所啃噬,又要裝作若無其事,教稚氣尚存的她覺得好累、好悲哀。

雪柳望著逕自沈睡的丈夫,忍不住詢問,「為什麼一個男人,可以愛好多個女人呢?」

她無法想像自己被其他男人擁抱,那她寧可死。

男人和女人天生就不一樣吧?

算了,不一樣就不一樣吧!她早已學會了逆來順受,強行抗拒命運是沒用的。

至少,目前她是幸福的,滿足於他對她的疼愛。
  
「你喃喃自語在念些什麼?」

「啊?」

男人睜開澄亮的眸子,定定瞅住她。

「你醒啦!」溫柔的情愫在胸臆問鼓動翻攪,決定什麼都不問,也不爭風吃醋——她完全忘了自己暍醉酒時已興師問罪過了,更灌下一大瓶陳年老醋。

「你昨晚怎麼喝酒了?」

「我……我跟牛媽聊著聊著就……」喝酒不是好女人的行為?她小心翼翼的問,「我沒喝醉吧?有沒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沒有,別擔心。」男人眼睛一亮。嘿嘿嘿~~這就是她的毛病?「你喝了酒很好睡,安安靜靜的,像個剛落地的娃娃。」

「真的?那就好,那就好。」她好怕自己在心愛的人面前出醜。

真好騙!剛落地的娃兒哇啦哇啦的,哪來的安靜?

「不過……」

「什麼?」

「以後只許在我面前喝酒。」那種精采鏡頭不宜供人觀賞。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老婆。」

這是哪門子理由?

「連牛媽也……」

「不行!因為她不是你老公。」

瞧她小臉寫滿困惑的可愛模樣,冷霄情不自禁地擁吻纏綿……

嫁夫從夫,就聽他的吧!

過了兩天,為了慶祝她十六歲的生日,從京城送來的一串明珠連同一封密函交到冷霄手上,他看完密函,笑得陰惻惻的,眼神深黝得令人起寒慄。

送茶進書房的蘭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堡主?」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嗎?她既美又有才情,合該是受到男人青睞的那一個才對呀!更氣人的是,雪柳竟不替堡主收她為妾,哼哼,可別怪她不幫她!

冷霄看也不看一眼,將密函收進懷裡,回身面對正在練書法的雪柳時,冷峻之色已一掃而空,四川的變臉絕技都沒他快,和顏悅色道:「柳兒,你過來。」

她乖乖上前,好奇的瞳眸因那串明珠而發了亮。

「夫君,這個……」

話未完,明珠已圍繞她頸上,襯得她珠圓玉潤,越見嬌美。

「你果然很適合珍珠這種高貴的首飾。」冷霄含笑欣賞道。

「夫君,這要給我?」

「嗯!晚上再一起吃壽麵。」

雪柳感動得濕了眼眶。

不是禮物的珍貴,而是他有心。

他留在家裡陪伴她一整天,聽她娓娓訴說她爹娘在世時的恩愛多令人羨慕,而她也是幸福的小女孩,直到爹娘仙逝……冷霄靜靜聽著,明白她刻意不去講大娘和風梅姿欺負她的事,是不堪回首吧?

幸福的時刻,只願回憶美好的往事。

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也說一些童年及少年時的趣事,專撿好玩的說,逗得她笑開懷,像第一次摔落馬,在牛媽愛喝的甜品裡偷放鹽巴……

「你真好,真勇敢,什麼都敢嘗試。」她崇拜的漾出一朵笑。「我也可以騎馬嗎?」

「你想騎?」

「我想我會有一點怕……」膽小的人一聽到疑問句就想退縮。

「沒關係,我抱著你。」

他倒很願意滿足她,只要她想嘗試。

午後,一匹駿馬負馱兩道人影,躂躂的馬蹄聲在湖光山色中遊湖一圈,比起坐船遊湖別有一番滋味。

為了讓雪柳適應,冷霄故意放慢速度,自然船上的人或在湖邊散步的人全瞧見了冷家大堡王反常的溫柔。原來冷酷的霸主也有這一面?

湖水悠悠,水流悠悠,粼粼的笑靨裡,楊柳依依,絢燦繽紛的花朵盡漾初夏風華的綺麗。雪柳的一顆心,晶瑩、清澈,像一汪碧水。

「累嗎?」冷霄左臂環緊她。

「不。」他寬厚的胸懷,是她最舒適的依靠。

冷霄沈毅的臉龐上,是令人踏實的溫柔。

「你還是很瘦。」他輕緩的撫摸她的手。「我們去鎮上茶樓吃點心。」

他說到做到,立即掉轉馬頭。

同一家茶樓,同樣點了滿桌的茶點,不同的是,這回沒有另一個蘭玉闖進來呼救,冷霄專心地把老婆餵得飽飽的,直到她發誓再也吃不下了。

回到冷家堡,一進入大門,就瞧見兩條直衝過來的人影,若非冷霄尚未下馬,就要直直衝進冷霄懷裡了。

「堡主、堡主,可想死香霓了……」

「堡主萬福,天慈很感激你派人接我們姊妹倆過來伺候你。」

「堡主本來就少不了我們嘛!」席香霓情深意切的望著男人。

來此之前,兩人說好了,別又像過去一樣忙著爭風吃醋,先聯手將堡王奪回來再說吧!

「那是堡主宅心仁厚,不至於有了新人便忘舊人。」嶽天慈專注的灼熱目光則遊栘到男人身前的小不點。

嗤!憑她也配當對手?

批判的目光是那麼不懷善意,又美又驕傲的女人總讓她聯想到大娘,雪柳不由得往後縮了縮,心中激盪,呼吸紊亂,怯憐憐的好不可憐。

原來……這兩位便是夫君的姬妾,均是萬里挑一的美紅顏,她拿什麼比?

嗚嗚~~一強一弱,情勢已見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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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5 15:18:31

第五章》

鴻門宴?

雪柳的眼睛盯著自己面前那碗壽麵,實在食不下嚥。

多年來好不容易有人為她過生日,卻多了四道妒恨交加的殺人視線,她招誰惹誰了?

席香霓,二十三歲,京城首屈一指的花國狀元,經段侯爵引薦而結識冷霄,她沒有愛上家世高貴的段侯爺,寧可央求冷霄為她贖身,至今五年。

她艷冠群芳,風華絕代,才貌雙全,腦子裡的算盤也打得精,心想侯門深似海,正室的地位永遠輪不到她;而冷霄雖然富甲一方,到底不是宮宦人家,只要她功夫下得深,迷得他神魂顛倒,遲早將她扶正。

不料,半年後又多一名競爭對手。

嶽天慈,二十三歲,神威鏢局的鏢師之女,一套素女劍使得頗有心得,在一次陪爹和眾鏢師護送一位退隱返鄉的官員時,途中被劫,那官員隨身的三箱財寶引起歹徒垂涎,一陣混戰中,剛好路過的冷家兄弟施子援手,於是,冷霄多了一個「以身相許」的侍妾。

當然,一個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姑娘,不會自己許願要當小老婆,問題是人家不想娶老婆,明白的拒絕了,所以她便退而求其次,而剛好冷霄正有點厭煩席香霓的「司馬昭之心」,便納了嶽天慈,讓她們互相鉗制。

當時冷陽曾半開玩笑的說:「我們一起英雄救美,怎麼人家報恩的對象總是你?」

冷霄沈聲道:「我不介意她做我弟媳,要不要我派人去提親?」

「不、不。」冷陽扯了一抹笑。「君人不奪人所好,何況我對她沒有意思。不過,老大,你的艷福實在不淺,嶽姑娘不同於席嫂子的嬌艷,另有一種英姿颯爽的美。究竟,你會比較偏愛哪一個?」

冷霄橫眉一掃,火苗在眼中跳動,機靈的冷陽立刻溜得不見人影。

事實證明,他老大絕不偏寵哪一個,從不連續兩晚在同一個女人房中過夜,使她們之間維持一種奧妙的「恐怖平衡」——人人有希望,各個沒把握。

如今平衡被打破了,堡主夫人之位被一個今天剛滿十六歲的小姑娘奪走了!

嶽天慈有千萬個不甘心,席香霓則恨得牙癢癢的,因為……輸給一個不如自己的人啊!

席香霓驚人的美貌,本是男人最愛的戰利品,嶽天慈能文能武,自詔最適合陪伴強者左右;結果,正宮娘娘的寶座卻教一個貌不驚人、文武兩不全的風雪柳坐了上去,能不咬牙切齒乎?

想她們滿腔的熱情全放在冷霄身上,可是,當他抱著風雪柳下馬時,對她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

「過來見過夫人!」

才不要!

平日明爭暗鬥的雙美,難得有志一同的興起同樣的想法,立場一致的擺出不服氣的嘴臉,目光啤睨,唇角微勾,盛氣淩人的姿態再一次使風雪柳聯想到大娘和風梅姿,有一半的身子已自動縮到冷霄背後。

膽小如鼠,上下了檯面的孬種女人!雙美更不將她放在眼裡了。

「過來見過夫人!」冷霄眸中流竄的已淨是淩厲之氣,語氣凶狠得教人膽戰心驚。

雙美這才知道犯了大錯。平時她們怎麼鬥是她們的事,在冷霄面前全是溫柔乖順得像懷裡的小貓,貓爪子只在冷霄背後伸出來,今日教妒恨蒙了心,竟不自覺的在冷霄面前露出本性,豈不功虧一簣?

「要我說第三次嗎?」流轉的波光帶著陰森的寒芒。

一道涼意驀地拂過雙美的背脊,趕緊曲膝行禮。

「香霓見過夫人。」

「天慈見過夫人。」

雪柳不知所措的擡首詢問丈夫,冷霄淡淡回應道:「她們比你年長七歲,你叫她們一聲席姊姊、嶽姊姊,也不算亂了禮數。」

「席姊姊好,嶽姊姊好。」雪柳是天生的柔順。

席香霓嬌媚道:「都是一家子人嘛!叫我大姊,叫天慈二姊,妳則是三妹,好不好?」這是暗中想扳回一城,雖是正室卻是妹。

雪柳傻傻的正想答應,冷霄火道:「這個家是我說了算,還是妳說了算?若是自覺委屈,不願叫雪柳『夫人』,那是公然的向我挑釁,藐視冷家堡的家規,已犯了七出之條,隨時可以收拾包袱滾回家去!」

嗚嗚……忍淚佯低面,含恨半斂眉。

席香霓與嶽天慈不敢再惹怒良人,只好將滿肚子怨氣集中在兩顆眼珠上,四道殺人視線毫不留情的投射在風雪柳身上。

良人不曾慎重其事的為她們過生日,總是枕邊耳語,佯裝不經意的提醒,他才會派人把壽禮奉上,或是兩件時新衣裳,或是兩樣小首飾……然而,他從來不曾陪她們吃壽麵,親手把禮物送給她們。

不甘心啊!好氣!好氣!

然則,風雪柳的心情,除卻天邊月,有誰知?

香噴噴的壽麵使她食下下嚥,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得到女人之間流竄的風暴。

只有冷霄全無感應,看著雪柳,似笑非笑道:「小美人兒,要我餵妳嗎?」

「不用、不用。」心虛的雲彩爬上雪柳的臉蛋。他又叫她小美人兒!

「不好吃?」眼神一沈。「扣廚子三個月的薪水。」

「不要啦!我……我只是怕燙,我馬上吃完。」雪柳拿起筷子,埋頭苦幹。

廚子家有老父和一群孩子要養,扣三個月薪水還能活嗎?

「慢點吃,小心別噎著。」大男人親手舀一碗鮮美的梅子雞湯給她暍,好把壽麵順利吞下去。

「好好暍喔!廚子的手藝真是好。」她還不忘幫廚子求情。

「嗯。」他總算放廚子一馬。

「加他三成薪水?」

「不成!」他語氣冷颼。
  
「哦……」她不敢再爭。

「如果妳能胖上五斤,或許我會答應。」他唇畔在笑,眼底卻訴說著認真。

「五五五……斤?」白瓷般的小臉全是複雜的驚愕,她吃的足足有過去的兩倍多耶!吃得太撐也很難受。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廚子想加薪,就拿出真本事來吧!」

真是男人本色,霸道到底!

雪柳只好對不起廚子了,可以做牛做馬但不能做豬,但是她與冷霄都沒有想到在某種情況下,會使女人體重增加卻不算發胖。

在寬廣的飯廳裡,窗外有數棵高聳濃蔭的大樹種植在高牆邊,晚風吹過,樹葉的清香使人聞之精神一振,即使在最熱的暑天也不太容易影響食慾,雪柳一直很欣賞佈置冷家堡生活環境的人,聽牛媽說,有許多地方是冷霄當家後才做更改的。

噯噯!她真是嫁了一個超級聰明的男人!

崇拜的目光投向主位,見到他的筷子夾了一塊豬腳往她碗裡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著他的手看。

怎麼會……他的袖口綻線了,看得到掉落的線頭。

秋波斂閃,含羞帶愧的,她當人家妻子居然沒注意到夫君的衣飾儀容出了小差錯,怎麼好意思擺出當家夫人的嘴臉?

她一直目不斜視,實在是因為太害怕看到席香霓與嶽天慈,想將她拆解人肚的眼神,她膽小嘛!

但席香霓與嶽天慈可不是那麼想的,她們覺得她仗著自己正得寵,看都不看她們一眼,還故意在她們面前表現出和堡主很恩愛的模樣,企圖逼退她們。

哼!終有一日,也教風雪柳嘗嘗「胭脂淚,良人呸,幾時寵?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的滋味。

雙美互望一眼,內心越發團結。

嶽天慈還注意到一個人,雖然侍立在雪柳身後,愛慕的眼光卻如饑似渴的不時遊移到堡主又俊又酷的臉上,那個人便是蘭玉。

嶽天慈在桌下踢了席香霓一下,等她把視線轉向她時,便以下巴比向蘭玉,意思要她也多留意一下。

席香霓這一看可不得了,她曾經是個花國狀元耶!女人家的小手段她看多了,直覺告訴她這是風雪柳的伎倆,心裡不免暗暗稱奇。

「看不出這個小姑娘也滿有心機的嘛!曉得自己貌不如人,便拉一個絕美的丫頭擺在自己身邊,以彌補自己之不足;而且,我和天慈是兩個人,她們也是兩個人……想鬥是嗎?哼哼!」

「堡主!」席香霓嬌滴滴的呼著,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冷霄勉強直視她。

「有事?」一片蜜汁火腿直接送進雪柳嘴裡。

現在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辦正事要緊,席香霓斂下心頭的護意,強扯笑容道:「堡主,你派展總管接我與天慈過來,但除了一名丫頭跟來,其餘全留在北方牧場,總要有人伺候我們吧!」

「這事展榮會處理。」冷霄只覺得多餘。

「堡主,」嫵媚動人的席香霓不依道:「我們旅途勞累,可不要笨手笨腳的粗使丫頭,我要模樣兒美、人又伶俐的俏丫頭。」

「妳指的是誰?」

「就是她,」她比向蘭玉,「新來的,妳叫什麼名字?」

「奴婢蘭玉。」

「好,我就要蘭玉來伺候我。」一對上堡主不善的眼瞳,席香霓口乾舌燥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下,故作鎮定道:「堡主,你會答應我吧?」

嶽天慈適時幫腔,「從來只見婢女的容貌不如女主人,哪有美賽女主人的道理?像蘭玉這樣的美婢,也只能待在香霓身邊,連我都不敢要呢!」

席香霓笑顏漾深了。可不正是這個道理?

冷霄收緊下巴,忍住欲炸開來的怒氣。

倒是雪柳單純無垢的臉蛋上寫滿了認同,還點頭道:「我也這麼覺得耶!聽說席姊姊冷艷無雙,才華驚人,蘭玉跟了她,算得上相得益彰。夫君,就把蘭玉給席姊姊吧!」

她憨憨的嬌態讓冷霄覺得好可愛,恨不能馬上抱在懷裡疼一疼。可憐她被人明眨暗諷了一頓,居然都不生氣。

「夫君,好不好?」雪柳也想示好於她們,以求別再狠瞪著她了。

「我總不會拒絕妳的。」冷霄深沈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心想這樣的結果也好。「就把蘭玉派到香霓房中,我另外再買個丫頭給妳。」

「不用啦!有春月、夏竹服侍我就夠了。」

「暫且如此吧!」忠心的好丫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一場鴻門宴總算平安無事的過去了,各人散去,冷霄至書房聽展榮報告北方牧場最近的營運狀況。

........................................................................................................................................................................................

月已深,人已靜。

雪柳回房沐浴更衣,任由丫頭為她梳理長髮。想到初為女人的那一夜,夫君也為她梳發……以後怕是難再期待了。

今夜,他會睡在席香霓房中還是嶽天慈房裡?畢竟,他們分開了好幾個月。

不知道她們會不會注意到,幫他把袖口縫好?

雪柳的情緒亂成一團,心情挺矛盾的。伯她們沒有伺候好他,又怕她們伺候得太好使丈夫從此忘了她,那股子不安強烈到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與別的女人共享丈夫,說心裡不酸是騙人的;然而,她們伺候冷霄多年,於情於理,冷霄也無法拋棄她們,自己也不敢如此奢想。

雪柳咬了咬下唇,告訴自己別想太多,唯一能做的是學一學自己的親娘,好好的、專心三思的愛著丈夫,其餘皆不足為懼。

「怎麼還沒睡?」冷霄回房來。

「夫君!」雪柳訝異極了。

冷霄揮手要丫頭下去,再一次問:「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還不累。」她真的滿意外的。

「不累?」他的聲音突然降得好低,原來含笑的眼驟然轉為侵略。「在等我是嗎?還是怕我不回房,妳一個人睡不著?」

她好難為情,彷彿被瞧穿心事。

「你本來……就該去陪一陪席姊姊或嶽姊姊。」

「真心話?」

「難道……你沒去她們房裡?」她轉而狐疑地問他。

「我在書房和展榮談生意上的事。」他先滿足她,再抓住老問題不放,「妳在乎我去她們房裡過夜而冷落妳?」他的眼神好讓人害怕。

「我我我……伯!」雪柳忍住淚,可憐兮兮道:「可是,她們也是你的女人不是嗎?美麗又成熟,又比較懂得伺候你,我根本比不上……」

「別說了!」他喝道,將她抱進懷裡,好好疼著。「別再說出貶低自己的話,我不喜歡。想想,我冷霄的眼光有那麼差嗎?大紅花轎迎娶妳為妻,不是光為了賭氣,我相信妳擁有美麗、純潔又善良的一面。」

「我不美呀!」竊喜的眼眸緊睇著他,深怕一眨眼老公就不見了。

「才剛說不許貶低自己,妳又犯規!小美人兒,我要罰妳……」他勾起她的下顎,旋即俯首封住她的朱唇,侵佔她的唇辦。

在他唇片貼上的一剎那,雪柳真正的安心了。

他沒有不要她!在雙美環伺之下。

冷霄含吮著她的唇瓣,一步一步吞噬著她,吻得越來越深,下腹也快速燃起一波波的燥熱感……

雪柳的心兒撲通撲通地劇烈狂跳,但心念一轉,又想到自己懸念至今的問題。

「等……等一下。」她突然推開丈夫,「我要看看你的袖子……果然沒有縫好,線綻開了……你等等,我馬上幫你縫。」忙去拿針線匣。

冷霄挫敗的苦笑一下,不知該不該生氣?

不過,她能注意到別人都沒有注意到的小問題,可見她的心思全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忙著跟其他女人一別苗頭。他的心頭感到一陣溫暖。

「夫君,請你坐下來。」

雪柳取來燭檯在窗邊的茶幾上,因為冷霄就坐在那裡,她習慣性的蹲跪在地板上為他縫衣,一邊與他聊天。

「夫君,她們……她們剛來,你真的可以不用去陪她們嗎?」她微透羞紅,「我、我不是在吃醋喔!只是擔心你被人罵薄倖。」

他忍俊不住。「妳叫我馬上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羅!」他作勢要起身。

「別、別急,還沒縫好呢!」她嘟一下嘴。「而且,她們旅途勞累,說不定睡著了。」

他放聲大笑。

女人啊,妳的名字叫矛盾!

她低了頭。「你笑什麼?」

「沒有。」他放她一馬,「其實,她們很忙,根本不需要我陪。」

「忙?忙什麼?」單純的眸子填滿疑惑。她們也曾在冷家堡生活過,沒有適應上的問題才對呀!

忙著計畫如何對付妳呀!小傻蛋。

冷霄含笑帶過,問道:「別管她們的事,我問妳,妳幫我縫衣服為什麼不坐著而要跪著?」

雪柳一怔,繼而傻笑。「我忘了,縫衣袖應該可以坐著縫喔!可能是太習慣了,以前大小姐……就是我大姊,每回衣服綻線或裙擺要繡花,都叫我一腳蹲一腳跪著縫,生氣時則要我雙膝跪著幫她做,我……習慣了。」剪斷線頭,把針插好,掩飾突湧的心酸。

「腳不痛嗎?」他忙將她拉起來,坐在他大腿上,一手從背後環抱著她,一手撫揉著她可憐的膝蓋,心裡則充滿了對風梅姿的痛恨。

「現在不痛了。」依在他懷裡,她低低柔柔的說。

他憐著、疼著、親著,真令人心疼的小傢夥!

一吻再吻,三吻、四吻……怎麼會呢?他怎麼會覺得怎麼吻都吻不夠?都怪她,都怪她下曉得自己現在這模樣有多迷人,玉立娉婷卻又嬌憐楚楚,雖非絕艷,可一身的柔軟甜蜜,會令人失足的,沈溺在她的馨甜與溫雅中。

冷霄的嘴角不自覺地勾揚,抱起懷中輕盈的嬌軀登床入帳,縱情勾引……

甜蜜呀甜蜜!他的小美人兒!溺死他吧!

........................................................................................................................................................................................

住在偏院含珠院的雙美,難得聚在一起共商大計。

席香霓顰蹙著柳眉,咬著艷唇,又快又急道:「看見了嗎?堡主對那個小丫頭的態度完全不同於對待別人,我從來不知道他也可以變成溫柔體貼的男人呢!本來還想給那丫頭下馬威,教她不敢擺出正室夫人的威風,最好是嚇得屁滾尿流,誰知,堡主競處處護著她!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那丫頭的美甚至不到我的一半呢!」

燭光之下,嶽天慈姣美的側臉,顯得神秘難測。

「妳怎麼都不說話?」

「生氣有何用?事實明擺著,堡主厭倦我們了!」

「不可能的!」席香霓從齒縫中進出她的怒氣。

「美人多驕傲,驕傲則易怒,妳也改改妳的性子,行不行?」嶽天慈仍不知死活地招惹著她。聯手抗敵是一回事,仍不忘要殺殺對方的銳氣。「任你儀態萬千,嫵媚多嬌,也只能蒙蔽堡主一時而非一世,別當男人是瞎子。」

敢說我?席香霓氣極反笑。

「那妳呢?俠女多傲骨,傲骨則自負,自負則放不下身段,也難為妳在堡主面前肯做一個忍氣吞聲的柔順女人,妳忍得很辛苦吧?嘖嘖!何必呢?聽說妳表哥還對妳十分癡情,去年喪偶,一直希望妳改嫁給他,妳又何苦在這兒做小伏低一輩子?」

「想趕我走?可惜呀!我嶽天慈不曾朝秦暮楚過。」

死丫頭!話中有話,分明在諷刺她出身青樓。

席香霓當然不會對號入座,不過,青樓出身的她確實能在必要的時候放下身段,她格格嬌笑道:「幹嘛?我們都還沒扳倒主要敵人,自己先自相殘殺,豈不是教那臭丫頭漁翁得利?」

「那妳有何高見?」

「妳不覺得奇怪嗎?我以為蘭玉跟她是同一國的,所以向堡王撒嬌著硬把蘭玉弄過來,原以為臭丫頭會很緊張,沒料到她竟大方相讓,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啊?」

「還用問嗎?」嶽天慈冷笑道:「我們會裝,她就不會裝?」

「對啊!」席香霓恍然大悟。「她故作大方,在堡主面前顯出她身為『大婦』的心胸氣度,不與『小妾』爭一個丫頭。真夠陰險了!」

「看她個頭嬌小,挺直腰桿也不及堡主肩頭,玲瓏小巧,像個香扇墜兒,這種女人不用裝就顯得柔弱如水,最容易抓住堡主那種大男人的心!要是再故作可憐兮兮,真可以將我們兩個踢到一旁去。」

「這……這可怎麼辦?」席香霓有點慌。「莫非堡主就看不穿她的伎倆?」善使小手段的女人,總不相信別人不用使手段就能迷住男人。

「誰知呢?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首先我們必須先掌握風雪柳的來歷身份,心裡先有個底,再想因應對策。」嶽天慈轉而問道:「妳那個新丫頭呢?」

「在幫我收拾衣物呢!現在要叫她過來問嗎?」

「我看玉蘭那個丫頭不似一般丫頭,好像不甘心做奴才似的,也對啦!以她的美貌做丫頭是有些委屈。所以,妳不妨先許她一點好處。」

「我懂了!畫一塊大餅給她,只要她肯效忠於我,我可以勸堡主將她收房。」

兩女互視一眼,陰惻地勾了抹笑,兩張艷紅的唇畔,上揚出來的都是不懷好意的笑。

想跟她們搶男人?等到頭髮白吧!

........................................................................................................................................................................................

放眼望去,遠處峰脈相連,一片蒼翠。

冷家的遊舫馳騁在平靜的湖上,可以傲視環湖的群山,淡淡的嵐霧浮遊於頂峰之上,時而濃,時而稀,甚是縹緲。

冷霄帶著妻妾、展榮一起遊湖,展榮很想不要去,但冷霄這位向來以壓搾他為樂的主人,突然體恤起下人來。

雪柳樂得像個孩子,她從來不曾坐船遊湖,俯視湖面,一圈圈的波紋,一陣陣的漣漪,一串串的水泡,都令她十分新奇。

「危險,別把頭伸得太出去,掉下去不是好玩的。」冷霄把她抓回來坐好。

雪柳嘟嘴說湖好美,湖水好清涼,她多想親手摸一摸……冷霄將他手中那一杯茶直接餵她喝下。

展榮力持冷然的心,因為老大貼心的舉動而差點瞪出眼珠子。

席香霓與嶽天慈極力裝出平靜的臉色,不露出一絲吃醋的樣子。

「夫人真像個小孩子,天真無邪,挺惹人憐的。」席香霓輕笑著說:「聽說夫人身世可憐,當然從未遊山玩水,有那種反應也是自然的。」

意思是說風雪柳沒見過世面啦!土包子。

雪柳沒聽懂,其他人全懂;冷霄面無表情,他不想在雪柳面前發火,隱忍著;展榮在心底哎呀呀歎氣,怎麼這些女人總不開眼呢?多虧他曾好心提醒她們,「堡主對夫人是十分憐愛的。」那麼天真好相處的夫人,她們不去努力結交,反而要來挑戰堡主的耐性?

也不是說男人都不專情,而是還沒遇到願意共度一生一世的對象。當冷霄需要女人暖床的時候,有女人自願委身做姬妾,那麼,他只是取他所需要的,但絕不是愛,有自知之明的姬妾是有福的,否則便是自尋苦惱了。

展榮很想這麼告訴她們,但也知道她們不會相信,因為她們不是男人。

他甚至敢預言,讓冷霄願意專情以待的女人出現了。

雪柳著迷地欣賞湖光山色。「是啊!這是我第一次坐船遊湖,心裡好感動。」

小笨蛋!蘭玉說得沒錯,她就是一個小笨蛋。

文武雙全、聰明睿智的冷霄堡主,哪有可能愛上一個小笨蛋?

嶽天慈展開第二波攻擊,一雙水眸閃現疑惑。「回來好幾天了,都沒遇到二少,只聽說他離家遠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席香霓好整以暇道:「妳連這個都不曉得?我早就聽蘭玉講過了,說二少被傾城美人風梅姿拋棄,就在這面湖上,發生二少被打落湖中的慘事,所以……傷心得離鄉他去,可憐喲……姓風的女人真壞!」

眼前驀然一黑,雪柳的身子晃了晃後,便直挺挺往後倒去,冷霄迅速接住她軟倒的身子,讓她躺在他懷裡。

她怕死了!從嶽天慈一提起二少,就恐懼著不可避免的要重提風家有多麼對不起冷家堡,而她正是風家的一分子,她伯冷霄回憶起那件令他深感羞怒的事,重燃憤恨之火,她該怎麼辦?

而席香霓與嶽天慈的目的也在此——堡主沒理由寵愛仇人之妹!

雪柳閉眼,不敢與冷霄對視,纖細的肩膀不住輕顫,兩顆淚珠藏不住的滾落……

冷霄將她的手放在唇瓣前,一記一記吻著她潔白軟滑的長指。「柳兒,妳別害怕,冷陽的事與妳無關。」

「對不住!夫君,我知道大……大姊做得太過分了,真的很對不起冷家堡。」雪柳偷偷睜開眼,看他真的沒有在生氣,暗暗鬆了一口氣。

「冷陽和風梅姿的事,妳從頭到尾都沒涉入,甚至還是一名受害人,妳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冷家堡,以後也別這麼想了。」

「可是,我也是風家的人……」她愧疚地垂下眼。

「妳已經是冷家的人了!」他低語道:「妳在風家只會被人欺負,當個受虐兒有什麼好?我問妳,妳有辦法勸阻妳大娘或妳大姊不要欺人太甚嗎?」

雪柳猛力搖頭。她會被打死的!

「既然如此,妳要負哪門子的責任呢?我又不是皇帝,一人犯罪還株連九族?」

瞧他多麼寬大為懷呵!雪柳更崇拜老公了。

展榮翻翻白眼。你老人家一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還說要把姓風的臭娘們碎屍萬段哩!

席香霓不依道:「堡主,你太偏心了!」

「住嘴!」刀削似的冰冷驟出。「我的弟弟再不肖,也輪不到你們拿他的傷心事當作嚼舌根的素材!」

「我們哪敢?」嶽天慈眉宇輕顰,「我們只是替二少叫屈,萬一他回來知道堡主娶了仇人之妹——」

「那也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他不領情。

她們沒有挑明了向雪柳叫陣,故意拐彎抹角的就是要他發作不得,這令他厭惡。

「夫君,」雪柳小小的膽子又提將起來,「你弟弟會不會討厭我?」

他不喜歡看見她不安的表情。

「冷陽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放心吧!柳兒,哪個男人見了妳,都不忍心把『欲加之罪』強加在妳身上。」

這就對了!展榮十分贊同。

雪柳吸了一口氣。「夫君,我不明白……」

她想再說什麼,但胸口突地悶縮,一股酸氣從腹部翻湧上來, 「惡……嘔……」

她吐了。

「柳兒!」冷霄大大錯愕,作夢也想不到她會暈船。

席香霓忙著掩鼻又瘺風,「好酸臭的味兒……」

嶽天慈也不住皺眉,「聞了好想吐……」

嘔……雪柳又吐了。

「噁、心死了……」

「展榮!」冷霄勃然大怒。「把這兩個女人給我丟進湖裡,洗乾淨她們的嘴巴!」

「堡主……」雙美嬌呼。

雪柳抓住他,「夫君,別這樣,這會使柳兒不安……嘔……」

孱弱的身子,再吐下去彷彿要把五臟六腑全吐出來,冷霄的心窩狠狠地一緊,有種心痛的感覺。

「柳兒……柳兒……」他為她拍背順氣。

不等船靠岸,雪柳已含著眼淚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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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5 15:57:29

第六章》

原來不是真的暈船,而是懷孕了。懷孕初期加上初次坐船不適應,才暈得東倒西歪,吐得亂七八糟。

雪柳自昏寐中醒轉,人已在家中床上。冷霄一雙黑瞳深深凝睇著她,彷彿她是什麼神奇的生物一般。

十六歲的小母親,她受得住嗎?本來十三、四歲生子的也有,但她個兒嬌小,身體瘦弱,他少不了要擔許多心。

「我怎麼了?」她真是掃大夥的遊興。

冷霄瞇了瞇深邃的眼眸,低柔道:「妳懷孕了!大夫說有一個月了。」

她既錯愕又驚訝。「我懷孕了?」

他輕輕應了聲。

「我真的懷孕了?」一股暖暖的幸福感瀰漫了整個心窩,美麗的杏眼凝聚著水氣,她高興得掉下眼淚。

多年來她最大的心願便是嫁個好人,為他生兒育女,重溫車福家庭的溫暖。

「餓了沒?想吃什麼?」冷霄拭去她孩子氣的淚,他是男人不會喜極而泣,但那樣充塞的歡喜,笑容卻是藏不住的。

她坐起身,頭又暈沈,顛了一下,他及時扶住她。「小心,大夫說妳身子弱,最好在床上躺兩天。」

「好。」她在他的肩頭窩了一下。

「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我想念老馮媽做的梅羹,夫君,我們可以接老奶娘來嗎?」她想盡孝道。

「我是沒問題,但要看風家肯不肯放人?」

不曾提起並不表示不曾思量,雪柳怯怯的問:「大娘回來了嗎?」

算算時間,風梅姿也該嫁入侯府滿月了,石敏理該回鄉了才是。

「快了。」他握著她的手腕,示意她不用怕。

她泛起一絲苦笑。「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大娘要回來,我的心又無比沈重。雖然是明媒正娶,但我背著她嫁人,而且又嫁得好,我怕她到死都不肯原諒我了。」

俊容硬繃。「妳何必在乎她?我可以向妳保證,她光是煩她女兒的事就夠煩了,暫時沒心情理妳。當然,我也不會允許那對母女靠近妳半步。」

她還是不相信他能保護她身心都不受傷害嗎?

「這……」她不太明白他話裡的話。

「妳好好靜養身體,什麼都別煩心。」冷霄抓起柔荑,牢牢箍在掌中,就怕認真的心意沒有傳至她的心窩。

「可是……你不高興。」她微噘著嘴。「你的臉看起來好凶。」

他不覺逸笑。「我是不高興,不高興妳大娘和風梅姿在妳心底留下那麼沈重的陰影,我不曉得要花費幾年的工夫才能完全抹去陰影。」

她笑了笑,可不知為什麼,又有點想哭。因為他擔心她,在乎她的心情。

「你也知道,我就是膽小嘛!」

他吐出一口長氣。沒錯,膽小的人總是還沒跨出門檻,就先害怕被雨淋。

輕撫她的容顏。「在我的愛護下,相信妳的生命終會撥雲開霧、璀璨如新。」他這麼深深相信著,雪柳也是。

屋外晴光歷歷,明亮卻不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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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冷霄正在房裡督促雪柳把補品吃完,展榮在門外高喊,「堡主!堡主!」聲音之興奮急切,不似素來溫和冷靜的展總管。

「有話進來說。」冷霄與他情同手足,也就不太避諱。

展榮進門,先見過夫人,才說:「堡主大喜呀!」

「你昨天恭喜過了。」他淺淺一笑。

展榮好感動,最近常常看到老大的笑臉,而非噴火恐龍臉。

「堡主,夫人有孕是大喜事,但今日卻要湊成雙喜臨門哪!」

「別賣關子。」

「二少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一位未婚妻。」

果然是具有爆炸性的大喜訊!冷霄直接起身走人,去大廳瞧瞧。

這下子可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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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幽向晚,暮色彤金,在池溏邊迤邐出兩道並肩依偎的頑長身影。

「這座園林的景色真美,與侯府有得比美呢!」笑眸清清,段琳的嗓音又甜又脆,人也長得俏麗可人,個性爽朗下做作,深得冷陽熱愛。

在經過與風梅姿的孽緣後,行走江湖巧遇也逃婚離家的段琳,失意人對失意人,倒漪蕩出若有似無的情愫,兩人結伴同行,相處得越久,風梅姿在他心中的影子越淡,段琳的一顰一笑逐漸填滿他的情懷,他發現自己愛上了段琳了,而段琳也早已芳心暗許。

個性陽光的冷陽,終於醒悟自己還是喜歡太陽花般的女孩。

難道他也跟其他男人一般用情不專?他曾細問自己的心,回味與風梅姿相處時的點點滴滴,發現那是一種對「傾城美人」的迷戀,就像靈石鎮上所有未婚男人所想的一樣,能夠把傾城美人追到手,豈非最佳的勳章?

如此想來,反而十分不齒自己的幼稚;加上昨夜和大哥促膝長談,更確信自己從未瞭解過風梅姿,完全下知那麼嬌弱的一個美人,私底下卻是一個殘暴不仁的女暴君,他萬分慶幸自己被她拋棄。

「在想什麼?」明眸流眶,段琳笑盈盈的。「想你那位傾城美人?」

「別提她了。」溜了抹笑,冷陽意氣飛揚。「我已經將她完全排出心海,真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否則也不會陪你回家見兄嫂。」她飛快地眨了眨眼。「不過,陽哥,你不介意你大哥娶了仇人之妹?」

「怎麼會呢?」冷陽笑道:「大哥的眼光、為人,一直令我欽服,我愛他如兄,敬他如父,自然也會尊重他的選擇。而且,今天早上正式見過大嫂,我更相信大哥、展榮和牛媽對我所說的一切,大嫂只是一名受害者,不是什麼仇人之妹,因為風梅姿從來沒把她當妹妹看待。」

聽他直呼舊情人之名,段琳心頭晃漾絲絲甜意。「不過啊~~這位大嫂還真是小呢!個兒小,年齡小,膽子小,呵呵呵……我喜歡。」

「我也是。光是親眼目睹狂猛驚傲的大哥也有柔情似水的一天,我就喜歡她啦!」

段琳噗哧笑道:「我聽牛媽說,剛開始堡主很凶的,結果大嫂嚇得當場昏倒在地,哈哈……太好笑了!」

「可以想見大哥的臉一定鐵青得難看。」再怎麼威猛的男人也沒想過要嚇暈女人。

「難怪他非溫柔不可,除非他想把老婆嚇死在床上。」

「你喲!」真敢說!冷陽搖頭失笑。

段琳聳聳肩,嬌俏的笑容裡有份灑脫。「噯!你大哥那兩名小妾來找過我呢!今天早上,我剛起床,她們就一起過來說要伺候我梳妝,我怎麼敢當呢?若說伺候,也該去伺候夫人吧!結果我從鏡子裡瞧見兩張妒恨交加的臉。你說,怎麼回事兒?」

「簡單。這正室之位,鷸蚌相爭已久,卻教漁翁得利去。」冷陽眸光深沈,嘴唇微抿。「大哥應該也看出來了,但願別生事才好。」

「真是傻透了!尚未娶妻的男人,不迎娶只願收她們為妾,那表示他有絕對不能娶她的理由,也一定會另娶正室,怎麼還會妄想呢?」

「可能是那位子空懸太久了。」

「但如今正室已進門,又有了身孕,總該死了心吧?」段琳有點疑惑。「說也奇怪,她們跟隨你大哥四、五年,怎麼都不見有喜?」

「大哥很堅持一點——摘長子必須出於正室之腹。我想席嫂子和嶽嫂子也用盡方法想懷孕,好讓大哥為了孩子將母親扶正;不過,這也許是天意吧!她們看起來都身體強健,卻一直都沒有好消息傳出,反而弱不禁風的大嫂一進門就受孕,真是天意。」

「天命難違,她們最好就認了吧!」偏轉了螓首,段琳以清澄的眸眼凝瞅。

「你將來準備討幾個妾回來惹我心煩?你老實說,我不怪你,只想心裡有個底。我在侯府住久了,男人三妻四妾已見怪不怪。」

「一個也不要。」瞳光堅澈,冷陽不疾不徐地說:「人人都說我比大哥隨和,但我唯獨對感情之事很偏執、孤傲,不喜歡三人行。」

「當真?要知道君無戲言,這個『君』我指的是夫君喔!」

「好,君無戲言!」下巴微昂,冷陽許諾道。

段琳的心窩兒熱了,低著嗓,「你自己放棄了三妻四妾,日後可不許反悔,說我是妒婦不準你納妾……」

「好啦!」冷陽朗笑一聲,而後,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我不貪心,只求上蒼賜給我一位好妻子,絕不貪多。」

段琳緩緩闔上睫羽,喉頭被滿滿的感動梗得發疼,半晌後再睜開眼時,眶裡已蘊了水氣。她努力將淚水眨回去,她要笑,她要高歌。

情漪蕩漾平息後,更加深兩人間沈靜深斂的依護。不離不棄,長伴相隨!

「哎喲!好一對璧人,真教人羨慕哪!妳說是不是,嶽妹妹?」

「郎才女貌,確是人人稱羨。」

涼亭外,響起了嬌嗲嗲的招呼聲,席香霓和嶽天慈打扮得光鮮亮麗,珠釵、耳墜、項圈、手釧一樣不缺。

冷陽和段琳相依的身影,悄悄分開一線。

該來總會來,遲早她們會找上他,只是他不懂,找他有什麼用呢?

歎息封在心底,冷陽唇角依舊彎起和悅的弧度。「兩位嫂子好。」

「你好啊!二少,出門一趟就帶回一位美嬌娘。」嶽天慈微微一哂。「席姊姊你瞧,二少的本領半點不輸給堡主。」

「可不是。」明眸斜瞟,席香霓嬌笑道:「但有一點,他勝過堡主多多。」

「哪一點?」

「嶽妹妹沒瞧見,二少的未婚妻多麼美麗動人?擇妻的眼光是弟勝兄。」

話沒說完,冷陽就感到渾身不對勁。

這兩個女人突然變得這麼要好,還互稱姊妹,這是何時開始的事?

「多承兩位謬讚,大嫂與琳兒是不相上下。」溫和的笑顏半分不減,但心中對她們的敬意在逐漸減退中。

「二少處事圓融,從來不說得罪人的話,會這麼說也在情理之中。」嶽天慈綻了抹悠悠的笑,表示很瞭解他。

「嘿!但這位『大嫂』卻是仇人之妹,豈能不在意?」席香霓的聲音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連我和嶽妹妹,都為了你而忿忿不平呢!」

「我沒有仇人,哪來的仇人之妹?是兩位多慮了。」冷陽斂了唇角的笑。

「風雪柳可是風侮姿的妹妹,而你被風梅姿……」吊了尾音,大家心裡有數。

冷陽淡笑在唇,不介意的說:「我與風姑娘有過一段前緣,我不否認,只是緣分有長有短,最後她屬意委身安君業,那是她的造化,也是我跟她之間緣分已盡,談下上是仇人。如今,我只有感激上蒼將琳兒帶進我的生活裡,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你……」這會兒,換她們詞窮了。

冷陽清朗地笑了。「或許冷家與風家注定有緣,不過,這情緣不在我和風大姑娘身上,兜了一圈,是大哥與大嫂有緣,天意甚妙!」

「是嗎?呵呵……」席、嶽相視一眼,笑眸裡閃過一抹犀利。

冷眼旁觀的段琳,突然想起她的堂哥段必武,堂堂一位侯爵,老母為他作主娶妻納六妾,但求子嗣繁衍,但堂哥最疼惜的仍是貌不驚人的髮妻;玄的是,在妻子為他生下二子一女後,那些侍妾才開始傳出喜訊,而且生的都是女兒。

她曾無意間聽到堂哥的母親在責問他,是不是暗中給小妾們服下秘藥?堂哥當然否認:如今想來,那是堂哥對堂嫂愛的方式吧!保她終其一生地位不動搖,只因他身處的環境、地位,不容許他情有獨鍾。

冷霄與堂哥是結拜兄弟,難保沒有從堂哥手中得到秘藥的處方。

這雖然只是她的猜測,但不知怎地,覺得眼前這兩個女人好可憐哪!

「兩位嫂子,我們晚膳時見。」冷陽攜了段琳的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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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柳已能下床,冷霄交代下來,今晚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

席香霓與嶽天慈早打扮好了,恨無知音賞。

「看來,冷陽與段琳是不會站在我們這邊的了。」嶽天慈冷冷一笑,透寒的嗓音輕道:「畢竟,他們也是冷家堡的主子,而妾,形同下人。」

席香霓也是涼意直透心扉。「奇怪,以前不是這樣子的,怎麼才多了一個風雪柳,我們全成了多餘之人?只因為她懷有身孕?」

「這還不夠偉大嗎?堡主已經二十八歲了,一般人早已兒女成群上學堂了。」

這可說到兩人的哀慟處,席香霓難受地閉闔了眼,握緊了拳。

「我們就沒機會了嗎?」

「有啊!重新奪回堡主的寵愛。」嶽天慈突然笑了,是冷諷、是無奈、是淒愴。「堡主原本就不太貪戀我們的美色,現在更是將風雪柳捧在掌心,從我們來到堡裡,他竟還沒進過我們房間!」

「不對啊!」席香霓沈吟道:「既然臭丫頭有孕,身體又不好,你想,堡主還敢碰她嗎?這不正是我們的太好時機?」

「嗯,這個嘛……」嶽天慈沈吟半晌,會心笑了。「值得一試!反正我們沒幫手,只有靠自己動腦筋,捉住每一次能夠反敗為勝的機會。」

「對,對、對!不擇手段,扳倒風雪柳!」

「正是如此。」她幽魅地笑了。

這奪夫之恨,她們銘記在心,想忘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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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在迷霧流雲間飄蕩,朦朦朧朧的,風雪柳像是聽到有人在一旁說話。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失足跌落荷花池中!柳兒膽子小,不會這麼不小心。」玄黑的眸子藏著莫名的力量,看牢榻上的人兒。「你可別出事啊!柳兒。」

「大哥,你靜靜,先別心急……」

「我怎麼可能靜得下心?她的身子才剛好一點,又跌落池中……」怒目橫向展榮,「伺候夫人的丫頭全是死人嗎?」

「堡主,請息怒。我問過春月和夏竹了,她們一直小心翼翼地跟隨夫人左右,也沒有很靠近池邊,是後來遇到席姨娘和蘭玉,雙方聊了一會,席姨娘突然說口渴肚子餓,夫人便吩咐春月和夏竹去拿水果和茶點,等她們回來,老遠便聽見席姨娘在大喊『夫人落水了!』。」

「是席香霓?該死的女人!」沈合的瞳眸慢慢燃起可怕的火焰。

「大哥,待大嫂醒來,聽聽她怎麼說吧!」冷陽適時扮演滅火的角色。

冷霄繃著俊容。「如果有人從背後推你下水,你腦袋後面有長眼睛嗎?」

「沒有。」

「不管動手的人是席香霓還是蘭玉,這兩個人都不能留了。」

「……」

好遠,聲音突然又飄得好遠。

唔……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身體好沈重,想動也動不了,意識十分模糊,想撐開眼皮都不能……她放棄了,重新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堡主,席姨娘堅持要見你一面才肯走,她說她什麼都沒做,是蘭玉將夫人引至池邊看花,不是她——」

「都一樣!」冷霄暴怒道:「柳兒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我快急瘋了,別逼我親自動手去宰了她們!」

「我立刻叫她走!我立刻叫她走!」展榮哀聲歎氣而去。

為了冷家堡的聲譽,沒有拿住她們送官,只是,打發蘭玉倒很容易,送回蘭家便是;但席香霓卻使出了潑辣本事,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怎麼會這麼命苦啊?連老大的姨太太都歸他管?他老大只管守在老婆身邊,就怕她突然間懶得呼吸了。

冷霄擰來一條溫熱的巾子,坐在床畔替她擦瞼,仔仔細細的,好半晌才擦完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唉……我好像真的愛上妳了。」冷霄輕歎了聲,漫在胸臆的情愫早已藏不住。

為什麼天生像個霸主般的他,會栽在這個小女人的手上?處事冷硬的他,就是對她沒有辦法硬起心腸,將她與其他女人等閒視之。

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心竟不自覺地變得柔軟,為了她。

因此,他對石敏與風梅姿母女的憤怒,變得更加強烈、憎惡,因為她們居然該死的敢傷害雪柳的心靈,將她視同奴隸對待。

太多的怒意與憐惜交雜在胸中,醞釀成驚人的愛的風暴。

終於他發現,雪柳不只在第一次見面時暈倒給他看而懾住他,甚至很快入主他的心,得到了他的愛,將他那顆冷冽的心轉為熾熱,徹底臣服在她的羅裙之下!

倘若,這代表他從此不再無拘無束,為何他沒有半點抗拒的感覺?堆壘心頭的,只有愛、只有柔情、只想情有獨鍾。

他緩緩吐了口長氣。

不管如何,這幾天,惶惶不安的滋味兒他嘗得夠了,恐懼著會失去她的感覺太可怕,不能再來一次,絕對不能。

夜色方褪,晨光猶在將明未明之際,風雪柳終於清醒過來。

彷彿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而身心俱疲,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無法說得很清楚,雖然幸運的沒有流掉孩子,卻因此大病一場,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段琳每天都來探望她、陪伴她,尚未變成妯娌,倒先結為好姊妹。

「大嫂,我越看妳,就越覺得妳美呢!」段琳托腮笑睇著她。

「胡扯!」雪柳才不信,不禁含笑地軟軟斥了聲。

「妳都不知道,在妳昏迷不醒的那幾天,堡主簡直跟天塌了、地崩了沒兩樣,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誰動他準招來一頓咆哮,唉唉!」雖歎息之,實則心羨之。「後來妳總算回魂活命,我心裡就想,我一定要好好的研究、研究大嫂的魅力來自何處,值得堡主傾心相待?連陽哥都直呼不可思議哩!我左看右看,前看後看,越看越覺得大嫂妳真的好看,我天天看都看不膩呢!」

「真的?」淚水懸著,險些要落下,雪柳動情道:「我都不曉得夫君他對我……」

「這麼癡心?」段琳心底也是感動的,回了個笑。「傻瓜!哪個男人好意思大聲嚷嚷自己愛妻子愛得要命?尤其像堡主那樣冷傲的男人,哪肯直接承認自己被愛征服?只要大嫂也愛他,這就夠了。」

心窩暖暖的,芳容卻紅了透。「我總覺得自己不大配得上……」

「誰說的?堡主嫌過妳嗎?」段琳口裡輕斥,心下卻是軟疼。

誰教自己比她年長兩歲,自然要負起開導她的責任,才不負冷陽所托。

「沒……」吹皺一池心湖水,雪柳眉宇蹙結,遲疑一下,仍是將心事托出。

「我早巳偷偷愛上夫君,就伯他嫌我卑微渺小。」

「才不會呢!如今妳也該明瞭,自己在丈夫心目中比天還大。」

雪柳怔怔想著,心緒飛遠了……

就連段琳悄俏離去,欲向冷陽報告好消息,雪柳都沒有留意。

直至冷霄回房,從她身後摟上了纖腰,瞼頰挨抵著螓首,陽剛的男子氣息溫熱如風,厚實的胸膛如山嶽堡壘一樣可靠,為她遮風擋雨,為她牽腸掛肚。

「夫君,我真的真的好愛你。」情絲糾纏,再也剪不斷了。

「嗯。」他知道。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我也愛妳。」男人語氣雖淡,終於說出口了。

淚水傾了,唇畔盈盈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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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一舉除掉兩個礙眼的女人,她真是太聰明了。

蘭玉妄想攀龍附鳳,不除不快,席香霓一直壓在她上頭,她忍耐很久了。

「唯一可惜的是,那女人竟沒流掉孩子。」嶽天慈對月嗟歎,清清嗓音裡透了絲惆悵。「堡主還是沒有到我房裡來,不是只剩下我能伺候他了嗎?」

鳳眸冷如冰,嶽天慈心裡冷哼一聲,「非鬧出人命不可嗎?」

想來也可笑,席香霓曾挑釁的對她說:「妳不是武功很好嗎?何不暗殺了那名臭丫頭,一了百了。」

那時她冷笑微漾,回答得乾淨俐落,「這種事若做得,四年前,妳該是第一個被我暗殺掉的女人。」
  
「妳!」席香霓差點吐血,不敢再提。

如今,席香霓已被趕出冷家堡,趕出靈石鎮,帶著下堂費三千兩銀子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再釣一個金龜婿,真是辛苦了。

「總算出了一口長年惡氣!」沒有憐憫,有的只是喜悅快意。

嶽天慈十分佩服自己能夠動心忍性,並有足夠的機智反應。

那天,她也在荷花池附近,只是沒人注意到她藏身樹後看劍譜,她聽不清席香霓和風雪柳都說了些什麼,只是,當她看見蘭玉拉著風雪柳靠近池畔觀荷,她知道機會不可失,抓起身旁的小石頭,疾射向風雪柳的膝後穴道,使風雪柳腳一軟,跌落池中……

多麼乾淨俐落啊!一舉除掉了三個女人,而她一點事兒都沒有。雖然風雪柳僥倖沒死,但她病歪歪的,冷霄還近得了身嗎?

「可是,除了吃晚膳的時候,我根本見不到我的男人。」目光幽怨,落在遙遠的天際。「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完全只屬於我一人?」

兩人明明近在咫尺,卻恍若天涯之遙,如同過去的每一次,只要冷霄離開她的房門,這樣的感覺便漫上心湖。她,從來進下去他的心門。

當年,英雄救美的若不是冷霄,向來心高氣傲的她也不會芳心怦動,一心三思就想嫁這樣的夫君……夫君?他甚至不許她們如此喚他,只準她們跟所有的人一樣叫他堡主;只有風雪柳,夫君長、夫君短,他聽了多高興呵!

嚴霜般的神情漫上了嶽天慈的臉,酸沈悲意則沈在心田。

為什麼?為什麼?

倘使真去問冷霄,他說得清為什麼嗎?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嶽天慈的炯炯眸光裡淨是恨意。

如果連風雪柳都消失了,堡主就只能獨寵她一人了,不是嗎?

新月,明輝清皎。

就在此時,倏地一道人影自屋頂飛下,二話不說便發招想擒拿住嶽天慈。

突發狀況固然措手不及,但嶽天慈也不是省油的燈,那蒙面黑衣人沒辦法一招便拿下她,顯然很驚訝,沈聲道:「你會武功?」

那故作低沈的聲音分明是個女人。

「你以為冷家堡只有男人才會武功?」嶽天慈氣定神閒,「看得出來你的目的不在殺人,而是想抓住一個人……問話?!」

「你不喊救兵?」

「我尚能自保。」眼眸稍露了興味兒。「你想問什麼?」

這麼多年來,沒聽過有賊人敢擅闖冷家堡,嶽天慈突然覺得英雌有用武之地了。

「告訴我,風雪柳的房間在哪裡?」

「你找堡主夫人?」嶽天慈一字一字緩慢道出,是出乎意外。

「說不說?」

嶽天慈依舊微微帶笑,眼底卻是凝肅。這一刻,她腦裡閃過千百種想法,待她看清黑衣人眼底藏的竟也是恨意時,她下定了決心。

「告訴我,你是誰?你也恨著風雪柳嗎?那麼,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你又是誰?」黑衣人微瞇起眼。

「我啊……只是被風雪柳搶去丈夫的可憐女子。」

「哦!你便是嶽天慈,冷霄的妾之一……不!是唯一的妾,另一個被趕走了。」

「可憐的席姊姊,被風雪柳害慘了。」

「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可以合作、合作。」

蒙面黑衣人慢慢解下蒙面巾,露出一張略帶風霜的美婦面容。

「你是誰?」

「風雪柳的大娘,風夫人,石敏。」
引言 使用道具
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5 20:02:16

第七章》

她不甘心!絕不能這樣就甘心!

嶽天慈婀娜的英姿出現在風雪柳房中,瞧她依然嬌憨得像個可人兒,皙白的臉頰上猶有病容,顯然身體尚未完全康復,雖能下床,但很少走出她和堡主所居住的院子。嶽天慈不禁浮現一抹詭異的笑。

「夫人,天慈來向你問安。」她盈盈一福,刻意向雪柳示好,即使心底不甘願極了,卻得忍耐著。

「嶽姊姊快別多禮,我們好些天沒見面,不曉得妳過得好不好?」

怎麼會好?妳一個人霸住丈夫,誰跟妳共事一夫誰倒楣!

嶽天慈的眼睛閃爍著冷酷光芒,笑道:「今天特地來跟夫人聊天……」

這一聊,聊到近黃昏,她曉得堡主會親自來盯著雪柳吃下補品,便告辭了。

雪柳沒有留她,她需要消化剛才所聽到的那些話,越想,心裡越是悶悶的。

清眸轉憂,雪柳斜倚床柱,不禁悄然歎了口氣。「我果然是自私的吧?竟沒有察覺夫君都沒到含珠院去,但願嶽姊姊別恨死我才好。」

因為落水產生的恐懼心理,在水中掙扎快滅頂的那一剎那,眼前一片漆黑,使她近來很怕黑,不時作噩夢,總要窩在冷霄懷裡才睡得安穩,自然地,冷霄也總是放心不下她,夜夜擁她入眠。( i) H1 Z0 X+ p4 @' M1 ?. J

「也難為夫君了,抱著我睡覺卻什麼事都不敢做,」雪頰倏地竄紅,把臉埋在膝上。「我真是太自私了,既沒考慮到嶽姊姊,也沒考慮到夫君。」

思緒晃漾。「至少嶽姊姊很明理,她會來找我『聊一聊』,不像席姊姊直接推我落水……」雪柳打了個寒顫,搖搖頭,想把恐懼搖走。「嫉妒生怨恨,怨恨則不擇手段,太可怕了!」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輕喚,「柳兒!」

她立刻擡頭,恐懼遁逃了。「夫君,你來了!」

在她眼前的,正是冷霄,身後跟著端來補晶的牛媽。

他微微一哂,「妳喃喃自語些什麼?」

雪柳想到:不能讓嶽姊姊變成第二個席香霓!

「夫君,你今晚不用陪我,去含珠院陪伴嶽姊姊,好不好?」盈盈笑著的美麗鳳眸裡,隱約透了絲惆悵。

冷霄頗感意外的怔住,心思一轉,接過牛媽手中的補品,並朝牛媽使了個眼色,牛媽會意而去。

「來,把它喝完。」

「夫君——」

「先喝完它再說話。」他霸道的命令。

雪柳乖乖的接過碗,一飲而盡,因為她發覺慢慢的喝更難喝。

「夫君,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喝了?」她吐吐小舌。

冷霄詭笑。「別問我,問妳自個兒的氣色如何?等所有的人一見到妳,都誇妳氣色很好,紅潤又健康,妳自然可以不喝。」

香肩微垮。那還要喝多久啊?

「柳兒,有件事我一直沒跟妳說。今天看妳的身子骨比上個月好很多,我想還是坦誠相告,讓妳心裡有個數。」他面色沈凝。

「什麼事?」她眨了個眼,心下忐忑。

「妳記不記得,上個月我告訴妳,妳大娘回來了。」提到那個女人,他語氣轉冷。

「記得。」她更惶恐了。「我是下是該回門拜見大娘,求她諒解?」

「我不準妳回去。」森厲的目光一閃而收,他沈嗓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妳,不只妳大娘回來了,連風梅姿也一起回來了。」

雪柳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身不敢動,氣不敢喘,只有眼珠子滴溜溜地朝丈夫看,看他是不是在說笑話哪?

「是真的。」他捺著性子溫聲道:「風侮姿沒有如願當上靖遠侯的世子夫人,灰頭土臉的回靈石鎮來。」

「怎麼會?」她瞪大眼睛,震驚極了。

天曉得!她們是那麼意氣風發的大肆宣揚,敲鑼打鼓的就怕有人不知道,一旦事與願違,不只是鬧了個大笑話,還是絕大的醜聞。

「我早知道她沒那個命!」冷霄毫不同情的往下說:「我們成親一個月,我都不在堡內,就是上京城調查安君業和風梅姿的事,那個月我住在段必武府裡,他是一位世襲侯爵,對京城裡的皇親貴冑均十分瞭解,據他告訴我,安君業只是靖遠侯的『四子』,妾生的第四個兒子,而非『世子』。而且,即使是妾生的小兒子,也早已奉父母之命、煤妁之言娶妻生子,小老婆也有三個。」

雪柳方寸亂了,語氣露了急。「那大……大姊……怎麼辦?」

「誰教她迷了心竅,活該!」冷霄瞇起銳眼。「靖遠侯治家嚴明,即使安君業尚未成親,也由不得他自個兒挑選新娘帶回去。」

「這……這是騙婚啊!」她聲音發顫。「他怎麼可以這樣騙婚?太過分了!做人怎麼可以這樣壞?邪惡又不道德!」

「妳在替風梅姿難過?」

「是啊!」雪柳老實承認。

「妳以為她會領情嗎?」冷霄不希望她因為天真而受到傷害,冷聲道:「妳忘了風梅姿是如何折辱妳、淩虐妳、鞭打妳?只當妳是奴才而非妹妹!再加上妳大娘,母女兩人想盡辦法要妳吃苦受罪,甚至不許妳嫁人。柳兒啊柳兒,妳冷靜想一想,以妳大娘及風梅姿的個性為人,妳相信她們會很高興的見到妳獲得幸福?而天之驕女的風梅姿反成了落難烏鴉,妳想她們會甘心嗎?」

不可能的!她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毀掉她、

雪柳抓住丈夫的手,緊張得連手都在發抖。「可是,這沒道理啊!大姊的不幸並非我造成的,安君業的騙婚……大姊是受害人,大家都會同情她,不是嗎?」

「或許有人會同情她,有人會取笑她,然而,不會有門當戶對的男人想娶她!」

「為什麼?」

「因為離開靈石鎮那天,她太大張旗鼓了,與安君業兩人共乘一輛馬車的遊街而去,其厚顏的程度,是非安君業而不能嫁了!哪個男人能忍受娶那種和別的男人親熱過的女人?會受人嘲笑一輩子的。」

「可是……可是……」

「不管她真否與安君業上過床,沒人會相信她的清白了。」冷霄眼神沈下。

「除非遣嫁至遠方,否則她這輩子算是完蛋了。」

雪柳咬白下唇,心裡難過極了。即使她們沒善待過她,她也不希望她們不幸福啊!

「那個安君業,真是個害人精!」

「風梅姿也不是頭一個被騙的女人,據說他那三名小妾都是被他從別的地方拐去的。」冷霄不準她再咬唇。

「天底下怎麼有這樣可惡的男人?」雪柳眼中盈著玉淚。

「就有一些妄想攀龍附鳳當貴族夫人的女人會上當,加上安君業儀表堂堂,出手闊綽,而且的確是靖遠侯的兒子,氣勢不凡。」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像大娘和大姊那樣精明厲害的女人都會被騙,這世上的其他弱女子怎麼辦?」她好害怕邪惡的人。

「人之所以會上當受騙,全因貪念所起,貪名、貪利、貪富貴。」有力的臂膀從後頭環抱她嬌弱如柳的身子,灼人熟悉的體溫包圍了她,給她絕對的安全感。

「別伯呀!柳兒,那種事不會發生在妳身上。而安君業行為不端,但惡人自有惡人磨,妳放心好了。」

「我不懂。」

「安君業到處欺騙女孩子的感情,而且,他專找富家女下手。他在家中排行第四,爵位輪不到他繼承,將來財產分到他手中也只有一點點,勉強維持生活而已,怎麼可能出手、排場都大到讓風梅姿母女心動,不惜放棄冷陽這條大魚?安君業的鏝從哪裡來?當然是從女人身上撈來的!」

冷霄不屑地冷哼一聲,續道:「他用妻子的嫁妝,讓自己穿最好的,佩戴價值不菲的玉珮、板指,將自己妝點成皇親貴冑的模樣,帶著隨從小廝到外地旅行。而那些被騙的富家女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容貌漂亮,心比天高,不願下嫁俗氣的富商,夢想當官夫人、貴夫人,自然落人安君業巧妙織成的情網中,等到不可自拔,帶著大批的陪嫁財產來到京城,一旦發覺真相,但已無顏返鄉,只好將錯就錯,委身做妾,於是便宜了安君業,又多了一筆財富。」

「真是可怕的男人!」雪柳打了個冷顫,「幸好我不漂亮又沒錢,可是大姊她……」

「風梅姿母女在京城最大的客棧住下,等待八人擡的花轎來迎娶,等了一個月,只有安君業天天陪伴她出遊,沒見到靖遠侯府的長輩出面,也沒有媒人上門說媒,她們母女這才起疑心,逼問之下,才恍然大悟上當了。只是風梅姿卻不肯認命,她一腳踢開安君業,原車返鄉,自然在靈石鎮引起軒然大波。」

雪柳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事,回身看著丈夫,疑惑道:「那時你人在京城,你沒提醒她們?」

「我為什麼要?」他毫不留情的說:「風梅姿差一點逼死冷陽,妳忘了嗎?而且,我在段侯府住下半個月,那對母女的車隊才浩浩蕩蕩的抵達,待安頓好後,天天和安君業甜蜜地出遊,她可曾想到離家出走的冷陽不知躲在哪裡療傷?我為什麼要去警告她?沈浸於幸福中的女人又豈聽得進去?我懶得再見到那對母女,便回來了,下過,段必武派人送信給我,所以我才知道一切內情。」

「那……現在……」雪柳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想知道安君業的現況嗎?」

「一定又去尋找下一個目標。」她氣憤的嘟起嘴。

「不,他再也不能騙人了。」他詭秘地一笑。

「為什麼?」

「根據段必武給我的最新消息,安君業被一個黑衣蒙面人給傷了,而且傷在男人傳宗接代的器官,變成一個太監。」

雪柳聽得臉紅了,又有點想笑。「真是活該!」

冷霄不在乎安君業變太監,他在乎的是那個蒙面黑衣人,段必武信中還道,石敏與風梅姿離去後三天,安君業在一間妓院裡半夜被襲擊。

那位蒙面黑衣人是誰?與石敏母女有無關聯?而石敏母女會不會對雪柳採取什麼行動?這才是冷霄最在意的,不得不小心提防。

假使所有陰謀詭計都是衝著他而來,他反而不怕;若是衝著雪柳而來,那不行,他怕她會承受不住,所以他不讓雪柳回娘家。

早在一個月前,石敏便派人送帖邀請「二小姐與姑爺」回門,冷霄以雪柳臥病在床為由回絕掉,沒兩天,石敏具函表示要來探病,還願意讓風梅姿來照料生病中的妹妹,冷霄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冷霄從不婦人之仁,免得引鬼上門。「別說雪柳見到她們,病會加重,段琳也在堡裡,豈有教風梅姿上門的道理?」

他的直覺敏銳,嗅出其中的不單純。

不過,這些他沒告訴雪柳,以免她添愁。

吃晚膳前,牛媽來向他報告一件事,「嶽姨娘去找過夫人。」

難怪她會央求他今晚到含珠院去陪嶽天慈。

沐浴後,雪柳由春月伺候著卸下珠釵首飾,見冷霄依然回房來,不禁奇道:「你不是上嶽姊姊那兒?」

「妳一個人不怕嗎?我怕妳又作噩夢。」他對她的顧念,發自衷腸。

心扉被他熨得熱了,雪柳軟聲道:「我會吩咐春月留一盞小燈,沒事的。」

「不過,在妳聽過妳大娘和風梅姿灰頭上臉返鄉的事之後,妳不擔心她們會來找妳麻煩?」濃眉挑起,神色認真。

雪柳怔仲當場。

大娘,當真看不得她過得比大姊好?倘若風梅姿如願當了靖遠侯的世子夫人,至少大娘心裡會比較舒坦吧?

「我人在家裡,有夫君和家丁保護,很安全不是嗎?」歎息逸出,雪柳吶吶道:「我始終不明白,她們為何會這麼討厭我?容不下我?」

心底是難抑的酸澀,好半晌,她強笑道:「不過,她們也沒害死我啊!現在,我是冷家的人,大娘不會對我怎樣的。」

只要她不出門,她們就算想找她出氣,冷家堡這麼大,夠她們找的。

「妳當真不要緊?」冷霄不忘追問。

「沒事的,你快去陪嶽姊姊吧!」

「不然我叫段琳來陪妳。」

「不要啦!她會笑我是小孩子。」

冷霄淡淡笑了,「妳早點安歇,我走了。」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雪柳依依不捨地目送他離去,心田盈滿惆悵愁緒,只是,沒法子呀!

直至深夜,她熟睡著。

突然,被人扯住頭髮從床上拉起來,雪柳尖叫出聲,一把冰冷而鋒利的小刀抵住她咽喉,她嚇得不敢作聲,全身上下如風中落葉,抖個不停。

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佇立在她眼前,以可怕的眼神瞅著她,像是有著無窮的恨意。

「你你你……是誰?」雪柳在心裡哀泣,夫君才一晚沒陪她就出事了,以後……如果有以後,她再也不放他出門了。

「妳不配得到幸福!」黑衣人的眸中,燃燒著令人膽喪的焰影火花。

「你……」雪柳的腦子因恐懼而慌亂著,充滿了不敢置信的驚惶感覺。

不!不會的,眼前這名黑衣人不會是……

「把這個喝下!」黑衣人一手執刀抵著她,一手解下腰間的水袋,遞給風雪柳。

「這是什麼?」她被迫接下,拔開水袋的塞子。

「妳是要全部暍光它,還是要我割斷妳的喉嚨?」黑衣人一字一宇逼迫道。
  
「為為……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雪柳流下了傷心淚。

「妳想死?」黑衣人冷酷地笑著。

她不要死!她要和丈夫、孩子過長長久久的一輩子!

「這水袋裡裝些什麼?」

「墮胎藥,足足有三碗份量。」喝下去保證血流不止……

雪柳一嚇,隨即想甩掉水袋,但黑衣人機靈地接住,收起小刀,方便一手抓住她的頭髮使她的頭朝後仰,一手將水袋口對準她嘴巴……

「把嘴巴打開!快打開!否則我殺了妳……」

雪柳死也不依,拚命想轉動頭部,淚花泌泌灑落……

「該死的臭丫頭,真想找死,老娘索性成全妳!」

「砰」地水袋落地,雪柳的瞼色也跟著一青,她的脖子被黑衣人緊緊掐住。

「我的女兒變得不幸,都是妳這個掃把星害的!我要妳比她更痛苦十倍、百倍、千倍、萬倍……」

迎面撲來的陰狠氣息讓雪柳以為自己已踏進了鬼門關,呼吸困難,小臉發青……

在危急的一刻,兩人破窗而入,銳利的長劍毫不留情地直往黑衣人身上的要害刺去,迫使黑衣人不得不拋下風雪柳,但肩膀已被劃開一道很長的傷口,連忙從窗口跳出去,逃逸而去。

「快追!一定要查出他的身份!」冷霄下令,展榮隨之追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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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又是從恐怖的夢魘中驚醒過來!

雪柳睜開眼睛又是一陣尖叫,冷霄立刻坐上榻,緊緊擁住她,給她全部的溫暖與保護。

該死的!他再也不會離開她身畔,把她一個人留在黑暗中。

雪柳的顫抖,在他的懷抱中逐漸平復下來,卻開始嗚咽地哭起來……

「我以為……我死定了……再也見不到……夫君和孩子……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哇啊……」

冷霄將她抱得更緊些,心疼她一而再地面臨死亡威脅,這令他心如刀割。

「為什麼……要逼我暍墮眙藥……這是夫君的孩子呀……我不懂……」
  
「妳聽出了那黑衣人的口音嗎?」

噙著淚,閉上雙眼,雪柳拚命搖頭。

可憐的孩子,她害怕知道真相!冷霄閉眸沈默片刻,他不忍心逼問她,但他必須消除所有潛藏的危險性。

「別哭了,柳兒,不要害怕,從今以後我會夜夜守護在妳身邊。」他擡起她的頭,別有深意地笑了笑,眸問有難解的秘光。「昨晚我和天慈說清楚了,從此不再進她的房,我可以成全她另嫁他人,她若不願意,可以到北方牧場去生活。」

「可是……為什麼?」

「很簡單,我失去了抱她的興致。」他柔聲道:「自從抱過妳之後,我就沒辦法再去抱其他女人了。」

「夫君!」濛濛瞳眸似水嫵媚多情,眼波流轉間淨是喜悅,儘管面色蒼白看來有些憔悴,反增了幾分令人心疼的柔美。

他著迷地望著她,炯熱的眸光深深含情、「男女之間若產生了真情真愛,委實容不下第三個人。」

「夫君,我好高興,雖然很對不起嶽姊姊……」

「不關妳的事,她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愛她,快五年了,她應該死心了。」

雪柳淡淡一笑,重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心中卻有著無法言喻的淒涼。

她愛冷霄,冷霄也愛她,好不容易相互傾訴真心,卻傷害到另一個女人,而她從來部下願意傷害任何人啊!

可是,她不能沒有冷霄,即使對不起嶽天慈也沒有辦法了,除非她呼吸停止,否則連她自己也無法終止她對冷霄的愛。

「夫君,你會補償嶽姊姊吧!」

「當然,只要她無心傷妳,我不會教她空手離去。」冷霄沈聲道。

他心中一直有個疑問,雪柳於荷花池畔落水獲救,在她昏迷的時候,他檢查過她週身上下每一寸肌膚,看看有無其他傷痕,發現她膝後穴道處有一塊烏青,像是被重韌擊打過的痕跡,這代表了什麼?

所以,即使在他狂怒之下,他不忘交代展榮給席香霓三千兩的銀票,還允許她帶定所有的珠寶首飾。

但是,他不敢冒險,他不能留下席香霓,即便這一回席香霓是無辜的,也難保下一次她不會出手,只要逮住適當的機會,

為了雪柳,他必須除去任何可能的危險因子。

雪柳喝了藥之後睡著了,段琳自願留下來陪她,因為她有點內疚。

昨晚冷霄去含珠院,她受冷霄所托,躲在暗處保護雪柳,誰知這一等便等到三更半夜,她不小心打盹了一下,險些來下及討救兵而造成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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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霄,冷陽、展榮在商討刺客的事。

一池清麗的荷花隨風吹送著淡淡的香氣,池畔立著一座琉璃瓦尖頂五角涼亭。

三人落坐於亭中的石凳上,冷霄突然有感而發,「我的柳兒,活生生是一位荷花仙子!」

「哈啾!」展榮揉揉鼻子,「抱歉!抱歉!吹了一夜涼風,鼻子怪怪的。」

眼睛看向荷花,看呀看呀就是看不出風雪柳的臉來。

老大你分明在娛樂自己嘛!還娛美人咧!

冷陽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拜託,那是我的台詞好不好?我還來不及讚美琳兒,你好意思自吹自擂的猛誇你老婆?」

「先說先贏。荷花仙子這封號,柳兒要了。」冷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還挑眉道:「況且,你看過會武功的荷花嗎?還是三腳貓功夫。」

冷陽輕哼一聲。「大哥,琳兒自己知道錯了,早已向你賠罪了,不是嗎?」

「所以在柳兒面前我沒提及此事,因為她很崇拜段琳文武雙全。」

「算了,大嫂太容易崇拜人,只要有一點強過她,她就崇拜得不得了。」冷陽涼涼的說道,意思是被雪柳崇拜沒啥了不起。

身為雪柳最崇拜的男人,冷霄豈肯心服?

「怪了,我可沒聽過柳兒崇拜你,怎麼辦?你連段琳都不如?」

哇,好毒!冷陽哭喪著臉。

展榮垮了臉。「夫人也不曾崇拜我,我是不是該去跳荷花池?」

「跳吧!跳吧!」冷霄目光閃動,「過去幾年,柳兒的身心都受到極大的傷害,變得畏縮、卑怯、膽小,若不能得到她的全部信任,也生不出崇拜之情。」

冷陽不語,淡笑。大哥依然是大哥,只是一提到大嫂,眼神溫柔得能融化寒冰,這樣很好、很好。

冷霄面色一沈,眼神透出一抹陰很。「展榮,說說你昨晚跟蹤的結果。」聲調不高也不低,充滿著讓人屏息的無形壓力。

展榮趕緊回答,「堡王,不出你所料,那個蒙面黑衣人逃進了風家,我順著血跡小心跟蹤,確定他進入風家主人住的正房內。」

眼神閃過一絲異芒。「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人應該是石敏。」

冷陽下解皺眉。「怎麼可能?沒聽說她會武功啊!」

「江湖上有許多名不見經傳的女俠、女賊或女盜,她們都到哪裡去了?自然是嫁人生子去了,只要不顯露功夫,很容易騙過夫家的人。」
  
冷霄勾唇冷笑,又說:「當我得知安君業被蒙面黑衣人以宮刑制裁,我第一個想到的嫌疑犯便是石敏或風梅姿,以她們欺淩柳兒的殘忍,其心地絕不善良,甚至說得上殘暴,極有可能做出那種事。後來我排除風梅姿,因為風家主人,也就是我的嶽父還活著的時候,風梅姿若習武不可能不被發現,小孩子都會愛炫耀;那唯一有可能的便是石敏,她婚前的身份是有可能隱瞞的。」

冷陽還是疑惑。「她能瞞住親生女兒十八年嗎?」

「有何不可?」冷霄目光閃動。「我旁敲側擊的問過柳兒,問她大娘的娘家還有些什麼人?結果她告訴我,她沒見過她大娘娘家的人。我再去拜訪風家的叔公,只知當年我嶽父到南方做生意,認識了石敏,很迷戀她的姿色,便帶回來成親。」

「大哥,風夫人的確可疑,但她好歹與大嫂相處十多年,怎會置她於死地?」

「她討厭我死去的嶽母,因為嶽父的關係不得不忍耐,嶽父仙逝之後,她聯合女兒百般折磨柳兒,還揚言不準她出嫁,偏偏柳兒陰錯陽差地嫁給我,不但沒死,還活得比她女兒幸福,反之風梅姿則名聲掃地、姊妹兩人的命運、地位突然倒轉過來,向來高高在上的石敏能忍受嗎?」

「這……」

展榮插嘴道:「二少,你與風大姑娘在談情說愛的時候,只看到她美麗動人的地方,若非我們一個個向你證實,你能相信她親手揚鞭將妹妹打得皮開肉綻嗎?那樣殘暴的血統,不會遺傳自風家主人吧!」

冷陽轉開目光,歎了口氣。一方面很遺憾自己愛過那樣的人,一方面不想作無謂的爭辯。

「看來我弟弟想要一個確確實實的證據。」

「我是實事求是。展榮看到黑衣人進入風家的正房,有可能是雇來的殺手。」

「要證實也不難。」

「大哥,你想怎麼做?」

冷霄像是別有所思。「柳兒嫁給我超過三個月,卻沒回過娘家,外人評論起來,倒是我失禮了。嗯哼!我這小婿也該去拜見『嶽母大人』了。」但從他眼中釋放出來的強烈敵意,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嗯哼!然後呢?」冷陽問道。

冷霄卻吝嗇地不願多加解釋。「你跟我們一起去,不就知道了?」

冷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他也要去?
引言 使用道具
滅絕的恐龍
男爵 | 2012-4-5 22:31:07

第八章》

這廂,風梅姿可說是心花怒放,樂不可支。

冷霄陪風雪柳回門,連冷陽都跟來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冷陽忘不了她這位傾城美人,快樂得像有蝴蝶在她身旁飛舞。

只要嫁給冷陽,她便可以一雪前恥,教靈石鎮的人淡忘她成不了侯爵夫人的恥辱。

不過,聽說冷陽帶回一位未婚妻。

「可惡!可惡!」風梅姿重重跺了一腳,「他分明想跟我一別苗頭,以挽回他破碎的自尊。算了!原諒他好了,只要他重新跟我求婚,哀求我嫁給他,我就勉為其難跟他復合,讓他知道安君業的事已經過去了,他一定會樂瘋的。」想到能鹹魚翻身,登時燦亮了她的水靈大眼。

盛妝打扮好,風梅姿帶著四名婢女,浩浩蕩蕩的來到大廳。

「娘,我來了。」矜持還是必要的,必須讓姓冷的看重風家大小姐的身份。

風夫人石敏坐在主位,她今天也是濃妝艷抹,有點不適合她的年紀。

「來,見過妳的妹夫,還有冷二少。」

風梅姿擺出最美的身段,最嬌媚的笑容,向冷霄、冷陽兄弟盈盈望去。

這是冷霄第一次正視風梅姿,的確,那冷艷的氣韻不是尋常女子可以散發出來的氣勢,再轉頭細看坐於他身側的風雪柳,清甜乾淨的氣質,笑起來既美且憨,忍不住有感而發,「雲泥之別。」

「那當然,我可是傾城美人。」風侮姿得意道。即使有點眼紅風雪柳的今非昔比,衣飾華美,一副頤養得非常好的模樣,幸好,仍比不上她。

冷霄眸光冰寒。「柳兒是雲,妳是泥。我的柳兒才是內外皆美的小美人兒!」

風梅姿僵硬道:「你說我北不上這個醜八怪?」

「妳不認同?」冷霄反問道。「柳兒若是醜八怪,妳則是走出大門會被人丟石頭的那種女人。」

「你你你……」風梅姿氣極了,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她說話,哪個男人不捧著她、寵著她?

她憤而轉向冷陽,不依道:「你都不幫我說話嗎?陽哥,你忍心看我被欺負,那我怎麼敢嫁給你嘛!」

冷不防湧起一股狼狽感,冷陽奇怪自己變笨了嗎?怎麼聽下懂她在說什麼?

冷霄的閭黑烏眸流轉著詭譎之氣。「你不是要嫁人侯門,怎麼又回來了?」

風梅姿早已準備好一番說詞。「那是安君業強逼我的,他財大勢大,我怕他會派人暗殺冷陽,不得已和他虛與委蛇,等到了京城,我娘乘機會見了靖遠侯一面,當面向他陳情,幸好靖遠侯深明大義,訓斥了安君業一頓,我和我娘這才脫魔掌。」

掩袖嗚咽了兩聲,低泣道:「我以為陽哥會瞭解我的苦衷,明白我親近安君業實在是身不由己,內心的痛苦不足為外人道,但我願意忍耐,因為我深深愛著陽哥,全心全意只愛他一人!不管安君業如何脅迫相逼,始終不讓他近身,也是為了與陽哥重聚而拚死守住清白啊!」美眸眨呀眨,珠淚俏然滾落。

在場的男男女女,只有風雪柳聽得心頭擰揪著,淚花在眼裡滾動。「大姊,想不到妳那麼做全是另有隱情,大家都錯怪妳了。」

「柳兒!」冷霄微怏。「妳大姊是什麼樣的女人,妳最清楚,她隨便哭兩聲妳就上當?妳忘了之前我已向妳說明全部的真相?」

「對喔!我一時之間忘了。」雪柳一嫁了人就只聽老公的,一手揩拭眼角的淚光,解釋道:「因為我從沒見過大姊哭嘛!」通常風梅姿只會讓別人哭。

「什麼真相?我說的全是真的。」風梅姿水眸望定冷陽,幽幽傾吐,「陽哥,你會相信我吧?你對我的愛,不會薄弱到隨時煙消雲散,對不對?」她淒然勾唇,「你若不信我,我只有一死以明志了!」

說完,她嗚嗚咽咽地朝柱子撞去,石敏大驚失色,「我的心肝肉兒!」

自然,風梅姿身邊那四名丫頭早巳七手八腳的抓住大小姐,紛紛勸她不可做傻事,冷二少必然明白她的心,她若死了,冷二少豈能獨活?

冷家兄弟自始至終屁股都沒離開椅子,只當看了一齣好戲。

冷陽有點埋怨大哥:你硬拖我來幹什麼?超尷尬!

冷霄回他一眼:讓你看清楚「傾城美人」到底有多美?當時你有多盲目?

冷陽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怎麼越看越覺得風梅姿醜陋無比?當真納為枕邊人,搞不好他會浪跡天涯,從此不回家。

好險!好險!

風梅姿母女還在那邊唱作俱佳,抱在一起哭哭啼啼,雪柳從未見過如此慘狀,於心不忍的走過去安慰她們。

她還尚未開口哩!母女兩人已各自抓住她一隻手,悄聲道:「醜八怪,妳想教我原諒妳私自嫁人之罪嗎?快裝身體不舒服,向冷霄要求梅兒去陪伴妳,使梅兒住進冷家堡,好與冷陽重修舊好!」

「醜八怪,憑妳也配叫我大姊?我沒當場賞妳耳光妳要感恩,快,快裝昏倒!」

雪柳嚇退一步,但兩隻手被抓得死緊,不得逃脫,只有淚水不爭氣地滾出。

「怎麼回事?」冷霄如背後靈般的出現,一掌拍在石敏的右肩,只聽得石敏倒抽了口冷氣,像在忍受極大的痛楚。

「妳沒事吧?嶽母大人。」冷霄順利的將雪柳救出魔掌,安置在自己身邊。

「妳怎麼在哭?」他溫柔地為她拭淚。

風梅姿忙道:「哦!她突然身體不舒服,真是小孩子,不舒服還哭?我懂了,她一定是想家,想要家裡的人去陪陪她,妳說是不是,醜——雪柳?」聲音是警告的。

雪柳唯有頷首。

「嗯……妳要誰來陪妳?嶽母大人會答應嗎?」

「我答應,當然答應。」石敏忙許諾。

「柳兒!」冷霄勾唇。「妳希望誰來陪妳?」淡薄的笑容,透著絕對的疼惜。

雪柳不自覺地往他幽深的眼底探去,男人注視著她。

「是誰?」

雪柳細吐,「我要老奶娘老馮媽,我說過我會孝敬她的。」

「那就請老奶娘來家里長住,讓她在冷家堡養老、」冷霄的目光栘向石敏,冷嗤一聲。「嶽母大人答應在先,此事就這樣定了。」

石敏、風梅姿的臉上均青一陣、白一陣,恨不得咬下風雪柳一塊肉來似的。

雪柳根本不敢擡頭看她們,不自覺地身子微向左傾,向丈夫尋求保護。

冷霄目光竄出怒火,他可不許有人嚇到雪柳。「打擾甚久,也該告辭了。啊!有一件喜事理該向親戚先透露口風,就是冷陽要成親了,成親的對象是京城段必武侯爺的堂妹段琳,說起來是冷陽高攀了。」

風梅姿臉色慘白。

她表演了那麼一大套全是白搭的?冷陽要娶侯爵之妹?她都嫁不成侯爵的兒子,冷陽卻成了侯爵的妹婿?

「不可能……」她腦中一昏,軟癱在椅子上。

冷霄不理會她,繼續冷聲冷氣道:「段必武跟我是舊識,所有關於靖遠侯家的大小事,我全知道,包括風大小姐與安君業的那段『真相』……」

彷彿被毒蛇咬了一口般,風梅姿跳起來:

「滾出去!滾出去!你們全部給我滾出去……」風梅姿厲聲叫罵。

冷霄還是下理她,目光鎮定石敏。

「聽說在你們離開京城後,安君業被一位黑衣蒙面人處以宮刑,成了太監。靖遠侯勃然大怒,視為奇恥大辱,揚言要抓到兇手,斬斷其雙手雙腳,為兒子報仇!很不巧的,前兩天深夜,也有一位黑衣蒙面人闖入冷家堡,險些害死我的妻子,那兇手被我刺了一劍,右肩至後背應該會留下傷痕。我已派人將此事報與段必武,相信他會賣個人情給靖遠侯。從今以後,只要黑衣蒙面人再出現,一定會被抓到,送往京城交給靖遠侯,可領賞金哩!」

這次,換石敏臉色慘白,癱坐在椅於上,久久不動。

「告辭了!」

冷霄攜了妻子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人。

冷陽看看這個,瞧瞧那位,歎了口氣,也走了。

回家的路上,冷陽欽服道:「大哥,真的是風夫人。」

冷霄牽動俊眉,算是回答。

「她應該不敢了吧!」

「她敢再出現一次,就等著見閻王!」

冷陽搖頭歎氣。但願那對母女長長眼珠子,別再來惹大嫂了。

次日,展榮奉命接回老馮媽。

雨水沿著屋瓦滴落,形成一匹晶透的水簾,將夏日的暑氣阻隔在外。

雪柳凝視著被雨水打落的花瓣,聯想到今日將離去的嶽天慈,她也曾少女懷春,幻想與丈夫白首偕老,生一窩胖娃娃,而今事過境遷,那些夢想也跟著塵飛影遠,雪柳突然覺得心情沈重。

嶽天慈一定在哀哀哭泣吧?

「牛媽,這樣做真的好嗎?」她眉間聚攏一股淡淡的哀愁。

「夫人,女人出嫁從夫,堡主怎麼決定妳就怎麼依吧!」牛媽就怕她一時心軟,給自己找麻煩,所以一整天都跟著她,

「二小姐,妳在風家也該看了不少。男人三妻四妾,痛苦的不是妻就是妾,甚至雙方都痛苦,那種心裡的苦常常連累下一代也跟著遭殃,何苦呢?」老馮媽只希望小雪柳不要再受苦了。「難得堡主自己主張不納妾,那麼不放嶽姨娘自由,教她守一輩子活寡,不是更殘忍?」

「沒錯,就是這話。」牛媽早把雪柳當女兒疼了,堡主獨寵嬌妻正合她意。

「夫人,妳寬寬心,嶽姨娘的表哥愛慕她多年,一直在等她自由。」

「真有此事?」雪柳喜出望外。

「本來她爹要把她嫁給表哥,是她硬要嫁給堡主,做妾也甘願,真是傻瓜!」

「這樣啊!」心思單純的雪柳也沒有想太多。

這時,丫頭來報,「夫人,嶽姨娘來向妳辭行。」

嶽天慈隨之在後。她在看,看這個不費吹灰之力就打敗她的小女人,清秀甜美的容貌,雙瞳翦水,弱質纖纖,柔情似水。

嶽天慈沈默了,這的確是教冷霄鍾情的類型,她與席香霓都裝得不夠像,而風雪柳是天生的。

「嶽姊姊。」雪柳怯怯地笑著點點頭,好像做錯事的人是她。

「夫人好,這是天慈最後一次來向妳請安了,」嶽天慈不客氣的打量個兒嬌小的她,嘴角浮現一絲若有似無的陰陰微笑。

牛媽與老馮媽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難怪堡主要送走小妾,即使雪柳是明媒正娶的大老婆,也會被小妾欺負而不自知哩!

「這天氣,彷彿在哀悼我的不幸。」嶽天慈瞇著眼瞅著雪柳,存心要她內疚。

「我一沒偷人,二沒犯錯,堡主卻無緣無故要休了我,教我情何以堪?」

「這個……夫君……」

牛媽插嘴道:「嶽『姑娘』,堡主有交代,要妳日落之前離府。門外的馬車已候了一天,就等嶽姑娘上路。事已至此,就好聚好散吧!」

嶽天慈咬咬牙。 「知道了。不過,夫人,看在姊妹一場的份上,送送我好嗎?」

「好啊!」於情於理,雪柳都無法拒絕。

牛媽遲疑道:「夫人,堡主交代妳不可以淋雨。」

「沒關係,我可以撐傘。」

雪柳堅持要送,牛媽只好去拿傘。

另一端,冷家兄弟一直在暗處留意這一幕。

冷陽取笑道:「大哥,你不會是捨不得吧?」

「胡說!」冷霄斥道。

「那你幹嘛躲在一旁看?」

「我在看你大嫂,怕她又做出什麼傻事。」

「哈哈……你怕你的大老婆幫你留下小老婆?」

「嶽天慈絕不能留。」冷霄以嚴厲的口吻道。

「不留、不留。你看,她們朝大門走去……」

「柳兒為何要送她?她那身子若淋到雨,生病了還得了?」

「拜託,那麼大一把傘頂在她頭上。」冷陽有點小吃醋。你弟弟陪你淋雨,就沒見你心疼一下?

送到大門前,雪柳止步,與嶽天慈互道珍重。

「夫人!」嶽天慈突然動情的抓住雪柳的手,含淚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可以跟妳做一輩子的好姊妹——」

就在此時,一位黑衣蒙面人忽然由天而降,嘴裡喊著,「風雪柳,納命來!」

「夫人小心!」嶽天慈猛然一把推開雪柳,迎面罩上黑衣人所撒出的粉紅色毒粉,身體一軟,昏死在地。

雪柳也因為那一推之力,重摔在地上,疼得眼淚冒出,「嶽姊姊……啊——」

肚子好痛!她抱住腹部,痛得縮成一團。

黑衣人逃逸而去,一條人影緊跟而上。

一瞬問發生的突變,使牛媽等人亂成一團。

冷霄猛然竄出抱起風雪柳,大吼,「快找大夫來!」

一旁的牛媽和丫頭也擡起嶽天慈,送回含珠院醫治。

牛媽的一顆心直往下落。

嶽天慈奮不顧身為夫人擋毒,這份情夫人如何還得起?連堡主都不好再請她走了。

翌日清晨,雪柳的腹痛終於停止,害怕流掉孩子的惶恐與擔心,在冷霄的懷抱裡已經化為雲煙。

「這孩子將來一定福大命大,連續度過三次劫難。」冷霄輕撫她的腹部,

「夫君,嶽姊姊沒事吧?她為了救我……」

「她沒事。段琳身上帶有大內的解毒丹,她也平安脫險了。」

「夫君,你該去看看嶽姊姊。其實,嶽姊姊根本捨不得離開你,這次她又救了我,你不可以再趕她走了。」雪柳是感恩的,覺得可以跟嶽天慈當一對好姊妹、

冷霄置若罔聞,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嶽天慈可是使足了勁推雪柳一把。

「夫君!」她撒嬌地扯扯他的袖子。

「妳好好休息,這件事我會處理:」在她額頭輕輕一吻,他站起身,突然問道:「對了,妳為什麼送她到大門口?」

「嶽山姊姊希望我送送她嘛!」雪柳笑道:「夫君,你快去探望嶽姊姊吧!」

冷霄走出寢房,冷陽已在門外廊下等他。

雨在半夜停了,而今晴光普照。

「大哥!」冷陽難得正經八百道:「風夫人臥病在床,已十多天未下地。這次的黑衣蒙面人不是她,還有誰會想要大嫂的命呢?」

「人捉到了嗎?」

「捉到了。」

「把人帶著,跟我一起到含珠院。」

冷陽爽快應諾。

嶽天慈悠悠醒轉睜開眼睛,心平氣和地等待冷霄到來,她奮不顧身救了懷孕的夫人,這下子,誰也不能趕她走了,連冷霄都不能。

這一等,從半夜等到天色大亮。

「沒天良的臭男人,居然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死活!」嶽天慈恢復得很快,但她還是躺在床上,想讓冷霄心疼她虛弱的樣子。

終於,她盼了不知多久,冷霄再次走進她的房門。

「堡主!堡主!」嶽天慈決定要學會席香霓那一套,暗掐自己大腿一把,眼淚突然湧了上來。「哦!堡主,夫人沒事吧?我擔心死了!昨天,真是太驚險了……天慈死不足惜,但夫人懷有堡主的孩子,可不能出事啊!」

「老天保佑,她被妳用力推倒,孩子命大沒流掉。」那對炯炯的黑眸鎖住她的目光,他英俊的臉龐,突然令她覺得害怕。

「堡主,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擡頭惶恐地接觸他的目光。「我是為了救夫人哪!黑衣蒙面人要殺夫人,事起突然,我情急之下才推開夫人,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幾分力道,只想代夫人受死……」

「黑衣蒙面人有什麼理由要殺柳兒?」冷霄一瞬也下瞬的緊盯著她、

「我怎麼知——」

「他又怎麼知道柳兒會在那個時刻出現在大門前?」

「我……我……」嶽天慈在他逼人的視線下喘了好大一口氣。

「除非黑衣蒙面人是妳找來的!」他指控道。

「不是我!」她情急之下忙辯駁道:「黑衣蒙面人是風夫人石敏,她一直恨著夫人,所以不時留意夫人的行蹤,等待機會要害死夫人,這回也是——」腦子轟然作響,她捂著自己的嘴巴,身子微微顫抖。\

「怎麼不說完?」

「堡主……」她忙下床,一臉無辜的表情。

「上回那位黑衣蒙面人就是風夫人石敏的事,我連柳兒都沒說,妳怎麼會知道?而且,妳還知道風夫人的閨名叫石敏?」

冷霄痛心道:「我一直很納悶,怎麼會那麼巧?我才離開柳兒一晚——還是柳兒求我到妳房裡來的,黑衣蒙面人就在那晚出現,況且冷家堡這麼大,若不熟悉地形,要摸到柳兒住的寢房,除非有內賊指點,否則找一晚也未必找得到。如此想來,那個內賊便是妳!」

「不不……」嶽天慈唇乾舌燥,語下成聲,

「妳千算萬算,卻漏算了一點,風夫人臥病在床已十多天,不可能在昨天又出現。」

「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堡主,你想拋棄我也不必如此誣賴我,我再笨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哇啊……」她掩住臉泣不成聲。

「奇怪,席香霓附身在妳身上了嗎?天慈啊天慈,如果妳連嶽天慈本身的特質都消失了,那妳只會變得更加不可愛?」冷霄語重心長道。

「我不在乎!」擦掉眼淚,她不滿地瞇起眼睛跺足嬌叱。「堡主,我一沒偷人,二沒把錯,你要趕我走又怕自己良心不安,所以你存心誣告我,對不對?」

「妳當真沒犯錯?」其嚴厲的表情教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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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天慈咽嚥口水,房裡有半晌凝重的寂靜。

「沒人證,沒物證,即使包青天在世也不能定我的罪。」她頭一昂,倔強道。

「如果有呢?」

「天慈甘心受罰。」她索性繃著臉強硬到底,不相信他能捉住她的把柄。

「冥頑不靈的女人,我就讓你心服口服。」

冷霄走到門口,朗聲道:「冷陽,把人帶進來!」

「是。」

只見冷陽押著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定進房裡,黑色面罩已被取下,露出一張年輕方正的男性臉龐,見到嶽天慈,叫一聲,「師姊,對不起,我搞砸了。」

嶽天慈霎時面色死灰,曉得大勢已去。

「他是妳爹的徒弟,已承認受妳所托假扮黑衣蒙面人,從他懷裡還搜出沒用完的粉紅色粉末,不是會要人命的毒粉,只會使人昏迷。」

冷霄恨她心機深沈,表情越來越森冷。「我已經通知妳爹來領你們回去,再有二話,我立刻將你們送官嚴辦。」

嶽天慈渾身一顫,有如鬥敗的公雞。「我知道了。」

冷霄背轉過身,走到門口,腳步一頓。「柳兒之所以跌落荷花池,應該也是妳暗中搞鬼吧?」

「你知道?那你為何還送走席香霓和蘭玉?」

「為了以防萬一。我擔心她們會變成第二個、第三個嶽天慈。」

冷霄走了,沒有回頭。

嶽天慈心冷了,到了這一刻,她才徹徹底底對冷霄死了心、絕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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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到中秋分外明。

這一日,冷家堡歡歡喜喜的再一次辦喜事,冷陽順利迎娶段侯爺之妹段琳。

段侯爺帶著夫人親自為堂妹送嫁,給足了冷家堡面子,一掃先前娶不到傾城美人而逃家的可笑傳聞。

一旁圍觀的群眾好奇的七嘴八舌,「冷二少是因禍得福啊!傾城美人不要他,反而娶到侯爵的堂妹,聽說這個堂妹從小在侯府長大,侯爺疼她得緊,瞧瞧那一列送嫁的車隊,嘖嘖嘖!冷家堡更發了!」

「風大小姐不是也嫁入侯門嗎?怎麼又回來了?」

「哎喲!你不知道啊?她被騙了!那個人早就有老婆孩子,小妾一大堆……」

「喲!那還不如當初嫁了冷二少。」

「可不是?問題是現在沒人敢要了,誰知道她跟那男人有沒有……」

「噓!留點口德。聽說要遣嫁到遠方去,風夫人花了大把銀子拜託媒人……」

美得傾城,總可以找到愛慕美色的男人來迎娶。

冷家堡內。

忙了一天,應酬完一批又一批的賀客,直到深夜,冷霄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擁著小腹突出的愛妻,終於可以悠閒地擡頭賞月了。

「夫君,昨天我去探望琳兒,她偷偷告訴我,她與小叔明兒個便要溜出冷家堡,四處遊山玩水去,到過年才回來?」雪柳有點小羨慕。

「好傢夥!又給我搶先一步。」冷霄有時真拿弟弟沒辦法。「我正想留他在冷家堡坐鎮,帶著妳到北方牧場小住,如今只有等妳生完孩子,明年春末再去玩

「過年去不行嗎?」

「牧場的冬天又冷又蕭瑟,妳會受不住的,到了春末夏初,綠油油的草原上開了許多鮮麗的小花,還有小湖泊可以坐船垂釣,妳會喜歡的。」

雪柳笑歎一聲,「夫君,我好期待喔!」

「牧場的美景還不只這些。」他一件又一件的敘述給她聽,滿足地笑看她杏眸圓睜,嬌憨純真的可愛樣。

「夫君,我真的真的好愛你喔!」雪柳心滿意足地將瞼埋進他的胸膛裡,這專屬於她的懷抱呵!只有她可以這樣理直氣壯地淌在他溫暖的懷裡。

「夫君,你真好!讓我好愛好愛你!夫君,我這樣說會不會太厚顏了?」

「不會,我喜歡聽,再聽一百年也不會膩。」

她嬌羞的笑著,微昂著頸,與丈夫深情對望,柔情同時湧上彼此的胸懷。

或許啊或許,小白兔不是被大野狼吃掉了,而是大野狼被小白兔施了魔咒,變成溫柔的綿豐。

月光下,一對有情人兒緊緊相擁,喁喁私語,美得有如一幅圖畫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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