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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12:24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5-10 17:35 編輯

作者:葉雙
書名:寵姬
系列:妾妾私語之三

【內容簡介】
她真的不是心太軟……呃呃,旁邊有人在吐槽,
好友說,心不軟怎麼會在大街上為救個娃兒當起人肉盾牌,
擋住連皇帝都不怕、超囂張的三王爺胯下快馬,得罪權貴?
心不軟怎麼會替她沒用的哥哥擦屁股,籌錢賠被他打碎的古董?
好吧,她承認自己就是看不下去、太愛照顧別人嘛,
話說回來,她一定跟這三王爺不和加相剋,每次的禍主都是他!
她家窮得都快被鬼抓去了,錢沒有,閨女倒有一個──她本人,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既然要賣就先找那個「頭」唄,
只是王爺居然不識貨,當場拒絕她的自賣自誇,
想她也是稱得上國色天香級的,換個市場還怕沒人要嗎?
果然,她即將在飄香樓的嬌娘聚裡公開拍賣,他後悔了吧,
來她家要她只準賣給他,不好意思,姑娘她不二賣,
他也真是嫌錢多,不賣他偏要買,寧願當凱子以天價標下她,
風光娶回家當偏房寵幸,原來,他想氣死那未娶進門的正妻……

第三、四、九章待審核未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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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29:00

【楔子】

  珠光氣流竄,女人香四溢!

  室內四周陳設了整排昂貴的酸枝木太師椅,牆上掛的無一不是當代名家的畫作,處處彰顯這裡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

  更別提那些嵌在高處拳頭般大的夜明珠,它們在黑夜中綻放出柔和卻又奪目的光芒,不但驅走了一室的黑暗,更散發出無比的貴氣。

  房間不是空的,一群身著華服的男子,全都安靜地坐在這充滿魅惑氣氛的空間中,在醇酒與美饌陪伴下耐心等待著。

  細細點數而去,舉凡在京城中叫得出名號的富商巨賈,今兒個都不約而同的齊聚在此。

  人數不多,約莫十來個,但個個錦衣華服,行頭配件無一不是在昭告世人他們的身家不凡。

  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些人聚在這裡呢?

  事實上,能吸引這些不同凡響的男人齊聚於此的原因,也不過是簡單的兩個字而已—

  女人!

  今天是飄香樓兩年才舉行一次的「嬌娘聚」。

  飄香樓顧名思義飄的當然是女人香,但這兒可不是普通的青樓妓院,它可是每兩年才開一次門,也只做這一天的生意。

  賣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個個容貌姣好、軟語輕聲,更特殊的是,這些姑娘賣的不是一夜,她們賣的是一輩子。

  其實說穿了,「嬌娘聚」就是這些有錢的大爺們挑選小妾的場合,而且「嬌娘聚」裡出現的姑娘不論容貌、才智,幾乎都是拔尖兒的首選。

  以這些姑娘的條件,就算要成為正室夫人,也是綽綽有餘,但人生際遇各有不同,會在這裡的姑娘,自有各種不為旁人所道的原因,才會選擇來此賣身為妾。

  既是兩年做一次生意,客人當然也不會是尋常的客人,能進這飄香樓的大門,除了要有錢之外,也得要有點勢。

  也難怪京城中有點身份地位的男人,無不以能進這飄香樓的大門為傲了。

  興許是物以稀為貴吧!

  每每飄香樓的「嬌娘聚」開始籌備的消息一傳出,總能成為那些有錢大爺們心中一個最重要的記掛。

  聽說今兒個飄香樓的嬤嬤們在四處搜尋之後,找著了四個各有不同風韻的拔尖美人,再加以訓練成才容兼具的女子,準備在「嬌娘聚」裡讓眾家大爺將大把銀子心甘情願的頁獻給飄香樓。

  一陣等待後,終於,輕柔的古箏樂音在眾人的耳際響起,所有的人莫不聚精會神、引頸期盼。

  在樂音繚繞中,次第走出四位盛裝的姑娘,立刻引起在場的眾人驚歎連連……

  絕品啊!沈魚落雁之貌、閉月羞花之姿、大約就是這樣了吧,這般女子若是能成為自己的妾,今生也就無憾了!

  現場彷彿一鍋開始沸騰的熱水,喊價聲此起彼落熱鬧起來,但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四個女子卻完全不為這一切騷亂所動,眼光靜靜的落在虛無的遠方,好似此時此刻被賣的不是她們……

  隨著時間的流逝,四人在輪番競價後拍板定案,巧的是,買下這四個妾的正是京城裡的四大首富。當然也不能只說是巧,畢竟要在競價中獲勝,沒有傲人的財富是做不到的。

  以繡坊起家的莫尚天買走了美麗的殷嫵仙,以鏢局起家的龍九買下了冷然的皇甫冰心,以船運起家的駱世傑買下了臉上總是透著一股憨甜的姬巧蓮,至於看來溫婉的段香浮則是花落有著皇室血脈的東方縱橫。

  四個既富即貴的男人摘下飄香樓用心調教出來的四朵名花—卻是以妾之名,這樣的結果教人欣羨,也教人忍不住的好奇這四朵花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29:45

【第一章】

  噠噠噠……噠噠噠……

  策馬狂奔的馬蹄聲錯落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本應被淹沒,可是那由遠而近的聲響卻開始夾雜著人們的驚慌尖叫,讓段香浮不自覺地蹙眉眺望。

  只見不遠處一團塵囂還不斷往人群的聚集攏來,在一片驚叫與議論聲中,她的眼尾不意掃著了一個撲跌在地的娃兒。

  驟地心生不祥,娃兒似乎跌傷了腳爬不起來,一旁的大人們急著退開主道,根本沒留意到娃兒,遑論扶他一把。

  駿馬的嘶鳴聲愈來愈近,只見一匹昂然的馬匹以著排山倒海之姿往她的方向急馳而來。

  那娃兒也不知是摔疼了還是被嚇到,無助地哇哇大哭。

  糟了!

  那小小的身軀不過那麼一丁點兒大,要是被馬蹄踐踏,只怕一條小命就沒有再活下來的機會了。

  想也沒想的,香浮也不知道自個兒打哪來的勇氣,奮不顧身的衝上前去,雙手大張地護在那娃兒身前。

  即使非親非故,就算連自己都有可能被踩死,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娃兒死於鐵蹄之下。

  眼見那狂奔的馬匹速度不減地就要朝著自己踏來,她自知躲不過,只好眼兒一閉,堅持地護在前面。

  嘶—相距不過一個跨步,被倏然勒緊韁繩停下的馬兒,高舉前腳在半空中踢踏著,急促的嘶鳴不斷。

  「咦……」用力地拉扯著韁繩,東方縱橫的眸中閃現著一股不耐,深沈而黝黑的雙眸直勾勾地瞪著前方那個不怕死的女人。

  「你搞什麼?難道沒看到爺兒我過來嗎?」那口吻傲然得活像是全天下的人都該為他讓路似的。

  他的人騎在馬背上高高在上,他的語氣也是這樣的。

  香浮驚魂未定,發現自己和娃兒沒事了稍喘口氣,就聽見對方不耐的語氣,連聲歉意也沒,一擡頭瞧見他那張狂的眼神,一股氣就直往心裡竄去。

  這個該死的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剛剛差點兒踩死一個娃兒啊?

  向來溫和的個性徹底揚火,她倏地水眸圓睜,彎身抱起被她擋在身後的娃兒,嬌聲怒罵—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兒踩死了這個娃兒?這兒是市集,並不是大漠草原,你在這兒驅馬奔馳就是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

  多麼嚴厲的指控,東方縱橫一聽這話,兩道濃濃的劍眉全皺在一塊,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他靜靜的掃了那娃兒一眼,然後聳了聳肩,伸手從懷中扔出了一個黃橙橙的金元寶。

  「雖然我沒真的踩著這奶娃,但卻嚇著了他,這錠金元寶就當做是補償吧!」

  他承認自己是魯莽了些,那麼他賠錢總行了吧!

  「你……」

  簡直不敢相信,怎麼會有人惡劣至此,傲慢至此。

  「怎麼,不夠嗎?」東方縱橫以為她那橫眉豎目的模樣是嫌錢不夠,於是眉一挑,轉眼間,另一錠金元寶又落了地。

  「你太可惡了,誰是在嫌銀兩不夠啊,我只是要告訴你,你的行為太過惡劣,究竟是誰準許你這樣狂妄的?你知不知道要是踏死了人,就算有金山銀山也不夠賠!」

  拿出了慣常說教的口吻,那紅灩灩的菱唇兒一張就是一長串的數落,她愈說愈氣,到最後甚至伸手直指著東方縱橫那俊挺的臉龐質問道:「究竟是誰給你這個權力在市集上縱馬狂奔的,你……」

  懶洋洋的模樣,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東方縱橫那薄抿的唇角往上一挑,意態閒散地說道:「當今皇上準的,你若有本事,就去金殿上問問。」

  睨著她,他忍不住對這女人另眼相看,她看起來嬌嬌弱弱的,膽子倒不小嘛!

  竟然敢就這麼指著他的鼻子罵,這輩子她倒是替他開了例,以往哪個見著他的女人不爭著向他施嬌使媚的,只求他能眷憐疼寵,幾曾有過女人會對著他這樣叫囂的?

  深深地再瞧她一眼,但也只是這樣而已。

  「你……」皇上準的?好大的口氣,他以為他是誰呀……

  還沒來得及開口回應,哪知他便以著叫人吐血的狂妄姿態,有力勁瘦的雙腿往馬肚上一夾,絕塵而去。

  瞪著那快速消失的黑影,鮮少動怒的香浮簡直就快要氣炸了,此刻的她只恨自己沒有飛天遁地的武功,要不然她一定追上去再多教訓他幾句。

  「嘖,剛才那個男人就是咱們當朝的三王爺,仗著皇上的疼寵就這麼目中無人,唉……真是國之不幸啊,也不知皇上為啥總是這麼由著他……」

  竄進耳裡的耳語讓香浮知道了那個男人的身份。

  原來,是皇親啊!

  難怪了。

  唉,那就沒辦法了,這皇親國戚哪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能撼動得了。彎身,溫柔地讓懷中的娃兒下了地,然後拾起地上那兩錠金元寶,塞入娃兒的衣服裡,在人群中問著人尋找他的親人……

  ***

  夏日午後,唧唧蟬聲綿延不絕,香浮習慣了這簡單而脆爽的聲音,並不覺得惱人。

  那纖細如青蔥般的十指一如往常靈巧地在算盤上穿梭飛舞著。

  但秀麗臉龐上的一雙柳眉,卻隨著那上上下下的珠子而開始往中間兜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是這種數字才對啊!

  這個家雖然已不如以往富裕,但是尋常的吃穿用度應該都還不是問題才對呀。

  再說,她不過是離了家個把月去照顧要生產的妹妹,就算父兄再怎麼會花錢,應該也不至於讓家裡的財務吃緊成這樣才對。

  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

  不行,她得要去弄清楚,要不然這回的麻煩就大了。

  細緻的臉龐上帶著濃濃的憂慮,她霍地站了起來,還來不及走出書房,就見兄長氣急敗壞、臉色鐵青地衝了進來。

  「小妹,這次你真的得要救救我……」段聚寶一見到她就像是見了救命菩薩似的,一把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語氣倉皇。

  「大哥,你冷靜點!」溫婉地開口安撫,香浮掏出了袖中的巾帕,讓兄長拭去額上那不斷沁出的豆大汗珠。

  呼!

  段聚寶見到妹子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七上八下的心跳終於得以緩了緩,他吐了一口大大的氣。

  「究竟出了什麼事?」自家兄長這般慌亂的模樣,香浮其實是屢見不鮮了,沒有隨著他的慌亂起舞,她沈靜的問道。

  「是……是……」話到了嘴邊,段聚寶卻開始吞吞吐吐了起來。

  她臉色微沈,心底暗叫了聲糟。

  兄長這心虛的模樣不同以往,她突然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捅了什麼無法收拾的樓子吧?

  「大哥……」

  目光飄移、閃爍,段聚寶簡直沒有一丁點兒男人該有的擔當,他哭喪著臉,支支吾吾的說:「我……我方才不小心砸了『藏寶閣』裡的一個珍寶。」

  那東西可真是一個極品,要不是失手砸了,他還真想買回家好好的珍藏把玩一番。

  唉!可惜了!

  「什麼珍寶?」聽到兄長的話,香浮眼前彷彿飄過一群黑漆漆的烏鴉,頭皮更是一陣的麻。

  那藏寶閣可是皇城之中所有達官貴人最常流連的地方,裡頭的東西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

  打碎了一個,若是在過去家業興盛時倒也不打緊,十個八個古董他們段家還買得起,可是以現在家裡的處境,求個溫飽都有問題了,拿啥去賠給人家?

  望著妹子那凝重到了極點的臉色,段聚寶硬著頭皮囁嚅道:「七世騰龍。」

  「你說什麼」她一聽只差沒跳起來,激動到想一把掐死大哥。

  「小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把玩著好好的,突然間手一滑,就……」

  段聚寶懊悔不已的頻頻抓頭,不知所措的哭了出來。

  「香浮,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一定要幫我,要是連你都不幫我,就得準備為我收屍了啊!這藏寶閣是三王爺開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皇親國戚啊,他若是要我的手腳,這城裡頭沒人敢吭上一句……」

  香浮眉心頓時一皺,怎麼又是三王爺?

  那日他囂張狂妄的模樣霎時浮現腦海,一時間不知該氣這個總闖禍的大哥還是那個瘟神好。

  見小妹遲遲沒作聲,段聚寶忽然身形一矮,雙膝落了地。

  「小妹啊,你真的得救救大哥,大哥保證……只要你救上我這一回,大哥以後絕對不會再闖禍了。」

  本就是一個心軟的女人,不然也不會為了這個家,遲遲不願出閣。

  大哥的叠聲保證和心慌哀求的模樣讓香浮既同情又無奈。

  不可能不管,但……五萬兩耶!就算將家裡僅餘的祖產全賣了都不夠,她能怎麼辦?

  「嗚嗚嗚……」一見香浮面有難色,段聚寶乾脆賴在地上孩子似的耍賴大哭。

  香浮的耳畔響起了娘親離世前對她的諄諄叮嚀,她歎了口氣,終於開口了。

  「大哥,我會讓你沒事的。」

  即使明知道這個承諾會讓自己焦頭爛額,可是她也只能屈服她這一生的宿命。

  ***

  「你幹麼又答應他?」怒氣沸騰的語氣,簡直比當事人還要氣上幾分。

  「我能不答應嗎?」一抹苦笑在香浮的臉上浮現。

  「為什麼不能?」怪叫著反問,邢雪湖就是不懂自己的閨中密友幹麼這麼逆來順受。

  她那個哥哥一個禍闖得比一個大,完全不理會段家的財富早被他敗光了。

  「好,就算你要救,那我問你,你能怎麼救?」以現在段家的財富,別說是五萬兩了,只怕連一百兩現銀都拿不出來。

  「這……」講到這個,香浮原本堅定的臉色浮現為難,昨夜她輾轉難眠了一夜,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好法子。

  「看吧!這才是問題的重點,你沒有五萬兩怎麼救,難不成要賣了你自己嗎?」

  邢雪湖原本只是氣極了才這麼說,誰知道好友竟驀地雙眼一亮,頭微低似乎在認真思考的模樣。

  「喂,你該不會是真的這麼盤算吧?」

  為了那只會闖禍的沒用男人賣了自己,太不值了啦。

  瞪著好友,邢雪湖那氣勢活像是在警告她,若是她敢點個頭,她絕對要她好看。

  「如果這是唯一能救大哥的方法,又有何不可呢?」

  這邢雪湖不說還好,說了她倒是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你瘋了!」意識到香浮真的認真的考慮自己的「胡言亂語」,邢雪湖急得只想尖叫。

  「你不常常說,女人家終歸是要嫁人的嗎?」面對姊妹淘激烈的反應,香浮倒是氣定神閒得很。

  邢雪湖還是想打消她那瘋狂的念頭。「好,就算是這樣,你以為要嫁一個可以拿出五萬兩銀子當聘金的大戶人家很容易嗎?」

  「的確是不容易。」她贊同的點了點頭。

  「但並非不可能!」

  「你不會改變這個決定了,對不對?」望著好友的模樣,邢雪湖雙肩一垂,語氣有些挫敗。

  沒有回答,香浮只是淡淡的歎了一口氣。

  邢雪湖低聲嘟囔了句「可惡」,沒再浪費唇舌,既然決定要「賣」,就想辦法替好友找個好一點的買主就是,腦海中開始尋思好人選。

  「城西的焦家沒有剛好年紀的少爺……城東的方家個個粗枝大葉的也不適合……」

  「你別再替我傷腦筋了,我已經知道該找誰了。」對好友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容,香浮阻止道。

  從方才下定決心之後,她的腦袋早已經把所有可能的人都想過一遍了。

  「是誰?」邢雪湖很好奇。

  「東方縱橫。」

  「喝!」冷不防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她一雙眼睜得比銅鈴還大。「為什麼是他?」

  東方縱橫可是當今皇上的兄弟耶!像他那種人哪是像她們這種尋常百姓可以高攀得上的。

  雖說以香浮的美貌與聰穎,做任何人的正妻都該是綽綽有餘的了,但東方縱橫……

  聽說他傲然自負,眼高於頂,有時連皇上都不看在眼底。

  「我只是覺得……可以從他那兒著手試看看。」

  能不能成功,她其實也沒把握,可是,像他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也許能理解她想「自賣」的想法……

  想起他在街上丟下兩錠金元寶的豪氣,那股不把錢看在眼裡的瀟灑,當時雖然覺得很可惡,可此時卻成為一種吸引力。

  她需要錢,就是得找那種會撒錢的人。

  腦海中浮現出他那張寫滿恣意任性的臉龐,她幻想著他睥睨著她,隨手就丟下一堆銀兩……

  花錢買下一個女人對他而言是常有的事吧!

  總之就先從他那下手吧,若不能做到,她再另尋他途也不遲。

  ***

  「我、不、要!」

  毫不遲疑的,東方縱橫直接拒婚,完全無視於皇兄在聽到他的回答後,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不在意已觸怒對方,依舊懶洋洋地恣意說道:「如果皇上這麼十萬火急的找臣弟來,是為了說這樁事兒的話,那麼恕臣弟要告辭了。」

  說做就做的腳跟兒一旋,還不等東方觀雲開金口,就打算邁步離去。

  「等一下!」不氣不氣,不能氣!

  望著那張狂放肆的背影,東方觀雲在心裡不斷的壓抑。

  他真拿這個囂張放肆皇弟沒有任何的辦法,倒也不是身為皇上的他還有治不了的人,真氣起來,大不了把人拖下去砍了腦袋。

  可問題是東方縱橫這顆腦袋他砍不下去,也捨不得砍。

  因為他很清楚東方縱橫會這麼囂張放肆,那其實只是他的保護色。

  當年年幼時娘親為了護他這個太子周全,在惡人入宮擄人時,將年齡與他差兩歲的東方縱橫當成他交給惡人,他這弟弟也不至於過了那麼多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也不會不再相信世間有情,畢竟連親娘都這樣對待他了,他又怎能再去相信誰呢?

  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每每看到他這種狂妄而不經心的模樣,他便覺心疼和愧疚。

  「皇上還有事嗎?」雖然那一喝阻止了他的步伐,可是他卻懶得回頭,以大不敬的姿態問道。

  「不管怎麼樣,你總得成家吧!」東方觀雲軟下了姿態,放緩聲調苦口婆心的勸道。

  這幾年,為了讓他這個宛若脫韁野馬的兄弟早日安定下來,他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可偏偏人家就是不領情。

  「為啥要成家?」一抹不屑的低嗤自東方縱橫那薄抿的唇瓣輕率地逸出,更顯他的不羈與狂妄。

  「朕想,若是你成了家,有了孩子,或許就能安定些吧!」他的話語中飽含關心。

  東方縱橫冷哼了一聲,對他而言是最遙遠的概念。「那麼,你又想把誰塞給我呢?是哪個大官之女,又或者是哪個找不到足以匹配的郡王之女?」

  「你……」簡直是有耐性被磨到沒耐性,為什麼他就是不懂,他這個哥哥並不想隨便硬塞一個女人給他做妻子,他甚至不在乎那個能拴住他的女人有著什麼樣的出身。

  他唯一求的只是—希望那個女人可以帶給他這個皇弟快樂。

  東方縱橫又冷笑,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唇,恣意地揮手說道:「隨你的便吧!你想安排誰給我都行,只要那個女人願意獨守空閨,我不介意去成你這個所謂的家。」

  他這輩子從來沒打算沾惹任何女人。

  如果皇兄真硬塞一個女人給他,他也絕對會大剌剌地將她晾著。

  對他來說,女人是一種極度殘忍又自私的動物,不管她們如何竭盡所能想要證明「愛」這件事,但到頭來唯一能夠證明的就只有她們的自私和殘忍。

  他的生命中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

  女人,玩玩便罷,他不想自找罪受的娶個女人回家供著,容忍她們的貪婪和卑鄙。

  「所以你打算就這麼孤孤單單的過一生,繼續玩物喪志下去嗎?」東方觀雲不認同的問。

  「這又有何不可呢?」

  雙手一攤,東方縱橫那輕乎的神情簡直能讓「佛」也發火。

  擺擺手算打過招呼,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的他腳跟兒一旋,直接走人。

  「該死!」

  東方觀雲望著那不曾回頭的身影逐漸遠去,他既氣怒又挫敗地低咒了一聲。

  究竟,有啥法子才能讓他這個讓人頭痛的皇弟變得正常一些呢?

  ***

  朱紅色的大門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刺眼。

  擡眼,香浮用手擋去那擾人的光芒,才能看得清楚大門上所繪那兩尊栩栩如生的鬱壘和神荼。

  他們一黑臉一粉臉各執金瓜斧,威風凜凜的彷彿隨時能從厚厚的門板中躍出,為王府制鬼降魔。

  雖說畫上門神的用意是祈求他們來消災擋厄,但乍然一見,卻也讓人冷不防嚇一跳。

  能將門神畫得這般的恣意駭人,足見這座府邸的主人也該是囂張狂妄到了極點。

  抿唇,有那麼一時半刻,她想要放棄了。

  或許,她該試試賣掉大宅,又或者老老實實的嫁人,不管哥哥他們了,而不該來招惹這個很可能是她招惹不起的男人……

  愈想心愈亂、愈舉棋不定,她的眉心忍不住皺起。

  怎麼莫名其妙的被這兩尊飛揚駭人的門神給擾了心神呢?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香浮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她沒有費事的去拉那散發著耀眼銅光的門環。

  因為她知道,憑她這樣既沒身份、更沒名氣的女人,就算扣了那銅環,也必定不可能見到自己想要見的人。

  所以她揀選了一塊陰涼處,完全不顧此舉會失了教養,席地而坐。

  她很清楚,等待是必然的。

  不過,顯然她還算幸運,才等了一會,遠方突然揚起一陣陣塵土,還有馬伕急切喝馬的聲音。

  是他吧!

  望著那因為距離的縮短而愈來愈近的華麗馬車,香浮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她要等的人。

  因為即使是連馬車,都如同那兩尊門神一般散發著一種張狂的味道。

  她心裡浮現他的模樣。

  俊美、優雅,也有著十足十的放肆。

  這樣的男人,該怎麼吸引他目空一切的眼神呢?若只是尋常的接近他,搞不好也提不起他的興趣,她得想個法子……

  驀地,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的往前走去,完全不顧那飛揚的馬蹄有可能將她那單薄的身軀踐踏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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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30:25

【第二章】

  用千鈞一髮來形容這樣的狀況應該是十分適切的吧!

  馬伕兀自喘氣、渾身發抖,大睜著雙眼充滿感激地看向身後那個宛若神祇一般的男人。

  方纔,如果不是王爺伸出援手,只怕他所駕馭的那兩匹駿馬就要將前面那個美麗的姑娘給踩成了肉泥。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馬伕再次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讓一個美人兒就這麼香消玉殞在鐵蹄之下,真是造孽啊!

  「你想死嗎?」

  溫溫的聲音不帶任何火氣,但香浮就是可以感覺到話語中的不悅。

  其實,方纔她也很害怕,雙眼直盯著馬兒奔騰的來勢,她後悔了,想移動卻發現自己身子已嚇到僵直。

  「我不想死。」她不自覺老實的回答他的話。

  那聲音真是耳熟啊!

  原本漫不經心的東方縱橫往香浮瞧了一眼,頓時認出她來。

  怎麼又是她?她是巴不得可以死在他的馬蹄之下嗎?

  「哼!」他卻沒有太多同情,嘲諷的道:「既然不想死,那麼又為何每每都要衝到我面前找死?」

  之前說是為了救個娃兒,這回呢?

  他故意的左瞧右瞧,諷刺的說:「又是要行俠仗義救哪個娃兒呢?」

  他的神情依然給人一種懶洋洋且玩世不恭的感覺,口氣調侃中帶著不以為然。

  這女人若死在他府裡的馬蹄之下,那流傳出來的耳語會有多麼的不堪,雖然他完全不在乎在旁人的眼中他是怎麼樣的人,但他不想被煩,要是發生那種事,皇兄又有得念了。

  思緒轉到這裡,他望著香浮的眼神更冷了。

  銳利的眸光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張堪稱絕色的臉龐,尤其是那一雙眼珠子就像是被鑲在一塊白玉上的黑寶石般,圓圓亮亮的煞是誘人。這樣一個美人胚子,到底想做什麼?

  「因為這是唯一可以引起你注意的方法。」面對著他那銳利如芒的眸光,香浮甚至沒有費神去編織謊話,連修飾都沒有的直言道。

  「你想要引起我的注意?」這倒有趣了。

  她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豪放的女人,可是說起這話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完全沒有半點該有的羞態。

  「對。」

  「為什麼?」

  「因為家兄欠了你一大筆錢,我……想要找你談談。」

  「是嗎?」修長的食指恣意地摩挲著自己有稜有角的下頷,腦海中飛快的旋轉著。「你兄長是誰?」

  欠他錢的人不少,一時之間他倒有些想不起來她會是哪位的「賢妹」了。

  姑且不論她是誰的妹妹,他得先稱讚一下她的勇氣,敢這麼單槍匹馬的來找他,她就不怕被他給拆吃入腹嗎?

  「段聚寶。」

  哦,他想起來了。

  就是那個砸壞了他的七世騰龍的男人,他會記得是因為對方出奇的懦弱,他只不過是一瞪眼,他就嚇得屁滾尿流了。

  奇了,這樣一個懦弱的男人,竟然會有一個勇氣可嘉—雖說是屢屢幹出蠢事的妹妹

  「你若是要還錢,直接去找藏寶閣的管事就行了,不必非得見我。」

  東方縱橫閒適的說著,俐落地下了馬車,她剛剛的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那也只不過是一下子而已。

  他沒有耐性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他確定她是有求於他。

  他一向對於有求於他的人—尤其是女人—感到嫌惡。

  「段家若是有錢還,那麼早就把錢送去藏寶閣了。」清楚地感覺到他沒了耐性,香浮很急地衝著他那昂藏的背影說道。

  「沒錢也沒關係。」那點小錢他原就不看在眼底,他冷漠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殘酷。「我說過,時限一到,我不會要他的命,只會要他的一手一腳做為抵償。」

  多麼冷漠而嗜血的說法,香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腦中不由自主的想到哥哥少了一手一腳的畫面,血淋淋的拖著破敗的身體在地上爬向她,拉住她的裙擺哭著求她救救他……

  深吸一口氣,她立刻切入正題,「那如果說……不用我大哥的手腳,用我當抵償呢?」

  「呵呵!」聽到她的話,鬼魅似的輕笑從東方縱橫的口裡逸出,他緊抿的唇角帶著一絲染著狠戾的淺笑。

  「你以為你夠格嗎?」

  那件七世騰龍隨隨便便也值個五萬、八萬兩,眼前這個女人縱使美麗,但是在他的眼裡卻不值得那個數。

  「當然!」在他輕蔑的言語之中,香浮擡頭挺胸的回應,儘管眸中閃爍著絲絲的不安,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認輸。

  她的自信引起了他的好奇,忍不住走近,伸手挑勾起她那柔嫩尖細的下頷。

  香浮心如擂鼓的回視著他,眸中是極力壓制的忐忑。

  這個他只消一隻手就可以捏死的女人,究竟是打哪兒生出來的勇氣?

  想當他的女人的人很多,她以為她有什麼資格可以和他談條件?

  憑她的美貌嗎?

  這點對別的男人或許有用,但對他毫無用處。

  「我……我可以幫你打理家務、帳務,只要你要求我做的,我絕對不會說個『不』字。」

  她努力地推銷自己,可這番話聽在東方縱橫耳裡只覺得可笑。

  「哈哈哈……」狂妄的笑了出來。

  他那驕狂的模樣讓香浮的眉頭再次不知不覺的皺起,不自覺地開口說道:「不要這樣笑,你這樣的笑容很難看,笑聲更是難聽死了。」

  他笑容和笑聲……好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你敢批評我?」

  這女人果然有愚勇,敢做連當今皇上都不太敢做的事。

  「你的笑聲本來就很難聽,聽起來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但其實你是在乎的,你的心還在,幹麼要刻意表現出冷血狂妄的樣子?」

  香浮直覺的說了這麼一長串,等到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她卻有一種想要咬掉舌頭的衝動。

  她是來求他,不是來觸怒他的!

  看著他那晦澀陰狠神情,她心中暗叫了聲糟。

  「很好!」他又笑了!

  可這抹輕笑卻比方纔那狂妄的笑容更讓人心裡發毛。

  有力的手指捏緊了香浮的下頷,逼迫她直視著他,東方縱橫緩慢而堅定地說道:「再過五日,把錢帶到藏寶閣去,否則你大哥的一手一腳,我是要定了!」

  「你……」

  望著他那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的身影,香浮知道不論自己再說什麼,他都不會理會的。

  怎麼辦?

  望著眼前深鎖的大門,她懊惱不已也憂煩不已。

  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大哥變成殘疾之人嗎?

  答案是不行。

  那麼既然東方縱橫看不上她,那麼她只能去選擇另外一條路了。想到那條路,心驀地泛苦,但不做……行嗎?

  ***

  「滾!」大喝的聲音幾乎連厚實的屋頂都為之震動。

  那熊熊的怒火宛若是燎原野火,燒都燒不盡,讓伺候東方縱橫多年的大安都為之訝異。

  他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見過主子這般形之於外的怒氣了。

  這怒氣聽馬伕說是由一個女人所引起的,這就更讓人詫異了。

  女人耶!

  向來在主子的眼中,女人如同路邊的花兒,要采就采、要扔就扔,壓根兒不值得費上任何的心思。

  可如今主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大動肝火,這可真是既奇且怪。

  「呃……」

  在僵凝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忍不住想再開口說些什麼,雖然明知此舉絕對會觸怒自家的主子,實在是下人難為啊!

  誰知他才開口,東方縱橫那惡狠狠的目光就像是兩把利箭急射而來,讓他忍不住地縮了縮。

  「還不滾嗎?」薄唇輕啟,東方縱橫瞪著不知死活的大安說道。

  「我要滾……馬上滾……可是……那個……禮部的房大人還在書房等著你呢!」

  話一說完,大安完全不敢再多留片刻,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禮部房大人

  他來幹麼?

  肯定是那個閒閒沒事幹的皇兄又在搞什麼鬼了。

  每每皇上要是有什麼「突發奇想」就會差房君山來找他,封其為禮部大臣也是因為他開的口。

  當初在他好不容易輾轉地回到宮中時,就只有房君山這宰相之子不怕「挨寒受凍」,成天跟著他逗他說話,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他的存在,讓房君山變成他的伴讀,陪著他一起唸書和練武。

  可,就算是一起長大的玩伴,然而在他心生煩躁時,他還是一樣懶得搭理。

  撇了撇唇,他逕自往長榻上一躺,眼兒一閉,打定了主意不去理會那個在書房等他的房君山。

  「怎麼,連我都不肯見嗎?」彷彿早就知道東方縱橫會任性的讓他等到天荒地老,所以他也沒有傻傻的乾等,自動自發的來尋人。

  話東方縱橫是聽到了,但他還是連眼兒都懶得睜開,完全當做沒聽見。

  如果來人夠聰明,就該知道他此刻的心緒不佳,少來打擾。

  偏偏房君山壓根不理會他那明顯的暗示,不但大剌剌地走了進來,還不請自坐,自顧自的開口說道—

  「我說憑咱們的交情,你讓我在書房枯等好像也說不過去吧!」

  「哼!」回應他的是一聲冷冷的低哼,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一些些。

  「難道你都不好奇我來幹麼嗎?」

  不過他比較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他東方大爺心情極度不好。

  因為小時候的遭遇,東方縱橫向來內斂得讓人摸不著頭緒,有時就連他這個唯一能夠和他稱得上是朋友的人,都很難窺視他的心。

  可今天他竟將怒氣形之於外,到底是誰有這番能耐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吃飯、喝茶?」東方縱橫意興闌珊的說道。

  「要吃飯我自個家有,要泡茶我家也有茶。」

  「既然你家什麼都有,那麼你就快快回府,恕不相送。」他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反正這傢夥肯定是替那個無聊過頭的皇兄傳話來的,他不用對他太客氣。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心不煩。

  對於他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房君山像是習慣了的不以為意,他聳了聳肩,直接說明來意—

  「皇上要禮部擬旨,要你再過三個月去迎娶駐守西南的段王爺之女,段秀雲為妻。」

  「喔。」沒有預期中的暴跳如雷,東方縱橫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上一分。

  原以為,他聞言後會怒氣沖沖地去找皇上理論的,可沒想到卻只有這麼淡淡的一聲,有夠出乎他意料之外。

  「你願意?」

  「你說呢?」東方縱橫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勾勒起一抹笑容,這抹笑雖然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明亮不少,但……怎麼瞧就是怎麼讓人心驚肉跳。

  「你大抵是不會願意的吧?」白癡也知道他向來最討厭人家干涉他的事,尤其是這種婚姻大事,他哪有可能就這麼簡單的如了皇上的願。

  「誰說的?」劍眉一挑,他反問著房君山,臉上的表情讓人摸不著頭緒。

  「這需要誰說嗎?」房君山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自認為很瞭解他的說道:「誰不知道你這個王爺向來傲然得宛若一匹拴不住的野馬,皇上之命只怕你是不會看在眼裡的。」

  「去告訴皇上,這個女人我娶,但娶來了之後若是冷落了她,我可不負責任。」

  他可以做皇上要他做的任何事,但後果……他並不保證。

  喝!

  聽到東方縱橫的話,房君山忍不住地瞪大了眼,對著東方縱橫左看看、右瞧瞧,他甚至很衝動的想要伸手掏掏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因為公務繁忙以至於耳背了。

  只消一眼,東方縱橫就看出了房君山的想法,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在他的臉上浮現。

  「你沒聽錯,我說我會如他所願的娶妻,你只要如實的把你剛剛聽到的話轉述給皇上知曉便可。」

  「你確定?」房君山卻還是有著滿滿的懷疑。

  不能怪他不信啊!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東方縱橫這個王爺有多麼不羈難馴,以抗旨為人生最大的樂趣。

  捋虎鬚、激怒皇上是他奉行不悖的最高指導原則。

  「我很確定!」愈瞧房君山那驚疑不定的模樣,東方縱橫的心中愈樂。

  嘿,他難得這麼乾脆好說話,可是偏偏就是有人硬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許是被房君山誇張的表現給娛樂了,方才被香浮惹怒的心情頓時恢復了許多。

  但這並不代表他原諒了那個姓段的女人。腦中浮現香浮那正氣凜然又不畏不懼的臉龐,一抹想法跟著成型。

  從來沒有人能在觸怒他之後而不付出任何代價的。

  她要怪,就怪那個皇上大哥偏偏要玩指婚這一套把戲,讓他有機會得已拉她進來玩玩,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誰教她竟敢這麼大膽的來招惹和觸怒他呢?

  ***

  天總是無絕人之路的吧!

  從東方縱橫那轉過身去的那抹森冷看來,香浮就知道他真如傳言所說的狠戾而冷血。

  雪湖說得對,的確是不該去招惹他的!

  東方縱橫那條路不可行,又被限令在五日內將錢送至,現在除了飄香樓……她不知自己能上哪快速的籌到錢。

  細緻的臉上浮現一抹無奈且認命的笑容,那笑容雖美,卻也刺目。

  「你真的決定了嗎?」

  「世間萬般事,半點不由人。」擡眼,望著眼前半老徐娘,依稀可見當年風韻的女人,香浮淡淡說道。

  「你知不知道拿走了這張銀票,那麼很可能墜入萬劫不復之地?」李嬤嬤一向習慣把事情說清楚。

  她雖然做的是不入流的勾當,然而從來不逼良為娼。

  「也沒那麼慘吧!」香浮豐潤的唇角微微往上揚起,對於李嬤嬤那猶如恐嚇般的言詞是感激在心的。

  至少她沒有把自己的未來說得天花亂墜,要她自個想清楚,往後各憑天命,或許是幸,或許是不幸,但半點都由不得自己。

  「能從飄香樓的『嬌娘聚』中買下小妾的,非富即貴,而大戶人家裡的權利傾軋,有時更是要命。」

  李嬤嬤看過太多姑娘將一切想得很簡單,到後來指天咒地、怨人怨己的太多了。

  「那也是我的命呵!」香浮心平氣和地說道。

  形勢比人強,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她看得出來,東方縱橫絕對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她要是生不出錢來,大哥的一手一腳鐵定不保。

  她沒有退路了,飄香樓的「嬌娘聚」是她目前唯一且最好的選擇。

  望著香浮出色的容貌,李嬤嬤敢肯定她絕對可以替飄香樓賺進大把的銀子。

  而她的淡然與認命讓歷盡風霜的李嬤嬤仍是心疼不已,她想賣身的緣由她大致都說了,實在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只是苦了這個容易心軟的丫頭。

  「嬤嬤,簽這裡是吧!」

  香浮兀自提腕執筆,在賣身契上落下自己娟秀的字跡。

  人家娃兒都簽得那麼乾脆了,李嬤嬤也就不好再繼續多說什麼。

  「喏,這是八萬兩的銀票,買下你的一生。」將京城聚德莊的銀票攤在香浮面前,李嬤嬤清楚地瞧見香浮在收下銀票時身軀微微一顫。

  「我會給你幾天的時間回去把家裡打理好,五天後,你到飄香樓來吧!」

  「嬤嬤,這太多了!」她執著銀票,有些不知所措。

  「還了債,總也要留些銀兩家裡用吧!」

  「嬤嬤……」怎能不感激呢

  深吸了一口氣,看似柔弱的女人卻有著最堅強的意志,香浮擡起頭,保證的說道:「嬤嬤放心,五天一到,我一定會到飄香樓。」

  ***

  才剛踏進門,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段聚寶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來,雙手緊緊揪著妹妹纖細的臂膀,緊張兮兮的問:「錢籌著了沒?」

  香浮還來不及開口,陪著她回來的邢雪湖瞧不下去了。

  她一把推開段聚寶那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身軀,像是母雞護小雞似的瞪著他說道:「你急什麼急,我們才剛回來,不讓她先坐下來喘口氣,你就只顧著要錢,你到底有沒有一丁點兒的良心啊?」

  這一番毫不留情的數落說得段聚寶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一張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我……」

  「我……你的頭啦!你大爺不過失手摔碎了人家一個古董,就要五萬兩,別說是斷你一手一腳,就算拿你那條爛命去賠都不夠!」

  「我……」哭喪著一張臉,段聚寶一臉的委屈。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直以來,他都是那種衣食不憂的公子哥,直到這回出了這般天大的事,看見妹妹為了錢這般努力奔走,他才知道原來他們段家真的已經沒落了。

  他也很想扛起責任,可是,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能做什麼呢?

  罷了,與其讓妹妹這麼為難,他不如……

  想著想著,龐大的身軀就像頭牛似的,沒頭沒腦地就要往外衝去。

  「喂……你要去哪啊?」原本數落人數落得正興起,一見段聚寶這莫名其妙的舉動,邢雪湖登時也傻了眼。

  「我去還藏寶閣一手一腳。」他頭也不回的說道。

  從以前到現在,他這個賢德妹妹不知已替他收拾了多少他闖的禍事,但這回就算妹妹再有本事,怎麼可能籌到那麼多錢呢?

  都是他的錯,愈想愈內疚,段聚寶涕淚縱流。

  「大哥,你別這樣!」不曾瞧過向來膽小的大哥有這種誓死如歸的模樣,香浮快手快腳地想要扯住衝動的大哥。

  不過邢雪湖更快一步地衝上前去賞了他一個巴掌。

  「你真以為這樣就能解決嗎?香浮這麼不顧一切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保全你,要你爭氣啊!」

  「我不想再連累妹妹了。」被人重重地打了一個巴掌,但他絲毫不敢反擊,只是吶吶地說道。

  看著大哥這模樣她是萬般無奈,事到如今她只希望,學到教訓的大哥可以重新做人,好好照顧自己也照顧爹。

  她拉起了大哥的手,將要還給藏寶閣的銀票扣掉後剩的錢塞到他手中。

  「你……這是……」

  「這些銀票你好好收著,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

  段聚寶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中的銀票。「你……你怎麼會有錢?還這麼多……」

  她只是搖頭,說不出半個字來。

  「那是你妹妹去賣身的錢!」邢雪湖看不過去的大聲嚷道,她真搞不懂好友在想什麼,居然還敢把錢交到她大哥手中。

  「什麼賣身?」段聚寶十分震驚,羞愧的淚水控制不住的又流了滿面。「妹妹呀,哥哥對不起你……」

  香浮瞪了她一眼,怪她多嘴。她看向大哥,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了,唯一可變的,是哥哥你,別再吊兒郎當的過日子了,好嗎?」

  段聚寶哭天號地的保證著,「我、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保住這個家,我會……我會努力去營生,一定把你贖回來……嗚,我可憐的妹妹呀……」

  贖不贖得回來無所謂了,他和爹能好好過日子才最重要。

  將來會被飄香樓賣給誰,她不知道,但至少……不是東方縱橫也好,畢竟那個男人實在太狂妄了,她當初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竟然以為他會答應買下她或以她抵債,實在傻氣啊!

  未來會怎樣,她已經不想去想。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30:43

【第三章】

  舊,但是並不破敗,看得出來這裡的每樣東西都年代久矣。

  可任何人也都能輕易地看出這房子被人仔細的照顧維護,整齊清爽,給人一種……家的感覺。

  東方縱橫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痕,家這個字眼讓他覺得可笑,他哪知道什麼叫家呢?早在被娘親推出去遺棄的那一刻,他就當自己是孤兒了。

  他打量著週遭,手順勢拂上攤在書案上那幅彷彿剛完成的雪梅圖,旁邊的提款娟秀的寫了個「香」字,輕輕靈靈的筆觸,沈穩但卻不顯煩悶。

  香……是她吧,段香浮。

  想不到她除了口齒伶俐,有著大無畏的勇氣之外,還畫得一副好畫,也寫得一手好字。

  他不得不說,她讓他意外,她跟他以往所知道的女人不同,娘親是那種很膽小的女人,那年惡人闖進宮裡來時,惡人拿刀架著娘的頸子,威脅要她交出太子要不就殺了她,娘貪生怕死的把他當成大哥讓壞人帶走……

  那壞人不知要帶他上哪,在路上他哭著要找娘,那惡人甩了他一巴掌,對他說:「你娘寧願讓你死也不想自己死,還找她做什麼!」

  不知是那句話還是那一巴掌,讓他冷靜下來,苟且偷生的不敢再觸怒那個壞人,找尋機會伺機而逃……

  「匡當!」

  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響拉回東方縱橫的思緒,他緩緩的回身,便見到香浮一副驚駭得彷彿是見了鬼的模樣。

  視線相交,他好整以暇,而她對於這個不速之客,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

  是客?是債主?

  「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來找你。」手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輕拂過桌上那幅寒梅圖,東方縱橫笑得恣意。「你哥哥見了我像老鼠看到貓,把我領來這裡就一溜煙的跑了,連杯茶水都沒有,怎麼,這就是你們段家的待客之道嗎?」

  深吸了一口氣,藉以平穩乍然見到他的震驚,她這才緩緩地問道:「王爺找我有事?」她想他們家的粗茶他這貴體喝不慣的,她還是別去瞎忙奉茶什麼的,免得自取其辱。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本王爺當然不會閒來無事找你串門子。」

  她想也是。那到底是所為何來?「民女還是不懂王爺的來意。」來收債嗎?真看不出來他是這麼愛錢的人。

  不過他來了倒好,她正好把五萬兩銀票奉上,此後將和他再無瓜葛。

  「我來,是想和你談一樁生意。」

  生意?這倒奇了,他們家有什麼好賣的?「什麼生意?」

  「做我的女人,那麼我們便兩不相欠。」

  他的口氣完全是一副施恩似的口吻,那麼她聽了是不是該跪下來磕個頭,高喊著「謝主隆恩」?

  如果這事發生得早一點,或許她會這麼做。

  雖然她壓根不懂,為什麼前幾天還那麼高傲地睥睨著她的男人會突然提出這個讓人詫異的提議,但她也懶得去費神去猜了。

  因為……遲了。

  淺淺地勾起了一抹笑,香浮伸手從收緊的袖口中掏出一疊銀票,遞到了東方縱橫眼前。

  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她那紅灩灩的菱唇兒緩緩地開闔,「王爺不用那麼麻煩了,只消王爺收下了這個,咱們自然就是兩不相欠了。」

  「這些是……」

  「五萬兩的銀票。」

  「怎麼來的?」沒有伸手收下銀票,他劍眉緊蹙的問道。

  「這就不勞王爺費心了,我們在王爺提出的五日內還了錢,請王爺此後可別為難家兄才好。」

  眉一挑,他對她的回答很是不悅。

  「我當然應該要關心,要是這銀票的來路不正當連累了我,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點王爺請放心,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買賣交易,各取所需,又怎會是不正當的呢?

  東方縱橫是何等狂妄任性之人,自然不耐這樣迂迴的對話,他倏地出手勾起她的下頷,逼她直視著他銳利的眼神。「告訴我,這錢是怎麼來的?」

  她不想告訴他,可是從他那銳利如芒的眼神中,她可以看得出來,不告訴他,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賣了我自己。」她淡淡的說,彷彿在說著別人的事。

  賣了她自己

  不成,這樣他的計劃怎麼進行下去,她欠他的不只是錢而已,還有她是他成年之後第一個讓他情緒起了波動的女人,他對她的怒氣還未消呢,她怎麼可以變成別人的!

  皺起眉頭,東方縱橫真是說不出的懊悔,早知道當初她說要拿她自己抵債時,他答應下來就是,現在也不會旁生枝節。

  「說,你把自己賣給了誰?」

  「王爺,這不重要吧。」香浮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他在激動些什麼。

  她把自己賣給誰對他而言很重要嗎?

  「說!」

  見她倔氣的抿唇不語,他又被激怒了,見她想退開,他下意識的就鉗握住她的手腕,收緊。

  痛!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雖說這個三王爺是以任性妄為出了名的,但她都要還錢了,他還想怎麼樣?

  香浮的兩道柳眉都快要皺在一起了,可是她只是銀牙緊咬,硬是不肯如了他的意。

  是怒極反笑嗎?只見東方縱橫嘴角竟露出一抹冷笑,笑得讓她心驚。

  「我對你真的是愈來愈感興趣了。」

  呵,她倒是倔氣!身子纖纖細細的,講起話來不疾不徐,那雙圓圓大眼和小巧櫻唇更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纖細而惹憐。

  誰想得到,這樣一個看似嬌弱,只要一隻手就能了結的女人,其實有著許多男人都望塵莫及的倔強。

  「王爺請自重!」吸著氣,忍著痛,香浮不讓自己表現出任何一點點的乞憐,只是淡淡地提醒他那位尊權重的身份。

  「你倒是夠絕,快手快腳地把自己賣了。」但別以為這樣他就沒轍了。

  見她蹙起眉,他這才發現自己弄痛她了,可稍一放鬆手勁她就想往後退,他乾脆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民女只是想要快些把家兄欠王爺的錢還清,並不做他想。」

  她愈來愈迷惑,為什麼他用這種像是夫婿對妻子捉姦在床的語氣說話,當初她想把自己賣給他,是他不要的欸,現在幹麼一臉都是她的錯的模樣。

  而且,他現在還抱著自己,雖然這樣是饒了她可憐的手腕,但這種姿勢也太不合宜了吧!

  「但我現在不想要錢了。」

  是她招惹了他,只有他能喊停,她別想輕易抽身。

  她歎了口氣。她和李嬤嬤可是打了契約的,那些賣身錢,這幾日哥哥也挪了部份去做小生意,錢,是還不了,更別說飄香樓也不是她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

  「王爺,收下吧!」這才是最簡單的辦法。「我們從此銀貨兩訖,再不相干。」她將拿在手中的銀票猛地塞進東方縱橫手中,趁他分心之時,趕緊退了開來。

  「你真的以為會有這麼簡單嗎?」如果她真的這麼想,那也未免太過天真了!

  他今天之所以親自來這一趟,就是不打算輕易放過她,要說他心胸狹隘或小鼻子小眼睛都無所謂,他就是想來挫挫她的銳氣。

  「王爺!」既無奈且無措地低喊了一聲,像他這般任性、固執又狂妄,還不能得罪的男人還真麻煩,她真有種悔不當初的感覺。「好吧,一開始是我找上你,算我不對,但……」

  他打斷她,固執的認定,「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懷中一空的感覺很不好,他微皺眉,漫不經心的放掉手中的銀票,任其撒了一地,一把將她又拉了回來。

  香浮驚呼,卻分不清是因為銀票被他棄如敝屣的舉動,抑或是自己又被他抱住了。

  這回兩人貼得極近,東方縱橫看著她那張紅灩灩的唇兒,不自覺的被吸引了,她的眼兒似黑潭,旋起強大漩渦將他捲入,下一刻,他順從自己心意的傾身,宛若蒼鷹般朝她的紅唇掠奪而去—

  咦?他幹麼愈靠愈近啊?近到她都可以察覺他那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

  「你……你……你要幹麼?」

  「嘗嘗你。」他的口氣多麼理所當然,彷彿他現在只不過是要伸出筷子夾他愛吃的菜一樣。

  「不行!」

  她伸出手,想要抵擋他的放肆,可是他卻輕而易舉地制伏了她,在她的驚呼聲中,東方縱橫嘗著了她的甜美。

  她出乎他想像中的甘美,讓他忍不住地一再深嘗……深嘗……

  「嗚嗚嗚……」香浮被他這種登徒子似的舉動嚇壞了,初時就像是一尊石像般完全呆楞,不知該如何反應。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開始奮力掙扎,可是嬌弱的纖軀哪裡敵得過他的強悍,他就像是一座山,怎樣都無法撼動。

  無助的淚,顆顆晶瑩地落下,面對他的悍然掠奪,她覺得自己好軟弱,壓根無力反抗。

  更可惡的是,她竟不知不覺的順著他的舌與之嬉戲,可惡,她不該喜歡他這樣對待她的……

  終於,像是只饜足的貓兒嘗夠了腥,東方縱橫放開她來,擡眼便見她那張細緻的臉龐上爬滿了淚水。

  他伸出手,用那帶著些許粗礪的拇指為她抹去了淚痕,兩道劍眉攏起,不悅地道:「哭什麼?反正你遲早也會是我的女人。」

  再望著她被他吻得紅腫的唇,一股強烈的慾望毫無預警的猛然襲向他。他有些困惑,有些驚詫,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因為一個吻就讓他蠢蠢欲動。

  看到他的視線又盯著自己的嘴不放,香浮怕他又要欺了過來,沒想太多的連忙伸手摀住。

  他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他自誇,他以為剛剛的她應該也很享受的才是。

  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正如他所宣言的,她遲早會是他的,他不打算在這裡要了她,而如果再繼續第二個吻,他可沒把握自己把持得了。

  「再見面時,你將會是我的了。」

  話一說完,也不待她回應,他隨即轉身兀自離開。

  他剛剛的笑……跟之前的好不一樣……

  還在發怔的香浮猶自沈浸在那個笑裡,如果說他先前的笑很空洞,那這個笑聲就顯得有情緒多了,那愉悅的感覺是會傳染的,她就能感受得到……

  等一下,他剛剛說了什麼?

  她遲早會是他的女人

  再見面時,她將會是他的

  可他的背影已消失在門外,她想問個清楚也沒辦法。

  是聽錯了吧!一定是……絕對是的……

  ***

  巴掌大的夜明珠鑲嵌在華麗的壁畫之中,讓人完全分不清是畫讓夜明珠光芒萬丈,抑或是夜明珠讓畫更加壯觀華麗。

  單手支頤,東方縱橫無聊地把玩著空了的碧綠酒杯。

  「爺,怎麼一副無趣至極的模樣啊?」隨著雅房的門被推開,一聲熱絡的招呼也隨著竄了進來。

  慵懶地擡頭望向來人,他只是沈默著。

  李嬤嬤向來長袖善舞,用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事可是做得得心應手,所以一丁點兒也不在乎東方縱橫所散發出來那足以凍斃人的冷,逕自接口道:「今兒個是吹了什麼風,竟然把咱們三王爺給吹了來。」

  端起酒壺替貴客將空了的酒杯給斟滿,落了坐,李嬤嬤卻一改方才生張熟魏的模樣,嚴肅恭敬了許多。「王爺找我有事?」

  他表情沒多大起伏的問:「聽說你買下了城西段家的姑娘?」

  聽到他的問題,李嬤嬤眉頭挑了一挑,語氣詫異的反問:「王爺怎麼會知道?」

  買下誰家的姑娘一向是飄香樓的最高機密,因為「嬌娘聚」的人選是不可外傳的,否則神秘感就少了許多。

  三王爺雖然是飄香樓幕後的老闆,可是一向不會過問姑娘買賣的事兒,今兒個怎麼會突然問起呢?

  東方縱橫只是懶洋洋望著李嬤嬤,語氣不重不輕的說道:「你只消回答我有或沒有就成了。」

  雖然他語氣徐緩,可是李嬤嬤認識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自然可以感受他所散發出來的不耐。「有。」她如實回答。

  「我要你回了她。」

  喝,回了她?

  這怎麼能回,銀兩她已經給了,賣身契也簽了,哪能說回就回啊?

  狐疑的目光眺向東方縱橫,她解釋道:「王爺,你明知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啊!這會壞了規矩,若是開了例,那以後事情可就難辦了。」

  不過……究竟那個段家的姑娘和王爺之間有什麼糾葛呢?向來不理事的王爺居然開了金口,個中緣由可真讓人好奇啊!

  「有那麼嚴重嗎?」蹙起的眉頭可以看得出他對李嬤嬤這個答案的不滿。

  「王爺,這實在很讓人為難……」她該找什麼理由去回了人家?這王爺總是這麼任性啊。

  「我倒不覺得有那麼嚴重。」皺著眉,他對於李嬤嬤的誇張頗不以為然。

  「可是王爺……」

  李嬤嬤還想解釋,不過東方縱橫卻已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不用再多說了。

  仰首,一口喝下酒杯中那香醇的美酒,他的不悅可由這微帶怒意的動作窺知。

  不敢再多話,李嬤嬤退到一旁,靜待主子的指示。

  又喝了幾杯酒,東方縱橫才冷不防的又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一定得參加那見鬼的『嬌娘聚』?」

  她小心翼翼的回答,「如果王爺不想砸了飄香樓的招牌的話。」

  「啪!」

  一記清碎的響聲驟然響起,李嬤嬤愕然的發現價值千金的月光杯居然在東方縱橫的手中裂成碎片,硬生生地劃破了他的手。

  鮮紅刺目的血自他的指尖落下,可他完全不以為意,臉色難看得嚇人。

  李嬤嬤不愧是在風塵中打滾的老手,心思略一忖度,有了想法,試探道:「若是王爺不想讓段姑娘被人得手,只要在『嬌娘聚』上買下她,結果也是一樣的。」

  結果一樣是買下她……只是繞了點路而已……

  腦中驀地浮現出她對他那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原本抿著的薄唇忽而向上彎出了一個可疑的弧度。

  他很想知道,當她發現原來買下她的人是他時,會有怎麼樣的神情。

  哈,就這麼決定了。

  原本鬱悶的心情突然間大好起來,臉上的不耐也被一掃而空。

  他看向李嬤嬤,嚴肅又認真的交代道:「不要讓她落入旁人手中,這個女人,我要定了。」

  天底之下,絕對沒有他東方縱橫要不到的東西,當然也包括她。

  ***

  陌生的環境,屋內的擺設雖然樣樣精緻不俗,但卻不能讓她產生任何安全感。

  離開了家,來到這座華麗的樓閣,這兒即使只是一雙箸,箸頭都鑲上細緻的薄金以彰顯其富貴不凡的氣勢,其餘的更別說那些軟榻錦被,哪一樣不是具有足以讓尋常百姓過上一整年的價值。

  面對這種種的奢華,香浮卻沒有半點兒的心思去享受。

  她靜靜的遵從著李嬤嬤的指示,努力地學習著伺候男人的方法。

  這次「嬌娘聚」和她相同處境的姑娘還有三個,可是因為萍水相逢,平時頂多家常問候,倒也聊不進多少的心事兒。

  盯著床頂上那對鴛鴦戲水的出色繡樣,儘管已經夜深,可是她仍是沒有半點兒睡意。

  再過幾日,「嬌娘聚」就要舉行,今兒個雪湖來看她時,告訴她那五萬兩銀票已送到三王爺府上,王爺沒有退回,這事總算有個了結。

  她放下心,但還是掛念著年邁的爹親、不知能不能承擔起家裡重任的兄長和遠嫁他鄉的妹妹。

  這輩子,自己還有機會可以看到他們嗎?

  想著想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兒滲出眼角,在搖曳燭火的照耀下散發點點的光芒。

  「呵!」

  一聲輕嗤在安靜的空間中響起,香浮愕然地舉目梭巡。

  就在她擡首的那一刻,視線冷不防的落入一雙彷彿深不見底的深潭之中。

  這個人難道非得要這麼來無影、去無蹤的嗎?

  他怎麼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兒?還有,他又是怎麼知道她在這兒的?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出疑惑,東方縱橫已經先一步地說道:「原來你是那麼愛哭的人。」

  上次見她的時候,她哭了。

  這次看到她,她的眼角還是掛著淚。

  這個女人難不成是水塑出來的嗎?

  「王爺……我……」楞望著他,香浮菱唇蠕動著,不知是該先問自己的問題還是回答他的話。

  「你不是挺伶牙俐齒的,還曾嫌棄本王的笑容難看,怎麼現下連句話都不會說了?」東方縱橫俊逸的臉龐上浮現那抹帶著譏諷的笑。

  香浮眉一皺,嘴快的回道:「本來就很難看,很假!既然不是出自於真心的笑容,又何必勉強自己一定要笑。」就像現在這樣……

  不過她也想起,那天他吻了她之後,曾有過的一個笑容就好看多了。

  「你……」打從他返回宮中之後,從來就不知道「啞口無言」這四個字怎麼寫,且只有他令人啞口無言的份,連那個九五之尊也會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可這丫頭就是好能耐,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就要氣死人。

  他的笑容真有那麼難看嗎?

  香浮逕自替他這莫名其妙的造訪找了個原因,「這兒似乎不是王爺該來的地方,是走錯了門吧?敢問王爺是讓哪位姊姊伺候著的,我這就去喚人。」

  「你當我是來這尋歡的?」聞言他有些不高興,他臉上寫著急色鬼三個字嗎?

  「咦,不是嗎?」瞧他鐵青的神色,她暗歎口氣。她又說錯話了。

  這個男人她惹不起,也不想惹。

  再說不管他是不是來這尋歡的,這樣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都不是一個好主意。

  也不再多問,在他氣結的瞪視中,她款款往門走去,輕手輕腳的開了門,擺明了要送客。

  「不管王爺來飄香樓做啥,都不該到我這兒來,王爺還是快去辦該辦的事吧!」

  她就這麼急著想趕他走嗎?他偏不,伸手將衣擺一拂,人跟著落坐在身旁的太師椅子上,一雙利眼瞪著她,說不走就是不走。

  他可是難得好心情地想來瞧瞧她,沒想到她竟然一副見著了鬼似的神情,而且還忙不叠地想要趕他走。

  他從未受過這種待遇,不要說一般青樓裡的妓女了,就連王公大臣的閨閣千金見了他也是巴不得能和他多說上幾句話,唯有她,除了那回找上他要他買下她之外,其他時候都是這種急想離他遠遠的態度。

  他就不走,看她能拿他怎麼樣!

  「王爺?」試探的輕喊了一聲,就見東方縱橫像尊大佛似的,不動如山的坐著。

  算了,他不想走,她總不能將他拉走吧!

  再說,就算她真的去拉他,只怕憑她的力氣也拉不動他吧!

  香浮偏頭尋思了會,也不再多說,轉身就往門外走去,甚至體貼的將門給闔上。

  她要幹麼?東方縱橫一頭霧水的看著她的動作。

  既然王爺喜歡這間房,那就讓給他吧!

  反正飄香樓裡房間多得很,他們兩個不用搶啦。

  她走了!竟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就走掉了,東方縱橫為之傻眼。

  好樣的,她真是好樣的!

  不過,下一刻一抹壓制不了的笑意逸出他口中,他愈來愈覺得,挑上她來執行自己的計劃會讓遊戲變得更有趣,這出人意表的小東西!

  他很期待他買下她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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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1:19

【第四章】

  鑼鼓喧天,鳳燭龍炮。

  沈重的鳳冠壓在頭上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端正的坐姿也讓她的纖腰幾乎快要像是不是自己的了。

  香浮真的搞不懂,這些大戶人家腦袋瓜子裡在想些什麼?

  明明不過就是買了一個妾,卻弄得好像是大過天的事似的。

  納妾是很值得炫耀的事嗎?

  一般人不就是坐頂小轎,將人擡到後門,直接送進去就得了?

  偏偏她這金主卻是存心讓城裡的人都知道,他買下了「嬌娘聚」裡的女人。

  或許……這麼大費周章的只是為了要讓百姓們知道,他家是多麼的有錢吧!唇角牽起一抹泛著些無奈的笑容。誇張的是,她直至坐到了喜床之上,都還不知道買下她的人是誰。

  那日,在「嬌娘聚」過後,她問過李嬤嬤,可不論她怎麼問,李嬤嬤就是一點兒口風也不肯露,只是衝著她直笑,並且對她的「好命」讚不絕口。

  好命?!

  一個被買來的小妾命能好到哪裡去?

  她不祈求自己的命好,只希望能夠安穩平安的過日子,只希望這派頭十足的大宅院裡頭,能有一方她立足之地。

  咿啊一聲,門被由外推了開來,原本閉眸休息的她倏地睜開眼來,可因為蓋著紅巾帕,什麼也見不著。

  她聽見喜娘和丫鬟們齊聲向主子問好的聲音。「王爺好!」

  怎麼,她嫁的是一個王爺嗎?王爺……腦中浮現某人的身影,頓時,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不會吧?!

  「嗯,你們可以下去了。」她渾身一凜,那低沈渾厚的聲音好耳熟……

  緊接著是開門聲和眾人魚貫步出的腳步聲。

  就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香浮忍不住全身緊繃起來。

  便是這一刻了!

  直到和買下她的人同處在這喜房之內,那種被人買斷了一生的感覺突然清晰了起來。

  她沒有後悔,可卻仍難免緊張。

  原本罩在眼前的那一片鮮紅被人挑了開來,一時之間侵入的光線讓香浮忍不住地眼花。

  「累了嗎?」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驚愕立刻攀爬在她那被嬤嬤妝點得美艷絕倫的臉上。小嘴兒微張了好半天闔不起來,真的是他……心頭驟然浮現了許多的情緒,驚愕、不信,還有抗拒。

  她就是不懂,為啥她這麼努力不想和他有所交集,可偏偏老天爺卻不讓她如願。

  現在更誇張的讓他們得糾纏一輩子。

  想到以後這個男人是她的天,她的頭皮整個都麻了起來。

  「有需要這麼驚嚇嗎?」每每看到她臉上那種「見到鬼」似的神情,東方縱橫就是打從心底不爽。

  「你怎麼會在這裡?」

  香浮一開口就是問了這麼一個蠢問題,口氣還凶得很,完全將嬤嬤說的要「裝嬌羞」這件事給拋到了九霄雲外去。

  「我買下了你。」他露出一個冷笑,「我說過,再見面時你就會成為我的。」上一回他去飄香樓裡找她,認真說來那時她就是他的了,他是飄香樓的老闆,而她是飄香樓的財產。

  今日,只是把她徹底變成個人財產而已。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她無奈又不解的低喊。

  「因為我不會輕易放過觸怒我的人。」東方縱橫冷冷說道。

  他以為他的話會讓她嚇得跪地求饒,以獲得他的大發慈悲,不再為難,誰知道她的反應卻再次令他傻眼。

  香浮點了點頭,一臉平靜,「嗯。」這樣就合理了。

  她倒不怕他會使出什麼手段報復她,反正她的生命中也沒有太多順境,逆來順受就是了,大不了命一條賠他。

  就這樣,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東方縱橫想像中的求饒、哭泣,她只是安靜的接受,彷彿她欠的只是一個說明罷了。

  「你不害怕?」

  她聳聳肩,「既然王爺花了十幾萬兩買下我,就是我日後的良人,我想害怕你是沒有用也不必要的吧!我很認命的。」清亮的嗓音平平穩穩的,當真嗅不出一絲絲害怕的味道。

  「認命?」她居然用這個詞,成為他的小妾有那麼委屈嗎?

  那可是多少女人求之而不可得的事。

  「不認命又能如何,你買下我那麼多錢我可還不起,難不成要我再賣一次來籌錢嗎?」她開自己玩笑的道。

  「你敢!」聽到她說要「再賣一次」,東方縱橫立即不悅的沈下臉。

  「不敢不敢,就算我想你也不準吧,我很認命的,貨物既然售出就不二買。」她嘟嘟嚷嚷的道。

  聽到她的話他是該笑也不是,氣也氣不起來,黑眸深深的凝視著她,他倒要瞧瞧,她究竟有多認命。

  「過來!」他要她來到身側。

  香浮果真很聽話地來到他身邊,平靜的臉龐上是飄香樓教導出來的順從。

  「王爺有何吩咐?」看他執起了酒壺,她順手接過,替他斟滿酒杯,然後垂手等待著。

  他睨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的說:難道不喝了嗎?」「現在可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這交杯酒

  「呃……」完全被問傻了。

  向來不羈的他不是視禮教為無物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守規炬了。

  她還以為他會對這種形式上儀式嗤之以鼻呢!

  她替自己斟了一杯,正要端起,誰知他卻突然傾身銜住她手中的酒杯,將之一飲而盡。

  望著他這突兀的舉動,香浮傻楞住了,一雙水漾的大眼直鎖著他。

  「呃,交杯酒應該不是這樣子喝的吧?」她不自覺的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

  他輕笑一聲,這回是那種可以感染給別人好情緒的笑意。「我的交杯酒就是要這麼喝……」他再次仰首飲盡了自己手中的那杯酒。

  看他的模樣,他分明是口渴吧,還說要喝交杯酒呢!

  心中還這麼想時,驀地,他將她拉入懷裡,英俊的臉微俯,宛若蒼鷹獵兔似的精準攫住她的紅唇,將口中那香甜的滋味哺渡到她的口中。

  「唔……」雖然兩人這般的親熱並不是第一次,可是他這次過份的舉動較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吻著她的紅唇,品嚐著她的香甜,東方縱橫卻像是一隻怎樣都無法滿足的貓兒似的,他想要更多更多。

  大手一揮,轉眼間,她身上那鑲著無數金線和珍珠的大紅嫁衣落了地,微冷的寒意喚醒了因為喝了酒而有些混沌的她。

  「啊!」低頭,看見自己身上只著單衣,她忍不住驚叫,想也沒想地雙手環胸,蹲下身準備拾起衣服。

  「你……」瞪著她的頭頂,東方縱橫再次無言。

  這俗話說得好,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路吧!

  她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飄香樓賣出來的妾,閨房內該學的東西應該一樣也少學不了吧!

  怎麼她就是可以表現出這副少不經事的模樣,讓他簡直覺得自己是哪來的採花大盜。

  慾望催促著他,他不耐煩地手一伸,將她重新扯進懷中,直視著她的眼說道:「你難道不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嗎?」

  「什麼事?」香浮心不在焉的反問,一雙水眸依依不捨地望著地上那堆「殘駭」。

  她還問他什麼事?她到底有沒有搞錯啊?東方縱橫悶到了最高點,懶得說了,直接做給她看。魔爪趁著她沒有防備,伸至她胸前手勁一使,比加以更薄的單衣當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一定得那麼粗魯嗎?

  香浮實在很無奈,他當然有權劄要她,畢竟他可是砸下重金買下她的,可是難道他就不能好好說、慢慢來嗎?一定要毀了她的衣服才高興嗎?

  真是個任性過了頭的男人。

  在燭光的映照下,那紅色的抹胸襯著她那白皙若雪的肌膚,美得就像是一道最豐盛的盛宴,讓人壓根無法抗拒。

  東方縱橫唇舌很快地覦準了目標,既快且狠地朝著目標前進,完全不理會還呆若木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香浮。

  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跟著快速奔流的血液,竄向她的四肢百骸。

  渾身不斷湧起一陣陣熱辣辣的狂潮,讓她口乾舌燥地忍不住伸出舌頭舔著乾涸得像是要燒起來的唇瓣。

  那只是一種不意識的舉動,可是看在東方縱橫的眼中,卻覺得那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說不的邀請。

  俯身,銜住她的唇。

  「該死的……」本來他是想要好好的折磨她,以小小的報復她幾次的大不敬,可她那嬌柔的模樣卻讓一向自制力極高的他,再也難以壓抑。

  陷落在那陌生情慾之中的香浮只覺得一個天旋地轉,再睜眸,便見東方縱橫那偉岸的身子已經覆在她的身上。

  箭在弦上正要馳騁,可看到香浮那因為初經人事而逸出的嚶嚶輕泣,讓原本該是十匹馬也拉不住的他整個人僵住。

  「忍耐點,一會兒就好了。」

  這輕柔的語氣一點都不像他!他從未用過這麼溫柔的體貼對待過與他歡好的女子,更何況,她不過是一個不知死活,觸怒了他又被他買來的女人,就算她有任何的不適也該忍耐。

  可是……他就是見不得她這樣的表情,他的胸口會很窒悶,甚至還有些發疼……

  因此即使額際不斷滲出豆大的汗珠,他還是咬著牙忍耐著,直到她終於適應了他的存在,開始不知所措地蠕動著嬌軀,他這才放任自己……

  ***

  肅靜無聲的氣氛凝結了週遭的空氣,就連原該熱鬧嗚叫的蟬兒也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寂靜無聲。

  東方觀雲不想生氣,可是卻很難不生氣。

  因為歉疚,所以他盡力彌補他這個皇弟,即使所有的大臣們都參他一本,說他恃寵而驕,胡作非為,他也都息事寧人。

  他扛所有能為他扛的,可他卻……

  「為什麼娶個妾要弄得滿城盡知?」

  聖旨都已經下了,要他在三個月後起程去娶西南王之女段秀雲,結果他卻選在這節骨眼兒,大張旗鼓地迎娶了一個妾。

  這回東方縱橫真的是任性過頭了,他要他這個做皇上的怎麼向西南王交代?

  雖說自古以來,男人納妾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如果低調一點,那倒也就罷了。

  可是怎麼他就偏要辦成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擺明了就是要讓他這皇兄不好過,也算是對他插手他的婚事的一個大大的回禮。

  「會這麼大張旗鼓的辦,當然是因為臣弟瞧上她了。」東方縱橫的態度擺明了就是他喜歡就好,沒有旁人置喙的餘地,就算對方是皇上也一樣。

  「朕也沒說你不能瞧上她,更沒說你不能收她入房,可是你這麼辦,要西南王把面子往哪裡擺去?」

  東方觀雲再也按捺不住地對弟弟發了火,可偏偏他完全不當一回事兒,不在乎的冷哼道:「他愛擺哪兒去,就擺哪兒去,我答應去娶段秀雲,可沒答應不會納妾,他那廝若是不願將女兒嫁給我,我也不勉強。」

  「你……」聖旨已下,誰敢不嫁?

  「皇上,既然我應允了這樁婚事,那麼就一定會娶,但前提是段王爺敢嫁這個女兒啊!」

  兩手一攤,反將一軍的感覺真好!

  東方觀雲沈下臉來,要求的道:「把那女人送走。」

  「辦不到!」毫不遲疑的東方縱橫回答得更是乾脆,好不容易才弄來的女人,在他還沒生厭之前,他萬萬不可能將她送走的。

  那女人……其實有趣得緊呵!

  「你當真不怕我宰了你嗎?」皇帝的權威大大被挑戰,東方觀雲忍無可忍地拍桌怒罵。

  「臣弟等著。」如果他下得了手的話。

  他就是吃定他就對了!東方觀雲心火更起,話鋒一轉——

  「那你就不怕朕拿你那心愛的小妾開刀嗎?」

  他本只是說說氣話,可誰知那張向來漫不經心的臉龐驀地退去笑容,臉色一肅。

  「皇上,若你是個明君,就不該牽連無辜。」

  「你在乎她?」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似的,東方觀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從來啥都不在乎,連生死也不看在眼裡的皇弟竟然在意他那個剛納進門的小妾?

  東方縱橫楞了一楞,隨即冷笑一聲,「皇上是在說笑嗎?」他怎麼可能會去在乎一個女人,他只是……只是……

  只是覺得她有趣特別而已,沒錯,就只是這樣,時日一久,他終究會玩膩她的。

  他早就盤算著要無情無愛的過完這一生了,什麼情啊、愛的,可笑!

  「我哪有那個心情說笑,倒是你幹麼在乎人家還不敢承認?」

  「皇上!」東方縱橫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地橫了東方觀雲一眼,轉回正題,「如果臣弟記得沒錯的話,咱們方才討論的應該是西南王和段秀雲,不是嗎?」

  繡著騰龍的袖袍一揮,東方觀雲這個時候哪裡還管得著什麼西南王啊!「別管他們了,反正丟一下面子嘛,不會死人。」

  反正,那本來也是他一個計劃……

  他比較在乎的是,是不是真的出現了一個人,能夠敲開他這個皇弟的死腦筋,讓他知道愛一個人其實並不是災難。

  「皇上……」現在到底是誰比較幼稚啊?

  「我說你就別否認了,若是真的這麼在乎那個姑娘,朕可以替你免了和段秀雲的這樁親事,就算你想將那個青樓買回來姑娘給扶正,朕都可以答應。」

  活像是個有求必應的土地公,東方觀雲的臉上儘是濃濃的興奮。

  如果他會順他這個皇帝的心,那他就不是東方縱橫了!

  大張旗鼓的納小妾,有一大部份的原因就是想要看看皇上那暴跳如雷的模樣,誰教他敢隨意安排他的人生。

  誰知道皇兄竟自作聰明的以為那個女人對他有多麼重要,哼,他偏要跟他唱反調。

  雖說他也分不清楚,到底次對皇兄反抗的意念多,還是對自己內心一股異樣感覺的壓抑多一些……

  「皇上可以讓我不娶?」偏頭,他睨著一臉期待的東方觀雲。

  「嗯嗯嗯,只要你承認自己是真心喜愛那個姑娘。」忙不叠的點了點頭,沒忘了加上條件。

  「那我還是娶吧!」

  要東方縱橫承認自己愛上「女人」這種事,他倒寧願去娶個妻子回來,反正只是勞師動眾一趟而已,單純多了。

  「你……」咦,錯看了嗎?

  真的不愛嗎?

  東方觀雲仔細地端詳著弟弟,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教人簡直是哭笑不得。

  「你要不要再想想看,搞不好你真愛她。」

  原本怒不可遏、指責他怎麼可以去娶別人的人,竟然開口要他想想看他是不是愛上那個女人了,這是多麼荒謬可笑的情況?

  「……」

  懶得回應他的話,東方縱橫恢復那種懶洋洋的欠揍模樣。

  「朕是沒見過那個姑娘啦,可是聽說美得輕靈、美得脫俗,朕還聽說……」儘管人家一副愛理不理的,東方觀雲還是一個勁的說著,說到最後甚至還賣起了關子。

  咦,他的耳朵是不是豎了起來啊?東方觀雲的利眼一下子就看穿了東方縱橫其實好像很介意他的「聽說」,所以他刻意愈說愈小聲,到最後甚至是含糊咕噥了。

  聽不到重點,心中煩躁又起,東方縱橫懶得繼續待在這兒被人當猴耍,霍地起身,連打一下招呼都懶,自顱自地離開了禦書房。

  嘖,還是一樣的任性!

  「我說房大人,你在那兒聽壁角聽夠了嗎?」

  冷不防的,東方觀雲將看好戲的人叫出來參詳參詳,果真不一會就見房君山緩緩地現身。

  堂堂一個禮部大人卻被說成一個聽「壁角的」,房君山自己也只能搖頭苦笑。

  他只是剛好要來見皇上,又剛好在門口聽到一些有趣的事,不想打擾他們兄弟談心的看一下戲咩,皇上幹麼講這樣。

  「告訴朕,你怎麼看?」

  「動了心而不自知。」

  「那你認為接下來該怎麼做?」

  房君山沈吟了會,「依臣看,需要加點兒料……嗯,西南王應該會是很不錯的香辛料。」

  「呵,倒是跟朕想的一模一樣。」

  如果皇弟這把愛情的火不夠熱,那他們就再加點柴,掮下風,還怕不燒得火旺嗎?他很想瞧瞧東方縱橫的嘴能硬到什麼時候?要是真的沒有一丁點的在乎,那時他暗示著要拿他的小妾開刀時,他不會臉色那般陰沈駭人。

  想要騙他,他那個看似聰明其實笨得緊的弟弟,再回去多練個幾年吧!

  事情發展至此,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如果真如他所算計的那樣,那麼剛好可以一箭雙鵬,就怕……

  「不會狗急跳牆嗎?」東方觀雲看向房君山。

  他是很樂意設計自個兒的兄弟,但卻不願意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皇朝雞飛狗眺。

  最近為了「嬌娘聚」京城裡已經有些騷動了,以往他還不知道原來當個皇上還得順便當當月老,若邊疆再出事……

  唉,皇上難為啊!

  「那也得狗能跳得過牆啊!」勾起了一抹算計的笑容,房君山完全聽得懂皇上在說什麼的回應,可見他們君臣倆不知在謀畫什麼已參詳了許久。

  「也是,反正縱橫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一旦段秀雲惹惱了他,掀了西南王的祖宗八代也有可能。」他打的也就是這個如意算盤。

  「好吧,那事兒擾這麼定了!」可別說他這個做皇上的沒給人家機會選擇,他剛剛可是給了東方縱橫一個機會——只要他承認自己心有所屬,他可以不讓他瞠這淌渾水。

  既然他死鴨子嘴硬不承認,那麼可就怪不了他了。

  他這個皇上絕對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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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1:44

【第五章】

  沒人教導她,香浮壓根就不知道身為一個小妾,到底該做些什麼。

  不習慣鎮日無所事事,在新房裡悶了好幾天,終於悶不住的她還是決定出門走走。

  才踏出了門,就見守在外頭的丫鬟小青立刻起身,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見狀,她不習慣地皺了皺眉。家道中落的這幾年,她早習慣了凡事自個兒來。

  「你留在這兒就行了。」

  「可是……」面對主子的命令,小青那還帶著稚氣的臉龐有些為難。

  「怎麼了?」察覺到小青的欲言又止,她語氣輕柔地問著。

  「安國夫人交代過,要奴婢亦步亦趨地跟著夫人,奴婢萬萬不能怠慢。」

  亦步亦趨?香浮的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這個命令究竟是怕怠慢了她,抑或是想要監視她?

  還有這個安國夫人又是何方神聖?

  心頭疑惑才起,眼角便瞥見一個有點兒年紀,卻風韻猶存的女人,她華衣貴服,頭上點綴著翠玉金搖,在丫鬟們的簇擁之下,朝她走來。

  「喲,我道這是誰呢,原來是王爺新娶進來的妾啊!」

  人未到,聲先到,那語氣裡的嘲諷意味讓聽的人想要忽略都難。

  但香浮臉色未改,態度不卑不亢的看著來人,斂裙為禮,未施困脂但依然動人的臉上帶吾輕輕的淺笑,即使感覺對方的不懷好意,但她並不放在心上。

  「妾身香浮見過夫人,不知夫人是?」

  她有禮的請教來者的身份,但楊君玉卻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冷冽的眼神往身旁的丫鬟一掃,一名名叫雲香的丫頭立刻機靈地道——

  「咱們主子可是當今皇上嫡親的姨母,受封安國夫人,當然也是三王爺的姨母,過世的楊妃娘娘,就是咱們夫人的親姊姊。」

  「原來是姨母……」知道了對方身份,香浮正要致意問安,可是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楊君玉不悅地打斷——

  「閉嘴!你不過是一個從青樓買來的小妾,憑什麼喚我姨母,也不瞧瞧自個兒的出身,一點規炬也不懂。」

  被她這麼一搶白,饒是香浮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微微沈下了臉色。

  或許她的身份算不上多顯赫,也的確是買來的,但她好歹也是東方縱橫用八人大轎給擡進王府的。

  這般的不留情面,似乎也有失長輩之德。

  她向來敬重長輩,可是這樣的長輩著實讓人很難敬重得起來。

  既然對方不喜歡她,那麼她走開便是。

  不願多做口舌之爭,當下她微低下頭表示謙卑,腳跟兒一旋,就要邁步離開,省得礙了這位貴夫人的眼。

  可是她才踏了幾步,那尖細刺耳的嗓音又毫不留情地再次追來。

  「瞧,從青樓出身就是從青樓出身的,一丁點兒禮數都不懂,看來我得替我那外甥好好的教教你。」

  柳眉幾乎連成了一線,香浮要自己聽若罔聞,她深知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為了未來日子能平順,她將對方那些極具羞辱意味的話當成耳邊風,不想與之計較。

  但她的忍讓卻沒人領情,她的沈默也為自己招來了皮肉痛——

  「給我拿家法出來!」

  「是。」雲香輕蔑的看了香浮一眼,拿起掛在自個兒腰側上的一把戒尺。

  這個王爺新納的小妾新來的又不懂拜碼頭,好歹得先打聽打聽,她家主子向來以治家嚴厲聞名,一把用上等青竹浸油製成的家法堅韌耐用人人怕,就算來到外甥的地盤作客,仍以主人自居,哪個下人稍不長眼,立即家法伺候。

  「給我重重的打,打到她懂得規矩為止。」

  香浮才剛轉身,都還來不及回頭瞧上一眼,背脊上已經燒起一陣熱辣辣的痛。

  「哇……」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如此野蠻,背部受了一擊的她措手不及地整個人往前撲跌在地。

  可她這樣的狼狽卻沒有讓楊君玉停了手,雲香望向主人一眼,只見她高仰著臉睥睨著眼,示意她再打,打得愈用力愈好。

  雲香仗著主子撐腰,下手更加毫不留情。

  「安國夫人,你……」香浮被打得渾身痛得發顫,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姨母」會對她的敵意這樣深。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不僅僅是教訓,那狠勁簡直像是要將人打死了才肯罷休。

  戒尺一下下重重的打在她身上,刮破了她雪白的肌膚,她死命咬著牙,掙扎著想逃,可才爬了幾步,楊君玉又叫幾個下人把她拉住。

  真的想把她打死嗎?她全身好痛好痛……痛到極點時,似乎是有些麻木了,她想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意識逐漸模糊的她似乎聽見週遭有不少的僕傭聚集,可是每個人都只敢小聲的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伸出援手。

  這……就是大戶人家的悲哀吧!獨善其身,而這也是她將來得安身立命的地方。

  昏過去前腦海最後一個念頭,竟浮現了東方縱橫那張不羈的俊臉。

  如果……他知道了會如何?

  只怕也是不在意的笑一笑吧……

  ***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府裡啥時這麼熱鬧了?

  方纔從宮中回來,東方縱橫的心裡本就老大不爽,再瞧見一堆人鬧烘烘的不知道在圍觀什麼,心情更是不悅。

  這些僕傭簡直是愈來愈沒規矩了。

  他不知怎地驀地聯想到段家雖然寒酸卻依然窗明幾淨的模樣,也許,他可以考慮讓香浮來打理王府。

  信步地走向前去,本來只是打算訓斥一頓這班不知好歹的奴才,但才一走近,他的臉色頓時大變。

  地上那個血跡斑斑的破布娃娃是誰?

  香浮?!

  可,怎麼會……

  即使躺在地上的人狼狽萬分,臉上甚至還有血痕,可他依然在一眼之間就認出了她。

  一股洶湧的怒氣匆地在他的身軀之中狂竄,狠戾浮上他那向來漫不經心的臉上。

  「這是在做什麼?」

  怒獅狂吼也不過就是如此,東方縱橫這一聲,吼得所有的人膽戰心驚,僵在原地不敢動。

  眾人面面相覷,接著全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往了楊君玉身上,不敢作聲。

  東方縱橫看過去,拿著戒尺的雲香心虛地連忙想往主子身後躲,意思是她只是狐假虎威的嘍囉,王爺要追究別拿她開刀。

  他眼神極冷,「姨母,你這是在做什麼?」

  不同於方纔的怒吼,他這句話問得輕輕柔柔的,但嗓音中卻泛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怒氣。

  楊君玉不是很在乎的回道:「我只是在替你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怎麼?一個小妾而已很重要嗎?不過是花錢娶回來的,要幾個有幾個,打壞了這個,大不了她再出錢幫他換一個,再說了,他要這麼想娶親,她的女兒小雪可比地上躺的這個好上千萬倍,更登得上檯面,當他的正妻。

  「她做錯了什麼?」心中澎湃洶湧著想衝過去將香浮緊緊護在懷中的衝動,他手握著拳頭,薄唇緊抿地問道。

  「不懂規矩。」

  「喔?」他皮笑肉不笑的,「我都不知道我這王府裡有什麼規矩呢。」

  楊君玉這下像逮到什麼把柄似的,居然一臉憤慨的告起狀,「就是說呀,我這姨母所做一切都是為你好,沒個女人幫你打理這個家,你看看這賤婢自以為飛上枝頭了,尊貴了,壓根沒把我看在眼裡……」

  說半天,他還是不懂她所謂的沒規炬是所為何事。

  楊君玉猶自滔滔不絕,「……所以說啊,依我看,你還是依了姨母早跟你提過的婚事,娶了小雪吧,俗話說男兒要先成家再立業,咱是姨表至親,你和小雪成親就是親上加親,她一定會幫你把這個家打理得妥妥當當,趕明年兒,替你生個白胖娃娃……」

  「夠了!」

  東方縱橫沈聲低吼,頓時打斷了楊君玉的話,接收到外甥不耐煩又壓抑怒氣的眼神,她這才有點自覺好像不太對勁。

  他逕自上前彎身抱起不省人事的香浮,他的動作因為心疼她而顯得小心翼翼,她全身上下都是傷,他無可避免一定會碰觸到,因為痛楚,即便已昏迷的她仍是疼得下意識皺起眉頭來。

  他、心一揪。

  可惡,她是他的,姑且不論是不是被皇兄說中了,他的確是在乎她,看到有人傷害她,他真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幫她報仇、幫自己洩憤。

  眾人訝異的看著他們的王爺,安國夫人這般「教訓」下人不是第一回了,王爺也不是沒有撞見過,但他從未對這種事多置一詞,如今卻對這個新進門的小妾另眼相待……

  東方縱橫擡起頭來,臉上向來的淡漠神情已經消失,他冷冷地朝著因為他的舉動而一臉錯愕的楊君玉道:「姨母,我在城西有間房子空著也是可惜,往後你就過去那兒住吧!」

  以前他容忍著她在他的府裡作威作福是因為不在乎,也總以為那些被處罰的下人有錯在先,本該如此重罰,此刻他後悔了,如果當初能制止姨母的氣焰,現在懷中的人兒是不是就能少受一點苦呢?

  他也忍不住遷怒的把這筆帳又記在皇兄身上,當初就是他下旨讓姨母來到王府作客的,美其名是代替他們死去的娘來照應他,實際上姨母打的如意算盤根本就是想把表妹嫁給他。

  「你說什麼?」聞言楊君玉倒抽了一口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的親外甥竟然想趕她離開,只為了一個買來的女人?

  「我說你該離開了。」他的口氣沒有轉園的餘地。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還有小雪呢?小雪怎麼辦?」楊君玉慌了。

  她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娶她的女兒為妻,那麼她便會成為這王爺府裡真真正正的主人之一。

  也是因為這樣的盤算,今兒個她才會這麼囂張的來給香浮一個下馬威,她要她認清這個王府裡的主子究竟是誰。

  「就請姨母帶著表妹一起去那兒生活吧!」他不為所動的下了逐客令。

  低頭,看著香浮那雪白而無血色的臉龐,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細緻的瓷娃娃被人潑上了刺眼的紅墨,誰教姨母動了不該動的人,怪不得他狠心。

  「你的心真被這個狐狸精給迷去了嗎?你有沒有想過小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應該打死她的……」

  一聽到最後那句話,即使懷中抱了一個人,東方縱橫的動作卻依然快得宛若鬼魅一般,眨眼前,他已「飄」到楊君玉身前,幽冷的眸中閃爍著一抹狠厲。

  他氣息張狂,嗓音冷絕,「如果你還珍惜你和你女兒的命,最好安安份份地待在城西,或是隨你要滾到哪個我看不到的角落去,要是你膽敢再動她一根寒毛,那麼我也不在乎在我的惡名裡添上一項——弒親!」

  楊君玉嚇得臉都白了,雙腿甚至不聽使喚的打起了擺子。她是不是長久以來都錯看了什麼?她該不是把老虎當成了病貓在欺吧?

  「我搬……馬上搬……搬……」她哭喪著臉,顫抖著聲回答,先前那囂張的醜惡嘴臉一改,猶如只喪家之犬。

  東方縱橫往寢室邁了幾步,突然像想到什麼,轉過頭來看著那一班下人,梭巡到管事的身影,吩咐道:「去找一個大夫來,然後遣了這些只會看戲不知護主的僕傭,包括你!」

  話一交代完,他旋即抱著香浮大跨步進入房中,上半身盡量保持不動,就怕弄疼了她。

  他完全不顧身後那些下人此起彼落的下跪求饒聲。

  一干下人們真是不知該向誰喊冤,要知道這王爺府裡的差可是月銀豐厚,若是少了這筆錢,那家裡人怎麼過活。

  完蛋了。

  誰知道王爺這新納的偏房他會這麼寶貝呢?!早知如此,他們鐵定個個衝上去替她挨家法……唉,現在再怎麼後悔也來不及了,等一下讓管事再玄求求王爺吧。

  只是,眾人也都心知肚明,冷情的王爺,怕是不會收回成命了……

  ***

  痛……

  不知打哪燒來,那折磨人的痛不停的在她四肢百骸中燃燒蔓延。

  有那麼一瞬間,香浮想不起來這痛是打哪來的。

  正混沌時,耳邊傳來一道很熟悉且帶著濃濃怒意的渾厚嗓音。

  是誰?

  是那個好像啥事都能被惹怒的男人嗎?

  「你這個笨女人,人家要打你,你就呆呆站在那兒給人家打嗎?不會跑給她追啊?」

  他生氣了,這點從他的語氣一聽便知。

  聽到他的話,香浮忍不住瑟縮了下,終於想起這一身的疼是打哪兒來的。

  不就是那個氣焰十足的安國夫人送給她的見面禮嗎?

  厚,她不是呆呆的不知道要跑,她是被偷襲的好嗎?後來還被架住壓根動彈不得,要不然就算是傻子也曉得要跑,誰會呆呆地站在那兒給人打。

  咦……涼涼的好舒服喔!

  她本想張嘴抗議,但隨即一陣舒服的清涼感,大大減緩她傷口的不適,她忍不住滿足的輕歎了聲。

  如果,他不要繼續在她的耳邊叨叨唸唸個不停,她的感覺應該會更好吧!

  「……你好歹也是我用八人大轎娶進門的,雖然只是偏房,可也算得上是半個主子,這樣被人站到了頭上撒尿,你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還怪她咧,要是可以,她也很想反擊回去啊,可是對方是他姑母耶,又是皇上禦封的貴夫人,她能打回去嗎?

  東方縱橫的語氣愈來愈氣,可那替她上藥的手勁卻是愈來愈輕,隨著藥膏所到之處,所帶來的清涼感也愈來愈多。

  嗯,真是舒服。

  她想,她有些懂他了呢!

  每回他的表現都好像是個永遠都充著氣的球兒似的,一出口總是沒有好話,可是仔細想想,他從來不曾真正傷害過她。

  像在洞房花燭夜之時,她感受到他為了她,刻意放緩了想要脫韁奔馳的慾望,他是怕他的衝動會傷害了她吧?!

  這樣的一個男人,多麼的口是心非呵!

  又是一記輕輕的歎息逸出,傳入東方縱橫耳中,卻讓他更加的沒好氣起來。

  「歎歎歎……只會歎氣,誰知道你是在歎個什麼勁啊,你要真正有本事就睜開眼來,看是要淚眼婆娑的讓我替你討公道,又或者是要我怎麼彌補你都成,為了治你這身傷,我偷偷到宮內的丹藥房裡把這生肌愈骨的藥膏給你偷出來了,你還想怎樣?」

  這藥膏是偷來的?這……雖說他是皇上的親弟弟,但這麼做不怕觸犯龍顏嗎?

  她的心不禁暖了起來,鼻間也不知怎麼回事有些酸酸的。

  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可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緊閉著眼,不讓那感動的淚水流下讓他看見。

  「你啊!就不能像個正常一點的女人家嗎?貪婪一點、自私一點,最好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樣不就容易多了。」

  這樣才像他所知道的女人,也就不會讓他這麼的……放不下心。

  瞥見她眼角似有些濕意,東方縱橫以為自己弄疼她了,忍不住低咒一聲,「可惡!」

  他又生氣了?

  「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對,沒事長得那麼細皮嫩肉乾麼,這麼不經打,你是想疼死誰呀!」

  傷在她身,疼在他心啊!

  明明想關心、憐惜她的話,為什麼從他的嘴裡講出來好像旁人不知欠了他多少銀子似的不耐煩?

  「我警告你,我買下你,是為了替自己尋些樂子,可不是要你讓我操心費神的,趕明兒個你要是再不醒,繼續貪睡下去的話,小心我將你丟到飄香樓門前,讓你自生自滅去。」

  聽見他的威脅,香浮想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想起矇矇矓矓間,好像有被餵了喝了碗藥,加上傷口這時舒緩些了,她卻愈來愈覺得困,好像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不怕再被痛醒。

  東方縱橫嘴裡是這喚說的,可是他的手卻不由自主地為她蓋好身上的輕衾,怕她著涼。

  唉,口是心非的男人呵!

  她再一次的感受到他口不由心的彆扭。

  就讓她先睡一下吧,明兒個,她一定會努力地讓自己能睜開眼的。

  ***

  王爺一怒為小妾,硬將親姨母趕出府。

  這八卦在最短的時間流傳在大街小巷之中,成為人人談論的話題。

  有人深信不疑,認為鐵漢終究化為繞指柔,拜倒在那美貌如仙的小妾石榴裙下。但也有許多人不相信,認為根本沒有人能夠收服那個不羈狂妄的浪子。

  東方觀雲在聽完房君山轉述後,忍不住反問他道:「你說……朕該不該信這番話呢?」

  「當然該信。」房君山胸有成竹般的回答,沒有半分遲疑。

  「為什麼?」這麼篤定,難不成他有什麼秘辛?

  「呵呵!」露出一抹狐狸般的輕笑,他不答反問,「皇上記得前幾日宮裡的丹藥房少了些藥的事嗎?」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那時他還因為宮內的守備不嚴而發了好大的一頓脾氣。

  「那被偷的藥物不都是一些有著生肌奇效的外傷藥嗎?」房君山再問。

  這一問,原本還有些摸不著頭緒的東方觀雲終於被點通了。

  誰會需要那些藥,他的意思該不會是那偷藥的人就是他那個任性的皇弟吧?可如果他想要藥,幹麼要大費周章地用偷的?什麼時候他想要什麼東西,他這個做皇上的哥哥有不恩準過的?

  這個疑惑讓房君山解開了,「皇上,欲蓋彌彰啊!」

  好一個欲蓋彌彰!

  東方觀雲一聽,俊逸的臉上也跟著堆上滿滿的笑容。

  東方縱橫那小子鐵定是認為為個小妾來跟他討藥很彆扭,才會選擇不告而取的方式,愈想他愈覺得這可能性愈大。

  「所以,他是真的動了心?」肯這麼費盡心思,一定是極其在乎那個女人吧!

  房君山大膽下結論,「沒錯。」

  君臣倆相視一眼,一切盡在這眼波流轉中——

  「那接下來,你似乎該出一趟遠門了。」

  多麼唯恐天下不亂的建議,東方觀雲的笑很奸詐。其實也不能怪他,誰教有人要那麼死鴨子嘴硬。大方承認愛一個人很難嗎?讓他這個做兄長的安心,很難嗎?非得要他這麼使心機的安排、撮合,以為他這個日理萬機的皇上很閒嗎?

  「臣是該出趟遠門了,只不過在這之前,臣還想去會一會段香浮。」

  東方觀雲挑眉看向他。「喔,為什麼?」

  「你想,以三王爺的個性,只怕他會什麼都不說,他那小妾絕對會在新嫁娘被迎進門時才會知道她的夫婿要娶妻的消息。」

  「也對,那小子的確有可能會這麼做。」他點頭贊同他的看法。

  「所以……」房君山露出一種不知該說是看熱鬧還是幸災樂禍的表情。「若是讓段香浮知道這件事,難道皇上不好奇她會怎麼做嗎?」

  好奇,當然好奇啊!

  房君山不提他倒是給忘了,如果說段香浮一直被蒙在鼓裡,那還有啥好玩的?當然得要先攪和攪和才行啊!

  不過……這件事他有更好的人選——他自己。

  他想去瞧瞧,究竟是什麼樣的姑娘,能讓他那個睥睨天下的弟弟栽了一個這麼大的跟頭。

  「這點小事我來處理就好,你先去辦該辦的事吧。」

  「皇上想要自己去?」

  「是啊,朕也好久沒有出去透透氣了,去那小子家走走看看也好。」

  可惜啊,好玩的事兒被人硬生生的搶走了,房君山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可是人家是皇上耶!

  能不讓嗎?

  但讓歸讓,卻也沒人規定他不能出言恫嚇吧。

  「皇上如果想去,臣當然不能多說什麼,只是臣勸皇上可千萬要小心,否則到時要是被王爺給轟出門,只怕皇上的面子上掛不住。」

  「他敢!」東方觀雲帝王的霸氣一揚,還和東方縱橫那恣意不羈有些相似。

  難怪是兄弟啊!

  此話一出,房君山頓時閉了嘴,可是心裡的咕噥沒少過。

  這天下事只怕沒有什麼是東方縱橫不敢的。唉,真可惜,不能留在京城裡看好戲,他還得遠赴西南去向段王爺燒一把火。而且這把火,他還得賣力的燒,燒得愈旺愈好啊!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32:13

【第六章】

  悶啊!這坐著也悶、站著也悶,香浮整個人簡直就是悶到了最高點。

  為什麼就是不能下床呢?她覺得她的傷都好得差不多啦!

  一個人待在這華麗的寢房內,除了躺著就是躺著,只要她一動,什麼十全大補雞湯、甜品銀耳蓮子、天山雪蓮,都有人直接送到嘴邊。這樣的日子,一般人或許很欣羨,可是向來閒不下來的她只覺得悶。

  唉,不能動也就算了,若是有個人可以說說話也很好啊!但是不知東方縱橫是怎麼交代的,除了送湯藥、飲食的一名聽說是新來的小廝外,府內原本如雲的僕傭都像平空消失般,連小青也不見蹤影。

  咦,說人人到,腦中才想著小青,就見那膽小的丫頭在門外一臉小心翼翼,探頭探腦的。

  「小青,進來啊!」她親切的招呼著,有個人說話總比自己一個人面對這一室的寂靜好得多了。

  「主子!」雙眼甚至不敢瞧上香浮一眼,小青進來後輕喚了一聲就低著頭,忽然,她噗通一聲雙膝一跪,眼淚也跟著啪答啪地落下來。

  「好端端地你跪啥啊?快起來、快起來!」

  香浮見狀急得想要翻身下榻,卻不慎拉扯到背後有些還沒癒合的傷口,她輕皺了下眉頭,忍著痛沒多說什麼。

  「小青,你這是做啥呢?」她想要攙起跪在地上的小青。

  從來就不是那種傲然如天的性子,當然也不習慣有人動不動就跪她,那模樣活像是在拜仙佛似的。

  她只不過是個平凡人,哪裡需要這種繁文耨節。

  「香夫人,我知道那日沒有挺身護你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不對,小青代替大家在這兒給你磕頭賠不是了。」

  話一說完,小青的頭就結結實實地往地上磕去,那砰地一聲響,讓香浮心裡也跟著直怦怦跳。

  不痛嗎?連她瞧著都覺得疼了。

  「小青,你快別這樣,那日的事我沒怪你。」

  真正可惡的人是那個安國夫人,聽東方縱橫說,他將她遣到城西去了,興許再住上一段日子,她就會回到夫家去,她不會再看到她了。

  打她的人是安國夫人,關他們這些奴婢什麼事呢?難道要這些下人也一起來挨家法嗎?

  「香夫人,我知道你人美心好,不會怪我們的,可是王爺他……」不敢說主子的不是,小青話到了嘴邊又全吞了回去,只是一臉哀求無助地望著香浮。

  王爺?他又怎麼了?

  「丫頭,有啥話跟我說沒關係,若是我能幫你的話,一定會幫的。」香浮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要她繼續說下去。

  小青深吸口氣,道出他們這些下人的無奈。「那日您昏過去之後,王爺發了好大的脾氣,遣走府裡所有的僕傭,可大夥全都靠著王府這份薪餉在養家餬口,現在被王爺給遣了,家裡一家老小就都要餓肚子了。」

  王爺的毫不留情,讓他們面臨困境,大家商量過後,推了她來找香夫人,看能不能請她替他們向王爺說說情。

  「啊……」聽到這裡,香浮簡直傻眼。

  難怪這幾日躺在房裡養傷,王府裡靜得跟啥似的,沒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

  就算有人伺候著,也都是生面孔,她一時沒想那麼多,更不知道東方縱橫竟然會為了這事動了這麼大的肝火。

  「你快些起來吧!」

  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香浮趕緊讓跪在地上的小青起來。

  小青在府裡當差那麼久,也算是機靈,看得出香浮其實是心腸很軟的一個人,於是說道:「香夫人若是不答應救救咱們一干人,那小青就不起來了。」

  「你……這……」

  唉!

  長歎了一聲,如果她啥都不知那也就罷了,可是現在知道了,她的確是不能不管。

  畢竟算起來,他們也是為她所累,而她也很清楚,那種面臨衣不暖、食不飽的窘境會讓人多麼難過。

  但想插手……

  一想到東方縱橫那個任性的心性,她忍不住要頭疼。

  這事,燙手!

  可是卻又不能不管。

  硬是扯起了小青,香浮猶豫之後終究還是答應道:「我會同王爺說說,試試看能不能讓你們都回來。」

  聞言,小青再次想要跪下,但這次香浮甚至連膝都沒讓她著地。

  小青心裡激盪著滿滿的感激,她忙不疊的對香浮保證道:「香夫人您放心,要是以後有誰再敢欺負您,小青我頭一個跳出來擋著,絕對不會再讓您吃苦受罪了,我想大家也是一樣的想法的。」

  「行了、行了。」勾起了一抹笑,香浮本來就不是為了這個才答應幫忙的,她只是不願意有人為她所累罷了。

  不過,她得要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麼說才不會觸怒那個任性的男人,反倒幫了倒忙。

  而且,她真的沒料到,他竟然會這麼做……

  ***

  「呃……」開口,卻欲言又止。

  整個晚上,香浮那一張誘人的紅唇就這麼開開闔闔的,弄得東方縱橫心煩意亂極了。

  終於,他臉一板,一改這幾天的溫柔,粗聲粗氣的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該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誘人,要不是怕弄傷她,他早就一把把她撲倒在床上了。

  有傷,就去床上躺著,別來他身邊瞎蹭,引人遐想。

  「我……」再次的欲言又止。

  香浮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腦海中翻騰的還是——該怎麼說才不會惹來他的濤天怒火呢?

  像他這樣一個傲然的男人,應該不會喜歡女人家干涉他的決定吧?

  可事關這麼多人的生計,她是真的不能當做沒瞧見啊!

  「敢情你是傷好了,太閒了,所以想跟我玩猜猜看的遊戲啊?」還是問不到自己要的答案,東方縱橫更加不耐煩起來。

  深吸口氣,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但生怕觸怒他,於是十分迂迴婉轉的問:「我是想問小青呢?為啥我這些日子以來都沒見著她?」

  「辭了。」他答得乾脆。

  「那福伯呢?」福伯是王府裡的老管事。

  「辭了。」還是只有這兩個字。

  「還有秦嫂呢?」香浮再問。

  「辭了。」依然簡短而且明確。她現在是在點兵嗎?等到她把府裡所有的下人全都點上一遍的話,只怕天都要黑了,於是他索性說:「全都辭了,那日對你見死不救的人都辭了!」

  沒想到他已看穿自己的用意,香浮微愕,雖然心知他的不耐快到了極點,她還是開口問道:「為什麼?」

  「一堆不會忠心護主的僕傭,留著幹麼?」瞪著她,東方縱橫反問。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不會不懂吧!

  只消一想到那日他們竟然只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打,他就一肚子火,不辭了他們,難道留下來氣死自己嗎?

  「他們很為難。」香浮設身處地替他們著想,也真心地替他們說話。

  「為難個屁啊!」黑眸一瞪,東方縱橫語氣粗魯地啐道。

  但氣歸氣,他還是不忘掀開方才丫鬟送上的補藥盅,舀了滿滿的一匙到她的嘴邊。

  聞到這味兒,被「喂養」了好些天的她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可是他粗聲粗氣地警告——

  「想為他們求情就乖乖的喝,否則……」

  咦,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驚訝的小嘴兒微張,東方縱橫順勢把那湯藥給灌進她嘴裡,那舉動看似粗魯,但其實卻很溫柔而仔細。

  「你怎麼知道我……我是想幫他們求情……」她囁嚅的道。

  「廢話,又不是不知道你濫好人的個性,聽到你問起那些人,笨蛋才想不到。」又是不耐煩的一瞪,然而他的手卻沒停歇的再次舀滿一匙的湯藥餵她。

  瞧她心事重重了一整晚,幾次欲書又止,好不容易開口說了,問的全是那群沒用的僕傭,再白癡也猜得到她是想為他們求情,但又怕觸怒了她。

  還好……這女人算是有點長進了,還知道要斟酌字句,不然遲早有一天他絕對會被她給氣死。

  「你好厲害……」聽到他將自己的心思說得這般明白,香浮真不知該防他還是佩服。

  他哼了一聲,一臉不足為奇。

  「可是,你不能怪他們啦,畢竟觸怒了安國夫人……下場真的很可怕……」她眸子黯了黯。

  再怎麼說,他們只是僕傭,哪有資格替她說什麼話呢?

  「既然他們怕觸怒那個女人,就代表他們只認那個女人是主子,不認你是主子,所以說,還留著他們幹麼?」

  東方縱橫愈說愈氣,餵她藥的動作也稍稍加快。她就不能把自己照顧好就好嗎?

  他從皇宮偷來的生肌靈藥讓她的傷其實算是好得快,幾日下來,原本在她身上錯縱分佈的傷痕已經好了大半。但是他卻依然日日三餐補藥餵養,只因大夫說她身子骨弱,不適合孕育子嗣。這麼弱不禁風的女人怎麼生養他的娃兒呢……他的娃兒……喝,他在想什麼啊?被自己的想法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他怎麼突然想到這種事來啦?

  「可是……」

  想開口卻找不到空檔,香浮只好認命地喝下一匙又一匙的補藥,終於藥碗見底,他神色稍霽,於是連忙趁機問道:「可以讓他們回來嗎?其實錯並不在他們,現在安國夫人也離開了,以後應該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一張嘴忙碌的開開闔闔,她努力地說出一大堆理由,可是東方縱橫卻只是心不在焉的揮了揮手。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我打算以後這個家就讓你打理。」

  「還有大家也都跟我保證過了……」認真說服他的香浮壓根沒聽到他的話,急急忙忙的想出更多的理由。

  這女人一張嘴聒噪得像只急著保護小雞的母雞,吵死人了!

  伸手,活像拎著小雞似的勾住她纖細的頸項,讓她直視著他,東方縱橫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這個家以後都要歸你打理,所以你高興讓誰回來,就讓誰回來,不必再跟我說一堆廢話!」

  愕然、震驚、懷疑,萬般思緒輪流在她臉上浮現,她沒聽錯吧?他說這個「家」以後要歸她打理?

  「家」這個字眼像是一記響雷,炸開了她心中對他所剩無幾的防備。

  自從離開自己家,進入飄香樓,再被賣進了王府裡,她的心一直以來都是飄飄蕩蕩的,沒有一個依歸。

  她不敢奢望王府會是她的家,因為這裡沒有家人,只有一大堆的僕傭,還有一個總是生著氣的他。

  可現在他卻說這是她的「家」。

  感動的淚在轉瞬之間侵佔了她的眸眶,透著那層水霧望著東方縱橫,他那張英俊不羈的臉龐深深地刻上了心。

  「喂,哭什麼哭啊?」粗厚的手掌突然往香浮臉上一抹,他的表情帶著一股濃濃的彆扭。

  「我有家了……」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從認識他以來,他的表現永遠都是那麼的火大,好像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能輕易地觸怒他。

  就算是這陣子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對她好,可是她卻也只是把那當成是他的內疚,畢竟,她是在王府裡受的傷。

  真的沒想到,他會開口這麼說。

  家……原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擁有的東西,驀地送到眼前,她的胸臆之中充滿了溫暖與踏實。

  看著她那感動莫名的模樣,東方縱橫先是扭捏地撇了撇薄唇,然後粗聲粗氣地道:「你這女人也真奇怪,打理一個家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你在感動個什麼勁!」

  「我會努力的,我跟你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她邊說邊抹去頰上的眼淚,淚中帶笑地說:「謝謝你……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這個男人呵!她覺得自己心裡,全都裝滿了他。

  沒想太多的,她不顧矜持,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這舉動,讓東方縱橫的臉色頓時柔了。

  如果只是給她一個家,她就能感動成這樣,甚至投懷送抱而來,那麼他不介意再多做一些。

  她要的……真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少。

  雙手不由自主地將她圈得緊緊的,向來不羈的心似乎多了一道牽絆的身影。唉,不是好事啊!真的不太好……

  ***

  「香夫人,廳裡有個客人說要見你呢!」

  「見我?」這個消息讓香浮狐疑地挑起細細的柳眉,對於為什麼有人會來到王爺府卻指名要找她很是不解。

  她不過是個地位微不足道的小妾,就算是那些想要來攀權附貴的人來找她也沒用吧!

  瞧見香浮臉上一閃而逝的猶豫之色,前來通報的小福子機靈地道:「香夫人,若是你不想見不打緊,小的這就去替你回了他。」

  現在別說是他了,這府裡的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是對於這位香夫人感激到不行,要不是她說情,大夥哪裡還有份差事可以養家餬口。

  所以,誰也捨不得讓這人美心善的香夫人受上一丁點兒的委屈,都把她真心的當主子看待,大家也偷偷討論過了,就算以後王爺娶了正妻,這位香夫人在他們的心中地位還是不會改變。

  「別……等等!」瞧小福子那一副急驚風的模樣,香浮心裡覺得好笑,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僕人,主子的性子這麼急,底下的人也跟著急匆匆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指名見她,但來者是客,她一見也無妨。

  ***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端坐在這個宣麗堂皇的大廳裡,東方觀雲有種眼睛一亮的感覺。

  這座他賞賜給弟弟的大宅子他曾來過,雖然貴氣,卻看不見什麼人味,但現在,高雅依舊,然而微微變動的一些小擺飾,竟讓整體看起來更加有人氣,像個人住的地方了。

  這改變……是誰帶來的呢?

  一來到大廳,香浮便見一身形頎長的男子正在把玩她親手擺在大廳裡的一對瓷偶,她有禮的出聲,「敢問這位公子是……」也是提醒客人主人家已經到來。

  聞言,東方觀雲旋身,不語地含笑打量著端站眼前的她。

  果真是個道道地地的美人胚子,她的美純然而不張狂,給人一種宛若水一般的溫柔嫻靜。

  香浮清亮約陣將東方覲雲那俊逸的容顏和一身錦衣華服打量了一遍。

  那和東方縱橫神似的五官和渾身的霸氣,兩人簡直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給印出來的,普天之下,誰有可能跟他家王爺像得猶如同一娘胎出生的呢?當下,她對來者的身份已經瞭然。

  雙膝忽地一跪,她沒有誠惶誠恐的驚懼,大大方方地請安。「皇上金安。」

  喝,這個姑娘多麼的蕙質蘭心呵!那麼好的眼力,竟然連問都不問一聲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東方觀雲暗自稱許。

  「你怎麼知道是朕?」

  「皇上和王爺容貌多有相似,再加上那恢宏的氣度,民女應該不至於錯認。」香浮不疾不徐地解釋。

  「起來說話吧!」好,瞧她那態然自若的氣度,放眼天下能有幾個姑娘在知道他是皇上時還不雙腿打顫的?

  就憑她這份氣定神閒和聰穎,不論她是什麼出身,都配得上他那傲然不羈的弟弟了。

  「謝皇上!」緩緩地站起身,她有禮的微微斂目,不卑不亢。「不知皇上駕到是否要找王爺?」

  早就聽說了皇上對東方縱橫一向是另眼相看,如今看來傳言果然不假,這般輕衣簡從地駕臨王府,態度像是閒來無事來探探自個兒的親弟弟。

  「不找他,今兒個朕是來找你的。」

  找她?

  聞言,香浮初初不解,可是稍一轉念,對於皇上的來意倒也能猜上幾分了。

  堂堂一個深受皇恩的王爺上妓院買下一個妾,還這麼大張旗鼓地迎回家,最後甚至為了這個妾,連嫡親姨母都給轟出府去。

  這些事八成傳進了皇上的耳中吧!在皇上眼中,像她這種出身的女人應是配不上東方縱橫那樣尊貴的身份的。他這番前來,只怕來意未必是善。「不知皇上有何訓示?」開口後,本來平靜的心忍不住狂跳起來。

  她害怕皇上會開了金口,要她離開王府。

  「訓示倒是沒有,只是想過來瞧瞧是個什麼樣的姑娘,竟然讓我那個皇弟得了失心瘋似的,甚至把姨母都趕出府去。」似是打趣,更像是挖苦,東方觀雲的神情似笑非笑的一片詭譎多變。

  香浮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靜待下文。

  皇上的意思是要治她的罪嗎?

  東方觀雲看了她一會,高深莫測的說:「怎麼,怕朕嗎?」

  她緩緩搖頭。「民女不怕。」該來的總是會來,怕也沒用。「不怕朕棒打鴛鴦嗎?」

  她身形一震,僵了半晌,逸出一聲歎息,「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民女不過是區區一個婦道人家,並不能阻止或改變皇上想做的事,所以怕也是無用。」

  她不怕,只是可惜,若就這樣被趕出王府,這個和東方縱橫的家就沒了……

  「是嗎?」聽起來挺認命的,東方眺雲兩道濃眉挑了挑,話鋒一轉的又說:「既然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那麼東方縱橫身為朕嫡親的弟弟,是否該要遵從我這個皇上的旨意呢?」

  「自然應該。」

  「就說是應該的嘛!可是他竟然大逆不道地在朕下旨要他迎娶西南王之女時,先一步地娶了你做妾,你說朕該不該因為這任性的舉動砍了他的腦袋?」他點頭表示對她的回答感到滿意,可隨即又一臉嚴肅地問著香浮。

  香浮聽得一陣心驚膽跳。「抗旨不遵」那是多大的罪名,她知道東方縱橫是狂妄的,但卻沒有想過他會狂妄如斯,連命都不顧了。「皇上,民女想,王爺是不會抗旨的。」

  「不會嗎?」東方觀雲口氣很不以為然,他被這個弟弟抗旨的次數多到說出來會嚇死人。

  不過,他沒必要告訴她這一點。

  「你確定?而且……」他有些不懷好意的睨著香浮,「要知道他若是娶了個郡主回來,你這個小妾日子可就難過了,還不如讓他抗旨好一點,說不準哪天我心情一好,或許不會要了他的腦袋。」

  她一聽連忙搖頭,「王爺身為人臣,為皇上分憂本來就是職責所在,既然皇上要他娶,那麼他就沒有不娶的道理。」

  「那若是他不娶呢?」

  「那麼民女必將竭盡所能的勸他娶。」

  她不知為什麼自己在說這話時,心擰著、痛著,可她寧願自個兒苦,也想不看到東方縱橫受到一絲傷害。

  「好,很好。」含笑點頭,東方觀雲幾乎可以想像得到,她那「竭盡所能」的勸說會惹來東方縱橫多大的怒火了。

  只要皇弟跟他承認,他的確心有所屬,這樁婚事他自然不會勉強。他要的,不過是希望弟弟能真真正正的面對自己的心,將她這位如夫人扶正,成就一段金玉良緣。

  「從小,縱橫就為了朕吃了很多苦,還在外頭流浪了好一陣子,甚至被捉到土匪窩去,大臣們常常議論我偏寵縱橫,朕承認朕是偏寵了,可是那是因他替朕受了太多的苦,所以這個新娘子可是朕給他的補償呢!」

  是這樣的嗎?

  她一直以為東方縱橫是個天子驕子,沒有想到他也曾顛沛流離在宮外好一陣子。

  這就是他狂傲而不羈的原因嗎?

  心,驀地更疼了。

  那疼,也分不清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

  皇上這麼寵愛他,為他婚配的人選一定也是精心挑過的上上之選,對王爺來說,可是好事一件。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為什麼她愈覺得好,心就愈痛,好像身軀中有什麼東西就要被硬生生地抽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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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2:48

【第七章】

  聽錯了吧!

  香浮竟然要他去娶西南王的女兒,她承諾她會替他守住這個家,直到這個家真正的女主人回來。

  她還說,她絕不會和那個郡主爭寵,惹他心煩,她會安安份份地守著他願意給她的一小方天地,教他不要操心。

  真賢慧!賢慧得令人火大!

  這樣識大體的女人可是男人一生中最夢寐以求的事,但為何這些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卻讓他氣得想殺人。

  「你會很乖?」東方縱橫語氣輕柔地說道。

  咦,她剛剛是不是瞧著一抹不悅從他的眸中竄過?

  是眼花了吧?

  她剛剛說的那番話已經是她思前想後、字字斟酌才說出來的耶!

  為了這件事,她還回娘家一趟,請教大哥關於男人的想法。

  皇上也說了,那個郡主不但人長得很美,心地也很善良,尤其是她的身份和地位更是足以和東方縱橫相互匹配,這等的嬌妻,天底下應該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的吧!

  不過想到這,香浮的心驀地又酸了。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東闖西竄的不舒服,她勾起了一抹笑,開口道:「聽說那個郡主人很美,又善良,由這樣的女人來當王妃,才不會辱沒了你的身份。」

  身份?!誰希罕那種東西?打小,要不是有著這層「身份」,他需要吃那麼多苦,看盡人性中最醜惡的一面。

  如果他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沒了這所謂的身份。

  而這個笨女人竟然以為他很在乎,甚至還主動且積極地想要幫他打理這一場婚事?

  她要不要連他要帶去雲南的聘禮也一起準備啊,順便連新娘的嫁衣也裁製算了。

  在她的心裡,他到底算什麼?

  一個可以隨隨便便就拱手讓人的人嗎?

  戲裡那種愛得死去活來、使盡手段爭風吃醋的橋段呢?怎麼在她的身上就是瞧不著?是不在乎吧!因為不在乎,所以才能這般喜氣的與他討論,連一點點的哀傷都瞧不著。她……她真是好樣的!可惡,簡直是不想活了她。

  原本半臥在楊上的他忽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著她,眼神深晦難明得讓香浮的心裡直發毛。

  「怎麼了?」仰首,香浮不解的問。

  看他的表情……他是不是生氣了?可是……為什麼呢?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喜或怒都能牽動她的心。若是他能一直對她惡劣下去,那麼她會一本初衷,賣身而不賣心。

  但他卻讓她瞧著了他另外不為人知的那一面,讓她心動情、情漫了,卻還不自知。

  直到今日,皇上親自登門對她曉以大義,那不斷泛起的心疼才讓她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心情。

  而在此同時,她也作了個決定,要將這份心情永永遠遠地藏在心底,不讓任何人知道。

  只要他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東方縱橫頑長的身軀在香浮面前繞來轉去的,每踏過一步,她就得接受他的一個狠瞪。

  她知道以他的性子來說,此刻靜默比較好,但她就是無法放任他的情緒而不去理會。

  以前的她或許,然而在發現了自個情緒受他牽引那麼多之後,她真的沒有辦法當做沒聽到、沒看到。

  「你……好像不開心?」她柔著聲試探的問。

  「不!」噙著一抹冷笑,東方縱橫口是心非的說道:「不,我開心極了,你那麼賢慧,既不吵也不鬧,還要幫我打理前去迎娶的事兒,我怎麼會不開心呢?」

  呃,這話聽起來好像已經不是不開心三個字就能解決的,她很肯定現在的他是超不爽。

  但她哪裡做錯了?

  「你真的不開心,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她伸手拉住他,和他眸對眸,誠心誠意地對他「曉以大義」。

  「請你別不開心好嗎?皇上說了,那個姑娘雖然貴為郡主,但是為人和善有禮,溫柔似水,她是一個可以帶給你幸福的好姑娘。」

  啪地一聲,最後一根理智的弦被高竄的怒火給毀燒殆盡,東方縱橫瞪著她那一臉關懷的嬌美容顏,心中想的是自己是該劈死她,還是掐死她。

  最後……他既沒有劈死她,更沒有掐死她,而是身子一傾,銜住了她那張儘是想要氣死她的小嘴。

  他激狂而猛烈的態意掠奪她的芬甜,一丁點兒也不在乎自己的力道是否會傷了她。

  即使柔嫩的唇瓣被他吻得發痛,心更因為他的怒氣而不知所措,但香浮仍直挺挺地站著,無聲地承受著他的怒火。

  以後,這個家有了新的女主人,那麼她能為他做的,只怕也只有這些了吧!一顆淚悄然滑落,隱沒在她的髮梢。

  不能哭呵!這可是門當戶對的喜事,她怎麼能夠落淚呢?但眼淚為什麼就是這麼不聽使喚?一顆、兩顆……匯流成一串……

  終於,東方縱橫結束那帶著暴怒而張狂的吻,他的唇嘗到了鹹味,不解的睜開眼。

  「為什麼哭?」他不悅的問。他的吻有令她這麼難以忍受嗎?

  「沒有,我只是、只是……」她急忙抹去頰邊淚水,「是喜極而泣。」胡亂的說。

  他一聽卻氣極了,「我終於知道,你有多麼樂意看到我娶妻。那倒好,從現在開始,你就先嘗嘗獨守空閨是什麼滋味吧!」說完,彷彿無法再和她共處一個空間似,他轉身邁開步伐離去。

  望著他那頎長的身影,香浮的手倏地朝他伸出,復又頹然放下。

  她提醒自己,他不是她一個人可以獨佔的啊!娶妻是皇上的旨意,任誰都違抗下了。

  此時此刻就算留下他,貪得一時溫存,只是讓日後更不捨把他放開罷了。

  就這樣了吧!

  ***

  「你究竟在搞什麼?」東方縱橫一出王府就快馬直驅宮廷,來到禦書房前。

  他甚至沒心情等待宮人通報,直接腳一踹,暘開禦書房緊閉的門扉。

  禦書房內,東方觀雲正和幾位大臣議事,眾人見他無禮的舉動俱是一楞。

  他沈著臉,也不為自己的行為道歉,還張狂的看著皇兄,「叫他們滾出去!」

  「咳!」險些被剛入口的茶水給嗆著,東方觀雲一時還來不及說話,就見東方縱橫越俎代庖地對著那些臣子們吼道——

  「滾!」

  那一聲宛若獅吼,嚇得眾人直發顫,可卻沒人敢走,直到東方觀雲好心的解救,開了金口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等禦書房裡淨空了,東方縱橫雙目炯炯像是要燒出火來似的瞪著東方觀雲,再次爆吼出聲,一丁點兒也不在乎自己此刻的行為有多麼的大逆不道。

  「你究竟在搞什麼?」

  只消一想到家中那個女人的賢慧,他就氣得想要殺人,如果眼前這個男人不能給他一個很好的解釋的話,那麼……別怪他不客氣了。

  「我又沒怎樣?」極端的無辜,東方覲雲的表情活像只小白兔,一雙充滿無辜的眼還眨巴眨巴的望著他。

  「你少給我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你究竟在算計什麼?」

  「我沒有啊!」他只不過是微服出巡了一下下,去看看自己寶貝弟弟新納的妾,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做。

  呃,至少是還沒開始做。

  「沒有?!」東方縱橫急射而出的眼神銳利而駭人。「你若什麼都沒做,香浮那個該死的女人為啥忙著要幫我打理行裝,要我出門去迎娶?」

  想到這事他又氣得牙癢癢的,連忙出府來就怕自己一個克制不住,會想去教訓她一頓。

  「嗯,真不錯!」聽到他的話,東方觀雲臉上竟露出滿意的笑容,還不斷地頻頻點頭說好。

  聽他語氣彷彿多麼欣賞香浮的識大體似的。

  東方縱橫快忍不住想要犯上弒君之罪了。「好你的頭!你沒事去我府裡跟她嚼這舌根做啥,你是閒到沒事做了嗎?」

  「最近是沒啥大事,正好專心籌備你的婚事。」讓皇上親自幫他籌辦婚禮,夠給面子了吧!

  「你……」砰地一聲,雙掌重重拍在龍案上,他雙眸怒視著依然笑得燦爛的東方觀雲。

  去他該死的婚事!

  「怎麼,不對嗎?」像是嫌那把火燒得不夠旺似的,東方觀雲很故意的說道:「咋兒個房君山快馬加鞭地上了折子了,說西南王和郡主已經上路,不日就會來到京城。」

  「什麼?!」

  「我記得這樁婚事,當初可是你親口應允我的,你該不會是想反悔了吧?」事情都到這個節骨眼,若要打住是麻煩點,但沒關係,他的真心和幸福比較重要。

  聞言,東方縱橫的濃眉明顯的皺了一下,可他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將話題兜回方才讓他發火的事情上。

  「就算她要來,那又如何?皇兄也犯不著胞去臣弟的府中大肆宣傳吧!」

  他實在沒辦法不懷疑,皇兄的舉動其實是為了要看好戲。

  「呵呵,我只是好奇你究竟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小妾而已,姨母在我面前可是哭哭啼啼的告了不少狀呀!」好無辜的語氣,說明了他可沒有什麼惡意。「這一趟可是不虛此行,這樣一個大美人,難怪能撩撥你的情緒,甚至不惜和朕翻臉。」

  佳人難得,同樣身為男人,他能體諒啦。

  東方縱橫沒好氣地糾正,「我不是為了她和你翻臉。」

  東方觀雲先偷笑了一下,然後表情很謙虛,一副不恥下問的態度。「剛剛你那以下犯上的行為若是不叫翻臉,那要怎麼樣才叫翻臉?」

  他話中的調侃明顯到就算白癡也聽得出來。

  東方縱橫冷哼一聲。「如果你覺得剛剛那樣叫翻臉的話,那麼顯然你沒見過我翻臉的模樣。」

  這話警告的意味十足十,皇兄他最好不要再去招惹香浮,否則就算他是自個兒的親哥哥,他也是照樣翻臉不誤。

  話說完,他一如往常般的轉身要走人,就在他即將跨過門扉的那一刻,東方觀雲喊住了他——

  「那麼你和西南王的女兒成親一事,朕到是要辦還是不辦?」

  說吧!說出你只愛你的小妾,請求我把她扶正,說出你的願望吧!東方觀雲期待的看著他。

  辦個鬼啊!

  轉頭,東方縱橫怒目橫掃,原本要拒絕的話語已到了嘴邊,可是一看到皇兄臉上那很欠揍的笑容,他忍不住又犯了彆扭,改口說道:「當然辦啊!」

  東方觀雲臉上的微笑一垮。「那……若是郡主要求你將段香浮送離呢?」

  雖說西南王之女素來溫婉,可是天底下除了段香浮之外,有哪個女人願意跟另一個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我迎娶香浮在先。」簡單一句話,已經說明了他的心意。

  很任性,可是任誰都可以從他的眸中瞧出他的絕對。即使那個女人該死的巴不得他快快去娶妻,但他卻沒打算從此放棄與她的糾纏。這種佔有的情緒如果他願意承認,他會知道這就是愛。

  「所以,你是死活也不會放棄你那個小妾了?即使這樣的決定會惹得西南王跳

  「哼。」他不置可否,一副那還用說的模樣。

  「唉,算了,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個宮換了我這個皇上也是一樣,你大小老婆的事自己擺平吧。」

  望著皇兄,東方縱橫的腦袋瓜子突然閃過了什麼……可疑,真的很可疑!

  他試探的問:「所以,其實你並不在乎我怎麼對待那個郡主對吧?」

  如果他真的在乎,他不會在他的眸中看到那明顯的笑意,他的神情也未免愉悅得太過份了些。

  「哪有,我很在乎的。」睜大了眼,強做一臉正經,東方觀雲對於弟弟審視的目光不閃不避。

  「告訴我……」東方縱橫的語氣輕柔,與剛來時那種火山爆發的怒吼相差十萬八千里。「你究竟該死的在搞什麼鬼?」

  皇兄的表情太無辜了,他一向是隻老狐狸,絕對不可能做一些得不到利益的無聊事。

  「朕……當然是希望你能幸福,還用問嗎?」

  「廢話!」

  人家擺明了不想說,東方縱橫也沒那個心思再繼續死纏爛打下去。

  反正不管皇兄在打什麼鬼主意,他自會接招,他就不要玩過頭就好,否則,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

  ***

  呃,聽錯了,一定是蟬鳴聲太大,干擾了她的聽力。

  邢雪海在聽完好友的話後,腦海中立刻出現了這樣的念頭。「你瘋了嗎?」

  香浮歎了口氣,「我沒瘋。」

  為什麼每個人聽完她的說法和想法之後,都會出現這種「很奇怪」的反應?她只是做了自己覺得應該要做的事情而已啊!

  「王爺可是你的夫婿,他要娶妻,你不阻止,還賢慧的想要替他打理,這樣你還說你很正常?」如果可以,她真想撬開香浮的腦子,瞧瞧裡頭都是裝了些什麼。

  這世上有哪個女人會這麼巴望著和另外一個女人共享自個的夫婿的?

  「身為一個王爺,他有他的難處,皇上都已下了聖旨了,難不成我還能一哭二鬧三上吊嗎?」

  「就算不哭不鬧,也不用這麼急著幫他辦親事吧!」

  雖說香浮本來就是被買進來當個小差的,可問題是正妻未娶,時時都嘛有扶正的機會不是嗎?怎麼她就不懂好奸的為自己盤算盤算呢?

  「鬧什麼呢?」有些事,不是鬧就行了。不是她想得開,而是她認命。

  與其鬧得讓自己陷入不堪的境地,那麼她寧願做得得體大方些。

  「你不鬧,難道是因為你對王爺真的沒有半點感情嗎?」若換了是她,假設她未來的老公敢給她納妾,她絕對擰斷他的命根子,讓他造不得孽。

  「我……」不愛嗎?她說不出違心之論。若是不愛,自從知道他要娶妻後,心中那份酸酸楚楚的滋味兒是打哪兒來的?

  但她很清楚愛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

  愛他,就不能害他呵!自古以來君無戲言,賜婚的聖旨下了,難道要他抗命不成?

  「你犯傻啦,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你卻想了那麼久還想不出來。」追著香浮要答案,她想先確定好友的心意再替她出主意、做打算。

  要知道,王爺即將迎娶的正妻可是個郡主,先不說容不容得下香浮的存在,若能接受,可那做小的日子可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如果說,當初買了香浮的男人是早有妻妾的,那也就罷了,可現在明明有機會搶到正妻的位置,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好友盡做些蠢事呢?

  香浮咬牙道:「不愛。」

  是不能愛啊!

  要是動了心,那麼她會無法忍受看著他伴著別的女人。

  所以縱使心再不聽話,但理智還是告訴她,只能將這個秘密深埋,誰也不給窺探。

  她剛說了這句話,不意一擡頭,竟見不知何時悄然出現的東方縱橫,像座山似的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他不發一語,只是目光如炬的瞪著她瞧,目光冷淡而疏離。

  聽到她的話,她以為他會很生氣,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什麼反應也沒,只是看著她。她有種以為自己回到了他們初初相見時,他用那種鄙夷目光瞧著她的錯覺。

  幾度菱唇小口想要開口解釋,可是欲言又止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秘密若是藏不住,就變成了災難呀!心緊緊地揪著,那疼幾乎快逼出了她的淚,終究……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看著他轉身,再看著渾身散發著冷漠與疏離的他離去。眼淚隨之不可自抑地一顆接著一顆滴落。一旁的邢雪湖只能歎了一口氣。

  完了,她要是男人,聽到自己的小妾這樣說,還不快快去尋找別的女人的慰藉嗎?現在還談什麼扶不扶正,香浮不要被休掉就很好了。

  這女人哭成這樣,還說不愛,騙鬼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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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3:10

【第八章】

  「王爺,香夫人不見了!」

  關他什麼事?人不見了,就不見了!特地跑來告訴他幹麼呢,反正她也不愛他,那麼他又何必要在乎她?

  哼!

  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沒了她,憑他的財勢地位,想要納幾個妾就有幾個,沒了正好,他可以趁機嘗嘗鮮……

  等等!管事的說什麼?香浮不見了!

  東方縱橫原本沈鬱的臉染上一抹焦急,「四處都找過了嗎?」

  管事苦著一張臉,「王爺,我們大家就是都找過了,發現事情嚴重,才來稟告王爺的。」

  手一拂,幾上那個繪著雪色冬梅的瓷瓶轉眼成了無數的碎片。

  可惡!那個該死的女人……

  她還真大膽,不愛他不打緊,竟然還敢給他落跑,難道她忘了她是被他買下的女人,這輩子就算沒感情,也只能守在他的身邊嗎?

  「再給我找……找不到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全都是一群惹人心煩的傢夥!

  「王爺,不好了,真的不好了……」一名長工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氣喘籲籲地道:「咱們大家翻遍了府裡上上下下,就是找不著香夫人,倒是找著了……找著了……」

  東方縱橫眉頭一皺,「快說!」

  「香夫人……沒找著……可是小青卻在她床邊……發現一大攤的……血……」

  血?!什麼意思?為什麼她的床邊會有血,難道她不是自己主動想要離開的嗎?有人想要傷害她嗎?

  一陣寒慄立即取代原先的憤怒與不滿,他二話不說的越過那群神色同樣緊張的僕傭,大踏步地往寢室走去。

  可才來到半路,下人又急忙通報——

  「王爺,房大人來訪……」

  「不見!叫他滾!」他心急的打斷下人的話。

  「可是……」不遠處傳來下人攔阻的聲音,「房大人,您別硬闖呀……還是改日再來吧!」

  房君山喳呼道:「什麼改天,改天就來不及了……欽,王爺,我有事要告訴你呀!」

  眼角瞥見東方縱橫的身影,他一把推開礙事的僕人,提足飛奔過去。

  見到他,東方縱橫的步伐連停都沒停,很不耐煩地從牙縫中進出兩個字。「滾開!」

  「我是很想滾開,可是我現在要是滾開了,日後只怕你要天涯海角的來追殺我了。」兩手一攤,房君山的表情混合著無奈與憂心。

  是他太大意了,以為那西南王真的被他的「誠心」所感動,稍稍的輕忽了下,沒想到會出了事。

  「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出了這話裡的弦外之音,東方縱橫的腳步急煞,害得跟在身後的大安險些撞上他的背脊。

  「你的小妾被抓走了。」房君山歎了口氣。

  東方縱橫一把揪住他,「你怎麼知道這事?」連他自己都是剛剛才知道的,這傢夥到底在搞什麼鬼?

  「那說來話長啦,反正我知道是誰抓走她的。」

  東方縱橫炯目圓睜,瞪著他,手下使的勁愈來愈大,害得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說,是誰?她在哪?」他厲聲喝問,字字鏗鏘。

  「呃……呃……」厚,就知道來通風報信的人最可憐,快窒息的房君山忙不叠地指著自己被蹂躪的頸項。

  唉,誰教他是當人臣下呢?所以玩是皇上在玩,屢冒生命危險的人卻是他……

  東方縱橫霍地放開手,可是冷冽的目光卻沒有溫和一些些。他蹙起了眉,原本俊逸的臉龐在怒氣的妝點下宛若地獄來的修羅。

  「說,到底是誰?」

  敢動他的女人,就算是天皇老子他都不放過。「西南王。」

  「是他!」東方縱橫眼兒一瞇,濃濃的殺氣立時再現。「為什麼?」不要告訴他那是一個為人父親因為擔心女兒的親事才出此下策,想要替女兒除去「障礙」——

  那個老賊絕對不是這種人。

  「呃……不知道。」就算知道也還不能說啊!

  「嗯……」質疑的看著他,充份的顯示出東方縱橫的不信任,房君山被瞪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曾經有過任何懷疑,那麼現在他很肯定,這對君臣絕對背著他在搞什麼鬼。

  該死的是,他們竟敢拿香浮當「棋子」!

  因為若非她是一顆重要的棋子,他們絕對不會浪費任何的關注在她的身上,更不會立即知道她失蹤的消息。

  「很好!」一股嗜血的怒意在他的胸口中沸騰著。

  他發誓,他一定會平安救回她!

  「等這件事解決後,你們君臣倆就走著瞧吧!」他恨恨的撂下威脅。

  房君山一聽急得大喊不公平,「說起來你也有責任好不好?是你自己答應加入這淌渾水的,早知如此誠實一點不是很好,大大方方承認你愛上某人就沒事了啊,搞到現在這樣你以為我和皇上願意啊!」

  他愛她嗎?可她不愛他啊!

  驀地想起從香浮口中聽到「不愛」這兩個字的場景,東方縱橫心一緊,滿腔的又恨又急。

  算了、算了,去他的愛不愛!

  現在她人生死未卜,那種東西不重要,他只要她人好好的活著,將她囚在身邊直到老死,縱是她不愛他又如何?

  這輩子,她只能是他的!反正他的任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既是他買下的,就只能屬於他。再說她不愛他沒關係,反正他愛她就成了。他愛她……

  這個念頭夾帶著濃濃的憂心突地直衝腦門,奇異的讓他原本郁滯的情緒也跟著化了開來。

  若非愛上了,自己向來任性而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性子,又怎會輕易的被她的一言一行所挑弄?

  若非愛上了,他哪可能為她夜闖宮中,偷來靈丹妙藥,巴望著她能少些皮肉之痛?

  他和她,就鎖上一輩子吧!

  誰理她愛不愛啊!

  如果他愛上了他那個又笨又單純的小妾,那麼,她也只能愛他,或許現在不愛,旦未來未必不愛。

  她有膽子來撩動他的心,就要有膽子承受後果。

  想通了,心頭一篤定,東方縱橫原本那些縈繞在心的怒氣與惶惶不安也跟著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冷靜的詢問房君山,「她人呢?」

  「被快馬給帶回西南了。」

  「那你現在還在這裡幹麼?!」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退不快救人去!」

  簡直會被這個房君山氣死!也不趕緊追著救人去,他還有心情同他在這兒廢話!

  懶得再多說,東方縱橫給他狠狠一瞪後,頎長的身形頓時宛若一隻大鷹般,拔地而起。

  回西南嗎?

  以為回了老巢,他就拿西南王沒有辦法了嗎?

  那個老賊大概不清楚他的個性,也不知道一他下定決心,就算是天涯海角也都會追去。

  他絕對不會任香浮孤零零地面對這些她不該面對的事。

  「喂……」徒勞無功地望著那急掠而去的身影,房君山忍不住哀歎一聲。

  厚,真的是想累死他啊!

  他這幾日才行色匆匆的從西南回來,現在又得跟著去,拿那一點點的俸祿卻得做這樣奔波勞苦,有夠不劃算的。

  他要辭官啦!

  心頭是這麼咕咕噥噥的,可是萬般萬奈也只能趕緊跟過去,畢竟雖然皇上口口聲聲說對段香浮有著最周全的保護,可……

  一想到方才東方縱橫那冷冽的眼神,他冷不防地又起了一個寒顫。

  他還是自己來比較妥當。

  到時要是弄個不好,和西南王扯破臉的過程中誤傷了段香浮,只怕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的。

  唉,苦命啊!

  都是那個皇上,愛玩!

  明明早就已經知道了西南王的狼子野心,直接下道聖旨隨便找個名目派大軍拔了西南王的根不就好了,誰知他偏不,硬是說什麼當初西南王既然膽敢傷害他的寶貝皇弟,如今就得負責讓他「相信」人間有情有愛。

  為了這事,他竟然還與段秀雲那個奇女子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協議,反正就是一定要玩出東方縱橫的真情就是了。

  厚……這就最好不要玩出火來,否則……事情就真的大條了。

  ***

  窗明幾淨,屋內樣樣擺設皆風雅趣致。看得出來這屋子的主人有雙巧手,也有一顆玲瓏雅致的心。香浮白皙美麗的臉龐沒有一絲絲的驚懼不安,閒適自若地打量著這件陌生的子。

  不是不害怕,只是怕也沒用。

  而且,她想……就算這輩子回不去了,回不到那個家、回不了他身邊也無所謂了。

  他們最後見到面那日,他的目光是這般疏離,望著她的眼冷得可以讓大地覆上一層凍人的冰霜,她很清楚知道他氣她,甚至恨她,因為她的話折損了他的驕傲和自尊。

  他並不知道說出那番話的她,心裡其實也很痛,她必須用盡全力,才能讓自己維持表面的平靜。就這樣分開了也好,不見他迎娶新妻,心應該就不會那麼痛了吧?

  「你怕嗎?」一位看來文文靜靜的女孩兒突地推開門走進來,身後跟了兩個丫鬟,一個端著茶盤,一個拿著簡單的傷藥。女孩輕輕淺淺的嗓音煞是好聽。

  「你是……」

  「我是段秀雲,西南王之女。」微微淺笑,她讓丫鬟把茶果點心布了一桌,丫鬟動作俐落的完成後就退了出去。

  西南王之女……不就是王爺即將迎娶的正妻嗎?

  她抓自個來幹麼?怕她擾了她和王爺的婚姻嗎?

  郡主著實多慮了,她早有自知之明,被買來的小妾哪敢跟大夫人爭寵呢?她會認份過日子的。

  她會很認命,既學不來張牙舞爪的那一套心機,更因為心頭的那份愛,所以不忮不求。

  「你們捉我來……是為了王爺和你的婚事嗎?」她想表白自己的想法,「你們想太多了,我……」

  段秀雲一臉笑意盈盈的打斷她道:「姊姊別誤會,你可不是我捉來的。」

  她有點困惑。「不管是誰將我擄來,不過我想應該都是因為東方縱橫吧?!」

  「是啊!」段秀雲大方地點頭承認,她的態度和笑臉,讓香浮對她不由自主的有了好印象。

  她……的確如皇上所說的,是一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談吐不俗,而且即使是面對她,也絲毫察覺不出有任何的惡意。

  如果……將東方縱橫交給她,自己「應該」能放心吧!

  「姊姊,在……呃,『請』你來的過程中,不小心讓你受了點傷,現在還好吧?還疼嗎?」

  香浮搖了搖頭,那日幾個黑衣人闖進王府裡要擄她時,當時她難免掙扎了下,不小心手給弄傷了,還流了好多血;後來在路上,那些人仔細為她包紮過,她心裡忖度,既會幫她處理傷口,表示對方並無傷她之意,一顆惶然的心也才稍稍冷靜下來。

  看著段秀雲堅持親自為她換藥的模樣,她一語雙關的道:「其實,你們不用這般大費周章的。」

  藥換好了,她柔聲道謝,那心平氣和的模樣,一點都沒有被囚之人的不安,她的氣定神閒也贏來了段秀雲對她的欣賞和喜愛。

  「大費周章的不是我。」她替香浮斟了茶,拈塊糕送進自己的口中,兩人就像是姊妹淘在閒來無事的午後喝茶聊天般。

  是那個明明早就知道一切,可卻在談笑之中運籌帷幄,將眾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皇上。

  香浮當然不會聽到段秀雲心中的咕噥,她以為她指的是她爹西南王。「是你爹吧?我想西南王應該是護女心切,但其實捉我來也沒什麼用處啊,我其實不會妨礙你和王爺的幸福的。」

  段秀雲搖搖頭,「是我爹,不過他亦不是為了我。再說了,我壓根一點也不想嫁給東方縱橫那種狂妄至極的男人,對我而言,他只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那……」她不懂了,郡主既然不在意,為何又讓人闖入王府將她綁來,他們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段秀雲歎了口氣,「我對王妃這個位置沒興趣,可是我爹爹對於皇位可是有興趣得緊!」

  冷不防地倒抽了口氣,香浮仔細看著對方,但卻瞧不出她有任何說笑的意味。她是認真的!這可是誅九族的殺頭大罪啊,這西南王實在是……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西南王對皇位有著覬覦之心,這又與她何干呢?她愈想愈迷糝。

  段秀雲臉上的表情不知該如何形容,有點無奈,又有點不能苟同,她一手把玩著空了的杯子,一邊說道:「我爹這樣的狼子野心已經存在二十幾個年頭了,可他從來沒有就放棄過。」

  「二十幾個年頭?」多漫長的時間啊,這位西南王還真是執著。

  「你應該聽說過,王爺小時候曾被人從宮中擄走吧!那時人人都以為綁匪的目標是當時的太子,可其實……錯了。」

  「錯了?」重複著她的話,香浮完全一頭霧水。

  這事她是曾經聽過一些傳聞,可是知道的亦不詳盡,只是隱隱約約知道因為這樣,對於東方縱橫有愧在心的皇上,才會百般縱容他,養出了那他狂妄放肆的性子。

  「但事實不是這樣的,目標其實一開始就是東方縱橫,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陰謀。」

  事關東方縱橫她不可能不問,可是接下來段秀雲要講的東西,讓她忍不住起了不好的預感。應該……不會是太光彩的事,而這些秘密,自己知道了好嗎?「王爺他……知道嗎?」

  段秀雲搖頭。

  香浮咬了咬牙,終究抵不過好奇心,「究竟什麼樣的陰謀?」

  段秀雲目光專注的凝視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彷彿這每一個聲符都有千斤重。

  「東方縱橫並非先皇的骨肉,她是楊妃在宮中淫亂時有的種。」

  這……這有這可能嗎?可東方縱橫和皇上明明就長得很像啊,難道是因為都像娘的關係嗎?

  「而且,東方縱橫是雙生子,只不過他們兄弟倆甫出世,其中一個就被偷偷送離了皇宮。」

  聽到這種駭人聽聞的宮闈內幕,饒是香浮再怎麼鎮定,仍是嚇得瞠目結舌。

  像是怕她還受不夠驚嚇似的,段秀雲續道:「那個被偷偷送出宮的孩子,一直被養在我們家,也正因為有他,所以十幾年前,我爹才會異想天開地派人擄來東方縱橫,想要偷天換日,再伺機殺掉東方觀雲,然後讓自己打小養大的孩子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自己則成為隱身於後的黑手,翻雲覆雨。」

  即便都是自己的骨肉,然而在她爹心裡全都只是棋子而已。

  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冒險和皇上搭上線的原因,她不想為了那樣的父親,犧牲了自己。

  傻了、楞了,香浮完全不知該怎麼反應。

  原來,東方縱橫當年的九死一生是為了這件事……這樣的故事也未免太驚世駭俗了點,教人難以置信。

  收回心神,她望向段秀雲,她的神色認真,並不像說笑。「你說的是真的嗎?」她認真嚴肅的問道。

  「當然,我沒那麼閒,特地來跟你編故事。」

  爹親真的是喪心病狂,竟然擄來段香浮,想藉此引來東方縱橫,再一次實行他偷天換日的陰謀詭計,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她再仔細詳述父親的盤算,等他殺了東方縱橫,讓那個多年來以無名氏過活的「哥哥」李代桃僵,成了當朝三王爺,而她會嫁給他,兩人回到京城,伺機入宮除掉東方觀雲。

  屆時,他這個西南王再出面力挺這個傀儡三王爺登上皇位。以兵力,她爹是絕對勝不了皇朝訓練有素又忠心耿耿、誓死衛國的軍隊,因此他也只能使這種陰毒之計。

  不過段秀雲沒說的是,這些事東方觀雲都知情,現在就看他這個愛玩人的皇上要怎麼收拾善後了。

  「等一下,你剛剛說那個無名雙生子是你的『哥哥』,那麼東方縱橫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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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3:33

【第九章】

  段秀雲頷首,「對,東方縱橫是我的親大哥,當年與楊妃暗通款曲的正是我的父親。」

  也許是一連串駭人聽聞的事件太多,被嚇習慣了,香浮這回表情平穩許多,那種瞠目結舌的呆樣已不復見。

  她望著段秀雲,眸中浮現一抹憐憫,她的爹親竟然不顧女兒一生的幸福,想要將她嫁給自己的親哥哥。有這樣的家庭,和她比起來,自己也沒有卑微到哪裡去嘛!

  香浮想到一件事,不禁苦笑,「我覺得你們算錯了一件事,捉我來想引來王爺……這,你們太看重我了。」

  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妾,東方縱橫富可敵國,想要幾個姬妾還怕沒有嗎?犯不著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千里尋人。

  段秀雲忽然露出抹淺笑,「你真以為東方縱橫會放你不管嗎?」如果根據皇上跟她保證的那樣,顯然眼前的小女人有很嚴重的認知錯誤喔。

  她歎息著回以慘淡的笑意,「我是不認為自己能成為足以要脅他的籌碼。」

  「總之,你在他心中夠不夠份量,這幾日應該就會知道了。」

  這時,門外響起丫鬟的聲音——「小姐,您吩咐的事都安排好了。」

  「嗯。」段秀雲卻轉過頭來看著香浮。「走吧,給你見個人。」

  「誰?」香浮摸不著頭緒。

  「見了你就知道。」

  段秀雲帶著她穿過兩三座園子,穿過幾處簷廊,來到一座位處偏僻的廂房。

  她站定在院子拱門前,示意香浮和她同躲在一旁的大樹後,悄目往院子裡頭探去。

  六角亭裡,幾個丫鬟簇擁著一個五宮跟東方縱橫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數人大白天的就在飲酒作樂,浪笑調情聲不斷,一派委靡氣象。

  乍見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香浮的心頭不禁怦然,可隨即她便輕易地認出那不是他。

  雖然有著最神似的樣貌,然而這人卻少了東方縱橫那眉眼之間無人可比的霸氣,更少了他渾身上下所昂揚的放肆狂妄。

  看到這人,她完全信了段秀雲的話,心中更是不勝欷籲,對東方縱橫的同情與愛憐也多了許多。

  「他,其實不像。」她淡淡說道。

  「對柯!我也覺得很不像,可是我爹就是不肯死心。」段秀雲歎了口氣,她之前進京見皇上時,曾偷偷看過東方縱橫,以這個無名氏哥哥想要冒牌頂替真正的三王爺,皇上會被騙除非他眼睛瞎了。

  「你爹他真的會那麼狠心嗎?畢竟……畢竟王爺也是他的親骨肉啊!」香浮看到了人,危機感大增,不由得有些發急。「該怎麼辦?該怎麼做才能阻止呢?」

  「其實這事是有辦法解決的。」

  「怎麼解決?」一聽有辦法,她連忙開口問。

  段秀雲卻話鋒一轉,「咱們來個交易怎樣?」

  「嗄?」什麼意思?都什麼時候了還做什麼交易!

  「我跟你保證,我有辦法讓王爺沒事,而且可以證明他是愛你的,只是彆扭的說不出口,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不讓他取走我父親的性命。」

  她不是想維護她爹,而是不想看到骨肉相殘的戲碼。

  爹爹那邊她已勸說無效,如今只好從另一方下手。

  聽到她的提議,香浮愕然地反手指了指自己,她哪有這能耐?

  先不說東方縱橫是不是真愛她,只是因為彆扭而開不了口,要她設法保住西南王的命……這她怎麼可能辦得到?

  「不用擔心,我既然敢這麼說,就是相信你做得到。」一個男人只要深愛著一個女人,就會願意為她做任何事。皇上說了,段香浮是東方縱橫的弱點,他們這計,剛好各取所需。

  人家都這麼說了,香浮也只能面帶難色的點了點頭。

  段秀雲滿意的頷首,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要她服下。

  她拿在手中,有些遲疑。「這是……」

  「別問那麼多,吃下就對了。」

  事到如今,能不照著人家的計劃走嗎?嘴一張,她將這不知名、不知用途的藥丸一口吞下。藥效立即發作,一陣強烈到讓她幾乎無法站穩的昏眩襲來。

  下一刻,她整個人已經陷入黑甜鄉之中了。

  ***

  不——

  這是東方縱橫第二次瞧見香浮這麼毫無生息的模樣。

  上一次,她渾身是血,像個破布娃娃的倒在地上,這一回,她卻像冰雕的人像,毫無人的生息的躺在地上。

  心驀地一緊,原本急奔的步伐也忽然頓住。

  他使出輕功佐以快馬,就這麼奔馳了幾天幾夜,好不容易趕來西南,瞧見的竟是這樣的她。

  怎能不教人發狂?

  擡頭,雙目含著熊熊的怒火,要不是隨後趕來的房君山阻止他,他只怕早失了理智的大開殺戒了。

  「為什麼?」他咬牙問道,對於他們擄人的行為,他已經氣得想殺人了。

  誰知道,他們甚至還敢殺了她?!

  她的存在究竟礙著了誰,為什麼每個人都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黥般地想要傷害她,姨母如此,西南王及他女兒也是如此。

  「你就這麼同你未來的丈人這樣說話嗎?」

  「丈人?哼!這輩子你是不可能有這個機會了。」殺了他心愛的女人,還敢要他娶他女兒,他別肖想了!

  「哼,你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子,你知不知道……」看到東方縱橫自投羅網,自個大計眼看就要完成一半,西南王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了,不假思索的就想開口教訓這小子。

  「爹!」冷冷的打斷父親的話,段秀雲冷酷的說道:「何必跟他說那麼多,殺了他,再將他的屍首往段香浮的身邊一擺,你的大業就成就了一半。」

  西南王被女兒這一提醒也不想再逞口舌之快,的確,事情得快點進行才好,免得突生變故。

  手一揮,大廳門外得了指示的士兵全衝了進來,將東方縱橫和房君山團團圍莊。

  「你想殺了我?」

  東方縱橫冷笑的看著眼前這番陣仗,雖然早就有風聲說西南王這個老賊對於皇朝有貳心,沒想到今天竟明目張膽到這種地步。

  不過,這郡主剛剛說了,殺了他大業就完成一半,這是什麼意思?他在朝中向來不管事,殺了他又有什麼好處?

  「你若殺了我,不怕皇上舉兵來剿嗎?」

  「不怕。」胸有成竹地搖了搖頭,西南王咭咭狂笑起來。「因為皇上壓根不會知道你死了!」

  癡人說夢!

  就算他能將他死亡的消息封鎖住,可皇上平白無故少了一個弟弟,不會去追查原因嗎?

  不想跟西南王再廢話下去,他壓根無視在場環伺的那些刀劍,逕自往香浮的方向邁去。

  西南王知道打小習武的東方縱橫的厲害,不敢跟他硬碰硬,連忙使眼色要士兵們上。

  幾名大膽點的舉刀來砍,卻三兩下就被東方縱橫擊飛出去。

  眾人於是不敢輕舉妄動,靜觀其變的看著他來到他的小妾身邊。

  沒有激動的狂怒,也沒有任何形之於色的悲傷,他伸手卻輕顫,咬牙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鼻端一探。

  沒有……沒有任何的氣息!

  東方縱橫不死心,再將自己的手放在香浮的胸前,當他確認沒有傳來任何的躍動之後,再擡眼,望著西南王的眸子中燃燒著熊熊狂怒。

  他不會放過他!二話不說,他朝西南王飛掠而去。

  敢傷害他心愛的女人,就該有必死的準備。

  西南王一臉驚恐,想拔劍與他相抗,卻是不及。

  但就在他的掌即將拍上西南王之際,左側樑柱後竟然閃出了一個人,乍見那人,東方縱橫微微愕然,猝不及防的反倒讓那人一掌拍向自個兒的心口。

  血,像是一朵花兒似的從他口中噴出,他往後飛去,穩不住自己的身形連連退了好幾步。

  要不是房君山眼明手快地上前攙住他,只怕他早已頹然地倒在地上了。

  「他……」怎麼可能那麼像?

  那活脫脫簡直就是另一個自己,這樣的一個人又為何會出現在西南王的府邸?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懂了!懂了為什麼西南王會這般的有恃無恐地誘他前來,布下了重兵等他。想來,他應該是想用這個長得與他一模一樣的人來取代他。

  這個計謀他策劃了多久,十年、二十年?只怕就連當年自己會被人擄出皇宮,也與他脫不了關係吧!

  「殺了你,我就等於坐上一半的龍椅了。」西南王見他受了傷,胸有成竹的大方承認自己的狼子野心。

  「你擄她來,是為了想引我前來,好除掉我,但為什麼要殺了她?」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卻沒有辦法接受她的死去。

  心好像被挖了一個大洞,空空洞洞的,即使受了傷,掙扎著來到心愛的小女人身旁,握住了她那無力的小手。

  這一握,他再也不打算放手了。

  她向來膽小,待在那陰暗的地府一定害怕,他一點兒也不介意陪著她走。

  「她可不是我殺的。」剛剛女兒才告訴他段香浮死了,他詫異之餘都還來不及多問,東方縱橫就趕來了。

  「我愛她,你無論如何就是不該動了我的女人。」聽到他的否認,東方縱橫的幽眸含恨,咬著牙說道。

  方纔他被打的那一掌,傷了他的心脈,但是他一點兒也不在乎,悄然運勁,就在眾人以為他再無反抗之力之時,他忽地縱身而起——

  飛身過去右掌拍上那與他相似之人的心口,左手直取西南王的咽喉!

  該死,他不要命了嗎?

  對於東方縱橫這種行為,不只西南王等人嚇了一跳,連房君山也大驚失色。

  他們都少算了東方縱橫那決然的性子,這舉動無異在告訴眾人,他不介意王石俱焚。

  霍地衝上前去,房君山大喊道:「段香浮其實沒死,她只不過是吃了龜息神丹,所以才會呈現假死狀態!」

  這一切都是皇上和段秀雲商議好的計謀啊,目的是想逼出東方縱橫說愛,完全沒料到,他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想要了。

  厚,他早就說不能這樣玩吧,現下真的要出事了。

  聞言,東方縱橫果然一楞。她沒死,她只不過是吃了龜息神丹……

  該死!中計了!掌勢一弱,他只想回過身去看看她,怎知這西南王竟趁機一掌拍向了他的心口……

  血花再次四濺,東方縱橫這回吐出的鮮血更多,一張俊臉更加慘白了。

  一聲驚呼直衝入他耳際,循聲一望,竟看到剛剛還了無氣息的香浮從地上坐了起來,細緻的臉上佈滿了驚惶。

  身子重重的跌落地面,但他卻一點兒也不在乎。

  一雙黝黑的眸子只是定定的看著那張容顏。管什麼西南王的狼子野心、篡國奪位,都隨他去,對他也丁點兒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還活著,只要活著就好!

  他安心的閉上眼,完全不知道一群從京城來的衛兵已將西南王府團團圍住,更沒看到東方觀雲一臉憂慮和懊悔地走向他……

  ***

  這個男人是愛她的!

  她很肯定。

  在她將醒未醒之際,她感覺到他的大掌握住了她的。

  她也聽到了他那心碎的低語,那聲音只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手輕輕地觸上他的俊容,不捨地撫著,她的心硬生生地被扯痛了。

  幾十個的禦醫聯手,個個使盡了看家絕活將他從閻王的手中搶了回來,各種珍奇丹藥也是毫不吝惜的用在他身上,總算保證他無大礙,但看他這模樣,她還是很捨不得。

  但同時又暗自慶幸,若不是有此災劫,自己又怎麼會知道,她愛的男人也愛著她呢?!

  香浮相信東方縱橫會沒事的,此刻她心中,只有滿滿的愛意。

  這樣的男人,怎能不讓人動心呵!

  他看起來壞,可是卻是真情至性,若是少了那狂、那傲,他就像是他那個兄弟一般,少了靈魂。

  「咳……」一聲輕咳吸引了香浮的注意力,是東方觀雲。

  「皇上萬歲。」她起身想請安,卻讓他制止,要她坐好。

  東方觀雲看著熟睡的弟弟好一會,匆地歎了一口氣,沈沈的開口,「其實這件事兒,朕知道很久了。」

  「既然皇上知道,為什麼不早些處理呢?」她聞言不免有些怨懟。

  她不懂,既然皇上早就知道,那為什麼不盡早處理西南王那個禍害,害得她心愛的男人身受重傷,平白遭受皮肉之苦。

  看向一臉不平的香浮,東方觀雲勾唇笑了,對她的無禮一點兒也不以為意,「因為聯想讓他知道,不管他的身世如何,他始終是我嫡親的兄弟,也想讓他知道,不是天底下的女人都像咱們那個娘一樣,只顧著自個兒。」

  「皇上……」這番為東方縱橫著想的話語聽在香浮的耳中,又豈只是感動兩字就能形容的。

  見皇上慈愛的為東方縱橫掖了掖被子,她拭去浮上眸中的淚,心想縱橫不枉在外為這個哥哥流離顛沛那幾年了。

  東方觀雲轉過身來,朝她點子點頭,「朕先回宮了。」

  香浮匆地想起一事,連忙喚住他,「對了,皇上,那西南王、郡主和縱橫的那個無名兄弟呢?」

  「朕答應過段秀雲,只要她能做到朕要她做的,就會放過他們,只可惜,西南王始終不願接受失敗的事實,瘋了,朕也不想趕盡殺絕,我讓段秀雲帶著他隱姓埋名重新過活。」

  她點點頭,這樣,自己也不算辜負了段秀雲當時的請求了。

  「至於縱橫那個無名雙生兄弟……」東方觀雲歎了一口氣,那人畢竟也是他的同母兄弟。「死了!在君山想要拿下他的時候,被西南王捉來當了擋箭牌,不小心中了一刀,傷及要害,回天乏術。西南王也真狠心,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捨得拿來犧牲,落了個發瘋的下場,還算是便宜他呢!」

  「啊!」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驚呼了一聲。

  不過,如此一來縱橫身世的醜聞,應該不會流傳出去了吧。

  東方觀雲交代道:「這事的來龍去脈不用告訴那小子了,就算他醒來後,要來翻了皇宮找我算帳,你也由著他,總之我不想讓他知道這一切。」

  她點點頭,心中再次動容於這位君王對手足的愛。

  將東方觀雲送出門,再回到東方縱橫的床榻前,香浮驚訝的發現,他已經醒了,睜著一雙深邃幽眸,表情若有所思。

  她驚喜不已,「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怎麼樣?胸口還疼嗎?」

  「我早就醒了。」

  不好,那他聽到了多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原來西南王是他的親生父親?

  見他薄抿的唇動了動,她滿心以為他會問皇上剛剛所說的事,她絞盡了腦汁想要找出個借口推搪過去,誰知他的問題竟是——

  「你真的不愛我嗎?」

  顯然,他對這個問題很介意,而且是非常非常的介意。

  「呃……」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麼問,香浮直覺的回答,「不,我愛你,很愛很愛愛你……啊!」她說什麼?這種羞人的話怎麼這麼不假思索的就說出來呢?好羞人呀!

  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東方縱橫手兒一拉,扯下了她的身軀,完全不顧還受傷的身子,將她密密實實地抱了個滿懷。

  不敢掙扎,也不想掙扎,香浮滿足地窩進了他寬闊的胸膛裡,感受著他強勁的、心跳。

  他的眼一闔,又累得想睡了。

  「王爺,你剛剛有聽到什麼嗎?」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她試探的問。

  「聽到你說愛我。」他咕噥道,聲音低低的,好聽極了。

  「呃……」小臉兒更加燒紅,「還有呢?」

  「閉嘴,睡覺。」東方縱橫不耐的說,可不一會,他又溫溫的補了一句——

  「我……愛你。」

  那聲音更低沈、更小聲了,還帶著微微的彆扭,但卻異常清晰地竄進了香浮的耳中,讓她立時感動得熱淚盈眶,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這句話,也成功的讓他不再追究他聽到了什麼。

  閉上眼睛,就陪他睡上一會吧。人家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她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好多好多好事,才能像現在這樣,和他依偎著,做對交頸鴛鴦。

  她不知道,其實,他什麼都聽到了。

  在沈入夢鄉前,東方縱橫模糊的想,等傷好後得找個時間入個宮,搶個官來做,畢竟有恩他得報恩,至於仇嘛……

  他當然也不可能會忘了,呵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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