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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19 15:38:37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5-19 15:40 編輯

【第44章.真相大白】

  小乞丐的指認,葉昭從招式、慣用武器、身材、體力上的專業判斷很快鎖定了兇手。

  殺人嫌犯得到了優待,以一介平民之身關入犯罪官員或叛國重犯呆的詔獄。刑部尚書、京兆尹、宰相三人奉命連夜密審,號稱死人都能撬開口的尹千衛執刑,將他折磨得欲仙欲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連在外頭包了幾個外室,養了多少個私生子都說了出來。

  這名殺人嫌犯不是中土人,而是色目人,名叫里拉,他在大秦流連多年,習得一身好輕功,善使短刀,江湖人稱「草上飛」,平日裡專門做些收錢買命,打家劫舍,偷香竊玉的勾當。前陣子有個豪闊海客找到他,說是李大師上年用假的碧玉老虎換走了他的真貨,懷恨在心,所以給了他一百兩金子,要買對方的性命,還答應事成後再給一百兩。

  原本早該動手,奈何秦河新來得粉頭太溫柔,拖了些日子,待東夏使團入京後,處處戒嚴,他唯恐官府嚴查,便順手佈置出假象,想混淆視線,嫁禍於人。沒想到被嫁禍的紈褲居然是南平郡王,鬧得滿城風雨,也嚇得他不輕,便和中人約定去太歸樓對岸的柳樹下拿尾款,準備逃跑,未料遇上來吃飯的夏玉瑾等人,輕功在將軍的凶悍面前無用武之地,當場被打成豬頭,逮捕歸案。

  想買兇殺人的中人見勢不妙,或是想賴賬,或是看見混亂,從頭到尾都沒出現。根據里拉的描述繪製出來的人像,是個普通的中年男子,大秦國人長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有點鬍子,身份無從考據。

  負責審理此案的官員們將資料反反覆覆核對了三次,找秦河粉頭問過話,確認他說的沒半分漏洞,心裡大感晦氣——這種因利益糾葛產生的小小殺人案,哪配宰相大人親自主持審判呢?

  於是他們將里拉丟回京兆尹的大牢,按律法宣判,留待秋後處斬。可惜他被葉昭打得太狠,又被尹千衛變本加厲地在傷上加傷,造成血流過多,奄奄一息。而官府發現不是謀逆案後,也不想浪費錢給人渣請大夫,就這麼隨便丟著,任由傷勢惡化,第二天早上就去了。

  真相大白。

  夏玉瑾記仇,還對伊諾皇子不依不饒:「真和東夏使團沒關係嗎?這一切太巧合了吧!」

  牛通判冷漠道:「樹上住著目擊證人,大晚上能看清殺人犯的臉,你倒和我說說看,路上遇到殺人犯算什麼大不了的巧合?!」

  夏玉瑾不服,試圖拉攏媳婦做同盟:「阿昭,你說呢?」

  「嗯?」葉昭正在愣愣地想東西出神,被叫了好幾聲才回過頭來,重新聽完他們的爭論,低聲道,「和他有關係又如何?沒關係又如何?沒有證據,還能用拳頭逼他招供不成?如果事情的起因不是碧玉老虎,你知道李大師製作出來的贗品是什麼嗎?東夏使團是八天前到的上京,而里拉接受殺人任務卻是在十五天前……」

  夏玉瑾說:「說不準他是受指示才這樣說的呢?」

  葉昭搖頭:「我找江湖上的朋友打聽過,確認此人是草上飛無疑,他貪財好色,刻薄寡義,這樣的混蛋,怎捨得為包庇幕後主使者忍受嚴刑拷打而死?」

  夏玉瑾聽著也沒辦法,鬱悶道:「真和那頭狗熊無關嗎?」

  「最好無關,」葉昭用弱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如果真是他設計,事情就不簡單了,大秦尚未恢復元氣,國庫空虛,不宜動兵。」

  夏玉瑾見她擔心成這樣,反過頭來安慰:「也不用太擔心,李大師製作偽品是需要原作的,不管是兵符還是玉璽,真正重要的物品哪能去別人手上一呆幾天還沒發現?何況像我那麼心胸寬廣的人,在發現被騙時,也揍了那小子一頓,如果遇上個小雞腸肚的傢夥,還真能變成兇殺案。」

  東夏使團馬上就要回國,就算她有疑點不清,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找到證據。

  葉昭只能按下擔憂,強笑著同意了他的觀點,並上書皇上,奏請在東夏使團離開時嚴加搜查,並下令駐守大秦與東夏交界處的各軍將領們勤加操練,鞏固城牆,訓練新兵,加強防守,有風吹草動便來匯報,決不讓對方有可趁之機。

  皇上一一準奏。

  夏玉瑾卸下包裹,一身輕鬆,拉著媳婦一起去歡送狗熊滾蛋,看他的隊伍在城門處被檢查又檢查,心裡樂滋滋的,只恨被皇伯父千叮萬囑,不好在對方臨走時再去欺負兩下,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伊諾皇子則很坦蕩地讓城官檢查行李,除皇上賞賜下的布匹、金銀,還有自行購買的瓷器、鐵器、茶葉等小玩意,並無特別之處,正待揮手放行時,有個在排隊等候出城的商家小女孩,約莫五六歲大,正是亂蹦亂跳的年齡,和哥哥追逐吵鬧,不小心跑過來沒看路,撞到伊諾身上,手中糖葫蘆掉落地上,自己也摔倒了。

  小女孩擡頭,看看對方高大的身材,凶悍的外表,「哇」地一聲就哭了。

  城官們趕緊上前驅逐。

  伊諾皇子蹲下,輕輕將她扶起,又拾起地上的糖葫蘆,塞回去,臉上露出個笑容:「乖,不要亂跑,回去吃糖。」

  小女孩見這個凶巴巴的大叔挺溫和的,也沒那麼害怕了,她雙手背後,正兒八經地道:「嬤嬤說,東西掉在地上,就不能吃了。」

  伊諾皇子微微愣了下。

  「孩子被寵溺慣了,望大人恕罪。」女孩的父親趕緊衝過來,給亂說話的女兒的一巴掌,把她拖回去,並不停和達官貴人們賠禮道歉。

  伊諾皇子丟開糖葫蘆,笑笑:「不礙事的。」

  他站起身,看著這穿的是棉布衣,腳上繡花鞋,頭上插著漂亮的小絹花,眼珠骨溜溜地轉,吵著鬧著要父親給她買新玩意的小女孩,她應該不知道這樣能吃飽穿暖的生活,已是絕大部分東夏孩子夢中的渴望。

  東夏苦寒,畜牧為生,皇室都不敢肆意浪費,普通人一年有七八個月是啃草根,吃獸皮的日子,家裡能有口好鐵鍋已算不錯的人家。所以他一路行來,見大秦地域寬廣,風景秀美,土壤富饒,商舖裡擺著琳琅滿目的貨色,糧店裡永遠不缺食物,街上的人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宴會的食物大堆大堆的浪費,心裡頗為驚歎。

  父皇啊,大秦無能的羔羊們正過著好日子,東夏勇敢的雄鷹們卻飢寒交迫。

  這樣的生活不會永遠繼續下去的。

  奪過來,統統都奪過來。

  他要帶著雄鷹們展翅飛入中原,趕走這群養尊處優的羔羊,讓他們淪為奴隸,去過吃草根的苦日子,而他東夏的百姓們接管這肥沃的土壤,富足的生活,讓東夏的孩子們將穿上嶄新的棉布衣,繡花鞋,抱著糖葫蘆,過上比蜜糖還甜美的生活。

  城門大開,城官恭請東夏使團踏上歸程。

  伊諾皇子回頭,依依不捨地看了眼繁華的街道,巍峨的宮城,城牆上,玄色披風翻滾,裡面站著筆直的身影。是葉昭,這頭大秦罕見的母狼,沒有配上公狼,卻配了只白白嫩嫩的小羔羊。想起他種種愚蠢幼稚的行為,伊諾皇子搖了搖頭,有些忍不住發笑,他緊緊握住拳頭,指甲深深掐入肉裡,控制心裡的渴望和熱切,控制幾乎要衝出喉嚨的吶喊。

  別了,繁華的大秦。

  可我們終歸會回來,成為這裡的主人。

  天色有些陰沈,葉昭看著東夏使團的車隊漸行漸遠,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夏玉瑾歡快地說:「放心,天塌下來,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說不準根本沒事,是你瞎操心。是皇上和官員們一起同意放走的人,就算出事也不是你的錯。你現在想太多也沒用,將來的事將來想,早做準備就好。」

  葉昭淡淡地笑了笑:「也是。」

  武官的責任是外敵入侵或動亂的時候,不顧性命去打仗。只要沒下達特殊命令,她的工作是整理和操練軍隊,至於其他的,是皇上與眾文官的責任,她是護國將軍,已權高位重,更不能插手治國之事。晚點寫封信給邊關的柳將軍,他能力出眾,德高望重,手下精兵五萬,訓練有素,不會輕敵,料想東夏就算打來,也過不了嘉興關的天險。

  「這才對!」夏玉瑾順手攬過她肩膀,東夏的狗皇子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如今大事了結,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他很邪惡地笑了兩聲,義正詞嚴地提出建議,「阿昭,今天大喜,值得慶祝。」

  葉昭的心思還沈浸在軍國大事中,一時沒轉過彎來:「有何慶祝之事?」

  夏玉瑾:「礙眼的混蛋滾了,李大師之死查明真相,我肩上擔子也卸下來了,咱們回家喝杯小酒,慶祝一下。」

  「喝酒?」葉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反正是自己家,不怕丟人,」夏玉瑾舉爪發誓,「我就是想和你喝酒,歡喜一下,沒別的!」除了摸摸媳婦漂亮的細腰長腿,他保證什麼都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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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19 15:39:19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5-19 15:41 編輯

【第45章.十全大補】

  從前有個傻子,挖了一個坑,然後自己跳下去了。

  「娶哪個女人不是一樣過日子?再大的笑話笑個幾年就該膩了吧?」夏玉瑾自言自語地安慰自己,「好歹別人家媳婦沒那麼不善妒,沒那麼聽話,也不能幫忙打架抓殺人犯,更沒那麼長的腿……」他想到這裡,嚥了一下口水,葉昭是難得的女英雄,身居朝堂高位,卻品行皆優,讓人身不能至心神嚮往,不少女人對她崇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有傳聞說青樓名妓們私下立了規矩,誰接待南平郡王,讓將軍不痛快,誰就別在這個行當混下去。再加上和家裡妾室鬧彆扭,讓他素了好長一段時間,不擔憋得難受,還讓著名紈褲的臉面有些掛不住。

  自從那天偷聽完葉昭的話,他也有些心軟,覺得她算是個上得廳房,打得流氓的媳婦,和離書的事就不太願意去想了,等發現媳婦的身材有可取之處後,他更不願意去想了。只盤算著把東西丟在自己房裡,等對方太過分的時候再拿出來威脅一下,也算是把尚方寶劍。

  既然決定不和離了,和媳婦圓房是天經地義的事。

  夏玉瑾琢磨著媳婦酒醉後表現輕浮,也比較好說話,他自己酒醉後容易起色心,等兩個人天雷勾動地火,順理成章爬到床上後,一個是雛,一個是老手,怎麼算都是自己佔優。

  他是容易喜形於色的人。

  楊氏心思靈活,聽聞郡王今夜要和將軍把酒言歡,還要遣開周圍的人,頓時猜到一二。當下大喜,斷定是南閣寺的菩薩靈驗,讓她心想事成,保住富貴,將軍和郡王都做老爺,她可長長遠遠地在主母位置上呆下去,不用換人,要知道葉昭默許她在一定範圍內存私房錢,而宣武侯和南平郡王兩個爵位帶來的收入,再加上安王的富貴和安太妃的偏心,隨便刮刮油水都不少呢。

  眉娘斷定是靈山寺的寶簽靈驗,將軍回來後,順手賞了她一條珍珠鏈,上面顆顆珍珠都有指頭那麼大,光澤圓潤,價值不菲,可見心情極好,表示兩人關係有進展,只要將軍不和離,她在內比千金小姐還嬌貴,在外仗勢欺人的生活算是保住了,就算老了後,以將軍那麼護短的性子,也不會不管她的。以後狹路相逢,可以繼續擺現,讓那些被主母壓迫得苦哈哈的妾室通房們嫉妒得眼紅。

  萱兒則是看見楊氏和眉娘在歡天喜地,琢磨半響,也懂得了其中真相,想著以後可以繼續照料家裡,也開心得要命,趕緊回房裡將太上老君像再狠狠拜了三回,感謝庇佑。並期望以後的生活越來越好。

  葉昭在軍營忙碌,說略晚些回來,不在家用飯,讓郡王先吃,然後等她。

  楊氏安排內務,夏玉瑾發現餐桌上是火爆腰子、韭菜雞蛋炒海蝦、燉鵪鶉、炸腎球、紅燒乳鴿等壯陽菜式,過了不多時,眉娘遣人送來瓶鹿鞭酒,說正是春天適合的飲品,而萱兒的丫鬟則送來了一碗十全大補湯,說是孝順的心意,讓郡王補補身子。言下之意都是,你要讓將軍滿意啊。

  夏玉瑾很悲憤,悄悄問骨骰:「我平時表現有那麼差嗎?」

  骨骰想了想,婉轉道:「不是你差,是將軍看起來太強啊,她戰場打仗勇猛無敵,換個地方打戰怕是也勇猛無敵啊,郡王,你要提高十二分精神,不可輕敵……」

  夏玉瑾想想也是道理,輕敵說不準就要丟臉丟大了,趕緊下筷,把這些平時不太愛吃的菜吃得一乾二淨,又喝了三杯鹿鞭酒,心裡很是妥帖。

  然後他讓人準備了八十多樣下酒的小果子,還有兩罈子剛開封的杏花酒,統統送去東院。東院正屋倚水而建,東西擺在正屋旁的水榭裡,正好賞花賞月,旁邊還有棵高大的榕樹,垂下長鬚落入水中,映著滿湖月色,甚是迷人。

  「覺得還差什麼?」夏玉瑾滿意地問。

  骨骰盤算後,謹慎問:「讓人在水榭掛上紗簾,點些檀香?」

  夏玉瑾摸著下巴,不停點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層層思慮,又擔心自己擺不平將軍丟大臉,叮囑所有人到時都滾出東院二十丈外,聽見什麼聲音都不準進來,只留了個啞僕燒水用。

  萬事俱備,只欠將軍。

  他覺得大男人等媳婦回來辦事不像話,乾脆出門閒逛,吩咐下人們等將軍回來就叫他,下人們對郡王和將軍晚上會做的事情好奇極了,應得乾脆,奈何有封口禁令,只敢兩三好友偷偷議論兩句,猜測郡王究竟要用什麼手段征服彪悍堪比男人中翹楚的將軍,然後一個個心癢得想撓牆。

  葉昭在軍營裡口述,讓胡青給柳將軍寫信佈置邊防事務時,嘴角一直掛著笑意。雖說她在辦事上,不會因私誤公,奈何積威過深,大家都害怕她那張隨時想殺人的黑臉,如今見她情緒甚好,雨過天晴,集體鬆了口氣,聰明的也隱約猜到了什麼。都在心裡默默向有犧牲精神的南平郡王道謝。決定以後少嘲笑幾句,畢竟男人都會互相理解,對上活閻王很不容易,死道友好過死貧道,他收了將軍,將軍就不用禍害別人了,那是天大的善舉。

  於是,大家很盡力地給夏玉瑾說好話,因為不把將軍當女人看,隨便慣了,話題葷素不忌。

  胡青那吃打不吃記性的傢夥,繼續嘲弄:「你那男人的身子骨經得起你折騰嗎?手腳輕點,別三下兩下給弄斷了骨頭。聽說孟興德那裡有上好的助興藥,擺不平的話來找我,我給你騙兩顆去。」

  葉昭對葷話很習慣,並不會羞澀扭捏,只覺得說得不像樣,順手給他腦袋一下。

  胡青被打慣了,絲毫不惱,繼續道:「上次去畫舫,無意聽人提起,說你家男人最喜歡對方主動,不過也是,大部分男人都喜歡主動的女人。」

  葉昭滿臉不信的表情。

  「不信?」胡青笑了兩聲,再道:「你想想我們以前聊的葷話,秋老虎和吳參將那麼猛的漢子,床上就是喜歡給女人壓,就連劉校尉那麼瘦弱的傢夥,也是喜歡生猛主動的美人,再不信你去青樓打聽一下,看看床上功夫哪種最受歡迎。各位兄弟,你們說是嗎?」

  男人們思及自身,附和著點頭:「也是,就算不喜歡,至少不討厭,比呆板無趣強多了。」

  是這樣嗎?

  葉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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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19 15:44:15

【第46章.識情識趣】

  夏玉瑾歡快地在外頭溜躂著,連那些損友和迂腐文人對他的嘲弄都充耳不聞,心心唸唸地琢磨著,今天晚上究竟該怎麼辦?

  首先要勸她一起喝兩杯小酒,等腹中有點熱熱的,腦子沒那麼清醒時,先將一杯酒灑在她裙子上,他就帶她回房,一邊道歉一邊過去擦拭,擦著擦著手就可以往大腿裡伸,好好摸上幾把,越摸越爽,越摸越熱,慢慢把裙子往上撩,最後寬衣解帶,推倒成就好事。就算他媳婦長得不怎麼貌美,可是有好身材就成,那腰那腿,他看一眼就能興奮了,何況還有後背式啊! 只要讓她明白了上下關係,將來的日子就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夏玉瑾春情洋溢地直搓手,旁邊認識他的狗友好奇問:「郡王爺,你待會要去逛窯子?」

  「狗嘴吐不出象牙!」夏玉瑾狠狠地「呸」了他幾口,「爺待會回家去。」

  狗友恍然大悟:「郡王爺,你從良了啊?」

  夏玉瑾:「滾!」

  大約晃蕩了一個多時辰,吃了不少花生,蟋蟀急沖沖地來找他:「爺,回去吧。」

  「好!」夏玉瑾跳起,在豬朋狗友狐疑的目光下,狗急地竄上轎子,鎮定地指揮,「慢慢回去,不要急。」

  南平郡王府,東院,一輪明月,月光傾瀉到水面上,波光粼粼,點點金星,涼風吹過樹梢,樹葉在沙沙搖晃,淡淡的檀香味在水榭中流轉,向四面擴散,美酒開了壇,似乎已喝下兩杯,可是葉昭人影不見。

  「人呢?」夏玉瑾遣退左右,四處尋找。

  「這裡!」葉昭在榕樹頂冒出頭,提著酒壺,朝他揮揮手,「上來嗎?」

  夏玉瑾比劃一下樹幹的高度和自己的氣力,果斷道:「滾!」

  葉昭體貼地拋下條繩梯:「風景好。」

  夏玉瑾對她終於懂得不用輕功來夫君面前炫耀,大感欣慰,很給面子地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樹梢處,拼著兩塊木板,上面放著兩個酒杯,一壺美酒和幾個小碟,樹下望去,是上京十里長街,點著盞盞燈火,街道上遊人如織,盛世繁華,和往常在街上走著時,看到的美麗截然不同。

  「冷嗎?」風稍微有點大,吹得涼涼的,葉昭又很體貼地給他遞了件披風。

  「不冷。」夏玉瑾想了想,還是自知之明地穿上披風,與她並肩坐下,扭頭看去,見葉昭放下了長髮,鬆鬆散散地挽著,掩下那雙劍眉,在夜色朦朧下,皮膚也沒那黑,似乎平日多了些柔媚。她穿著件寬鬆素淨的白色中衣,寬袍大袖,頗為飄逸,再往下是……

  干!她為什麼穿的是褲子!

  褲子要怎麼撩?!怎麼摸?!

  夏玉瑾悲憤了,他開始琢磨潑杯酒,然後以擦拭的名義,抱著媳婦把褲子往下扒了摸的情景到底算不算猥瑣?

  最後得出結論:這媳婦也太不識情識趣了!

  旁邊,葉昭也在琢磨中。

  今天在軍營裡,兄弟們出謀劃策,以親身經驗來傳授她種種禦夫之術。其中有個姓海的都尉,他的妻子當年是漠北具平鎮裡最紅的花魁,在他還是普普通通的窮大兵時,慧眼如珠,認定他絕非池中物,並為他浴血死戰,保護漠北的恩義所感動,自贖嫁他為妻,為他操持家務,照料家裡,還生了兩個大胖小子。當時戰士的性命朝不保夕,尋常女子都不願嫁與為妻,海都尉是很感恩的人,飛黃騰達後不忘糟糠,請封讓她做了五品誥命夫人,夫妻感情恩愛,傳為佳話。

  海都尉又是最早跟著葉昭打仗的兄弟,對她的實力心悅誠服,更是出生入死,換過命的交情。所以他知道葉昭難處後,也不顧忌,立刻拍著胸脯請命,把媳婦從家裡偷偷請來,與將軍攜手步入內室,把讓所有男人欲仙欲死,從此看不上其他女人第二眼的功夫統統傾囊相授。

  海夫人得令,教得很盡心。

  葉昭學得很專心。

  何況武學之道,一通百通,只要和肢體相關的功夫技能,葉昭都是天才。她身體柔韌性極高,各方面力量極強,一點就通,一教就懂,能舉一反三,更重要得是她不怕羞!喜得海夫人連連誇讚,回想起當年在翠紅樓時,教那群不開竅的黃毛丫頭時的艱辛,很是感歎。

  葉昭掃了眼夏玉瑾,覺得比第一次殺人還緊張些。她憑著往日殺人點穴的經驗,大致算出身材,只猶豫要灌多少杯酒,才能讓他到昏昏沈沈,放鬆警惕,卻又沒完全失去意識的地步。然後抱下去放在床上,好好實踐海夫人教的技巧。

  兩個人都專心致志各自盤算著小肚腸,結果五六杯下去,都有了點醉意。

  夏玉瑾決定用話題來打破沈寂:「在想什麼呢?」

  葉昭老實:「想你。」

  夏玉瑾聽見那麼坦白的話,覺得臉都熱了,輕斥道:「女孩子矜持點!」

  葉昭趕緊低頭,長長應道:「哦。」

  夏玉瑾見她表情如此正經,不好下手,再次怒道:「也不要太矜持!」

  葉昭擡頭,有些困惑了。

  夏玉瑾歎了口氣,輕輕地說:「那個……和離就算了吧。」

  葉昭眼睛閃了一下,迅速掩下嘴角笑意,做出驚愕表情。

  夏玉瑾挺起胸膛,匆忙解釋:「因為我宅心仁厚!是個好人!怕你離了我嫁個更混蛋的紈褲或老頭!絕不是喜歡你這種不像女人的傢夥!所以你不準蹬鼻子上眼,在外頭傷我面子!否則還是得離的!」

  葉昭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很好。」

  夏玉瑾噎住,不屑道:「別胡扯了,你嫁我前能知道我是怎樣的人?」

  葉昭脫口而出:「當然知道,我們本不是第一次見面。」

  夏玉瑾愣了,他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她,按理來說,媳婦那麼霸氣的長相和氣勢,只要是見過的人都沒理由不記得的。

  他追問:「什麼時候?」

  葉昭但笑不答:「忘了就算了。」

  他很流氓地追問:「不說老子就大刑侍候!」

  葉昭更流氓地回答:「來吧,老子刀斧入身面不改色。」

  夏玉瑾立刻起身,餓狼撲虎地撲了過去,腳下一滑,嚇得葉昭急忙出手相助,順勢將他拉入懷中,緊緊穩住。

  葉昭:「沒事吧!」

  夏玉瑾死鴨子嘴硬:「你有事老子都沒事,放手!」

  葉昭酒意上頭,惡習發作,抱著很軟乎,很香,很舒服的東西,裝聾作啞,就是不放。

  夏玉瑾怒斥:「別忘了約法三章,只準我調戲你!你不能調戲我!」

  葉昭妥協:「你調戲吧。」

  夏玉瑾低頭怒吼:「你不放手我怎麼調戲!」

  葉昭擡頭,正好吻上他的唇,輕輕地含了一下:「我幫你。」

  夏玉瑾看見媳婦眼裡綻放的惡狼光彩,深感不妙。

  她……好像還舔了舔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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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5:44:47

【第47章.短兵交接】

  齋了二十四年的狼和齋了三個月的狼的區別是?

  第一、 齋了二十四年的狼對吃肉更加執著。

  第二、 齋了二十四年的狼對吃肉更加隱忍。

  第三、 齋了三個月的狼對吃肉更有經驗……

  夏玉瑾搖晃著腳丫,嗷嗷叫著掙扎了一會,以掉下樹相逼,終於制止住兇猛母狼的亂來舉動,他喘著氣,摸摸脖子上幾個小紅點,臉色都變了,奈何月高風黑,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發紅、發青還是發黑。他氣急敗壞地死死瞪著眼前不顧誓言的傢夥,訓斥道:「你無視約定!違規了吧?!」

  葉昭揉揉腦袋,給自己灌了杯酒,然後點點頭:「好像是。」

  夏玉瑾低吼:「何止好像!簡直就是!」

  葉昭饒有趣味地看他亂吼亂叫,忽而伸手撩起他的長髮,往大樹枝幹上一推,湊過去,帶著酒氣問:「我們約定的時候,夫君說過違背規矩後要如何處罰嗎?」

  夏玉瑾傻眼了,回首往事,猶猶豫豫半天,支支吾吾半天:「自然是我說怎麼罰就怎麼罰。」

  葉昭拂袖,嚴厲斥道:「朝出夕改,毫無章程,視規矩為兒戲!荒唐!若是在我軍中,如此治下,輕則降職,重則砍頭!」

  「你!」夏玉瑾給嗆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別急,你沒經驗,做錯事我不怪你,也捨不得怪你,咱們重新定規矩好了,」葉昭見他氣狠了,很淡定地倒了杯酒給他做安慰,死皮賴臉問:「要不,罰酒三杯?」

  「滾!」夏玉瑾的流氓經驗慘遭嫌棄,憤而喝下壯膽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撲過去就撕媳婦的褲子,要對大腿先下手為強,再行撲倒之實。他撕了一下,撕不動,再用力撕一下,還是撕不動,終於察覺:葉昭是習武之人,衣服盡撿結實的穿,和青樓姑娘們得薄綢小衫無法相比,而且在樹上不好發力啊!

  亂扯之下,他不小心把腰帶打成了死結,更加脫不下衣服,無計可施下,只好採取報復性胸襲行動!把葉昭的中衣扒開,狠狠吃了幾把豆腐,然後悲哀地發現,自家媳婦胸部的曲線……可能就比小倌館裡的頭牌好上一點點……更悲哀的是,除了胸部外,其他地方摸了幾把,都硬硬的,沒發現多少軟綿綿的東西。

  葉昭一邊喝酒一邊任憑他上下其手,心裡不停反覆默記海夫人的教導,定下心神,出言:「今夜月色真美。」

  按青樓經驗,夏玉瑾此時應該接上,「你胸前的景色比月亮更美。」奈何他死活沒找到媳婦的月亮在哪裡,憤而撲上,狠狠在脖子處啃了口,連蹭帶摸道,「讓月亮去死吧!」用力過猛,樹幹搖搖晃晃,驚起幾隻入睡的鳥兒,都撲扇著翅膀,鄙夷地看一眼這個被人拖著才沒掉下去的傢夥,飛走了。

  葉昭躺在樹幹上,扶穩兩人身形,眨了眨眼,嘴角淺淺掛起笑容。夏玉瑾看著她長長的睫毛撲扇起來比蝴蝶展翅還優雅,原本就好像能看穿人心的淡琉璃珠眼睛在夜色下染成漆黑,波光流轉,將殺氣盡數化作柔情,直直刺到他心裡去,然後像小貓似地撓了撓,正想抓住,瞬間又溜走了。

  錯愕間,她輕輕扯斷自己被打成死結的腰帶,散下外袍,張開貝齒,咬上鎖骨處,靈活的舌頭像猛獸般舔舐著,忽快忽慢,時而轉圈,時而輕咬,然後緩緩往下,再往下,當含住蓓蕾時,他猛地弓起身,彷彿每一寸肌膚都像被雷電劈了般,發出不知是痛苦還是快樂的低吟。

  「住手!」夏玉瑾猛地從溫柔鄉醒過來,推開她,再次堅定主張,「應該是我調戲你!」

  「好!」葉昭毫不在意地解開衣衫,大大咧咧地靠著樹幹道,「你來!」

  夏玉瑾環顧四周,覺得環境不適合自己發揮,硬朗地揮揮手,很有將帥風範地吩咐:「下樹,回房再戰!」

  話音未落,心臟一陣懸空,他還沒來得及慘叫,人已安安穩穩站在樹底,然後半空中幾次起伏,天暈地轉,已經趴在今天楊氏才剛鋪好的大紅鴛鴦錦被上了。

  葉昭問:「刺激嗎?」

  幽幽的檀香味在空氣中回轉,夏玉瑾余驚未過,覺得整個人都軟了,抓得她緊緊的。

  葉昭關心:「莫非……你害怕?」

  夏玉瑾過來好一會,回過神來,硬著頭皮道:「這點小事,能嚇到爺嗎?」

  葉昭問:「你真不怕?」

  夏玉瑾:「當然!」

  葉昭咬著他耳朵問:「兩軍相逢,尚能戰否?」

  夏玉瑾豪氣沖天:「一觸即發!」

  「敵將勇猛,」葉昭伸手勾住他的腰,拉到身前,另一隻手探入,啞著嗓子道,「先讓我檢查檢查糧草。」

  「無恥,太無恥了!」夏玉瑾聽見自家媳婦,三軍總帥做出此等淫聲浪語,刺激得難以言喻,頓時嗓子乾渴,小腹立刻傳來陣陣灼熱,待到短兵交接時,將軍弓馬嫻熟,十八般武藝不在話下,打戰期間,軍營只有男人,大家光膀子亂跑、去下河洗澡的多得是,早已見慣各路兄弟,又得高人親傳,怎畏懼小小床上功夫?開頭撫弄極幾下還有些生澀,後面越來越熟練,再加上她的手比較粗糙,左右摩擦下來,直整得夏玉瑾雄風大振,心猿意馬,偏偏要強忍著,想掌握主動,不讓對方挑逗得逞。

  海夫人教導:男人在床上越罵你無恥,其實越是想要,必須乘勝追擊。

  葉昭是個好徒弟,她立刻解了中衣,讓長長的卷髮纏下,身子就像在暗夜中貪婪的黑豹,為狩獵而生,靈活矯捷,瘦卻沒有半分贅肉,雖然沒有豐滿的胸部,可細細的腰肢就像舞動著的蛇,結實、有力、漂亮。

  夏玉瑾嚥了下口水,覺得呼吸困難,腦子也有點空白了。

  葉昭伸出長長的雙腿,勾住他的腰,勾得緊緊的,不容逃去,俯身狂風暴雨似地吻下,左手在他胸前盤旋,右手在下面強攻,時而扭動腰肢,不容半刻喘息。

  夏玉瑾撐不住,終於可恥地硬了,他拍著床板,咆哮著掙扎:「上面!我要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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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5:49:11

【第48章.惡戰再戰】

  想當年,格勒斯罕木草原,蠻金名將哈爾帖自持悍勇無雙,軍前叫陣,葉忠問何人出陣,趁眾將猶豫之際,年僅十六的葉昭應聲而出,當即拍踏雪馬,持蟠龍刀,直搗黃龍,一刀砍下敵將頭顱,一戰成名。

  如今夏玉瑾的小小叫陣,何足畏?

  「好!」葉昭再次回憶一下海夫人教導的各種姿勢,確認夫君所需,當即把他往床上一推,翻身跨坐,豪邁無比道,「你要上面,就上面。」

  夏玉瑾見她理解錯誤,氣急敗壞地想糾正:「是——」

  話音未落,一個狂野的吻已經落了上來。不是往日的軟玉溫香,而是赤裸裸的侵略,不容抗拒,不容退縮,讓他想起皇家狩獵場裡見過的猛獸按住獵物肆虐的場景,帶著血腥味的刺激,讓心臟無一刻平靜,激發著原始慾望,每一寸肌膚都在瘋狂吶喊著想要,下身早已繃得不行,只恨不得不管不顧,馬上進行禽獸之事。

  他攬住葉昭的腰肢,揉了又揉,試圖翻身坐起,狠狠咬上了她的肩頭。

  葉昭被刺激得本能發作,眼都紅了。

  她當即按下在這個時候還想掙扎的白貂,直接扶著他的下身,坐上堅硬,縱使被撕裂的劇痛襲來,依舊面不改色,就連哼都沒哼,倒是夏玉瑾被快感刺激得呻吟了一聲,他不停想翻身,卻被壓制得動彈不得,這種被禁錮,不得發洩的感覺,全集中在下面,只能利用腰部,不停地慢慢抽插著。

  葉昭很快就適應了這種感覺,她素來喜歡將作戰節奏掌控手心,便自己動了起來,先是和風細雨,後是狂風驟雨,她不知疲倦,體力強橫,彷彿可以戰到地老天荒。

  夏玉瑾開始還動彈幾下,後面徹底不動了,腦海裡只反反覆覆翻滾著一句話:「媽的!見過猛的,沒見過那麼猛的!」

  他可恥地爽了。

  葉昭俯身,虛心問:「夫君,覺得如何?」

  夏玉瑾見她不怎麼出聲,自己也不好呻吟,正想抗議,低頭見葉昭絕世無雙的美腿慢慢搭上自己肩頭,身下更起,摸了兩把,千言萬語立刻在喉間匯聚成一個「干」字,除此再無表達能力了。

  葉昭立刻抓住他的腰,猛烈起伏,讓原本已白灼化的戰況愈發激烈。

  夏玉瑾的汗水從額間流下,他抓住繡花被單的指尖緊得發白,不停顫抖著,無論再欲仙欲死,早登極樂,也不肯丟盔棄甲,認輸投降。

  海夫人教導,男人要叫出來才是滿意。

  葉昭見他咬著唇不做聲,有些不解,趕緊將教學資料翻來覆去想了兩通,終於想起聲色處有所遺漏,便扭著腰肢,低低地呻吟起來,時不時輕輕叫聲「夫君——你好厲害。」

  下有強烈攻勢,上有淫聲浪語,甭說那些只會小意慇勤的妾室通房們,就連青樓花魁,有他媳婦膽量的沒有他媳婦專注,有他媳婦專注的沒他媳婦體力,有他媳婦體力的,還沒出生……

  將軍不管是上戰場還是上床,都要所向披靡。

  郡王哪裡還顧得上位置問題?

  他每根骨頭都在前所未有的叫爽,爽得眼淚都快飆了。

  忘記是什麼時候結束的了。

  反正他持續的水準超越了往常任何一次房事,擱哪裡都不算丟臉。

  結束後,夏玉瑾也累狠了,什麼都懶得干,摟著打得過流氓,上得了大床的媳婦,迷迷糊糊地睡了。

  次日清晨,他悠悠醒來,因為消耗體力不大,並沒有特別腰酸背痛,只覺得腦子陣陣空白,忽然想起這是夫妻初次同房,趕緊翻過身,想抱著媳婦再說幾句親熱話。沒想到枕邊空蕩蕩的,葉昭早就起來了。

  「人呢?」他左右四顧,在床上摸了又摸。

  「來了。」侍女捧著金盆急急走了進來,想起剛剛打掃時,見到將軍的褲子和郡王的腰帶在樹下,其他衣物在內室,還有幾件給撕開,東西一片狼藉,又想起將軍剛剛的表情似乎很滿意,心情也很好,料想是郡王雄風大展,戰況激烈,不由春情蕩漾,欽佩與敬佩下,悄悄多看了他好幾眼。

  夏玉瑾習慣被人服侍,懶懶地撐起身,再問:「將軍呢?」

  「練武去了。」侍女脆生生地回答。

  洞房初夜的大清晨,又不是慾求不滿,還練什麼武?這不是純給丈夫找不自在嗎?

  夏玉瑾忿忿不平地想著。

  侍女後知後覺地想到了這點,眼裡的春情收斂了幾分。

  夏玉瑾怒道:「讓她回來服侍我梳洗!」

  葉昭倒是沒想那麼多,她從不睡懶覺,每天雄雞打鳴就起床,練半個時辰武,然後梳洗,風吹不改,雷打不動。如今她正在武場練刀,聽見男人在傳喚,趕緊回來,推門入房,見他難得早起,便走過去問,「再睡會不?」

  夏玉瑾擡頭看去,媳婦已經很可惡地穿戴整齊了,更可惡地的是穿了一身男裝,梳著男人的髮髻,大刺刺地坐在他床邊。他卻剛從被子探出來,頭髮淩亂,身無寸縷,光溜溜的,總覺得這樣的情景讓人有些異樣,又想起昨夜瘋狂的情景,有些訕訕的說不出話來。

  葉昭是初次,她雖不怕痛,但不代表不會痛,所以做起事來也不會很痛快,只是看著他做得高興,自己有種征服的快感,心裡很舒服。如今兩人再次相見,她也有一點點不好意思,趕緊開始回憶海夫人教導的事後工作,試圖靠過去,想依偎著對方說幾句甜言蜜語。

  將軍個頭高,體型雖瘦卻肌肉結實,腰裡還帶了把三十斤的大刀,份量很是可觀。

  一靠之下,郡王應聲而倒。

  兩人趴在床上,面面相覷。

  小小差錯不成問題,葉昭開始照本宣科來誇獎對方:「夫君糧草充沛,真是勇猛。」

  夏玉瑾瞪著她:「起來。」

  葉昭啞了半響,繼續道:「是我見過最猛的。」

  夏玉瑾幽幽問:「你見過很多?」

  「軍營那麼多老粗,大家都是爺們,經常有裸奔的……不過我沒多看,」葉昭先是老實地點頭,看他表情不對,趕緊又搖頭,她想起自己可能背書背錯了,趕緊糾正,「是很**,不對,是我很猛,讓你**?」

  記性不好,她就應該問海夫人要小抄的。

  葉昭痛心疾首,試圖自由發揮:「我很爽,你爽了嗎?」

  這爺們的表情,爺們的做派,爺們的問題,到底誰是嫖人的?誰是被嫖的?

  夏玉瑾氣得七竅生煙,他咬著牙,森森問:「你在上面好像挺開心啊?」

  「嗯,」葉昭正在高興,猶未察覺他語氣中的不滿,她回首昨夜,滿意地舔舔唇,「反正我體力比較好,這個姿勢挺合適的。」

  「干!」夏玉瑾徹底崩潰,咆哮著問,「誰他媽說老子體力不好了?」

  看見他那麼生氣,覺得自己體力比絕大多數男人強很多的葉昭猶豫了。

  為了男人的尊嚴,夏玉瑾繼續拍著床板叫囂:「再戰!再戰!老子讓你看看體力到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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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5:51:29

【第49章.鴻雁來書】

  將軍早朝,不願戀戰。

  夏玉瑾職微言輕,不需上朝,平時能躲懶就躲懶,工作都靠老楊頭。皇上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工作沒出大錯,沒把巡察院拿去改作歌樓戲館,都不找他麻煩。老楊頭只好流著兩行熱淚,戰戰慄栗地工作,報答郡王「信任」之情,偶爾遇上解決不了的麻煩,就把他身份拿出來頂著,收拾起各路混混,倒也暢通無阻。

  今天,郡王心情不好,一如往常地沒去巡察院,讓人和老楊頭佈置工作後,躲在被窩裡琢磨自己戰術上的失敗。被媳婦反壓是很丟臉的事,更丟臉的是他還被壓爽了、**了、痛快了……以後這樣的情形決不能出現,必須保持男上女下的位置,維護男人的尊嚴和主控權。

  失敗的原因主要在體力上。

  葉昭也不知是吃什麼長大的,渾身蠻力,把他隨便一推,就動彈不得,而且那腰……那腿的節奏……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反正這種情況下想反攻,是極艱難的事。

  夏玉瑾最後做出結論:為維護床上和諧,先加強體力鍛煉。

  就算打敗葉昭是絕無可能的事,至少不能遜色得太厲害。然後讓她裝裝弱,讓一讓,滾個床單,大致上也差不多了。接著就把她撲倒按住,自己在上面為所欲為,做些滿足征服感的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夏玉瑾越想越猥瑣。

  蟋蟀與骨頭對望一眼,都覺得自家主人臉上表情怪異,可能失心瘋了。

  加強體力就得習武。

  滿朝文武,葉昭的功夫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夏玉瑾就近取材,逮著葉昭就讓她因材施教,好好教導自己本事。

  就算葉昭天縱英才,也猜不出夫君習武背後的猥瑣目的,只當他是想改善體質,大喜過望,趁他還沒改變主意,立刻拖去花園裡,傳了他幾句吐納的法子,插上一炷香,讓他開始蹲馬步。

  「就這樣?」夏玉瑾總覺得她應該有更簡單快捷的武學秘籍。

  「習武之途應循序漸進,不可貪功求快,」葉先生負著手,開始訓導,「腰腿力是最關鍵的,葉家功夫都是從三歲開始扎馬步,每天練上五六個時辰得來的,沒有捷徑。」她是武癡,從小練武到瘋狂地步,行軍打仗不敢丟下,縱使現在工作繁忙,每天至少也要抽出一兩個時辰來練習,休沐時更加泡在練武廳裡,除和人切磋外,門都懶得出。

  夏玉瑾無奈,硬著頭皮練習。

  春末夏至,太陽不算很猛烈,花園裡鳥語花香,清風陣陣,還沒到小半柱香的時候,他已腰酸腿軟,把持不住。

  葉昭很有經驗地在他屁股下放了個火盆撐著。

  他不好退縮,只得想著昨夜敗績,咬著牙關硬撐,不多時便大汗淋漓,面紅耳赤。

  楊氏她們聽聞今早各項事宜,皆以為郡王昨夜表現失敗,沒讓將軍痛快,如今看他在勤奮練習腰腿力,種種猜測更是確定了一層,不由暗暗擔憂。唯恐將軍嫌郡王不能讓人滿意而找借口和離,趕緊遣人尋上等虎鞭泡酒,又讓廚房每頓都給安排乳鴿等壯陽菜式,好讓他雄風大振,服務將軍,造福群眾。

  眉娘和萱兒不放過任何一個討好的機會,趁將軍在指導郡王,不約而同地端著果盤甜品,撲過來討好,在門口嫌惡地看對方一眼,匆匆走了進去,臉上笑得比蜜糖還甜。

  夏玉瑾看兩個侍妾討好地圍在他媳婦身邊,剝葡萄的剝葡萄,說笑話的說笑話,鶯啼燕語,歡樂無限,自己卻在火盆上蹲著,於是心生十二分不滿,咆哮著問:「這像話嗎?!」

  站在他身邊監督的秋華陰陽怪氣地安慰:「郡王別動怒,你體力那麼弱,小心栽火盆裡,這套衣服是上好的綾錦,很貴的。」

  秋水同情地感歎:「哎,將軍對你要求太嚴格了,哪能讓你上手就和葉念北的練習份量一樣啊?好歹也得減半再減半。」

  葉念北今年六歲多。

  夏玉瑾被安慰得想坐火盆裡了。

  葉昭趕緊停下享樂,衝著兩個侍妾正色道:「還不快去服侍你們爺練武?」

  眉娘和萱兒嬌滴滴地應了聲,跑去夏玉瑾身邊,一個打開湘妃扇,不停替他扇著香風,一個掏出繡帕,不停替他擦去額上汗珠。

  眉娘鼓勁:「再堅持堅持,還有小半柱香了,撐過去後,給你揉揉腿。」

  萱兒也鼓勵:「香快到頭了,再撐撐就過去了,真的很無聊的話,要不……我給郡王爺說兩個笑話聽聽?」

  夏玉瑾好不容易鼓到胸前的一口氣,差點給這活寶的笑話衝散了。

  葉昭只管蹲在旁邊,看他憋紅的臉,再想想昨夜的事,怎麼看怎麼可愛。

  情緒大好間,外頭有侍女來報:「將軍,舅老爺給你捎了信。」

  葉昭的母親姓柳,軍門世家,駐守嘉興關的柳將軍便是她的大舅舅。自葉家幾乎覆滅後,大舅舅以為她是葉家兒子,蠻金戰時很是照顧,戰事略平後,還琢磨著給她娶妻生子,給葉家留點血脈,連對象都物色好了,才得知她是女兒身,氣得差點沒追上門用狼牙棒抽死這個欺君罔上、胡作非為的外甥女。只是見漠北軍心穩定,團結一致,不敢妄動,每天提心吊膽,睡不安寢,頭髮都白了好多,直到皇上開恩赦罪後,才重重地鬆了口氣,所以葉昭對他也感恩。

  武將們學問都不是很好,漂亮點的文章皆由軍師代筆。

  信中,他對東夏的小股部隊總是在邊關附近徘徊也感到很不安,如今得知上京有異,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依葉昭所言,部下重軍,重修城牆,將嘉興關打造成水洩不通的天險,勢必讓東夏蠻子有來無回。

  信末有個他親筆寫的條子,歪歪斜斜地寫著:「做女人要賢惠點,能忍就忍點,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像你娘那樣,提刀追人家十幾里,這次好歹嫁的是皇家,千萬別被休回家了,就算他要休,也得先揍他一頓,再想辦法求聖上弄個和離,將來再嫁容易——此條看後便燒,別給你男人看到了,至於你來信說的報答什麼就不用了。過陣子你九表妹惜音進京,讓她借在你哪裡,順便幫忙給她找門親事,門第低點也無所謂,人品好就成。」

  夏玉瑾吐著舌頭,喘著粗氣,趴在她身邊,陰森森道:「我看到了。」

  哪有教唆外甥女揍自家相公的舅舅?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他娘的氣人。

  葉昭心情倒是很好,她反反覆覆地將信看了幾次,嘴角洋溢著按不住的笑意,「惜音妹子要來了,」然後疊聲吩咐侍女,「給表小姐好好打掃客房,佈置好人手,就在我院子旁邊。」

  夏玉瑾被忽略,很不爽:「你家表妹真不少,關係很好?」

  葉昭道:「是我舅舅宗族的,是遠房表妹,不算親表妹。」

  萱兒不等夏玉瑾開口,搶先問關鍵問題:「漂亮嗎?」

  眉娘白了她一眼,覺得這丫頭也太不開竅了,擠眉弄眼暗示:「就算表妹再漂亮,還能有郡王爺漂亮嗎?」

  萱兒湊過去咬耳朵:「郡王爺就愛美人,萬一他看上將軍的遠房表妹,入得門來,兩方受寵,哪裡還有我們的位置?」

  眉娘越發覺得她不開竅,再比手畫腳暗示:「笨,真是德才兼備的美人,又有將軍做靠山,還用得著往下找門第嗎?」

  葉昭回憶良久,回答:「清清秀秀,瘦巴巴的,不醜。」

  妾室們都鬆了口氣。

  夏玉瑾不安了:「該不是又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吧?先說清楚,太粗魯的話我要丟她去別院的。」

  葉昭想了很久,搖頭:「她有些孤僻,喜歡哭,容易害羞,但不愛打人。」

  大家都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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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5:54:05

【第50章.紅顏弱柳】

  因表小姐駕到,葉昭總算有了親手佈置女孩子閨房的難得機會。

  青紗帳,碧櫥窗,百寶閣、玲瓏架,她還興致勃勃地在庫中翻翻撿撿,什麼精巧有趣就拿什麼,一股腦送進房間,毫不心疼,只管丟得滿滿當當,看得人直搖頭。還是夏玉瑾實在受不了她亂七八糟的眼光,親自動手,指揮人重新收拾了一番,將房間佈置得錯落有致,丟掉金玉玩意,換上紙墨筆硯和名人書畫,總算有了上京大家閨秀的氣息。

  看著耳目一新的房間,葉昭尷尬解釋:「我從不擺弄這些。」

  夏玉瑾絕望地拍拍她肩膀,長長地歎了口氣,搖著頭繼續去練武場了。

  這世上,有些人喜歡在心裡用懲罰性許願來增強信心,比如看不完這本書就不睡覺;寫不出滿意的文章就不出門;考不上秀才就不娶媳婦;賺不到二十兩銀子就不吃肉等等。

  夏玉瑾也是這類人,平時喜歡偷偷許些骰子搖不出連續三個豹子就不吃晚飯;擺不平某個混蛋就一個月不上青樓等等願望,如今,他的最新許願是,沒做好征服媳婦的準備前,絕不行房!

  所以,為求順利推倒媳婦,翻雲覆雨。他不再挑食,除狂吃楊氏準備的食物外,每天沒事就泡在練武場,揮汗如雨,刻苦練習。臉色比以前好了許多,喜得安太妃情不自禁,不但免了他三不五時回去請安,還派人送了不少補品來。就連秋華秋水兩個對他橫挑眉毛豎挑眼的人,也感動於這番毅力,不由高看了幾眼,把他從廢物拉到可造廢物行列,態度也沒那麼惡劣了。

  休息時,夏玉瑾想起葉昭這段時間來心情甚好,問陪他練武的兩個女親兵:「她和表妹關係很好?」

  秋水想了想,答:「打戰的時候,葉將軍有時候會給舅老爺寫家書,有時候繳獲了戰利品,也會挑幾件出來,隨信附送給表少爺小姐們,給惜音表妹的似乎都是上上份,兩人關係大概不錯吧。」

  夏玉瑾好奇:「也是個喜歡舞槍弄棒的女人吧?」

  秋華快嘴道:「誰知道?將軍不太喜歡在人前提私事,信件什麼都是胡軍師幫忙處理的,你可以問問他。」

  「不必了,」夏玉瑾揉著酸痛的胳膊,不以為意,「我也就好奇問問,不過是個快出閣黃毛丫頭,再難相處也用不著我這表姐夫和她相處,應該翻不了天去。」

  秋水點頭:「也是,將軍不會讓表小姐和你在一起的。」

  秋華附和:「免得帶壞人家名聲。」

  「少胡扯,」夏玉瑾嘀咕,「就憑阿昭的爺們做派,她帶出來的女人,名聲能比我強?」

  過了一會,在親兵們橫眉怒眼的鎮壓下,練武場重歸和平。

  一個多月後,車船轉頓,表小姐終於抵達上京,葉昭在軍營得到消息,連忙派人去接。

  兩輛裝東西的車,並一頂藍呢素帷小轎晃悠悠地來到南平郡王府門口,由僕役們幫忙卸下東西,送入準備好的院落,幾個婆子上前擡轎,從邊門入,直到正屋的院門外方停下。

  南平郡王府,女主人形同虛設,只能由楊氏做主,帶著幾個管事娘子出來相迎。

  眉娘和萱兒給將軍慣得膽大,也在不遠處悄悄看熱鬧。

  杏花樹下,轎簾輕輕掀開,走出個乾淨俏麗的小美人,梳著烏雙髻,穿藍綢衣,插著幾根時興的金釵銀飾,圓圓的臉上雖有幾點雀斑,眼睛笑得如新月彎彎,嘴角一對活潑可愛的梨渦,看著就討喜。

  這位就是表小姐吧?看著不難相處。

  楊氏舒了口氣,正想上前相迎。

  未料,小美人回身行禮,恭敬地打起轎簾,俏生生地道:「姑娘,到了。」

  藍呢轎中,輕輕伸出一隻手,搭上了小美人的肩頭。

  戲文裡形容的「手如柔荑,肌若凝脂」「春蔥玉指如蘭花」展現在所有人面前,光憑這只白皙、細膩、柔軟,完美無瑕的手,就美得讓人屏息失神。

  楊氏愣了會,賠笑迎上前去。

  柳惜音緩緩從轎中走下,枝頭紅艷的杏花頓時失了光彩。

  她有著完美的面孔,完美的眼睛,完美的鼻子,完美的嘴巴,完美的身材,從頭髮到指尖,沒有一個地方不美。傾國傾城、沈魚落雁、閉月羞花、紅顏禍水……古今往來,所有形容美女的詞語都能放去她身上而不顯突兀,就算為她點烽火戲諸侯,建酒池肉林以博一笑也值得。

  她穿著淡綠色的紗裙,素白色的羅衫,通身上下沒有任何裝飾,只在如雲的秀髮旁斜斜插著根簡單的小玉簪,上面吊著顆小指節大,熠熠生輝的金剛石,隨著她微微搖晃,像蜻蜓點水,如弱柳迎風。緩步行來,不卑不亢地對楊氏行了個半禮,說話的聲音裡彷彿帶著特別的音律,動作優雅如舞姿。

  「匡當」一聲脆響。

  是外頭服侍的小童看得太入迷,不小心打翻了裝糕點的碟子,驚醒眾人。

  每個女人都在撫心自問:「天下間的男人看了這等美色,還想看別人嗎?」

  眉娘素來自持貌美,如今強敵出現,心中恐慌,先死死地盯著她,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翻來覆去幾遍,自知不敵,氣得扭斷了指甲,揉碎了手帕,臉色難看得連胭脂都蓋不住。

  萱兒雖遲鈍,看見這等艷壓群芳的尤物,也有點緊張,拉扯著眉娘的袖子道:「這個……惜音表小姐好像比郡王爺還好看?」

  「何止好看?她比兩個郡王加起來都好看。」眉娘只恨不得把柳惜音的臉皮剝了安自己身上,說話的聲音都是從齒縫裡憋出來的,「哪有女人能長成這等狐狸精模樣?可恨!」

  楊氏在心裡默念了十八遍「表小姐來暫住是準備嫁別人家去的」,總算將混亂的心情壓制下來,賠笑道:「將軍聽見表小姐要來,很是高興,她說馬上就回來,一路奔波,我先帶你去安頓?」

  柳惜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羞澀道:「是惜音打擾了。」

  「都是自家人,有什麼打擾不打擾,惜音表妹太見外了!」葉昭人未至聲先到,她身上穿著朝服,來不及換下,興沖沖地直奔過來,身後還帶著想看熱鬧的夏玉瑾,「上次見時,你還不到我胸口呢。現在個頭高不了不少。」

  柳惜音的身形輕輕頓了一下,然後迅速回身,低頭拜見,領子處露出像天鵝般修長、優雅的脖子,她垂下眼,含笑道:「阿昭……」

  這等美人,就連照慣鏡子的夏玉瑾,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葉昭看見她容貌,原本想大大咧咧地攬住她的雙手停在空中,不好意思地縮回,過了好久拍拍她肩膀,柔聲道:「女大十八變,我差點認不出了。」

  柳惜音道:「阿昭卻沒變多少,還是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

  葉昭苦笑:「八年了,也長大了,哪能和以前一樣?」

  柳惜音掩唇笑道:「是阿昭成熟了。」

  夏玉瑾賞了半響美人,同樣是武將的女兒,看看人家的優雅和女人味,再看看自家媳婦的粗魯和男人味,不勝唏噓。琢磨著將來若不幸生了女兒,萬萬不能讓她和母親學壞,得好好親近這個小姨子,只要學得兩三分,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葉昭丟下感慨中的夏玉瑾,親手牽起表妹,慇勤領她去安排好的院落。

  臨行前,柳惜音悄悄朝夏玉瑾擡了一眼,波光流轉,嘴角掛著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轉瞬即逝。

  是秋波?久別重逢的秋波?

  不是給他媳婦的,是給他的?

  夏玉瑾遲鈍地回過味來,感動得不能自已。

  葉昭的表妹好!不但人好、心好、眼光也好啊!

  若是連那麼乖巧懂事的美人兒都嫁不上品貌兼備的好郎君,全天下的女人都該詛咒月老挨雷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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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5:55:12

【第51章.電閃雷鳴】

  表妹住在梧桐院,黑瓦白牆,錯落著五六棵梧桐樹,點綴著七八叢薔薇花。

  葉昭說:「你喜歡夏天,這個院子正是依夏天景致來建造的,如今已五月,馬上就要入夏,到時候梧桐樹蔭,薔薇花開,應該是美麗的。」

  柳惜音正在屋中踱步,四處打量,聽她這般說話,心裡一喜,嘴角更添笑意:「難為你都記得,這屋子裡的擺設,不是你安排的吧?」

  葉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看我像是會擺弄這些女孩子玩意嗎?」

  柳惜音道:「也是,你說買些東西送我,還以為會是花粉頭油,結果拎條活魚跑回來,濕漉漉的,一蹦一跳,把我嚇得半死。」

  葉昭:「那可是上好的刀魚!而且最後不是被我偷偷烤熟了嗎?你吃的還是最多的。」

  思及童年往事,兩人笑個不停,夏玉瑾等得不耐煩,料想媳婦要陪表妹用飯,便自顧自吃了,不久後,天空下起淅瀝瀝的細雨,綿綿不絕,直至夜深。

  回屋時,夏玉瑾早已梳洗完畢,全神貫注地在燈下看書。葉昭想誇他勤奮,走過去窺了一眼,是本《春宮秘戲》,張了幾次口,什麼話都說不出,於是默默地轉身走開了。

  練武一個多月,每日進補,身子骨大有長進,爬起山來腰不酸了,腿不軟了,估摸努力撐上半個時辰不成問題,所以準備功夫也馬馬虎虎算完成了。夏玉瑾腦子裡飄著的除了春宮,還是春宮。

  至於柳惜音,他也不是沒心神蕩漾過。

  但大部分男人心裡都有條高低不等的美女欣賞線,越過這條線的都是美女,及格美女和極品美女差距不大,頂多是路上遇到,偷看多少眼的區別。

  娶妻娶賢,會特別想娶回家的女人,還是會在及格以上美女內挑性格、家世、才華等等,美妾是玩物,拿出來娛樂娛樂也罷了,對妾室動真心的男人不是沒有,但肯定是那個妾室長得不錯,性格脾氣特別對口味,和她是不是極品美女並無關係。

  夏玉瑾自己長相很美,眼光比較高。在風月場混慣了,也不是剛見女人的愣頭青小子,很有原則,從來不碰良家女、守規矩女、朋友妻妾和糾纏不清的女人,所以很少惹麻煩。如果柳惜音是青樓花魁,衝著這份天仙絕色,他非撲過去捧上半年場不可,可偏偏是葉昭的表妹,良家好姑娘,那就不應亂來了。

  搖頭晃腦,感歎半晌,夏玉瑾把思緒從柳惜音的臉放回自家媳婦的腿上,想起那的一夜,心神更加蕩漾,越發覺得女人的臉能當飯吃嗎?自然是床上功夫好更佔優!

  他見葉昭已經上床歇息,趕緊跟過去上,帶著憋了一個多月的邪火,醞釀幾口真氣,做足準備功夫,翻身壓上,欲報初夜之仇。

  屋外雨聲漸大,夾雜著電閃雷鳴,風吹大樹,樹枝亂舞,發出吵雜的聲音。

  夏玉瑾扯開葉昭的衣服,坐在她身上,整理一下淩亂的長髮,然後俯下,重重地啃了脖子一口,惡狠狠地說:「今夜讓你知道爺的厲害!」

  葉昭從下而上仰望著,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腰,揉著揉著,十指慢慢滑下,半瞇著眼道:「試過才知。」

  夏玉瑾立刻像惡狼般,朝他心心唸唸的大腿撲去,拉扯著腰帶,滾燙的腦子裡戰鼓齊鳴,旗幟飄揚,吶喊著:「老子一定讓你知道什麼是蝕骨!」

  門外忽然傳來了侍女急促的敲門聲:「將軍……將軍……」

  「哪個不長眼的!」夏玉瑾正在情緒激昂總,恨不得將這個破壞戰局的蠢貨一腳踹出去,「沒事就滾!」

  葉昭攔住他:「何事?」

  侍女也發現郡王爺很不高興,心裡忐忑,硬著頭皮低聲道:「是表小姐一直在哭,怎麼勸都勸不住,能否請將軍過去看看?」

  葉昭翻身坐起,著襪穿鞋:「是我疏忽了,她原本就膽小怕雷。」

  夏玉瑾帶著發洩不得的,呆呆地問:「你要過去?」

  葉昭為難道:「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膽子柔弱,害怕打雷下雨。更在漠北屠城的時候,失去父母,心裡也留了些陰影,容易害怕,如今到新地方,怕是不習慣。」

  夏玉瑾聽後,覺得這般如花似玉、嬌弱可愛的美人兒自幼失去雙親,實在可憐,他是個大男人,總要體諒一二,反正自家媳婦跑不了,想什麼時候想辦事不能辦?所以不應為這點小事計較。於是他深呼吸,努力壓制,大度揮揮手道:「快去快回。」

  葉昭:「嗯。」

  夏玉瑾抱著被子,繼續養精畜銳,等待著。

  這一等,他就沒等到媳婦回來。

  葉昭派人傳話:「表小姐認生害怕,哭泣不停,她先陪表小姐睡下了。」

  夏玉瑾呆呆地在床邊又坐了許久,最終灌下一壺涼水,鬱悶地在床上趴出個大字型,獨自睡了。

  梧桐院內,柳惜音剛剛拭去淚痕,破涕為笑,紅通通的眼眶和鼻頭,看上去和雨打梨花般嬌羞動人,她穿著白色中衣,輕輕挽起袖子,玉手輕擡,散下滿頭青絲,然後吹熄琉璃盞內燈火,每個動作都是入骨的柔媚。她慢步爬上床,輕輕靠向葉昭,喃喃道:「阿昭,我好怕,閉上眼就做噩夢,夢裡爸爸媽媽都死了,你把我丟下,自顧自去了,任憑我在後面怎麼吶喊,哭泣,你都不回頭,不留下。」

  漠北慘劇,是葉昭心裡最柔軟之處,多年以來,對這個小時候跟她一塊兒長大的表妹除了憐惜還是憐惜,從沒半分不耐,於是拍拍她的背道:「我從不會丟下你的。」

  「是啊,你從不會丟下我,雖然欺負我最多的人是你,但最照顧我的人也是你,你捉弄我,有好東西也讓著我。」柳惜音看著漆黑的天花板,輕輕說,「我打碎了青花瓷,你替我頂罪,我對叔叔撒謊,你替我圓謊。最後,不管我做了什麼壞事,你都會原諒我。」

  可是,還有呢?

  葉昭困極,早已入睡。

  柳惜音側身,聽著她淺淺的呼吸聲,溫柔的眼裡再次流下兩滴清淚,最終閃過一抹厲色。

  葉昭,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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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5:56:34

【第52章.色膽包天】

  連綿不絕的雨,下了整整七八天,尚未有停歇的跡象,今年收成怕是不會好,國庫空虛,大戶人家爭相屯糧,西南收編新軍,川南雪災,處處都是耗錢糧的地方,於是米菜價錢悄悄往上漲,白米從二十文漲到四十文一鬥,就連平頭百姓吃的雜糧粗面也漲了五文錢。

  皇上要做明君,帶著皇后一起勒褲腰帶,皇親貴族和朝廷官員們上行下效,雖然吃不得苦,也不敢奢侈得太出格,原本十兩銀子吃一頓飯的改成八兩,要納兩個小妾的只納了一個,家裡養的二十個戲子裁掉五個,媳婦新打的金簪少添兩顆寶石,朝服的惹眼處打塊小補丁,表示和皇上同甘共苦的精神。

  南平郡王府風波不興。

  論滿朝文武百官的吃苦本事,宣武侯葉昭是個中翹楚,她行軍多年,多次被圍困,睡得了雪地,吃得慣豬食,除買武器不惜一擲千金外,幾乎找不出任何與奢侈掛鉤的愛好。夏玉瑾雖是享樂慣的,卻天生聰明,對正經事外的玩意都學得玲瓏透徹,除了玩得一手聽骰絕技,鬥雞玩蟋蟀也是贏多輸少的個中好手,又擅長古玩鑒定,精通市井騙術,不太講究風雅情調,所以甚少有人能在他身上討太多便宜,只要沒遇上什麼特別標緻的新粉頭出來獻藝,也就是隔三差五請豬朋狗友們在外面喝喝酒,看看戲,用他的身份來比其他敗家子,花費實在不算大。

  所以他覺得最近酒菜價格長得有點不像話了。

  杏花樓的酒釀燒雞比平時整整貴了三十三文,青菜貴了十二文,上等美酒貴了五十文,雖然他不缺這兩個小錢,每次吃高興了,打賞的都比酒菜錢多,但不代表喜歡被人坑,再加上這幾天惜音表妹夜晚怕黑,柔弱膽小,葉昭都耐心陪著,鬧得他獨守空房,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達成撲倒心願,渾身直冒邪火,又捨不得把好不容易養出的龍馬精神丟別人身上浪費。思前想後,悲從心來,當場就把老闆給揪過來,拍桌子找借口發洩,:「你小子膽子肥了,天天坑外地人還不夠,連爺都敢坑?」

  「小人坑誰也不敢坑巡城禦史大人啊,」杏花樓的何老闆抖著身肥肉,臉上掛著肥膘,愁眉苦臉,「聽說是路淹了,外面的糧食運不進來,大家都說會有大水災,爭相購糧,價錢才瘋漲的,本錢高了,小人生意難做,只能擡價,請郡王爺大度,不要為難了,要不我讓新來的月芽姑娘專門給你唱個小曲兒解悶?」

  夏玉瑾看一眼窗外陰沈沈的天氣,心裡更添煩躁,對聽膩了的月芽姑娘柳芽姑娘統統沒興趣,皺眉道:「朝廷沒下旨平息謠言嗎?」

  「下了下了,過陣子市價就好了吧……」何老闆嘴角抽了幾抽,外頭是傳得有鼻子有眼睛,說是幾個產糧大省這兩個月的雨下得更厲害,糧食八成要歉收,說不定會像太祖爺掌政時那樣,連續鬧上三年災荒,人吃人的慘事都有。上京天子腳下,尚有壓制,外省搶糧更是兇猛,他還是趁現在還買得起,多收幾袋糧食,以防不測為好。

  夏玉瑾不耐煩地揮手道:「人云皆雲,都是什麼破事啊……」

  受災還不算久,乞丐與難民都沒出現,應該沒大礙吧?

  若真是鬧大災荒,他是黃鼠狼眼皮下掛了名的紈褲侄子,肯定會抓去一起節衣縮食,大哥忙著到處弄錢賑災,本來就陰鬱的脾氣變得更暴戾,又捨不得罵賢惠的王妃,便會動不動拖他去罵一頓解悶,再搶他的零花錢救濟災民。然後青樓酒肆生意也難做,老鴇們會趁機賣一批紅姑娘出去,在難民裡收購些有潛質的新姑娘上來,過幾年就有新美人的歌舞看了,夏玉瑾頹廢地趴在窗前,看著細雨,分析時事,憂國憂民中……

  可惜朝廷的事,他插不上話,憂了也白憂。

  算了,他只要盯著老楊頭勤奮幹活就好了,大不了到時候不出門,躲家裡裝勤儉,然後讓萱兒去唱小曲,讓眉娘去跳艷舞,讓媳婦當狗友來陪自己喝花酒。

  其他的,管那麼多幹什麼?

  何老闆見夏玉瑾想開了,很識趣地主動將月芽姑娘叫來,給大家唱幾支春色綿綿的小曲,聽得他心中邪火更添,恨恨地咬了幾顆花生,就好像在啃葉昭的肉。

  今天一起胡鬧的都是世家子弟,身份都不低,有太僕家的庶子,郎中的侄子、中書令的表弟等等,都是上京鼎鼎有名的花中好手,風流人物,他們一邊用眼角餘光掃月芽姑娘的胸,一邊掃郡王的臉,一邊混亂出言安慰他,一邊在大街上四處張望,看有沒有標緻的大姑娘小媳婦出來買胭脂水粉。

  大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談論各家美人,聊著葷段子,說得興起,美酒過了一壺又一壺。醉眼朦朧,忽見雨中,一把紫色桐油扇和一把藍色桐油傘徐徐行來,傘下是窈窕身形,尤其是紫傘下的美人,雨幕下遠遠看去,雖帶著羃蘺,看不清五官,卻姿態婀娜,風韻動人,已足以讓人眼前一亮。待走到近處,更覺美得天地都失了顏色。

  花中好手們瞬間清醒,個個磨掌擦拳,躍躍欲試。

  「光看這雙眼睛,就比我家七個小妾加起來都美貌。」

  「我去和她搭幾句話,問問是哪家姑娘,好上門提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能和她說上幾句話,摸摸小手,雖死無怨。」

  「陳兄真乃情聖也。」

  「死胖子,我先上,別搶!」

  「別爭了,」夏玉瑾看清來人,想起上次在畫舫上被大家笑了許多天的羞辱,得意洋洋道,「這是葉昭的表妹,住在我家。」

  「葉昭的表妹?」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葉昭凶悍,再看看美人的嬌柔,頓覺鐵鞭弄人,縱使色膽包天,一時也不敢造次。

  夏玉瑾炫耀:「夠水靈吧?我在近處看過,那皮膚可是吹彈可破呢。」

  一溜的色狼口水聲。

  夏玉瑾挑逗:「她是柳將軍的侄女,這回上京,是要我媳婦給她尋門好親事的。哎呀,那麼好的姑娘,真不知該和誰家說親呢。」

  「你上次不是說我那張黃寅的仕女圖好嗎?晚點就給你送去!」

  「就憑郡王爺的江湖義氣和高尚人品,以後蔡某赴湯蹈火,任憑吩咐!」

  「我姑姑的兒子的小舅子尚了郡主,咱們應該親上加親啊。」

  「為了她,我滿園粉黛都不要了!從此癡心一片為伊人,望成全啊!」

  「兄弟啊——」

  「哥哥啊——」

  「親家啊——」

  「你是我親大舅啊——」

  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覺真舒坦。

  看著狐朋狗友們一個比一個巴結,一個比一個討好,夏玉瑾瞇著眼,笑得連尾巴都快翹起來了。

  未料,他們這群極品登徒子還沒出手,已經有幾個不長眼的小混混跑了過去,圍著柳惜音,表情無比猥瑣,不但胡言亂語,還試圖動手動腳。惜音美人被逼得漸漸靠向牆角,雙目含淚,瑟瑟發抖,就好像在被寒風欺淩的河邊弱柳。她的丫鬟趕緊上前阻攔,卻被為首的惡漢狠狠一推,差點摔倒在地。

  杏花樓內好手們見幾個下三濫的也敢搶先動手,氣得眼都紅了,也不顧對方腰圓膀粗,紛紛往樓下衝。

  「哪裡來的登徒子?!」徐中郎的侄子在咆哮。

  「小娘子!我來救你了!」張郎中的兒子從腰間拔出鑲寶嵌玉的寶劍,雄赳赳氣昂昂喊道。

  「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還有皇法嗎?!」刑部侍郎的敗家子義憤填膺。

  「咕咚——」是陳胖子跑得太急,不小心踩到同伴的衣襟,抱著一塊兒從樓梯上滾下去的聲音。

  雖然大秦風氣開放,對女子出行的要求並不苛刻,但在大街上和那麼多男人拉拉扯扯,也會留下輕浮名聲,對婚事不利。

  夏玉瑾見勢不妙,唯恐毀了對方的閨譽,趕緊衝了出去。雖然他和柳惜音沒什麼交情,但幾個照面下來,也覺得對方性格柔弱,楚楚動人,讓人不得不心生好感,怎能被混蛋糟蹋了?況且她是自家媳婦的表妹,萬一出了什麼事,就算葉昭明面上不會說什麼,心裡肯定惱怒,以她的暴戾脾氣,說不準會視情節輕重,打斷這群不長眼傢夥的兩條腿或三條腿。

  所幸,紈褲們縱情酒色,體質都不是太好,跑步速度也慢悠悠的。

  夏玉瑾因身體不好,惜福養身,就算風流也比較收斂,再加上近期沒怎麼亂來,在家勤學苦練,讓身手敏捷了不少,他吩咐蟋蟀幾句話,然後兩腳踹開熏心的眾人,惡狠狠留下句嚇唬話:「想清楚她表姐是什麼人?惹惱了活閻王,你們自己看著辦。」

  葉昭殺人如麻,凶名赫赫。

  登徒子們聞言,不免躊躇一二。

  夏玉瑾趁機越過眾人,急急跑去幾個大漢面前,比比對方身高,嚥了下口水,硬著頭皮道:「巡城禦史在此,你們這群惡徒!懷念京兆尹的大牢了嗎?」

  柳惜音眼裡閃著淚花,對他叫道:「郡王救我!」

  漂亮的長相,郡王和巡城禦史這種違和的雙重身份,娶了最恐怖的媳婦。

  只要在上京稍微呆過兩天的,沒有不知道夏玉瑾的。

  惡漢們雖然混得有點不入流,卻不是要色不要命之徒,眼看遠處有個小廝帶著巡察院的官兵們衝來,趁著對方還不知自己姓名,趕緊掉頭就跑,轉瞬消失不見。

  夏玉瑾見柳惜音衣衫整齊,羃蘺尚在,閨譽無損,長長地鬆了口氣,板著臉訓斥道:「你是女孩子,怎麼不多帶幾個人,就這樣跑出來了?」

  柳惜音紅著臉,低著頭,羞愧萬分道:「將軍快生日了,我想偷偷給她買份禮物。以前在漠北,我都是這樣出門的,仗著叔父的名望,也無人敢欺負,沒想來上京後,想著只是出來一小會,竟疏忽了……」

  夏玉瑾語重深長道:「漠北是漠北,上京是上京。」流氓身份不同的。

  「郡王教訓得是。」柳惜音的聲音嬌嫩柔弱,就好像受驚了的鳥兒。

  夏玉瑾覺得自己可能太凶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換了個口氣道:「下次出門讓侍衛和婆子們跟著你。」

  「是。」柳惜音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似乎很害羞。

  杏花樓上那群紈褲們,見夏玉瑾拔了頭籌,琢磨著只要不惹惱美人,活閻王也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便急急衝過來討好。跑得快得喊:「那群狗賊,竟唐突佳人,真是可惡萬分,萬分可惡。」後面跟著的比較聰明,趕緊介紹自己,「姑娘休怕,我叔叔是刑部尚書,定讓他把這些惡棍混蛋關去大牢裡,免得禍害百姓。」張郎中兒子也不甘示弱,「最近世風日下,晚點我讓母親進宮將這些事告知容妃姑母,請聖上下嚴旨,好好整頓風氣。」

  陳胖子跑得慢,從樓梯下爬起身,不顧膝蓋傷痛追來,依舊慢了半步,眼看大家都快將好聽話說完了,怕討不得美人歡心,急得直喊:「姑娘,我是陳廷尉的獨子,家財萬貫,年方十八,尚未娶妻,身強體壯,無隱疾啊!」

  夏玉瑾恨不得把這群不成器的傢夥一個個拖出去揍死。又擔心葉昭家表妹被嚇著,想先安慰幾句,再秋後算賬。回頭卻看見羃蘺下那雙秋水明眸,正癡癡地看著自己,她的眼神是那麼的崇拜,那麼的愛戀,彷彿看見了全天下最厲害的男人,最偉大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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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0:27

【第53章.要媳婦嗎】

  紈褲們鬧出的動靜不小,引周圍酒樓上食客們紛紛望過來,色狼的口水越來越多。

  夏玉瑾見勢不妙,停下胡思亂想,急忙讓蟋蟀去找個小轎,把柳惜音連人帶丫鬟一起塞進去,讓她們盡快回府,免得再生是非。

  柳惜音朝他輕輕福身,拭去眼角淚珠,輕身上轎,轎簾落下時,再情深款款地看了夏玉瑾一眼,嘴角露出個若有若無的笑容,笑得人心猿意馬。

  夏玉瑾愣了愣,身子卻在寒風中莫名其妙地輕輕抖了一下。

  紈褲們都是情場高手,美人的眉目傳情哪能瞞得過他們?

  他們揪著夏玉瑾,拖回酒樓,不停起哄。

  「郡王爺,你是有媳婦的人,你兄弟我可還沒媳婦呢!」

  「你這混賬姐夫,莫非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真是下流無恥!」

  「葉大將軍會讓她表妹給你做妾室嗎?小心抄大刀追你九條街!」

  「呸!還九條街?他沒出閨房門口就給逮著了。」

  「家裡有母老虎的就別想妾室了,再美的妾室也不行啊。」

  「就是,你乖乖在家相妻教子就好。」

  男人掩面受損,夏玉瑾氣急敗壞反駁:「我媳婦事事都聽我的,別說納一個妾,就算納上四五個,她也會賢惠地給我張羅!」

  徐中郎侄子問:「她給你納的妾呢?」

  夏玉瑾道:「這……這個以後再說。」

  徐中郎侄子笑道:「擇日不如撞日,你就回去和她說,要納她表妹為妾好了。」

  張侍郎兒子慫恿:「以郡王你的門第,家裡收用的妾室加通房才三個,已是極少的了。尋常妻子過門,為表賢惠,都帶上四個陪嫁丫鬟,將軍過門那麼多天,不但沒帶有點姿色的陪嫁丫鬟,連個普通通房都沒給你,如今就算討了她表妹來做滕妾,也是說得過去的事。反正以柳姑娘的身份也算高攀了,難得的絕色美人,性情看著也溫順可人,更難得對你有意思,不要多可惜啊?」

  夏玉瑾怒道:「一群死不要臉的,怎麼想得那麼猥瑣?!我媳婦說了,她表妹要找個正經人家做妻子的,那麼好的姑娘,哪能糟蹋了?」

  常太僕的庶子道:「表姐表妹感情好,你娶了她哪能算糟蹋呢?」

  「算了,開口媳婦說,閉口媳婦說,」陳胖子酸溜溜地道:「話倒是叫得響亮,心裡卻是不敢吧?沒事,怕媳婦也沒什麼丟臉的,咱們又不是不理解你難處。」

  夏玉瑾覺得面子都快給踩地上了,拍桌大吼:「誰怕媳婦了!」

  常太僕的庶子大笑道:「你不怕,怎麼不敢找將軍要呢?過了這村可沒下店了。」

  「這……這……」面對絕色美女的示好,夏玉瑾不是柳下惠,怎會完全不心動?可是他也有點煩躁不安,就好像鳥巢附近隱藏了毒蛇,鼠穴門口有等待狩獵的貓咪,就算看不見危險,也能感到毛骨悚然的寒意,這種小動物的直覺曾幫他避開過好幾次危險。可是這次,他自己也想不明白,這種危險感為何會出現在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孩子身上?莫非,是因為對方漂亮過頭所以不安全?他琢磨許久,直到身邊人又嘲弄了好幾句,才支支吾吾給出個理由,「我和葉昭新婚不久,怎麼也得先給她臉,就算要納妾什麼也是過兩年的事,葉昭前陣子也說兩通房好歹也服侍了那麼多年,晚點給正式掛個名分,三個妾室不少了,要換也等她們人老珠黃再說,我身子不好,免得……那個……貪花好色,縱慾傷身。」

  大家聽得捧腹大笑,唯陳胖子念著美人閨名,黯然傷神。

  夏玉瑾給氣得陣陣胸悶,連喝了七八杯悶酒。

  秦河酒樓一家連著一家,大夥兒伸頭探腦看熱鬧。

  胡青是個光棍,他和喪妻未娶的老光棍秋老虎交情好,今天一起陪被媳婦用棍子抽出來的孫校尉喝酒,共同欣賞了這幕英雄救美的鬧劇。

  秋老虎摸著下巴:「干,這娘們真他媽的水靈,咋和郡王攪合上了?」

  孫校尉撐著迷濛醉眼,看了會,嗤道:「再水靈有什麼用?我……我不過是去百花樓睡了半晚,我那媳婦就敢掀翻院子裡的葡萄架,以咱們葉大將軍的狠辣,她家漂亮小爺敢給她帶綠帽?嘿嘿……葡萄架能從上京倒到漠北去。」

  胡青喝了口酒,搖頭:「不會。」

  秋老虎問:「咋不會?」

  胡青苦笑道:「將軍對郡王爺自覺有虧,是捧在手心怕吹了,含口裡怕化了的寵,哪捨得讓他受半點委屈?她又不在乎內宅爭寵,只要郡王爺開口,別說一個……」

  「一個什麼?」葉昭興沖沖地從樓下跑來,也沒聽清他們剛剛在說什麼,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招呼小二要了壺大紅袍,「來晚了,剛剛在說什麼,好像提了我名字?」

  孫校尉尚未開口,秋老虎已老實招供:「咱們在琢磨,如果郡王要風流,想納個美妾,將軍你會攔著嗎?」

  「美妾?好啊!我最喜歡美人了,」葉昭眼前一亮,「只要他高興,別說一個,就算百八十個都給他納回來,到時候大群漂亮姑娘們圍著,吹拉彈唱,鶯啼燕語,簡直美景如畫,」過了會,歎息道,「要不是婆婆不準……」

  宅鬥?哪家經過大風大浪的爺們會在乎內院裡的那點小彎彎道道?

  胡青給了大家一個「就是如此」的眼神。

  孫校尉忽然覺得自家婆娘的拈酸吃醋也比將軍的「賢惠」強。

  「不提傷心事了,我先找狐狸說幾句話。」葉昭朝胡青招招手,把他叫去隱蔽處,從頭到尾打量了好幾次,嘴角露出個詭異的笑容。

  胡青打了個冷顫,有點想轉身逃跑的衝動。

  葉昭問:「要媳婦嗎?」

  胡青:「這個……我是出家之人。」

  葉昭一巴掌重重拍去他肩膀上,拍得他打了個踉蹌,然後興奮道:「保證美得和仙子般,胸大腰細屁股翹!女紅持家樣樣皆能,性情也溫柔,從頭到尾無可挑剔。怎樣?兄弟夠義氣吧?!」

  她琢磨了好幾天柳惜音親事,把朝廷裡比較年輕有為的未婚官員列了個名單,從頭排下來,覺得大戶人家婆媳艱難,倒不如把門第放低些。胡青雖然官位不高,但是才華橫溢,雖然喜歡捉弄人,卻沒有特別大的惡習,只要稍微勤快點,也挺擅長賺錢的,更重要的是家裡人口簡單,過去就是當家主母,絕對沒人添堵,自己和胡青又是過命的交情,看在兄弟面子上,怎麼也不能薄待了她表妹。

  胡青想起剛剛和夏玉瑾呆一起的美人,再對照她前陣子說過自家表妹要來,心下瞭然。小時候住在一起,他也見過柳惜音幾次,那時候她還沒那麼美艷,只是個文文靜靜,做事認真的乖孩子,經常被葉昭哄得團團轉,跟在屁股後面跑。打戰其間,他也幫忙寄過些禮物給柳惜音,也收過柳惜音送來的繡活回禮,還有她組織漠北的姑娘太太們一起縫製,送給將士們的禦寒棉衣,覺得對方是個心靈手巧,端莊守禮的好姑娘。

  可是,為什麼懂事的姑娘,怎麼會做出在大街上對表姐夫拋媚眼的行為呢?

  夏玉瑾除了臉皮長得好,門第比較高,實在沒有讓她看得上眼的地方吧?

  除非……

  胡青有些狐疑,他擡眼看看努力給表妹說媒的葉昭,琢磨半晌,問:「喂……你有沒有得罪過你家表妹?」

  葉昭果斷搖頭:「沒有。」

  胡青:「我是指你年少荒唐的時候。」

  葉昭尷尬道:「那時……胡作非為得厲害,全漠北……還有我沒得罪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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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0:50

【第54章.尷尬往事】

  好漢不提當年恥。

  葉昭做過的那些混賬事,簡直是,嗤嗤……人神共憤。

  市井鬼混,幾句口角把人的耳朵割了,喝醉酒打斷人骨頭,為私怨半夜去弄斷人家的腿,砍過人胳膊,逼死過人……若不是她改過自新態度極好,又將功贖罪,不少漠北人恨不得把這惡貫滿盈的傢夥拖去就地正法。

  胡青很體貼:「哎呀,你以前是什麼德性,作為一個被弄斷過骨頭、打傷過鼻樑的苦主,非常清楚,就不要遮遮掩掩了,你到底做過什麼對不起惜音表妹的事情?說來聽聽。」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葉昭很鎮定的眼珠子都開始向左邊微微傾斜,躲避對方的直視。

  胡青摸著下巴,半瞇著眼打量她許久,歎息道:「好歹是你要說給我的女人啊,總得多瞭解點吧?咱們又是掏心說話的兄弟,既然不是什麼大事,你遮遮掩掩倒像心裡有鬼,就算瞞得了一時,難道瞞得了一世?稍微一下就知道了。」

  葉昭知道他收集情報的能力,有心要調查肯定瞞不住,只好支支吾吾開口道:「那事絕對得怪我沒腦子,和她沒關係,又是年幼時做的,你萬萬不要因此看輕了她。」

  胡青問:「和閨譽有關?我好像聽人議論過幾句。」

  葉昭沈重地點頭。

  胡青:「你壞了人家閨譽?」

  葉昭重重地點頭。

  胡青饒有興致地搬了個凳子過來,慢悠悠坐下,喝了口濃茶醒酒:「你繼續說。」

  葉昭看著這個最佳表妹夫人選,狠了狠心腸,終於開口說道:「惜音癡迷舞藝,極有天賦。」

  胡青的眼皮抽了抽,再喝了杯濃茶,有點明白了。

  大秦風氣雖開放,但女子也不是毫無禁忌的。優伶舞樂都屬賤籍,不是用來陪客的家妓,就是青樓賣身的女子,是玩物,不管再被達官貴人受追捧,都不能改變被人歧視的地位。所以但凡正經人家,都忌諱讓子女沾上這些青樓的技藝,常見的樂器裡只有琴與蕭被文人墨客譽為君子之樂,可用以修身養性來學習,就連琵琶都因為是海外傳來胡樂而略嫌輕浮,多數在青樓與市井坊間演奏。至於跳舞這種展現身體的技藝,更是只有出來賣的女人才會去學習的。

  柳家是軍門世家,柳惜音的父親雖是旁支,也是個小官,若讓人知道她喜歡跳舞,簡直丟人現眼,若留下個風流名聲,不止是自己找不到好親事,就連姐妹們都會被懷疑家教問題。

  葉昭是寧願丟臉,寧可不要名聲,不顧姐妹聲譽也不願妥協的混蛋,所以葉家死活要將她的女兒身份給掩住,就是怕給其他姐妹丟臉。只打算等她長大後趕出去遊蕩江湖,掛個道士、和尚的名頭,單身一輩子。至於後面被皇上賜婚,由夏玉瑾這個冤大頭娶了她,那是意外之喜,葉家長輩都快從墳墓裡笑醒了。

  柳惜音門第不夠,沒資格被賜婚,只能靠德容言功來找個好相公,所以萬萬不能行差踏錯。偏偏她六歲時第一次被葉昭偷偷帶出去玩,遇到正在表演劍舞的公孫娘子,就好像著了魔般愛上了。水袖翩翩,彷彿能攬下天上明月,裙裾飄飄,彷彿在煙波浩渺的海面上行走,手中寶劍就是活著的遊龍,在天海之間翺翔,讓她仿若墮入另一個世界,美得就和做夢一樣。接著下來的是淩波舞、團扇舞、霓裳舞,舞姬們仿若天女下凡,舉手投足間都是化不去的美麗。

  年幼的她癡癡地看著,偷偷地在袖子裡跟著比劃,回家後關上門,在無人處悄悄練習。對著水面,對著鏡子,認真地跳著一輩子都不會有人喝彩的舞。

  「舞是將天地萬物融匯其中,黃鸝啼鳴、孔雀開屏、楊柳迎風、水波漣漪,紅葉飄落的美和感動,統統展現在身體的動作與節奏中。年僅七歲的柳惜音領悟到這點,她天賦異稟,又是個認真的性子,在沒有師父的教導下,只靠觀摩,刻苦鑽研,融會貫通,跳出來的舞姿雖嫌稚嫩,卻能感到用心之美,風味別緻,」葉昭感歎道,「我那時十三歲,正是無法無天的時候,恰逢惜音父親在雍關城附近的金陽縣做縣令,她時不時來我家寄住,我覺得她容易害羞、容易落淚,長得也挺水靈可愛,便經常捉弄,比如弄條菜花蛇嚇唬什麼的。她脾氣甚好,極少動怒,關係也漸漸好起來了。有天她偷偷躲房間裡學跳舞,給我看到,很是驚艷,便鼓勵了幾句,她挺高興的,也挺傷感為何天下不能容許普通人家的女子跳舞,無論再怎麼努力也無人觀賞,這句話觸動了我心弦,便拍著胸脯保證,給她找幾個不會亂說話的觀眾來,她雖然不願,卻耐不住我硬磨……」

  「你真是亂來……」胡青扶額,「當時和你關係好的都是群只知吃喝玩樂,欺行霸市,然後奉承你的混蛋吧?這主意簡直沒腦子。」

  葉昭鬱悶道:「我那時確實沒腦子,惜音年紀太小,兩人都犯了混,沒分輕重就胡來了。用輕功把她帶出院子,跑去郊外跳舞野宴什麼的經過就不提了,反正是有大嘴巴的傢夥喝醉酒將這件事捅了出去,縱使我將他打掉了五顆牙齒,這件事還是被葉家及柳家的長輩都知道了惜音被父親狠狠打了一頓板子,躺床上半個月下不來,還被罰去佛前抄經,關了半年禁閉。」

  胡青問:「你這個罪魁禍首呢?」

  葉昭:「父親讓我跪下受罰,我爬牆跑了。」

  胡青感歎:「多不要臉啊。」

  葉昭怒道:「他要是拿個水火棍或是板子來,我就乖乖跪下給他打一頓出氣也罷了,可他氣勢洶洶地提著把鬼頭刀衝過來,我是傻子才不跑呢!」

  胡青看著她心有餘悸的臉,沈默良久,再問:「後來呢?她惱上你了?」

  葉昭搖頭:「不知道,我在外頭遊蕩了兩個多月,等父親出門才回去的。家裡人禁止我見惜音表妹,我偶爾還會溜去找她玩,但是出去同遊就再沒有過了。她是喜歡把話藏心裡的人,就算惱了也看不出,不過那麼多年都沒提此事,哪有那麼小的心眼?應該也放下了吧?」

  胡青想了想,問:「沒別的了?」

  葉昭撓撓頭:「害她挨打就這一回,應該沒別的大事了吧?她那麼多年都沒提,哪有那麼小的心眼?應該也放下了,否則從軍途中怎會給我送寒衣?厚厚的幾層料子,縫得可結實暖和了!」

  胡青琢磨半晌,大概也想通了,正欲開口。

  葉昭又大大咧咧地說:「也就你這傢夥喜歡嘮叨當年的陳谷子爛芝麻了。」

  胡青將要說的話嚥了下去,含笑道:「沒錯,我最喜歡回憶你當年欺負我的事了。」

  葉昭果斷道:「男人不能太小心眼,要大度點!」

  胡青愣了愣,眼睛很快笑成了一條縫,他溫柔地低頭道:「將軍說得是,可惜狐狸心眼就是小。」

  能給葉昭和夏玉瑾兩個混蛋添堵的機會,放過多可惜啊?

  今生今世怕是看不到那麼好玩的事情了。

  他就繼續小心眼地搬著板凳,磕點瓜子、喝幾杯香茶,一邊歡歡喜喜地看南平郡王家熱鬧,一邊找個什麼機會火上澆油一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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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1:42

【第55章.贈君鮮花】

  柳惜音也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再不嫁就來不及了。

  所以葉昭很著緊。

  奈何胡青是個油鹽不進的主,說東就扯西,說南就往北,逼到最後他居然蹦出句:「葉將軍,認識那麼久,你難道還不懂我嗎?」

  葉昭茫然搖頭。

  胡青「為難」道:「這……實在不好啟齒,你想想,我那麼多年都不怎麼近女色?」

  葉昭一個激靈:「莫非你不能人道?我……給你請太醫看看?」

  「不是!」胡青克制住掐死她的衝動,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好男風,對女人實在提不起興致。」

  葉昭痛心疾首:「你不留點血脈,愧對胡家列祖列宗啊!」

  胡青點頭:「或許將來會逼著娶個窮人家的媳婦,留點血脈再出家吧,但是你表妹……」

  鑒於胡青劣跡斑斑,葉昭對他說的話心裡存疑,想起以前去青樓畫舫,胡青對美人相陪都是興致缺缺,哪方面可能真有點問題,心裡也信了個三成,若讓惜音嫁過去守活寡,豈不是恨死自己一輩子?

  於是她拍拍胡青的肩膀,威脅道:「別讓我發現你在耍我,後果自負。」

  胡青笑瞇瞇:「不敢不敢。」

  葉昭想了想,繼續威脅:「不要打我男人主意,否則老子把你吊城樓上去!」

  胡青笑得更燦爛了:「將軍太見外了,我喜歡粗魯點的男人。」

  葉昭眼皮抽了幾抽,氣得半死,終歸是拿他沒辦法,怏怏離去,回家繼續翻朝廷青年俊傑名冊,派楊氏四處打聽,努力給表妹挑相公。

  過了幾日,綿綿細雨依舊不停,路上都是泥濘,讓人懶洋洋的不想出去。

  夏玉瑾天天吃補品,補得滿腹邪火都鑽腦子裡去了,他晚上抱著被子回味細腰長腿勾魂滋味,心裡萬分想要,奈何枕邊人完全不懂怎麼討丈夫歡心,天天陪表妹睡覺,恨得他直咬牙。直到去安王府請安時,被安太妃問什麼時候可以抱孫後,他終於憋不住,決定主動出擊,回家趁柳惜音不在,跑去葉昭的書房裡,先往書架上裝模作樣地東摸西摸一會,然後淡定開口,暗示:「媳婦啊,咱們好像很久沒晚上在一起說私話了吧?」

  葉昭從文件堆裡擡頭,茫然:「什麼私話?」

  夏玉瑾恨鐵不成鋼,只好再提示:「關於行軍打仗什麼的。」

  葉昭完全沒反應過來:「我和你討論過軍事話題?」

  夏玉瑾看著她的榆木腦袋,怒了:「老子睡覺是要女人服侍的!」

  「哦……」葉昭瞭然,大度揮手道,「今晚讓眉娘去服侍你。」低頭繼續青年俊傑們的花名冊,認真研究要挑哪幾個去和惜音商量。

  「你還真他媽的賢惠啊!」夏玉瑾連續俏媚眼都拋給了瞎子看,氣得渾身發抖,當場抄起卷竹冊,狠狠往她頭上砸去,也顧不得身份,口不擇言罵道,「干你娘的!連拈酸吃醋都不會!還等男人主動倒貼你不成?!是真傻還是真不知道老子憋了多少天?!你心裡面到底有沒有我這個相公,做正室的帶頭躲懶不乖乖爬上床來服侍!還想推給妾室……老子要不要妾室服侍輪得到你安排嗎?好,明天我就去納上七八個小妾,再休了你這不懂事的混賬!」

  「服侍!我今晚就服侍!別丟了,這是手稿,很貴重的,」葉昭嚇得上躥下跳,接下滿天亂飛的竹卷,總算明白他在鬧什麼彆扭,心裡一喜,撲過去,在耳邊傾述,「莫惱,是我不好,晚上保管服侍得你軍糧耗盡,興盡而歸。」

  夏玉瑾氣憤稍平,翻身推了她一把,按在書架側,攬住細腰,用力地揉了揉,然後緩緩往下,狠狠掐了幾把發洩,然後看著她那雙淡淡的眸子在閃耀著野獸般的光芒,心下不忿,順手拔去她發間銀簪,讓柔軟的卷髮徐徐繞下,然後按著她的肩膀,粗魯地吻了上去,在唇上瘋狂地咬了口,彷彿要將這個混蛋拆吃入腹,卻招到對方的反擊,被大力回吻。兩人糾纏許久,他單膝頂入她雙腿間,同時手不停歇地蹂躪著大腿根部,喘著粗氣道:「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這無恥流氓捉拿歸案,就地正法。」

  「巡察禦史要捉拿小人,自不敢違命。」葉昭倚著書架,擡起一條腿,勾上他,挑逗道,「少不得要往禦史大人的床上走一遭,讓你細細審訊,就地正法。」

  他媳婦說話是不要臉的爽啊!

  夏玉瑾眼睛都給勾出火了。

  遲疑間,已被葉昭按去椅子上,單腿架在他身上,不停吻著雙唇,輕輕在他**處拂過,握了一把,低低地問:「禦史大人雄風大振,可是想白日與犯婦宣淫?罔顧國法,真是太流氓了。」

  夏玉瑾更無賴地反擊:「老子是皇帝的親侄子,做的是天下第一昏官,想幹就干,還管國法幹什麼?」

  纏綿喘息間……

  「葉將軍可在——」嬌滴滴的聲音從廊外傳來

  「誰!」夏玉瑾蓄勢待發,慘遭打斷,恨得想將沒長眼的王八蛋統統拖去巡察院關起來,再打個一百大板以儆傚尤。

  嬌滴滴的聲音再道:「我奉表小姐之命,給將軍送花來的。」

  葉昭回過神來,知道是柳惜音身邊那個叫紅鶯的侍女,趕緊將爬在身上糾纏的夏玉瑾推開,迅速挽起長髮,整整衣襟,再整整他的衣襟,使了個不要亂來的眼色,重重地咳了聲:「進來吧。」

  夏玉瑾委屈至極,狠狠朝紅鶯剮了幾十眼。

  紅鶯察覺情況不對,臉上活潑可愛的表情也黯淡下來,雙眼湧出層淡淡薄霧,奉上盆開得艷麗的碧紗草,賠笑道:「將軍上次誇我們小姐養的碧紗開得好,所以她讓奴婢給將軍送來一盆,還有幾盆從西夏帶來的奇珍異草,雖是山野粗鄙玩物,開花時香氣濃郁,擺在桌上很是別緻,待會送給郡王爺和夫人賞玩。」

  葉昭道:「她費心了。」

  紅鶯扭著裙角,怯生生道:「我們小姐說謝謝郡王和將軍這陣子都替她費心了,還幫她收拾了闖禍的亂攤子,很是感激。」

  夏玉瑾在路邊救下柳惜音之事,很是得意,從沒瞞過葉昭,如今見她給謝禮,沈吟片刻,就讓隨身小廝收下了,捧到面前,見其中有盆開著纍纍紅色花朵的小盆栽,特別別緻,而且芬芳撲鼻,有安神之感,頗為喜愛。

  紅鶯道:「這是曼華草,最宜放在床頭,做夢都是甜絲絲的。」

  夏玉瑾聞著甚好,便讓人拿去放好,然後對她道:「今晚將軍有事,不過去表小姐那邊了。」

  紅鶯低頭道:「我們小姐說,打擾了那麼多天,她也認床了,晚上不必再打擾將軍。」

  夏玉瑾見障礙掃平,大喜。

  暗暗發誓,若今晚再有死娘皮破壞他性致,非得將對方拖過來瀉火!然後賣出家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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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2:07

【第56章.大紅嫁衣】

  媳婦真的很忙。

  夏玉瑾在旁邊遊手好閒了一會兒,終於優哉遊哉地回去了。

  經過靠近後花園的迴廊處,卻見柳惜音穿著件嫩黃色繡蔓草的絲綢春衫,在紅鶯的陪伴下,愣愣地坐在亭子內看雨珠一滴滴打落池塘,洗淨嫩綠小荷,泛起漣漪,泛紅的眼角里卻有掩不住的憂傷。

  夏玉瑾本不想多事,奈何經過時,聞到她身上傳來陣陣濃郁的熏香味,好像牡丹茉莉混合在一起,再添雜了不少說不出的香味,很是俗氣嗆鼻,他鼻子敏感,不由打了幾個噴嚏。

  柳惜音聽見聲音,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趕緊起身,恭敬行禮,低頭柔聲道:「惜音見過郡王。」

  衣衫挪動間,香味更盛,夏玉瑾見對方先打招呼,也不好躲開,只好揉揉鼻子,苦笑道:「你這熏香味道有點重。」

  柳惜音立刻臉紅了,訕訕道,「大概是今早的香料熏壞了,我這兩天有些傷風,鼻子不靈,聞不真切。」然後怪罪地看了紅鶯一眼,「怎麼不提醒我?」

  紅鶯急忙道歉:「我見姑娘今日想穿這件衣服,又不出門,料想也是無妨,所以忽略了,請恕罪。」

  柳惜音歎息:「真是沒用的丫頭,讓郡王見笑了。」

  「沒事,」夏玉瑾對她恭維的眼神與口氣極其受落,再加上她懂事不再糾纏葉昭,心情大好,看著人也更加順眼了,便安慰道,「你表姐那裡還有太后賜的上好熏香,讓她去庫房尋些給你,反正她不愛這些脂粉,白擱著也是可惜了。」

  柳惜音掩唇一笑,含羞道:「阿昭公務繁忙,怎好去打擾她?」

  夏玉瑾想起很重要的問題,困惑問:「你怎會管表姐叫阿昭?聽著似有不妥吧?」

  柳惜音道:「她從小扮男裝,我們表姐妹從小管她叫昭表哥慣了,如今雖換了女裝,一時也難以改口……如果郡王介意的話,惜音改了也無妨的。」

  「也不是什麼大事,都是自家人,怎麼叫舒服怎麼叫好。」夏玉瑾很理解這種心情,「對著她那張臉,換了我也難以叫出表姐兩個字來。」

  「郡王爺真會說笑。」柳惜音擡眼看他,不停地笑,彷彿憂鬱都被對方一掃而空,人面桃花,映著滿園春色,端得是傾國傾城,艷麗得不能直視。

  夏玉瑾對著這禍水級尤物,前些日子紈褲們的胡言亂語又在耳邊徘徊,唯恐自己把持不住心智,起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可能會把媳婦惹怒。再加上香氣實在刺鼻,便隨便說了兩句閒話,迅速溜走了。

  柳惜音目送他遠去的背影,臉上春意暖暖的笑容驟然化作冰山般的寒冷,仇恨比野草還瘋狂的蔓延,她的雙眼就好像從洞穴裡探出頭來的斑斕毒蛇,沒有柔美,只有怨毒,死死盯著對方的背影,十指緊扣著,長長的指甲掐著袖口滾邊,彷彿要將它當仇人揉穿戳爛。

  紅鶯同仇敵愾地看著夏玉瑾蹦躂著離去,狠狠地呸了兩口,然後勸道:「姑娘,別管這混賬了,快回去吧……」

  梧桐院內,燒起熊熊火盆。

  柳惜音遣開南平郡王府的丫鬟,掩來了門窗,換了件同樣的嫩黃春衣,然後用利剪將今日穿過的春衣裁成一條條,澆上燈油,讓紅鶯將它們小心翼翼地丟入火盆中燒燬,火苗迅速將綢緞卷散發出嗆鼻的氣味,迅速捲成一塊塊焦黑碎片,然後用棉布包包起,藏去角落,等第二天找機會拿出去丟掉。

  紅鶯燒完,聞聞空氣中的味道,為難地看向主人。

  柳惜音淡淡道:「從箱子裡找件同樣質地的衣服放火上燒焦,就說是失手落進去的。」

  紅鶯脆生生應下,迅速翻箱倒櫃。

  柳惜音走到她身後,伸出指尖,從箱底輕輕拈出件綢制的紅嫁衣,在膝上緩緩鋪開,金線密密實實繡出展翅鳳凰,栩栩如生,彷彿要從火色背景下飛出來,還有鴛鴦戲水,並蒂蓮花,五色彩線排布盡顯精妙,每一處細節都展現繡制這件嫁衣的主人巧手慧心和耗費的心血。柳惜音珍稀地撫平嫁衣上的折痕,微微愣了會,忽而伸手,讓這只美麗的鳳凰徐徐滑落火中,一點點被吞噬,蜷縮,化作醜陋。

  「姑娘!你瘋了嗎?」紅鶯心疼得伸手去搶。

  「就這樣吧,」柳惜音看著嫁衣焚燬,沒有可惜,只有扭曲的笑意,「反正我今生今世,再不會有穿上它的機會了。」

  紅鶯想起以前溫良婉約的她,陣陣難受。

  黑暗中,有只撲向火中的飛蛾。

  當夜,夏玉瑾在房中,忽然昏厥了。

  葉昭聞訊,丟下手中寶劍,幾乎是用飛地撲向正房,快馬去太醫院,將孟興德從小妾的被窩裡硬拖出來,再快馬趕回,塞去房間給丈夫把脈。

  大夫到時,夏玉瑾剛剛醒來,覺得有些虛弱,正躺床上喝燕窩粥,見孟興德來,很熟門熟路地和他打了個招呼,乖乖伸出手去。

  孟興德細細把脈,除虛火上升外,沒發覺有什麼大問題,奈何旁邊有將軍殺人的目光。沈吟片刻,只好說是酒色沈迷過度,掏空了身子,要臥床修養段時間,不宜近女色,不宜喝酒,不宜勞累,好好調養幾個月就會好起來,又開了幾個調養的食補方子,細細囑咐。葉昭緊張得連連點頭,將大夫吩咐統統記下,命人去煎藥,把書房文件統統搬來臥室,暫停練武,除上朝外皆親自服侍在側。

  夏玉瑾也搞不清為何自己禁慾修身,鍛煉身體反而弄出事來,奈何他以前是病秧子體質,雖行事有節制,也要處處充面子,就算夜宿青樓三夜只睡了一次花魁,也硬要說一夜睡了三次,誇得自己風流無比,如今說自己沒酒色沈迷,也沒人相信,只當是他過去行為不端種下的禍根忽然發作。

  安太妃心疼得眼淚流,立刻把葉昭抓去跟前教訓了通,讓她別讓丈夫沈迷房事,好好休養身體。以後也要盯著點,三個月內不準給他碰女人。葉昭對夏玉瑾身子的擔憂也不下於她,當即應下,將監視他逛花樓和看女人當成第一等軍國大事來辦,派出暗哨,處處嚴防緊守,唯恐他在調養期間因風流鬧出舊病復發來。

  夏玉瑾覺得這事真他娘的扯蛋,卻怎麼也想不出原因,可是在娘親的眼淚下,也只好半信半疑地依了。媳婦每天都在枕頭邊,看得著吃不著,想用強都打不過的心情,實在鬱悶。

  唯有床頭那株可平復煩躁心情,幫助入夢的曼華花,成了他最好的陪伴。

  睡吧,睡著了就什麼都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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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3:24

【第57章.五月初五 】

  胡青印象中的柳惜音是善良卻有點懦弱的姑娘,不太起眼,做任何事都認認真真,經常被壞心眼的葉昭逗得直掉眼淚。可是漠北戰役最艱難的時候,她卻挺身而出,在後方動員閨閣中的夫人千金們慷慨解囊,還把自己的嫁妝變賣不少,為大軍籌備糧草,讓他留下了極佳的印象,所以他也不太相信柳惜音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只覺得是小姑娘被「表哥」騙久了,在鬧彆扭,讓她發洩完就過去了。

  而且他對南平郡王府裡每天雞飛狗跳是喜聞樂見的。

  但是把夏玉瑾的身體鬧出問題來,就有點過了。

  事情發展得太出乎意料,已失去控制,裡面可能有問題。

  所以胡青頂著夏玉瑾殺人的目光,上門探訪。

  夏玉瑾正在忙著鬧騰葉昭玩:「我要吃蘋果。」

  葉昭發動手下滿大街找早熟的蘋果。

  他說:「削皮。」

  葉昭立刻抄刀子上。

  他說:「剁泥。」

  葉昭悶不做聲地找把斧頭在桌上劈,

  他說:「喂。」

  葉昭立刻捧著金碗銀勺,守在旁邊一口口餵他吃。

  夏玉瑾還沒吃完,聽見胡青到來,想起以前被騙的恨事,拍著床板大聲喝道:「趕走!」

  葉昭親自去將胡青請了進來。

  胡青賞了賞古畫,又替臉色難看的夏玉瑾把下脈,覺得還算平穩,然後在房間裡溜躂了圈,發現床頭那盆曼華花開得正盛,那種在漠邊域罕見的小花,富貴人家若睡不著,也會尋兩棵來放在床頭,藉著香味入夢,雖然用久了不太好,但應該不至於到傷身或讓人昏迷的地步。

  葉昭期待問:「你也算半個軍醫,看得出什麼嗎?」

  胡青則嫌惡地丟開夏玉瑾的爪子:「嗯,看出他被你養得胖了圈。」

  夏玉瑾鬱悶得直嘟囔:「都說我沒病,天天禁這個禁哪個,沒病都給禁出病來……」

  葉昭安撫一下他,擔心道:「沒事的話,好端端怎會暈倒呢?」

  夏玉瑾果斷道:「肯定是被你氣暈的!」

  大家對他的胡說八道都不予理會。

  胡青又對他暈倒前發生的事情細細和最近的飲食作息習慣等細細盤問了番,最後得出結論:「大概是他體質虛,受不起將軍的武藝操練,勞累過度,忽然發作,養段時間就好了,將軍你也別總禁著他在院子裡,活動一下比較好。另外,床邊的曼華花能不用最好別用,若依賴慣了,將來離開,就很難睡著。」

  葉昭一一應下,看著夏玉瑾滿臉不耐煩,趕緊送軍師離去。

  胡青出門後,忽然回身,問:「惜音姑娘最近在做什麼?」

  葉昭想了想:「她前陣子不甚燒了嫁衣,心情不好,在屋裡做繡活,偶爾也過來,站在花廳外探望一下,給大家送點甜食。」想起表妹的貼心,她很是歡喜,臉上也帶出些笑意。

  胡青吩咐:「惜音姑娘送來的東西別給郡王吃了。」

  葉昭皺眉,不解問:「為何?」

  胡青知她對外人狠辣,對親人朋友卻護短厲害,從不猜疑。柳惜音更是擱心頭上信任的人,毫無證據就不能指著她鼻子說有問題,萬一猜錯了不好解釋,於是琢磨片刻,笑道:「他身體本來就不好,還吃那麼多甜點,若是變成胖子或是壞了牙,就更虛弱了。」

  葉昭本來覺得圓滾滾的雪貂也很好看,正打算努力養肥,聽他這麼一說,也猶豫起來。

  胡青趁熱打鐵道:「你表妹是客人,又燒了繡衣,正應重新趕製,哪能天天讓她做下人的工作?就算做,也應該讓她指點你家丫鬟們動手,別讓外人說你南平郡王府連個廚娘都養不起,還讓客人親自動手。」

  「說得也是,」葉昭也囑咐,「上次和你說的事也要放心上,替我再打聽一下哪家有才貌兼優的公子未婚。」

  「嗯嗯嗯……」胡青隨便應下,腦子略動,覺得近年來漠北連連戰亂,女多男少,柳惜音傾國傾城,才華出眾,心靈手巧,縱使七八歲犯過錯,但看在年幼無知的份上,後來行規守矩,也應抹消了,而且柳家門風端正,也不是趨炎附勢,賣女求榮之徒。怎至於在當地找不到門當戶對的好對像?要送來上京找?說不定柳將軍為侄女瞞下了什麼。

  他立刻回府修書一封,讓人快馬送去漠北,徹查柳惜音的事情。

  月餘後,是五月初五,夏節。

  持續許久的陰天稍稍放晴,雨勢稍停。

  年輕女孩紛紛攜手走出閨閣,打扮得花枝招展,拿著團扇,帶著薄薄的羃蘺,踏著滿地落花,青春可人的容貌被番雨過天晴的初夏被襯得十分動人。未成親的才俊或紈褲們,也穿著漂亮的衣服,蜂擁而出,手持折扇,在船頭吟唱詩歌,力圖言談出眾,氣質優雅,以博得佳人青睞。而成親的男女,或坐著花船龍舟在河中遊蕩,或在附近的涼亭茶寮休息,達官貴族則聚在河邊被帷幕圍起的草地上,一邊賞夏,一邊看哪家兒郎或閨女合適自家的孩子或親戚。

  夏玉瑾被母親和媳婦聯手關在屋子裡,正憋得不行,哪能錯過這等盛事?便吵鬧著非要去。葉昭見他身體已經好轉,請孟太醫來看過,也說只要再調養調養就不礙事了,於是鬆口,帶著他和朋友們共同遊河,順便把柳惜音也帶出去,讓太太夫人和公子哥們看上兩眼,方便以後說親。

  兩岸碧綠,岸邊有不少荷塘,碧綠的荷葉打著露珠,嬌嫩花朵紅艷,正是入夏好光景。路上許多熟人,葉昭被寧王家的廣平郡主和姐妹們扯住,被迫滿足她們的好奇心,講些在漠北行軍打仗時的趣事。

  廣平郡主崇拜地問:「葉將軍,聽說秋將軍一次能殺上百人,你呢?殺過多少人?」

  「沒數過,」葉昭想了許久,搖頭道,「也不想數。」

  惠敏縣主笑道:「將軍一次殺過上萬人,秋將軍哪能比?」

  寧平郡主嗤道:「殺降不吉。」

  葉昭解釋:「當時已經沒有糧食了,士兵都吃不飽肚子,更養不起俘虜。而且蠻金人狡猾,不講信用,對大秦俘虜從來是格殺勿論,我若放虎歸山,這些俘虜定會捲土重來,再次陷入惡戰。」

  寧平郡主道:「做人總歸要積陰德,留餘地。我家黃夫子說,蠻族雖缺少教養,也有不少能被禮儀教化,怎能統統一殺了之,是將軍殘忍過度了。」

  葉昭聽得直笑,惹得周圍小姑娘紛紛紅臉。

  「你家夫子說得太對了,不愧是忠孝廉恥具備的正人君子,」夏玉瑾鼓掌讚道:「下次兩軍對壘,咱們找幾千個讀書人,一起站在陣前高聲誦讀聖人書,教化那群蠻子,讓他們知恥知羞,認識自己做得不對,然後放下武器,鳴金息鼓,從此兩國邊境萬年友好。」

  大家給他逗得捧腹大笑。

  寧平郡主羞得臉都紅了,推著他,任性道:「堂哥太混賬,快出去!我們不和你玩。」

  小人不與女子鬥。

  夏玉瑾眼看堂妹就要生氣,趕緊嘻嘻哈哈地跑出去,站在河邊和花船上認識的紈褲們打招呼,順便研究今年路過的姑娘妹子們的身材容貌,評論哪個最漂亮?奈何統統比不上站在綠柳旁的惜音,她穿著淡綠春衫,美目倩兮,舉手投足間,奪盡百花風采。可惜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不好太過放肆,急得才俊們撓頭搔耳,琢磨怎麼上前搭話,或讓母親去南平郡王府提親。

  「夏日風光無限好啊。」夏玉瑾看著美人們的酥胸和薄裙,感慨萬千,醞釀許久,準備淫詩一首,與紈褲兄弟們共賞。剛想了個開頭,忽然膝蓋傳來陣陣細小酥麻的感覺,迅速擴散,兩隻腿好像不屬於自己,身子控制不住,一頭往河裡栽下。

  「郡王小心!」焦急的女聲從旁邊傳來。

  有只纖細美麗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卻因力氣不足,被硬拉著一同落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擠走胸前所有生氣,數次被淹的記憶湧上心頭。

  夏玉瑾手腳並用,不管不顧地拉扯著身邊的人,恐懼地掙扎著。

  「救命——」

  「將軍!郡王和表小姐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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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5:28

【第58章.殺伐決斷】

  溺水之人唯一會做的事,就是抓緊能夠到的一切,不管是稻草、木頭、還是人。

  柳惜音幼時曾和葉昭偷溜出去玩,算是會水,臨來前又悄悄練習了幾次,對拖重物遊上幾尺距離頗有把握,卻沒想到會被夏玉瑾掐住脖子,死纏著身子,用力亂拽,所有劃水技能都用不上,幾乎要像石頭般沈下底去。

  瀕死的威脅下,她終於慌亂,反手狠狠打向夏玉瑾的頸部,將他敲暈,待不再掙扎後,拖著往岸上遊去,遊到近處,葉昭長鞭出手,捲著她的胳膊,將兩人一塊兒拖了上來,周圍人匆匆趕來,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腹部的按腹部,夏玉瑾嗆了好一會,終於悠悠醒來,望著烏沈沈的天空,腦中空白,恍如隔世。

  葉昭確認兩人無礙,鬆了口氣,回頭卻見柳惜音濕得和落湯雞似的,薄薄春衫已經濕透,緊貼著身子,看得清動人曲線,她鼻子發紅,抱緊身子,伏在河邊瑟瑟發抖,可憐兮兮地看向她,就好像做錯事的孩子。

  葉昭急忙打了個響哨,踏雪從外面飛躍而來,她伸手從馬背上扯下件玄色斗篷,將柳惜音從頭到腳包裹起來,阻開眾人視線,柔聲問:「還能走嗎?」

  柳惜音弱弱道,「腿被刮傷了,有些疼。」然後悄悄看眼周圍幸災樂禍或嘲弄、惋惜的視線,蜷縮成一團,眼淚不停落下,哭得說不出話來。

  紅鶯撲過來,哭道:「我們姑娘的名聲全毀了,這可怎麼辦?」

  葉昭轉身問夏玉瑾:「你還好嗎?」

  夏玉瑾點點頭,冷得發抖,不停喘著氣,雖驚魂未定,可看著葉昭抱著哭泣美女,拍著她後背安慰,身邊還有個比兔子還可憐的丫鬟,覺得有點被媳婦忽略的感覺,心裡不太舒服,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和救了自己的小丫頭片子爭,只好死要面子地咬著牙,大度道:「屁事都沒,你先送表妹回去,我自個兒能走。」

  「嗯。」葉昭冷冷地掃了眼看熱鬧的人群,伸手抱起柳惜音,迅速離開。

  夏玉瑾站起身,跟著走了兩步,腳腕傳來一陣劇痛,他急忙蹲七摸了兩把,覺得紅腫難受,怕是落水時扭著了。

  柳惜音在葉昭懷裡,停下抽泣,柔聲道:「郡王似乎不舒服,還是我下來吧。」

  夏玉瑾不能讓小丫頭讓自己,更不能讓媳婦抱自己,只好硬著頭皮道:「沒事,一點小傷,讓骨骰扶我一把就好。」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媳婦兒抱著美人,頭也不回地往馬車快速走去。心知這件事鬧大了,柳惜音在眾目睽睽之下,赤裸地和自己摟抱著從河裡鑽出來,兩人還緊貼在一起,雖情有可原,也是名聲掃地,以後親事難成,還可能會惹出更多麻煩。葉昭怕是對自己心生不滿,所以不理不睬。

  可是……他又不是故意要落水的啊!

  柳惜背對著葉昭,朝他溫柔一笑。

  夏玉瑾更糾結了,他在眾人噓寒問暖下,一瘸一拐地讓骨骰與蟋蟀的攙扶著,緩緩朝輿轎走去。

  才走了幾步,葉昭已經折返,示意骨骰讓開,托住他右臂放在自己肩上,自責道:「對不起,我應該跟著你的。」

  夏玉瑾見她沒生氣,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大度道:「得了吧,我上廁所你也跟著?逛青樓也跟著?洗澡也跟著?」

  葉昭見他不在意,也笑道:「後兩樣是使得的。」

  夏玉瑾怒了:「你說什麼?!」

  葉昭很沒自覺地討好道:「聽說百花閣新來的玉菁姑娘是漠北人,舞得手好劍舞,夫君有空可以去瞧瞧……」

  夏玉瑾氣得直跳腳:「你從哪裡知道這些混賬消息的,真他媽的該死!可惡,敢當著老子面上青樓!看老子不休了你?!嗷——我的腳啊——」

  葉昭安慰:「沒事,快到了,男人要堅強點。」

  夏玉瑾痛得眼淚都快飆了,看著她那副「男人忍痛是理所當然」的表情,咬著牙道:「忍你個王八蛋!」

  回府後,更衣、請大夫,診斷、抓藥、煎藥等,忙得不亦樂乎。

  所幸夏日水暖,兩人都沒出什麼大事。就是夏玉瑾的腳包得和粽子般,在地上蹦蹦跳跳很是不易,他轉了兩步,問葉昭:「你表妹怎麼辦?先說明,我絕對沒有見色起意,故意拉她下水!」

  葉昭輕輕問:「你覺得她這個人如何?」

  夏玉瑾想想道:「在水下奮勇救人,是個挺不錯的妹子,而且長得很不賴。」

  葉昭再問:「你喜歡她嗎?喜歡的話,我可以問問她的意思。」

  夏玉瑾差點把藥噴出來,他憤憤地擦了擦唇:「你別耍我!」

  葉昭淡定道:「太后有教導過我,做皇家的媳婦要大度些。」

  夏玉瑾喃喃道:「你也太賢惠了吧?難道真不吃味?」

  葉昭道:「我賢惠與否並不重要,重點是在你喜不喜歡。而且惜音的名聲已毀,難以找到好婆家,我是負責照顧她的人,難辭其咎,將來留在身邊給照顧著,也不錯。」

  夏玉瑾差點給天上掉的艷福砸暈了,他想了又想,猶豫道:「我對內宅的事興趣也不大,反正家裡也有三個花瓶了,如果你願意,再添一個讓她們湊桌馬吊也不是不行,畢竟她奮不顧身救了我,又是你心頭上的人,我們家怎麼也不會虧待了她。如果你不願意,就把門第再往下壓壓,在新晉的進士裡面挑個出身貧寒,或是富貴的皇商家族,品行良好,能留在京中的,咱們幫襯副厚厚的嫁妝,死死盯著,料想有南平郡王府和宣武侯府壓著,再加上惜音的才貌人品,他們也不敢虧待了……」

  「是啊,兩條路都不錯,」葉昭摸了摸他的脖子,若有所思,「可我總得弄清楚她想要的是什麼?」 她微微垂下頭,眼裡流過絲剛決果斷的厲色,瞬間消失不見。

  柳惜音的意思很堅決,她哭著道:「出了這種事,還有什麼面目去尋好親事,倒不如出家做姑子乾淨。」

  紅鶯也在旁邊哭哭啼啼道:「將軍,你就可憐一下我家小姐吧,出了這種事,她還怎麼擡起頭做人,你就留她在身邊吧。」

  葉昭安慰幾句,點頭應道:「此事事關重大,待我去信與柳舅父商量商量。」

  消息傳出,整個後院都快炸了窩。

  楊氏氣得渾身發抖,那柳惜音是將軍的親表妹,又出身名門,感情深厚,非她這個小小七品官庶女可比,若是納了進門,非得奪去她管家大權不可。眉娘自知不敵,害怕以後賞賜都會讓表小姐挑完再到她,也很是擔憂。萱兒老實,自父兄之事以來,心裡最感激將軍,唯恐美貌表妹對郡王爭寵,很替將軍不值。三個女人沒事就走到柳惜音面前,一邊炫耀郡王與將軍伉儷情深,一邊指桑罵槐,冷嘲熱諷這隻狐狸精,只盼她快快打消這個混賬念頭。

  柳惜音統統置之不理,也不去找葉昭告黑狀,對大家的態度依舊很和藹。 三個小妾滿腔怒火打在棉花上,恨得牙癢癢,跑去找將軍灌輸自古以來表妹都是破壞家庭和睦大敵的觀念。

  絕色美女和風流郡王,鬧得滿上京紛紛揚揚。安太妃收到傳聞,看了一回柳惜音,見提起她兒子的時候,含羞答答,似乎是真心愛慕,也沒看上自家媳婦。不由大喜過望,覺得這姑娘的眼光實在好,立刻跑來南平郡王府,找到葉昭,趾高氣昂地發號施令:「柳姑娘也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你做主母的不要善妒,立刻納她進門!好為我家開枝散葉!哎呀,我兒玉瑾真可憐,和他差不多的兄弟家裡都四五個妾室,七八個通房,做婆婆的孫子都抱幾個了,他到現在還是我挑的那幾個,真是可憐,實在……」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被盯得陣陣毛骨悚然,全身發涼,忍不住打了兩個冷顫。

  葉昭平時很收斂,對她很恭敬,雖然氣勢強硬點,舉止爺們點,從不會給她這種呼吸不順,要窒息般殺氣,讓人感到彷彿被淩遲般的恐怖。

  安太妃倒吸兩口涼氣,停住訓話,愣愣地看向站在屋中的葉昭,雙腳有點發軟。

  所幸,這種恐怖的地獄感覺轉瞬即過,快得就像錯覺。

  葉昭的臉上依舊雲淡風輕,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說話一如既往地帶著刻意壓低的溫和:「母親說得是,只要玉瑾願意,媳婦必將她迎娶過門。」

  安太妃見對方沒有反駁,也不敢久留,結結巴巴丟下兩句狠話,急忙離開。

  秋華上前,擔憂道:「將軍……你真的要納柳姑娘?」

  秋水也不放心:「你明明對郡王那麼好,那麼喜歡他,萬一日久了,他喜歡上惜音姑娘怎麼辦?將軍你太虧了。」

  「沒什麼虧不虧的,我喜歡他,並不代表需要他同樣喜歡我,這種事情強求不來,」葉昭滿不在乎地說:「至於讓不讓表妹入門,只要他願意的話……」她輕輕地重複了一次,忽然笑了起來,「只要他願意,自是可以的。」

  她站起身,走出大門,騎上踏雪,迅速往胡青的屋子而去。

  到達目的地後,葉昭將正在打盹的胡青從貴妃榻上揪出來,命令道:「修書一封給柳舅父,問問他柳惜音是否真的絲毫不會武功。」

  胡青翻翻眼皮,不耐煩地看了她兩眼道:「你終於發現了?」

  葉昭分析:「普通女子是很難空手將男人打暈的,夏玉瑾說腿麻落水,我檢查了他的膝蓋,發現麻穴上有個極細的針口。暗器之道,越小越難,能練得舉輕若重,怕是修為不淺了。她前陣子被惡霸調戲之事,怕是有假。我要查查她到底為何在漠北嫁不出。」

  胡青順手丟過一疊紙片:「給,早查好了。」

  葉昭愣了愣。

  胡青解釋:「這種事不讓你自己發現,你定會為表妹揍我的,蠢事我才不幹。」

  葉昭尷尬地摸摸鼻子:「謝了。」

  調查來的信息上記載著柳惜音自十六歲起,無論豪門公子還是青年才俊上門求親,統統都被拒婚,前期還算有禮。漠北戰後,舉止越發荒唐,有個新科進士上門求親,舅母差不多應了,卻被她直接打了出來,還在大庭廣眾下出言諷刺,罵對方窮酸、高攀,這般嫌貧愛富的舉止,還在家隨意醉酒,在外動不動痛罵男子,不過半年,名聲盡毀,但凡好點的人家都不肯上門求親。柳舅父無奈,只好將她送往上京。

  葉昭不敢置信地翻來覆去看了幾次,直皺眉頭,問胡青:「她怎可能變成這種人?」

  「我也很難相信,」胡青又遞上張紙條,「柳將軍給你的。」

  紙條上歪歪斜斜寫著:「自作孽,不可活!若不能把你表妹安撫得妥妥當當,老子不認你這該死的外侄女……」紙條後面還跟著連番痛罵,錯字連篇,用詞粗俗,難以一一盡數。

  胡青敲敲她肩膀問:「下一步怎麼辦?」

  葉昭丟開紙條道:「對手設計得妥當,應用奇兵,打亂她的陣腳。」

  胡青詭異地笑:「要軍師獻策否?」

  葉昭:「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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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5:58

【第59章.始亂終棄】

  南平郡王府,正院,傳來陣陣砸東西和郡王爺的咆哮聲。

  丫鬟僕役們都被趕了出去,在圍牆外小聲議論剛剛發生的事情。

  「郡王爺說要納柳姑娘做妾,和將軍鬧騰起來了。」

  「將軍說讓自家表妹做妾絕無可能。」

  「郡王爺說柳姑娘美貌溫柔,比她這丟人現眼的妻子好上萬倍。」

  「然後將軍不理不睬,郡王爺就開始砸東西,說要休了她。」

  「兩人橫眉怒眼的,很是恐怖呢,我好怕那茶杯飛到頭上來,後來還是秋華秋水心好,將我們趕出去了。」

  「真不知道郡王爺為什麼那麼不待見將軍,才結婚沒多久就見異思遷,真是太欺負將軍了。」

  「哎,你不是男人怎知道男人怎麼想?左擁右抱才是人生美事。」

  「……」

  圍牆內,滿地狼藉,夏玉瑾從珍寶閣上拿起件汝窯花卉瓷屏風,心疼地摸了摸,交給秋水放回去,又找了件白瓷大花瓶,狠狠往地上一砸,清脆的瓷片破裂聲很是悅耳,然後他站直身子,喘了口氣,感歎道:「還真不容易啊。」

  葉昭親手倒了杯花茶,吹涼後遞給他,又用手帕拭去他額上汗珠:「歇會吧?也差不多了。」

  「嗯,」夏玉瑾猛地灌了好幾口茶水,順手將這個茶杯也砸了,癱倒在太師椅上,打著扇子問,「你表妹也真混賬,若想嫁入皇親貴族家做妾,早說一聲便是,我又不是在宮裡完全說不上話的人。皇伯父是老了點,去太子那裡也成啊,何必搞什麼手段,鬧得雞飛狗跳,還害我的腳扭得……真他娘的痛。」

  葉昭道:「她想嫁的只有你。」

  夏玉瑾嗤道:「想嫁我也要尊重正房夫人,害我兩個月不能行房,拈酸吃醋到這地步的女人,嫉妒心到底有多強啊?最討厭耍心眼的女人了!」

  葉昭的眼珠子飄忽了一會,趕緊岔開話題道:「是啊,我們覺得幕後真相沒那麼簡單,懷疑她別有目的,胡青說先試探她是不是真喜歡你再說。」

  夏玉瑾酸溜溜地說:「我們我們,叫得可真親熱……」

  葉昭:「都是兄弟,好說好說。」

  秋華秋水將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在屋外堆了不少殘渣碎片,桌面、珍瓏閣上面的東西也少了許多,處處都是大戰過後的景象,然後去將表小姐請來。柳惜音蓮步輕移,施施然走來,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一眼「黑著臉」的兩人,緩緩彎腰,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站在旁邊,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出。

  葉昭對著她,臉色緩和了不少,走過去拉著手道:「我剛剛和郡王商量了你的事,也物色了一個品貌不錯的新晉進士,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你看如何?」

  柳惜音有些緊張:「惜音心中有愧,實在不願嫁人。」

  葉昭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背:「你名節是因夏玉瑾而損,讓他負責如何?」

  柳惜音低著頭,不說話。

  葉昭看了她許久,見沒有答覆,心下瞭然,緩緩開口道:「葉家人丁凋零,我和你有自小的情分,又是我表妹,無論如何,都不能論為妾室,否則我無法和舅父交代。」

  柳惜音聲音在微微發抖:「為……為何?」

  葉昭掃了眼夏玉瑾,表情似乎有些難過,她歎了口氣,低聲道:「我與他和離,讓他娶你為繼室,如何?」

  出乎意料的結果,如晴天霹靂劃過柳惜音的腦海,打亂全盤計劃,她臉都白了:「不……不要!阿昭,你不要因為我破壞了你們的關係,就把我當個物品般擺在院子裡,我會很規矩很規矩的,絕對不給你們添亂子。」

  「夠了!」夏玉瑾重重擱下手中茶杯,衝著葉昭叫:「這般不賢不孝的婦人!老子早就不想要了。」

  柳惜音急忙解釋:「將軍很賢惠,人很好的。」

  夏玉瑾「色迷迷」地看著她道:「娶妻娶賢,柳姑娘才貌雙全,持家有道,又得母親喜愛,堪當良配。」

  柳惜音眼淚都快掉了:「我名節已失,哪有資格做郡王妃呢?郡王爺情深意重,讓惜音入門做個妾室已是福分,以後定當安分守己,盡力服侍,和離之事還請郡王爺萬萬不要提了。」

  如果柳惜音不喜歡夏玉瑾,為何不聽從葉昭安排嫁給良人?

  如果柳惜音喜歡夏玉瑾,所有小妾的夢想不是轉正做主母嗎?

  哪有大好機會擺在眼前都要推出去,搶著做妾不做正妻的傻子?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試探失敗,夏玉瑾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覺得柳姑娘可能精神狀況出過問題,中過邪什麼的,所以說話做事都不太清楚。

  對手不願意的東西都要堅持到底,才能挖出真相。

  他悄悄看了眼葉昭,葉昭朝他比了個手勢,暗示計劃繼續進行,於是翹起二郎腿,優哉遊哉道:「別害怕,就算宣武侯權勢熏陶,南平郡王妃背後還有太后撐腰呢,就算我和離後娶了你,她也奈何不了你的。」

  柳惜音道:「若是拆散郡王夫妻大好姻緣,柳叔叔會生我氣的。」

  夏玉瑾嗤道:「柳將軍難道不知道自家外侄女是什麼貨色嗎?持家管事樣樣不能,結婚半年,不但連個手帕都沒繡過給我,還天天壓在我頭上,」他想起洞房花燭被壓之事,立即添了三分怨念,恨恨道,「甭說他不是正經的娘家人,就算他是,教女無方,有什麼資格追究被休之事?更何況我還給她留了三分體面,只以夫妻不和為由做和離,嫁妝盡數帶走,也算對得起她了。」

  他表情到位,用詞到位,仇大苦深的表情演得比戲上還逼真,連知道內情的葉昭都懷疑他是不是在藉機說真心話。

  柳惜音信以為真,整個人都呆住了,搖著頭,撲過去抱著夏玉瑾的腿,垂死掙扎:「求求你,不要讓夫人下堂,我擔當不起這個罪名。」

  夏玉瑾見她不願說真心話,還在試圖苦苦挽留,便笑瞇瞇地從懷裡掏出張珍藏著的宣紙,緩緩攤平,然後俯身將柳惜音扶起,指著宣紙上的墨字:「看,這是和離書,我和葉昭都已在上面簽了字,母親看過也無話說。過兩天她就打包裹滾回葉家,我給你在外頭置了個宅子,晚點大紅花轎娶你進門。」

  柳惜音粗略掃了兩眼,確認字跡無誤,不敢置信地看向葉昭:「你真的……」

  夏玉瑾趕緊把寶貝重新收入懷中。

  葉昭緩緩點頭:「確實是旁人起草,我親筆簽名的和離書。」

  大將軍一言九鼎。

  大局已定。

  柳惜音自知大事難成,站起身,陰沈著臉,狠狠咬著唇,幾乎沁出血跡。

  夏玉瑾見情況有變,大喜過望,立刻火上澆油:「怎麼了?要做郡王妃,所以高興過頭了?」

  柳惜音沈默。

  夏玉瑾揮揮手:「喂?說話啊!」

  柳惜音還是沈默。

  葉昭著她,輕歎道:「何苦呢?」

  「何苦?」柳惜音輕笑一聲,忽然從珍瓏架上抄起那汝窯花卉瓷屏風,猛地向她砸去,雙眼冒著怒火,瘋狂尖銳地咆哮道:「騙子!大騙子!你這始亂終棄!見異思遷!不守信用的混蛋!」

  葉昭趕緊接下她男人的寶貝屏風,目瞪口呆地看著表妹變臉,給罵得有點傻眼。

  夏玉瑾給美人耍潑嚇得頭皮發麻,弱弱地安撫:「別激動,有事慢慢說。」

  柳惜音抄起桌上的茶碟,彷彿要洩盡心頭怨恨般,不管不顧地往他身上砸去,撕心裂肺地痛罵:「誰要嫁你這不要臉的狐狸精!水性楊花的賤貨!」

  夏玉瑾也給罵傻眼了。

  柳惜音緩過氣來,擡頭看向葉昭,胸前百般憤怒化作傷心,她眼眶漸漸發紅,眼淚不停落下,原本優雅溫柔的假面撕落,沒有梨花帶雨,沒有楚楚可憐,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哭訴:「你明明說過……說過要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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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7:31

【第60章.十年如夢】

  閨中姐妹成親後,都是各散東西。

  所以葉昭揭破女兒身,柳惜音一腔芳心付流水,就算她用手段將葉昭和狐狸精拆散,世俗中人也不會允許她和葉昭長相廝守。所以她先必須勾引狐狸精,忍辱負重,嫁入南平郡王府,再設計撇開夫君,才能和心上人在後院妻妾和美,紅被同眠,長相廝守,恩恩愛愛。

  原本以為那長著男寵臉的狐狸精不過是個下三濫的紈褲,稍稍勾引,便會中計,沒想到他雖好色卻不熱衷於色,三番四次無法得手。只得另行險招,在大庭廣眾下做出讓他不能不為名聲娶自己進門的行為。使香分居二人,製造風言風語,討好安太妃,樣樣具備,只欠狐狸精開口納她進門,卻被一張和離書打破全盤計劃。

  柳惜音幾近絕望,哭得差點接不上氣來。

  夏玉瑾癱軟在太師椅上,眼前發黑,張嘴說不出半句話,腦中一片空白,唯有「狐狸精」三個大字在不停盤旋飛舞。

  葉昭則沈浸在石破天驚的問題裡發呆,良久後問:「這是怎麼回事?」

  柳惜音悲哀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葉昭點了點頭。

  小時候柳惜音雖無現在驚艷,也是個粉妝玉琢的女娃娃,乖巧懂事,骨子裡卻很頑強,對喜歡的東西會沈迷執著,而且學舞過程頗為叛逆精彩。被父親痛打的時候,趴在床上,眼淚直流,卻一直沒吭聲,也沒認錯。這份韌性讓葉昭非常欣賞,很長一段時間都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頭一位,有好吃好玩的統統緊著她。

  柳惜音又問:「你是不是親過我?」

  葉昭又點了點頭。

  她年少荒唐,在外以男人自居,跟著紈褲們學會了調戲少女,柳惜音容易臉紅,被她拿來練手。每次被偷香了臉蛋,都會彆扭害羞,鬧小性子。由於葉昭不是真男人,葉家長輩自覺度不高,知道了也沒特別放在心上,狠狠把她抓去罵幾句,讓和表妹道歉,好好哄回來。

  柳惜音再問:「你是不是承諾過娶我?」

  葉昭全身僵硬,支支吾吾了許久,愧疚道:「那時你才那麼點大,不過是句玩話,我……」

  她終於想起自己十二歲時,八歲的柳惜音因跳舞被揍,趴在床上養傷,她偷偷爬牆跑去安慰。見表妹擔憂背上棒傷,唯恐留下疤痕,心情鬱結,不停落淚。葉昭不解地問,「哭什麼?這點小傷,又不是在臉上,誰看得到啊。」柳惜音抽泣著說,「母親說,留下疤,將來夫君就不要我了。」她一半是為了寬表妹的心,一半是覺得無所謂,便大大咧咧地說,「這樣的男人不要就不要,大不了我娶你就是。」

  柳惜音愣愣地看了葉昭許久,不哭了,她試探著問:「我變醜八怪,你也娶我嗎?」

  葉昭正在努力向紈褲學習,被喜歡的小表妹表白,腦子裡什麼都沒想,立刻拍拍胸脯道:「娶!」

  是這樣嗎?

  看著葉昭淡琉璃的眸子裡充滿關切,臉上笑容比陽光還燦爛,照亮陰暗的繡房。

  柳惜音心裡一動,趕緊低下頭,抱著錦緞被面,臉上陣陣滾燙。

  自那天起,心裡的情絲如春天裡的野草瘋長,一發不可收拾。

  只要想起她的臉,就會臉紅,會心跳加快,就連多看一眼都不敢。

  母親說,女人最重要是找到自己的良人。

  她相信自己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良人。

  今生今世,海枯石爛,非卿不嫁。

  祖母將她帶去叔叔家,和表姐妹們一起調養性子。

  她在馬車上哭了一路,誰勸也勸不住。

  未料,漠北城破,父母雙亡,她和祖母僥倖逃過一劫。靈堂上,年僅十二的她白衣素縞,哭得聲嘶力盡。葉昭沒有來看她,只是在率軍踏上了征途前,讓人捎了封信給她,信上幾個大字:「你的仇,我替你一塊兒報。」

  她抱著信件,擦乾眼淚。

  漠北戰場,已慘烈得如同修羅地獄,將士們都在賭命,她沒時間去哭。

  葉昭啊葉昭……

  輾轉奔波,餐風飲露,饑飽可有?

  冰天雪地,風灌銀甲,寒衣可足?

  屍骨如山,血流成河,平安可知?

  她鼓起勇氣,進入各家各院的深閨,軟言相求,分析利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帶頭變賣嫁妝,換來軍需糧草,一車車送往戰場。她點亮油燈,拿起原本不熟悉的針線,沒日沒夜拚命地縫冬衣,從歪歪斜斜,袖子長一截短一截,再到漂亮整齊,每件冬衣裡的棉絮都填得厚厚的,統統送去軍營,只為給她分憂解愁。

  每次收到漠北軍報,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唯恐收到她的壞消息。聽到她被砍傷後背,重傷倒下時,她整個人都癱了,只恨不得奔去戰場,與她並肩共戰。可是她知道她不喜歡,兒女情長在殘酷戰爭面前,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她只能繼續堅強,悄悄托人用最好的絲帕包著傷藥送去,在絲帕角落繡上「一方錦帕與君知,橫也絲來豎也絲」,微表心思。葉昭收到後,回了個條子,寫著「我沒事,帕子很漂亮,謝了。」她抱著條子,開心得七八天沒睡著覺。

  戰局稍定,大叔叔知她心意,說柳家最好的女兒也配得上大將軍了,便做主要為她和葉昭定親,她本以為夙願已成。未料,沒過多久,大叔叔就變了主意,讓大叔母替她在當地才俊裡挑選夫君。

  她不依。

  大叔母結結巴巴地勸說:「戰事不知何時結束,怕是把你留成了老姑娘,還是嫁別人吧。」

  她擲地有聲:「無論多久我都等!」

  大叔叔支支吾吾勸說:「而且將士朝不保夕,誰知道未來的事如何,而且她……她不是良配。」

  她指天發誓:「我柳惜音生是葉家的人,死是葉家的鬼。她活著,我嫁!她傷了,我服侍!她死了,我守一輩子寡!」

  叔叔和叔母百般規勸,終究無奈離去。

  院落裡桃花開了謝,謝了開,花開花謝。

  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

  她頑強地相信著,等戰事結束那一天,她的良人會從戰場歸來。騎著白馬,四蹄踏雪,飛馳如電,來到她的家門,在漫天桃花下駐馬,輕輕牽起她的手,用最燦爛的微笑說:「我回來了。」然後用大紅花轎,嗩吶喇叭,娶她過門,從此長相廝守,再不分離。

  她每天看著北方,癡癡地等,癡癡地盼。

  等過了一月又一月,盼過了一年又一年。

  只等到。

  一句戲言誤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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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7:49

【第61章.謠言四起】

  葉昭對表妹是喜歡的,更何況還有舅舅的情面。縱使她對表妹算計陷害夏玉瑾再憤怒,也不過是想將她嚴厲訓斥一頓,再打包丟回漠北。

  如今前塵往事給拖了出來,年少荒唐,胡亂承諾,本屬不應,她又想起惜音在戰時掏心窩地對自己好,又是送寒衣又是送手帕,就是自己文化水平低,幾個字都是胡青父子含辛茹苦的教導下好不容易才學會的,哪裡看得懂什麼絲不絲?只以為是說明這方帕子很珍貴,便回了個很喜歡,結果卻誤了對方。

  數不清的羞愧與內疚湧上心頭,她再也坐不住了,急急站起身,親自扶起哭倒在地上的柳惜音,替她擦擦眼淚,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左想右想來了句:「這些年來,真是苦了你。」

  柳惜音整個人都撲入她懷中,不停抽泣著,眼前的還是最疼愛她的那個葉昭,無論做錯了多少事,無論再怎麼任性撒嬌,都會被濃濃的安全感包圍,被強硬的呵護,因為她是永遠不會丟下自己不管的。

  重重的摔門聲傳來。

  是夏玉瑾拖著一瘸一拐的傷腳,憤憤離去。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一沒和自家表妹偷情,二沒勾搭有夫之婦,結果不但被無辜罵著狐狸精,賤貨,那對不要臉的奸妻淫婦還在大白天,當著他面前摟摟抱抱,訴說衷情,簡直視他的尊嚴於無物。

  夏玉瑾氣得渾身發抖,一個站不穩,摔倒在院外門檻上,摔了個狗啃泥。

  丫鬟僕役們趕緊圍上來,扶的扶,攙的攙。楊氏最會觀顏察色,帶頭衝上來,讓人擡來春凳,直罵小丫頭,「都是笨手笨腳的,養你們個個不中用!」眉娘則緊張地問郡王,「爺,究竟出什麼事了?怎麼你對著將軍又吼又叫,是不是將軍不讓你納表妹啊?」

  夏玉瑾的手給擦傷了一塊,聽見眉娘那不上道的話,火冒三丈,若不是憐香惜玉慣了,非得給她個窩心腳。可是絕色美女勾搭他做妾,只為給他媳婦私通這事,簡直丟臉丟到天盡頭,就算打死也不能說。於是他深呼吸幾口氣,平靜心情,咬牙切齒道:「表妹我不納!那該死惡婦!也該休了!」

  葉昭見他動怒,趕緊暫時拋下表妹,從院內追出,見丈夫摔傷,忙上前噓寒問暖。可惜她裝不出溫柔,雖盡可能讓眼神柔和了些,但表情看起來還是嚴肅死板,再加上她心裡發虛,說出來的話越發簡潔有力,硬邦邦的像塊石頭,不像安慰人,倒像發怒。而柳惜音則偷偷摸摸地倚著院門,只露出半張俏臉,紅著眼,滿臉淚痕,怯生生地看著夏玉瑾,欲語還休,就好像受了天大委屈還不敢聲張的小媳婦。

  大夥兒看看三人表現,頓時悟了。

  定是南平郡王與表小姐情投意合,想納來為妾,可是葉將軍雷霆威風,嚴厲禁止狐狸精入門,於是兩人鬧翻,郡王得不到美人,氣急敗壞,摔門而出。

  葉昭跟著夏玉瑾,心急又心疼,握著他的手,試圖從兄弟們的教導中,掏幾句體貼話來說說。

  那廂,柳惜音見她焦急地追出去,對丈夫眼中是比對自己更濃的柔情,從夢中醒來,碎了的心肝再次碾為粉末,十年等待盡化烏有,想起父母雙亡,良人移愛,刁然一身,何以獨活於世?一時間萬念俱灰,人生再無掛念,默然轉身,艱難地走回自己院落。遣開眾人,栓上大門,找出條腰帶,含淚掛上屋樑……

  幸好紅鶯機警,對她心事瞭然,又有身好武藝,察覺情況不對,踹開大門,險險救下。

  葉昭得報,又是一驚。

  這頭是夏玉瑾因自己受傷臥床,那頭是表妹因自己心灰尋死。

  手心手背都是肉,顧得來這邊就顧不來那邊。

  夏玉瑾氣得拚命吃飯,不理她。

  柳惜音滴水不入,抱著被子不說話。

  她兩頭奔波,各自安撫,比當年背腹受敵還艱難。

  楊氏與眉娘、萱兒們也過來看望主子,見他們夫妻彆扭,立即衡量起表妹入府的利益得失,覺得不過是來個花瓶分了郡王和將軍的寵愛,而且將軍不願讓表妹做妾,將來多半不喜,自己就算損失些,也比郡王夫婦鬧和離,將來換主母強,於是打起精神,按下醋意,強顏歡笑地勸合二人。

  楊氏:「郡王爺,將軍也是初為新婦,你哪能那麼急哄哄地納妾呢?若是真喜歡柳姑娘,先擱在外頭,哄好了將軍,過個一年半載再接近門也不遲,畢竟是兩口子,何必為小事鬧得面紅脖子粗?給太后知道了多不好啊?」

  眉娘:「將軍,皇室宗族裡納幾個美人也常見。既然郡王那麼想要,就不要在興頭上強扭著,先給了他,反正對方是你表妹,小小孤女,身子又弱,抵不得你的權勢,待郡王新鮮感過了,愛怎麼拿捏都行,何苦因此寒了郡王的心,鬧得兩人生分了多不好?」

  萱兒:「是啊是啊,千萬不要和離,要是你們和離了,我……我該怎麼辦呢……」

  葉昭為了柳惜音的名譽,夏玉瑾為了自己的面子,聽著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勸告,心裡就像茶壺煮餃子,有貨倒不出。

  南平郡王抱病不出,柳惜音因愛不成,為情自殺之事,鬧得滿城風雨,男人們個個都說葉昭是天下第一悍妻,吃醋功力堪比前朝母老虎長平夫人。夏玉瑾和柳姑娘情投意合,生死相許,就像戲文裡那對化蝶的苦情人,被棒打鴛鴦,慘遭拆散,真是可憐可歎。女人們有些自持賢惠,酸葡萄地感歎幾句葉昭不配做媳婦,更多的都抱了絲憐憫之心。

  由於世間男女不太平等,終究是男子的觀點佔了上風,越演越烈。

  就連軍營裡的同僚,也忍不住勸了葉昭幾句,說:「反正將軍本不是一般女子,別將家裡這點雞皮蒜毛放心上,男人變了心,拉也拉不回,不如成全了這對苦情的,總歸你正室位置不動搖。」

  葉昭臉上並無表情,神遊太虛,滿腦子家事。

  胡青優哉遊哉地在旁邊走過:「將軍心情不好啊?是不是太久沒殺人了啊?憋得慌?」

  秋老虎遲鈍地接上:「軍師說的對,這上京什麼都好,就是沒人殺,難受。再這樣下去,老子都快憋死了,將軍你想點辦法吧。」

  葉昭猛地拍了下桌子,大家瞬間離開她十尺遠,不敢再勸,都低著頭,繞道走,唯恐被發現。葉昭莫名其妙地看看退散的眾人,撓撓頭,然後拖過唯一知情者胡青,偷偷摸摸地問:「表妹這樣情意,我該如何是好?」

  胡青唯恐天下不亂:「讓郡王納了她,留在你身邊,也算兩全其美。」

  葉昭煩惱:「玉瑾不願。」

  胡青:「你放低身段,讓柳姑娘軟和點對他,好好道歉,給足面子,說不準過陣子他就想通了。男人哪有不愛美人的?你想想以前漠北軍營,別說漂亮姑娘了,就算見只母豬都要衝過去調戲!更何況你表妹是絕色,心底也不壞。待心結解開,郡王輕輕鬆鬆坐擁美人,何樂不為?」

  葉昭狐疑地問:「是這樣嗎?他會高興?」

  胡青拖長聲調,賊笑道:「當然當然,不行你去問老虎愛不愛美人啊——」

  老虎聽見問話,立即回頭,大聲應道:「美人?當然愛!」

  葉昭若有所思。

  紅鶯自幼便與柳惜音在一起,雖是主僕,卻姐妹情深,知她一腔情意付流水,也很是憤恨難過,唯恐她再想不開,努力安慰道:「姑娘,還沒到絕望的地步。」

  柳惜音白著臉,躺在床上,神色憔悴:「真相說出口後,那狐狸精是不會納我的……」

  紅鶯勸道:「我看郡王是個心軟的人,你好好地求他,努力去求他,說不準氣消了後,就答應了。反正姑娘你是女人,頂多假鳳虛凰,哪裡就佔了他媳婦的便宜?還白得個大美人榻前侍候。」

  柳惜音搖頭:「阿昭的心裡現在沒有我,她就想著那隻狐狸精,我算得上什麼?」

  「那狐狸精除了多個把,人品才華,容貌姿色,哪點比你強!」紅鶯唾棄地呸了幾聲,「先百依百順,待入了門後,再好好陪他玩,就不信以姑娘從小的情分,再加上溫柔和婉,就拉不回將軍的心!」

  百般勸說下,眼前又燃起一絲希望的火光。

  柳惜音咬咬牙,狠狠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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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8:26

【第62章.婆婆駕到】

  次日清晨,柳惜音便帶著紅鶯,雙雙來請罪。

  嬌滴滴的大小美女跪在床頭,哭哭啼啼,滿臉懊悔,將前陣子做的壞事統統自首,請求寬恕:「惜音進上京前聽了不少傳言,說是郡王討厭表姐,數度悔婚,心裡不忿,一時糊塗想給他點小教訓。那七日醉是西疆的作物,只會造成些脈象虛浮的假裝,對身體並無礙,我就算借一千個膽子,也不會真正下殺手謀害表姐的心上人。求郡王饒恕惜音深閨大院,愚昧無知,一時鬼迷心竅,以後再也不敢了。」

  紅鶯抹著眼淚,委委屈屈道:「將郡王弄下河,是我膽大妄為,想為自家姑娘出口氣,如今也很是後悔。還請郡王治罪,就算讓紅鶯去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葉昭痛罵一聲:「荒唐!」

  柳惜音怨恨地看著她 「表姐,我太祖母是苗王女,我雖只學了點皮毛,若真想害他,什麼蠱下不得,還要用這點招數嗎,而且,若是漠北沒戰事……」她的話說到這裡停了停,陣陣難受再次湧上心頭,用夏玉瑾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地問了句,「你果真不會娶我嗎?」

  若是漠北沒戰事,葉昭就不會揭穿女扮男裝身份,不會皇上賜婚,永遠與夏玉瑾無緣。她沒有辦法正常娶親,為了葉家面子,只能出家或者娶個能替她隱瞞真相的妻子。柳惜音並不在乎她的性別身份,才貌雙全,又死心塌地跟著她,自是上上任選。葉昭喜歡柳惜音,絕不會拒絕娶她的,兩人性情相投,嫁過去舉案齊眉,更不會納通房妾室,當真是神仙美眷,一生一世一雙人。

  若不是夏玉瑾在側,心裡還是稍微多偏袒,葉昭看見表妹可憐的眼神,想到好端端的絕色美人,才貌雙全,本是什麼高門大戶都嫁得,卻因她年少荒唐,錯付情意,鑄成大錯,在漠北和上京都鬧得名聲盡毀,下半輩子全砸在她手上。她犯的錯和自己犯的錯比起來,那是天淵之別。如今性格驕傲的她還要伏低認錯,跪地求饒,所以心裡怎麼也恨不起來,更多的是憐惜和擔憂。只恨不得將她扶起來,好好安慰一番。

  她輕咳了兩聲,尷尬地推了推夏玉瑾,為難地問:「畢竟沒出什麼大事,又是自家人,過的事不如算了吧,想想以後比較重要。」

  「誰和她是自家人……」夏玉瑾聽見「蠱」字,想起小時候奶娘說的西疆恐怖傳說,忍不住抖了抖。柳惜音為了葉昭,連死都不怕,誰知道會不會為愛發狂,給自己下點什麼恐怖的東西,來個同歸於盡?而且柳惜音武功雖低,打自己三個還是足夠的,她的丫鬟還是個暗器高手,背後還有個握兵權,擔大任的舅父,媳婦又心存憐愛,有心包庇,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自己卻是個被混混揍兩拳皇伯父都不理的倒黴侄子,找奶奶哭訴被女人欺負也太丟人。如今對方光明正大地來請罪,他若明目張膽地下手反擊,也對不起平日憐香惜玉的名聲。

  夏玉瑾吊著個腿,包著個手,想跑也跑不掉,細心琢磨半晌,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要一時逞能把對方逼得狗急跳牆,便硬撐著頭皮道:「算了,誰讓爺心軟呢,這種混賬事以後不準了。」

  柳惜音趕緊磕了幾個頭,謝過郡王大恩,頭皮青了一塊。

  把葉昭心疼不小心把床頭雕花喜鵲生生扳斷了腦袋。

  夏玉瑾看了眼媳婦,深呼吸一口氣,讓柳惜音先出去,磨牙切齒地問葉昭:「你打算如何處置?」

  葉昭低聲問:「真不能納?怎麼說也是個美人,擱著也養眼。」

  夏玉瑾怒:「再養眼,老子也不能給自己找綠帽子戴?」

  葉昭耐心:「其實相處下來,她性子雖烈,卻也很可愛。」

  夏玉瑾更怒:「再可愛也不要!」

  強扭的瓜不甜,葉昭不好強勸,只能作罷。

  夏玉瑾恨極,對誰都沒好臉色看。

  可是有一個人,他不能不賠笑小心應付。

  那是他娘。

  安太妃對葉昭這個丟盡自己顏面的媳婦討厭得無與倫比,只要能給她添堵,讓她快快滾蛋,不管給兒子納妾還是包外室養小子,統統不在話下。柳惜音的美貌放在上京也屈指可數,更難得是氣質優雅,落落大方,父親死前是個五品官,她又是嫡出,無論門第還是品貌都符合她心目中媳婦的上上人選,兩相對比,看葉昭就更加不順眼了,再加上外面她兒子與柳姑娘的流言,無論為了家裡的體面還是自己的心願,她對把柳惜音納為妾室,是千肯萬肯的,只恨不得媳婦能換個人做。

  聽見葉昭河東獅吼阻止丈夫納妾的傳聞後,她憤而摔了個青瓷茶杯,氣勢洶洶地帶著安王妃,上門興師問罪。

  她先看了回在床上養傷的兒子,心疼地掉了兩滴眼淚,敲著枴杖直罵葉昭:「做大家媳婦哪有那麼拈酸吃醋的?別家媳婦過門,都把自家陪嫁丫鬟給丈夫做通房,你呢?還攔著不讓添人!」

  葉昭不敢置信地問:「陪嫁丫鬟?這……」

  「什麼?」還沒等她說完,秋華秋水急吼吼地叫起來了,兩人面面相窺,交流一下壞心腸,雙雙回頭盯著夏玉瑾,眼神就像看待宰肥豬,還搓著手,臉上掛著要對壓寨相公霸王硬上弓般的邪惡笑容。

  秋華:「郡王爺要納我們?」

  秋水:「嘿嘿,太妃有旨,將軍有令,自然遵從。」

  秋華:「妹妹,郡王願意嗎?」

  秋水:「硬上就是,反正咱不虧。」

  夏玉瑾看看比她媳婦還野蠻的兩個女土匪,臉色慘白,死命搖頭。

  安太妃看著這兩個臉色黝黑,粗眉大眼,腰間佩刀,毫無規矩的丫頭,心口一堵,急問葉昭:「這……就是你的陪嫁丫鬟?怎麼挑的?」一個長得比一個寒磣,在郡王府配個管家,怕是管家都要嫌,別提他寶貝兒子了。

  葉昭正經八百地解釋:「她們武功最好,也最忠心。」

  「算了算了,」安太妃覺得心口已堵得發疼了,她躺在椅子上,讓丫鬟給揉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看一眼葉昭,覺得她今天看起來沒那麼凶悍,自己的氣勢就起來了,立刻端著婆婆的架子,命令道:「前陣子柳姑娘救了我兒,失了名聲,我們皇家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就讓玉瑾擇個好日子,將她擡入門做個貴妾吧!」

  葉昭為難道:「不可啊。」

  安太妃指著她鼻子罵道:「哼!若是不依,就以七出之條裡的悍妒休了你!」

  「我的媽啊——」夏玉瑾被他搞不清場的娘氣得半死,把剛喝下去的藥都吐出來了,嗆得眼淚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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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9 16:09:17

【第63章.賭咒發誓】

  子不言母過。

  安太妃將葉昭拖去旁邊一通教訓,用身邊和諧家庭來大量舉例,從開枝散葉講到納妾的必要性,再講到女子德容言工的重要性和身為主母的肚子容量,又對她平時不賢惠的表現做了大量批評教育,說得葉昭不停點頭稱是。夏玉瑾眼睜睜地看著他剛剛好不容易打壓下去的「賢惠大度」又開始冒頭,葉昭有搖身變賢婦,聽從婆婆教導,體貼相公,為他納上七八個妾室通房的可能,真是急得眼都要冒火了。

  忍無可忍之下,他單腳跳下床,硬拉著因說得口渴喝了三杯茶,還意猶未盡的母親,連推帶請地送出門外,笑得比哭還難看,哀求道:「這點小事哪能勞煩你老人家費心,我待會就狠狠教訓她,讓她弄清楚利害。」

  安太妃為兒子出頭反遭嫌棄,簡直畏妻如畏虎,娶了媳婦忘了娘,心裡難過,立刻掉了幾滴眼淚。

  夏玉瑾知道自家母親多嘴,若是把事實真相說出來,明天就得滿大街丟人,只好不停哀求:「放心,柳姑娘的事情我已有打算,你就先回去等好消息吧。」

  安王妃對用葉昭做比較來提高自己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是歡喜的,對男人好色納妾是不歡喜的,對婆婆亂塞人是更不歡喜的,便悄悄幫著勸:「母親,既然二弟這般保證,就先回去吧。要納誰進門,畢竟是男人的房裡事,將軍再善妒也攔不著的,更何況對方是她表妹,若是二弟和對方木已成炊,她除了認命外,也下不得狠手。」

  安太妃想想也是,再次叮囑兒子:「若是那母老虎要發脾氣,就回王府住幾天。」

  「好好好,娘說得什麼都好。」夏玉瑾求神拜佛地把母親和大嫂送出二門,然後回頭看見葉昭正托著下巴,專心致志地琢磨「賢惠」,恨得想將她腦殼切開來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豆腐渣,怒氣沖沖道,「過來!行軍打仗見你那麼了得,回家連個媳婦都做不好!真是欠教育!」

  葉昭遲疑片刻,走過來接受教育。

  夏玉瑾正要開口,對比一下兩人身高,發現差不多,但氣勢卻差了一大截,再次命令:「坐下!」

  葉昭再遲疑片刻,坐下。

  夏玉瑾知道她在夫妻相處方面毫無常識可言,需要狠狠教育,便順了順氣,整了整思緒,戳著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滿上京,哪有家裡男人沒動納妾心思,做妻子就忙著往屋內塞人的道理?你腦子裡到底知不知道『醋』字怎麼寫的?」

  葉昭趕緊端正態度,用匯報軍情的口吻,嚴肅回答:「宮裡太后曾說,要我賢惠點,克制脾氣,不要對妾室吃醋。」

  夏玉瑾敲著桌子問:「有賢惠到你這地步的嗎?你是完全沒把我這個做男人的放心上吧?還是你其實喜歡的就是女人?盤算著活活氣死老子,再和表妹雙宿雙飛去?」

  「不是,我對做兔兒爺沒興趣,」葉昭解釋,「我只是想讓惜音在南平郡王府的羽翼下,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一輩子。」

  夏玉瑾在剛剛病好,胡作非為名聲還沒傳出去時,家裡成群的青梅竹馬表姐表妹,想做他妻子的也不少,他可沒有像葉昭那樣混賬亂來。於是抱著滿肚子的不信,深呼吸一口氣,繼續教育:「什麼餿主意!就算養她一輩子,你下面有把嗎?不怕閨怨嗎?」

  葉昭搖頭,「沒有。」她想了想,又反問道,「你最近不是也沒上家裡妾室嗎?似乎也沒閨怨吧?」

  夏玉瑾給她坦白得嗆住了,想起那三個吃裡扒外的傢夥,心裡更添一把火,咆哮道:「別提那群混蛋!等老子閒下來,把她們統統踹出去!」

  葉昭皺眉問:「你真忍心踹?」

  楊氏十二歲被父母賣入門,小心翼翼服侍病入膏肓的他,安太妃還下令,若是夏玉瑾病死了,就讓楊氏去家廟裡青燈古佛,守寡終老。眉娘是家生子,全家老小都在安王府,萱兒是從外面買進來的繡娘,都被安太妃用別家不守本分的妾室的死因來敲打過,很是老實本分,雖有點小缺點,卻沒犯什麼大錯。而且妾同玩物,把她們踹出去,不知會遭遇什麼下場。夏玉瑾念及病中服侍的情分,倒也下不得這般狠手,就算有些不喜,也擱家裡好好養著,一時躊躇。

  葉昭見他猶豫,試探再問:「你是喜新厭舊,想換新人嗎?太后說過今年進宮的秀女,想賞個給你。」

  夏玉瑾今年不到二十三,雖然有點紈褲的風流本性,但沒到葷素不忌的色鬼程度,納妾也是納十四到十八歲,比自己小的姑娘。可是這個年紀的女子大多情竇初開,沒多少腦子,難得遇到個英俊瀟灑、才華出眾、武功高強、位高權重、家財萬貫、出手豪闊、溫柔體貼、護短包容的傢夥,春心萌動起來哪管是男是女?就算是妖魔鬼怪,說不準也要跟著跑了。把她們擱在後院,萬一又被媳婦迷住了怎麼辦?

  夏玉瑾想起外表看似嬌弱可愛,擅長演戲騙人,內心瘋狂決絕的柳惜音,不由打了個寒顫,連連搖頭。這妾是絕對不能納的,要是運氣不好,來個更心狠手辣的,說不準入門後就折騰死他了。便趕緊吩咐葉昭:「你去和太后說我身體不行,不耐操勞,而……而且要專心讀書,不要為美色分心,所以讓她別賞了,要賞美人就把那幅《簪花仕女圖》給我吧。」至於太后信不信,就隨她吧。

  葉昭有些遲疑:「你真不要妾?」

  夏玉瑾挺直腰板,喝道:「不要!」

  葉昭:「可是太妃說,別人家……」

  夏玉瑾怒道:「老人家犯糊塗,她說她的,你學我這樣左耳進右耳出,陽奉陰違,哄著不就是了!」

  葉昭認識的大部分男人,都是吃著碗裡想鍋裡的貨色。

  她出嫁前後,便被所有人千叮萬囑別隨便拈酸吃醋,別拔刀砍狐狸精,大度些,大方些,拿出正室風度,這也是她這個女紅持家樣樣不能的傢夥,唯一有機會做到能讓丈夫喜歡的事情了。自從與夏玉瑾成功和解後,她已心滿意足,而且生性豪邁,見慣海闊天空,覺得嫉妒是深宅大院裡的女人小心眼行為,壓根兒不願去想。所以她對夏玉瑾這番言語,覺得與其他男子的行為作風很是不同,心裡空蕩蕩的,就像準備要突襲敵軍的營地,卻發現人去帳空,只留下幾口爛鍋般,急需調整戰術。

  夏玉瑾還在滔滔不絕地教訓媳婦,從三從四德的遵守順序到天地陰陽存在的必要性,再到表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罵得也喝了三杯茶潤喉,狠狠咳嗽了好幾聲。

  葉昭終於緩緩開口,幽幽眼睛在陰暗的房間裡,沈沈如潭水,她悶聲問:「咱們都是痛快人,別玩扭扭捏捏這套,直接攤開說,我要怎麼做你才會滿意?」

  夏玉瑾見她爽快,也懶得藏著掖著了,「柳惜音絕對不能進門!家裡有她沒我!」他頓了頓,看見葉昭的臉色看不出喜怒,心裡有點毛毛的感覺,擔心她還轉別的念頭,也覺得自己說得生硬過分了點,便橫下心腸,懷柔道,「以前的事就算了,我不和你計較,以前的妾也算了,丟著就丟著,你現在對天發誓,只要老子不納妾!你也不準轉把妾帶回家的念頭!」

  葉昭愣愣地看了他許久,提醒:「這樣,你身邊便只有我這個粗魯的女人了。」

  夏玉瑾雖然氣有不平,也覺得情況不對,可是琢磨一下,若是為自家媳婦不夠善妒的理由而休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反正葉昭不管他在外頭玩,就算家裡沒妾室,他也能去摸摸美貌賣唱姑娘的小手,那些女子給錢的是大爺,總不會明目張膽迷上他媳婦來給他添堵,衡量利害得失,覺得劃算,便拍板道:「成交!」

  「這樣你就會高興嗎?」葉昭迷惘地伸手,似乎想撫上他的髮絲,卻在離三寸的地方頓了頓,彷彿決定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般,猛地收回手來,過了良久,斬釘截鐵道,「好,我發誓。」然後她低下頭,大步流星,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男人不納妾,哪家女人不是高興得半死?她倒給自己臉色看?!

  夏玉瑾給這不知好歹的傢夥氣得半死。

  在外頭守著的骨骰悄悄來報:「柳姑娘似乎給你做了燕窩送來,她是客人,不好趕出去,不讓進門吧?」

  「走!」夏玉瑾見媳婦沒守著,母親沒陪著,當機立斷,拿過枴杖,扶著他,往門外蹦去,「扭個腳算什麼大事!跟爺喝茶聽小曲去!」不留在這裡憋屈了。

  陰雨暫停,陽光穿過烏雲的縫隙,暖洋洋地撒在秦河岸邊屋簷上,曬得貓兒很愜意。

  夏玉瑾低調地坐著小轎,憋著鬱悶,看著窗外風景,慢悠悠地來到畫舫附近,忽然大叫了一聲「停」。探出頭去,見末雲居的馬棚裡有匹面相兇惡的白鼻子黑馬,正在噴著氣息,欺負旁邊的小母馬。

  物似主人形。

  這是秋老虎的馬,從來不裝模作樣,撒謊騙人。

  夏玉瑾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手掌,命人在附近停下轎,溜躂進去,找他玩去,順便打聽點事情。

  末雲居內,秋老虎已將胡青灌得大醉,不停拍著他肩膀道:「那麼多年的兄弟啊,你就發發好心,把我兩個女兒娶回去吧!她們不出閣,我也不好討老伴啊。」

  「不好不好,」胡青趴在桌上,搖搖欲墜,神智裡還留了絲清明,沒讓兄弟的詭計得逞,他口齒不清地嘟囔著問,「為何要女兒出……出閣才續娶?」

  秋老虎搖著他道:「自古後娘多狠心,我家閨女哪裡是能受委屈的?」

  胡青拍桌問:「敢情我就是能受委屈的啊?」

  秋老虎拍著胸脯道:「我保證她們不打你!」

  胡青:「不要不要,你去找新科進士。」

  秋老虎苦著臉道:「說了十七八個都不成,老子每天看著在文華路出出入入的進士們,真他娘的想重操舊業,去綁上兩個,把生米做成熟飯,急得老子頭髮都白了。」

  夏玉瑾差點笑出聲來,可是看見討厭的胡青,怕打擾他們兩兄弟互訴衷情,便偷偷摸摸轉身就想走。

  胡青沈甸甸地繼續趴桌上,秋老虎眼尖,看見夏玉瑾那張冠玉般的小白臉,病急亂投醫,撲出去,拖著他往席間拉,一邊拉一邊倒酒討好:「郡王爺啊,好歹你也是我們將軍的夫君,幫個忙吧,借權勢壓壓人,找兩個人品好的讀書人出來,進士最好,舉子沒問題,秀才也湊合,把我兩女兒嫁出去吧,白送嫁妝都行。」

  夏玉瑾想到那兩個對他橫挑眉毛豎挑眼的女親兵,連連搖頭:「我媳婦還講點理,你女兒是不講理的,勿禍害了國家棟樑。」

  秋老虎賠笑道:「哪叫禍害呢!到時候家裡文能治國,武能安邦,那是天作之合啊!」

  夏玉瑾想了想,順水推舟,試探道:「反正她們那麼崇拜將軍,又跟了那麼久,讓她們嫁了將軍得了。」

  「知我者郡王也!」秋老虎用力拍了下桌子,雷霆之聲,唬得旁人差點跳起來,然後他哭喪著臉道,「當初送她們去服侍將軍,就是琢磨著將軍人品好,長得好,打架厲害,又重情守義,若是嫁了她,真是祖上積福。沒想到將軍是女人啊!壓根兒沒法娶妻,我這準嶽父的心都揉碎了。」他用大粗手,像西子捧心般,不停揉著比熊還壯的胸膛,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夏玉瑾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嗤笑問:「女人就不能嫁了嗎?」

  秋老虎的臉色更苦逼了:「女子再喜歡美人,也不會娶啊。」

  夏玉瑾見他腦子遲鈍,不明白自己想打聽的事情,便稍微挑明一點:「你怎麼知道葉昭不喜歡女人呢?怕是你女兒不夠嫵媚動人,楚楚可憐吧。」

  秋老虎撓撓頭,不解道:「郡王說什麼傻話,將軍怎會喜歡女人?以前請我們逛窯子時,腰細屁股大的美人兒滿懷柔情,重金自贖,投懷送抱,甘願做小,被她拒絕得那個狠啊,我們都替花魁娘子難受。私下是她禁慾修身,都不知是不是有難言之隱。現在真相大白,她果然是有難言大隱!不如老子純爺們!哈哈哈!」

  夏玉瑾驚問:「什麼花魁娘子?」東夏公主、癡情表妹、貌美花魁什麼的,他媳婦的女人緣和風流帳太多了吧?

  秋老虎回憶半晌,方道:「好像是前幾年的事吧,那花魁娘子貌美如花,差點被蠻金人奪取,承蒙相救,芳心暗許,非君不嫁。糾纏了好久,最後想不開悲憤出家了,可惜了那嬌滴滴的身段和大胸部啊。」

  夏玉瑾依舊不信,低聲嘟囔道:「如果不喜歡別的女人,那是只喜歡表妹了。」

  胡青從酒桌上擡起頭,醉眼迷茫問,「什麼表妹?」過了一會,反應過來,「惜音真是好姑娘啊,可惜,可惜。」

  夏玉瑾知道他和自己不對付,湊過去,不給他諷刺自己的機會,低聲道道:「是不錯,可惜我讓葉昭將她送走了。」

  「你讓葉昭送走了?送走了?」胡青反反覆覆地念了幾句,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將軍真可憐。」

  夏玉瑾氣得鼻子歪,指著自己包著白布的手腳道:「你先可憐可憐我好吧?!」

  胡青自顧自道說:「以柳姑娘的癡情和剛烈,如此別後,怕是再無面目相見,真是可憐。」

  夏玉瑾見他知道內幕,居然瞞了自己那麼久,不滿道:「再可憐也不過是區區表妹,就算以前有些情誼也是沒奈何的,她是女兒身,如果真不喜歡女人的話,根本不可能和對方在一起,雖有戲言在前,算不得負心寡義,莫非她是表姐不是表哥,在抗蠻金前線,為表妹報了大仇,多少恩情也算扯得差不多了吧?與其強求沒奈何的事,還不如等下輩子再投個男胎,有什麼好糾纏的?若是扯不清,不見便不見。」

  胡青擡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問:「算上堂表,郡王有多少兄弟姐妹?」

  大秦開國上百年,皇室宗族眾多,再加上外嫁女等等,夏玉瑾說得出名的表姐妹都有幾十人,說不出名的就更多了。他板著手指數了許久,實在不好作答,虎著臉問:「你管我家家譜幹什麼?」

  胡青再問:「將軍有多少兄弟姐妹?」

  夏玉瑾遲疑片刻,答不上來。

  胡青答:「在漠北陪她長大的兄弟姐妹,沒死沒瘋的就剩柳姑娘一個了!」

  生於漠北,長於漠北。

  漠北屠城死人超過八成,城樓毀於一旦,就算重建,也再不是記憶中的模樣。陪著她長大的親人幾乎都死了,太爺爺癡呆了,大嫂嫁過來不過兩三年,侄子在城破時出生不久,除了母親的口述外,基本沒什麼印象。陪著她在漠北度過美好記憶,陪她度過最難熬時光的親人,只有柳惜音。

  胡青再次反問:「區區表妹?那是你表妹太多了!你擁有得太容易,而她能護在手心的東西已經太少了!願意去關心她的人也太少了!」

  一個人可以不怕痛,不代表不會痛。

  一個人可以不怕寂寞,不代表不會寂寞。

  一個人可以接受失去,不代表不怕失去。

  一個人可以不會哭,不代表不會難受。

  她太堅強,所有人都忘記她是個年僅十八歲就失去所有親人,挑起重擔,踏上送命征途的少女。她太強悍,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勇敢無畏,沒有弱點的戰神將軍。她太成熟,太頑強,將所有責任挑著肩上……

  秋老虎看看爭執的兩人,感歎道:「剛剛開始打仗時,野火旁,大家說掏心話,問大家在戰後,如果老天讓自己活著,回去要做什麼?有人說活著要回去娶媳婦,有人說活著要回去讀書,有人說活著要活著回去買田做地主,有人說活著要回去抱抱兒子,有人說活著要去遊山玩水逍遙一生,只有將軍……將軍說……」

  胡青淡淡地補充:「若老天讓她活著,就是為了贖一輩子的罪。」

  夏玉瑾身子搖了搖,手中酒杯,在空中傾斜,輕輕落下,紅色葡萄酒撒了一地。

  所有造成的傷害,不會因時間流逝而消失。

  浪子回頭金不換。

  犯錯容易,贖罪難,幸福太奢侈。

  傾盡所有去努力。

  她十八年裡犯下的過錯,要用一輩子來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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