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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3:45

【八十章】

  半柱香之後。

  「走了,還回頭看什麼?」花久夜不舒服地擦了擦嘴角,口氣不善,「我警告你,師兄看他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順眼!」

  沈知離收回回望的視線,道:「嗯,趕路了。」

  說話間,她卻不由回想起方纔的場景。

  在一片詭異的氛圍中,一身破爛黑衣手握重劍的高馬尾男子爆發出滔天巨力,飛起一劍,重重敲暈了蘇沈澈。

  然後他微微躬身,拖著蘇沈澈的衣領迅速消失。

  整個世界都一下子安靜了。

  「喝水麼?」

  面前遞過來一個酒壺,沈知離接過喝了一口,遞還給葉淺淺。

  葉淺淺長髮一揚,轉頭遞給花久夜:「喝水麼?」

  花久夜想也沒想接過就對嘴灌了幾口。

  沈知離:「……」

  喂喂,她剛才才對嘴喝過,不對……

  沈知離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接的雙手……方才花久夜吃的七情丹裡,下的是……

  葉淺淺的血!

  沈知離望著兩人背影的目光霎時變得十分複雜。

  渾然未覺的兩人並騎而行,紅衣女子冷艷無雙,絳衣男子邪魅陰冷……逆著沙漠中蒼涼遼闊的紅日,竟是……意外的般配。

  沈知離默默的想,他們若是真在一起了,那將是多麼令人無語凝噎的一對啊……

  饒是葉淺淺熟悉位置,從沙漠裡走出也花了足足五六天。

  出了輝月城,葉淺淺找了家客棧三人住下,按照男女應是葉淺淺和沈知離一間,花久夜一間,但花久夜堅決不放心師妹同葉淺淺住在一起,協商結果,三人住一間……

  房間只有裡外兩張榻,出於安全考慮自然裡面那張是沈知離的。

  顛簸辛苦,沈知離倒頭就睡,醒來揉著眼睛推門而出:「早……」

  戛然而止。

  「對不起,我再回去睡一會。」

  ……淩亂的外間床榻上葉淺淺和花久夜衣冠不整的倒在上面,四肢交纏,小幾上還倒著幾壺已經喝空了的酒罈,外衫散落一地。

  要不要一打開門就讓她看到這種閃瞎人眼的畫面啊!

  沈知離努力托住已經快要掉下來的下巴。

  再推開門,外面的場景已經變得非常正常,卻又非常的不正常。

  葉淺淺淡定的擦著刀,花久夜低頭餵著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花。

  可是……沈知離抽嘴角,你們為神馬要背著坐啊?

  覺得不正常的不止有沈知離。

  花久夜一臉淡定的騎在馬上,但是……我@#¥#%,昨晚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明他們倆只是對坐著喝酒聊天,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那個樣子!

  還有……他微微瞇起眼睛,用餘光謹慎地掃了一下旁邊同樣面無表情咬甘蔗的葉淺淺。

  為什麼……

  他會覺得……

  這個葉淺淺越看越發順眼,越看越發漂亮啊,真心我@#¥#%啊!

  就在花久夜的反覆糾結葉淺淺的冷漠淡定與沈知離諱莫如深的眼神中,三人終於趕到了回春谷。

  葉淺淺停在谷口道:「我就不進谷裡,便在這裡告辭罷。」

  花久夜一怔:「你這就走了?」

  葉淺淺勒住韁繩,輕輕點頭:「嗯,江湖再見了。」

  馬蹄剛走出不到一步,就又聽見花久夜的聲音:「等等,我送你罷。」

  葉淺淺詫異:「送我?」

  花久夜似乎很艱難的開口:「女子獨自行走不安全。」

  葉淺淺更詫異,霍然拔刀兇猛地插在地上,寒光陣陣:「不安全?」

  花久夜難得的臉上露出幾分自暴自棄的煩躁神情,他微微移開視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在意:「反正我就是想送你,一句話願不願意?」

  葉淺淺抓了抓頭髮:「好吧。」

  目送他們遠去,沈知離隱約有一種老爹要娶後娘的感覺。

  不過……還是祝他們幸福好了。

  順便繼續同情一下師兄,擺平葉淺淺這種女子應該是一件需要流血流淚打掉牙和血吞的事情吧。

  回身望去,還是她生活了許多年的回春谷。

  一草一木一房一屋都熟悉的像是印刻在記憶裡。

  這裡畢竟是她的地盤,輕而易舉摸到石窟,沈知離推門而入。

  石窟裡的景象並沒有改變,依然是一方冷湖,一座棺木。

  觸了觸棺木,輕輕用指尖推開。

  晶瑩剔透的水晶棺木裡,靜靜躺著一個女人,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身著一身淺銀色的長裙,將身材包裹的非常完美,曲線畢露,眼眸輕輕閉合,似乎還能看見睫毛微顫,彷彿隨時會醒來,但即便保存的再完好,也無法改變她已經死去的事實。

  在知道她是師父心上人的時候,沈知離曾經非常非常的嫉妒這個女人。

  她明明是個死人了,卻還霸佔著師父內心最深處的愛。

  但此刻,她用手指描繪著女人的輪廓,心裡卻只剩下一片柔軟。

  這是……蘇沈澈的母親。

  以前未曾留意,現在看去,秀雅到極致的眉目和薄而優美的唇,和蘇沈澈其實如出一轍,沈知離甚至可以想像,這個女人若是笑起來,恐怕也是那樣溫柔無害的。

  她其實很熟悉這個女人。

  十二夜華雖然是傳說中能起死回生的神花,但限制也非常多。

  比如,一朵花只能由一個女子獻祭,獻祭的女子必須要心甘情願,還必須是純陰體質,比如,被復活的人需要在十二夜華沒有種下之前就滴血和神花血契,再比如,獻祭之人和被獻祭著必須要氣息相通……

  十二夜華其實並不是復活,而是借命。

  抽取獻祭者的生氣以及血液將生命力抽空獻給被獻祭者,也就是已死之人利用未死之人的生命繼續活下去。

  所以她真的很熟悉這個女人,從十二夜華被種下的那一刻起,她和這個女人的生命就聯繫在了一起。

  注定要為了這個女人而死,沈知離本來只打算在回春谷平平靜靜的過完她剩下的這些歲月。

  可是,沒想到……

  蘇沈澈。

  手按在心口,藏在衣襟裡中纏繞著結起的髮絲熨燙著胸口,連心底都變得溫暖。

  抿了一下唇,將棺木合緊,沈知離才朝著湖面走去。

  冷寂空曠的湖面上飄蕩著許多水中花卉,但最顯眼的還是池心正中的那株淺紫色的花。

  色澤冰冷的巨大深紫花萼漂浮在水面,淡紫的花瓣開放了大半,骨朵晶瑩剔透,光華流轉。

  ……那是一朵即將盛開的花。

  天下聞名的神花——十二夜華。

  沈知離按下一個機關,水面自動分開,她徑直走到花邊,從懷裡取出匕首,割破手肘,鮮紅的血液滴落在花瓣上,一滴一滴匯作一團。

  而頃刻間,落在花瓣上的血液就被瓣朵貪戀吸收。

  沈知離咬唇忍痛,在心裡默默數著時間。

  度瞬如年。

  無論何時都痛得無以復加。

  她怕冷,這裡卻寒冷猶如冰窖,她一受傷便血流不止,這時卻不得不自殘放血。

  終於,放夠了足夠的血,沈知離迅速將傷藥抹在手肘,同時按住傷口,無力的身體滑坐在地上。

  卻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以前雖然也會乏力,但並不至於到這種程度,果然已經快到了最後的時刻麼?

  想著,又過了一會,沈知離才站起身搖晃著離開十二夜華,同時重新啟動機關。

  機關剛剛合攏,石門就打開了。

  「小姐……」

  蝶衣抹了一把眼淚,直直撲過來抱住沈知離:「小姐,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你終於回來了。」

  沈知離僵了一下:「鬆手。」

  蝶衣一愣,就看見沈知離手臂上隱約滲出的血絲,忙心疼的鬆開,又回望了一眼湖面,欲言又止片刻,終是把嘴裡的話嚥下。

  沈知離笑了笑,拉住蝶衣的胳膊:「好了,出去了。」

  蝶衣歎氣:「小姐……」

  沈知離:「歎什麼氣,快點!啊,離開這麼久,真是懷念小蝶衣的手藝,晚上下廚給我做點菜好不好?」

  對著沈知離的笑顏,蝶衣重重點了點頭。

  洗了澡,重新上過藥,又睡了個長長的午覺,沈知離才伸著懶腰起來。

  小心纏好繃帶,沈知離出了裡間,就看見桌上擺著兩三樣菜,都是她喜歡吃的。

  雖然胃口不佳,但菜的味道實在絕妙,好得讓沈知離幾乎把舌頭嚥下去。

  看來她不在的日子裡,蝶衣的廚藝突飛猛進了嘛。

  小小的開心讓沈知離揚起了嘴角。

  飯桌上還缺了個湯,想必蝶衣正在做,沈知離起身想,嗯,應該去膳房表揚一下她!

  蝶衣應該已經通告了谷裡她回來了,迎著一路的「谷主好」,沈知離漫步到了膳房門口,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膳房裡此時倒是一片喧嘩。她擡腿剛要進去,正巧遇上要出來的蝶衣。

  見沈知離獨自出來,蝶衣不由擔心道:「小姐,外頭冷,你快回房吧,等湯做好我這就回去了!」

  沈知離笑笑:「好。不過我是來誇你的,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菜做得非常美味。」

  蝶衣的臉一下紅了,半晌囁嚅道:「那……不是我做的。」

  沈知離微微一愣:「那是新換了廚子?我去看看。」

  「是……」

  蝶衣叫出聲,沈知離半個身子已然邁進了膳房裡。

  只見一眾廚子圍著一個高瘦頎長的身影,不時發出指點和讚歎的聲音。

  而從這個方向只能看見那新廚子微微垂著頭,露出脖頸上白皙的肌膚,烏潤長髮垂到腰際,身體繃成了好看的弧度,同時一手按住案板一手不斷揮動,熟練地做著切剁的動作。

  沈知離看見他將切好的東西放進一側的鍋裡,然後迅速倒入幾樣東西,緩慢的攪動湯汁,過了一會,再不時彎下腰舀出一些品嚐味道。

  這一切做的認真而自然。

  沈知離的心加快跳動了一拍。

  新廚子終於將湯盛出,還點綴了若干裝飾的蔬菜,才突然回頭看向她,笑容溫柔親切:「知離,喝湯麼?」

  沈知離一時突然有些說不出話。

  拉住她的手,將她按坐在椅子上,他才回身去舀了一碗湯,遞給沈知離,然後坐在她的面前,一臉期待的看著她,好像在等待誇獎的小孩子。

  但那一身略顯陳舊的圍裙穿在他的身上實在怪異。

  沈知離沒有動勺子,反而道:「蘇沈澈,你不用這樣。」

  蘇沈澈眼眸彎彎:「知離,先喝點嘗嘗看嘛,聽說是你喜歡的我剛跟師傅們學的哦。」

  旁邊的廚子們也紛紛附和:「十二夜公子天賦驚人,學了一個下午就都學會了,谷主嘗嘗吧!」

  沈知離卻沒理會,只是垂眸:「蘇沈澈,回去吧。」

  她只有很短暫的壽命了。

  蘇沈澈:「不回去。」

  沈知離的聲音壓低,彷彿生氣一般:「讓你回去你就回去,聽不懂人話嗎?」擡手打翻了擺在面前的碗碟,碗碟碎裂,熱乎乎的湯汁撒了一地。

  ……必須讓他離開!

  她的話音未落,已經是滿場噤聲。

  所有廚子都提心吊膽的看著一直性子溫吞的谷主第一次用這樣尖酸刻薄的口氣同人說話。

  蘇沈澈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道:「知離,我再給你盛一碗,好不好?」

  沈知離豁然起身,冷冷道:「不是說好跟你分開我一個人回來麼?你跟過來幹什麼?一直纏著我你不煩麼?你不煩我都煩了!」

  不、不是實話。

  蘇沈澈無奈笑:「煩也沒辦法啊,知離,誰讓我喜歡你呢?」

  沈知離:「我都記起來了。」

  蘇沈澈不明所以:「什麼?」

  沈知離語氣更冷:「你是為了十二夜華罷,幾年前是,現在還是,你不過是因為知道回春谷有十二夜華,可以復活你母親才來接近我的,對不對?假裝失憶,我已經被你騙過一次了,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我告訴你,十二夜華我死都不會給你的!你死心吧!」

  是假的,她知道是假的。

  蘇沈澈:「不,我喜歡……」

  沈知離打斷他,將無理取鬧發揮到極致:「你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我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聽!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回春谷,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說著,她用力將一整盆的湯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給我滾!」

  蘇沈澈沈吟了一下,抱住沈知離就親了上去。

  誰料沈知離似乎早有預料,沒等蘇沈澈親到,刀鋒已經劃破了蘇沈澈的臉頰,形成一道淺淺的血痕。

  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沈知離好似憤怒到了極點:「滾!」

  蘇沈澈摸了摸臉上的傷口,又靜靜站了一會,才解開圍裙,緩步走了出去。

  等他徹底消失,沈知離終於慢慢收回了刀,彎腰指尖沾了一點還在瓷片上的溫熱湯汁。

  鹹淡適宜,味濃鮮美。

  的確是她喜歡的。

  看著滿地狼藉,蝶衣握住沈知離冰冷的手,心疼的低喚:「小姐。」

  沈知離站起身,衝她輕輕一笑:「我沒事。」轉頭看向廚子們,「那個……勞煩各位收拾了。還有,以後別讓那個人再進來了。」

  走出膳房,今夜漆黑無月,連顆星子也望不見。

  快到她的院子時,沈知離突然出聲問:「我剛才是不是很過分?」

  蝶衣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小姐,我知道……」

  已經做了決定,沈知離的神色很平靜:「如果我百年以後有機會,替我跟他說聲『對不起』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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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5:30

【八一章】

  休息過後,谷中的事宜還是要處理的。

  之前她離開,大小事務都由谷裡的管事處理,如今她一回來,這些自然都要同她一一稟報,畢竟她才是回春谷真正的谷主。

  忙了兩三日,沈知離才得閒坐在院中休憩。

  蝶衣特地替她煮了銀耳蓮子羹,半吹半喝了一碗,放下青瓷碗,望著碗中殘餘的湯汁,她恍然想起蘇沈澈。

  被她氣跑了之後,蘇沈澈也已經好幾日沒有消息了。

  也難怪,任誰一片好心被那樣對待都會覺得受傷罷,不來見她也是常理。

  既然活不長,就不要有什麼感情。

  沈知離一直這麼想,所以待人從來是客氣有餘,卻少有親厚。

  往來送去了許多的病人,也有不少感懷她的恩德,想要留在她身邊侍候一二,或者家有餘財自覺條件不錯的乾脆想向她求親,都被沈知離直接了當的拒絕了。

  病人只是病人,大夫也只是大夫。

  醫人是她的職責所在,更何況她的診金並不便宜。但除此之外,他們並不需要再有什麼其他的關係。

  彼此不過過客。

  沈知離。

  知離、知離……

  從師父給她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一早便知會離開。

  她冷漠的看著病人們來來去去,從沒想過在誰的身上寄托什麼感情,也沒想到會和其中一個發生什麼關係,更沒想到會愛上誰。

  曾有個貴胄公子很不能理解的問她:「雖說是因為感懷姑娘救助家父的恩典才會求親,但在下也確實仰慕於姑娘的人品與醫德,小可自忖條件不差,而且保證三媒六聘迎姑娘進門,姑娘為何這麼乾脆的一口拒絕。」

  沈知離被糾纏的不耐,直接道:「我最多只能活到三十歲,就這樣你也願意娶我麼?」

  對方一愣,隨即竟是一口應下:「那又如何,人生在世固有一死,早死遲死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三十足夠生兒育女。」

  這話說的人不是不感動,沈知離卻只笑了笑:「你現在說自然可以,可是真到了那時候,你未必就會這麼覺得。更何況,我三十死去之時,你不過三十出頭,正是男子風華正茂的年紀,定然會續絃娶妻,到時我的夫君會對另外一個女子寵愛備至,而我的子女要喚另外一個女子為娘親……抱歉,這點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定會不甘心的。」

  可是這一刻,沈知離取出那一縷結髮,握在手心。

  她突然覺得,就算蘇沈澈會忘記她,娶別的女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愛之前,她可以自私的說不甘心,可是愛了之後才發現,她更希望的是,蘇沈澈過得好。

  所以才會對他怒目而視,才會想要趕走他,才會……

  沈知離將結髮放在桌上,苦笑著想,自己這個樣子還真是不像過去的沈知離。

  又看完了一個病人,窗外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聲連綿不絕,像是不會斷絕,陰沈的氣息遮天蔽日。

  沈知離正想吩咐蝶衣多加些衣服,花久夜踏著馬從雨幕裡疾馳到她面前,當頭便問:「氣走了蘇沈澈是嗎?你到底什麼意思?不會對那件事還沒死心吧!」

  沈知離一時驚訝,不及回答。

  花久夜翻身下馬,又氣喘籲籲的接著問:「你是想著自己就要死了?所以氣走他讓他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你死麼?那你想過沒有,你死了之後,他會不知道麼?」

  沈知離低聲:「我有安排。」

  花久夜:「什麼安排?」

  沈知離抿唇:「我已經準備好了替身,在我死後,她會代替我出嫁,然後生兒育女,過正常人的生活。嫁妝是半個回春谷,沒人會不答應的。」

  花久夜:「我不答應!沈天行讓你守好回春谷,你就是這麼守的?」

  沈知離擡眸:「師兄你也知道師父最在乎的是什麼,他想要的我一定會替他做到。」

  「那蘇沈澈呢?」花久夜的黑眸中捲起晦暗的漩渦,眼角的傷疤更顯得猙獰:「你覺得他知道你嫁給了其他人就不會難過痛苦麼?」

  沈知離平靜道:「可他畢竟以為我活著,知道我嫁人了和知道我死了,哪個會讓人更痛苦?」

  花久夜:「如果我不許你死呢?」

  沈知離笑:「師兄,殺了我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阻止我死未必就這麼容易了。」

  花久夜按住沈知離的肩膀,神情稱得上氣急敗壞了:「你就鐵了心為沈天行死麼?」

  沈知離點頭。

  花久夜高高揚起手:「迂腐!愚蠢!」

  沈知離仍舊站著,閉上眼睛,沒有躲。

  手猛然甩下,卻在碰到沈知離臉頰的瞬間停住,五指蜷縮漸漸成拳。

  沈知離睜開眼睛的時候,花久夜已經摔門而出,雨水打濕的背影在雨夜裡格外的蕭索。

  不一樣。

  師兄,你跟我不一樣。

  所以不明白我的心情。

  這個世上,我答應誰的事情都可以反悔,但惟獨師父的,不能。

  怪她愚蠢也好固執也罷,當年被沈天行從冰天雪地裡救下來,她跪在沈天行面前說,恩人救命之恩寧死以報,那是真心的,即便到了現在也未曾改變的。

  就算那個老頭子已經死了又怎麼樣,她答應過的事情,不會因為這個而有任何改變。

  花久夜和蘇沈澈都被她氣走了,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

  每隔五日她會去看一次十二夜華。

  花養的很好,離開放只有一步之差。已經等了這麼久,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時日。

  沈知離向谷中的成衣鋪子定了幾年份的衣物,又買了許多新的玩具去看孩子們。大雜居裡的孩子們仍然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對他們來說,他們的煩惱是夫子教的文章第二日能不能背誦出來,所有的草藥能不能認得出,還有揀草藥分發的那點月錢夠不夠偷買一點零嘴。

  午後的陽光曬得地面微醺,暖融融的桔色光線下,沈知離也有些倦懶。

  去鎮口的酒館買了酒,她又去給沈天行上了一次香。

  聽來入谷求醫的江湖人說,如今魔教已與正派談和。

  新任的魔教教主是個女子,還是當初和十二夜公子盛傳為佳偶的魔教護法葉淺淺,和她知道的一樣,並且魔教與正派雙方約定三十年內不得再起風波。

  三十年,只怕現在主事的人也都已經老去,再打也與彼此無關。

  正派原本就是因為魔教屢屢偷襲入侵才奮起反抗,如今得到這樣的結果,也尚算滿意,畢竟雙方都已經損失慘重,斬草除根已經是不可能的。

  除此以外,十二夜公子也由於在此次反抗魔教中出力甚巨,得到了一致的稱讚,甚至有好些掌門表示將來一定會推舉十二夜公子為武林盟主。

  ……如此這般,皆大歡喜的結果。

  沈知離聽完,只笑了笑,到底沒什麼反應。

  又過了幾日,谷裡來了一個有些特別的人。

  「沈谷主好,在下名叫戰軒。」

  來人一襲白衣,腰間配劍,但這一身卻與蘇沈澈渾然不同,蘇沈澈的白衣怎麼穿怎麼透出一股翩然貴胄公子的味道,而這位則讓人覺得有種……呃,難言的痞氣。

  「久仰大名,此次是代我家主上前來求親的!」

  他的態度很認真,卻總叫人覺得玩世不恭。

  「求……親?」

  戰軒重重點頭,腆臉一笑:「聘禮就放在外頭,沈谷主,要搬進來嗎?」

  沈知離端起手邊茶杯喝了一口,緩緩放下……

  「來人!送客!」

  戰軒搓搓手:「別這樣嘛沈谷主,你看我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啊,您就收了嘛……」

  還有別的病人,沈知離懶得浪費時間,逕直出門,反正有人會打發他離開的。

  她走,她走,她……

  誒,怎麼走不動?

  低頭一看,就發現剛才還站在她身後的戰軒此時竟然、竟然……

  一臉賤樣的戰軒死死抱住沈知離的大腿,仰首道:「沈谷主若是不收下我家主人的聘禮,就在這裡踹死我吧!」

  沈知離:「……」

  見沈知離僵硬,戰軒努力蹭了蹭她的大腿:「夫人!」

  沈知離:「……」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賤的人……

  她甩腿,對方死抱住不動。

  她踹人,對方干之如飴。

  這種樣子又實在不能去求救。

  她……

  「算我求你了,戰公子,放開我行嗎?我還有正事要做啊……」

  戰軒一掠頭髮,瀟灑甩頭:「聘禮!」

  沈知離崩潰:「我收我收行吧,你快點走啊!」

  戰軒這才心滿意足從懷裡抽出紙筆丟給沈知離:「簽名……」

  看模樣是份婚書,沈知離無奈,又急於脫身,沈吟了一下,在末端簽名:沈天行。

  見戰軒摸著紙片走遠,沈知離才鬆下口氣,轉身立刻吩咐,從今天起,但凡見到此人,死也要堵在谷外。

  ……簡直是神經病一樣的存在。

  回轉回屋,剛想去見新的病人,就見蝶衣臉色發青的急匆匆走來……

  沈知離:「怎麼了?」

  蝶衣:「小姐,石窟那裡好像……」她咬唇,「出……」

  「事」字尚未出口,沈知離已朝著石窟快速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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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6:01

【八二章】

  沈知離跑到石窟的時候,石窟外正轟隆隆的響著。

  周圍圍了好些不明所以的人,忐忑著不敢向前,看見沈知離猶如看見救星:「沈谷主……花、花公子他這是要……」

  花久夜斜斜坐在一塊石階上,身前是個巨大的投石機,手中握著的巨石輕輕拋入投石機,再按下機括,巨石便猛然撲向石窟,引起一陣驚天動地的撞擊聲。

  很顯然,而剛才那些響動就是他用投石機毀壞石窟時發出的。

  沈知離幾乎是有些無奈的站到花久夜身前。

  花久夜擡眸,三分醉,三分冷,還余三分的陰沈:「讓開!」

  沈知離定定站著,定定看著他:「師兄……」

  花久夜站起身,淡淡酒氣順著他的衣衫飄來,眼睛深處也染了幾分赤紅:「滾。「

  沈知離只是固執的道:「師兄。」

  「我沒有你這樣蠢笨的師妹!」

  也許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花久夜沒有這麼容易善罷甘休,沈知離並不意外。

  她只是握住花久夜的手臂,輕道:「夠了,師兄……我很感激,但……夠了,不用再為我做這麼許多了。如果有心,就安心的送我一程罷。」

  花久夜冷冷道:「你讓我怎麼安心?」

  怎麼可能安心的看著她去死?

  她是陪了他那麼多年青梅竹馬的小師妹,她是他在最絕望的時光裡唯一能想到的美好,她是硬生生把他從南疆的深淵裡拽出來的人……也是,他在這個世上僅存的親人。

  沈知離從身後抱住花久夜,突然揚起嘴角:「師兄,葉淺淺是個好姑娘。」

  花久夜一僵:「你現在提她做什麼……」

  沈知離的語氣竟然意外的輕快:「喜歡的話就去追求好了,雖然葉姑娘性格是……了點,但是我覺得師兄你還是很有希望的……我不在了之後,師兄你……」

  說起來,她還真的要感謝蘇沈澈的七情丹。

  雖然因為藥效產生的感情看起來有些不靠譜,但葉淺淺確實是個好人,如果花久夜真的追到她,未必不會動了真心,畢竟……喜歡有時候也是一種習慣,更何況,就算不喜歡,至少,花久夜不再是一個人。

  花久夜沈默了一刻,反手攬住沈知離。

  胸膛緊貼,微暖的氣息熨燙,驅散了所有的寒意,沈知離也更緊的抱住花久夜。

  誰都沒有再說話。

  也不需要再說什麼,一切都不過是廢話。

  人群不知是何時散了,碎石遍地散落。

  天光依然大亮,刺得沈知離幾乎睜不開眼睛,半閉起的眼眸裡酸酸澀澀,有什麼逐漸撐破眼皮,滿溢而出,迷離的視線裡水汽朦朧。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手背上,順著指尖滴落。

  她驀然想起在南疆皇宮地牢時,她也是這樣抱著放聲大哭的花久夜。

  只是這次哭的人換做了她。

  她不怕死,只是……突然有些傷別離。

  真的只是一些……

  擁住她的懷抱更緊了些。

  沈知離咬住唇,靠在花久夜的肩上。

  她此生脆弱的次數實在太少,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世上最能依賴的只有自己,但在這樣的時候,突然希望有些什麼可以依靠,有什麼可以填補像是驀然空下來的心口。

  然而一合上眼睛,第一個閃出腦海中的卻是一張清澈溫暖仿若冬日暖陽的臉孔。

  不管是淺笑溫柔笑甚至無奈笑都清晰浮現好似就在眼前,鮮活地讓心也跟著微微抽痛。

  他說:

  「知離,我想你……」

  「知離,沒關係,你信不信,我都喜歡你。」

  「知離,我會用這世上最盛大最囂張的婚禮娶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這麼這麼喜歡這個人。

  喜歡到……

  沈知離緊緊的閉著眼睛,手握住襟口。

  ……喜歡到甚至會因為他真的就這麼被自己氣走而難過懊惱。

  會為自己做的事情而後悔。

  這大概也是她這一生少有的。

  剛回到自己的屋中,沈知離就是一怔。

  「這是……什麼?」

  蝶衣看見擺在屋子正中的寶箱,也覺得匪夷所思,見沈知離居然也不知道,乾脆上前打開箱子。

  不等沈知離看清,蝶衣又猛然合上,用一種很飄忽的聲音道:「小、姐……」

  「到底什麼東西?」

  沈知離頓了一下,耐不住好奇,乾脆自己上前打開箱子。

  結果……

  沈知離轟然關上箱蓋。

  半晌才又打開,撈起裡面的東西往下看。

  放在最上層的是一堆金票,最低面額是十萬兩。

  再往下是房契地契,千畝一算,光看上頭的地址就基本遍佈全國。

  再再往下是各種各樣的鋪子,成衣鋪子,酒館,飯莊,錢莊,茶樓,米鋪,胭脂鋪……數都數不清……

  蝶衣目瞪口呆的看著,喃喃道:「這一箱子……能買下我們整個谷吧。」

  沈知離越往下數越手軟。

  ……很清楚回春谷價值的沈知離想,就她手裡的這些別說買回春谷了,都夠買好幾座城了吧。

  ……那些什麼一箱子銀子一箱子金子都弱爆了弱爆了啊!

  蝶衣:「小姐……這種來路不明的錢我們可不能收,誰知道會惹上什麼麻煩。」

  沈知離喃喃:「聘禮……」

  蝶衣不解:「聘禮?誰的聘禮?」

  沈知離迷離:「……別人送的。」

  蝶衣見沈知離有漸漸趴進箱子裡的趨勢,忙道:「小姐小姐,要是聘禮就更不能收了啊!收了就要嫁的啊!到底是誰送的,我這就叫人替小姐你送回去,若是少了一星半點可就不好交代了……」

  沈知離繼續迷離:「……不還了。」

  蝶衣急得跺腳:「小姐小姐!」

  沈知離雙眼朦朧的趴在那堆紙張上:「……嫁就嫁,不過不是我……」

  蝶衣:「啊?」

  沈知離:「……冥婚吧,明天把師父的棺材挖出來好了……回來我給他蓋個陵墓,他應該不介意的……」

  蝶衣大驚:「……小姐你在說什麼呀!」

  沈知離飄渺的笑了笑:「昨天婚書我簽的沈天行,用簽處方的草書寫的,對方認了一個沈字就走了……」

  蝶衣:「……」

  小姐……你這樣好可怕啊!!!!

  不就是點銀子麼!小姐你冷靜一點啊!!!!

  任何一個徹頭徹尾的財迷在見到這麼一堆財富的時候都不可能冷靜下來。

  雖然沈知離起初攢錢的心願是為了不再受窮、不再讓人因為缺少銀兩而死去,但久而久之慳吝的個性已然深入骨髓……面對近在眼前順理成章唾手可得的巨大財富,那種想要據為己有的強大慾望,簡直……

  漸漸冷靜下來的沈知離用手撐著頭,絕望道:「蝶衣,打暈我吧。」

  ……這些銀子如果都給她,她可以在全北周開滿回春谷的醫館藥房啊!

  但是挖師父的墳這種事情她也是真的做不出來啊!

  忍不住,好痛苦。

  正在痛苦之時,門外響起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沈谷主!」戰軒滿臉喜氣,「您也在啊!正好,麻煩寫下生辰八字,這樣我也要找人對過八字再決定上門迎親的日子!」

  沈知離目光複雜:「……」

  蝶衣擋在沈知離身前,叉腰:「你、你……趕快收回聘禮!我家小姐是不會嫁給你的!」

  戰軒精神一振,湊前一步,握住蝶衣的手,情深意切的肉麻:「這位姑娘……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年歲幾何?可曾許人家?」

  蝶衣臉紅:「你問這些做什麼?」

  白衣佩劍,身高八尺,也算是個樣貌堂堂的漢子,想到這裡,蝶衣的臉更紅了。

  戰軒湊得更近,用力在蝶衣的手上吃豆腐:「……你家小姐很快會變成我家夫人,到時我們朝夕相處你難免會對英俊瀟灑器宇不凡的我生出什麼特殊情愫,我自然要先問好,我這個人很有原則的,從來不對有心上人的……哎呦……」

  蝶衣:「滾!」

  戰軒被一腳踹飛,緊接著丟過來的還有那只價值連城的聘禮箱子。

  「臭不要臉的!」

  再接著,砰一聲,大門緊閉。

  反應過來,戰軒跪地捶門:「喂喂,我錯了啊,開門啊,我們重新來過啊,再給我一次機會啊……沈谷主,交不了差我家主人會很生氣的啊我不想讓主人生氣啊我很愛我家主人的啊,喂喂……」

  蝶衣看了看不早的天色,小心問沈知離:「小姐,您也早些休息罷。」

  沈知離咬手絹,不甘地怨念扭:「丟出去了丟出去了丟出去了……」

  蝶衣:「……」

  戰軒幾乎每日都背著那個箱子前來,但也幾乎每日都被蝶衣一笤帚一笤帚的趕出去。

  抱大腿抱小腿就連抱腰抱腳都做了,偏偏蝶衣不止不吃這套,戰軒抱得越歡騰她的怒氣越重,於是往往白天是戰軒追著蝶衣送東西,晚上蝶衣拿著笤帚攆著揍戰軒,到了後頭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追著誰……

  沈知離一邊整理著回春谷中的東西一邊看兩人打鬧,雖然心疼那箱裡的錢,但心情也無端的好了起來。

  ……等她故去之後,除了將回春谷還給師兄,多給蝶衣留下幾間藥店舖子罷,到時候讓她招個自己喜歡的夫婿,陪了自己這麼久蝶衣也耽誤了最好的婚嫁年華。

  將遺書放進信封中塞進抽屜裡,沈知離再次推開了石窟的門。

  石窟裡,那朵淡紫色的艷麗花朵此時已開得絢爛。

  ……十二夜華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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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6:19

【八三章】

  早在幾天前十二夜華就有開放的跡象,今天總算正式開了。

  沈知離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原本在她的構想裡,就是這樣一個人靜靜的進來,再靜靜的死去。

  空氣裡浮動著淺淺的香氣,雖然淡卻攝人心魄。

  漂浮在冷湖上的花朵貪婪吐蕊,每一個瓣朵都宛若冰雕玉啄,流轉著冰冷的華光,它們盡情舒展著自己的美艷芳華,將每一分的美麗都綻放到極致,猶如罌粟花般,引誘人上前,獻出鮮血。

  即使是沈知離,也在那樣盛大而不顧一切的妖嬈美麗中恍惚了。、

  十二夜華孑然的兀自開放,用盡全部的力氣為這一生只一次的開放。

  ……再然後絕望的迎向死亡。

  實際上也是,不論是否使用十二夜華,它都會在凋謝的瞬間枯萎。

  無可挽回。

  沈知離定定站了好一會,才按下機關,緩步走向十二夜華。

  彷彿在歡迎她,十二夜華的花瓣隱約又伸展了幾分,在空寂的石窟裡微微搖擺。

  石窟裡,似乎又更冷了一些。

  從石道中,有一本已經泛黃了的小冊子。

  因為已經過了太久的時光,冊子的紙質變得極其脆弱,沈知離不得不萬分小心的翻開。

  這是沈天行留給她,關於如何獻祭的說明。

  小冊子的內容已經不全,但所幸關於獻祭的部分一句也不曾缺少。

  又確認了一遍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的內容,沈知離才再一次合上。

  閉上雙眼,在腦中仔仔細細的過了一遍全部的內容,確定萬無一失,她才又一次走了回去。

  ……即使慢一點,也要確保這個過程一點都不能錯。

  畢竟是要犧牲她的性命來成全的事情,如果最後她死了,師父的心上人還沒有活過來那豈不可笑。

  走回湖邊的棺木前,沈知離利用棺木底下的機關將棺木推到湖中十二夜華邊。

  歇了一口氣才推開棺蓋,打開機關,將女子小心的取了出來。

  說是水晶棺,但這其實是師父不知從哪運來的千年寒冰,可保屍首萬年不腐。

  沈知離的手幾乎凍僵,但還是一點點小心的將女子抱出,保證不讓她磕碰到一點。

  不得不說,這具身體實在保存的很好,不但沒有半點老去,肌膚也依然鮮活的吹彈可破,要做到這種程度僅靠千年寒冰也是不夠的,不知道師父到底付出怎樣的代價,讓她的時間幾乎凝固在了剛死去時的樣子。

  將女子小心放在十二夜華邊,沈知離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在女子的胸口,同時微微傾斜花身,確保當十二夜華凝結凝露的時候,那些珍貴的摻雜了她的生機的凝露能夠順利的滑入祭月的口中。

  而後,她點燃了一株長長的引魂香,花香散去,只剩下一股似乎可以洗滌塵垢的禪香。

  沈知離鬆了口氣,繼續最後一個步驟。

  放血。

  靠在棺木上,沈知離握住匕首,石窟外突然響起一陣響動。

  「沈知離,你給我開門!」

  「小姐,小姐!」

  「沈谷主!」

  沈知離取了兩團棉花,塞住耳朵,同時手起刀落,腕上頓時多了一道傷口。

  和平時只放一些不同,這是最後一次,就算不放干她身體裡所有的血,至少也要放個七七八八,所以創口幾乎一下把手腕上的血管一下都割裂,血點噴濺在十二夜華上,觸目驚心。

  這樣的痛楚已經很熟悉了,但卻從沒有一次這麼疼過。

  瞬間讓她想起了那個落滿大雪的夜晚,她匍匐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全身上下被積雪掩埋,寒冷透過皮膚滲入骨髓,身體裡的血液也都好像凝結成了冰晶,四肢僵硬到已經感受不到溫度。

  就連意識也隨著身體的僵冷而逐漸消逝。

  現下無論如何是比不上那種痛楚的,多年前的她尚能忍,現在又怎麼忍不住。

  將手搭在十二夜華上,沈知離緩緩合上眸。

  她的體質特殊,不需要刻意去引導,血也會潺潺不絕的流淌,永不停歇。

  石棺冰冷,血液被抽乾更是讓手臂痛的麻木,頓了頓,沈知離往口中塞了些麻痺散,便沈沈睡去。

  ……也許會一睡不醒了?

  她想。

  只可惜她的運氣沒這麼好,不知過了多久,又一次幽幽轉醒。

  手腕上依舊滴著血,半個身體已經麻木,意識也不像之前那麼清晰,冷汗順著額頭流下,心口無端惶急。

  這種症狀……

  大概已經流逝了她身體裡將近兩三成的血液了吧。

  她自己就是大夫,很清楚,雖然她來之前在舌根含了續命的丹藥,但至多流逝到六成的血液,她就會完全失去意識。

  到了那個時候基本就是回天乏術。

  視野可見的地方,十二夜華以越發妖嬈的姿態盛開,足以迷醉人心,勾動魂魄。

  花朵正中晶瑩的液體一點點凝結,滑落,落入女子口中。

  而那端的女子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光暈,原本冰冷不似活人的臉孔也煥發出點點生機,在這樣下去,應該不久以後就能漸漸有意識了罷。

  ……那麼她的犧牲也不是完全沒有用的。

  石窟外轟隆隆的聲音驟起。

  是在砸石門的聲音。

  沈知離一怔。

  他們還沒死心麼?

  ……然而心底深處,莫名的想起另外一個人。

  那個只是她手上蹭破了一點皮都會緊張心痛半天的人,此時如果看到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很心疼?

  可在這麼想的同時,卻又不希望蘇沈澈真的來阻止她。

  已經做了這麼多了,就差這最後一步,如果蘇沈澈真的讓她前功盡棄,就算是救活了她,她也未必會感激他,甚至或許會恨他,恨他害自己失言,恨他讓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人總是這樣矛盾。

  砸石門的聲音已經大到即便沈知離塞住耳朵都無法忽視。

  就算石門是用最堅固的材料製成,被這樣砸下去也難免被砸開吧。

  夜長夢多。

  她看了看手腕上流淌著的血,無聲歎:這樣的速度還是慢了。

  再過一會,只怕她也動不了了。

  狠下心,沈知離用身體裡僅存力氣取出石道內早已準備好的一根指粗的管子,反手扎進心口。

  她扎的極有技巧,再加上管子也經過特殊處理,被扎也不會立刻死去。

  大量的血卻一下順著管子流淌了出來,但這樣的疼痛也不是她現在的身體承受的了的。

  剛扎進去,沈知離就痛得眼前一黑,支撐不住暈厥過去。

  「知離……」

  她這是……已經死了麼?

  為什麼會聽見蘇沈澈的聲音?

  「知離,醒醒。」

  眸瞇成一條縫,蘇沈澈光潔而俊逸的臉龐清晰可見,他的神情很平靜,琥珀色的眼睛裡卻像是有烈火靜靜燃燒,一團簇成一團,透過視線直直撞進她的心口,灼傷了她的靈魂。

  ……大概是真的已經死了吧。

  不然又怎麼會夢到蘇沈澈。

  ……不過就算是假相,能見到蘇沈澈,也是一件令她開心的事情。

  沈知離對著蘇沈澈,徐徐綻開一個笑容。

  一個很輕很輕,卻異常美好的笑容,沒有苦澀沒有無奈沒有哪怕一丁點的桎梏,只是單純的因為看見他而喜悅。

  輕輕捧起沈知離的頸,淡若清風的吻落在她的額上,再蜻蜓點水的滑過鼻尖、下頜、唇瓣,輾轉吮吸,並不深入,只是親暱的磨蹭著。

  「知離,你這個笨蛋。」

  他輕聲歎息。

  那麼那麼好聽的聲音,低沈悅耳,像一支悠然的笛聲,趁夜入夢,叫人不願醒來。

  只是在夢醒之前,她還有事情沒有告訴他。

  沈知離舔了一下乾裂的唇,掙扎道:「蘇沈澈,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到底是說出了口,藏在心裡那麼久的話。

  如釋重負。

  愛就愛了,有什麼是不能承認的呢,只可惜,生前到底是沒機會告訴他……

  話音一落,沈知離只覺得肩膀被猛然抓住,冰冷的唇重重壓下,不容分說的深深吻住,這個吻激烈而深情,灌注過來的溫度讓她連靈魂都一下顫慄了。

  身體的感官霎時清晰起來。

  唇舌交纏,蘇沈澈口中的溫度和氣息都再清楚不過的包裹住她。

  而同時感受到的還有蘇沈澈胸膛的一陣陣暖意。

  不對!

  沈知離的腦中像是被雷劈了一道!

  ……死了,怎麼可能還會有這種感覺?

  方纔那種夢幻似的感覺隨之褪去,石窟還是那個陰冷的石窟。

  她低低垂下視線,插在她胸口的管子依然插在她的心口,只是管子的另一頭……

  此時正插在蘇沈澈的心口。

  隨著這個認知,她能感覺到自己手腕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而潺潺的血流正通過蘇沈澈的身體流進她的身體裡,平靜而緩和,就像它們原本就是一體的,生機和活力一點點充盈著她的身體。

  沈知離擡眸,蘇沈澈淡琥珀色的眼睛彎起。

  一如初見。

  那一剎那,她的腦中一片空白,許久方清醒回神。

  ……他到底做了什麼!

  到底誰才是笨蛋!

  「別哭,我的知離。」

  冰冷的指節溫柔的蹭過她的眼瞼,襯得那張臉龐白皙到蒼白的地步。

  沈知離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淚水竟然已順著眼角滑落,一滴接著一滴,完全抑制不住,喉嚨裡也像是被什麼堵住,哽咽得幾乎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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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6:46

【八四章】

  石窟內空寂無人,到處是堅硬冰冷的岩石,就連說話也隱約能聽見回音。

  握緊手心,指節用力到發白。

  「拔掉。」沈知離低聲道。

  蘇沈澈不解:「什麼?」

  沈知離低吼出口:「把管子拔掉我給你止血啊!你到底插了多久,流了多少血?會死人的啊你知不知道!」

  蘇沈澈淺笑道:「相信我,我不會死的。」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你也不會死。」

  不知道蘇沈澈哪裡來的這種自信。

  但沈知離不禁想起另外一件事,脫口道:「那祭月呢?你娘親呢!她……」

  救活了沒有?

  蘇沈澈笑:「不用擔心,她已經被帶出去了,只是現在還昏迷著,等十二夜華的效果完全發作,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沈知離側眸間,正看見那株曾開的無比璀璨奪目的花,此時已經委頓在湖中,只餘一片枯黃凋零的花萼,淒涼非常。

  剛剛愉悅起來的心又沈了回去。

  「蘇沈澈。」

  冷靜下來的,沈知離的聲音在石窟裡空寂迴盪:「拔掉管子罷,就算你現在救活我,我也活不過三十的。」

  ……那還是在之前,這麼一場大出血,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身體的虛弱。

  現在恐怕連三十歲都活不過。

  她已經二十多了,再沒有多少年華了。

  蘇沈澈伸手將她散下來的碎發別到而後,輕聲道:「不會的。」

  語氣很篤定。

  不等沈知離說話,蘇沈澈又不疾不徐的慢聲繼續說。

  「十二夜華是借命,你應該知道吧。那麼你救活了我的母親,她用了你的壽命,你現在其實應該已經死了。」蘇沈澈捏了捏沈知離的臉頰,視線垂下,放空般投落向別處,唇角漸漸勾起,「獻祭者的確是就算用十二夜華也救不回來……但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兩張薄薄的昏黃紙片塞進沈知離的手中。

  看了太多次,她自然認得出來,那正是師父給她的小冊子裡缺失的部分!

  蘇沈澈:「……就是在獻祭者未死去之時,利用十二夜華復活的被獻祭者再將血液反哺,將壽數平分,當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被獻祭者此時還在昏迷反哺實在很難,更何況被獻祭者本身的血液就太少反哺回去只怕十有八九會把自己好不容易復活的壽命反搭進去,所以這幾乎是個沒什麼用的辦法……但是這幾日我研究了很多次,發現其實有一個漏洞可以鑽,反哺要的血液和生氣,卻未必要被獻祭者本人,她的血親同樣可以……」

  「我是她的親生兒子,還有誰比我更適合呢?」

  沈知離怔怔然聽著。

  直到蘇沈澈說完,才突然道:「壽數平分是什麼意思?」

  蘇沈澈遲疑著道:「字面上的意思。」

  沈知離突然握住他的手,皺眉,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那就是說我平分了你的壽命,那豈不是說如果你原本就算有五十多年的壽命能活到八十現在就只能活到五十?」

  心突然狂跳了一下。

  「蘇沈澈,你瘋了麼?拔掉,快點拔掉!」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胸口的管子,手卻一下被蘇沈澈用力握住。

  「是,可我覺得這是好事。」

  沈知離剛想說話,就被蘇沈澈再一次打斷。

  「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吻了吻沈知離的手指,他溫聲道:「如果你死了,只有我一個人活著的話……我會很痛苦的,知離。」

  沈知離惶急道:「可是……」

  「不管是五十還是三十,能跟你在一起,就已經足夠了。」

  虛環住沈知離的身體,蘇沈澈道:「……還有,我很開心,你肯承認說愛我。真的,非常非常的開心,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開心過。」

  大約再也沒有人可以把肉麻到死的情話說得這麼自然而然,自然到好像他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沈知離的唇動了兩下,但什麼也說不出口。

  一縷血絲自蘇沈澈的唇角溢出。

  抿緊唇,拭去唇角的血絲,他支著額,聲音驀然低了下來:「……這管子插進心口還真痛。」

  沈知離發覺不對,輕輕想要推開蘇沈澈:「可是我……」

  為什麼沒覺得這麼痛!

  蘇沈澈輕歎氣:「知離,你還是先睡會吧,再醒時一切都好了。」

  沈知離:「喂喂,這種時候怎麼能讓我睡……」

  不容分說,冰冷的手掌蓋在沈知離的眼前,視線裡一片黑暗,意識淡去,再是不情願也無法控制的昏睡過去。

  雖然是沈知離自己的意願,但之前讓她承受那麼多痛苦他已經很難過了。

  剩下的這點,就讓他替她承受下來好了。

  纖長濃密的睫輕顫著合攏,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又是一聲歎息。

  只是這一聲像是喚起了無數往事穿越過數不清的年月呼嘯而來,包含著無盡複雜的情愫,最終化作一個再簡單也再篤定不過的詞宣洩而出。

  「我的知離。」

  清晨。

  數只淺黃的雀鳥唧唧喳喳著落在枝頭,枝椏震顫,晨間來不及化的露珠順著葉脈沒入土地。

  薄霧散去,山水依濛,自一片裊裊黛青中洗練而出。

  脈脈晨輝一寸寸漫射開去。

  艷陽晴好,澄空萬里。

  「你竟然是十二夜電堂的堂主?」

  蝶衣不可置信道。

  戰軒賤賤一笑:「花雨雷電,十二夜四大堂之首的雷堂堂主正是在下。」

  翟鳳不屑,雙手環胸:「有本事牧歌在的時候你也這麼說啊!」

  戰軒笑得更賤了:「你不覺得我就外貌來說,對上牧歌是壓倒性的勝利嗎?那種完全不解風情的男人跟我有可比性麼!?」說話間他擺出了一個自以為很器宇軒昂的姿勢……

  翟鳳翻了一個白眼。

  在那個變態主上的調教之下,十二夜的下屬基本上看見自家主上都跟見了鬼一樣,尤其是常年近距離被荼毒的幾個堂主。

  ……要知道就連那個除了機械研究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常年面癱臉雷堂堂主牧歌,在提到蘇沈澈的時候也會一反常態,當然,翟鳳完全可以理解,蘇沈澈對待屬下那種做法簡直比仇敵還要可怕……

  然而,在這當中也有例外。

  戰軒就是那個奇葩一樣的例外存在。

  這個奇葩在蘇沈澈的常年摧殘之下,不僅沒有覺得痛不欲生,反而非常甘之如飴。

  根本就是那種蘇沈澈打他左臉,他會把右臉湊過去,打完了還會說,好爽好爽再多蹂躪我一點吧然後把屁股也伸過去……的這種。

  翟鳳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真是光是想一想就覺得一陣惡寒。

  而且這貨竟然還十分的崇拜蘇沈澈。

  完全不顧自己賤氣外露的氣場,學著蘇沈澈整天一身哭喪一樣的白衣,還在大家都管蘇沈澈叫主上的時候,堅持一臉驕傲的叫他主人……

  主人個頭啊!

  大家都是拿錢混飯吃的,你這麼敬業還要不要人混了啊!

  還好,蘇沈澈本人對這個稱呼也稍微有那麼一點膈應……當然他不會表現出來,只是每當戰軒叫他主人的時候,蘇沈澈總是會一臉慈祥的摸著戰軒的頭說「乖小僕,陪我習武好不好」,然後再把戰軒揍的鼻青臉腫奄奄一息……

  但就算是在這樣的調教下,戰軒還是被不斷言傳身教的蘇沈澈教育的越發無恥淫-賤不要臉。

  一次次不斷地突破著他深不可測的下限。

  ……不過,俗話說人至賤則無敵。

  當一個人賤到極致的時候,還真的是天下無敵。

  至少這個時候,恐怕就連蘇沈澈也做不到這個程度吧……

  戰軒嗷嗚一聲撲過去,抱大腿:「夫人。」

  剛剛清醒的沈知離僵直在房門口。

  戰軒蹭了蹭:「夫人,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蝶衣怒,捲袖子扒戰軒:「放開我家小姐!聽到沒有!就算你是代蘇公子也……」

  憤怒的妹子力量是無窮的。

  戰軒眼見要被扒開,乾脆轉移陣地,抱住蝶衣。

  蝶衣:「……」

  沈知離:「什麼代蘇公子?」

  戰軒舔臉笑:「在下的主人就是十二夜公子蘇沈澈。」

  沈知離一愣:「……那婚書是?」

  戰軒:「自然是帶我家主人和夫人你的!」

  沈知離嘴角抽搐了一下,按住隱隱作痛的心口,低咳了兩聲。

  蝶衣連忙一腳踹開戰軒,攙扶住沈知離。

  沈知離搖頭

  ……倒是沒有想像中的嚴重,雖然傷口可能要養很久,但總有好的一天。

  「我沒事,蘇沈澈呢?」

  蝶衣有些為難:「我也……」

  「他沒死。」

  紅衣花久夜踏入院中,勾唇譏誚道:「什麼都不懂就敢往心口插東西,也是那傢夥運氣好,沒插死自己。」

  沈知離一眨不眨盯著花久夜,見他是說的不像假話,不禁笑道:「謝謝師兄。」

  師兄的醫術絕對不會比她差到哪裡去。

  ……這笑容實在刺目。

  花久夜身形一動,彎腰一把抱起沈知離,掠回屋中床上放好。

  「誰準你出來的!給我好好躺著,我沒準你下來,你就絕對不許給我下來!」轉頭,「那個小侍女蝶什麼……」

  蝶衣指自己:「我?」

  花久夜:「對!給我看著你家小姐,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許她出這間屋子,知道沒有!」

  蝶衣收令,一臉崇敬重重點頭道:「知道了花公子!」

  沈知離:「……」

  催眠這麼久了都還沒解麼……

  「等等,那……師兄,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蘇沈澈?」

  已經轉身準備出門的花久夜微微轉眸,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懷好意道:「想見他?那等你的傷口什麼時候完全癒合了再說吧。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也知道的很清楚……運氣好的話,半年多吧。」

  晴天霹靂。

  沈知離拽過花久夜的衣角,抱大腿,怨念:「師兄……別這樣啊……」

  戰軒:「……」

  這招原來夫人也喜歡用啊!

  不遠處的房間。

  「少年人,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慘啊。」一個面具男靠在門口朝裡張望,聲音沙啞難聽。

  床上躺著的人眨了眨眼:「你是……南疆的那個說要認我做兒子的?」

  面具男略顯詫異,走到床邊:「誒,少年人你竟然還記得我?」

  床上的人笑笑道:「嗯,我記性很好的。」

  面具男也笑:「那記性很好的少年人,告訴我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啊?」

  床上的人想也不想道:「是為了救我娘子啊。你呢?你又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樣子的?」

  面具男摸著面具的下巴,想了想,突然笑著拍了拍床上人的胸口:「少年人,我們還是真有緣分啊,我感覺我好像也是為了救娘子才弄成這樣的……」

  再遠一點的房間。

  「老娘的頭怎麼這麼痛啊……」

  某絕色女子揉著自己的腦袋:「這是什麼鬼地方?不對,我不是被宇晏殺掉了麼?宇晏!宇晏!我兒子呢!」

  更遠許多的某個密室裡。

  「阿嚏。」

  某個鶴發青年顏的男子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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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41:25

【八五章】

  面具男:「……」

  花久夜:「……」長歎,「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面具男微微咳嗽:「拍了一下他的胸口而已……」

  花久夜:「他快給你拍死了知道嗎?」

  面具男繼續咳嗽。

  花久夜斜眼,語氣不置可否:「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他把插入我師妹心臟裡的管子另一端插進他自己的心臟裡,我師妹的身體是經過師傅藥材養護的,血液進出她的身體不會有什麼排斥反應,但這傢夥只草草吞了兩枚護住心脈的藥就貿然動手,而且從他身體裡流逝的不僅有血液還有巨大的生命力和生機……他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你居然還拍他胸口!」

  蘇沈澈面色慘白的躺在床上,呼吸輕微,幾乎看不出是死是活。

  花久夜不易察覺的抿了一下唇。

  但就算是已經死了,他也一定要把蘇沈澈命拽回來!

  不然以沈知離那種性格,一旦知道蘇沈澈為了救她把命都搭進去,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

  回春谷裡存有大量的珍稀藥材。

  反正不是用自己的,花久夜幾乎用了所有能用的辦法,蘇沈澈總算還活著,卻一直未曾醒來。

  這麼長時間沒見到蘇沈澈,就算是養傷沈知離也沒法安下心。

  眼見傷口一天天好轉,沈知離總算忍不住趁夜跑到蘇沈澈的院中,過去蘇沈澈那麼多次在夜裡潛進她的房間,這卻還是她第一次去找蘇沈澈。

  靜謐的月光下,蘇沈澈的眼眸輕輕閉著,神情安詳,對一切都渾然未知的樣子。

  第一次來的時候,沈知離以為蘇沈澈只是睡著,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不對。

  ……蘇沈澈是從來沒有醒過。

  他依然有脈搏有心跳,只是很淺很淺,淺到甚至不足以讓他醒來。

  不知道為什麼,在沈知離的認識中,蘇沈澈一直是無比強大的,強大到無所不能,似乎沒有什麼能難倒他也沒有什麼能真正傷害到他,但此時她才發覺,蘇沈澈就算再強,說到底也是個人。

  一個有七情六慾,會害怕會受傷會生老病死的人。

  事實上,她早就已經見過他最狼狽的時候,從萬丈懸崖摔下被屬下擡進回春谷的蘇沈澈,也是瀕臨垂死的蘇沈澈。

  ……但好像潛意識裡,不會這麼覺得。

  說不依賴,可每當遇到危險遇到困難的時候,卻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因為他太喜歡自己,因為他會為自己做任何事情……

  摸著手腕上的傷口,沈知離想,就連在石窟裡命懸一線的時候想到的也是他,不是麼?

  每一次的期待,最終都沒有落空。

  蘇沈澈做到了,一次又一次。

  只是這一次的代價也許太大,大到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來又或者在醒來之前就已經死了。

  沈知離的目光無聲流連。

  用手指勾勒著蘇沈澈輪廓,每一分每一毫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心底忽然很平靜。

  從她看見那根插進蘇沈澈心口的管子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這個人,她想要嫁她想要一輩子陪伴的就是這個人。

  如果這個人死了,那麼,她也會陪著他。

  沈知離幾乎每晚都會過來,時間不會太長,也許只是一炷香,一盞茶的功夫。

  花久夜應該是知道的,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去。

  來了之後,她會坐在蘇沈澈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說一些自己過去的事,或者是捧一卷話本輕聲的念,又或者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看著蘇沈澈,時間到了再安安靜靜的回去。

  做這些並不會讓她覺得無聊,相反的,會非常非常的安心。

  有時候就連沈知離自己都會覺得驚訝,至少在遇到蘇沈澈之前,她不曾想過自己會這樣這樣的重視一個人,甚至超過了師父。

  師父死的時候,她雖然難過,但那樣的悲傷還是能忍住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接受,然後逐漸去習慣。

  但是……哪怕只是想一想蘇沈澈如果就這麼死在她面前,便一瞬間心痛的無法呼吸。

  微微彎下腰抱住蘇沈澈,把腦袋擱在他的肩窩。

  沈知離合上眼睛,想起了那段照顧蘇沈澈的時光,一邊吃著蘇沈澈的豆腐一邊嫌棄他。

  嫌棄他只為了被拋棄就輕生,但也會猜測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鼻腔酸澀,眼眶也慢慢紅了。

  她無聲的低喃:「醒過來啊,笨蛋……你再不醒過來,我就嫁給別人了!」

  事到如今,才發現等待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即便再努力也得不到回應,又是多麼令人沮喪。

  那過去無論蘇沈澈怎麼做,她都不肯相信,不肯動心的時候,蘇沈澈又是什麼樣的心態。

  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卻好像什麼也沒做過。

  ……可是,還會有機會麼?

  有機會再讓她去做過去沒做到的事情麼?

  閉上眼睛的沈知離未曾留意到,蘇沈澈放在身側的手指極輕微的抽動了兩下。

  像是極力掙扎的生命,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掙脫桎梏。

  指尖輕輕的滑動,在沈知離的手背上寫下兩個字。

  ——不要。

  不要嫁給別人,他只是有點累,但一定會醒過來,所以不要嫁給別人。

  沈知離驀然一驚,猛然起身看向蘇沈澈。

  蘇沈澈的手已經垂下,雙眸緊閉,容顏如水般澄澈沁人,還是沈睡的模樣,只有手背殘留的溫度能夠證明剛才曾經發生的。

  但沈知離卻已經忍不住。

  她緊緊緊緊的握住蘇沈澈的手,慢慢笑出聲來。

  眼眶越發的紅,笑容卻完全抑制不住,在頰邊一點點擴大,純然的喜悅。

  「騙你的,笨蛋,我才不要嫁給別人呢。」手攥緊:「所以笨蛋,快點醒過來啊。」

  數月後以後。

  沈知離淡定的看著鏡子。

  接著慢慢攏好衣服,無奈的撐住額頭。

  就連傷重成那樣的蘇沈澈都已經活蹦亂跳了,她左胸口的創口居然還是沒能完全復原。

  蝶衣啃著梨子安慰她:「小姐,你就好好養傷嘛,反正蘇公子每晚都會偷偷跑過來,能不能出去有什麼差別嘛?」

  沈知離:「我真的不喜歡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啊……」

  蝶衣不以為然:「不就是偷情嘛?」

  沈知離驀然轉頭:「你從哪裡聽到的這種詞?」

  蝶衣舉起雙手,咬住梨子含糊道:「呃……不管我的事,是戰軒,戰軒說的!他說主人果然聰明,人生最刺激莫過於偷情,比正常男歡女愛來的有趣味的多……」

  沈知離陰沈:「……以後你離戰軒遠一點。」

  蝶衣:「呃……」

  沈知離岔開話題:「對了,那信應該早就送到了吧。」

  蝶衣掰著手指數數:「半個月前就應該送到了。葉姑娘應該這兩日就會到了!」

  「砰。」

  門被暴力推開,不斷晃蕩發出反覆撞擊的聲音。

  葉淺淺踏著一地的碎屑環視四周:「沈谷主,我是來慰問的。」回首道:「禮物!」

  乾達婆王率先捧著琴進來,將一個漂亮的首飾盒放到沈知離的手上,笑容溫婉清麗,完全看不出過去的凶悍模樣:「沈谷主,女為悅己者容……裡頭有我特地調製的上好胭脂水粉,我覺得會對你有用的。」

  沈知離:「……謝謝。」

  夜叉王跟著踏了進來,放了一把匕首在首飾盒上,挑眉笑道:「防身。」

  沈知離:「……謝謝。」

  阿修羅王的速度最快,幾乎是一閃而過,沈知離的身邊就多了一個裝著各種補品的盒子。

  沈知離:「多謝。」

  ……總算來了一個稍微靠譜的。

  沈知離往補品上掃了一眼,僵了。

  只見盒子外赫然有幾個小字:鹿鞭,虎鞭,羊鞭……

  龍王落在最後,手也背在身後,有些羞澀:「一盤紅燒肉。」

  沈知離:「……」

  垂下頭,沈知離看見塞進手裡的……呃,半盤紅燒肉,

  龍王忙解釋:「不是老子偷吃的啊,是剛才來的路上摔了一跤,半盤子肉掉到地上了!」

  沈知離:「……」

  拜託你說謊的時候稍微擦擦嘴角的油好嗎?

  「這是……」

  阿修羅王突然眼尖指著沈知離桌上畫滿了小人的紙張。

  乾達婆王率先一步上前取過:「給我看看!哈哈,真的是啊!」

  阿修羅王陰冷道:「不許都拿走!分我一半!」

  乾達婆王笑得風情萬種:「給你給你就是了,說好,看完了交換。」

  阿修羅王不耐煩:「知道了,女人,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

  然後,兩個人旁若無人的看了起來,不時發出非常可怕且詭異的笑聲……

  夜叉王架起劍:「我出去找人練練劍。」

  龍王打了個嗝,正直道:「我去看看膳房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兩個人也一溜煙消失。

  沈知離突然想到:「葉……教主,那羽護法呢?」

  葉淺淺:「我們出來玩,他在看教。」

  沈知離:「……這樣啊。」

  葉淺淺抓了抓頭髮,想著自己能做什麼:「我……」

  話沒說完,門外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

  「葉……淺淺?」

  葉淺淺神情自若的轉身:「哦,花公子。」

  花久夜站在門外,不自覺抖了抖一頭烏黑亮澤的長髮,手握成拳抵在唇下。

  「咳咳……你怎麼來了?」

  有那麼點點的緊張……

  葉淺淺:「魔教大局已定,我來看沈谷主的。」

  花久夜:「咳咳,你要逛逛回春谷麼?我可以當嚮導。」

  葉淺淺想了想,反正也沒事做,閒著也是閒著,當下點頭:「好。」

  接著,兩個人和諧的並肩走了出去。

  沈知離輕籲了口氣,對蝶衣招招手:「我們可以出去了……」

  沒人回應。

  「蝶衣、蝶衣……」

  蝶衣從門外探出頭:「小姐,蘇公子那邊好像吵了起來誒。」

  「什麼?」

  沈知離提著裙角,朝著蘇沈澈那邊跑去。

  心中不由想道:今天還真是人多的古怪……

  一進院中沈知離就被震住了。

  美麗的叫人窒息的面容,眉眼秀雅,唇薄而精緻,整個人宛若水晶般剔透明晰。

  ……見了這麼多次死的,這還是沈知離第一次見到活的。

  過去美則美矣,卻總叫人覺得少了幾分生氣,但現在……

  「什麼!你說他是我的兒子!?」沈祭月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蘇沈澈。

  ……怎麼有點生氣過了的感覺。

  另一側的白髮男子點頭:「他就是你和蘇慎言的兒子,蘇沈澈。」

  沈知離:「請問你是……」

  沈祭月奪過話頭:「魔教前教主宇晏,我的青梅竹馬,也就是幹掉我的那個。對了,你是誰?」

  沈知離驚:「不是說宇晏已經死了麼?還有我是……呃,一時解釋不清。」

  沈祭月:「詐死唄,反正我都能活過來,他還活著有什麼大不了的。」

  白髮男子靜靜轉眸看向沈知離,冰雪覆蓋般的眼眸像是冰雪初融,隱約透出些欣慰的感覺。

  沈知離皺了一下眉心,怎麼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味道。

  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你……真的是我兒子麼?」沈祭月咬住手指問。

  蘇沈澈似乎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沈吟了一會,他才道:「從血緣上看,應該是這樣的。」

  這是當然,換做沈知離若是見到一個看起來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還異常美貌的女子,那句娘親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沈祭月繞著蘇沈澈看了許久,又上下打量了半晌。

  蘇沈澈禮貌的問:「您覺得我這個兒子有什麼問題麼?」

  沈祭月站定,又用力咬了咬手指:「沒問題,就是太沒問題了……」

  蘇沈澈:「何解……」

  沈祭月:「好合我的胃口。」

  蘇沈澈:「……」

  放下手指,沈祭月攬住蘇沈澈的手臂,同時挑起他的下巴,道:「兒子,我太喜歡你這張臉了,你介意亂倫麼?」

  蘇沈澈:「……」

  沈知離:「……」

  宇晏:「……」

  沈祭月輕輕巧巧的在蘇沈澈的唇上吻了一下:「兒子,嫁給我吧!」

  沈知離:「……」

  雖然她已經接受了蘇慎言已經死了的這件事,但是未免接受度太好了吧!喂喂,雖然你夫君死了很多年,但對你來說他才死了幾個月而已啊!

  而且這是她兒子啊,親生兒子啊!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肯放過嗎?

  宇晏:「……」

  ……原來我一直只是輸在臉上了麼!

  老男人的心有種被戳中的感覺。

  蘇沈澈一把拽過沈知離,擋在身前:「知離,見過婆婆!」

  沈知離:「……」

  喂喂,蘇某人,不要拖我做擋箭牌啊!你說不出口以為我就說得出口了嗎!

  沈祭月看了一眼沈知離,歎氣道:「原來是有主的啊,媳婦你好。」伸手。

  沈知離:「你好……」握手。

  沈祭月:「兒子就交給你調-教了,什麼時候不滿意了再還給我啊。」

  沈知離嘴角抽搐:「……我知道了。」

  「對了……」沈祭月四下張望,「那個帶面具的呢?他怎麼不見了?前段時間都是他陪著我的,這幾天突然不見還有點不習慣。」

  蘇沈澈:「他去接受花久夜的面部恢復治療了。」

  沈祭月:「誒?我還以為他天生長那樣呢!那麼獨特的臉恢復什麼啊!」

  蘇沈澈默默:「……你之前往死裡諷刺他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沈祭月掩唇,笑聲動聽:「那是開玩笑的啦,開玩笑的啦,我怎麼會是那種只看臉的膚淺之人呢!」  眾:默。

  待沈祭月和宇晏消失,沈知離才拉住蘇沈澈問:「蘇……你家就沒有點正常的親戚麼!?」

  蘇沈澈苦惱:「你想見麼?」

  沈知離:「啊?」

  蘇沈澈:「我姑父和姑姑就在外面。」

  沈知離:「啊!」

  片刻後。

  蘇沈澈的姑姑,也是北周的皇后娘娘,蘇婉之開心地握住沈知離的手,放進去一個紅包:「雖然沈澈是我哥哥的兒子,但我一直當成自己孩子養的,做長輩的給不了別的,就先給你包個紅包當見面禮好了。」

  沈知離熱淚盈眶,努力點頭。

  一雙修長漂亮的美男子之手橫插過來,拿過紅包。

  北周的皇帝陛下姬恪微微有責怪之意:「第一次見面怎麼能送紅包這種東西。」

  說著順手把紅包塞給了一邊站著的小正太姬定欒,同時沈知離的手上也多了一個金牌。

  姬恪溫和笑:「但凡州府衙門敢有人為難你,便出示這塊金牌。」

  雖然年紀已經不輕,但姬恪當年那北周第一美男子的稱號也不是白叫的,只這一笑就足以叫人心跳加快。

  只可惜……

  沈知離怨念:其實我想要紅包啊紅包啊,剛才那個紅包好大啊!

  見沈知離消沈下來,蘇婉之垂頭擔心問:「怎麼了……是不是蘇沈澈欺負你了!跟姑姑說,姑姑幫你撐腰!」

  蘇沈澈無奈:「姑姑……」

  倒是一邊站著的姬定欒邁起小短腿,跑到沈知離面前,將紅包又放回沈知離的手裡,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大姐姐,定欒不要,定欒給你!」

  沈知離眉開眼笑接過,順便摸摸姬定欒的腦袋。

  看這精緻的小鼻子大眼,長大肯定也是個禍害姑娘的模樣。

  此時,突然一個侍衛疾步走了過來,對著姬恪低聲說了兩句。

  姬恪的眉宇微皺。

  然而不等眾人反應,不遠處突然走過來一個少年。

  此時已經是午後,蟬鳴聒燥,灼熱的光遍射大地,連地面都彷彿烘烤出了一種火燙的味道,本該是有些煩躁的時候。

  但那個人卻讓著一切都瞬間褪去,他像是從玉砌冰雕不食人間煙火的宮殿中走出,帶著絲絲縷縷捉摸不定的冰寒味道。

  一襲簡單至極的白衫,卻被他穿出天衣錦緞也不曾有的華貴。

  唇畔依稀有笑,沁人心脾,神情倨傲、散漫卻也惑人,偏偏眸中又似能盛載萬千紅塵,又似連一片雲也停駐不下。

  他突兀的出現在本不該他出現的場合,卻又如此協調。反倒是在此刻的其他人,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也許與地點無關,這個人站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合適。

  少年徑直走到姬恪面前,淡淡說了些什麼。

  姬恪似乎很生氣,但最後到底沒發怒,只皺緊眉揮手放行。

  少年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在這個過程中,原本喧囂的人群都一下安靜了起來,似乎連午後的陽光都漸漸淡去。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個少年。

  儘管他什麼也沒做。

  直到少年走遠,沈知離才留意到少年的頭髮竟然是純然的銀色,然而他的氣勢太盛,以至於過度注意他的本身,而忘記了這個令人驚訝的特徵。

  她怔了怔,瞬間腦中閃過兩個詞。

  風華絕代、傾國傾城。

  蘇沈澈握住沈知離的手,語氣有點酸:「看呆了?」

  沈知離嘴硬:「沒有!」

  蘇沈澈:「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都這樣。」見沈知離眨巴著眼睛期待,不由歎道,「他是我姑姑的大兒子,姬定嵐,定欒的哥哥。不過他年前給自己改了名,並不認這個。」

  沈知離不可置信:「他和定欒是兄弟?」

  明明剛才她才在心裡誇過姬定欒,但比較起來差別簡直……天淵……

  蘇沈澈點頭,又補充:「是個非常讓人頭疼傢夥。」

  沈知離還想再問,蘇沈澈已經不滿的一把抱住她。

  「知離,別再關心別人了嘛!」

  沈知離下意識:「那關心什麼?」

  蘇沈澈:「比如說我們的婚禮啊,我的全部身家可都給你了,不能不對我負責的!再比如,知離……」他摸了摸沈知離的肚子,琥珀色的眼睛彎起,滿是期待:「我好想要個小小蘇!」

  沈知離:「……」

  ……想要你就自己生好了= =!

  說罷她轉身就走。

  蘇沈澈連忙追去,神色嚮往的構思:「知離,不用生太多,我們生兩個就好,先生個哥哥,等玩膩了再生個妹妹,讓哥哥照顧妹妹順便我把十二夜全部交給他,我們再去遊玩,冬天去四季如春的雲郡或者南疆夏天就去明月宮泡溫泉,對了,我已經找人去挖明月宮了,我覺得那個地方很適合我們養老,等老了我們可以泡在溫泉裡……」

  沈知離:「……喂喂,你手放在哪裡了!」

  蘇沈澈:「呃……」停頓,苦惱道,「知離,我覺得你還是多吃點番木瓜吧,不然以後小小蘇出生了我怕萬一……」再捏一捏……

  沈知離僵硬。

  天空中驟然迴盪起一聲悠遠的咆哮,久久不停。

  「蘇沈澈,你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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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43:13

《番外篇》


【雷影番外:關於天然黑這種超越外掛的存在】


  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

  雷影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那天,他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剋星。

  (咬牙切齒音):蘇沈澈。

  七歲的小雷影黑衣黑髮,面沈如水,雙手抱著著幾乎和他一般高的寶劍,緊緊跟隨在前頭的黑衣男子身後。

  在為期半年的甄選中,他以各項考核第一的成績從上千名孤兒中脫穎而出,即將被任命承擔最重要的任務,這樣的重擔壓在他的身上,讓他不得不把還帶著嬰兒肥的包子臉繃得更緊。

  「站住。」

  雷影立時停下腳步,手握劍柄,蓄勢待發模樣。

  黑衣男子道:「看前面。」

  雷影戒備轉頭。

  不遠處的花叢裡坐著一個同他年紀相仿的漂亮小男孩,他一身純白衣衫,笑容明媚燦爛,從揚起的嘴角可以清晰看見六顆小白牙,一雙琥珀色的瞳仁清澈澄透,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乾淨氣息,像個精緻的瓷娃娃。

  雷影繃著小臉詢問:「任務是要殺掉他嗎?」

  黑衣男子搖頭:「比殺掉更難。」

  雷影皺起小眉頭:「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黑衣男子繼續搖頭:「不!……是陪他習武。但是……」他頓了頓,重重補充,「在這個過程中不論你多麼的想都不能殺掉他。」

  雷影不解:「這個任務很難?」

  就在這時,那個在雷影眼中一直鐵血無情冷酷猶如冰山的教習師父第一次露出了不堪回首的沈痛表情。

  他眺望著遠方幽幽道:「……你很快就明白了。」

  -----

  花叢邊。

  小男孩微笑:「你叫雷影?」

  雷影點頭。

  小男孩歪頭問,柔軟的髮絲覆蓋在他的額頭上,是一片溫潤的陰影:「阿影,以後就是你陪我習武麼?」

  儘管被第一次見面的人叫這種暱稱讓雷影有點彆扭,但他還是點頭點頭。

  「我叫蘇沈澈。」小男孩仍舊笑,潔白的小乳牙一閃一閃,對他伸手:「來,握個手嘛!」

  他的笑容溫暖如冬日陽光,一點點沁入人心。

  雷影不自覺的伸出那只常年握劍的手,握住蘇沈澈的小手。

  好小好軟好溫暖,還有點黏黏的甜甜的感覺。

  原來和人握手是這種感覺……

  雷影小心翼翼的想。

  不能用太大力氣,萬一把他的手捏碎了就不好了。

  收回手,蘇沈澈兀自轉頭去忙活,好一會不再理他。

  雖然比同齡人都穩重,但雷影到底只是個孩子,忍不住好奇問:「你在做什麼?」

  蘇沈澈頭也不回:「弄玩具。」

  雷影:「什麼玩具啊?」

  蘇沈澈:「等一下哦……啊,好了。」

  接著雷影就看見蘇沈澈握住什麼用力一捅,接著撒丫子狂奔消失。

  雷影:「???」

  剛站起身,一轉頭雷影只見密密麻麻的蜂群衝他直撲而來,雷影頓時眼前一黑。

  再醒來已經躺在醫館裡,渾身都疼。

  見他醒來,老大夫一邊整理藥材一邊歎氣道:「……到底是個孩子啊,小雷影,馬蜂窩不能捅的知不知道。」

  雷影張口,發現腮幫鼓起說不出話,用手一摸,兩隻手連帶著臉都腫成了球。

  他驚恐萬分,只能拚命搖著頭。

  老大夫:「別抵賴了,你手上還有掏出來的蜂蜜呢,要不是這個,你還不會被叮的這麼慘。」

  ……蘇沈澈!和他握住他的手!!!

  第二天一早,蘇沈澈毫髮無損的捧著一個球狀的東西站在他面前。

  雷影扭頭,不看他。

  蘇沈澈憋著小嘴,委委屈屈的樣子:「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被蟄的這麼慘……我以為你肯定會跟著我跑的。」

  雷影憤怒轉頭:「#%¥#%……¥」(翻譯:我來得及跑嗎!)

  蘇沈澈把手裡的東西往前一捧,神情泫然欲滴:「這個給你玩好不好。」

  雷影定睛一看……這是神馬?好像是一個黃黃的裡面有洞的東西……

  還沒等他看仔細,一隻馬蜂從裡面悠悠飄了出來,對準雷影的腦門,屁股尖一壓。

  雷影兩眼一黑,又翻過去了。

  臨暈過去之前,雷影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讓我殺了這個混蛋吧!

  -----

  雷影傷好的若干月後。

  蘇沈澈:「阿影、阿影,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雷影:「……」

  蘇沈澈小臉一垮:「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雷影:「……沒有。」

  蘇沈澈露出明媚笑容:「沒有就好,我們出去玩吧!」

  雷影沈思,出門的話,雖然不能殺了他,但是能夠在路上趁他不注意偷襲胖揍一頓。

  看著蘇沈澈毫無所覺的純真笑容,雷影陰暗的勾起一側的唇角。

  街上人很多,攤販也很多。

  蘇沈澈東看看西摸摸,很興奮的樣子,雷影陰沈的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大嬸,這是什麼呀?」「小東西小東西,不值錢的,拿去拿去。」

  「咦,漂亮姐姐,這個我沒有見過誒!」「小弟弟喜歡的話,就拿一個走吧。」

  「這個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小公子拿兩個嘗嘗吧,喜歡下次再來買哦。」

  沒多久蘇沈澈的懷裡就裝滿了泥人、冰糖葫蘆、風車、蜜餞、紅棗、鴨脖子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腳步一停,他忽然轉頭看向雷影。

  雷影抱著手臂:「……」看我幹嘛,不要指望我幫你拿。

  蘇沈澈眨著水汪汪的眼眸:「你要不要呢?我可以分你一半!」說著塞給了雷影一個糖葫蘆、一個風車、一個……

  雷影沈默了一下,開口:「為什麼給我?」

  默默接過,雷影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

  他這是在討好我麼?

  蘇沈澈彎起眼眸:「姑姑說有好東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啊!嘗嘗嘗嘗,糖葫蘆甜不甜?」

  好朋友?

  雷影咬了一口,糖衣的味道化在嘴裡,一直甜到心裡,他暗自想,看他這個傻樣,胖揍就算了,揍他兩拳意思意思差不多好了。

  -----

  蘇沈澈:「啊,前面是什麼?」

  雷影擡頭,眼前是個頗大的店面,外頭罩著黑布看不清裡面的情況,不時有吵鬧聲傳出,再定睛一看,頂上寫了斗大一個字:賭。

  蘇沈澈很感興趣的眨眼眨眼:「我們進去玩玩好不好?」

  雷影思索了一下,點頭。

  賭坊裡魚龍混雜,很適合下黑手。

  呃,他只揍一拳,一拳就好。

  「小孩子,這可不是你來的地方啊,沒有銀子……」

  蘇沈澈從懷裡取出一錠十兩紋銀,天真笑:「銀子我有啊!」

  「……那、那客人裡面請。」

  一邊饒有興致的四處打量,蘇沈澈一邊把手裡的東西塞進雷影懷裡。

  雷影接過東西想:要在哪下手呢,再等等,等人多了好了……

  「買大買小,買定離手!」

  「大!」

  蘇沈澈開心:「贏了!」

  「小!」

  蘇沈澈低落:「輸了。」

  「贏了!」「輸了。」「輸了。」「輸了。」「贏了!」「贏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

  「輸光了。」

  蘇沈澈撅嘴看著雷影:「怎麼辦,如果沒有銀子都輸光了回去的話,我會被姑父罵的。」

  雷影:「……」關我屁事。

  蘇沈澈掏出一根玉梳:「只有去典當這個了,這個是我從沒見過面的娘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他的眼神哀傷落寞,是雷影從沒見過的消沈。

  雷影:「……等等。」

  蘇沈澈擡頭。

  雷影后悔的想咬了自己的舌頭,但還是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珮:「當這個吧。」

  那是他第一次在訓練中得到第一獎勵的,應該價值不菲。

  蘇沈澈:「這怎麼可以。」

  雷影越來越後悔了:「讓你當你就當!」

  「阿影,你、你真是太好了!」蘇沈澈一臉感激:「……我很快就回來!」

  看著蘇沈澈逐漸消失的背影,雷影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片刻後,幾個大漢圍住雷影。

  大漢:「小子,跟我們走吧。」

  雷影:「?」

  大漢:「你家主子把你賣了壓在這裡抵債,你還不速速按下手印。來人,把這小子給我按倒!」

  雷影:「……」不能殺蘇沈澈但他總能殺別人吧!

  夕陽西下。

  雷影拖著一身的傷苟延殘喘回去,就看見蘇沈澈坐在門口,手裡玩著一枚玉珮。

  見他過來,蘇沈澈站直身:「阿影阿影,我沒有賣你的玉珮哦!」

  每一個字都是從齒縫裡崩出來的:「你賣了我!」

  蘇沈澈揚起唇笑:「你不是回來了麼!」

  雷影:「……」

  蘇沈澈:「呃,阿影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好可怕……」

  雷影:「我殺了你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蘇沈澈:「我是沒什麼啦,但是你撐得住麼?」說著,他用一根小手指戳了一下雷影的腦袋。

  雷影撐著的最後一口氣被吹散,轟然倒地。

  ……老天爺啊,來道雷劈死他吧!

  -----

  附蘇沈澈的小日記。

  三月初一

  姑姑說給我找了一個小夥伴一起習武,甚開心,那些大叔真的很無趣,望新人可以玩的久一點。

  三月初五

  新人是個黑黑的看起來很好騙的傢夥,往他手裡塞蜂蜜竟然都沒有發現,不過也多虧了他,終於能弄到那枚馬蜂窩了。

  後來去看他,沒想到馬蜂窩裡還有蜜蜂殘留,呃,這個不是我故意的,他好像很生氣?

  六月初八

  沒想到他會答應和我出去玩。

  大嬸們還是一樣的好騙。

  分了一點給他,他竟然覺得感動,稍微有點不安。

  第一次去賭坊,原來真的有人作假,有點興奮,不過輸光了也是不行的。

  只能靠博取同情了,他比我想得還傻,算了,還是不當了直接走罷,我真善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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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51:32

【小蘇成長番外】

  關於尿床這件小事

  對於每一個青春期的少年,都會有一些羞澀又難以啟齒的小問題。

  這點,無論某個蘇姓少年黑的如何天然自成,都無法避免。

  面對這些問題,蘇姓少年採取的措施是……

  「阿影!」

  雷影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什麼事情?」

  蘇沈澈托著下巴,無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幫我買點東西好不好?」

  雷影:「不行。」

  殺了他!不能殺……殺了他!不能殺……

  蘇沈澈耷拉下腦袋,手指在地上劃圈圈,撅嘴:「……我就是想買本書而已,就在外面的很近的書局應該就有賣的……」

  雷影懷疑看:「你自己怎麼不去。」

  蘇沈澈苦惱:「姑姑說不讓我出門。」

  雷影更懷疑:「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蘇沈澈抱頭:「我做錯事情了。」

  雷影:「什麼事?」

  蘇沈澈左右看看,確定沒人,才把雷影拉到房間裡。

  雷影警惕的看著他,寒毛都豎了起來,手按在腰間劍柄上,全身上下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蘇沈澈揚起乾淨的臉蛋,只是此時臉上卻掛滿了苦逼。

  ……這平時不是我的表情麼?雷影想。

  蘇沈澈:「那我跟你說了,你不許嘲笑我。」

  雷影口不對心的點頭。

  蘇沈澈:「……我尿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吼!!!!!!

  蘇沈澈居然尿床啦!!!!!!!!

  哈哈哈,他自有記憶以後就從來沒有尿床過,可是蘇沈澈這麼大居然還尿床了!

  太丟人了啊!!好丟人啊!!丟死人了啊!!!

  〈粽:雷影你瘋了麼……〉

  雖然雷影竭力保持著冷峻的神情,但是不斷聳起的肩膀出賣了他的內心。

  蘇沈澈垂下眼眸,整個人散發著說不出的消沈氣息:「我就知道,算了,你笑話吧……」

  雷影:「我沒有……噗……不好笑……哧……」

  蘇沈澈用一種悵然的口吻道:「……去幫我買本書吧。」

  雷影:「好……噗……什麼書……哧……」

  蘇沈澈:「呃,名字應該是叫做春宮圖冊。」

  作為一個常年以做好本職工作為己任的少年雷影表示:「這是什麼書?」

  蘇沈澈幽幽轉頭:「畫冊而已,春天宮廷的圖景。」

  雷影:「你買這個幹嘛?」

  蘇沈澈幽幽轉回去,望向窗外,只留下一個黯然的側影:「消遣。」

  買本書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看這傢夥這麼倒黴的樣子,就當同情他好了。

  雷影轉身準備走,就聽見蘇沈澈的聲音:「還有一件事忘了說。」

  不耐煩回頭。

  蘇沈澈:「記住,千萬千萬不要在書局裡翻開這本書。」

  少年人總是這樣……

  你越是不讓他做的事情,他越是喜歡做……

  歎氣。

  雷影進了書局,裡面站著的大多是書生童子之流,當然也有不少懷春少女紅臉翻看著架子上的艷情話本。

  將劍往檯子上一壓,雷影保持著冷靜表情,對書局掌櫃道:「給我一本春宮圖冊。」

  書局掌櫃擡頭:「……」

  周圍書生:「……」

  少女們打量了雷影,有的羞澀掩面,有的嘖嘖歎氣,有的竊竊私語。

  雷影面無表情。

  ……天殺的蘇沈澈又陰我麼!?

  書局掌櫃愣了愣,才抖了抖臉上的肉,綻開笑容:「有的有的,少俠等等,我這就去拿,不過不知少俠喜歡哪一種呢?」

  雷影:「什麼哪一種?」

  書局掌櫃腆笑:「我這裡種類繁多,應有盡有。您是喜歡欲說還休半遮半掩的還是風格比較火辣……」

  雷影不耐煩:「我幫別人買的,隨便拿一本就行。」

  書局掌櫃:「別人?」

  雷影:「一個……」想到蘇沈澈,雷影心中不覺燃起濃濃的怨念,「長得比女人還娘氣又難伺候的小混蛋。」

  書局掌櫃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露出了悟的表情:「……我知道您要什麼了。」

  沒過多久,他把一本包裹密實的薄薄書冊遞給雷影。

  伸手比劃了一個五。

  雷影取出五文錢,掌櫃搖頭:「五十文,我們這可是請的宗子宗大師畫的,保證畫面細緻,筆觸動人,絕對的珍本啊!一定能滿足您和……呃,那位的要求。」

  雷影皺眉,但懶得討價還價,終究還是付了。

  ……這到底是什麼書,怎麼這麼貴!

  省吃儉用的少年雷影百思不得其解中……

  腦中驀然閃過蘇沈澈的話。

  ——記住,千萬千萬不要在書局裡翻開這本書。

  到底是為什麼不能翻呢,這書到底是什麼內容,為什麼這麼薄薄一冊賣的這麼貴呢。

  沈思良久,雷影做了一個讓他後悔的腸子都青了舉動。

  是的!

  他翻開了!

  只見那頁面上,用極其細膩的筆觸繪著兩個赤身**的男子,他們抱在了一起……

  男子!!!!!!

  只看了一眼,雷影就覺得胸中翻滾,一種難言的噁心感覺蔓延上了。

  一把上前揪住書局掌櫃的衣領,雷影暴怒吼道:「我要的是春宮圖冊!」

  四週一片寂靜。

  書局掌櫃顫了顫,從底下又摸出一本書冊:「那個……那個,是我誤會了,我弄錯了……應該是這本這本……」

  雷影鬆開他的衣領,接過翻開一看。

  ……又瞎了一次。

  但是這一次……雷影多看了兩眼……

  咳咳咳咳咳……

  書局掌櫃哭喪著臉,看著被嚇跑的書生們,其中還有好幾個偷偷夾帶著跑出去……

  錢啊,還沒付錢啊你們……

  」少俠,這真的就是春宮圖冊了啊,春宮圖冊難道不是描寫男子女子情愛場面的麼……嗚嗚嗚嗚……」

  他低頭了好一會才發現沒有動靜。

  擡起頭,那個黑衣馬尾的少年已握著手裡的書冊怒氣沖沖悄然遠去……

  「蘇沈澈!!!!!!!!」

  撓了撓耳朵,蘇沈澈眨眼:「買回來了麼?」

  雷影把書冊摔到蘇沈澈身上,蘇沈澈毫不在意的翻開,津津有味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做著類似「原來還有這樣的,這樣也可以啊」這樣的感慨。

  雷影:「……」

  他知道!他知道!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春宮圖冊是什麼!!!!

  又翻了翻另外一本,蘇沈澈驚訝的看向頭髮有上豎趨勢的雷影:「阿影,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愛好……」

  蘇沈澈往裡面縮了縮,一臉防備的看著雷影:「……別這麼看著我,我只喜歡女孩子的。」

  雷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蘇沈澈合上最後一頁,笑:「好了好了,分給你看就是了。」

  輕歎一口氣,蘇沈澈把那本春宮圖冊塞進雷影的衣襟裡,打了一個呵欠,回去睡覺。

  雷影僵硬著身體,拳頭捏的格格作響。

  我忍我忍……

  掉在地上的書冊掀開,露出其中一頁,容貌姣好的女子揚著面龐,手在自己白皙的身體上摸索……

  第二天一早。

  蘇沈澈早起升了一個懶腰,發現某只跟屁蟲還沒出現。

  詫異之下推開了雷影房間的門,房間裡的雷影赫然在……洗床單。

  「嗯……雷影,你也尿床了麼!?」

  蘇沈澈靠著門框,嗓門之大,驚起一灘鷗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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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52:22

【關於生理知識的問題】

  蘇沈澈:

  眾所周知,某蘇姓少年在童年時被誤丟在青樓,慘遭蹂躪,於是對於青樓相關都深惡痛絕。

  但這並不影響他對於未知領域知識的探索。

  〈粽:蘇姓少年是雙子座的。〉

  蘇姓少年第一次在睡夢中發生某些和諧事件的時候,是毫無知覺的。

  醒來後,對於被窩裡的陌生液體蘇姓少年陷入了沈思。

  更讓他陷入困惑是某個會不顧他的意志自己豎起來的部位。

  他戳了戳……

  ……還會彈誒。

  ……這種事情顯而易見的是沈思不出結果的。

  於是,偷窺別人就變成了正常的行為。

  〈粽:到底哪裡正常了==|||〉

  在偷窺中獲取經驗,在偷窺中得到昇華,在偷窺中達成變態……

  (蘇沈澈:雷影的(嗶……)其實比我的小啦→_→)

  -----

  花久夜:

  是的,你沒看錯。

  師兄他除了中蠱,苦情,吐血,他還是個一切都發育正常的男人。

  是男人就會那啥……

  不過,介於他的身邊沒有可以(劃掉)的竹馬,只有一個可以欺負的青梅。

  他更早注意到的問題是……

  為什麼師妹和我不一樣呢。

  師妹每個月總有幾天會消失……回來之後臉色慘白活像被抽掉了半罐子的血……

  師妹為什麼比他要白也要小呢,師妹的手為什麼總是軟綿綿的呢,唔,當然臉蛋更加軟綿綿……

  還有,師妹為什麼上茅廁的時候不是站著的呢……

  〈粽:最後這句還是擦掉吧……毀形象了……〉

  師父說,因為師妹是女的,他是男的。

  可是,為什麼師妹和膳房裡做飯的李大嬸都是女人,師妹的胸就這麼平呢?

  (花久夜(深沈):我本來準備等師妹長大試試看手感和臉比起來哪個好的,結果……一直沒有等到這天。

  沈知離:你夠了!TT)

  儘管師父跟他說了,花久夜依然處於一知半解的懵懂狀態。

  直到有一天,師父給了他一本書,《陰陽調和概要(附採陰補陽十二問)》。

  細細研讀之後,他終於弄明白了很多一直困惑著他的問題……並且進而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

  生孩子是個很有趣的事情麼?

  師父說,我也沒生過,不過應該很有趣吧。

  他沈思了良久,對師妹說:師妹,我們來生個孩子好了。

  結果……

  沈知離一邊翻著攤在桌上的書冊,一邊打著呵欠說:不要。

  花久夜:為什麼!?

  沈知離握拳:我要生也是給師父生,才不要給你!

  花久夜:……

  〈粽:於是你記仇到現在麼……一直惦記著生孩子什麼的……「_「〉

  -----

  青荇:

  青荇:為什麼會有我,我不是路人甲麼!

  〈粽,湊字數嘛,你懂的。〉

  翟鳳叉腰,擡腿,一截雪白的小腿從開衩的長裙中探出:來,小青荇,姐姐可是專管錢權美色的,什麼不會的話姐姐可以教你哦!

  青荇(移開視線,微微臉紅):這麼多人看著……

  翟鳳(拽青荇衣領):我們回房間!

  -----

  沈知離:

  沈知離:別看我,我跟師兄一樣是看書知道的啊……沒什麼好問的……我又沒有師兄那麼變態……

  -----

  葉淺淺:

  葉淺淺(咬甘蔗轉頭,卡嚓卡嚓):問什麼?

  粽(擦汗):呵呵呵,沒什麼,我只是路過路過……啦啦啦,天氣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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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54:01

【生子番外】

  沈知離懷孕了。

  這個帶著爆炸性的消息迅速傳播全江湖。

  「知離,讓我聽聽你的肚子好不好?」

  某天然黑閃爍著純潔的眼睛一臉期待。

  沈知離面癱狀:「才三個月,聽你個頭啊!起來,不要擋著我。」

  蘇沈澈:「知離,你要做什麼嗎?要喝水?要吃飯?要……什麼我來幫你做!你不用動的!」

  沈知離:「……我當你養豬麼!」

  蝶衣雙手捧心口,傻笑:「小姐……不知道是小小姐還是小公子呢,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

  戰軒:「小蝶,你想生一個嗎?我可以幫你哦!」

  蝶衣:「……滾!」

  沈祭月:「我這就要當奶奶了?不是吧!老娘才二十多歲啊!」

  宇宴微笑:「恭喜恭喜,要紅包嗎?」

  青荇熱淚盈眶:「……好感慨啊。」

  翟鳳斜眼:「別急著感動……我感覺你的奶爸生涯很快就要到來了,還不知道主上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奇葩呢。」

  牧歌冷冷:「什麼?這種事情為什麼要來打擾我?」

  阿修羅王:「這關我什麼事?」

  乾達婆王:「同上。」

  夜叉王:「復議。」

  龍王:「呃……有喜宴的話我就去!」 南疆王妃:「夫君!沈姑娘懷孕了,若是個兒子可以跟骨朵定個娃娃親什麼的呢!」

  南疆王苦惱道:「可是……瑟瑟,我們是仇敵誒,這樣不好吧……」

  花骨朵得意洋洋:「父王母妃!長老說因為我是獨女,為了保證血脈,我可以娶很多個夫君哦!我已經定了……」掰手指,「一二三四五……個夫君了,也不在乎再多一個嘛!」

  花久夜:「……」轉身就走。

  沈知離不解。

  蝶衣一溜小跑去打聽,又一溜小跑過來:「小姐 小姐,聽說花公子正在研究怎麼能讓男子產子呢!」

  沈知離:「……」

  幾天後。

  沈知離:「……咳咳,師兄那個研究怎麼樣了?」

  蝶衣:「好像取消了。」 沈知離:「為什麼!!」

  蝶衣:「因為葉教主好像對此也很感興趣的樣子……還特地帶了羽護法過來一起研究……」

  好吧……她還是老老實實自己生吧…… 在懷孕的這幾個月裡,沈知離充分享受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蘇沈澈已經完全懶得出門,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守在沈知離身邊,一臉溫柔癡迷的望著沈知離的肚子。

  除此之外他還愛不斷的研究著青荇給他送來的上百冊有關生產養胎的書籍,每天沈知離的飯菜都是他一手負責,衣食住行一針一線,細緻到讓沈知離都快暴躁的程度。終於,若干月後。

  被養的珠圓玉潤的沈知離很順利的生出了一個兒子。

  清醒過來,沈知離就看見蘇沈澈一臉慈愛的望著懷中裹著襁褓的存在,接著不斷用手指逗弄著懷裡的孩子,一邊逗弄還一邊嘟囔:「這玩意就是我兒子麼?怎麼有點醜醜的感覺……算了,爹不嫌棄你的!以後娶不到媳婦大不了爹給你綁一個回來……」

  沈知離扶額:「……把孩子給我!」

  蘇沈澈一驚,有些依依不捨的遞給沈知離,還忍不住補充道:「雖然他是有點醜啦,但是……他畢竟是我們的親生兒子,知離,你就……」

  沈知離咆哮:「你這個笨蛋!嬰兒都是這樣的!」

  小嬰兒滿月時取了名字。

  蘇景環。

  小景環在褪去了嬰兒肥之後,眉眼越發的肖似蘇沈澈,秀致溫雅純良無比,神情卻怎麼看怎麼像沈知離,常年板著一張小臉作深沈苦逼淡漠狀。

  無倫蝶衣怎麼逗他,也不肯露出一絲笑顏。

  全家人想盡辦法,小景環還是一副死面癱樣。

  誰料到最後這個難倒所有讓你的問題,被葉淺淺一把九環大刀全部解決,她只把刀插在蘇景環身邊,同時冷冷道:「笑不笑?」

  蘇景環小臉崩了下,綻開一個無比陽光燦爛的笑容。沈知離沮喪的按著額頭。

  蘇沈澈不解:「知離,怎麼了,小景環不是笑了麼?」

  沈知離更加沮喪:「……你們家這種祖傳的受虐傾向習慣是改不了了麼!」

  ……她基本已經能預料到她兒子悲慘的未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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