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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1:01

【20.她等於他?】

  一陣勁風,燭火搖曳。

  我從賬冊間擡頭,對上一張寒冷的麗顏,「你怎麼來了?」

  「哼!」來人拔劍,一步步走向我,「你巴不得我不要來是不是?我這麼相信你,可你,」冰冷的劍尖抵著我的喉嚨,「可你,居然讓翌哥哥送我回去,又讓翌哥哥叫我父母把我關起來!」

  「淩靈!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原來,難怪翌晨隔天突然又答應送她回去了,「淩靈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感到頸間一陣刺痛,淩靈激動地看著我,「聽你說什麼?說你和翌哥哥兩情相悅,還是說你不喜歡翌哥哥,可是翌哥哥就是喜歡你?」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水冰清,我都知道,都知道了。」淩靈在那邊低喃,眼裡是止不住的傷痛和狂亂。

  嘖,這女人一碰上愛情,就都不正常了。

  她知道什麼了我現在可沒興趣。

  傷口似乎又深了一分,我看到鮮血染紅了我的衣襟,那顏色很美,很妖艷。

  「翌哥哥說,他從來只當我是妹妹,他說他從小縱容我,只是因為,我小時候很像你,像你……呵呵呵,我居然像你,這多可笑,我怎麼會像你……」

  我就這樣被迫聽著淩靈講他們小時候的事,我,我從來沒想過翌晨對我竟然有這麼深的感情。淩靈的故事終於接近尾聲,她的情緒穩定了很多,「淩靈,不管你想對我做什麼,在這之前,我只想說一句話。」

  「什麼話,你別指望一句話就能救你。」

  「兩個月後,我就要出嫁了。」

  「哼,和翌哥哥的婚禮嗎?不知道到時沒有了新娘會怎麼樣?」

  「我要嫁的人是風滿樓,當朝相國風滿樓。」

  「你又想騙人,你……」

  突然淩靈彷彿被人定格,她的身後出現一個相貌極為普通的女子。

  有人用帕子給我摀住傷口,觸及我肌膚的指尖是那樣冰冷。我看向身邊的人,那是無影,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無影,她怔怔地看著我那嫣紅的衣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妖魅的眼睛,彷彿有著吞噬一切生靈的慾望。「魎,殺!」她輕啟薄唇,吐出兩個幾不可問的字。

  「住手!」我對那個女子道,然後緊緊抓著無影的手,這雙手是……

  「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也許是失血太多了吧,頭很暈。「不要動她!」這是我在失去意識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的面前,伸著一隻修長的手,那手的主人問我敢不敢握緊他的手。

  開放在夜幕裡的並蒂蓮,漸漸失去了光彩。我轉頭看著那手的主人,把自己的手放到他微涼的手中,我笑著問他,你認為我不敢麼?

  那人邪邪的笑了起來。

  那張充滿笑意的臉,不是風滿樓那張平凡無奇的臉,而是……

  而是無影那張可以魅惑眾生的臉!

  我緩緩睜開眼,淡淡一笑,有些時候,你在清醒時,理不清的思緒,也許可以借助潛意識來為你解答。

  呵呵,那我們就這麼玩下去了!

  「小姐,您醒了。」

  我轉頭,看向床邊,是與無影一同出現在我房裡的女子。「你是良,對嗎?」

  「是的,魑魅魍魎的魎。小姐感覺如何?」她扶我坐起身。

  原來是這個魎,很奇怪的名字。「嗯,只是有些無力,其他都很好。那是不是還有另外三個人分別叫魑、魅、魍?」

  「是的,小姐。」說著遞給我一碗東西。

  我本來以為會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藥,沒想到,「白開水?」我好歹是病人誒,給我喝這個,也太不人道了吧,「無影呢?」我現在是病人,她居然這麼虐待我!

  「主人此刻不在莊內,還有小姐,這個不是白開水,是由冰山雪蓮熬製的雪蓮汁。」魎是個沒有任何表情的人,說起話來,也似乎只有嘴唇在動,所以我絕對有理由懷疑,她的臉也是假的。

  雪蓮汁?這是雪蓮汁!我居然把千金難買的補身極品,當成白開水!枉我還是學醫的,這也太丟臉了吧?

  嗯哼,我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這是哪裡?」我打量著房間,房間裝飾很普通,普通到有些簡陋,可以和平民窟靠攏,可是那些個擺設絕對不普通!心中很火大!妒嫉,絕對是妒嫉!

  我知道他很有錢,有錢到可以把四千兩黃金的夜明珠當成電燈泡用,但是,她居然挑了顆最小的給我,瞧瞧房間裡四處可見的珠子,個個比我那顆大!

  「這裡是無心山莊,小姐。」

  無心山莊?怎麼從沒有聽人說過。我讓魎扶我下床,來到窗邊。幸好有她扶著我,要不然,我一定由於震驚過度而倒下了。「這,這……」我顫抖地指著窗外。

  「小姐畏高?」

  魎要扶我離開,「不是,」我阻止她,我不是害怕,而是太震驚,「那個是京都城吧?」這裡幾乎可以看到半個京都城!

  「山莊位於京都城東北最高的山上,可以見到這些景象,並不奇怪。」

  「可是這種利害的地理位置,朝廷不是一般都會派人把守嗎?」

  「此山台過陡峭,高聳,一般人是上不來的。」

  一般人上不來,這麼說,「一般人也是下不去的?」

  魎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是,小姐說的沒錯。」

  很好!這麼說,我不是被軟禁了?

  無心山莊是個很普通的山莊,如果沒有這些奇花異草的話。

  我在的這個房間,是莊裡地勢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整個山莊。這麼重要的地方,當然是無影自己的房間了。唉,我輕輕一歎氣,都跟他睡過一張床了,還在乎睡同一個房間?(典型的破罐子破摔。)

  雪蓮是種很神奇的植物,到底有什麼用,我不是特別清楚。但是,我喝了雪蓮汁才一個多時辰,便覺神清氣爽,無力感全消失了。氣色似乎比我以前還好。

  我在莊園裡走了走,這裡地勢很高,空氣很稀薄,但是我卻沒有任何不適。應該是雪蓮的功效。

  我仔細地看了看那些花草,這些不是平常的植物,我只認得其中一部分。但是光這一部分就足夠了,我那本醫書上見過,但是我從來沒見過實物,它們都是些至毒之物。是給風滿樓製毒用的吧?

  那個正在打理的僕人,臉色很不好。我長得很恐怖,很嚇人嗎?他不斷地警告我不能碰它們。我當然不會碰,又不是活夠了,碰它們,我找死嗎?

  山莊很小,角角落落走下來,也不用半個小時。山莊裡的人就更少了,除了魎和那個僕人,就剩我了。

  逛了一圈,我就乖乖回房了。怕不小心踩了哪個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結果不是傷了它,而是把自己的小命丟了。

  「哎呀,妹妹你總算回來了呀。」今天某人一改往日素雅風格,穿得像只花蝴蝶。

  我一踏進門,她就飛過來了。我對無影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若兩人是同一人,那這身材也差太多了,身高也不對呀。無影似乎很享受我的注視,「妹妹你那是什麼眼神,只要妹妹一句話,姐姐可以脫給妹妹看的,不用隔著衣服這麼辛苦的。」說著就在那邊解衣帶。

  難道真的不是?可是那感覺……

  我思索著,「住手,快住手!」才一擡眼,便看見只剩單衣的無影了,急忙死拽著她的手,「我沒興趣,絕對沒興趣。」

  「妹妹,你總是三番五次地拒絕姐姐的好意,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無影,你不要玩得太過分了!」我大聲嚷道。

  「妹妹,」無影嬌媚一笑,「這個,慾望不得到疏解會很痛苦的,姐姐真的不介意……」

  「閉嘴!」

  「妹妹,」

  「閉嘴!」

  「妹妹,你這脾氣真是……哎,要溫柔點才會有男人愛嘛!」

  「這個不用姐姐操心,妹妹就快嫁人了。倒是姐姐……」

  「對噢,妹妹就快嫁給風滿樓了,不如姐姐也嫁給他吧,這樣咱們就不會分開了。」

  「這個主意不錯啊。」

  「妹妹你同意?」無影的表情很怪異,似興奮,似失望。

  「沒錯,但是,前提是我會先把他給閹了。」

  「妹妹!」無影驚叫,眼中有遮不住的光彩,「你真狠吶!不過,姐姐喜歡。風滿樓也一定很高興妹妹這麼在意他!」

  不,她就是他,就是他,不會錯!

  「妹妹,你那傷……」無影微涼的指尖撫上我的傷口。

  「很好,都沒什麼感覺了。對了,你把淩靈怎麼樣了?」無影的臉一下子沒了任何表情,「不會殺了吧?我不是說過不能動她嗎?」

  「妹妹,你這麼激動做什麼?她在你那房裡好好地睡著呢!應該會睡到你們那翌哥哥回來吧。」

  「噢,」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忽然明白過來,「你說什麼?」等翌晨回來見我房間有血漬,淩靈的劍上也有,那淩靈……不會,不會,我猛搖頭,翌晨沒找到我應該不會殺淩靈的。「我要回去。」

  「這可不行吶。」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你!好,那我要去見風滿樓。」

  「好。」

  「你答應了?」

  「當然,他過些天會來莊裡。不過,你不能讓他看見你,不然,他可就出不了山莊了。」

  「你,動不了他!」

  「妹妹可以試試。」她在說真的,可是,她不是他嗎?

  難道,她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了。我那所謂的智慧,在她面前似乎是不夠用的。

  幾天後,風滿樓真的來了,獨自一人來的。

  我在樓上,看著他踏入大門,看著無影把他迎入屋內,又看著他離開山莊。

  怎麼會這樣?她真的不是他,無影真的不是風滿樓!

  「怎麼樣妹妹,解相思之苦了吧?」

  我今天無心與她鬥嘴,「你倒底為什麼把我軟禁在這兒?」

  「前天,你那翌晨去了風府,鬧得可凶了。」無影坐在我身旁,悠悠然道。

  「他有沒有怎麼樣?」

  「他是沒怎麼樣啦,不過風滿樓可差點被他殺了。」

  「你說什麼?」無影一臉看好戲的樣子,我淡淡一笑,「他不是很好嗎,剛才還在這兒呢?」

  「妹妹,」無影狀似惋惜的搖著頭,「你真是個涼薄之人,風滿樓,怎麼就看上你了呢?」

  我嬌笑著看著無影,「那你為什麼這麼喜歡跟我攪和呢?呵呵,一樣的原因吧?」

  我總說無影是個妖孽,但是她為禍人間我還沒見過。禍害我,倒是天天有。

  我也說風滿樓是妖孽,而他,也確確實實是個妖孽。朝堂在他手中,簡直是一派烏煙瘴氣,本來大武貪官汙吏就很多,但是做事都是暗地裡進行的。可是自從他掌權之後,貪汙賄賂都擺到了檯面上。這些當然是無影告訴我的。

  「你說,我把他結束掉,可好?」忽然想起那日瘋子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他似乎真的在這麼做。可是原因呢,原因是什麼?

  無影和風滿樓,兩人很像,真的很像,做事情毫無理由可言,全憑個人好惡。

  在無心山莊裡,很無聊,無影時常不在。她在的時候,是可以給我解悶,但是我多是有血壓升高的危險。

  再有五天,就是我與瘋子結婚的日子,可是無影似乎仍然沒有放我離開的意思。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無影慵懶地躺在床上,我則只能睡躺椅。因為她說我不喜歡與她同床,因為她說客隨主便,而我是客,她是主。

  「妹妹就這麼著急?」無影說著坐了起來,「妹妹,你真決定嫁了?風滿樓現在幾乎是人神共憤吶。」

  「你只要回答什麼時候讓我離開就行了。」

  「妹妹,只要待在這裡就可以不用嫁風滿樓了,不考慮嗎?」

  我走到她床邊,看著她妖媚的眸子,「我會嫁他,我一定會嫁他,就算是去地獄,我也陪他一起走了。」因為我說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是我給他的誓言,一旦出口,我就不會收回,除非,他先背叛了我。

  無關乎愛情,只是因為誓言。

  無影的眸中又是流光閃動,嘴角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笑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那笑容,也許就像是得到了什麼心愛的東西那般笑吧。

  「妹妹,這些天好好休息吧,嫁人可是很辛苦的。」

  明天就該是我出嫁的日子,可是我還在山莊裡。

  自從四天前與無影談過之後,就沒再見她了,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

  算了,算了,真的嫁不了,也就算了。

  只是,滿可惜的,風滿樓可是一隻十足十的金龜誒。

  「醒醒,小姐,醒醒。」

  我好不容易才睡著,為什麼又來吵我。「魎,你做什麼?」天還黑得一蹋糊塗呢!

  「小姐,今天是您出嫁的日子。」

  「哦,我再睡會兒,天亮了再說。」翻個身繼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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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2:25

【21.十里紅妝】

  「小姐,今天是您出嫁的日子。」

  「哦,我再睡會兒,天亮了再說。」翻了個身,繼續睡。

  再次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坐起身,想拉著魎的手腕,被她不知怎麼一閃就躲開了。我看得一愣,果然好身手。

  「小姐恕罪。」魎忽然跪了下來,「魎不該躲小姐,只是,我,請小姐責罰!」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你快起來,剛你說我要出嫁了,什麼意思?」

  魎,似乎忽然想起還有這件事,也顧不得給我謝那個莫名其妙的罪了,馬上站起來,服侍我沐浴更衣。「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您不記得了?」這種時候洗澡很冷的。

  「我當然記得,問題是我在這裡等人來迎親嗎?」而且,魎給我穿的就是我前天穿的那件衣服,這是我的嫁衣?不用這麼寒磣吧?

  「主人只吩咐送小姐回在水一方,魎不知道其他的事。」

  魎,是個一問三不知的主!

  我連妝都沒上,就被魎塞進了轎子裡。

  我只聽見魎叫我坐好,便感覺轎子在飛快的下降。轎子是密封的,只有一扇可供出入的竹門緊緊關著。但是,我仍可感覺一陣陣強勁的風從竹門的縫隙中灌進來。原來那四個看似普通的轎夫,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轎子,忽然停止了飛速移動,怎麼了?

  竹門被打開了,「小姐,到了。」

  什麼,這麼快!我將信將疑地下了轎,這,這裡是我在水一方的後院!難怪古人不用飛機了,人人都有做飛機的可能,還要真的飛機來做什麼?

  對了,我的院子怎麼這麼亮,燈火通明的?

  「來了,來了,夫人到了。」

  「大家快做好準備。」

  ……

  一陣喧嘩聲從四面傳來,然後,我被一堆年輕女子圍在中間。

  做什麼,搶劫呀?這裡可有很多高手哦。咦,轎子和轎夫呢,魎呢?我四處尋找他們,人影都沒有。這時一個中年婦人來到我身邊,屈膝一行禮,「夫人,我們是奉相國之命,在此等候夫人的。」

  「相國?風滿樓?」

  婦人聽了我的話,眼中驚愕萬分,大概是沒人會這麼稱呼堂堂相國大人的吧。婦人定是見過世面的人,繼而恭敬道,「是的,夫人,請隨老婦去梳妝,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我坐在梳妝台前,一位婢女正要動手給我上妝。我忽然擋住她的手,「我要淡妝。」這是我出嫁的日子,我當然要打扮成自己最喜歡的樣子。綠意給我上的老鴇妝我還歷歷在目呢,今天絕對不行。

  「可是夫人……」婢女面有難色地看向我。

  「大人交待,一切聽從夫人的吩咐,不要多話。」一旁的婦人頗有威嚴地道。

  婢女為我上的淡妝我很滿意。之後,換了一個婢女,給我盤發。那婦人則手捧著一個托盤,揭去上面的紅綢,一頂溢著淡淡五彩光芒的珍珠冠展現在我的面前。「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夫人戴上!」婦人的話,驚醒了所有癡迷在它的光輝裡的婢女。

  珍珠冠怎麼會有五彩的光芒?個中玄機,似乎在那塊位於珍珠冠正前方的黑色寶石上,可是我終究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撇開那寶石,這頂珍珠冠,依舊價值連城。一顆、兩顆的珍珠,大小一致,顏色一致,光澤度一致,並不難找,可是要一頂珍珠冠上近百顆珍珠,顆顆如此,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這件不可能出現的飾物,竟然就在我的頭上。

  婢女捧著這一個手飾盒,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簪子,我推開盒子,「不用了,這樣就很好。」再戴上任何其他飾品,都會損了這珍珠冠的光彩,再說我本就不喜歡滿頭珍寶的樣子。

  兩個婢女捧著一個長方形錦盒到我面前,婦人打開盒蓋,驚詫道,「怎麼回事,怎麼是白衣?是不是弄錯了?」一直從容應對的婦人,變得異常慌張,「快,快讓人回相府問問!」

  「等等!」我阻止了要去問話的人。老實說我很喜歡白衣,感覺很像婚紗,更何況,瘋子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碰觸到衣服的一瞬間,我便笑了,這果真是瘋子給我準備的。衣料柔滑似絲,卻沒有絲綢的冰涼,柔軟似棉,卻又折射著燭火的光亮,很神奇,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料子。我小心的取出衣服,笑容僵在我的臉上。這衣服,竟然輕得感覺不到重量!

  「幫我穿上吧。」

  「可是夫人,這嫁衣怎可是白色?」婦人焦急的問。

  「沒事,我喜歡這衣服,給我穿上吧。」

  衣服十分合身,真不知道瘋子是怎麼讓人做的。

  衣服潔白如雪,款式極為簡潔,確是巧奪天工之作。粗略看,裙擺下方的那朵並蒂蓮,是整件衣服的唯一修飾。可是就這一朵並蒂蓮便夠了,它彷彿是一朵真的並蒂蓮,花瓣還沒有完全打開,有露水似要滴下來。若仔細看,那袖口,領口,都用那幾近透明的銀絲,繡著一朵朵半開的白蓮。

  「哎呀!」我正被瘋子感動得熱淚盈眶,身邊的婦人驚呼。

  「怎麼了?」

  「這,這是雲裳夫人的手藝啊。」婦人指著錦盒裡一個雲字道。

  「雲裳夫人?誰?」沒聽過。

  「雲裳夫人制的衣服,那可是萬金難求。當初蘭妃娘娘要製衣,先皇下聖旨,都沒請到雲裳夫人。」真是夠大牌的!瘋子比皇帝厲害,這,我明白的。肯定是瘋子去威脅人家了。但是,我喜歡這衣服,幸好瘋子這麼做了。

  一切打理妥當,我看著鏡中那個清麗絕俗的女子,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那是我嗎?真的是我嗎?難道不是有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擋在了我的前面?這鏡中的人其實不是我,而是某個落入凡間的仙子,是不是這樣?

  「夫人您好美!」

  「您,真是太美了,夫人!」

  ……

  讚歎聲不絕於耳。可是,我依舊不敢相信,這便是我!

  這個仙子,其實就是我?

  「夫人,老婦終於明白大人為何這麼在意夫人了,為了您,那是值得的!」婦人看著我讚歎道。

  天早已亮了多時。

  不知道,這個吉時是什麼時候。

  「來了,來了,大人馬上就到了。」一個婢女匆匆忙忙進來稟報著。

  「喜帕,快戴上喜帕!」婦人急忙道。可是當她拿到那塊素白的帕子時,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這,這,衣服是白的,倒也罷了,喜帕怎麼能……」

  外面忽然鑼鼓喧天,「怎麼辦,大人到了。」

  「這喜帕,就不用了吧。」

  「這怎麼行呢,夫人?」婦人緊皺著眉。

  「他不是說一切都聽我的嗎?」我淡淡說著,話語中有著不容置疑的絕斷。

  婢女扶著我緩步而出。

  門外擠滿了看客。我一出現,那原本喧鬧的聲響全都消失無蹤。眾人表情各異,有驚詫的,有驚艷的,有羨慕的……

  他一身銀白,騎在一匹棕色的寶馬之上,見到我,微微一怔,繼而翻身下馬。微涼修長的手,緊緊包裹住我的,「上車吧,夫人。」

  我擡首,看進那雙閃著異樣光芒的眸子,「好。」

  -----

  我就像那古代小說裡的公主,坐著美輪美奐的馬車,踩著綿延不絕的紅綢,駛向那良人的府邸。

  可是,公主真能嫁得如我這般風光,如我這般幸福?

  「水兒,你今天,跟我想像中的一樣,卻又比想像中美太多了。」

  我偏頭看著身邊的良人,狡狤一笑,「如果今天有婢女來通報說,嫁衣弄錯了,你會如何?」

  「那麼,今天就不會有婚禮了。」

  嗯,果真是瘋子的作風!

  「但是我知道,你不會。」不明白他滿眼的篤定來自哪裡。

  「沒錯,我很喜歡這嫁衣。」

  我們就在馬車了,在眾人的注目禮中,聊了起來。

  婚禮很煩,古時的婚禮就更煩了。

  瘋子見我一臉痛苦,便對禮官說,「夫人累了,一切從簡。」

  禮官愣了一下,便嚷道,「送入洞房——」然後,我就解放了。至於瘋子,當然沒我這般幸運了。

  我很睏,便靠著床欄,打了會兒瞌睡。當我醒來的時候,眼前是瘋子的大特寫。我一把推開他的臉,「靠那麼近做什麼?」

  「在研究你什麼時候醒啊?」說著走到桌邊,拿起合鸞酒遞給我,「喝酒吧,夫人。」

  喝完交杯酒,把空杯遞還給他,「是不是可以睡了,我好睏啊?」

  「呵呵,既然夫人這麼心急,為夫怎能不奉陪呢?」說著挨著我坐了下來,為我卸下珍珠冠,然後又開始解我的腰帶。

  我,那個,我似乎忘了今天是要洞房的。哎,這人,剛睡醒的時候,大腦總是有點運作問題的。可是,如果我再不採取行動,就真的要和他坦誠相見了誒。怎麼辦?

  他的嘴角掛著邪邪的笑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某個獵物。那張臉……

  我忽然抓住他的手,「洞房可以,你必須把你那張皮給拿下來?」

  「為什麼?」他擡頭看著我,終於有了一絲不自在。

  哈,這個果然是他的軟肋!「為什麼?當然是不想某個人,戴著張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屁股上的皮,在我身上磨蹭啊。」

  「可是……」

  「沒有可是,不同意,現在就給我出去。」哼,今天我可是吃定你了,瘋子!

  「行,不過水兒,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這麼得意,知道我一定回答不出來嗎?

  「好啊,不管結果如何,今後一個月都必須我上你下。」我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

  「水兒,原來你……呵呵,這有何難!」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朝堂與青樓是否相同?」瘋子看著我表情很嚴肅。

  「是,也不是。」

  「怎麼說?」我的回答勾起了瘋子十足的好奇。

  「朝堂與青樓,都是最低下的地方,這是相同之處;不同之處在於,朝堂唯權是圖,青樓唯利是圖。」

  瘋子看著我,嘴角慢慢上揚,忽然又垮了下去,「水兒,你……看後不能生氣?」

  「可以!」今天的瘋子很弱智,居然會這麼問,是被我迷的?(某人中無影的毒已經很深了!感慨啊!)

  瘋子取來一瓶藥水,塗抹在下顎處,過了一會兒,那皮就自動翹了開來。瘋子緩緩地揭下面具。

  「你,你,」我怒極地指著瘋子,「你混蛋!」

  「水兒,你說不生氣的。」瘋子用著無影的招牌表情,無辜地看著我。

  是,我不生氣,當然不生氣,不生氣才怪了!他竟然這麼耍我!但是,我還是很聽話地馬上調整好表情,嬌媚一笑,「夫君,咱們睡吧。」說著把一床被子扔到地上。

  「水兒,你這是……」

  「我上,你下囉!」瘋子剛想開口,「你同意的,不能反悔。」

  「妹妹,你,你……」

  梅雨季節到了嗎?黃河又要氾濫了嗎?我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

  「在我還沒有考慮好是叫你風滿樓、無影、夫君還是姐姐之前,你最好乖乖躺下邊,當然,你也可以睡客房。」

  「妹妹,你不能出爾反爾!」

  「女人嘛,最擅長出爾反爾了。」我吹滅了蠟燭,眼不見為淨吶。

  瘋子無奈,只能乖乖躺地鋪,「你還不是女人呢,水兒!」

  「所以更喜歡出爾反爾了。」

  於是乎,我與瘋子的洞房花燭夜便是我上他下——我床上,他地上了。

  我睡不著,一點睡意也沒有。這樣的婚禮,任何一個女子,都會被震撼,被感動的。

  但是,他太可惡了,實在太可惡了,用兩個身份把我耍得團團轉。還弄個假的風滿樓來騙我,簡直罪大惡極!

  「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知道他也一定沒睡。今天他其實一直在讓我,如果他堅決不給我看,如果他來強的,我肯定是沒辦法的。他是不是有愧啊?

  「並不是故意,只是剛好被你遇見了兩個我罷了。」

  「那,今天,你又為什麼……」

  「你不是早在懷疑了嗎?而且,也沒有再瞞你的必要了,也不想再瞞你。」

  「在山莊,你主要是在試探我,是不是?」

  他沈默了很久,終於還是承認了。

  「如果我最終反悔了呢?」

  「也許會讓你一輩子在山莊裡,也許,」他頓了一下,「也許,會殺了你。」他說到最後聲音幾不可聞。

  他,居然,想過要殺我!!!

  風滿樓,咱們這下真的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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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2:45

【22.完成遺願】

  即使婚事已經過了有些日子了,人們依舊津津樂道。恐怕,這是近年乃至以後,京都的人們最有意思的談資了。關於它的盛大,關於它的奢華,關於那個神秘女子的傳奇,關於權傾朝野的風相國對這個女子的寵愛,總之它永遠讓人們說不盡道不完。

  這個神秘的美麗女子,這個可以輕易虜獲令人聞風喪膽的風相國的女人,人們所知道的關於她的一切,只有她的名字水冰清,以及她是在水一方的老闆,一個孀居的年輕女子。

  這兩天,我一直在後悔一件事。話說那天,我真的不該讓瘋子扒下那層皮。

  以前吧,瘋子一會兒風滿樓,一會兒無影地耍著我玩,再怎麼樣,他都會先把行頭備齊了,才到我這裡開唱。現在可好了,什麼事都一清二白了,他隨時隨地就在那邊展現他的雙重人格,什麼道具都不用了。當然,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無影頂著張美臉裝無辜裝可憐,我還是可以接受的,唉,美人嘛,總是可以特別照顧一下的。但是,他用那張向來比較深沈的凡人臉在那裡演悲情,我就非常受不了。

  就比如說現在。瘋子坐在床邊,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水兒,今天我睡上面吧。」

  我一腳把他踹下床,「下邊去!」

  「可是,可是,地上很冷吶,而且我都已經睡了七天了。」

  瘋子真的挺奇怪了,寧可睡地板,也不去睡客房。我曾經想過,他是不是怕下人知道,有失臉面。但是,後來我很快發現,這是不可能的,先不說他有兩層皮,不怕丟臉,光是他府裡那些下人,恐怕在他們面前播A片,他們也不會看的。真不知道這些人是誰管教出來的,簡直太厲害了。

  「還有二十三天呢。」二十三天,已經夠便宜他的了,想想,我第一次見無影,無影都做什麼了,簡直不可饒恕!後來,竟然還死賴在我那兒,睡了四晚。我要和瘋子算的賬,多了去了。沒把他給剁了,他就該偷笑了。

  我吹了蠟燭,「記得,閉嘴。」我還有好多事要想想呢。

  婚後第二天,我就見到了翌晨,沒有看到淩靈。她與我本也沒有什麼關係,所以她怎麼樣了我並不關心。當初她傷了我,我卻保住她的命,都只是為了翌晨,怎麼說她也是他的師妹,我不能讓翌晨難做。

  翌晨就睡在風府的客房裡。沒錯,是睡,這當然是由於瘋子下了藥。我從瘋子那裡拿來了解藥,喚醒了翌晨。看到完好無損的我,他很高興。我知道,我失蹤的這些日子,他一定拚命在找我,他看起來很累,很憔悴。他問我去了哪裡,我卻沒有回答他。無心山莊是瘋子一個秘密地點,不告訴翌晨,對我們大家都好。

  我告訴翌晨,我和風滿樓成婚了。他沈默了很久,然後問了我一個問題,便離開了。從這天起,我便再也沒有了翌晨的消息。也許我與他從此便是陌路人了,但是,這樣很好。因為我總覺得翌晨最大的不幸,就是遇見了我。

  我一直在等一個人,可是等了七天了,他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喂!」

  沒聲音。

  「風滿樓!」

  沒動靜。

  「無影!」

  還是沒人應。

  「你死了嗎?如果沒死就應一聲,不然,我就叫玄衣來收屍了。」深吸一口氣,打算喊人。

  「還活著。」瘋子慢悠悠地說。

  「柳元慶怎麼樣了?」怎麼又沒有聲音了,「你回句話不行嗎?」

  「可是,是你讓我閉嘴的!」瘋子很委屈地控訴著。

  「我叫你去死,你去嗎?」最近我時常覺得自己很適合做後媽,他,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去!當然去!」瘋子想也沒想就回道。

  「你!」息怒,息怒,他是瘋子,我是正常人,「說正事呢,他怎樣了?」

  「水兒可真關心義父啊。」總算恢復成正常的風滿樓了。

  「我和他,你不是早查得一清二楚了。我,需要你幫忙。」

  「沒問題,只要我可以……」話已經不用說了,他早已用行動表明了。

  再次把他踹下床,「別想!除非……」

  「除非什麼?」

  「明天我們下盤棋,不管我輸贏與否,你必須幫我這個忙,但是如果你贏了,可以在地上少睡一天,怎麼樣?」他的棋藝比我好,這雖然是個不平等條約,但是他也幾乎百利而無一害,所以他一定會答應。

  「好!」

  「那麼晚安了,夫君。」

  今天是下浣日,瘋子不用上朝。其實,瘋子是個自由的上班族,並不用天天上朝,原因麼,因為他有一大班的走狗,自然不用他這個老大勞心勞力。

  今天天氣很不錯,所以命人把棋盤搬去了花園的涼亭裡。

  與瘋子下棋,很刺激。你永遠猜不到他下一步會走哪裡,你也永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踏進了他布下的局。

  我皺著眉,看著棋局,表面上我的局面開朗無比,可實際上卻危機四起。唉,要輸了,我要輸了。

  「夫人,柳大人求見。」魎向我稟告說。

  魎現在是我的貼身婢女,是我向瘋子要的,瘋子當時很猶豫,但最後還是給了我。魎現在只聽命於我,瘋子的話,都不用管。

  「不見!」我還沒說話,瘋子就在那邊嚷嚷。

  「他要見的是我,不是你,風大人!」無視瘋子緊緊皺著的眉,「把人帶這裡來吧。」柳元慶今天來得可太是時候了。我把棋一放,「今天,不下了。」

  「微臣參見風相國,參見夫人。」柳元慶的聲音適時地出現在我們耳邊。

  瘋子冷冷地瞟了柳元慶一眼,扔下棋子,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走人了。

  「義父,義父。」我叫了兩聲,某人還是呆得像只木雞,看來瘋子把某人的心順帶著帶走了。我走到柳元慶身邊,「義父!」

  柳元慶終於回神,「夫人,」柳元慶尷尬地喚我,「風大人他,是不是很不高興見到下官?」

  夫人?下官?啊,對了,上次在在水一方的事……

  我忽然跪在柳元慶面前,柳元慶嚇得臉都白了,「夫人這是在做什麼,快,快起來,若讓大人看見……」

  「義父若不原諒清兒,清而就不起來。」說著擡頭看向柳元慶,「當日在在水一方,清兒因為得知夫君要與公主完婚,心裡很苦,才會這樣與義父說話,還求義父莫要放在心上。若義父不能原諒清兒,清兒,就,就不起來了。」

  柳元慶臉上的尷尬與驚恐淡去,「唉,快起來,快起來,義父怎會怪清兒呢。」

  「來人,奉茶。」

  「清兒,風大人他……」

  「哦,沒事,他今天本就心情不佳,與義父無關。」我說著垂下了腦袋,「說來,還都是清兒不好?」

  「怎麼了?」

  「這,唉,清兒想讓夫君給義父升陞官兒,」柳元慶一聽,頓時兩眼發亮,緊張地看著我,「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夫君說,您只是清兒的義父,又不是親生父親,所以他,」唉,我一歎氣,「義父,您不知道,夫君性情淡漠,除非是至親,否則……」

  「那你怎麼不告訴他,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說了可是夫君不信,夫君知道,您只娶了義母一人,沒有其他夫人,所以夫君以為我騙他,正氣著呢。」我越說越委屈,眼睛一眨,好不容易積起來的淚水,就滑了下來。

  「唉,真是難為清兒了。」

  「夫君似乎氣得不清,怎麼辦呢,義父?」柳元慶只是緊皺著眉,不答話,看來這藥還不夠猛啊。於是我低低地抽泣起來,「義父,夫君說,他最忌恨說謊之人,若,若夫君從此嫌棄清兒,可怎麼辦?」我繼續哭訴,「夫君誤解清兒事小,可是,若害了義父,這叫清兒怎麼……怎麼去見九泉下的娘親?」

  「清兒,別急,讓義父回去好好合計合計。」說著,匆匆離開。

  這天瘋子可氣得不清,於是隔日,柳元慶便降成了一個四品官。呵呵,這可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了。瘋子最記仇了,柳元慶壞了他的好事,他還不狠狠地報復柳元慶。只是那動作還真是快!

  柳元慶的動作也快得很,那天下午,便趕過來,說打算把母親的牌位迎入祖祠裡。我當然贊成的很,可是依舊狀似很為難地道,「這樣義父的聲譽可不就……」

  柳元慶一臉英勇就義的樣子,「義父的事小,清兒的事才重要呀。」

  我接著說了一大堆感激涕零的話,然後送走了柳元慶。

  這夜,我一晚上都沒睡,我終於可以幫水芙蓉風光地進入柳家大門了。

  可是人都死了,還有什麼意義呢?

  瘋子回答說:「人活著,也未必有意義。何必想那麼多?」

  母親的牌位風光的進入了柳府,我的身份也不再是眾人口中的一個謎。

  我沒有認祖歸宗,理由是我已經出嫁了,是風家的人,而不是柳家。而實際上,我只是不屑罷了。

  小帥哥和小圓球也拜了母親,小帥哥看我的眼神很憤怒,小圓球則是茫然。

  我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用幾乎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發了一個毒誓:「各神明在上,請聽水冰清一願,若他日柳家子孫沒有供奉先母靈位,必將遭受滅門之禍!」

  柳元慶瞬間臉色鐵黑,把我拉到一旁,厲聲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於是我便是一番哭訴,說義母怎麼怎麼仇視母親,母親身份怎麼低微,怕以後柳家子孫不供奉之類的,由於那幾乎句句是實情,柳元慶便不再與我追究這事。

  至於我發這毒誓的真正原因,當然不可能只是因為這些了。

  兩天後,柳元慶不但官復原職,甚至比以前還高一階,成了正二品官員。我付出的代價,則是把瘋子睡地板的時間從三十天縮短到二十五天,扣除已經過去的天數,還只剩下九天了。

  在水一方照常在經營,我雇了一個掌櫃給我全權處理鋪子裡的事情。由於瘋子的緣故,銀子就像流水一般趟進我的口袋。

  對於瘋子,其實也沒有多少氣可生了。之所以讓瘋子睡地板,其實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第一次。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這件事。但是,在我看來,絕不是因為生理上的需要,才來做這件事。

  我,我對於瘋子的感情,很複雜,有些說不清楚,有很大一部分是感動。他其實是個很殘酷的傢夥,從他殺自己的至親,用活人皮做面具,以及魎和下人們對他的極度畏懼,我便看出來了,說他是來自地獄的惡魔肯定不會冤枉了他。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傷過我,甚至多是在保護我。

  令外,我想我是有一點愛他的,不然,我不可能在他與翌晨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只是不知道,那份感情是從無影開始的,還是從風滿樓開始的。

  我的心很亂,這些天我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他,他一定知道,所以更多的時候,他都不在府裡。我在涼亭裡,有意無意地撥動著琴弦,眼睛則是注視著上面刻著的並蒂蓮。

  沒錯,這就是那把被無影搜刮去的古箏。婚後隔天,我就把它搶了回來。他其實根本就不會彈古箏,我問他,既然都不會用做什麼要和我搶。他說,他居然說,我生氣的時候很有趣。所以,我馬上生氣給他看,順便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怎麼辦,我越來越暴力了,怎麼辦?

  「夫人,有客人到訪。」魎總是出現得如鬼魅,無聲無息的。唉,誰叫人家是高手!我曾問她這麼好武功是做什麼的,她讓我去問瘋子要答案。於是,我問了,瘋子說,魎是他的屬下。這不廢話麼?

  「誰?」

  「一位居士。」居士?啊,就是帶髮修行之人。

  「請他進來吧。」

  「雪柔公主!」我沒想過會再見到她,更沒想過一個風華無限的女子,竟然會憔悴成這般模樣。她未滿二十,卻像個中年女子。

  她緩緩擡起頭,那雙昔日光彩動人的美眸,像一眼枯井般黯淡。

  「你過得真好啊,柳小姐,噢,不,是相國夫人才對。」她說話很輕,聲音似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似的。手上不停地撚動著佛珠。

  「可你似乎不太好。」

  嘩——佛珠忽然灑落一地,她猛然擡頭看著我,滿眼的幽怨,「我怎麼可能會好,怎麼可能會好?」她一步步向我逼近。

  魎似要動手,我輕搖了搖頭,這是我與她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她伸手狠狠地抓住我的肩膀,「你現在的一切,本該是我的,你知不知道?」

  我看著她的眼睛,沒有絲毫閃避,「我不欠你任何東西。倒是你,曾經怎麼害我的,應該不會這麼快忘記吧?」

  「是啊,我是害你了,可你失去什麼了?沒有,你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可我呢?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會這樣都是因為你?你有什麼好,為什麼他就這麼在意你,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只是遇見了一個錯的人。」

  「一個錯的人,是啊,我真的錯了,可是太晚了,太晚了。」她喃喃著,轉身離開,「太晚了,已經給了,收不回來了,收不回來了……」

  把一顆心給了一個錯誤的人,真的是太晚了,收不回來了。

  瘋子一定對她做了什麼,才使得她心灰意冷,遁入空門。對於這個女子,我是否該覺得愧疚?

  我看看那平靜無波的水面,輕搖頭,我為何要愧疚,感情的事本來就是殘酷的。有些仁慈的女人喜歡對自己的愛人說,請不要傷害那個喜歡你的人。可是,很抱歉,雪柔公主,我不是那種善良的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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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3:43

【23.不堪回首】

  再怎麼當鴕鳥,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我息了蠟燭,窩在被子裡等瘋子。房門開了,飄進來一股淡淡的酒味,還混著一絲脂粉的香氣。

  這些天,他天天和他那幫狗腿子混在集芳閣,身上會有股酒醉金迷的味道,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我對於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怎麼再意。瘋子是個年近三十的大齡青年了,一直沒有娶妻,而現在娶了我又跟沒娶差不多,去那種地方解決一下他的需求,也屬正常。如果沒有,我才要擔心了。不是因為我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別的女人,而是,我在感情上太過於理智,他沒有強迫我履行妻子的義務,我自然也不會剝奪他作為男人的權利。畢竟,我對於他的感情,還是很淡的,在我心裡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罷了。

  「水∼兒∼」瘋子今天似乎喝得有些多了,房中的黑影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到床邊的時候,忽然就倒了下來,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壓在我的身上。

  「喂,」我使勁推他,男人啊畢竟是男人,很重!「你快滾旁邊點,我要被你壓死了。」本來我緊繃的神經,被瘋子這麼一鬧騰,頓時放鬆了不少。

  瘋子聽話地挪了挪身子,但是,他的頭依舊埋在我的頸間。「水,水兒,地上很冷的。」他低沈微啞的聲音,在我耳邊模糊的響著。

  「你,」真是個白癡,「你不會自己找張床睡啊。」

  「可你不讓我睡啊……」

  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不會就這麼睡著了吧,「喂,喂!」真的睡著了!

  我幫他翻了個身,為他脫去外衣。他的身體,很涼,像他的手一樣,很涼。天氣已不是很冷了呀,是喝酒的緣故?喝酒不是會全身發熱的嘛?果然不是正常人。

  為他蓋好被子,躺在瘋子身邊,慢慢的睡去。

  一切彷彿很自然,彷彿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是這樣生活著。是不是很奇怪?

  睡夢中,感覺被人緊緊抱著,緊得讓我有些喘不過氣。我想掙脫,可是卻用不出力。我睜開眼,果然是被瘋子抱著。「喂,我快窒息了。」瘋子的手臂似稍微鬆開了一些,但是沒有放開我。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光亮,我一眨不眨地看著瘋子的美臉。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摘下面具的。

  我伸手,撫平他微皺著的眉。他的五官真的很完美,一輩子對著這張臉,也不會厭倦的,是不是?

  後來我睡得很沈,直到太陽高昇的時候才醒。

  然後發現,瘋子斜臥在我身旁,一手撐著腦袋,薄唇微揚,看得我入神。「不用這麼看著我,你那張臉比我的養眼多了。」

  「養眼?」瘋子一挑眉。

  「就是好看。」

  瘋子頓時笑靨如花,另一隻閒著的手,爬上自己的臉四處遊走。「妹妹,你現在才發現吶?」

  有一句話,你絕對要記住,不管什麼情況,都不能誇獎變態自戀狂!我現在就是犯了這麼個低級錯誤。

  「當我沒說!」揭開被子準備下床穿衣,卻忽然被瘋子給撲倒了。「你,你……」我昨夜做好準備了,你什麼都沒幹,現在是大白天了,不用做什麼吧?可是,可是他是瘋子呀!

  瘋子低下頭,在我唇上如蜻蜓點水般,輕輕一吻。「妹妹,我可真是對你愛不釋手呢,」我睜開緊閉的眼睛,看到他邪魅地笑著,「你呀,就像大冷天暖手的銅爐,抱著可暖和了。」說著,低低地笑了起來。

  暖手的銅爐?啪,一把拍開那張礙眼的臉。

  我居然是只暖手的銅爐!

  這就是我和瘋子同床共枕的模式,他就是把我當作暖身子的銅爐。

  瘋子,完全就是一冷血動物,一年到頭身上冷冷的,難怪他不怕大熱天地曬太陽,難怪他做起事來這麼冷血。

  我則得益於那塊神奇的玉,冬暖夏涼的,不怕熱也不怕冷。很多年以後,我曾想讓瘋子把那玉戴上,但是瘋子沒同意。

  天氣漸熱,雨季來臨。

  天災,洪水氾濫。人禍,瘋子的傑作。

  大武皇朝過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毀在瘋子的手裡。京都雖然還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可是,聽說,城外流民無數,聽說蘭太師、安王爺蠢蠢欲動。漸漸地,我擔心起瘋子的安危,他現在一定樹敵無數。

  很久沒有去慈恩寺了。母親在寺裡的牌位,我沒有撤去,因為我不可能去柳府為母親進香的。

  「入塵大師!」我剛踏出大殿,便見大師迎面而來,「大師雲遊回來了?」

  「呵呵,風夫人,請隨老僧來。」

  不明白大師是什麼意思,但是還是乖乖地跟在大師身後。

  入塵大師把我帶到一間禪房,房內坐著一位老邁的僧人,滿臉的皺紋,緊皺的眉頭,似在向人述說著無盡的滄桑。

  「入塵大師,這位師父是……」

  那位僧人聽到我的問話,幽幽地睜開眼,我頓時一怔,一個出家人的眼中怎麼會有這麼深的懊悔和悲慼。

  僧人久久地看著我,忽然滿臉激動,「施主便是,便是,風相國的夫人?」入塵大師扶起顫巍巍的老僧人,介紹說:「風夫人,這是老僧的師兄出塵。」

  出塵,入塵?

  我雙手合十,恭敬地向出塵大師行禮,「出塵大師有禮了。」

  「老僧罪過啊,還望夫人救救這天下蒼生。」

  「這是……」我疑惑的看向入塵大師,怎麼這裡的僧人老是叫我救天下蒼生,我有這能耐麼,我?

  「夫人莫急,且聽師兄慢慢道來。」入塵大師說著,請我坐了下來。

  「如今天下百姓之所以會蒙此大劫,那都是當年老僧的過錯,老僧的過錯啊……」

  這一夜,我第一次伸出手,環在了他的腰際。

  瘋子的身體總是很涼,他的眉總是微微皺著。睡夢中的他,很不安穩。

  我在他懷裡稍微動了動,他的手臂便又收緊了一分,但是今夜我沒有叫他放開手。我的臉緊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那強有力的心跳,心有些微微地疼。為什麼所有的錯都推到瘋子身上,他沒有錯,他根本就沒有錯!殺父弒母又如何,若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禍國殃民又怎樣,既然早已有人把這個罪名給了他,他又為什麼不可以真正的禍國殃民?

  可是,瘋子,我該怎麼辦呢?在沒認識你之前,我就已經答應了入塵大師要多以眾生為念,我已經答應了他們。我該怎麼辦?

  瘋子原是大武首富上官家的第三子,在他五歲生辰的時候,來了一位僧人給瘋子算了一卦。這個僧人結束了瘋子原本幸福的一生。為了一個沒有任何依據的預言,他的親生父母,便要殺他祭祖酬天。而那個僧人就是出塵!

  瘋子現在所做的,不過是讓出塵的預言,變為事實而已。

  我睜開酸澀腫脹的眼睛,昨夜都沒怎麼睡。

  「水兒,你是不是……」瘋子早已戴好面具,由婢女服侍著穿朝服。

  「是什麼?」

  瘋子一揚手,示意婢女下去,踱到床邊,低下頭在我耳邊低聲道:「是不是每晚都在為夫懷中心猿意馬,所以總是睡不好。不如今晚就讓我伺候夫人……」說著輕啃我的耳垂。

  我伸手便扒開他那顆厭人的頭,當然還奉送了一腳。膽敢吃我豆腐!「你好滾出去上朝了!」

  「嘖嘖,妹妹,」無影附身了,「早就提醒過你,不能太暴力,會沒有男人疼的。」

  「是嗎,姐姐的意思是讓小妹溫柔點,好去勾引男人麼?」

  「我會考慮先把這些男人給殺了。」風滿樓現身了。

  「好吧,我第一個目標是你噢,夫君。自殺太痛苦了,不如讓玄衣來幫你吧?玄衣——」

  「屬下在!」門外馬上有人應道。

  「水兒,原來你這麼喜歡做寡婦呀!」

  「沒錯!」我穿上外衣,把瘋子扔出大門,「送大人上朝!」

  瘋子一天不惹我生氣,似乎就沒法過日子。

  送走了瘋子,我也沒什麼睡意,便也起床了。

  瘋子的花園裡種了很多花草,當然,這些可不是毒物,只是一般的觀賞植物。現在差不多已是春天,有些花朵已經開了。

  今天又新開了幾朵紫色的花,我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它的花朵不大,但是香氣很濃郁。

  下人通報說有位僧人在後門等我,我想那人必是出塵了。本想說不見,可是他畢竟已是個年邁的老者了,於是還是去見了。

  「大師,要說的您昨日都說了,我也說我會好好想想,您何必這麼著急?」

  「不,夫人,有件事情,你昨日還未聽老僧說,就走了。」

  「大師是否想說有關我家夫君後來的遭遇?您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大師請回吧。」說著便打算命人關門。

  「不,夫人,是關於你的。」

  「我?」我回轉身,奇怪地看著出塵,「我有什麼事?」

  「不知夫人可否讓這位姑娘迴避一下?」

  出塵指的是魎,我點點頭,魎便離開了,「大師請講吧。」

  「夫人不相信老僧的卦象,老僧無話可說。但是,風大人的孤絕之命,卻絕非虛言。」

  「大師,我家夫君不是什麼孤絕之命,因為有我,我會一直在他身邊!而大師,您自命不凡的卦術,卻是有所偏頗的,不是嗎?」

  出塵搖著頭,「天命難測,天命難測啊,如果當初有夫人出現,老僧也不會出此下策啊。」

  下策?哼,殘害一個只有五歲的孩子,這何止是下策!

  「大師,我是在夫君十二歲時才出生的,那時自然沒有我。」這是什麼借口?瘋子五歲的時候,水芙蓉都還只是個孩子,怎麼生水冰清?

  「夫人錯了,夫人是在風大人十五歲之時出現的。」

  那是我來到這裡的年份!我頓時臉色慘白,他,他……他怎麼會知道?

  「夫人,您是唯一可以改變風大人命運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從風大人手中,挽救天下蒼生的人。」說著便給我跪了下來。

  「大師,你,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我頓時手足無措,我再怎麼氣憤,也不能讓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跪在我面前啊。「老僧犯下的大錯,不求夫人原諒,只求夫人,救救這些無辜的百姓。」

  「您……好,我答應便是了。您快起來吧。」我扶起出塵,「大師,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子,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而為,請諒解。」

  「夫人答應就好,答應就好。」出塵喃喃著,轉身離開。他的背部微微蜷曲著,步履有些蹣跚。我竟看得有一絲不忍,瘋子沒有殺他,讓他親眼看著天下毀在他的預言裡,對一個慈悲為懷的出家人而言,這樣的懲罰也足夠了吧!

  只是,我真能如他說言地救那些處於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嗎?

  「出塵來找你了?」晚膳過後,瘋子便開門見山地問我。

  現在的瘋子,都有些不像瘋子了,是個正常人,冷酷得讓我有些心悸的正常人。我望著他的眼睛,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千年寒潭,冷得讓人發顫。但是儘管如此,我還是盯著他的眼睛,「是的,前些天在慈恩寺時便見了他。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過去的,現在的。」

  「那麼,你知道了很多?」

  「不多,你離開上官家之後的事情,他不知道。」

  然後,我們就都沈默了。我看著瘋子。他則低頭看著茶杯,纖長的手指順著杯口滑動。屋內靜寂無聲。

  以後你發生了什麼?一定是更加慘痛的事情,對不對?不然,你不會是今天的你!

  「想不想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很久以後,瘋子開口問我。他沒有擡頭,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

  我走過去,伏在他的背上,雙手環在他頸間,「不想!你的過去又沒有我,知道了又如何?」

  瘋子聞言輕輕一顫,轉過身,把我摟在懷裡,「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不過,」瘋子擡頭看著我邪邪地笑著,「水兒,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瘋子終於恢復成瘋子了。心中頓覺舒了口氣,但是,「你讓人監視我?」我吼道。

  「水兒,那不是監視,是保護,你可不要歪曲為夫的一片苦心吶!」

  「一直都是?」

  「沒錯!」

  這麼說,我不是連半點隱私都沒有?唉,算了,算了,還是說正事,「你真的願意讓我與你作對?」

  「唉,水兒啊,你不知道,朝堂有多無趣,你若攪和進來,一定可以給我解解悶。」瘋子是不是又在算計我什麼了,「不過在此之前,你得換個身份。」果然!

  「什麼身份?」

  「你得從我的寵妻變成棄婦。」

  瘋子眼中精光四射,他又在打什麼鬼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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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5:09

【24.番外—雪柔公主(下)】

  柳冰清失蹤了。

  如意一個勁地祝賀我,我瞥了她一眼道,祝賀什麼,她只是失蹤了,隨時還可能再出現,如果死了,那我才能放心呢。讓人暗中尋找。

  如意領命下去了。

  是誰,是誰在幫她?根據我的調查,她的身邊應該是沒有人的。會不會是……

  這種猜測讓我寢食難安,於是,過了些日子,我便借口請教琴藝去了風府。

  我彈了我新練的曲子給風大哥聽,他一如既往,靜靜地聽著,唇邊掛著淡然的笑容,沒有任何異樣。我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沒有任何位置。可是,自柳冰清失蹤,風府沒有任何動作,我不明白,她在他心中佔了幾分。

  我的面前忽然出現一個小女孩,她突然摸了我的臉,我一下子愣住了,怎麼有人敢如此無禮?可是我還沒開口降她的罪,她便哭了起來。風大哥如護珍寶般把她護在懷裡,聽著似在教訓她,實際是在為她開脫。他是那麼疼她,看著她的眼眸滿是溺愛。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風大哥,即使是面對柳冰清,風大哥也未曾如此。

  我開口問女孩的身份。風大哥說,這是他的女兒。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可是卻不是。

  我踉蹌地逃回王府,想到他曾經屬於另外一個女人,妒嫉得讓我瘋狂。

  隔天,我就病了,臉上長滿了紅斑。

  鏡中那個可怕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我?我摔了房中所有的物件,尤其是那面銅鏡,我把它狠狠地扔出了房間。

  幾天了,臉上的紅斑一直都在。父王給我請了禦醫,我不要,不要任何人看到這樣的我。父王讓哥哥們按住我,讓禦醫給我看病。可是有什麼用,禦醫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

  父王問我,是不是給人下了什麼奇毒?我很疑惑,父王為何要這樣問。

  漸漸的,我冷靜了下來。是那個女孩,是她讓我成這樣的。她肯定是不喜歡我,才會這樣對我。風大哥這麼疼她,如果她不喜歡我,那麼風大哥他……

  我不敢想,但是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阻止我得到我要的幸福,任何人都不行,即使她是風大哥的女兒,也絕不行!

  父王說邊境不安定,皇上讓風滿樓出征抗敵。

  他要走了,可是我不能去送他,都是因為那個女孩,那個他與別的女人生下的女孩!

  我雇了兩個殺手,兩個頂尖的殺手,風大哥走的那夜,我就讓他們動手。我靜靜地坐在房中,等待著他們給我帶來好消息。可是他們說,風府內,根本沒有一個小女孩。她去了哪裡?

  我不斷地命人尋找,可是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一個月後,我臉上的紅斑終於消失了。但是,即使那只是一個惡作劇,這個女孩,我還是討厭她。

  風大哥已經出征三個多月了,也該回來了。本來,我很擔心風大哥的安危,可是父王說前線來報,說風滿樓沒有廢一兵一卒,就讓敵軍退兵了,皇上非常高興,一定會重賞他的。

  劉相國過世了。這是我們都始料未及的事。

  三日後,風大哥帶著大軍回朝了。

  皇帝親自到城門口迎接他,還破格加封為一品大員。

  父王說,雪柔你的眼光真不錯,這個駙馬父王可是要定了,過幾天,父王就要向皇上請旨,即使你不同意,父王也不管了。

  父王出去前,我說,一切就憑父王作主。

  那兩個我厭惡的女子都沒有再出現,可是卻出現了第三個女人。她是一家器樂齋在水一方的老闆娘,一個孀居的女人。風大哥回來沒幾天,就與她傳得沸沸揚揚。

  我帶著如意去了在水一方。

  我恨,為什麼一個嫁過人的女人都會比我好,風大哥,我真的不明白。

  那女子身材嬌小,一身縞素。

  我揚手,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面紗飄落,露出一張我做夢都沒想到的臉孔!

  我是公主,而她只是個出身青樓的下賤女人。可是我卻落荒而逃了,因為她說我像個瘋婆子,一個瘋婆子。她的話,像針一樣刺進我的心裡。

  是啊,我越來越不像我了,我的高貴,我的自信,離我越來越遠,我總是在患得患失中煎熬著。可是,我無法控制我自己,風大哥,我只是太愛太愛你了。

  我恍惚地坐在轎中,到底誰可以幫幫我?風大哥已經知道了她,我要是再讓人殺她,若是事情暴露,風大哥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只有她自己離開,自己離開才行。

  我忽然想到了祿王爺。

  祿王爺對柳冰清很好,她似乎也很敬重王爺,如果是他開口……

  我去祿王府,說明了一切,請求王爺幫我,可是王爺卻說是我做得太過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他無能為力。

  我跪下來苦苦哀求,最後他終於無奈地點了頭。

  只是,事情還是沒有我想得那般順利。

  父王說,他昨日向皇上請旨,可是皇上太惜才,說不想勉強風相國,只有他自己點頭,他才會下旨。

  是啊,如今他已經貴為相國,皇上又病了,很多事情還要倚仗他,怎麼會為了我,讓他不快?

  他,同意了,他願意娶我!

  皇上下旨,一月後,便讓我與風大哥完婚。

  聽到聖旨的那一霎那,我哭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太久,他終於願意娶我了。

  晴天霹靂。

  皇上駕崩了,隨著噩耗的傳來,我的美夢也沒了。三個月,太久了,誰知道這三個月裡,會出現什麼變故。況且,如今的他,位極人臣,即使是父王也得敬他三分。

  漸漸地,很多事情都變了。父王說,風滿樓越來越深不可測了。整個朝堂,幾乎是他的天下,他才是那個真正手握重權的人。

  父王看著我,滿臉憂心,雪柔啊,父王甚至覺得,我們都只是被他利用了。他利用我們加深先皇對他的信任,利用我們得到那最高的權勢。

  不,不,我極力否定父王的想法,可是我的心卻搖搖欲墜。

  父王以商議朝中大事為由,把風大哥請來府中。我不顧父王的反對,也出席了。我太久沒有見他了,我真的好想見見他,來堅定自己的心。

  他與父王平位而坐。唇邊還是那淡然的笑,可是又有些不同。哪兒不同了?我悄悄地打量著他,對,是那笑容,他不再笑得那樣疏遠,比先前柔和了許多。我就知道,風大哥不會因為要利用我而娶我,我就知道。

  我退了席,回了房間。我從未向今晚這樣輕鬆,我終於可以讓自己安心下來了。

  我命人給我沐浴更衣,我太累了,今天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了。我讓婢女們都退下了,只留如意在門口待命。

  我剛想息燭,屏風後似有人影一晃。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忽然有人摀住我的嘴,「是我,別出聲。」那聲音很低沈,微微的沙啞,那是我魂牽夢縈的聲音吶,「讓門口的婢女下去。」他又在我耳邊低聲說。我點點頭,讓如意離開了。

  「風大哥,你你不是在父王那兒麼,怎麼會……」我擡頭,看了看他,又羞澀的低下來。我忽然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裡,一股奇香漸漸包圍了我。「柔兒,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

  「怎麼會?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

  「傻公主,」風大哥把我抱得更緊,「你這麼美,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說著細碎地吻如春雨般,溫柔地落在我的臉上,我的頸間。

  我腰間一鬆,衣服便滑落了下來。我抓住風大哥的手,可是,

  「柔兒,你真美,真美……」

  我的所有理智,全在風大哥溫柔的話語裡,化為烏有。我緊緊攬著風大哥,我只知道我不想放開這個男人,不想,哪怕我現在所為多麼不堪,我也不在乎,只要那個人是他,我就不在乎。

  我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個夢。那夢很美,摻和著淚水,是幸福的淚水。若不是身上那些紫黑的痕跡,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我看著鏡子裡,異常美麗的自己,我終於等到了我要的幸福,再有月餘,我便是他的妻子了。

  彭——

  房門被人狠狠地推開,是父王。

  父王什麼事讓您這麼生氣?

  父王沒有理我,只是讓下人們都退下。我走過去,想安撫父王。可是,父王擡手便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我重重地倒在地上,臉上火辣辣地疼,震驚地看著父王。從小到大,父王從未捨得打過我,可是今天……

  我嘴角滲著鮮血,父王……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麼不知廉恥的女兒!說著把一塊方布甩在我身上。那上面有一塊已經凝結的血漬。

  我撿起方布,站起身,父王,我愛風大哥,我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我沒有錯。

  父王看著我,似有一絲瞭然,是他?

  我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

  我離席後不久。

  你確定那是他?

  是,我確定!

  父王忽然痛心疾首地看著我,緩緩轉身,在門口時,忽然又停下來,我昨夜與風滿樓談到深夜,他,從未離席。

  他,從未離席?我摔坐在地上,不會的,不會的。那是他,那眼神,那笑容,我不會認錯,我真的不會認錯。我從頭至尾都清楚的知道,那個人就是風大哥!

  父王不相信我,我說要找風大哥問清楚,便把我關了起來。

  父王把婚事給退了。

  我的世界崩潰了。

  父王把我送去了郊外的居寧寺,那裡是女子出家的地方。父王說,他會好好調查這件事,讓我在這裡靜心禮佛,把該忘的都忘了。

  我曾想過死去,可是不能,我若死了就永遠也見不到風大哥了。

  我一直被人看著,不能離開居寧寺半步。

  居寧寺,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很安靜,死一般的寂靜,即使過年也是如此。

  本來,我以為我真的可以平靜的看對一切了。

  直到一日,幾位香客談起了一件婚事——風滿樓與水冰清的婚事。她們說水冰清就是在水一方的老闆,說她的身份是個謎。

  他還是娶了她,那我呢?我算什麼?

  我以死相逼,那個看守我的人不得不帶我回到京都。

  我去找了風大哥,他那時正在集芳閣與一些官員談笑風生。那不是我所認識的風大哥,風大哥從不涉足青樓,他是一個謙謙君子,一個溫文儒雅的雅士,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有話想與風相國說。

  他擡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把我帶到青樓的後院。

  你是誰,你為什麼冒充風大哥?

  公主,你連風某都不認得了麼?他一改剛才的冷漠,淡淡的笑了起來,現在是你認識的風滿樓了吧?

  你,你,我讓自己冷靜下來,那晚,那晚……

  我不斷重複著那兩個字,卻不知如何問下去。

  呵呵,公主,那晚很消魂是吧?

  你,真的是你?

  不,公主,那晚可不是我,不過有差別麼?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話,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揚起的手,被他狠狠捏在手中。

  公主,這個懲罰已經很輕了,你該知足了。

  懲罰?為什麼,我只是喜歡你,這有錯嗎?為什麼你這麼殘忍?是她,你是為了她,對不對?

  我忽然明白了,他只是為了她在報復我!

  公主,出家人,這種地方不該來呀!呵呵呵,他殘酷地笑著,越走越遠。

  是她,是她,若沒有她,我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我去了風府,去見了她。

  如今的她更美了,而我,卻是這樣憔悴不堪。妒嫉讓我瘋狂,我捏著她的肩膀,狠狠地質問她。我不明白她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他可以為了她這樣傷害我?我只是愛他,這有錯嗎?

  她說,我只是遇見了一個錯的人。多輕巧的一句話,卻讓我陪上了一生。

  可是她說得沒有錯,只是一切都太晚了,從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來京都,本是為了殺了她,可是見了風滿樓之後,我就改注意了。

  她從我這裡搶去的是一個惡魔,我不相信她永遠會這麼快樂,這麼幸福,我要活著,好好地活著,看她到底可以過得多好。

  -----

  居寧寺中有一棵大樹,我時常站在樹下,望著京都的方向。

  我已經老了,老得都記不得自己有幾歲了,可是這個年輕時的習慣卻還是改不掉。

  那裡早已沒有那個女人和那個惡魔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是死是活。對於他們,我也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沒有愛,沒有恨,甚至連他們的長相,我都不記得了。

  只是午夜夢迴的時候,我依然會記起那個淡淡的笑容,疏遠、孤單的笑容。然後,我開始懊悔,懊悔自己的年幼無知。

  如果我早些明白,早些看清楚,那麼我就不會陪上自己的一生。

  他是一個惡魔,對任何人都是,除了對那個女人。

  我靠著樹幹,緩緩滑了下來。

  我想,我的一生終於要結束。

  我在後半生,一直誠心禮佛,我沒有別的奢望,只求佛祖可以聽到我的祈求,讓我以後的生生世世再也不要遇見他——風滿樓。

  風滿樓,這是我一生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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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1 20:35:53

【25.榮登棄婦】

  為了熱烈響應瘋子的號召,我命婢女給我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坐上瘋子特地命人準備的華麗轎子,招搖地去了集芳閣捉姦。沒錯,就是去捉姦,姦夫淫婦的奸。

  有女人會傻到去青樓捉姦嗎?

  我昨夜向瘋子抗議了好久,可是瘋子說了,如果我不去,那麼我就天天待在風府,不得出門,那個所謂救天下蒼生的麻煩事,我也就不用去做了,省得勞心勞力。而我如果去了,不但可以隨意進出,他還會另外給我些人手,幫我做事。

  瘋子的話聽著很不可思議,哪有人會弄幫人來幫著對手和自己做對的,但是瘋子向來說話算話,沒什麼值得懷疑。而且後來我也終於想明白了,我根本就還稱不上是他的對手,他只是陪我在玩遊戲罷了。

  魎扶著我下了轎。今天的我自然是貴氣逼人,任誰看了,都該明白我可是個有身份的女人。

  「喲,這位夫人,您這是……」老鴇見我這身行頭,便知我不是個好打發的主兒,說話也很小心。

  我斜覷了老鴇一眼,沒出聲,我現在可是有身份的人吶,怎麼可以隨便答話。魎替我開口道:「這是相國夫人,咱們大人在哪兒呢?」

  「呀,原來是相國夫人吶,難怪瞧著眼熟,您出嫁時那可是美啊,連咱們的輕煙都比不上吶。」

  「出嫁時,哼,」我佯裝一怒,「這麼說我現在就不美了,所以相國才來你們這兒尋美人,你是這意思吧?」

  老鴇頓時被我問得不知如何回話。

  我推開老鴇,逕直入內,那些守門的大漢見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都給我滾開!」

  「聽見沒,還不讓開,要是我們夫人氣壞了身子,看相國怎麼收拾你們!」魎,還真不是一般的機靈,一句話,就讓所有的人乖乖讓道了。

  集芳閣內,脂粉氣濃烈,比我第一次來這兒時,少了許多清雅,多了幾分淫邪。看來,連這兒,都被瘋子攪得變了樣。回去還是讓瘋子睡地板吧,省得他弄上什麼病,傳給我,那太危險了。我在心裡暗道。

  門外的吵鬧,沒有影響到這些尋歡的男人。裡面仍是歌舞昇平。

  台上,一個女子正翩然起舞。那舞姿竟如此輕盈,好多時候,都是足不點地,宛如一隻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我從未見過這樣精湛的舞蹈。她,就是輕煙吧!一瞬間,竟看得忘了來此的目的。

  「夫人,夫人!」魎衣袖下的手,輕輕的拉著我。

  我猛然回神,一掃那些看得入迷的男人,沒有瘋子。「風相國人在何處?」我朗聲問道。

  那跳舞的女子停了下來,視線直射向我。眾人也都詫異地轉身,看著我。「這位是相國夫人吧?」一個胖乎乎的男人,站起身,「夫人,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兒呀,還是回吧,省得惹大人不快!」

  「夫人,大人現在正忙著呢!」另一個猥瑣的中年男說道,臉上儘是曖昧不明的笑容。

  這瘋子莫非叫我來看現場版的春宮戲?

  「你們只要告訴我大人人在何處便可,不用如此多話!」我淡淡道,語中的強硬之態,似乎是他們沒有料到的。

  有人向斜上方指了指,我走上樓,向那人指的房間走去。

  樓下沒了聲響,大概都在等著看我的好戲吧。

  那房間的門,並沒有掩好,露著一道縫隙,床正對著大門。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窩在瘋子懷裡,滿臉的嬌羞,這不該是一個青樓女子該有的表情。

  瘋子起身,扔給她一疊銀票,「這樣還不夠麼,嗯?」瘋子的聲音稍微有些異樣。床上的女子來到瘋子身邊,抱著瘋子撒嬌。床單上的殷紅,刺痛著我的眼睛。那個女子剛從一個女孩成為一個女人,難怪啊。

  我以為我是不在意的,所以瘋子整日在集芳閣我從未干涉過,可是原來想法和事實是不同的。但是,該做的戲還是得做完的。

  我重重地推開門,拉開那個女子,把她摔在地上。我知道我不該遷怒於她,但是,做戲嘛,總得逼真些。

  我扯著瘋子敞開的衣襟,滿臉悲慼,「夫君,你,說過你不會負我,你怎麼能……我們成婚還不過三四個月,誓言猶言在耳,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我說著,泣不成聲。

  瘋子扯開我的手,「你來這裡做什麼,這裡是你該來的地方嗎,快給我回去!」瘋子手勁很大,捏得我有些疼。

  「不要,」我重新抓著他的衣服,「夫君,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再次扯開我的手,重重一甩,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做,腳下一個不穩,便倒在地上。這次真的摔得很痛。魎過來扶起我。

  「夫君,你?」我現在是真的驚訝了。

  「你如果還想保住你相國夫人的位子,就給我乖乖滾回去。」瘋子的話,很冷,不光是別人看著是真的,連我也這麼覺得了。

  我甩開魎,掩面奪門而出。

  我沒有坐轎,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魎以及那頂華麗的轎子,跟在我身後。

  這是瘋子給我安排的戲碼,一切都是瘋子安排的,我只是在演戲。只是,我有些分不清楚剛才在集芳閣,是否真的只是在演戲。

  我對瘋子的感情,原來比我想像得要深,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他醉酒那夜,還是知道他身世的那晚?不過,這其實也不太重要了。古代的女子離開丈夫沒法活,可是我不是。不該存在的東西,就該迅速地消失掉。

  況且,瘋子還不是我真正的老公呢,找個第二春,小菜一碟。呵呵,當然前提是有人敢娶。不娶也沒關係,就來個地下情,夠刺激吶!

  想得太投入了,不小心撞上了人。淡淡地說了聲對不起,沒有停下步子。

  「夫人,夫人,您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快?」誰想,那人竟追了上來。

  臉上的妝一定都哭花了,唉,不能防水呀,想念現代科技下的防水化妝品。

  收拾好臉上的表情,哀傷地擡頭,「沒什麼,多謝公子關心了。」不是帥哥,不是美男,本小姐現在心情不佳,對庸人不敢興趣。我不再理他了,自顧自走了,他似乎還想搭話,被魎給擋開了。

  等瘋子回來的時候,我早已從他的主臥室,搬去了掬水園。這裡我早就來看過,一直都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

  我在房裡盤算著我所有的家當。銀兩加整個在水一方以及那個作坊,也就二十多萬兩,聽著似乎滿多,但若是拿去賑災,塞牙縫都不夠。況且,我也不可能全用掉,我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所以算下來,能用的也就十五萬兩。

  「水兒,你怎麼搬這兒來了?」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魎也不知道通知我一下。

  「你來這兒幹什麼?」

  「水兒,你似乎不怎麼高興吶?」我是不怎麼高興沒錯,他有必要這麼開心嗎?

  「是不是因為集芳閣的事?」瘋子難得笑得連眼睛都快找不著了。

  「廢話!你自己去地上摔摔看?」我故意避重就輕地回答。

  瘋子的臉馬上嚴肅了起來,「哪裡傷著了?我看看。」說著,魔抓就來了。

  我一把推開他,「你還指望我流血呀?滾開點!你給我聽好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入冰鳳園半步。」

  「妹∼妹∼」

  「魎,把你家大人給我扔出去!」

  「行,我自己走。」我目送那個瘋子離開,心想,自己似乎還真是火大了一點。一轉眼,瘋子又出現了門口,「水兒,你是不是吃味兒了?」

  「魎,直接把風滿樓給我砍了!」

  呼,世界終於安寧了。

  我從最令人羨慕的女人,榮登最受人同情的棄婦榜榜首。

  唉,事事無常啊。這是所有聽說我的事的人,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問我怎麼知道的,當然是我自己聽見的。我與魎坐在樓外樓中吃飯。短短一會兒工夫,已經聽了幾十遍的事事無常了。怎麼就不能換個新詞呢?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咦,這酒樓怎麼改名字了?」進來一個書生,拉著店裡的小二問道。

  「是啊,我也正納悶呢。」

  「對啊,對啊,小二哥,你給我們說說。」

  ……

  書生這麼一問,大家都好奇了。

  「大家既然都問了,那老頭我就來說說吧。」酒樓裡的掌櫃走了出來,「咱們這兒啊,換東家了。老東家呢,讓他女兒接回老家了。」

  「那咋啥都沒換,就換了塊牌匾?」有位食客問道。

  「這老頭我就不知道了。些許是東家好心吧,在這兒做工的,都是拖家帶口的,要是沒了這收入,就得去喝西北風了。現在這世道啊,不安生。」

  「不知這東家是什麼人?」這書生怎麼對這件事這麼敢興趣啊?

  「前天來買樓的是個姑娘,長啥樣我就記不住了,不過看那衣服,肯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上等丫頭,出手可大方了。」

  我瞥了魎一眼,好啊,敢情她還真當我是富婆,連價都沒還。

  「是哪個府的?」

  「咦,我說小哥,你問我們東家問這麼清楚做什麼?」

  「呵呵,掌櫃的,您別誤會,小生只是頗喜愛那字體,這名字也夠特別呀。」

  「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掌櫃釋懷地笑了起來,「老頭還真是不知道了。」

  我聽著滿有意思,便讓魎把書生請上樓。

  書生擡頭,看我是個輕紗覆面的女子,怎麼都不肯上來。老掌櫃看了一眼魎,便轉頭走了,魎這張臉,一般人還真記不住。

  最後魎開口說了句話,那書生才驚愕地看了我一眼,跟著魎上樓。那話,是我交代魎的,讓她在請不動書生時說。

  書生一上來便道,「小姐就是這樓的新主人?」

  我點頭,示意書生坐下,「剛才我家涼兒不是告知公子了麼?」魎一個字太奇怪,所以,在外我都叫魎為涼兒。

  「這,很抱歉,小生只是太過驚訝了。」書生連忙起身給我賠禮。

  「公子剛才不是很想見我嗎,若有什麼就儘管問,自是知無不言。」

  書生一瞬間,臉紅得像個紅蘋果,「小生實在沒想到,會是小姐,還真是唐突了。」唉,今天真是碰上了一個古董了。

  「不礙事,公子儘管問。」

  「那小生就不客氣了。不知這酒樓的名字是誰起的,還有那匾額上的字又是出自誰之手?」

  「公子問的,我都知曉,如果公子可回答小女子一個問題,便告訴公子答案。」

  「小姐請說。」

  「公子說這字好,到底好哪裡了?」這三個字我可是寫了很久的,既然有人這麼欣賞,我當然要好好問問了。

  「這三個字,略一看端正素雅,仔細品味,一股靈秀之氣,躍然而出,很奇妙。這樣的字,是小生平生僅見,實在是很想見見這位題字之人。而這名字,更是體現了一股難得的傲氣,樓外樓,不就是天下第一樓的意思嗎?」書生說的時候,眼中光芒四射。唉,被人這麼稱讚,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自己還沒發覺這字這麼好呢!要是再不回答人家,也太不夠意思了。

  我讓魎取來紙筆,寫下一行字,遞給書生。

  「山外青山樓外樓,好句呀,原來……」書生看著我一臉崇拜的模樣。

  呵呵,心花怒放呀。於是又讓魎去馬車取來古箏,沒錯,是古箏,我的那個心頭愛。這可是我的最終目的。

  「公子這麼盛讚小女子,為表感謝,特為公子獻上一曲。」

  樓外樓一時間名聲大噪。

  當然不止是因為我在那裡彈了一首曲子,而是我在離開時說,「掌櫃的,過些日子,我會再來這裡獻曲的。」

  我曾說過,酒樓是古代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但是這必須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它是一家客似雲來的酒樓。沒有無影,我的琴藝那絕對是排名第一,這個自信我可是有的。不過,就算瘋子再出山,我還是有自信可以與他齊名,因為我彈的不是古琴,而是古箏。

  至於酒樓嘛,讓別人的酒樓大賺,還不如進自己腰包,我現在可是缺錢得很。這也還得感謝瘋子,非要我從集芳閣出來後走著回去,於是正好讓我看到有人要出賣酒樓,回去後就讓魎帶著銀票出來買下了它。

  於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出。而書生的出現,正好讓我在這兒彈琴有了很好的說辭。

  才回到風府不久,門房就說有人給瘋子送了東西過來,問他們是什麼,就是支支吾吾的說不明白。瘋子出門了,最近他似乎挺忙的,我是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我說讓管家處理,可是來人說,管家覺得我去更好。於是,就只能我去了。

  來到大門口一看,好幾口箱子,兩個女人,以及一幫家丁。箱子裡放什麼呢,不用想一定是金銀珠寶。兩個女人麼,一看就是專門來勾引瘋子的。

  「這是……」該糊塗的時候,一定不能明白。

  兩位管家樣的中年人來到我面前,一個鬍子較長的說,「夫人,這是我家大人給相國送的禮,這是禮單。」魎接過禮單,我看也沒看就給了管家,「管家,這你收著吧,大人回來了就交給他。」

  另一位短鬍子的管家,也給了我一張禮單,我還是照樣處理了。

  「你們都回去吧,我替我家夫君謝過兩位大人了。」轉身對管家道,「管家,東西都收下吧。」

  風府的管家自是姓風,全名叫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沒問過。管家,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一天到晚笑盈盈的,真不明白瘋子到底做為什麼要做這麼張臉,難道說瘋子深刻地明白笑眼迎人的道理?

  管家走到我身邊,「夫人,這兩個女子……」

  我現在是棄婦,他沒看出來麼,還這麼問我。我大方一笑,「先安排他們去晚雲居吧,至於這幾個箱子,」我看著這幾個箱子,精光四射,呵呵,真是缺什麼來什麼呀,「就先放書房吧。」

  今晚得跟瘋子好好聊聊,爭取些權益了。雖說,我是不可能做他真正的老婆了,不過好歹我還掛著名呢,總有資格分點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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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6:52

【26.乾柴烈火】

  「水兒,」一擡頭,就對上了瘋子那張凡人臉,「你終於讓我進來了。」瘋子的動作不是一般地快,才聽人來報,說他回府了,讓魎去叫他,他就出現在我面前了。

  「怎麼會呢,夫君,這可是你的府裡,我一個棄婦,哪有說話的份呢?」

  「水兒,你還在生氣?」瘋子看著我的臉好好的研究了一番。

  我一把推開他的臉,「外面把我說得可精彩了,夫君,你就不補償我一下?啊,對了,今天有兩位大人送了禮過來……」

  「水兒,你要什麼就直說嘛,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我一定給。」

  「這可是你說的?」呵呵,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當然!」

  「好,那兩個女人歸你,其餘的,就由我收下了。暫時,先放你書房吧。以後,我也都這麼處理了,呵呵,謝謝夫君賞賜。」這個結果,是我早就想到的,瘋子最不缺的,就是錢,就那幾箱破東西,瘋子肯定不會放在眼裡。但是吶,怎麼說人家都是送來巴結他的,直接私藏了多不好呢?

  「水兒,你真是賢良淑德呀,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瘋子兩眼亮晶晶,不知道在想著算計誰,當然只要不是我就夠了。

  「夫君說得是,天色不早了,夫君可以去休息了。那兩個女子,就安排在了晚雲居。」

  「水兒,這就趕為夫走?」瘋子邊走邊嘀咕,「我還想告訴你,後天恩科的結果就要出來了呢。」

  我一聽,馬上衝到瘋子面前,抓著他的衣襟,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的,「我可警告你,別的我不管,那兩個文武狀元,你可給我按真格地選,別跟你手上那幫酒囊飯蛋一樣。」

  瘋子突然把頭一低,「夫人的意思,為夫哪敢不從?」瘋子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揚長而去。

  混蛋!又被他給偷襲了!

  一大早的,就聽見樓外有女人在嚷嚷,「魎,外面什麼事,這麼吵?」

  「夫人,」魎擠了塊濕布給我擦臉,「是那兩個女人。」

  「兩個女人?啊,我還把她們給忘了呢,她們在我的掬水園吵什麼?」

  「她們說要來給你請安,我讓人攔在外面了。」這人啊,還真是不可貌相。別看魎頂著一張什麼表情也沒有的臉,其實還是很貼心的呢。當初把她從瘋子那裡挖來,還真是對了,就是覺得滿過意不去的,把這麼個高手當作婢女用,真是夠奢侈的。

  「簡單梳理下吧,正悶呢,找她們去玩玩。」

  兩個女人,都是美人坯子。

  一個美得妖嬈,叫桃夭。看到她,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句詩句,她人如其名,美的鮮明。

  另一個,叫杜若。杜若就是香草名。她的身上飄著一股奇異的香味,不過,我不喜歡這種味道,太吸引人,讓我不由地感覺危險。她的美是含蓄的,不像桃夭這樣外露,但是若我是男人,我一定更喜歡她。

  剛才在那裡嚷嚷的就是桃夭,現在在答話的也一直是桃夭,杜若總是低著頭,看著像是嬌羞。

  「你們是姐妹,可是怎麼一點也不像呢?姓也不同啊。」我請她們在掬水園的小亭子裡,坐了下來,陪著我一起用早餐。

  「回夫人,我們是一同被馬大人收養在府中的舞姬,從小一起長大,是結拜的姐妹。」馬大人就是送禮給瘋子的其中一個。另一個好像是姓萬的,送了很多箱子的那個,真想和他認識認識,好讓他多送些來,我真的好缺錢啊。

  「原來是這樣,」我含笑點頭,「這食物還可口嗎?」

  「嗯,夫人,很好吃呢。」桃夭屬於豪放派,說起話來很直爽。這種人不難捉摸,容易看透。

  「謝夫人款待。」杜若說起話來很輕柔,讓人感覺骨頭都發酥。她講話很謹慎,有種步步小心,處處留意的味道。物極必反,她,恐怕,不簡單。

  呵呵,我想我有點明白瘋子讓我成棄婦的意圖了。釣魚呢,小魚兒已經送上門來了。

  用過早餐,我便攜同她們一起去花園裡走走。早上,太陽還不是很曬,空氣也新鮮。

  「夫人,您那園子真好,相國真疼你。」少開口的杜若,忽然自己找話了。

  「是啊是啊,外面都說相國不疼你了,原來是假的。」桃夭快人快語。杜若不斷拉她袖子,她也沒明白。話一出口,才覺不妥。兩人一同跪了下來,「夫人,妹妹不懂事,請夫人別與她一般見識。」「請夫人恕罪,請夫人恕罪。」

  兩人還都是明白人,我就算再怎麼不濟,那也是有名有實的相國夫人,處死幾個沒名沒分的侍婢,那也是小菜一碟。

  唉,我輕輕一歎,扶起她們,「我只是表面風光罷了,那園子雖好,確是相國給我的牢籠呀。不過,往後有你們陪我解解悶,我真是開心了不少呢。」

  「原來是真的。」兩人異口同聲,確是各懷心思。

  兩天來,我多與桃夭和杜若在一起閒扯。桃夭肯定沒什麼,但是那個杜若,我越來越覺得有問題。

  今天晚膳時候,瘋子很是時候的回來了,於是便與我們一起用餐了。

  今天瘋子有些不同,哪裡不同呢?哦,對了,眼神有點冷,似乎心情不太好,看我不怎麼順眼,但是瞄那兩個女人瞄得挺勤快。莫非是我打擾到他欣賞美人了?

  「夫君,我……」

  「你什麼,吃完了就回園,別在這裡礙眼。」瘋子冷冷的瞟了我一眼,淺笑地看了眼低著頭用飯的杜若,杜若稍擡了下頭,又低了下去。

  媽的!我就知道,我在這裡礙眼了。扔下筷子就走人。

  「站住!你就這樣走了?」

  瘋子,你有完沒完?我在心裡暗罵,有小魚在場,只能忍了。回轉身,恭敬地屈膝行禮,「夫君,我先退下了。」

  「嗯。」瘋子頭也不擡地輕哼了聲。

  跑回掬水園,氣得我想殺人。「魎,有沒有搓衣板?」我大喊。

  「搓衣板?」魎忽然出現在我身後,很像鬼,但是我已經很習慣了,沒辦法,人家是高手,就是這麼來去如風。

  「沒錯!」

  「可是現在沒有,夫人。」

  「這樣啊,記得明天給我準備一塊。」瘋子,不讓你跪得兩腿發軟,我就不是你老婆!呃,似乎本來就只是名義上的誒。

  氣歸氣,還是辦正事要緊。

  那幾箱東西我已經賣給了瘋子,沒錯是賣給了瘋子。瘋子不是開銀樓的嘛,當東西自然也是他的經營內容。我從瘋子哪裡搜刮了十萬兩白銀,想想看吧,這幾箱東西肯定沒這麼值錢,不過瘋子既然給了,我哪有不收的道理,更何況,說白點,我實際上就是在幫著瘋子收拾爛攤子,這麼多災民,還不就是他攪和出來的。我可是在幫他積福啊。

  雖然銀子不夠,但是災情嚴重,肚子可是不等人的。我只能命人以樓外樓的名義,在京都外設了施粥鋪,給湧在京都四周的災民供上一日兩餐,過一日算一日吧。

  另外,為了防止災民都湧到京都,我還在京都旁邊的城鎮也設了粥鋪。好在善心人士還是有那麼幾個的,讓魎去聯繫了,有他們幫忙,情況也還算好。不過魎那動作,真是快得不可思議,就好比我上午說要和某某人談談,下午,魎就來告訴我一切都搞定了。如果是瘋子去做的,那就好解釋了,人家一定是被威脅了。可是,是魎去做的,她是怎麼辦到的?

  瘋子身邊的人,就我知道的,玄衣、魎以及管家,那絕對是辦事效率超高的人物。沒有現代化的通訊手段,沒有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施粥鋪的設立,治標不治本。我也沒有通天的財力,在水一方和樓外樓每天賺來的銀子,根本就不夠每天的開支。想要根本解決問題,還是必須由朝廷來解決。想要讓瘋子自己弄出什麼造福百姓的政策,那還不如先把他給幹了,換個真正的好官來得容易些。不過這個行不通,因為據我所知,目前沒人能殺他,不然,他早就死了,不會在我面前礙眼了。我也可以繼承了他的財產消遙自在去了。至於為什麼沒人能殺他,我就不明白了,他說過他不會武,這點肯定千真萬確。

  其實朝廷中有兩個人肯定樂意與瘋子做對,那就是安王爺與蘭太師。但是,這兩個人,我不喜歡,也不可能與他們打交道。

  想來想去,只有寄希望於這次的恩科了,所以我說什麼也要瘋子選出兩個真材實料的文武狀元。至於,這兩個人能不能用,那就得看天意了。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經盡力了,如果天命不可違,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唉,其實啊,我最最喜歡的就是天命不可違這個局面了。別人的生死到底干我什麼事了,我這麼忙進忙出的,那也是半點好處都沒有,還得自己拚命往裡倒銀子,真是心疼啊。

  人吶,不能隨便答應人辦事,我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對不?

  哎呀,對了,明天我要去樓外樓,還沒問瘋子這次的兩個文武狀元是誰,人品如何呢。什麼都不瞭解,明天怎麼出門辦事。

  現在天色已晚,去找瘋子應該沒事了吧?

  瘋子的臥室,書房都找遍了,也沒有瘋子的人影。花園裡繞了圈,隨便挑了條小路一走,居然就來了晚雲居。

  有動靜,有動靜哦。

  我循著著聲響走去。

  頓時臉色緋紅,那個,那個聲音似乎是……

  瘋子辦事情,難道都不喜歡關門關窗的嗎?

  床上兩具赤裸的軀體,絞纏在一起。瘋子在杜若身上揮汗如雨,可是那表情,怎麼像在例行公事?有沒有搞錯,他身下那個可是一等一的美女誒。如果純粹從美感角度來說,要是瘋子把他那面具一撕,呵呵,那絕對是完美,完美啊。

  別看瘋子平時瘦瘦的,沒想到裸體看起來還蠻有料,意外,真是太意外了。杜若則是滿臉緋紅,估計現在已經沒剩下多少理智了。唉,女人的悲哀呀。瘋子忽然,向我這裡一瞥,難道他知道我在?

  看什麼看,專心辦你的事吧。我毫不示弱地瞪了他一眼。他,冷冷一笑,別開眼。

  對了,為什麼我每次從門縫或者窗縫裡望進去都是正對著床的?瘋子,你是不是故意來氣我的?好,改天我也去找美男,紅杏出牆給你看!

  啪嗒,隔壁房裡似乎有什麼動靜。遭,我一看四周,都沒什麼讓我躲的地方。腰間忽然一緊,回神時就在屋頂上了。

  身後的人,捂著我的嘴,把我壓在身下。這手?

  我一瞬間,明白了一件事情。

  低下頭,正好對著床上正忙的兩個人。原來,看春宮戲的不止我一個呀,這屋頂上看到的可是床上的全貌。

  臉紅,臉紅,臉紅……臉上的溫度不斷上升,那只微涼的手,都快被我捂熱乎了。

  一個人看春宮戲,沒事。

  幾個人一起看春宮戲,那也沒事。

  但是,如果兩個人一起看,再如果一個是男的,一個是女的,那就有事,絕對地有事,大大地有事。

  啊,這詞是誰創的,真是太貼切了。

  伴隨著,下面兩個人愈演愈烈的畫面,身後的人的呼吸聲也越來越低沈。

  媽的,下面那個風滿樓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他剛才都沒這麼投入!

  我的腿被某件硬物搓得難受,那是什麼我當然懂,「你,你快讓開。」我吱唔地說著。

  「別動,聽話,別動。」他的聲音第一次這樣低沈,充滿情慾。他是不是忍得很難受?

  我擡頭看看屋外,剛才從另一間屋子裡面出來的人,已經離開了。沈默了很久,好多事情在我腦子裡迴旋,然後終於下了決心,輕輕抓著捂著我的手,「我們回掬水園吧。」

  「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乖,聽話。」

  「我,是你的妻子。」我緊緊抓著他的手,「一輩子,都做你的妻子。」

  我,是你的妻子。

  這是我今夜做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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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1 20:37:53

【27.風的替身】

  「我,是你的妻子。」我緊緊抓著他的手,「一輩子,都做你的妻子。」

  風滿樓可以有兩個,可是瘋子只有一個,就是我身後那個。我不知道,那個正忙著的風滿樓是誰,但是我終於明白了沒有人能殺瘋子的原因。而這個風滿樓,應該與來無心山莊的風滿樓是一個人。

  瘋子會易容,出現再多長相一樣的風滿樓我都不會奇怪,可是風滿樓卻不是這麼容易假冒的。兩個人形似,那不是難事,可是要做到神似,做到以假亂真,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集芳閣裡的那個瘋子,是這個假的風滿樓,所以他出手會這麼重,剛才飯桌上那個,也是他。

  瘋子抱著我回到掬水園。

  房內早已點上了蠟燭,那是魎,知道我們來了,就馬上走了。

  瘋子把我放在床上,鬆開我的腰帶,為我褪去外衣。但是他,忽然停了下來,伸手撫著我的臉,「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水兒。」

  瘋子從來都是霸道的,不可理喻的,這樣的他,反而讓我很不適應。我是不是也被虐待慣了?

  我扯下瘋子的衣服,伸手勾著他的脖子,「我要的終生契約,代價是很龐大的,只要你不怕,我,呵呵,也不會怕!」

  瘋子邪魅地笑了起來,「這世上有我怕事嗎,嗯?」他怔怔地看著我,眼神越來越柔和,「也許……」

  「你說什……」

  我的話,結束在瘋子輕柔的吻中。

  當我們都褪盡衣服的時候,當我看著瘋子赤裸的胸膛的時候,我不是羞怯,而是心疼。我撫摸著瘋子的胸膛,那裡簡直是溝壑縱橫,「我真慶幸可以見到活著的你。」我擁緊瘋子,希望自己可以溫暖他微涼的身體。

  瘋子的吻很輕柔,我知道,那是他在極力地克制自己。我與瘋子十指交纏,「沒關係,我,沒關係。」

  瘋子在從我胸膛擡起頭,那雙邪魅的眼,異常妖嬈,「這,可是你說的,水兒。」

  我們擁著彼此,說不清楚,是誰先失去了理智,是誰先迷失了自己。我只知道,我在疼痛與滿足裡,體驗著顫抖的幸福。

  「你這個混蛋∼」

  「水兒,輕一點,輕一點,吵到不該吵的人就不好了。」

  「你給我滾出去,我就不吵了。」

  「那怎麼行!」這回大嚷的可不是我了,「我可真的是你的人了,你要負責!」

  「我不要了,我把你給休了,不行嘛?」

  「水兒,是,是你自己說沒關係的,你不能全怪我呀。」

  「我是說沒關係,可是你有必要把我當骨頭啃嗎?啊?你看看,你看看,」我指著那些紫黑的吻痕,對著斜臥在我身邊,悠哉的瘋子道,「我今天還要出門呢,你現在讓我怎麼出去?」

  「那就別出去了,在這裡陪我。」說著,魔抓又伸向我。

  我擡起手肘向他的胸膛抵去,「你現在別再惹我,聽到沒?」

  瘋子看著我,兩眼水汪汪,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哈巴狗。

  我披上衣服,「魎,我要沐浴。」然後對瘋子道,「你,也給我出去好好洗洗,我這裡還得讓人來打理一下,別在這裡礙事。」

  「你去洗吧,我自會命人來打理。」瘋子總算打算起來了。

  我看了一眼床單上的落紅,轉身去沐浴。我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了,成了瘋子真正的妻子。

  我向來敢作敢當,對於我自己的決定,我從來不後悔。只是,瘋子,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你未來人生裡唯一的一個女人。這裡是古代,以男子為尊的時代,這一點我太清楚了,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們的誓言不在了,請別指望我委曲求全。我決不允許自己淪落成這樣的可憐女人。

  等我回到臥房,瘋子已在那裡悠閒地喝茶。

  床上一切物品已經煥然一新,香爐裡升著裊裊白煙,房裡歡愛的氣息已讓那淡淡的香氣取代。我喜歡這種香氣,瘋子是無影的時候,身上總是帶著這種香氣,風滿樓身上也有,只是極淡極淡,很難察覺。

  今天橫豎是不能出門了,那就把該問的都問問清楚吧。

  我剛坐下,瘋子就遞了杯茶給我,「這是昨日剛到的新茶,嘗嘗。」

  我揭起杯蓋,一股清冽的茶香撲鼻而來,我捧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瘋子很喜歡喝茶,總是見他在喝茶,我就無所謂,有就喝幾口,沒有就不喝。

  我放下茶杯,看著瘋子,「你是不是需要向我交代些什麼?」

  「好吧。」瘋子正經地說著,「昨日你見的風滿樓,是魍。」

  「魑魅魍魎的魍?」

  「沒錯。」

  「有些事情,我不喜歡做,就由魍代勞了。」

  他的工作福利倒是不錯啊,「那麼,杜若到底是什麼人?」

  「杜若是安王爺放在我身邊的眼線,那個馬大人實際上是安王爺的人,置於那個桃夭,就沒什麼問題了。過兩天,府裡應該會有更熱鬧的事吧。」

  很想知道是什麼事,不過,瘋子不願說的事,問也沒用。

  「你曾經對公主做了什麼?」安王爺似乎和瘋子鬧得挺厲害了。

  「我什麼都沒做。」瘋子無辜地看著我,「是魍做的。」

  原來!瘋子可真夠絕的!

  難怪公主會遁入空門,難怪安王爺會這麼恨他!

  「魑和魅是誰?他們為什麼會為你所用?」魑魅魍魎這四人,絕對不是什麼簡單人物,魎排在末位,武功就已經深不可測,其他三位就更加難以想像了。

  瘋子看了我一眼,又低頭喝起茶來,「水兒,這種事情不是自己去發現更有意思嗎?」

  不願說就不願說,什麼爛借口,「魎,我昨日要的東西拿來了嗎?給我拿進來吧。」

  「是什麼?」

  「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嗎?」

  結果是,瘋子以兩萬兩的銀票,換去了跪搓衣板的噩運。他那膝蓋,也真值錢!早知道他這麼爽快,應該再喊高點。

  瘋子是黑著臉出去的,想想吧,魍一定會很淒慘。沒辦法,我是他老大的BOSS,他得罪了我,我當然得從他老大身上要回來,置於他老大怎麼收拾他,那就不干我的事了。魎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很怪異,她終於換表情了!

  很糟糕的是,弄了半天,那兩個文武狀元的事忘記問瘋子了。而搓衣板事件後,瘋子就不願告訴我了。

  我以身體不適為由,謝絕杜若和桃夭來訪。沒辦法,那痕跡太深了,其他地方的可以用衣服遮掩,可是,頸上的,就怎麼也遮不掉了。於是,我只能自己把自己給禁足了。另外,瘋子也成了我的拒絕往來戶,我身邊有魎,我可不怕他,就算他是飛著來的,照樣讓他,飛著回去!

  我出不去了,但是該幹的事,還是得干。於是,我都是讓魎給我出去打探消息。文狀元叫司徒禮,一聽那名字,就知道是個頑固不化的書生。看來是沒什麼戲了,可是我心裡那個樂啊,總算可以把那個麻煩事給結束了。只是老天爺就是不讓我安生呀……

  武狀元名為翌晨。

  魎一句輕飄飄的話,讓我如從雲端跌入地獄。

  怎麼這樣?翌晨他居然……

  這樣的官場,怎麼會適合翌晨?不,不管是怎樣的官場,都不會適合翌晨的。我能做的,恐怕就是阻止翌晨真的惹毛瘋子。翌晨的武功我不用擔心,可那前提是他的對手不是瘋子,其他人不說,就單玄衣一人,他就無法抵抗,更何況還有魑魅魍魎四人。

  最主要的是,在他與瘋子之間,我選擇的是瘋子。這個問題,他曾問過我,我也就是這樣回答他的。很殘忍,但是我不喜歡說些模稜兩可的話來欺騙人,我只說事實。

  我在樓外樓彈了一首曲子,就進了包間。至今,這裡的掌櫃仍然不知道主人便是我,我也只是定期命人來看帳、收銀子而已。

  「小姐,有位大人想見見您。」門外小二小心地問著,我現在可是樓外樓的財神爺。樓外樓有今天的生意,那全是我的功勞。

  「我們小姐豈是說見就見的。」魎這丫頭,說起話來就是有氣勢。

  「這個……」

  「小姐,是在下。」

  「你是,那個書生?」我聽出那聲音了。

  「沒錯。」

  「呵呵,如此,那就請公子進來吧。」

  書生還是那個樣子,衣著如昔,滿樸素的樣子,只是腰間多了塊顯示身份的玉牌。「公子便是新科狀元?」

  「這,說來還真是慚愧,正是小生。」書生做了官,可是沒有什麼官威,不知道是因為才為官不久,還是性情如此。

  「那真是恭喜公子了,沒想到公子竟是個才子。」我說著站起來盈盈一拜。

  書生一下子臉就紅了,「小姐不必如此多禮。」

  我讓小二重新上了壺茶,既然與書生有些認識,那麼,也就好談許多了呢。

  我問起朝廷的事,書生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如今天災人禍,百姓流離失所,我本想入朝為官為百姓解憂,可是……唉,有心無力呀。」

  「公子怎可如此說,若人人都做如是想,那這百姓不是只有等死的分了?」書生被我說得滿臉愧色,「唉,小女子,只是一介女流,縱使有再大的抱負,也無處可伸,所以就只能設幾個粥鋪,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大人,這樣做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日常開支,也是……唉。」我忽然話鋒一轉,「小女子倒是有個想法,只是不知,小女子是否可以相信公子?」

  「小姐菩薩心腸,實乃小生佩服,若能造福天下百姓,小生自當鞠躬盡瘁,絕不怠慢。」

  「那好,我就為大人獻上一計,大人可自行斟酌著是否要上奏朝廷。但是不管事成與否,大人只能說,這計策是你自己所想,絕不能提及我,大人覺得如何?」

  「這,」書生猶豫了一下,重重應道,「好,全聽小姐安排。」

  「小女子的想法,就是以工代賑……」我給書生細細地講解了一些重要事項。書生聽得一臉崇拜,就差沒五體投地地在地上拜我了。

  唉,看來,我現在可是有了一個FANS了。這小子不錯,絕對是個人民公僕,得招呼瘋子離他遠遠的,要不,一棵好苗子又得讓瘋子給毀了。

  本來還想從書生那裡問點翌晨的事,不過,書生似乎不太清楚翌晨的事,只知他似乎和安王爺走得比較進。

  瘋子採納了書生的奏請,皇榜兩天後就下來。

  瘋子自然是知道那是我的主意,所以答應得這麼乾脆。但是朝廷上下可是瞬間炸開了鍋。誰不知道,風滿樓那根本就一禍國殃民的主兒,現在突然為民辦事了,把他的那些狗腿子都弄糊塗了。

  不管信不信,皇榜都下來了,那該幹啥的就得幹啥了。

  京都四周的災民,逐漸疏散。災民們從哪兒來,就都回哪兒去了。

  災民是走了,我那二十多萬兩的雪花銀,也被他們吃進肚子裡一起帶走了。我心痛啊!所以我現在看瘋子越看越不順眼,都是他害的!這兩天,我正捉摸著怎麼從他那裡把二十多萬兩銀子撈回來。

  園外的吵鬧聲又來了,自我關門謝客開始,就沒停過,她們到底要做什麼?

  我讓魎把她們帶了進來,兩人都給我行了禮。

  杜若沒多大改變,就是更嬌美了些。有男人的滋潤,就是不一樣啊,魍的,厄,床上功夫,還真不是蓋的。

  桃夭就不一樣了,那禮行得心不甘情不願的,看我的眼神,也不如之前這麼尊敬了。難不成魍把她也給……恩,看著似乎是這麼回事兒。

  這是她們第一次進入裡屋,之前,我都只是陪著她們在園中走了走。桃夭一進來,兩眼就放光,「姐姐,」稱呼都改了,「你這屋子,與我們的可是天壤之別呀。」

  杜若輕扯桃夭的衣袖,「妹妹,你怎麼可以這樣與姐姐說話,我們的身份豈能與姐姐相提並論。」

  呵呵,敢情是到我這裡兒唱黑白臉來了。

  「為什麼不行,相公這麼疼我們,姐姐,不如我們去跟相公說說,你看這裡多好啊。」

  「好了,妹妹,不要再口無遮攔了……」

  「夠了,你們,」我顫抖地指著她們,咬牙切齒道,「你們太過份了,你們給我滾出去!」

  「是誰要滾出去了?」瘋子,不是,是風滿樓,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臉上冷若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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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8:20

【28.請不要睡】

  「是誰要滾出去了?」瘋子,不是,是風滿樓,緩緩地走了進來,臉上冷若寒霜。

  「相公∼」好媚的聲音啊,我還沒開口,兩個女人就一左一右地把風滿樓給包圍了,「相公,我們只是來看看姐姐,說姐姐這園子好,很羨慕姐姐,沒想到,沒想到就這麼惹姐姐生氣了。相公,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杜若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夫君,她們……」

  「她們什麼?」風滿樓冷冷地擡眼,「她們喜歡,你就讓出來,府裡屋子多得是,換一間不就可以了。」

  「夫君,你真的,真的要讓我搬出去?」我悲慼地看著風滿樓,「夫君,你說過,這裡是專門為我建的……」

  「這麼多話做什麼,今晚就搬出去!」

  兩個女人看著我,一臉勝利的喜悅,以及嘲諷。

  是啊,一個正牌夫人,還比不過兩個沒名沒分的侍妾,不笑才怪。

  我看著風滿樓,悲痛欲絕,「夫君,沒想到,我們的夫妻情份竟是如此短暫。」淚水把我那張清秀的臉龐劃得支離破碎。我一步步往門外走去,到風滿樓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憤恨地擡眼看著他,「風滿樓,這輩子,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成為你的妻子!如果可以,就算下地獄,我也會拖著你一起下去!」

  風滿樓看著我,表情依舊很冷,不是,是更冷了。

  我臉上掛著淚水,緩緩走出了掬水園。

  「魎,後面有人跟出來嗎?」

  我低著頭,小聲問扶著我的魎。

  「沒有。」

  呼,我聽後,輕呼一口氣,我剛還以為那個風滿樓,想把我給做了呢,冷得跟個冰柱似的!

  下午,我便從掬水園搬去了微雨居。那地方也不算小,可是與我原來舒適的掬水居一比,就真是沒什麼看頭了。

  唉聲歎氣啊∼

  瘋子到時你最好給我個好理由,不然,我,我,我就把你那個富貴樓裡的銀子全卷跑,看你還怎麼逍遙自在。

  已經很晚了,我都沒睡,我在等瘋子,等他給我好好解釋解釋。順便,呵呵,我連搓衣板也讓魎偷偷地從掬水園帶出來了呢。

  但是,事情總是沒有我想得這麼好!瘋子沒有出現,黑衣人倒是來了一個。不過,還是一樣的,有答案了。

  「你,你是什麼人?想幹什麼?」遇見了刺客應該是這種戰戰兢兢的樣子吧。當然,正常情況下,是應該先大叫「有刺客」的,但是,我現在被亮晃晃的劍架著,就應該算是特殊情況了吧?

  不要問我怕不怕,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的事情,誰會不怕?至於我沒有真正驚慌,是因為我知道,這一切全都在瘋子的掌握之中。

  瘋子天天會來我這裡報到,然後我再命令魎把他扔出去,如此循環往復。不過,今晚他卻沒有出現,所以,我自然就明白了。

  「夫人別害怕!」黑衣人安撫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哄小孩吶?「你是誰,我又不認識你,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夫人,我雖然不能告訴你我是誰,但是,我和你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你什麼意思?」

  「夫人,我,實在很同情你的遭遇。」

  我看著黑衣人,眼神變得淒迷,「我的遭遇,呵呵呵,我的遭遇,你同情我有什麼用,誰都救不了我,誰都救不了我……」我失魂落魄地低喃。

  黑衣人似乎覺得時候了,便收回劍,「夫人,有一個人可以救你。」

  「誰?」我猛地回過神,「你說誰?」

  「就是你自己,夫人。」

  「我?我手無縛雞之力,怎麼救我自己?」

  黑衣人從腰間拿出一小包東西,「有了這個,你就可以……」

  「這是毒藥?」黑衣人點頭,「不,不,」我不斷搖頭,「他貴為當朝相國,若我殺了他,我一樣活不了,不,不,我不會這麼傻。」

  「夫人,你不會有事,」黑衣人試著說服我,「這毒無色無味,不會有人發現的。況且,當今世間,人人都指望可以首刃這等亂臣賊子,他死了,只會大快人心,你這是為民除害,不會有人追查的。」

  「真的?」我半信半疑,「你說的是真的?」

  「夫人,我怎麼會騙你呢?」黑衣人眼角帶笑,看著真讓人厭惡。

  「那,我要怎麼做?」我怯怯地問。

  「很簡單,」黑衣人把毒藥塞進我手中,「你只要把這個放進食物或茶水裡,看著他喝下去,他,就完了。你的苦難也就結束了,再不會如現在這般淒涼了。你想想,好好想想,只要他喝下去,你就可以永遠擺脫那個負心人了。」

  黑衣人不斷地給我催眠,我握緊手中的毒藥,「對,只要他喝下去,我就解脫了,就算,就算真的被發現了,大不了也是一死,與我現在又有多少差別?」我擡頭看著黑衣人,「好,我做,一定會去做。」

  黑衣人目的達到,很滿意的走了。走之前提醒我,以免夜長夢多,讓我近快動手。

  鏡子裡的臉,看起來很憔悴。

  為了這個效果,我昨夜可是強忍著瞌睡,在床上坐到淩晨,這跟酷刑沒有任何區別。等這事兒過了,一定要從瘋子那裡要點補償,我這麼過日子,不是太累了?

  我坐在花園的亭子裡,看著水池發呆,無所事事啊。

  這個水池不大,水很清澈,沒見瘋子叫人來換過水,難不成是活水?水池中什麼也沒種,挺浪費的,不如明年種些荷花吧。嗯,就種白荷好了,白色的並蒂蓮,還從沒有見過,希望能長一株出來。

  「呀,那不是姐姐嗎?」

  我擡眼看去,是風滿樓和杜若、桃夭。對了,風滿樓,今天不用上朝。

  我站起身,向他們走過去。兩個女人同時喚了我一聲姐姐,我沒理她們。給風滿樓輕福了下身,就準備離開了。

  「過幾日,我會迎娶杜若、桃夭進門。」

  我顫抖著身子回轉身,「我不許,我不許。」我恨恨地看著風滿樓與兩個女人,「我絕不允許你娶她們!」

  「哼,我不是在與你商量,只是知會你一聲,不需要你的同意!」

  「相公,姐姐不同意就算了,我們就……」杜若這女人,真喜歡唱白臉。

  「姐姐,為什麼,相公昨兒個都答應我們了?」還是看桃夭順眼些,想什麼就說什麼,真小人,總比偽君子好。不過,那個昨兒個……我那裡只有一張床,這麼說,昨天是一對二?嘖嘖,這個傢夥還真是滿厲害的!看看那臉上,一點倦怠之色都沒有。哎呀,不對,忘了,他是帶面具的,看不出來的。

  「你們,」我指著兩個女人,「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夠了!」風滿樓大喝一聲,指著魎,「傻站著做什麼,快扶夫人回去。」

  魎半推半拉著我,「夫人,讓奴婢扶您回去吧。」

  我一臉不甘地走出花園。

  「魎,你會不會煮東西?」人家都這麼給我火上澆油了,我要是再不出手,豈不是讓他們心焦了?

  「不會。」

  好乾脆啊,那難道說,真的要親自動手?

  唉,算了,就自己來吧,道歉嘛,不親自動手,不是太沒誠意了?

  下午在廚房裡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終於把一鍋人參雞湯給燉出來了。等我回微雨居換身衣服,差不多就到晚膳時間了。

  魎端著湯與我一同出現在三個正忙著,厄,不知道該說是吃飯還是打情罵俏的人面前。

  風滿樓見到我,臉一下子就沈了下來。我總覺得,這傢夥是真的很討厭我,真的!

  「你來做什麼?」

  「我,」我艱難地開口,「夫君,我,我知道我錯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兩位妹妹,不再惹你生氣了。」風滿樓看了我一眼,又別開了去,「夫君,我說得是真的!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是我之前太不懂事,現在我想明白了,請夫君一定要相信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只求夫君不要丟下我。」

  「你,」風滿樓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你也坐下,用膳吧。」

  「謝謝夫君。」我頓時喜笑顏開,「夫君,這是我燉的人參雞湯,你來嘗嘗吧。」我讓魎盛了碗,親手遞給風滿樓。

  風滿樓頓時皺起了眉,「這,這湯的顏色怎麼……」

  這雞湯啊,顏色的確有些怪。這毒是無色無味的,所以跟毒無關,主要是,嗯哼,這主要是我沒看爐子好,差一點就燉干了,所以看起來有那麼點暗沈。本來嘛,稍微糊了一點是吃不死人的,不過,下了藥的,就肯定吃得死人了!

  「這,夫君,我第一次下廚,所以……」我很為難地說著,「但是,夫君,無論如何,你就嘗一口,一口就好,可以嗎?」我滿臉期盼。就不相信你敢不喝,你要是不喝那後面的魚怎麼出來,看你老大不結果了你!呵呵呵,咱們那就是新仇舊恨一起了了!

  風滿樓默默地低下頭,喝了一口,眉頭打結了,再一口,雙眼要噴火了。我急忙搶過碗,「謝謝夫君原諒我。」

  然後又從魎手裡接過兩碗雞湯,一人一碗,很公平,誰都不能少。「兩位妹妹,這就權當姐姐向你們陪罪了,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說著,把碗放到他們面前,「還請兩位妹妹賞臉。」

  兩個女人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杜若。「姐姐,我就喝一口可以嗎?」桃夭痛苦地看著碗。

  「嗯,只要妹妹賞臉就好。」

  「姐姐說的哪兒的話。」桃夭不再猶豫,痛苦地吞了一口,就急忙把碗推得遠遠的。

  杜若端著碗的手微微顫抖著,不時擡頭看看風滿樓,大概在看他毒發了沒吧。

  「妹妹,難道不願原諒姐姐?」最後一個了,我最最厭惡的一個。

  「不,不是,我……」

  「夫君都喝了,妹妹,你也就喝一口吧,不然就是不肯原諒姐姐。」杜若什麼借口都來不及說,便被我搶白了。

  「好,我,我喝就是了。」杜若現在可是跟自殺沒兩樣。唉,誰叫你處處得罪我,我可不會憐香惜玉。死了,才好!

  光當——

  風滿樓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你,你居然下毒?」

  「沒錯,我下毒。」我冷笑著走到他身邊,「我說過的,就算要下地獄,我也會拖著你一起去。難道你忘了?」

  風滿樓掐著忘我的肩膀,「你居然這麼做?」

  媽的,他來真的啊,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不過,表情看起來很痛苦,這毒真那麼厲害?

  我用力推開風滿樓,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兩個女人看著我,一臉不甘。

  「救我,快救我……」杜若竭盡全力求救。

  眼前忽然多出好多黑衣人,可是沒人去救杜若,她很快就沒了氣息。那雙眼睜得很大,瞪著為首的黑衣人。她,是死不瞑目啊。

  我,手有些發抖。不,不會,她只是死了有什麼好怕?

  一人走到風滿樓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死了。」

  「好!」為首一人來到我旁邊,「夫人,多謝你的幫忙,現在你可以陪你的風滿樓一起下地獄了。」

  我忽然盯著他的眼睛,唇邊泛起詭異的笑容,「地獄啊,那個地方不錯,不如,先讓你去見識見識!」

  黑衣人剛想拔劍,被站我身邊的魎踢飛。

  風滿樓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那湯,真是太難喝了。」走到我身邊時,還不忘嘀咕一句。

  「馬大人,夫人說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原來這個就是送這兩個女人來的馬大人。

  「不可能,不可能!」馬大人失控地大喊,「一步天沒有解藥,不可能,這不可能!」

  風滿樓每逼近一步,馬大人就後退一步,他身後的黑衣人們,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大人,少廢話,咱們跟這個亂臣賊子拼了。」

  「對,風滿樓,你不會武,就這個婢女根本就保護不了你」揮手一喊,「大夥兒上!」

  風滿樓,淡淡一笑,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軟劍,手輕輕一晃,就把迎面來的人對半劈了。

  半截身體,就這麼掉在了我的面前。我怔怔地看著那沒有下肢的屍體,我怕死人,更怕這種內臟混著血慢慢往外淌的屍體。

  黑衣人似乎越來越多,玄衣、管家,還有好多風府的家丁都來了。

  我,我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我只知道,當我從屍體上擡眼的時候,直覺得自己就是身在一片屍海裡,到處是被黑色布料包裹著的屍塊,滿地的血,似乎快要浸沒我的鞋子了。

  那一刻,我怕了,真的怕了,我從來不以為自己是這麼懦弱,所以我把我的弱點忘了,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便遺忘了。

  「水兒——」我似乎聽見瘋子在叫我,接著就被一個白色的人影抱護入懷裡。

  我擡頭,對上瘋子擔憂的眼神,我緊緊攬著瘋子的腰,我想告訴他,我沒事,可是,為什麼我感覺有液體滴在自己的手背上。我向瘋子身後看去,那裡站著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緩緩倒下了,我看到了玄衣,可是現在的他,不笑了。

  瘋子背後的衣服漸漸濕了。手上似乎沾滿了那種液體,我把手拿到眼前,我的手是紅色的,很暗沈的紅色。

  我如夢初醒,「瘋子——瘋子——」

  瘋子抱著我緩緩倒了下來,「原來在你心裡都是這麼叫我的……」瘋子唇邊掛著邪邪的笑容,聲音越來越輕。

  「不要睡,不要睡,聽到沒有,我不準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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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8:38

【29.告別翌晨】

  兩天前,風府內一場腥風血雨。

  黑衣人死的死,活捉的活捉,一個都沒有落網。風府的人,一個都沒有少,只是有幾個掛了彩,都只是小傷。

  我終於明白,風府的人都不是簡單貨色。

  同一時間,皇宮裡也是一場夜戰。

  風府的事,安王爺是主謀,蘭太師是協從,但是沒有外人知曉。皇宮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是誰指使的,瘋子最清楚了。只是到了最後,安王爺和蘭太師成了替罪羊,安王爺被軟禁,蘭太師據說氣血攻心,不治身亡。瘋子,終於可以真正的一手遮天了。

  最令我意外的是,來的刺客,大部分是翌晨找來的。而他也是這場事件裡,唯一一個沒有受到太大牽連、全身而退的人。這,當然不是瘋子突發善心,而是我強烈要求加威脅利誘的成果。

  至於瘋子……

  我一把推開房門,蹬到瘋子床邊。玄衣早已經乖乖地從床邊移到了,兩尺開外。「醒了就給我起來,別在這裡裝死。我們還有好多賬沒算清楚呢!」

  「夫人,我,我頭很暈,我再休息一下,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好好交待交待。」

  「明天?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我微微一笑,「不如,我再寬限你幾日,如何?」

  「好,好,過幾日再說吧。」

  「那,這個利息?」

  「隨便算,隨便算。」

  「好。」我利索得抓著瘋子的手,在紅泥裡一按,往白紙上一壓,一個鮮紅的手印,我的收入,又增加了。為了表示感謝,「魎,雞湯呢?」

  「在這兒,夫人。」魎舀了湯,遞到我手裡。

  瘋子的臉色頓時慘白,「水兒,我,那個,這個醫術上說啊,病人是不能吃這麼油膩的食物的……」

  「一句話,喝還是不喝?」

  「我,」瘋子舉起白旗,「呵呵,為夫怎麼可以浪費夫人的一片苦心呢?」顫顫地端過碗,一飲而盡。瘋子喝藥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但是喝我燉的雞湯的時候,眉頭不只要皺很多下,還會打個死死的結。

  其實,也不會太難喝啊,這已經是第三次燉了,進步了很多的。雖然,我自己不敢試。

  目的全部達到,滿意地走人。

  我走在迴廊上,唇邊不禁露出淺淺的笑容。

  瘋子沒有死,他,沒有死!

  他要是死了,我從哪裡剝削回二十多萬兩的銀子,我從哪裡再找一個這麼好用的受氣包?

  最重要的是,當他緩緩閉上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心似乎裂開了,呼吸也變得這樣困難。我撿起那把沾著瘋子的血的劍,在那個黑衣人身上砍了一刀又一刀。我重複著同一個動作,鮮血濺到了我的臉上,眼角,唇邊,可是我不想停。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害死了瘋子,即使在他身上砍上一千刀,一萬刀,我都覺得不夠,永遠也不夠。

  「水兒,再砍下去就成肉末了。」

  我的耳邊,傳來瘋子調侃的言語,我緩緩回轉身,瘋子好好地站在那裡,好好的,唇邊還掛著他那,最最獨特的邪肆笑容。

  光當!

  手中的劍,掉在淌滿鮮血的地上,我走過去,撫著瘋子的臉,欣喜若狂!他還活著,還活著!這是瘋子,是瘋子,不是假的,是真的瘋子。

  想起剛才那一刻,忽然,我臉上沒有了笑容。我揚起手,狠狠地摑了瘋子一掌,手很麻,痛得快沒有了知覺。瘋子的唇角掛著血絲,他捏著我再次揚起的手,「別以為我寵著你,就不會殺你!」

  我看著瘋子,唇,輕輕的顫抖,臉頰變得濕潤,「你,都可以動手殺我,為什麼還要用自己的身體來擋……」說到最後,已經話不成聲。

  瘋子拉著我的手,輕輕一帶,我便跌入瘋子的懷裡。

  瘋子的胸膛很單薄,很瘦弱,可是,我卻只有在那裡才能感覺到心安。

  「對不起,我,沒事,真的沒事了。對不起。」

  瘋子的傷,其實沒有什麼大礙,會流這麼多血,只是因為那傷口劃得很長,可是根本就不深,更別說傷到體內器官了。

  瘋子會暈過去,都是他裝的,所以我現在要跟他算的賬,就更多了。財產損失費,精神損失費,再加精神補償費,不多,我就算了瘋子三十五萬兩。現在,加上利息什麼的,總計四十萬兩,白紙黑字加蓋紅手印,這賬,瘋子是賴不掉了。我現在就等著瘋子傷全好了,還錢給我了。至於要怎麼還,還沒想好,瘋子還得養幾天傷,我正好可以好好想想。

  風滿樓,依舊天天上朝,依附安王爺以及蘭太師的官員,還在清理當中。

  下午,我出門,去了樓外樓。

  樓外樓生意很好,常常客滿。這有一大部份還是我的功勞。不能出府的那幾日,我寫了份菜譜,讓魎送了過來。我不會燒菜,可是我會吃啊,現代的美事,我可是都嘗遍了,寫幾道這裡沒有的菜餚,那根本是順手拈來,不費勁。一開始還擔心,不合這裡人的口味,不過現在看來,還真是多想了。

  我點了幾個新菜嘗嘗,廚子燒得還不錯,八九不離十的,基本滿意。

  門簾忽然被人掀了起來,我很不悅地看向那個不請自入的人,可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

  我讓魎加了一副碗筷,便讓她出去了。

  「翌晨,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你坐下來陪我吃點吧。」

  翌晨,淡淡一笑,「好。」

  我給翌晨夾了很多菜,「都嘗嘗,這些菜,可好吃了。」

  我們就這樣吃著,很安靜,偶爾會有碗筷碰觸發出的清脆響聲。翌晨吃得很少,只是看著我淺淺地笑。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都被盯得不自在了。

  「沒什麼,」可是還是這麼看著我,「我,只是想記住你的樣子,我怕有一天,會忘記你長什麼樣。」

  翌晨的話,說得我一陣心慌,「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那個傢夥又做了什麼?」扔下筷子,就準備衝回府去。

  翌晨撲哧一笑,「看來,你過得沒有外面說得這麼糟,我想是我錯了。」他看著我,滿是欣慰的笑容。「這樣我就放心了。」他,似乎更成熟了,眼角多了一點點滄桑感。

  「你到底怎麼了?」

  「邊境不太安寧,我已經奏請朝廷,鎮守邊關,三日後就走了,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你真的決定了?那淩靈,她……」

  「這是我目前唯一想做的事。」翌晨眼神一暗,「至於淩靈,她是我師叔的弟子,與我也只能算是師兄妹罷了。」

  回到府裡,瘋子都沒心情搭理,直接回了微雨居。我沒有搬回掬水園,我沒有潔癖,可是被兩個死去的人住過的地方,還是讓我覺得心裡發毛,更何況她們還都是我親手毒死的。唉,這個後遺症可不小,以後若有事,自己絕不能親自動手。

  翌晨三天後就走了,他的武功是不錯,可是打戰,還是很令人擔憂。

  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什麼,只是覺得欠他,太多,太多了。

  翌晨一身戎裝,騎在黑色的高頭大馬上。他,一個威武的年輕將軍,很多年很多年以後,不知道在青史上是否會留下他的名字,翌晨,那個我給他取的名字。

  「我知道,你會來送我。」他下了馬,走到我的身邊。陽光般的笑容,在那張成熟的男子臉孔上,竟是這麼地和諧。

  「是啊,你要走了,我怎麼可能不來?」我把手中的東西遞給翌晨,「要說的話,都寫在信裡;要給你的東西,放在了荷包裡,我第一次做,很難看,你就將就著用吧。」

  翌晨把它們揣進懷裡,「謝謝你,冰清,還有,我從來不後悔遇見了你。」

  「謝謝,我會一直記得你這句話。」

  翌晨騎上馬,消失在地平線上。

  這一次,翌晨是,真的,永遠的,走出了我的生命。

  -----

  瘋子按我的意思,罷了柳元慶的官。柳家一家人搬出了官邸,去了沁芳園。我以為他會來找我,可是,他沒有來。所以,我去找了他。

  在那裡我見到了一個女人,有一瞬間,我竟然以為那是母親。他說,那是他新納的小妾。

  我想有很多事情是我錯了。他,不是不愛水芙蓉,只是在愛情和權勢之間,他選擇了權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慾望,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不該要求每個人,都依著我的想法做事。以前,都是我太一廂情願了。

  我拜祭了母親,走之前,我問他,母親為什麼會死?

  他說,那是因為母親希望我可以沒有任何牽掛地隨他離開青樓。我淒涼地笑了,我恨來恨去,卻沒有恨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我自己。

  他說,你不要恨你自己,你母親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曾經,芙蓉最愛的人是我,可是,有了你之後,你才是她最在意的人。除了芙蓉,我也虧欠你很多,但是,我想,我是無法補償你了。聽說,相國對你比前陣子好了些,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到手的東西就該牢牢抓住,也不要太要強了。我能做的也就是說這些話了,孩子,好好珍重。

  柳元慶送我到門口,便進去了,我很想問他,做官是不是真的就這樣重要,但是最後還是沒問。我嫁給了瘋子,若有召一日,瘋子出現了危機,柳元慶自是脫不了干係,離開那個是非之地也是好的。況且,瘋子也說柳元慶為官時,貪了不少,過過日子,應該不成問題了。

  我一下子,變得茫然了。不明白自己到底來這裡做什麼,所謂的報恩,其實在害人,所謂的報仇,找錯了對象,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我本來已經死了,生病死了,卻被帶到了這裡,自以為是地瞎忙活,害了不少人,卻發現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真是很諷刺。

  回到府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瘋子肩上好好地哭了一場,瘋子的衣服被我哭濕了好大一片,於是他不得不換了一件衣服。

  我望著他的背影,如果沒有了瘋子,我在這裡,是不是就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水兒,看在我這麼溫柔體貼的份上,是不是可以扣掉點,厄,利息。」瘋子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現在早已經活蹦亂跳的了。我早說過,他不是正常人,什麼事,在他身上,都是不可以按常理來推斷的。

  「扣掉?呵呵,你不說我還忘了,今天的,還沒算上上去呢。」

  瘋子趕忙我把我按在椅子上,「夫人,夠了,夠了,我今天就還,今天就還。」

  我把手一攤。可是瘋子卻開始解腰帶,「你在做什麼?」我疑惑道。

  「夫人,為夫就賣身給夫人,專門服侍夫人,來還債呀。」說著一個媚眼就這麼拋了過來。媽的,他這也叫還債?那,虧的人可是我好不好?雖然,我承認,我沒有他這麼養眼,沒有他這麼媚人,但是,好歹,我才是女的呀!

  賣身還債,我……等等,這個主意似乎不錯哦!瘋子不值錢,可是,無影那就是個搶錢機呀。我一臉奸笑地攬著瘋子的脖子,「夫君此話,當真?」

  「夫人,這話豈能有假?」說著就要低下頭裡吻我。

  我一把拍開瘋子,「那麼夫君,咱們明晚就去集芳閣?」

  「集芳閣?」

  「沒錯,因為無影要重出青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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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9:41

【30.奉越親王】

  無影消失了快一年了,突然有消息說要回集芳閣獻藝,可把那些個無影的樂迷們樂壞了。這不,聽說從中午開始,集芳閣就爆滿了。唉,妖孽的吸引力,就是與常人不同啊。

  集芳閣前後門都被圍得水榭不通,所以,就使用了瘋子最最喜歡的方式,從窗口飛進去!那間房間,和我記憶中一樣,沒有任何改動,所有傢俱一塵不然。輕紗翩飛,美輪美奐。只是,我現在還是沒有心思欣賞這房間佈置得有多美。我緊緊盯著瘋子,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配上一張禍水臉,他要真是個女人,我要真是個男人,一定把他抱回家!

  那胸部,他在裝上去之前,我已經仔細的研究過了,材料很特殊,沒見過,手感接近真正的女性器官,但是,其實要稍微柔軟一些。

  至於那皮膚,是貨真價實的女人皮膚。瘋子告訴我的時候,我正捧著這張超級完整的女子上身皮膚仔細研究,驚得我趕忙往地上扔,退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瘋子也驚了,赤著身子急忙飛奔過來搶救他的寶貝變身用品。

  變態,變態,絕對是變態!

  瘋子喜歡用活人皮做道具,屁股上割一塊也就算了,忍忍就好了。可是這個幾乎是整個上半身的皮膚,割了下來讓人還怎麼活?這個問題我當然問瘋子了,瘋子說他那回可是很好心地先殺人再讓人動手的。是的,他這次的卻是好心了。

  至於那個身高問題,瘋子說這是易容術中最高境界,說了我也不懂。我也懶得再問他了,往往他不怎麼喜歡說的事,也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瘋子一彈完曲子,搜刮完銀票,便抱著我從窗子裡逃了,留下魎墊後。

  人潮啊,實在是太恐怖了。

  我一直以為,無影是喜歡魅惑人的妖孽,可是,原來,人前的無影是冷若冰霜的。我與魎充當無影的婢女,一左一右站在無影身旁。無影沒出來時,是人聲沸騰,他出來後,是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聽曲,滿臉的陶醉。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她,就是輕煙。

  她站在樓上走廊,一眨不眨地盯著無影,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她的視線還停在了我身上。

  天變涼了,瘋子身上冷冰冰的,讓我很心疼。我向瘋子懷裡挪了挪。

  「怎麼?睡不著?」

  「是啊。」

  「那我們就……」說著,那只爪子就偷襲我的胸部了,「水兒,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你現在大多了。」

  白癡!我現在身體還在發育階段好不好?「快拿開。」我一把推開他的手,傷才好多久,都不怕裂開。「你,認識輕煙吧?」

  瘋子在被子裡掙扎的手忽然頓了頓,「算認識吧,我以前不是常會與她同台嗎?怎麼突然問起她來了?」

  我的臉在瘋子胸膛上蹭了蹭,讓臉緊貼著瘋子的胸口,「沒什麼,只是覺得,她好美。」也好危險。只是這句話沒出口。

  「呵呵,傻丫頭,」瘋子低頭,在我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下,「再美也不過是副皮相,你若喜歡,我可以讓你有張比她美上千百倍的臉。」

  「我不要,那就不是我了。」

  「沒錯,那你還在憂慮什麼?」

  「我……呵呵,也沒什麼啊,就是睡不著,隨便說說,呵∼現在困了,睡吧。」

  瘋子抱著我,我安心地閉上眼睛。

  早上起來,發現瘋子今天又沒去上朝。於是就拉著他去花園裡逛了逛,花都謝得差不多了,根本沒什麼好看,可是這樣在花園裡踱著,感覺很溫馨。

  路過掬水園入口時,發現好多下人忙進忙出的,「這是在做什麼呢?」

  「處理些沒用的東西。」

  「東西?那是房子,很不錯的房子!」

  瘋子牽著我的手,把我拉離那個影響了我情緒的地方,「沒用的東西,和不能討主人喜歡的東西都是一樣的,都該清理掉。」瘋子這話說得很緩,很輕,似乎風一吹,就散了。

  我落在瘋子後頭,不知道瘋子說這話時是什麼表情,只是覺得,他說的似乎不單單是這掬水園。

  -----

  幾天了,瘋子一直跟我玩失蹤,白天是怎麼也找不到他的,晚上都是很晚才回來。我實在忍無可忍,問他到底什麼時候繼續去賺錢還債,結果……

  唉,我坐在鏡子前,幽幽一歎,瘋子上輩子是不是屬狗的,怎麼每次都把我當骨頭啃?但是……哼,他以為我這樣就不能出門了嗎?

  「魎,給我把白狐毛領拿來,我要出門。」

  天熱的時候,那種痕跡的確很是問題,不過現在天冷了,可就不同了。

  我滿意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身紫羅蘭色的外套,清麗不落俗套;雪白的毛領,把脖子遮得一絲縫隙都不留,最後戴上面紗,呵呵,可以出門了。

  我每次到樓外樓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這裡的客人彈一首曲子。然後,進一個包間,點幾個我新開出的菜色,慢慢品嚐。我當然不是因為肚子餓,我只是看看這些菜做得是否合格而已。畢竟,我的樓外樓是一家酒樓,這菜若是不好,怎麼招攬客人,怎麼賺錢?

  剛聽說,奉越國逸親王突然帶著和親使團來訪。難怪這些日子瘋子這麼忙活!這麼重要的事,他,居然都不告訴我一聲!

  奉越,原是大武東北方的一個小國,但是自新皇越煌繼位,不斷用戰爭和聯姻來擴大他的疆域和影響力,如今已是東北方的一個大國了。奉越很注重血統,他們的皇族都是銀髮,被認為是神聖的象徵。

  這次的求親使團中,只有逸親王是皇族中人。說起這逸親王,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奉越現任皇帝,便是這位親王的同胞大哥,所以,他在他們奉越的地位極高,僅次於皇帝。

  讓我不能理解的是,兩國相距甚遠,他們怎麼突然會想到和大武和親,還派了個地位如此尊貴的親王前來?

  「小姐,司徒大人來了。」

  我放下筷子,戴好面紗,「請他進來吧。」

  我起身相迎,「公子,請坐。」司徒大人,就是書生,我不叫他大人,而叫他公子,只是想提醒他不要忘記當初在我面前說的為國為民的話。

  「謝小姐。」書生淡淡應著,眉宇間不復初見時的意氣風發,看來是見識了朝中的黑暗心情沈重了。

  「公子,看起來不怎麼好呢!」我讓魎為書生添了一個酒杯,也只添了一個酒杯,「公子,陪小女子喝些酒,如何?」

  「不,不,小生不勝酒力。」書生急忙推辭。

  我充耳不聞,捧起酒壺,走到書生身旁,為他斟了滿滿一杯酒,「天氣涼了,酒能暖身,公子,不妨喝一杯。」我把酒杯端到書生面前,「公子就不賞臉喝一杯?」

  書生見盛情難卻,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咳咳咳,書生難受地咳著,見我又在為他倒酒,急忙阻止,「不,咳咳,小姐,小生,真的不勝酒力。」咳!咳!

  呵呵,我輕輕一笑,「公子,這不愛喝酒的人,覺得它辣得難受,可是這愛喝的人,卻覺得它回味無窮啊。滿朝文武,皆如這愛酒之人,而公子卻不勝酒力,公子要如何融入他們之中?」

  「小姐,你,你的意思是……」書生似乎聽出我的話外之音了。

  我為書生繼續倒酒,「世人皆醉你獨醒,你要怎樣才能讓他們相信你,讓你辦事?」書生臉上有了一絲瞭然,「有的人看著醉了,心卻沒醉。只要知道自己的心在何方就好,何必拘泥外人的評價?如果做個醉(罪)人,可以比清醒的人做更多的事,公子是醉與不醉?」我再次把斟滿酒的酒杯端到書生面前。

  書生看著那滿得快要溢出來的酒杯,沈思著。終於,他擡頭看向我,眼神是那樣堅定。他接過酒杯,一口一口慢慢地品著那苦辣的味道。我把酒壺放在書生面前,「公子今天不如就先醉一回吧。」

  「魎,我們回吧。」魎為那來披風披上。

  「小姐,」書生突然叫住我,「一直以來,多謝小姐指點。只是,到如今,小生,還,還不知小姐芳名,不知小姐可否……」

  看來這書生已經有些醉了呀!女子的名字,豈是可以隨便問的!

  「呵呵,公子,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名字,不問也罷。」我踏出步子,突然又停了下來,「還望公子好自為之,切莫真的醉了。」

  唉,這所謂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就扔給書生吧。我好好地看緊瘋子,讓他少為禍天下,也不算是食言,對不?

  我淺笑著走出包間,門外竟呆立著一個華服男子。

  那男子身著貂裘錦袍,帶著一頂褐色的氈帽,耳朵上分別帶著一隻金色耳環,一身外族裝扮。身上那種似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昭示著他不凡的身份。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頭銀絲,散發著豐潤光澤的銀絲。那不是歲月留下的痕跡,而是……

  難到……他,難道就是奉越國的逸親王?

  我微微側身行禮,便從他身旁走過去。

  手臂上一緊,這個人居然就這樣拉住了我!懂不懂禮貌啊,這個人?

  「公子,眾目睽睽之下,請自重。」我語氣強硬地道。在外面,除非我有生命危險,否則魎就是個普通婢女,所以眼前這事就得我自己解決了。

  那人充耳不聞,依舊抓著我的手臂,眼睛緊緊地看著我的臉,似乎想要看清我面紗下的容貌,甚至另一隻手都快要行動了。魎擋下他的手,「公子,您怎能這樣抓著我家小姐?」

  這邊的騷動已經引起了全樓內的關注,隔壁包間裡走出兩個男子。他們衣著不凡,且都是外族打扮,看來是和他同來的人。

  「主子,您這是……」其中一個較年長些留著大鬍子的男人出聲問道。

  現在我更能肯定這人就是奉越國的逸親王了。他似如夢出醒般猛然鬆開手,「對不起,我……姑娘的聲音實在是,太像我故人了,對不起。」原來是場誤會!

  「既然是誤會,那小女子告辭了。」

  我一福身,便與魎離開。

  邊走邊聽到那位親王喃喃自語,「真的好像,我還以為是……」走得遠了,聽不清。我一直覺得,每個人的聲音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想到今天,居然會有人因為聲音,而把我認成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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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0:25

【31.番外—翌晨(下)】

  糧草枯竭!

  城破,國亡!

  我站在城樓上看著城外數不盡的敵人,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二十多年前,風滿樓帶著冰清銷聲匿跡。政權回到皇上手中,安王爺輔政,國勢總算有所好轉。後來,皇帝親政,親小人,遠賢臣,安王心灰意冷,退出朝堂。到如今,這大武皇朝怕是走到了盡頭。

  「將軍,兄弟們抵不住了……」

  我從腰間抽出軟劍,躍下城樓,來到敵軍中。

  我被敵方士兵圍在中間,一層又一層,數不清眼前有多少敵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揮動手中的軟劍——殺!我想保住城中那些僅剩的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保住城中那些無辜的百姓,可是,我能夠殺多少?

  我不知道,我到底打了多久,腳下是數不盡的屍體,有我方將士的,也有敵人的。不論我殺了多少,我始終被數不盡的人圍著。

  夕陽染得漫天緋紅,妖艷的紅,如同地上流滿的血。

  我感覺自己漸漸有些乏了,握劍的手已經發麻。一個不慎,胸前被人劃了一刀,我躲閃及時,只是劃破了衣服,沒有傷到。一個早已退色的荷包滑了出來,眼看就要落入血泊裡,我一掌打飛擋在我面前的敵人,用劍挑起那個荷包。荷包穩穩地落入我的手中,只是,心口一諒,露出銀白的劍尖。

  利劍抽出我的身體,另外無數的刀槍,刺入我的身體。血洶湧而出,可是我卻沒有任何感覺。我緩緩倒地,滿眼是空中那妖艷的紅。

  過往的一幕幕,在我腦中迴旋。

  -----

  當我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你要嫁給世子回到京都時,聽到的卻是世子退婚,你失蹤的消息。甚至有傳言說,你不是失蹤,而是葬身火海了。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我絕不能接受!當天我就夜探柳府,雖然不能得知你的下落,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你沒有死。

  我在京都不斷地尋找你的下落,可是沒有任何線索。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於是我決定去找他。可是,我還沒進入風府竟然就被人發現了。我一直很自信自己的武藝,但,面前的那些風府的家丁卻讓我難以招架。他們出手奇快,招招狠毒,全都是對著最致命的部位。他們不像家丁,更像殺手,那種可以一招斃命的頂級殺手。我退敗了,他們沒有追我,原來他們的目的只是不讓我接近風府。那麼,你是不是就在風府?

  風滿樓,似乎遠遠不只是一個簡單的文官。

  京都裡突然流行起一首曲子,我知道那首曲子,小時候,你唱過,很好聽,我一直記得。我也知道,你是想告訴我你就在京都。我甚至已經可以肯定你就在風府,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接近那裡。我該怎麼辦,冰清,我怎樣才能把你帶離那裡?風滿樓他想做什麼,他會不會對你不利?

  幾天後的一日清晨,一把匕首穿破窗子向我飛來。我一擡手擋下匕首,追出窗外,卻只看到一個飛速遠離的背影。這個人的武功遠遠在我之上!回到房中,取下匕首上面的信,信上說讓我今晚去風府接你。

  風滿樓於今日離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什麼詭計,我只想把你帶出風府,所以我便去了。沒想到,我竟然這麼簡單地把你帶了出來。

  在水一方里,有我最美好的回憶,也有最慘痛的記憶。

  與你一起在那裡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只是,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一日,我回到在水一方,竟看見一個女子拿劍抵著你的脖子,而那個女子竟是淩靈。我知道她有意與我,可是我卻無法接受她的一片情意。後來,我送她回了淩雲山莊,並向他們父母說明了一切。我知道淩靈的父母把她關了起來,可是我卻覺得這樣處理並沒有什麼不好。

  當斷則斷,這也許是我從你身上學來的吧。你從不喜歡含糊不清,不要的,你就會清楚地說出來,很直接,也很殘忍。

  我以為,風滿樓要與公主完婚,淩靈被我送回家,我們又可以回到以前那種平淡的日子。可是,公主竟在婚事即將來臨的時候,突然出家了。

  快過年了,我以為我們終於可以一起守歲了。但是,你卻讓我回去看望師父。冰清,你可曾知道,與你一起迎接新一年的來臨,是我盼望了多少年的日子?可是,你卻讓我回去看望師父。你的要求,我從不會違背,即使我是多麼不願意,但我還是聽了你的話。

  我想終究是我在自欺欺人,從那日接你出風府的時候,很多事情就早已經改變了。不,不是改變,而是從來不曾存在。

  年後,我回到在水一方。在你的房裡,我找不到你。在那個你常坐的位子上,我發現了乾涸的血漬,以及昏睡在床上的淩靈。她的劍上也沾著早已暗紅的血漬。我想盡辦法弄醒淩靈,換來的確是你已經死了的答案。她說,她把你殺了,她問我,我是不是會為了你殺了她。

  我毫不猶豫的掐著她的脖子,我想只要我再稍一用力,淩靈就會來給你陪葬。我忽然鬆開了手,我不相信你已經死了。淩靈是被人用藥迷暈的,所以你一定是被人救走的。

  我想到了風滿樓,我去了風府,拿劍威脅風滿樓,但是他卻只說,他不知道。

  我一直在京都找你,可是卻沒有任何消息。忽然,傳言風滿樓要娶妻。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我又闖去了風府,但是這一次,我竟中了迷藥。風滿樓,到底要做什麼?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你就在我的面前。看到毫髮無損的你,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中的喜悅。我想知道你這些天都去了哪裡,你卻告訴我,你兩天前嫁給了風滿樓。雖然我知道這不可能,可是我還是渴望著有一天,我可以把你擁入懷裡。哪怕只是做夢也好,但是現在,我的夢,在你柔和的話語裡完完全全的碎了。

  我走到門口,忽然很想知道一個答案,於是回轉身問你,如果有一天,我與風滿樓對立,你會如何?

  你說,你會阻止我們起衝突,如果避無可避,你會選擇風滿樓。

  我跨出大門,淒涼地笑了,冰清,你就是這樣,連一個好聽的謊言,都不願給。可是,這才是,你,冰清,一個我愛的女子,愛得痛徹心扉的女子。

  我一直都沒有離開京都,因為風滿樓是一個奸臣,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我怕你會受到那些憤恨他的人攻擊,所以我沒有離開。哪怕,我無法得到你,我也要護你周全。

  你嫁於風滿樓沒多久,就傳出被棄的消息。我不明白,這麼完美的你,難道比不上那些青樓中的女子?不明白,他這樣處心積慮的得到你,又為何要棄你與不顧?

  如今的風滿樓權傾朝野,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把你從他手中救出。安王找到了我,說只要與他合作,就能搬倒風滿樓。我不在乎他怎麼知道我,不在乎他怎麼知道我與你的關係,更不在乎他打算怎麼利用我,只要可以把你帶離風府,我願意做任何事。

  我按照安王的意思,奪得武狀元的頭銜;按照安王的意思,為他招集江湖中的高手……我為安王做了一切他希望的事。只是到頭來,卻只是中了風滿樓的陰謀。風滿樓這個人,太可怕了,他沒有過去,沒有任何背景,查不到關於他的任何事情。但是,他卻可以輕易知曉我們的一切。

  所有參與這次刺殺行動的人,都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除了我。我不認為他會好心地放過我。一日下朝,我去找了他。他看著我,淡淡的笑著,「我只是應了夫人,不動你。」看來,我又錯了。所有關於你的一切,只是他計劃的一部分。是啊,你是如此珍貴,他是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你受到傷害的,對不對?

  朝堂是個骯髒的地方,我終是不喜歡這個地方。於是,我自請去守衛邊關。他拿著我的奏章,淡笑著走過我的身邊,「你的決定很明智。」耳邊響來他飄忽的聲音。

  在樓外樓,我見到了你。你比以前更美了,少了些稚氣,多了份女子的柔美。風滿樓似乎真的讓你過得很好,這樣我走得也安心多了。

  只要你幸福,冰清,只要你幸福就好!

  你讓我吃菜,可是我不想吃,我只想一直這麼看著你,看著你,然後記住你的一顰一笑。哪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也會一直記得你的樣子,開心的,不快的,傷心的……你所有的樣子,我都想記住,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我也不會忘記你。

  我騎在馬上看著你急急地向我走來。我笑了,我在你的心中,不是沒有絲毫位置的,是不是?

  你交給我一封信和一個荷包。那個荷包,真的做得很糟糕,但是,把它握在手中的感覺卻是這樣幸福。

  我走了,我知道你一直看著我,直到我消失在你的視線裡。可是我沒有回頭,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怕我一回頭,就會忍不住飛奔到你的身邊,把你攬到懷裡。

  冰清,請一定要幸福!在往後我不能保護你的日子裡,請一定要幸福!

  你看我的眼神總是充滿歉意,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事,就是遇見了你。但是,原諒我,沒有告訴你,原諒我一直讓你對我感到歉意,因為我不想你忘記我,哪怕只是因為歉意而忘不掉我,我也滿足了。真的,很抱歉,冰清。

  冰清,如果有下輩子,請讓我成為你的哥哥,親哥哥,這樣我就可以保護你一輩子,就可以一輩子在你身邊不用分離。

  你給我的那封信和那個荷包一直是我最珍貴的東西。那信裡的三十六計,助我立下無數戰功。冰清,你到底來自何方,為何你總是這樣不可思議?

  但是,呵呵,你那個荷包實在很難看,讓我都不好意思掛在腰際,怕被士兵們嘲笑。可是,我其實更怕,把它弄髒弄丟,所以我一直把它藏在懷裡。冰清,你放心,有了它,有了你藏在荷包中的護身符的保佑,我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

  我一定會好好活著!因為每次想到,和你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和你呼吸著一樣的空氣,我就無比滿足!

  ……

  但是,現在,原諒我,冰清,我要食言了。

  我緩緩閉上眼睛,無盡的黑暗向我襲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好輕,輕得似乎飄了起來。忽然一道強光刺得我睜不開眼。過了一會兒,強光消失了,我睜開眼,眼前竟是漫天的荷花。我擡眼望去,你竟然就站在對岸。你依偎在一個男子的懷裡,唇邊掛著幸福的笑容。你笑起來,總是這麼美。

  「翌晨,我們終於又見面了。」耳邊傳來你動聽的嗓音。

  你向我伸出手,我緩緩向你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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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1 20:40:42

【32.愛的祭奠】

  朝廷答應了聯姻,至於是哪位倒黴的公主,還沒有確定下來。

  奉越地處北方,氣候惡劣,沒有大武這般宜人的景致,而且奉越皇帝越煌妃嬪無數,去了那裡無疑不會有什麼好結局,因此自願前去和親的公主自然是一個都沒有。只是,終究會選出那麼一個可憐人來。

  願生生世世莫生於帝王家,皇族女子的悲哀,不會亞於那些犧牲在權利鬥爭中的皇族子弟。

  很意外和親之事居然這樣順利,我原以為,瘋子一定會利用這次機會大作文章,可是,他卻沒有。不過,瘋子這些日子確是很奇怪,時不時地泛起嗜血的笑容,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特別的事,某件讓他覺得十分有趣的事。瘋子不止表情奇怪,連做的事情,說的話,都讓我覺得,他是在暗示著什麼。

  我一直相信,瘋子與我有很多相似之處。我不喜歡在情慾中迷失自己,我不喜歡那種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我想我們都是喜歡保持清醒的人,因此,我們對於男女之事,不會有太多的慾望。

  可是,近兩日,我不得不懷疑,瘋子是不是被人餵了春藥,險險地逃了出來,然後就來找我解決問題。唉,誰叫我是瘋子的老婆,老公有需求,老婆總得配合一下的,是不?

  一番雲雨過後,我簡直精疲力盡,昏昏欲睡,可是瘋子還在我耳邊低喃。

  「水兒,你會忘記我嗎?」瘋子溫熱的氣息打在我的臉上,可是那聲音卻讓我感覺好遙遠,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

  「嗯……」我迷迷糊糊地應著,「不會。」

  「呵呵,不會!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那麼,我們就來玩一個遊戲吧。」

  「嗯……」我真的好困好累,沒心情去瞭解瘋子那種瘋瘋癲癲的詭異想法,遊戲就遊戲吧,反正死不了。

  「可是……如果你忘記了,我該怎麼懲罰你呢,那麼……我一定會……」瘋子在說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管他呢,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他只要不要再來打攪我就好了。恍惚間,感覺瘋子,好像又緊緊地抱著我。瘋子其實很怕孤單,這,我知道。

  再過兩個多月,就得過年了,和親的事還沒有定下來,瘋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把人家的親王留下來過年?這個沒什麼意思吧!

  我忽然變得嗜睡,似乎怎麼睡也睡不夠,白天也總是無精打采,昏昏欲睡。又不是天氣悶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忽然,我想到在柳府內中毒的事,症狀有些相似,可是當時沒有這麼強烈的反應,難道這次中毒比較深?那次的毒,把脈是把不出來的,但是我還是給自己檢查了下。

  我恍惚地移開手腕上的手,我,我根本就還沒有做好準備,怎麼就……

  上輩子的我,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一個表面上很完整的家庭。可是,從小,來來去去都只有我一個人。我的父母給了我良好的生活條件,卻給不了我幸福的家。曾經的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嫁一個平凡卻愛我的男子,生一個可愛的寶寶,過一個平凡的人生。可是,一場突來的惡疾,扭曲了我原來的人生。

  現在的我,也嫁了人,只是,這,不是個平凡的男子,而我,也不是曾經的我了。我該拿你怎麼辦,我的孩子?

  我坐在古箏前,看著那朵並蒂蓮發愣。

  嘰嘎——

  房門開了,瘋子垮了進來。

  「站住!」我冷冷道,並沒有回轉身。

  腳步聲沒了。「夫人,是不是為夫回來得晚了,讓你不悅了?」

  「夫君,」我軟軟地喚著,轉身面對瘋子,手一指牆角的搓衣板,「看見沒?」

  瘋子的嘴角微微抽搐,「這個,這個,夫人啊,你看……」

  「什麼時候還錢?」瘋子只去了集芳閣一晚,才撈回五萬多兩銀子,「還有三十五萬兩,你到底什麼時候還?我得準備育兒基金了。」

  「育兒基金?夫人,這個是什麼意思,能不能麻煩夫人解釋一下。」

  「意思就是我得給我們未來的孩子準備銀子。」

  瘋子那張嬉笑的臉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水兒,你,有了?」

  瘋子走到我身旁,抓著我的肩膀,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之色,「水兒,你說的是真的?」

  我沈默不語,瘋子的模樣讓我有點心涼,這是一個古代男子知道自己將有孩子時的正常表情嗎?

  「真的!」我低下頭,不去看他那雙越發幽暗的眸子,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再次擡頭,調皮一笑,「真的?哼,廢話是假的!你連這點銀子都還不出來,還怎麼養孩子,我可不想他一出世就被餓死了。」

  「水兒,這個玩笑不好笑。」瘋子的語氣平靜無波。

  我也覺得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笑!「這是對你不還錢的懲罰!」

  「呵呵,水兒你就這麼缺錢?那就把你脖子裡的玉給賣了,夠你花幾輩子的了。」瘋子淡淡的笑著,看來是恢復成風滿樓了,「如果有人敢買的話。」

  我下意識的扶上脖子胸前的玉,那塊瘋子給我的玉。這玉的確是件寶物,可是也不至於值這麼多銀兩吧?難道是因為它可以去富貴樓取銀子的關係?

  我一把拉過瘋子的衣襟,「你最好快快還錢,不然,給我滾回地上去!」

  「夫人,難道是這幾日為夫伺候不周,所以夫人你,你嫌棄為夫了?」瘋子一臉幽怨地說著,摟住我,「今夜,為夫一定會更賣力的。」

  這個人,怎麼天天精力都這麼旺盛?

  我一把推開瘋子,「今晚你最好老實點,好好給我想想怎麼還錢!」說著,脫鞋,縮進被子裡,「睡覺!」

  瘋子的身體很涼,我的心也很涼。

  原來天真的冷了,很冷!

  我一身男裝,出現在集芳閣。

  我想見輕煙,從那日與她的眼神相遇,我就覺得她與瘋子之間,有著什麼非比尋常的秘密。本來覺得也沒什麼,可是從昨夜開始,我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秘密了。

  「媽媽,我今天就是想見輕煙。」我把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放到老鴇手中。

  老鴇看著銀票,不為所動,「這位小公子,不是我不讓您見,只是輕煙現在正在接待相國,媽媽我又怎麼能……」

  「你說的貴客是相國?」那麼,是哪個風滿樓?瘋子這些天,天天晚歸,難道是在這裡?

  「是啊,是啊。」老鴇見我皺眉,以為我不敢得罪風滿樓,慇勤道,「小公子,不如改日再來?」

  我從懷裡掏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在老鴇眼前晃了晃,「媽媽,我只是想見輕煙姐姐一面,只要在暗處一見,一解相思之苦便成,還望媽媽成全。」

  我把銀票塞到老鴇手裡,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緊握在手裡,「當真只要暗處一見便可?」

  「是的,媽媽,您說我怎麼敢打擾相國大人的雅興呢?」老鴇聞言,終於滿意地點頭。

  原來那房間,竟是有暗室的,青樓裡設置這樣的房間,方便有特殊愛好的顧客,倒也正常。老鴇把我帶了進去。

  我看不到瘋子的正面,只見到他那纖長的手指扣在茶杯邊緣,緩緩滑動著。這是瘋子的習慣,他喝茶時總會不經意地做這個動作。可是,我不知道那個假的風滿樓是不是也有這種動作。輕煙跳著她那絕妙的舞蹈,她時而瞟向瘋子的眼神,如那日她看無影時一樣。這個風滿樓是瘋子!原來,她也是知道瘋子秘密的人!

  她是怎麼知曉的,她與瘋子之間到底有什麼?

  一曲舞罷,瘋子伸手示意輕煙過去。輕煙踏著輕柔的步子,婀娜地走向瘋子,唇邊是迷戀的笑容。女人,無論是什麼樣的女人,看著心愛的男人時,永遠只有一個表情。而輕煙現在就是這樣的表情。輕煙依在瘋子懷裡,這時的她,恐怕比任何時候都要美。

  那個我以為只屬於我的懷抱,現在被另一個女人佔有著。

  與輕煙的關係,瘋子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我,最厭惡欺騙與背叛!

  我淡淡一笑,離開了那個暗室。

  瘋子,我不喜歡強求,也不喜歡殘缺的東西,我們的誓言就到今日為止!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終究是一個美麗的童話。瘋子不是王子,我更不是公主,我們只是夫妻,至親至疏的夫妻。

  「三位爺,裡邊請!」

  我走到大廳大門時,迎面而來的,竟是那個逸親王和他的兩個隨從。我擡眼一看,裝作不認識,側身從他們身邊經過,可是,手臂又被這個親王給抓著了。這個王爺難道就有抓人手臂的習慣?

  我還沒開口,就聽逸親王不停地叫我「小瑤」。而那兩個隨從也是一臉見鬼了的表情。小瑤一聽就是個女子的名字,我的男人裝扮就這麼失敗?

  「這位大哥,請放開小弟。」幸好服了可以變聲的丹藥,瘋子的東西還是很好用的。

  逸親王聞言,一驚,迅速放開我的手臂,「男的?」

  「這位大哥,怎可如此侮辱人?」我嗔怒道。如果一個男人被說成是一個女人,不生氣,那就有問題了。更何況,我現在確實心情不佳,就當老天送了個出氣筒給我吧。

  「對不起,這位小兄弟!我……」逸親王又給我道歉了。

  下次就叫這個親王對不起得了,每次見到他,他都得跟我說這麼一句。不過,話說回來,一個尊貴非凡的王爺,這麼有禮貌,還是很難得的。看他那樣子,明明比較適合做花花公子,到頭來居然是個好好先生!

  「算了。」我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再留下去,待會兒瘋子就該出來了。

  啪啪啪——

  「水兒,你的琴藝可是越來越精湛了,我都得甘拜下風了。」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房間,「你的曲子都很新奇,是什麼曲子?」

  「曲名啊,」我神秘一笑,「想不想再聽一遍?」

  「夫人若是願意賜教,為夫必然洗耳恭聽!」

  離開琴弦的玉手,再次撥動琴弦。伴著悠揚的琴聲,我緩緩地唱了起來,

  「每段故事 都有一篇劇情

  每段愛情 都像動人旋律

  一顆真心 卻只向著你前進 也許愛越單純著迷

  你是窗外 另外一片風景

  在你眼裡 我是什麼關係

  你的呼吸 存在我的愛情裡 何時能誠實面對自己

  我們從不開口那個言語

  那一句 我愛你 永遠像少了勇氣

  別人都說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沒有人相信 只有關係……」

  歌聲,琴聲,嘎然而止。

  瘋子站在我身後,「怎麼停了?」

  「好聽?」我沒有回頭,只是看著停在琴弦上的手。

  「沒錯,好聽。」瘋子的聲音越來越讓我覺得縹緲了。

  「瘋子,我們是不是很像?」

  「你指什麼?」

  「欺騙和背叛,我們最不能容忍的事,對嗎?」

  瘋子沈默了一會兒,「是。」

  「那麼,瘋子,你覺得我們之間有愛情嗎?」我與瘋子,總是喜歡以最直接的方式交流,也許這個問題,沒有任何價值,可是,我還是想聽聽瘋子的回答。陷入愛情裡的女人,果真是愚蠢的,可惜,我也是其中一個了。

  「我……不懂愛情。」

  嘴角漸漸上揚,琴聲再次想起,只是這次沒有我的歌聲,只有一首透著淒美感的曲子。

  就讓我用這首《我們的紀念》給我的愛情劃上一個句號吧。

  夜深了,耳邊傳來瘋子均勻的呼吸聲。

  房內很黑,我睜著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到。我伸手撫上瘋子的臉,撫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有人說,薄唇之人都是薄倖的,這話倒是很對。

  為了彈琴,我留著很長的指甲。今天,我細心地為我的指甲上了色,艷麗的紅色。我輕輕地撫上瘋子的脖子,如果我的指甲不小心劃破了瘋子的皮膚,也許瘋子就再也不會醒來了,但也許,沒事。誰知道呢?

  那次黑衣人給我的毒藥一步天,我沒有全用完,但是今天,我把它用完了。它就混在我指甲上那艷麗的紅色裡。一步天,是天下至毒,世人皆知,此毒沒有解藥。呵呵,那是因為瘋子沒有把解藥一起流傳開來。不知道,瘋子自己會不會對這毒免疫呢?如果我不試試,就沒人知道答案了吧?

  我的手,在瘋子頸間,停了好久好久。

  我縮回手,一滴淚水自眼角滑落。

  原來,我竟然這麼在乎瘋子!

  我坐在鏡子前,拿著眉筆輕輕地畫著眉。

  瘋子,從我手中抽走眉筆,轉過我的身子,微涼的手輕柔地擡起我的下巴,專注地看著我的臉,為我細細地畫起眉來。

  如果我沒有愛上瘋子,如果我對於愛情不是這麼苛刻,如果我可以將就,那麼是不是,就可以過得與從前一樣快樂?可惜啊,生活中沒有如果。而我,更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會因為愛情而委屈自己。

  「今天怎麼這麼空?和親的事,定了?」

  「水兒,你不覺得這個時候談這種事很煞風景?」瘋子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有多少女子渴望這樣的時刻,可,你……真是不解風情呀。」瘋子一臉惋惜狀,擱下眉筆,把鏡子擡到我面前,「如何?」

  「你不做女人,真是可惜了。」簡簡單單一道眉,經過瘋子的手,竟給我平添了一份高貴之氣。

  「妹妹,我也這麼覺得的,只是,你不是不喜歡女人麼?」

  「去!」我笑著推開瘋子粘過來的臉。

  瘋子,真是個再合適不過的情人了,但是,不合適做丈夫。枉我總是自詡聰明,卻犯了這麼愚蠢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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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2:26

【33.陷入圈套】

  朝廷終於下旨,封八公主為安和公主前去和親,三日後就出發。

  其實,八公主還未滿十五,按照大武慣例是怎麼也輪不到她的。但是由於她的生母身份低微,朝中無人為她說話周旋,年僅十四歲的八公主,便成了這個倒黴鬼。

  就這麼點事情,瘋子居然拖了這麼久,真不明白他在磨蹭什麼。

  我的孩子,我到底該怎麼辦?我可以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嗎?

  我邊走邊想著,一擡頭,竟然已經到了樓外樓。今天,魎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於是我就一個人出了府。沒有坐轎子,沒有坐馬車,慢慢地走到了樓外樓。

  小二見到我,馬上迎了出來,「小姐,您今天總算來了!有位客人,自您上回離開,天天在這裡等您呢!」

  「有人等我?」難道是書生?

  「那位客人就在您常去的包間,您是見還是不見?」小二看我猶豫不定,繼續道,「小姐,那客人看著可不是什麼平常人,長得一頭白頭髮,雖然奇怪,但是……」

  「白髮?」逸親王等我做什麼?

  「是啊,您說怪不怪,看起來年紀輕輕的,頭髮怎麼會這樣……」小二輕聲地嘀咕著。

  「我知道了,小二哥,你去忙吧。」我打發走小二,站在門邊,不知道該不該去見逸親王。終於還是退了出來,這種高位之人,多是麻煩多多,還是少牽扯比較好吧。

  我緩緩地走在街上,一個小孩,突然撞進我懷裡,向我手裡塞了個紙團就跑了。小孩在人群裡亂竄,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我疑惑地打開紙團,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想知道真相,明日申時,獨自在集芳閣後門等候。沒有署名,但是,我想我知道這是誰寫的。

  到底有什麼真相,她又為什麼要告訴我?

  明知道事情透著蹊蹺,可我還是去了,藉故支開魎,一個人去赴約了。

  一個婢女早已等在後門口,見到我馬上迎了過來,「夫人,小姐已經在等您了。」婢女把我帶到房間門口,為我打開門,「夫人,請!」

  我輕提衣裙,跨入房間。

  「夫人,請稍等。」屏風後,傳來輕煙嬌柔的聲音。

  我走到窗邊,望向對面房間的窗子,白色的紗幔忽隱忽現,那是無影的房間!

  「夫人,不過來坐坐嗎?」

  我回轉身,輕煙已坐在桌邊。桌上鏤金香爐中,白煙裊裊,卻聞不到什麼氣味。

  我坐到輕煙對面,淺笑道,「輕煙小姐,真不愧是京都三絕之首,傾城傾國,也難形容小姐之美。」

  輕煙稍露詫異。

  我笑得更加淡然。一個女子最忌諱的就是有女子比自己美,可我不但沒有任何妒嫉之色,反而大方地承認事實,輕煙有所詫異,也算正常吧。

  「輕煙原以為,夫人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問輕煙與大人的關係呢。」

  「小姐想說時自會說,我何必心急?」談判時,誰更坦然,誰就是贏家!

  輕煙嬌媚一笑,「夫人果真冰雪聰明,可是,夫人再聰明,也不會知道,我是誰吧?」

  「小姐不說,我怎會知曉?」

  「看來,夫人在大人心中,也不過爾爾。」輕煙拿起香箸,為香爐添香。這紅袖添香,當真是一幅絕美的畫卷呢!

  輕煙今天是想向我示威嗎?

  我看著輕煙,笑得愈發愉悅。輕煙被我看得一陣窘迫,「大人可對你說過暗煞?」我沈默不語。我從沒聽瘋子說過關於暗煞的事,可是,關於暗煞的傳聞,卻不少。暗煞最令人膽寒的,不是它的殺手,而是它的主人,一個殘酷至極的人。

  「那麼夫人肯定不知道大人的身份了?哼,夫人,你連枕邊人是誰都不知道,是不是很悲哀?」輕煙帶著勝利的笑容,等待著我的反應。

  我的確根本就不知道瘋子是什麼身份,風滿樓和無影,都不過是瘋子遊戲人間的身份罷了,但是這個很重要麼?如果瘋子愛我,那麼他到底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他不愛我,那麼我又何必知道他的一切?

  「我的確一無所知,難道,小姐想要告訴我?」

  「如果你想知道,我不介意告訴你一些。」輕煙看著我柔美地笑著,「暗煞的主人,就是大人。」

  真是瘋子!剛才輕煙提到暗煞時,我就這麼猜測了。這身份倒是蠻適合瘋子的。難怪風府的人,個個身手不凡!那我不是一直就生活在殺手堆裡?

  「夫人似乎不怎麼驚訝?」

  「不,我很驚訝。但是,我更驚訝的是,小姐為何告訴我這些?」

  我的平靜惹怒了輕煙,她忽然掐住我的喉嚨,目露寒光,「因為我是魅,暗煞的魅!主人最疼愛的魅!我在主人身邊這麼多年,你憑什麼搶走我的一切?你很聰明,但是,你太自負了,既然來了,就休想再回去!」

  喉嚨被輕煙緊緊地掐著,原來她也是練武之人,我的力氣根本無法掰開她的手,「你想殺我?」

  「殺你?」輕煙忽然放開我的喉嚨,低低地笑了起來,「主人的東西,只有主人能處置。只要你背叛了主人,主人自會來殺你,我何必要冒險動手。」

  「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呵呵,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輕煙的臉越來越模糊,她的聲音也越來越遠,我太大意了。

  -----

  身體不停地顛簸,震得我很難受。耳邊,不時傳來嚶嚶的哭聲,吵得我頭昏腦脹。我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華麗的車頂。

  「她醒了,公主,她醒了!」

  兩張小臉進入我的視線,一個是婢女打扮,令一個大概就是公主了。是哪個公主,我又怎麼會在公主的車上?難道是這個公主把我從輕煙手裡救了下來?這個可能性似乎不大。一直在我耳邊哭的人就是公主,她臉上的妝已經差不多都哭花了,看著很恐怖。

  我感覺全身無力,艱難地坐起身,「你們是?」

  「我,我就是安和公主。」說著,又開始哭了起來。

  我在安和公主的車上?

  我揭開窗簾,外面是滾滾黃沙,兩旁是護衛的隊伍。我轉身拉住那個婢女,「你們已經走了幾天了?」

  「有十多天了,昨日剛出關。」

  什麼!

  我忽然頭暈得厲害,眼前漆黑一片。我閉上眼,休息了一陣,覺得暈得好些了,才再次睜開眼。「有吃的嗎?」我十多天沒進食了,剛才那一定是血糖過低的緣故。

  「有。」婢女遞給我一些乾糧,還倒了杯水給我。

  「謝謝,你叫什麼?」

  「奴婢是公主的貼身宮女,叫夏蟬。姐姐,你是叫小瑤,對嗎?」

  小瑤?「你怎麼知道我叫小瑤?」

  「親王都這麼叫你的,親王好喜歡姐姐呢,每次都親手喂姐姐吃藥。」

  公主一直在那裡哭,哭得我頭都隱隱作痛,怎麼有這麼多眼淚,「夏蟬,拿塊鏡子給你家公主?」

  「為什麼?」夏蟬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奇怪地看著我。

  「照做就是了。」

  「哦。」夏蟬聽話地找了塊鏡子遞給公主,真可愛!

  「公主,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想這樣去見你未來的夫君,那個擁有無數美女的夫君嗎?」

  公主抽泣著,看看鏡子,又看看我。

  「如果你希望一去就被打入冷宮,那麼你就繼續哭吧。」

  公主驚恐地看著我,「你,你,說什麼?」

  「沒有一個男人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說著,轉向夏蟬,「親王為什麼要餵我吃藥?我又怎麼會在這裡?」

  「奴婢也不知道,離開京都之後,親王就把你抱了進來。」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簾被人揭起。

  車外之人,一頭銀絲,分外惹眼。「逸親王!」

  逸親王溫柔地笑著,「小瑤,你既然醒了,就來我車裡坐吧。」說著,就伸手過來抱我。我本想拒絕,可是自己餓得全身沒力氣,哪裡還走得動。況且,我的確有好多問題需要這位親王給我解答。

  逸親王的馬車內沒有公主的奢華,只是簡單地鋪著幾塊獸皮。親王把我放在主位上,還拿了塊類似與靠墊的東西讓我墊在背後。他,倒是個細心體貼的人。

  馬車開始繼續前行。

  親王溫和的笑著,「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不如我就先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如何?」

  我點點頭。

  親王拿起熱在小爐上的瓷壺,給我倒了碗白色的液體,熱氣裡混著淡淡的腥氣,「你好多天沒進食了,先喝點羊奶吧。待會兒紮營休息時,再命人給你煮些食物。」

  剛才問夏蟬要的乾糧一口都沒嚥下去,只是喝了些水。我捧起碗,聞了聞,實在是不習慣這種味道。

  「不會很難喝,你好久沒吃東西了,先喝點吧。」親王溫柔地勸說著,可是,我覺得他不是在與我說話,而是那個小瑤。但是,他說得沒有錯,我喝了一小口,沒有想像中這麼難喝,便把一碗都喝了。

  「車隊出了京都那晚,來了一個蒙面的女人,是她把你交給我,說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那個女人一定就是輕煙了,可是「你在找我?」

  「沒錯,從那日在集芳閣見到你,我就是在找你。你那時很匆忙地想要裡開,所以我才放手的。聽說你常去樓外樓,我一直在那裡等你,可是你沒有再出現。」

  「你找我就是因為我很像你說的那個小瑤?」親王點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被那個女人虜劫而來的,我的家人可能會找我,你不應該帶著我。」這個人,一直笑得很溫和,似乎是個沒有脾氣的好好先生。可是,做起事來,卻也這麼隨心所欲。

  「我知道,可是,你幾乎和小瑤一模一樣,我想把你留在身邊。」親王看著我,狹長的鳳眸沒有焦距,他在透過我看著那個叫小瑤的女人吧。

  「可是,我不是小瑤!」我的話讓親王渾身一顫,沒有焦距的眸子,恢復清明,「我叫水冰清,不是小瑤。逸親王,這一點,你不是也清楚嗎?不然你怎麼會讓我睡在公主那裡?親王,請你放我回去。」

  「車隊已經出關了,我不會送你回去,你一個人也根本就回不去。」親王輕輕的說著,忽然伸手撫著我的頭,臉上是寵溺的笑容,「做小瑤有什麼不好,小瑤是我們奉越最美麗的公主,做小瑤有什麼不好?」逸親王托起我的下顎,讓我與他四目相對,那原本黑色的眸子,漸漸變成了幽幽的藍色,我知道我該推開他的手,知道我不該再看著他那雙幽藍的眸子,可是,我卻無法自主。「不用多久,你就是小瑤,我最愛的妹妹了。」逸親王的唇邊泛著異常柔和的笑容,讓我渾身發冷。

  在奉越有一個特別的種族名為司,司族被視為神使,直接服從神的象徵——皇帝的旨意,不接受其他任何人的約束。司族中人都擁有與生俱來的獨特能力,其中一部分能力最強的人,被稱為神司,負責代表皇帝與天神交流。攝魂術便是其中的特異能力之一。只是,關於奉越的所有書籍中,從沒有記載說,皇族中人也能成為神司。

  從那日起,我時而清醒,時而沈睡。

  有好多記憶慢慢從我腦海中流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的事情。有時候,我很想回憶起那些被我遺忘的事情,可是每當這個時候,我就頭疼欲裂,這時逸親王就會用他那溫暖的手,溫柔地輕撫我的額頭,那些剛有些影子的事情,便消失無蹤了。頭不疼了,可是我的心卻覺得很難受,我知道,又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消失了。

  滿天的煙火,染得天空絢麗多彩。

  我開心地看著美麗的夜空。一個男子拉著我的手,他的手有些涼,唇邊泛著溫柔的笑容,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臉。我伸起另一隻手,想撫摸男子的臉,可是,他忽然像泡沫一樣,消失無蹤。

  我猛然驚醒,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眸,「小瑤,你醒了?」

  小瑤?我叫小瑤嗎?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那是噩夢嗎?可是我怎麼覺得那麼幸福,一種真實的幸福,就好像我親身經歷過一樣。那個男子,我好像很熟悉,他那雙微涼的手,我好像牽過無數次。我是不是認識他,為什麼我記不起他的樣子?我努力地想著,頭忽然疼了起來,像是被人劈開了一樣疼。我捧著頭,痛苦地呻吟,那個一頭銀髮的男子,把我擁入懷裡。「小瑤,不要去想夢中的事情,那些事情全是假的,想它們會讓你難受,不要再想了……」男子在我耳邊低喃,我又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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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3:02

【34.我是越瑤?】

  你叫越瑤,是奉越國的五公主,最美麗的五公主。

  你有兩個親哥哥,一個是奉越之王越煌,另一個就是你的孿生哥哥越琰。他們都是最愛你的人。

  幾個月前,你病了,病得很重,你一直昏迷著,都沒有醒來,你的哥哥們都很著急,你一定要快些醒過來。

  越瑤,快醒過來……

  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道是誰不斷地重複著這些話,一遍又一遍,那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卻清晰可聞。

  不,你不是越瑤,不是越瑤……黑暗中還有另外一個聲音,那聲音有些低沈,微微沙啞,可是我卻那麼喜歡。我想聽清楚些,但是這聲音很輕很輕,最後完全被那清晰的聲音覆蓋。

  誰,是誰在說話?我不斷地詢問著,可是沒有人回答我。

  我緩緩睜開眼,坐起身。

  不遠處的一個衣著怪異的女人,驚喜若狂地看著我,忽然轉身跑了出去,邊跑邊喊著,「醒了,公主醒了,快通知陛下和親王,公主醒了……」

  我赤腳下床,走到鏡子面前,地面很涼很涼。

  鏡子中的女子,感覺很熟悉,又很陌生。那張臉,我似乎已經看了無數遍,可是……我撩起一束及腰的長髮,捧在手中,頭髮是銀白色的,泛著微弱的光澤,放在手心裡,宛如透明一般。我擡頭,重又看著鏡子中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子,沒有傾城的容貌,卻清秀靈動配上一頭銀絲,宛若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惹人憐愛。

  一陣紛亂急促的腳步,打斷了我欣賞鏡子中的人兒。

  「小瑤——」

  兩個急促的聲音,分別自我身後響起。

  我回轉身,房內忽然多了很多人。兩個為首的年輕男子,都如我一般,有著一頭銀絲。一個男子較高一些,臉部輪廓比較硬朗,另一個比較柔和些,有一雙狹長的鳳眸,很好看。

  那個長相柔和的男子,溫柔地笑著,解下身上的皮毛披風為我穿上,「你看你,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他的聲音就和我在夢中聽到的那個很清晰的聲音一樣,我抓著他的手,很溫暖,「你是誰,你們都是誰?我怎麼什麼都記不得了。」只有他讓我覺得有些熟悉,其他的人我都覺得好陌生,彷彿,我從來沒有見過一樣。

  「小瑤,你真調皮,怎麼連自己的哥哥都不認識了。」他寵溺的笑著,「這是你的王兄,我是越琰,你好好想想。」

  「你是琰哥哥?」他點點,我看向另一個男子,「你是煌哥哥?」

  那個男子淡淡地笑著,「小瑤,你病剛好,不要急,慢慢地就會想起來的。」

  我是越瑤,奉越國的五公主。奉越國兩個至高無上的男子,是我的哥哥,同父同母的親哥哥。他們對我的疼愛簡直無以復加。可是我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總覺得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總覺得這裡太陌生……

  轟隆——

  巨大的聲響,抓回了我的思緒。那是無數禮炮齊發發出的巨響,震耳欲聾。夜空中,火光沖天,讓人分不清晝夜。

  今天是大年夜,是奉越最隆重的節日,每當這天,奉越皇帝便要與民同歡,一同觀賞禮炮。我同琰哥哥一同站在煌哥哥的右後方,我們站在高高的神壇之上,受腳下那些狂熱的民眾瞻仰。

  轟隆——

  又一巨響,感覺腳下的地面都在晃動。我雙手捂著耳朵,還是覺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身旁的琰哥哥看著我,動了動唇,似乎在對我說什麼,可是被那巨大的聲響覆蓋。他對著我寵溺又無奈地笑了笑,一雙溫暖的手,覆在我捂著兩耳的手上,那些巨響似乎瞬間遠離我,不再讓耳朵隱隱作痛。我震驚地看著他,「琰哥哥,這是魔法嗎?你會魔法?」他,只是溫柔地笑著,並不答話。站在我們前方的煌哥哥,回轉身,神色複雜地看了我們一眼,又轉回去,向那些高呼著陛下萬歲的臣民揮手。

  皇宮建在奉越都城地勢最高的平地上,依據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分為五個建築群。其中,中部是全城地勢最高的地方,站在中部的主殿中,幾乎可以鳥瞰整個都城。煌哥哥的一切日常生活都在那裡進行。東部是皇后以及幾位地位較高的妃嬪居住的地方,南部是其他妃子的居住地,西部則是越琰的宮殿所在,我住在北部宮殿。

  皇宮本是皇帝專屬的,成年的親王以及公主都是居住在都城或是去到各自的封地的,但是,由於我與越琰的身份特殊,特別受到皇帝的寵愛,所以特別恩準讓我與琰哥哥也住在了宮中。

  琰哥哥幾乎天天都會來看我,陪我用膳,陪我說說話,天氣特別晴朗的時候,陪我去禦花園走走。我特別容易累,人總是懶懶的,我一直以為是大病初癒的緣故。

  今天,天氣特別晴朗,琰哥哥還沒有來,我就獨自帶著婢女阿絡去了花園。

  突然,不知從哪裡竄出一個服飾獨特的婢女,跪在我面前,拉著我的衣角,「小瑤姐姐,小瑤姐姐,求你救救我家公主,求求你!」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小丫頭嚇了一跳,阿絡看到我受了驚嚇,急忙喊人來把這個小婢女拉走。

  小丫頭邊哭邊喊我小瑤姐姐,在宮裡,第一次有人敢這麼喊我。

  眼看著小丫頭就要被拉走了,「慢著!」我忽然出聲道,「只是個小丫頭,可能認錯人了,放開她吧。」

  「是,公主!」我讓侍衛離開,留下了這個怪異的丫頭。

  我指著前面不遠處的歇腳處,「阿絡,我有些口渴,你去給我拿些茶水來。」

  「公主,可是……」阿絡看著那個怪異的婢女,猶豫著要不要領命。

  「沒事,只是個小丫頭,能做什麼?你快去吧。」

  「是,公主。」阿絡領命離開。

  我看著不斷抽泣的小婢女,「你,剛才叫我小瑤姐姐,我們見過面?」

  「是,小瑤姐姐,」婢女忽然又跪了下來,「不,是公主,五公主,聽說陛下最疼您了,求您救救我家公主吧!」

  「我們什麼時候見過,你沒認錯人?」

  「公主,您不記得了?我家公主從大武皇朝來時,您與我家公主同乘一輛馬車,可是您一直睡著,後來您醒了,逸親王就把您抱去他的馬車了。」

  大武皇朝?為什麼她說的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琰哥哥,也從沒提過?

  婢女睜著淚眼婆娑的大眼睛,滿是疑惑地看著我,「不過公主,奴婢見您時,您的頭髮是黑的,現在怎麼變白了,是生病的緣故嗎?」

  「你說什麼?」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再說一遍?」

  小丫頭戰戰兢兢地看著我,「奴婢說,說,您的頭髮怎麼變白了……」

  我們的頭髮怎麼是銀白色的?我曾這麼問琰哥哥。

  他說,我們奉越的皇族天生銀髮,我的頭髮也是一出生便是如此。他說的是假的,還是她說的是假的?

  「你說,我是與你們公主一起來的奉越?」

  「是的。公主,看在您與我家公主有過一面之緣的份上,公主,您就救救我家公主吧!」

  可是,為什麼,我卻沒來由的相信她的話,而不信任那個疼我如至寶的琰哥哥?

  「公主,奴婢給您泡了您最愛的銀雪白毫。」銀雪白毫是來自其他國家的一種茶葉,我其實,並不是特別喜歡它的味道,可是我喜歡那種清幽的茶香,覺得好熟悉。

  阿絡為我倒了杯茶,我捧起茶杯,閉起眼睛,聞著茶香。不去理會小婢女的哭求。

  那些我遺忘的過去裡,到底有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說,我從小在這裡長大,而我卻覺得這裡陌生得可怕?宏偉的宮殿,讓我覺得像是華麗的牢籠,我擁有所有奉越國女子羨慕的一切,可是我為什麼總是快樂不起來,彷彿,我的心,連同那些過去一同被我遺忘。也許,通過這個小婢女,我可以找到些線索。

  紛亂的思緒,漸漸平復。我睜開眼,放下茶杯,對著小婢女道,「帶路吧!」

  婢女詫異地看著我,我淺淺一笑,「你不帶我去見你家公主,我怎麼幫她?快起來帶路吧。」

  「是,是,奴婢這就帶您去。」

  「公主!」阿絡,喚住我。

  「去看看吧,也許真的很重要呢。」我不再理會阿絡,跟著小婢女去見她的公主。

  殿內很黑,從內室傳來嚶嚶的哭聲。

  「公主,您快來看看,快看看奴婢把誰給請來了。」小婢女邊說邊進內室。

  我讓阿絡點起蠟燭,室內頓時亮了很多。

  一個衣著淩亂的女子,蜷縮在角落裡,不斷地哭泣。小婢女正不停地與她說話,很久之後,她終於怯怯地擡起頭看了我一眼,但很快低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又擡起了頭直直地看著我。

  她的臉色很蒼白,就如那日我剛醒時從鏡子裡看到的自己。

  她,看著十分稚嫩,這麼小的女孩子,就成了煌哥哥的妃子?

  「你?你原來就是奉越的公主?」她忽然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跪了下來,「求你救救我,讓我離開這裡,我要回大武,我要回去,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我蹲下來,抓住她的雙肩,「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她安靜了下來,「你已經是煌哥哥的妃子了,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了……」

  「不,不,我不要在這裡,我不要……」她激動地嚷著。

  我揚手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你聽清楚,你已經不能離開這裡了,你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是像個瘋子在這裡嚷嚷……」

  我忽然噤聲,我剛才說什麼了?瘋子?

  我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明天再過來看你。」走至門口,忽然停了下來,「不要再哭泣,哭,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你去見那個大武來的公主了?」我一踏進我的宮殿,就傳來琰哥哥不悅的質問聲,「你去見她做什麼?」琰哥哥緊緊抓著我的手腕,今天的琰哥哥很反常。

  「琰哥哥,你怎麼了,你都抓疼我了。我只是很好奇那個大武來的公主,所以就跟著去看了看,是不是不可以,琰哥哥?」

  琰哥哥猛然放手,臉上充滿歉意,「對不起,小瑤,我只是,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琰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沒事啊,可是那個公主好可憐噢,可不可以讓煌哥哥對她好一些,她看起來真的好可憐!」

  琰哥哥終於溫柔地笑了起來,「王兄的家事,你怎麼可以插手?出去了這麼久,可是累了?」

  「嗯,有一些。可是琰哥哥在,我自然要陪琰哥哥啊!」

  呵呵,琰哥哥疼愛得撫著我的頭,「累了就去休息,琰哥哥等你睡著再走。」

  「不許騙我!」

  「當然。」

  我斜臥在躺椅上,閉上眼。

  「小瑤,小瑤!」琰哥哥輕輕地叫我,見我沒有回應,為我蓋好皮毛毯子,便悄悄地離開。

  我睜開眼,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大門,琰哥哥怕我從大武公主那裡知道什麼?

  第二天,我再去看那個公主時,她已經不在那個宮殿了。宮人們說,她病得很重,煌哥哥命人把她送到了靜心殿調養。靜心殿,就是奉越皇宮裡,冷宮的名稱。

  我的心更沈了,他們一定有事隱瞞著我!

  近日,我有時會有乾嘔的現象,食慾也更加不好,可是我的小腹卻微微地突了起來。一個想法,自然而然地漸漸在我的腦中顯現,我竟然沒有任何驚訝,彷彿,這個孩子本來就該在我體內。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可是,無論我怎麼隱瞞,隨著我突如其來的暈倒,事情還是被發現了。我懷孕了!當我悠悠轉醒,就聽見禦醫在宣佈這個令在場所有人震驚的結論。

  我撫著微凸的小腹,我知道我愛這個孩子,很愛這個孩子。但是,既然我有了孩子,那麼孩子的父親是誰?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不該是這樣,我不該是這樣的。

  房內,只剩下照顧我的阿絡,還有琰哥哥。

  我沈默地看著琰哥哥,他的臉色也不太好,但他還是溫柔地笑著,「原來你已經醒了。」

  「我想知道我的過去。」

  「那都是些不好的事,沒什麼好回憶的。小瑤,只要乖乖地待在琰哥哥身邊就好。小瑤,你已經很累了,好好地休息一下吧。」說著,那雙溫暖的手,按在我的額頭。我感覺有些困頓,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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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3:33

【35.殺人償命】

  「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一大早,阿絡就不斷地給我賀喜。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我有身孕的事?可是,一個沒有出嫁的公主卻懷有身孕,這不該是醜聞麼,怎麼會是喜事?

  「公主還沒聽說嗎?王正打算擬旨,要賜婚於逸親王與您呢!皇宮上下都在傳這件事呢!」

  「你說什麼?」我猛然抓著阿絡,「你再說一遍!」

  「王打算要賜婚於您與親王,公主,您是不是很高興?」

  「快,快給我更衣,我要去見煌哥哥!」

  我幾乎是小跑著向正殿走去。

  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我與琰哥哥不是孿生兄妹嗎,我們怎麼可以成婚?

  「公主!公主!您現在不能進去,王正在與親王商談要事。」

  正殿外的侍衛攔下了我。我冷冷一瞥,「你們最好讓開,不然……」我抽出一個侍衛腰間的佩刀,「休怪我手下無情!」

  侍衛們終於無奈的讓開,「那麼公主,請容屬下進去通報一下聲。」

  「不用了,王兄怪罪下來,本公主自會擔當!」我扔下刀,向大門走去。

  我站在大殿門外,大殿內傳來煌哥哥與琰哥哥的對話聲。

  「琰,你真的要這麼做?」

  「是,王兄,請下旨吧。」

  「琰,你清醒點,小瑤她……」

  「王兄,我絕對不允許再次失去小瑤。請下旨吧!」

  「既然如此……」

  「我不要!」我推門而入,「我不要嫁給琰哥哥。我們是兄妹,我們是至親,我們怎麼能成婚?難道你們不知道人言可畏嗎?難道你們都不怕讓整個皇族淪為笑話嗎?」

  「小瑤,你在說什麼?」煌哥哥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彷彿我才是說那些荒謬之事人。

  「小瑤,」琰哥哥還是溫柔地笑著,走過來摟著我的肩膀,「你怎麼連我們奉越自古的傳統都忘記了?」

  我掙脫他的手,「什麼傳統?」

  「我們奉越皇族為保證繼承人血統的純正,向來就有兄妹或姐弟成婚的傳統,怎麼,小瑤,是不是不記得了?」

  不,不可能是這樣的,不可能。血親怎麼可以成婚?這不是亂倫嗎?哪裡,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琰哥哥剛才說「再次失去小瑤」,為什麼是再次,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從小便生活在這裡,為什麼我對這裡的一切沒有絲毫印象?為什麼我會對這種傳統這樣抗拒?哪裡,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我不要,我絕對不要嫁給琰哥哥!我已經有孩子了,我要找到這個孩子的父親,他才可能是我愛的那個人。

  「小瑤!」

  「嗯?」當我應聲擡頭,對上的是一雙幽藍的狹長鳳眸。

  我恍恍惚惚地與琰哥哥一同跪下領旨。

  一切已成定局!

  十五天,十五天之後,我就得與琰哥哥舉行慶婚大典。

  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的未來,竟然沒有我置喙的餘地。我就像一個被人緊緊拽在手中的布娃娃,沒有自由,沒有自我,任人擺佈!

  我看著桌上搖曳不定的燭火,淚水不停地流淌。

  我不自覺地撫上胸前微溫的奇玉,身子猛然一顫。不,我不接受,這樣的安排,我絕對不接受!我用微微發涼的手,拭去臉上的淚水,我要離開這裡!

  「琰哥哥,你怎麼這麼早來了?」我正在用早餐,琰哥哥走了進來。

  「小瑤,我們的婚事……」琰哥哥用帶著歉意的眼神看著我。

  我甜甜一笑,「對不起琰哥哥,我有好多事記不得了,昨天一時接受不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想通了。琰哥哥你這麼疼我,以後也一定會對我很好,對不對?」

  「嗯,那是自然。」琰哥哥終於釋然一笑。

  「琰哥哥你笑起來這麼好看,讓我都有些妒嫉了。」

  「瞧你說的什麼話!小瑤,是我們奉越最美的女子。」琰哥哥寵愛地碰了碰我的鼻尖。

  我忽然掩去笑容低下頭,「琰哥哥,我……」

  「怎麼了,怎麼突然又不高興了?」

  「我,我已經有孩子了,琰哥哥,這對你……」

  「傻丫頭,小瑤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不要瞎操心,小瑤只要開開心心地做哥哥的逸王妃就好了。」

  「琰哥哥,真的沒有關係嗎,我連那是誰的孩子都不知道?」我哀傷地擡起頭。

  「那些過去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好嗎?」

  「嗯。」我點點頭,把臉埋進琰哥哥的胸膛,阻止琰哥哥看到我閃爍的眼神,「琰哥哥,我好想出宮去走走,可以嗎?」

  「你要出宮?」

  「嗯,我在這裡長大,卻什麼也記不得,我好想去宮外走走,可以嗎?」

  「這……」

  「琰哥哥,琰哥哥,你就讓我出去走走吧!好不好,你可以讓人保護我啊,好不好嘛?」

  「真拿你沒辦法,小瑤。好吧,明天,我派兩個侍衛給你,你要讓阿絡隨時在身邊,記得不要到處亂走,我得準備婚典,就不能陪你去了,一定要小心些。如果你走丟了,阿絡可是會受重罰的,記住了?」

  我忙點頭。「謝謝琰哥哥!我就知道琰哥哥最疼小瑤了。」琰哥哥,你是在用阿絡來威脅我嗎?你可知道,在我心中,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阿絡為我把頭髮盤起來,穿上一件寬大的銀狐斗篷,銀髮便全都遮住了。

  我與阿絡緩緩走在都城的大街上,身後跟著兩個魁梧壯碩的侍衛,一副普通貴族小姐的模樣。

  「前面怎麼擠了這麼多人,我們也去看看吧,阿絡。」說著就往人群中擠去。「小姐,小姐,您慢點,慢點啊。」

  我努力往人群中央擠進去,悠揚的琴聲越來越清晰。

  終於來到人群中央,我怔怔地看著台上那個宛如天人的白衣男子。那個男子有一雙纖長如玉的手,手指似隨意地撥動著琴弦,那琴上還刻著一朵奇怪的花,兩個花蕾長在一根莖蒂之上。

  琴聲悠揚悅耳,可是,我的心竟一陣陣抽痛。

  男子緩緩擡頭,與我視線相接的一瞬間,慢慢揚起嘴角。那雙微瞇的眼睛,淡淡的笑容,彷彿都充斥著一股邪肆的魔力,吸引著你,讓你甘願淪落其中。

  琴聲嘎然而止。男子優雅地站起身,捧著琴,向我緩緩走來。

  「小姐,這琴送予你,如何?」他的聲音有些低沈,微微沙啞。一股若有似無的獨特香氣瀰漫在我的鼻尖。

  我不由自主地接過那把獨特的琴,瞬間,竟,淚如雨下。

  我們是否見過?

  哽在喉中的這句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他便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夜深了,我卻怎麼也睡不著。

  我點起蠟燭,走到琴邊。手指輕輕地劃動著琴弦,斷斷續續的琴音,從我指尖躍然而出。

  我坐下來,雙手一起撥動琴弦,街上那男子彈奏的曲子,竟在我房中響起。我忽然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琴弦上那雙白皙的手,我連這是什麼琴都不知道,卻可以這樣嫻熟地彈奏它,這說明了什麼?

  我用指尖,撫著那朵刻在琴上的花,熟悉,我竟然感覺熟悉。

  啪啪啪——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掌聲。

  我回轉身,驚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噓——」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小聲些,「公主,你要是把侍衛引來了,我可就活不到明天了。」

  「你,你是誰,為什麼你會在我的寢殿裡?」我壓低聲音問道,我不希望他有事!

  「我麼,我叫荀岐,」他邪魅一笑,「公主是叫越瑤麼?」

  是,我是越瑤,是叫越瑤。可是,我看著他那雙幽深的黑眸,卻無法點頭承認。

  「為什麼給我這把琴?它看著很名貴。」

  他走到琴旁,手指一劃琴弦,擡頭看著我,「這是我妻子最愛的箏。」

  他已經有妻子了?

  他坐到琴前,彈著剛才那首曲子,注視著我,「是不是很好聽?」他不等我回答,低頭看著箏,逕自說了下去,「我妻子彈的曲子,總是很特別,獨一無二。她第一次彈完這首曲子時,問我,我們之間有沒有愛情。我回答說,我,不懂愛情。可是現在……」

  「現在如何?」我想知道答案,迫切的希望知道答案。

  「現在答案還是一樣,」我心底,無比失望,忽然又聽見他說,「但是,我希望可以一直牽著她嬌小的手,永不放開。」

  那個如天人般的男子荀岐,毫無預警地來,又忽然消失在夜色裡。可是,我卻怎麼也忘不掉他那暗如子夜的眸子,忘不掉他那總是微微勾起的薄唇。

  「公主,這把琴真漂亮。是親王送予公主的嗎?」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嬌柔的女子。

  「你是……」

  「我是親王的側妃月華,再過幾天,就得叫公主姐姐了呢。」女子緩緩地走到我身旁,隨她一起來的婢女放下一個盅。女子親手打開蓋子,一股食物的香氣,頓時瀰漫開來。她親手舀了一碗湯給我,「公主,再有幾天,就是親王與您的大喜日子,您一定要好好調養身子啊。」她笑得好柔美,讓人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好意。

  我接過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一口淡淡的藥味,讓我很不適。我想放下碗,可是,看著這樣體貼溫柔的女子,竟不忍拒絕。

  她滿意地接過空碗,嬌顏上的笑容更加明媚。「那公主好好休息,月華先告退了。」

  我沈沈地睡著,忽然腹痛如絞。

  「阿絡,阿絡……」我虛弱地喚著。感覺身下不斷地湧出一種溫熱的液體,我伸手一觸,眼前的是一雙殷紅的手,「快來人,快來人!」

  劇烈地疼痛,讓我漸漸失去意識。

  我感覺,我正在失去一個極其重要的人。不要,我不要這樣,誰,誰來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我悠悠轉醒,只有阿絡一人在我床前。

  「我的孩子,是不是……」

  「公主,您不要太傷心了,很快您會再有一個孩子的。」

  傷心嗎?如果很傷心是不是該淚流滿面?可是,我的眼睛無比乾澀。

  「是嗎?」再有一個也不是原來這個了,「琰哥哥呢?」

  「陛下與親王正在審判月華側王妃,是她……」

  「我要去看看,扶我起來。」

  「公主您是不是要去為月華側王妃求情?其實月華側王妃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親王對她……」

  「快給我更衣!」

  這是家醜,所以只在煌哥哥的書房秘密進行。

  「既然如此,就判你監禁於神殿,終身不得離開,月華,你可接受?」煌哥哥正在做最後的結詞。

  「我不同意。」我由阿絡扶著,緩緩走進書房。每移動一步,身子就彷彿撕裂般地疼痛,可是,我卻似乎感覺不到,「我不同意。」

  「小瑤,你怎麼來了?」琰哥哥急忙過來扶著我,「你怎麼能下床,阿絡,你是怎麼照顧公主的?」

  我掙開琰哥哥,走向跪在地上的月華,「為什麼,我的孩子哪裡得罪你了?」

  「是你,公主,我只是想殺了你,沒想到,您真是被神護佑著,呵呵……我不後悔,不後悔,只是可惜,我不能殺了你!」

  「因為琰哥哥嗎?」

  「幾年前,你不是走了嗎,為什麼還要回來,回來與我搶親王的愛?你根本就不愛親王,你愛的是……」

  「月華!」兩個哥哥都緊張地讓她閉嘴,「來人,把她拉下去!」煌哥哥驚慌地嚷著。

  「住手,」我推開那些進來的侍衛,「把話說完!」

  「呵呵,你怎麼連你愛的人都忘了,公主,你真可憐!你愛的人是陛下,是陛下,你為什麼要來跟我搶親王,為什麼?」

  「你說謊!你說謊!我愛的人,是我孩子的父親,不是我的哥哥,哪個都不是,不是!」我瘋狂地喊著,抽出侍衛的佩劍,刺入她的腰間,「是你,殺了我的孩子,殺了我與過去唯一的聯繫!」

  腳下滿是鮮血,染紅了我雪白的靴子,分不清是月華的,還是從我腿間躺下來的。

  我扔下刀,轉身,看著兩個呆愣在原地的男子,他們是我的哥哥,可是我怎麼這麼陌生?一個據說是我的愛人,一個是我的未婚夫,可是,我怎麼這麼陌生?

  我慢慢勾起唇角,「終身監禁怎麼夠?殺人是要償命的……」

  我閉上眼睛向後仰去。

  這個世界不屬於我。我的世界被我遺忘在過去,我可不可以也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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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4:05

【36.謎樣男子】

  奉越都城,滿城皇榜,遍尋名醫。

  一異族白衣男子,伸出一雙修長的手,緩緩揭下皇榜,微勾唇角,對立與一旁的士兵道:「軍爺,帶路吧。」

  那士兵一瞬間竟看得癡了,心想,這人世間難道真有謫仙之人?

  -----

  我置身在一個漆黑的世界裡,背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不停地喚著「小瑤」。

  小瑤,是在叫我嗎?可是,為什麼我都覺得好陌生,這個名字和呼喚的聲音,都讓我覺得好陌生。

  我沒有理會背後的聲音,摸索著前進,那聲音越來越遙遠。一步一步,我走了很久,很久,可是,眼前依舊只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孤獨,恐慌,襲滿全身。

  我加快步子向前走去,胡亂摸索的手,忽然被人握住。那雙手有些微微的涼,卻讓我無比安心。

  慢慢地,一絲光亮透了進來,身旁的人,漸漸清晰起來。

  「是你!怎麼會,是你?」

  「回去吧,這裡,永遠沒有你要的答案。」

  那人竟是荀岐。

  他牽著我的手,一步步往回走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耳邊傳來悠悠的琴聲,既陌生又熟悉,我好想看清楚是誰在彈奏。我緩緩睜開眼睛,循聲望去。

  那裡,有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我努力睜開疲憊的眼,對上一雙邪魅的眸子。

  「你醒了。」那人站起身來到床邊,一雙微微發涼的輕撫著我的臉頰,「下次,不許睡這麼久了。」

  他的話很奇怪,可是,卻讓我有種淡淡的喜悅,「我們是不是認識?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

  「公主,莫非是看上我了?」那人一臉為難的看著我,「可是,我已經有妻子了,這可怎麼好?」

  「荀岐,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口無遮攔,不過,呵呵,很有趣!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珠簾被人撥開。

  掩去唇邊的淡笑,看著琰哥哥走到我身邊。

  「小瑤,」我的手被握住,「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大家多擔心你嗎?」

  「對不起。」我看著這個一臉焦急有些憔悴的男子,竟沒有絲毫觸動。我緊緊地盯著他,卻越看越覺得陌生。

  「怎麼這麼看著我,小瑤?」

  我抽出被緊握的手,「琰哥哥,我們的婚典......」

  「呵呵,你是在擔心這個嗎?沒關係,等你身子好了,再......」

  「取消吧。」

  「小瑤!」琰哥哥一臉傷痛地看著我,「為什麼?因為月華,還是她說的話?」

  「不是,因為……」

  「你,不用說了,婚典是不會取消的,你好好休息吧,小瑤。」說著,寒著臉起身,看向站與一旁的荀岐,「荀大夫,公主就交與你了,好好為公主調養。」琰哥哥沒有再看我一眼,就出了寢殿。琰哥哥,從來都是溫文的,柔和的,可是,今天的琰哥哥卻是這樣的冷漠。

  「因為,你不是我愛的人,因為,我只想嫁一個平凡的男子,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是一種奢望嗎?」我無神地望著床頂,喃喃自語。

  「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就是你想要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沈的聲音。

  「呵呵,被你聽到了,這是我的秘密噢。」

  床邊的荀岐神情複雜地看著我,「一個平淡的人生,這樣,你就滿足了?」

  「卻很難,是不是?」

  琰哥哥已經好多天沒有來看我了,宮殿裡,時常出現的,只有阿絡和給我看病的荀岐。

  荀岐的醫術,沒有人會懷疑,因為我的身體確實恢復得很好。但是,如果有人看到他給我看病的方式,就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

  我看著低眉信手彈琴的荀岐,他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給他冷漠的表情,增添了一絲柔和。

  「你到底用什麼方法在給我調理身子?」什麼都沒見他做,只是偶爾給我彈彈琴,為什麼我卻可以好起來?

  「公主,似乎有些不耐煩?」荀岐稍一擡頭,又低下去看著琴弦,「是覺得恢復得不夠快,等不及嫁給親王了?」

  他,輕而悠遠的聲音,似乎透著隱隱的怒氣。「你......你怎麼這麼說話?」

  「這麼容易屈服,這,不該是你。」

  「你說什麼?」他說得好輕,被琴音完全覆蓋掉了。他恍若未聞,只顧著彈琴。

  我也不再說話,聞著香爐裡透出來的縷縷幽香,細細地聽著那美妙的琴音,心情頓覺舒暢了不少。那奇香是荀岐帶來的,每次彈琴的時候,他總會先點上,當房間裡,瀰漫著那種淡淡香氣的時候,他才會開始彈琴。

  「公主。」阿絡忽然進來了。

  琴音忽然斷了,「公主既然有事,荀岐就先離開了。」荀岐平靜無波的說著。

  我點點頭,荀岐便轉身離開了。

  這個人很傲慢,見琰哥哥時,也從來不行禮,對我就更加無視了。不過,我卻喜歡他無禮的樣子,彷彿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不會放在眼裡。我望著他削瘦的背影,忽然淡淡地笑了起來,他,必定是個不尋常的人,不知道,他的妻子又會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我收回視線,看向阿絡,「什麼事?」

  阿絡拍了拍手,一行宮女捧著一個個精緻的盒子走了進來,在我面前站定。「這是......」

  「這是公主在七日後婚典時用到的服飾以及首飾,是親王特地命人準備的,公主要不要看看?」

  七日後?婚典時用的物品?

  阿絡讓這些宮女把盒蓋打開,一臉興奮地為我介紹每個盒子內的物品。

  是啊,很美,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卻沒有任何歡喜之感,我厭煩地一揚手,「把東西放下,都出去吧。」

  「公主,您不再看看,您看這......」

  「出去!」阿絡被我嚇得一驚,急忙讓她們把東西放下。

  「公主。」阿絡怯怯地喚道。

  「你也出去,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我偏開視線,不再看阿絡。

  女子細碎的腳步聲,越行越遠。阿絡出去了。

  我走到荀岐剛才坐的位子旁,那把精美的琴靜靜地躺在那裡,旁邊的香爐,青煙不斷。我坐了下來,輕撫著琴弦,斷斷續續的音符,從我指尖躍出。

  慢慢地,琴弦上的手指,彷彿有意識般,熟練自如地,彈奏著那些荀岐彈過的曲子。

  嗡——雙手按住琴弦,箏發出低吟,彷彿是因掙扎而發出的低吼。

  我忽然感覺異常煩躁,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總覺得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不斷地質問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我到底忘記了什麼。頭越來越痛,身子緩緩倒在地上。我蜷縮著捂著頭,因為劇烈的疼痛,身子輕輕顫抖著,我不能就這樣放棄,不能!

  恍惚間,我被擁進一個單薄的懷裡,是誰抱著我?我很想睜眼看清楚那個人是誰,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

  「別怕,我會幫你,會幫你……」

  伴著讓我無比安心的聲音,沈沈睡去。

  「你在做什麼?」我一醒來,就看見荀岐坐在那一盒盒首飾旁,細細地擦拭著每一件飾品。

  「淬毒。」荀岐淡淡地說著,頭都沒有擡一下。

  我猛然撐起身子,一陣暈眩。

  「你剛醒,體力還很差,要不要叫你的婢女送些吃的進來?」

  他!這裡是他自己的府第嗎?心安理得地在我的首飾上淬毒,居然還問我要不要讓阿絡進來?他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可是,我卻禁不住為他捏一把冷汗。

  「你到底想做什麼,荀岐?」

  他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看著我,那雙幽暗的眸子,閃動著異樣的光芒,「你用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說著,又開始繼續了。

  我怎麼會用到這些?真是個不可理喻的怪人!

  「你就不怕你妻子擔心麼?」總覺得他還是很在乎他妻子的,可是他在宮裡待了有些日子了,卻沒見他去看他的妻子,「你現在做的事要是被發現,你覺得還能活著嗎?」

  「呵呵,公主是在擔心我麼?」他輕勾唇角,「她曾說過,禍害遺千年,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掉!」

  禍害遺千年?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公主就沒有試過這嫁衣?」說話間,荀岐已經捧著嫁衣站在我面前,「公主不試試?」

  我看著他幽深的眼,不由自主地接過嫁衣。他站在我面前,紋絲不動,「你,不迴避嗎?」

  他一瞥角落處的屏風,「公主去那裡換不就可以了。」

  「你!」他總是有本事氣得我啞口無言。

  我竟然真的就在荀岐的注視下,到屏風後換了衣服。與荀岐相處得久了,我都變得不像自己了。也許,我是真的很想讓他看看,我穿嫁衣的樣子。

  我走出屏風,巧笑地看著荀岐,「如何?」

  荀岐定定地看著我,面無表情。忽然,他緩緩笑了起來,「果然沒有在下的妻子美。」

  「你!」我怒瞪著一臉愉悅的荀岐,心中卻沒有絲毫怒氣。我猶豫著,終還是開口問道,「她,是個怎樣的女子,值得你如此掛念?既然這樣想念她,為何又因為我,逗留在這裡?」

  「怎樣的女子?」荀岐似在問我,又似在問自己,「呵呵,還真是說不清呢。也許就如她說的,我們很像。」

  「小瑤,你居然在其他男子面前身著嫁衣!」忽然一聲怒吼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琰哥哥!」琰哥哥一臉寒冷地立於門口。

  「來人,把荀岐打入天牢!」隨著琰哥哥一聲令下,兩個侍衛衝進我的房裡。

  「不許動他。」我擋在荀岐面前,怒視著琰哥哥,「你不能這麼做,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瑤,你很想護著他麼?」琰哥哥的笑,好冷,「據說,你出宮那日便見過他。你忽然不願嫁於我也是因為他吧?」

  為了荀岐?心底似乎有什麼答案正在浮上來,卻被琰哥哥的問話打斷。

  「哼,被我說中了?」琰哥哥忽然走過來,重重地拉開我,對身旁的侍衛道,「你們想抗命嗎?」

  「不用了,在下自會走,兩位官爺帶路就是。」荀岐從容地笑著,跟著侍衛離開。

  為什麼你似乎什麼都不在乎,荀岐?

  手腕上的疼痛拉回我的思緒,我看著滿臉寒霜的琰哥哥一陣心寒。原來,向來溫文的琰哥哥竟也是這樣可怕。

  我努力抽出被拽著的手,「琰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小瑤。」琰哥哥忽然把我擁到懷裡,「我不能失去你,絕對不能。小瑤,只要你乖乖地嫁給我,我自然會放了荀岐,我會放了他的。」

  「琰哥哥,我不是已經穿了嫁衣了麼?不會反悔了。」

  琰哥哥在我額頭輕輕一吻,溫柔地笑了起來,剛才的他彷彿只是我的錯覺,「後天就舉行婚典了,好好休息。」

  看著琰哥哥的背影,我忽爾笑了,唇邊帶著淡淡的苦澀,這個人,我真的認識嗎?

  -----

  銀色是奉越最神聖的顏色。

  我與越琰一身銀色盛裝,站於神壇之上,接受著奉越百姓的祝福。神司們,站於我們身前,念著我聽不懂的祈禱文。

  越琰溫柔的笑著,看著我的眼神滿足卻朦朧。他是在看我,還是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嗎?如果是,他怎麼忍心,逼著我嫁與他?他,怎麼可以用荀岐的生命,逼著我嫁於他?

  而我,是喜歡荀岐的嗎?

  如果不是,我為什麼要這麼顧及荀岐的命?為了自己,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任何人的生命,卻唯獨無法無視他的危險。可是,如果是,為什麼在他提及他的妻子時,我竟然沒有絲毫地妒嫉,反而還有一絲絲的喜悅。

  這到底是為什麼?我不懂,真的不懂!

  「越琰,越瑤,接過聖水,你們便完成了皇族聖婚儀式,從今往後,你們就是......」

  「陛下,您是不是叫錯名字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忽然從天而降。荀岐,他竟然可以逃出天牢!

  「荀岐!」越煌,越琰震驚地看著這個本該在天牢中的男子,「來人,把他拿下!」兩人一同嚷道。

  「住手,誰都不許動他!」我推開擋在我身前的越琰,面對荀岐,「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叫做叫錯名字了?你說清楚!」

  「你是誰,逸親王最清楚了。」荀岐淡淡的笑著,看向越琰,「逸親王,是不是該輪到你說說了?」

  「殺無赦!」越琰輕輕地扔下一句話,頓時,萬箭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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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4:33

【37.並蒂蓮開】

  奉越都城,滿城皇榜,遍尋名醫。

  一異族白衣男子,伸出一雙修長的手,緩緩揭下皇榜,微勾唇角,對立與一旁的士兵道:「軍爺,帶路吧。」

  那士兵一瞬間竟看得癡了,心想,這人世間難道真有謫仙之人?

  -----

  我置身在一個漆黑的世界裡,背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不停地喚著「小瑤」。

  小瑤,是在叫我嗎?可是,為什麼我都覺得好陌生,這個名字和呼喚的聲音,都讓我覺得好陌生。

  我沒有理會背後的聲音,摸索著前進,那聲音越來越遙遠。一步一步,我走了很久,很久,可是,眼前依舊只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孤獨,恐慌,襲滿全身。

  我加快步子向前走去,胡亂摸索的手,忽然被人握住。那雙手有些微微的涼,卻讓我無比安心。

  慢慢地,一絲光亮透了進來,身旁的人,漸漸清晰起來。

  「是你!怎麼會,是你?」

  「回去吧,這裡,永遠沒有你要的答案。」

  那人竟是荀岐。

  他牽著我的手,一步步往回走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耳邊傳來悠悠的琴聲,既陌生又熟悉,我好想看清楚是誰在彈奏。我緩緩睜開眼睛,循聲望去。

  那裡,有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我努力睜開疲憊的眼,對上一雙邪魅的眸子。

  「你醒了。」那人站起身來到床邊,一雙微微發涼的輕撫著我的臉頰,「下次,不許睡這麼久了。」

  他的話很奇怪,可是,卻讓我有種淡淡的喜悅,「我們是不是認識?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

  「公主,莫非是看上我了?」那人一臉為難的看著我,「可是,我已經有妻子了,這可怎麼好?」

  「荀岐,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口無遮攔,不過,呵呵,很有趣!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珠簾被人撥開。

  掩去唇邊的淡笑,看著琰哥哥走到我身邊。

  「小瑤,」我的手被握住,「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大家多擔心你嗎?」

  「對不起。」我看著這個一臉焦急有些憔悴的男子,竟沒有絲毫觸動。我緊緊地盯著他,卻越看越覺得陌生。

  「怎麼這麼看著我,小瑤?」

  我抽出被緊握的手,「琰哥哥,我們的婚典……」

  「呵呵,你是在擔心這個嗎?沒關係,等你身子好了,再……」

  「取消吧。」

  「小瑤!」琰哥哥一臉傷痛地看著我,「為什麼?因為月華,還是她說的話?」

  「不是,因為……」

  「你,不用說了,婚典是不會取消的,你好好休息吧,小瑤。」說著,寒著臉起身,看向站與一旁的荀岐,「荀大夫,公主就交與你了,好好為公主調養。」琰哥哥沒有再看我一眼,就出了寢殿。琰哥哥,從來都是溫文的,柔和的,可是,今天的琰哥哥卻是這樣的冷漠。

  「因為,你不是我愛的人,因為,我只想嫁一個平凡的男子,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是一種奢望嗎?」我無神地望著床頂,喃喃自語。

  「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就是你想要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沈的聲音。

  「呵呵,被你聽到了,這是我的秘密噢。」

  床邊的荀岐神情複雜地看著我,「一個平淡的人生,這樣,你就滿足了?」

  「卻很難,是不是?」

  -----

  銀色是奉越最神聖的顏色。

  我與越琰一身銀色盛裝,站於神壇之上,接受著奉越百姓的祝福。神司們,站於我們身前,念著我聽不懂的祈禱文。

  越琰溫柔的笑著,看著我的眼神滿足卻朦朧。他是在看我,還是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嗎?如果是,他怎麼忍心,逼著我嫁與他?他,怎麼可以用荀岐的生命,逼著我嫁於他?而我,又為什麼,這麼顧及荀岐的命?

  為什麼?我不懂,真的不懂!

  「越琰,越瑤,接過聖水,你們便完成了皇族聖婚儀式,從今往後,你們就是……」

  「陛下,您是不是叫錯名字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忽然從天而降。

  「荀岐!」越煌,越琰震驚地看著這個本該在天牢中的男子,「來人,把他拿下!」兩人一同嚷道。

  「住手,誰都不許動他!」我推開擋在我身前的越琰,面對荀岐,「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叫做叫錯名字了?你說清楚!」

  「你是誰,逸親王最清楚了。」荀岐淡淡的笑著,看向越琰,「逸親王,是不是該輪到你說說了?」

  「殺無赦!」越琰輕輕地扔下一句話,頓時,萬箭齊發。

  荀岐腳尖輕一點底,升至半空,躲開了無數的飛箭。但是他的胸前,忽然露出一個銀色的箭頭,鮮血順著箭頭一滴滴地往下落,那雪白的衣衫,頓時,開出了一朵妖紅的花朵。荀岐恍如一隻被折斷翅膀的大鳥,落於我面前,流著鮮血的嘴角微微勾起,顯得異常妖嬈,「你,還是不懂荀岐的意義嗎,水兒?」

  他的身體,慢慢前傾,靠向我。我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抱住他,淚水自我眼中滑落。喧鬧的人聲,越琰的呼喚,我都聽不到。四周的一切,彷彿都已與我無關。

  你,還是不懂荀岐的意義嗎,水兒?只有這句話,不斷地縈繞在我耳邊。

  太多太多的畫面,一瞬間湧入我的腦中。

  「瘋子,瘋子,」我幾不可聞地喚道,「我懂了,我懂了!」我在他耳邊低低地道。

  荀岐,便是尋妻,你是來找我的嗎?是來找我的,對不對?

  瘋子打在我耳邊的溫熱氣息,越來越弱,「不要有事,求求你不要有事,好不好?」我不斷地苦苦哀求,可是,他似乎沒有聽到我的祈求,靠在我身上的身體越來越沈。我的心,似乎也隨著瘋子微弱的呼吸,越變越涼。

  我把瘋子小心地放倒在地上,走到越琰身旁,甜甜一笑,「琰哥哥,我是小瑤,你的妹妹小瑤,對不對?」

  「小瑤……」

  我指著倒在地上的瘋子,「這個人,是不是一個瘋子?」

  越琰看著我,終於慢慢笑了起來,「對,他,是一個瘋子,一個不知所謂的瘋子。」

  「那我們繼續婚典吧,琰哥哥。」

  我牽起越琰的手,越琰忽然像被針刺到般,猛然縮回手。他攤開手心,那裡赫然出現一個暗黑的斑點,暗紅的血慢慢滲了出來。

  「小瑤你……」越琰看著我,臉色越來越暗沈,「你……」

  越煌急忙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越琰,「小瑤,你在做什麼,這是什麼毒,快把解藥拿出來!」

  我擡頭,看著越煌冷冷地笑著,「奉越王,你連自己的妹妹都會認錯嗎?我是小瑤麼,嗯?」

  越煌萬分詫異地看著我,「你,你想起來了?」

  「我沒有解藥。」這是瘋子在被拘禁之前,在我首飾上塗的毒藥,那時的我還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他,是不是早就想好,要用這種方法來喚醒我?可是,如果直到他死,我還是想不起來,還是不能為他報仇,那該怎麼辦?

  我淡淡地說著,走向瘋子,在他身側跪了下來,我顫抖地撫瘋子的臉,很涼,我分不清,這是他原來的體溫,還是……不,不可以,我不要瘋子就這樣死掉,不要!我用手捂著瘋子血流不止的傷口,怎麼辦,怎樣才能給他止血?

  「你給我醒過來,聽到沒有?」我嚷著,聲音越來越沙啞,「只要你醒過來,我就不怪你,過去的一切,都不怪你,只要你醒過來,我就不怪你,醒過來,好不好,好不好……」

  「水兒,這話可當真?」耳邊忽然飄來瘋子微弱的聲音,我看向瘋子的臉,瘋子虛弱的瞇著眼睛,「真的嗎?」

  「是,是。」我喜極而泣,不住地點頭,「你的傷怎麼辦,不停地流著血,我止不住,怎麼辦?」

  「呵呵,就這點血,怎麼可能要我的命?」瘋子吃力的輕扯嘴角,「你以為殺我這麼容易嗎?」

  我扶起瘋子,「那我們離開這裡,回大武吧。」

  瘋子輕搖著頭。

  「想走?」越煌忽然命人攔住我們,「如果拿出解藥,還能饒你們不死,不然……」

  「想攔下我?呵呵,奉越王,那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啊,對了,奉越王有多久沒去看越瑤公主了?」

  瘋子在說什麼?越瑤公主就在奉越?

  「你把越瑤怎樣了?」臉色暗黑的越琰,步履蹣跚地走向我們,「你到底把越瑤怎樣了?」

  「只要我們可以安全離開,公主自會回來,否則……公主會有什麼遭遇,就很難說了。」

  「此話當真?」越煌焦急地問道。

  「自然!」

  「讓路!」越煌痛下決心般一揚手,那些擋著我們的士兵全都退後。

  一頂普通的轎子,由四個大漢擡著,從天而降。

  另有一男一女飄落在我們身前,那男人在瘋子身上一點,血就不再湧出來了。「主人,夫人,請上轎。」那是魎的聲音!

  「慢著!」越煌忽然出聲阻止我們。

  「奉越王,你想反悔麼?」瘋子幽幽地道。

  「交出解藥!」

  瘋子淺淺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扔給他,與我一同坐入轎中。

  -----

  清風微拂,伴隨著陣陣幽香。

  我坐在池塘邊一棵樹下的鞦韆之上,輕輕地晃動,欣賞著池中的荷花,享受著從池塘裡飄來的淡淡荷香。

  池塘裡滿池的紅荷,卻獨獨在那池中央,立著一株白色的並蒂蓮,在一片墨綠艷紅裡,竟開著一株的清麗絕俗的白荷。

  我淡淡的笑著,眼神變得迷離。

  那些過去的事情,彷彿已是上輩子的事了。開心的,難過的,我都已不想去記住了。瘋子,的確是個殘酷的人,這我一直知道。

  對於我們的孩子,他也沒有手下留情。可是,明明知道,卻無法怪他。怪他什麼?怪他在孩子與我之間選擇了我?怪他捨棄孩子,來延續我的生命嗎?

  我,做不到!

  我只是有些心痛,那個我想用生命來換的孩子,他竟一聲不吭地由人打掉。

  我其實無法順利地生下一個孩子,在孩子兩個多月後,身體急劇的變化,讓我覺察到了這個事實。我的身體根基太差,如一定要生下孩子,最好的情況,就是孩子得以保全,最壞的結果,便是孩子與我一同死去。而瘋子,一開始就知道,所以,當我第一次與他談論孩子時,他,會是那樣的表情。

  過去的好多事情,對我來說,都還是一個個謎團,比如說越瑤,比如說輕煙,比如說暗煞……太多了。但是,當這個以作惡為樂的瘋子,陪我遠離塵囂,隱居在這裡,做一個平凡的男子,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我,知足了。

  「水兒,明天你來煮飯好不好?」

  我聞聲,收回心神,瘋子正一臉痛苦地站在我面前。

  我一挑眉,「好啊,沒問題,明天我來燉人參雞湯給夫君補補身子,如何?」

  「呵呵,呵呵,水兒,我只是在說笑,在說笑,可千萬別當真啊。」瘋子諂媚地笑著,「水兒,吃飯,吃飯。」說著,牽起我的手,向不遠處的竹屋走去。

  「夫君,真的不用嗎?」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這種小事,怎能勞煩水兒呢?」

  ……

  我望著瘋子單薄的身子,笑意止不住爬上臉頰,因為在那裡有全世界最溫暖的懷抱。

  瘋子,如果你還是不懂什麼是愛,那麼,你給我的又是什麼呢?

  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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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5:14

【38.後記】

  大武皇朝紀事:

  風滿樓,武興皇帝初登大寶之時的首輔大臣,官至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下。

  此人冷酷無情,喜怒無常,隻手遮天,玩弄皇權與股掌之間,導致大武皇朝朝綱不濟、民不聊生。

  一年之後,此人忽然消失於世。

  整個風府,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只剩下熊熊大火,昭示著風府主人曾經的輝煌。

  隨著此人的消失,安王重新輔政,大武皇朝終於開始恢復元氣。

  武林密事:

  暗煞乃是江湖第一殺手組織,其主人,變幻莫測,冷血無情。

  據傳言,其中所有殺手,都不是自願效勞,而是被其主人用毒控制。曾經,部分殺手背叛其主,然,終是被其主發現,賜死,死狀慘烈,不忍目睹。

  傳說,暗煞的主人有一塊絕世寶玉,此玉東暖夏涼,具有延年益壽之奇效,對於生而體弱之人,功傚尤為卓著。只是,後來此玉從暗煞主人身上消失,下落不明。

  傳說:

  世間有一處世外桃源名為幽竹居,那裡四季如春,風景如畫,有一對神仙眷侶便住於其中。

  曾有幾人誤入其中,消失多日。後來,親屬尋回其人,問其多日來的經過,竟無一人記得,只知那裡有一處巨大的荷花池,池中荷花,多是並蒂之蓮,美輪美奐。

  恐怕,只有仙人,才能植出此等奇花了吧?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 20:46:02

【39.番外—越琰自白】

  我有一個孿生妹妹,她叫越瑤。

  我們一同在母妃腹中孕育,自我們有了生命開始,便在一起。我們一同玩耍,一同長大,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小瑤會離我而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漸漸長大。

  奉越的女子,都是美麗非凡的。但是小瑤的美,卻是那麼地與眾不同,沒有傾城的絕世容顏,卻有絕俗的清秀靈動。

  小瑤,是一個溫婉善良的女子,她對誰都很和善,從不忍心傷害任何一個人,但是她卻傷我最深。

  奉越皇族自古就有兄妹通婚的習俗。

  在我們十六歲那年,我便向父王請求娶小瑤,父王、母妃欣然同意。我欣喜若狂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瑤,可是,小瑤卻驚恐地看著我,臉色慘白,然後落荒而逃。

  第二天,母妃便來告訴我,小瑤,不願嫁於我。

  為什麼?我們從小便不曾分離,小瑤嫁給了我,我們便永遠都不會分開了,為什麼小瑤不願嫁給我?我瘋狂地跑去問小瑤。

  小瑤不停地哭著,我的心跟著一陣陣地抽痛。

  我壓下心中的疼痛,摟著小瑤,輕拍她的背,沒關係,沒關係,不嫁我也沒關係,只要小瑤開心就好,開心就好。

  小瑤終是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可是,我還是知道了原因——小瑤喜歡煌,我們的大哥越煌。煌是我們奉越未來的王,一個優秀的男子,一個有野心的男子。我敬愛這位大哥,如果小瑤可以嫁給煌,我也還是可以天天見到小瑤,這樣的結局也不壞。我就這樣,不斷地麻痺自己。

  奉越男子年過十八,必須娶妻。於是,那年,月華,一個溫婉如小瑤的女子,成了我的側妃。我的正妃之位,會永遠空著,為了一個我永遠也得不到的女子空著。

  同年,父王病逝,煌成了奉越的王。

  煌早在五年前,便娶了他的第一位妻子,但是一年前,她病逝了。我以為他會娶小瑤,做他的王后,可是他沒有。煌為了擴展奉越的疆域,不斷用聯姻的手段增強奉越的影響力。他娶了一個又一個別國的公主,唯獨沒有娶小瑤。每次他大婚,小瑤總是徹夜以淚洗面。多少次,我想去質問煌,都被小瑤攔住。

  琰哥哥,請讓我悄悄的喜歡煌哥哥,好不好?

  面對小瑤的請求,我怎能拒絕?

  我把小瑤輕輕地攬在懷裡,讓她在我懷裡慢慢地治療自己的傷痛。而我自己心上的傷口,卻一直血流不止。

  小瑤二十歲了,作為女子,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可是,煌依舊不斷地把別國的公主娶進後宮,卻沒有理會一直痛苦地戀著他的小瑤。

  煌,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小瑤?

  東邊最大的商貿海島國——藍錫,派和親使團到奉越,請求煌把我們的五公主越瑤嫁於他們的藍錫王。煌竟然稍一猶豫就答應了。

  藍錫使臣一離開,我便給了煌一拳,你難道不知道小瑤對你的愛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利用小瑤?

  煌輕拭嘴角上的血,面無表情的看著我說,我是奉越的王,我所做的一切,只能是為了奉越的未來。小瑤要的幸福,我永遠給不了,讓她遠離我,忘了我,是最好的方法。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不,不是這樣的!

  當小瑤喝下毒藥,當她在我懷裡漸漸失去溫度的時候,我才明白,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

  不要怪煌……答應我,好不好,好不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小瑤心裡惦記的,依舊是煌。

  我含著淚,微微點頭。小瑤,你不忍傷害煌,為什麼就忍心傷害我?我不斷地問著小瑤,可是,她已經永遠無法給我答案了。

  小瑤,靜靜地睡在了聖殿的冰棺內。

  所有的人,只知道小瑤失蹤了,而不知道她就在宮中禁地——聖殿裡,除了煌。可是,他從來沒有再出現在小瑤面前。

  我答應了小瑤不恨煌,可是,我卻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去找了大神司,請他幫我除去心中的恨意。大神司破例傳授了我催眠之術,用來麻痺自己,也可以麻痺他人。

  我幾乎每天都會去看小瑤,我怕她孤單,怕她覺得寒冷。

  在我與小瑤生辰的那日,我喝得大醉,延誤了去看望小瑤的時間。

  當我在深夜緩緩醒來,趕去聖殿的時候,我看到了煌。

  他,靜靜地站在小瑤身旁,堅挺的背脊似乎在微微顫抖。煌聽到我的腳步聲,毅然轉身離開。他,彷彿沒有看到我般,與我擦身而過。在煌的臉上,我分明看到一種泛著晶瑩光澤的痕跡。

  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誰,將是你的王后?我問煌。

  不會有這個人。煌,稍一駐足,重新邁開步子。

  原來,煌他……

  我漸漸笑了起來,走到小瑤身旁,小瑤,你聽到了嗎?你的愛終於有了回報,你高興嗎,小瑤?

  -----

  煌的下一個目標是遠在南方的大武皇朝。那,曾是一個輝煌的王朝,可是現在,已經像一個走向暮年的老者了。

  為加強與大武的聯繫,煌打算與大武聯姻了。

  誰願意擔當此次的求親使臣?面對煌的問話,沒有一位大臣站出來。所有的人,都不願去大武,來回的路途太過遙遠、危險,會發生什麼事,誰都沒法預料。

  於是,在沒有決定合適的人選之前,這件事只能暫時擱下。

  一日傍晚,我與月華一同用過晚膳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月華,其實只是我名義上的側妃,我一直都沒有碰過她。每當我想到小瑤一個個人孤零零地睡在聖殿裡,我就,沒有辦法擁吻月華。我,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總之,我就是做不到!

  跨入寢殿,我赫然發現桌上靜靜地放著一軸畫卷。

  是誰放的?

  我問了看守的侍衛們,竟然沒有人知道這畫是誰放在那裡的。

  我讓侍衛離開,小心地展開畫卷。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畫中的女子,她像極了小瑤,只不過,她沒有小瑤銀白如雪的長髮。當我完全展開畫卷,一張紙條落了下來。

  此女在大武都城。紙條上,只寫了這樣簡單的幾個字,但是,給我的震撼卻絕對沒有如此簡單。

  陛下,請讓微臣前去大武。我向煌請旨。

  煌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一定要去大武,但在我一再要求下,終於還是答應了。

  我曾想過,這,會不會只是一個引我離開奉越的陰謀。但是,為了可以讓小瑤再次回到我的身邊,不論將要面對什麼危險,我都不在乎。

  一到大武都城,我就讓我的親信暗中查訪那個畫中女子,可是,卻發現,我們被人暗中監視了。不知道是什麼人,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們絕對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而那個畫中的女子,竟然就是大武國當朝相國風滿樓的妻子——水冰清。我該怎麼辦,怎樣才能把她帶走?她,不是個身份普通的女子啊。

  我到底該怎麼做?風滿樓,幾乎就是大武的掌權人,我不能因為小瑤,而毀了兩國的邦交,是不是?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我突然在一家名為樓外樓的酒店見到了她,水冰清。她雖然白紗蒙面,可是我依然覺得自己恍如見到了小瑤。她與小瑤,真的很像,連那說話的聲音都一模一樣。

  不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帶走她!那一刻,我在心中暗下決心。

  可是,事情根本就沒有我想得這般簡單。那些在暗中保護她的人,都是難得一見的高手,我的人根本無法近她的身。風滿樓,這個看似普普通通的男子,到底有著怎樣的雄厚背景?他,真的是一個難以琢磨的對手。

  和親的事已經定了下來,我不得不離開大武了。

  小瑤,始終不能再回到我的身邊了。我本來以為是這樣,可是,當我們一出大武都城,一個蒙面的紅衣女子便把昏迷的她帶給了我。那個女人身手不凡,我的人,竟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她走的時候,扔給我一包藥粉,說,只要我每天讓水冰清服用,就可以讓她昏迷半月之久。

  我按照她說的話做,水冰清果然一直沈睡著。

  本來,我該把水冰清安置在我的馬車裡的,可是,我卻讓她睡在了大武公主那裡。因為每當我看到她靈秀的臉孔和如瀑的青絲時,我就難以分清楚她是誰。是的,我分不清楚。我不明白,那明明是小瑤的臉,為什麼會有一頭漆黑的長髮?每當這個時候,我的思緒就渾沌不堪。我知道那是我強行修習催眠之術的後遺症,但是,我無法克服它。

  也許,從小瑤在我懷裡永遠地睡去的時候,我就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了。我時而覺得小瑤離開了我,時而又覺得,她其實就在我的身邊。我真的不清楚。

  她醒了。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原來,她與小瑤是不同的。她,不是一個如小瑤這般柔弱的女子。可是,呵呵,這有什麼關係,我可以把她變成小瑤,第二個小瑤。

  我用催眠術封去了她過去所有的記憶,本來,我想灌輸小瑤的全部記憶給她,可是,她居然有強烈的抗拒。雖然沒有成功,不過,這也沒有關係。我給她服用了奉越的密果,一種可以讓頭髮變成銀色的禁忌之藥。因為它太傷身體,更因為,皇族的銀髮只能是天生的,所以此藥在奉越是嚴禁使用的。但是,為了讓小瑤回到我的身邊,我才不在乎有什麼禁忌。

  -----

  小瑤回來了,我的小瑤終於回到我的身邊了。她就是小瑤,一模一樣的小瑤。

  我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不,是比從前更加幸福的日子,因為我的小瑤,只依賴我,而不再時刻想著煌。我每天都會陪在小瑤身邊,看著小瑤的一顰一笑,我覺得我是整個奉越最快樂的人。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神就是不願多眷顧我一些!先是大武的公主,後是小瑤有了身孕,所有的一切,擾亂了我們平靜的生活。小瑤怎麼會有孩子,怎麼會有孩子?我糊塗了。

  半夜,我猛然驚醒,她,不是小瑤,不是!我顧不得穿上厚實的衣服,跑到了聖殿。那裡的,才是小瑤,靜靜地睡在那裡的,才是真正的小瑤!小瑤的手好冷好冷,不論我怎麼溫暖她的手,依舊如冰一般寒冷。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依著小瑤的冰棺慢慢睡去,小瑤,琰哥哥會一直陪著你,不要害怕,不要怕!

  清晨,醒來的時候,我竟然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我是不是做夢了?我怎麼夢見小瑤睡在一個冰冷的棺木裡,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我來到小瑤的宮殿,看著躺在床上安穩睡著的小瑤,握著她的手,是溫暖的手,不是冰涼的手。我笑著搖頭,昨夜,怎麼做了這麼奇怪的夢?

  我要娶小瑤,不管小瑤怎麼了,我都要娶小瑤。我似乎記得我失去過小瑤,雖然,我記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現在小瑤就在我的身邊,我不能再次放開小瑤,絕不放手!

  我們舉行婚典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可是,被月華阻止了。她要殺小瑤,但小瑤沒有死,小瑤的孩子沒有了。禦醫說小瑤的身體太虛弱了,恐怕得調養好些時候,才會好起來。

  誰都不能傷害小瑤,即使是月華,也不行。我要殺了月華,但是,煌卻判她終身監禁。這時,小瑤走了進來。小瑤的臉色這樣蒼白,彷彿那個夢中的小瑤般蒼白,我心疼地扶著小瑤。小瑤掙開我的手,走向月華,質問她為什麼要殺她的孩子,而月華竟然告訴小瑤,她曾經愛著的人,就是煌,而不是我。

  怎麼會這樣,我不要這樣的結果,小瑤是我的,是我的小瑤。

  在我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時,小瑤拔起侍衛的佩刀刺入月華體內。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滿手鮮血的小瑤,她是小瑤嗎?小瑤連一隻小小的動物都不忍殺害,怎麼會……

  滿地的血,有月華的,有從小瑤腿間淌下的,小瑤那雪白的衣服,被染得艷麗無比。小瑤的臉上是更加明艷的笑容,小瑤怎麼會是這樣的?

  我看著小瑤閉上眼睛緩緩向後倒去,落入煌的懷裡。

  到底哪裡錯了,是哪裡?

  那天起,小瑤不再醒來。

  我一直神情恍惚,直到聽見禦醫說,如果小瑤一直不醒,也許,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那一刻,我渾身一顫,心跟著不住地顫抖,彷彿我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般。不可以,小瑤不可以永遠睡去,絕對不可以。我請求煌,張貼皇榜,廣招名醫。

  終於,來了一個外族的大夫。那是一個異常妖魅的男子,名叫荀岐。他,是一個讓人本能地感覺危險的人。可是,為了救小瑤,我顧不上那麼多了。而,他的醫術確是非同一般。沒過多久,小瑤便醒了。

  只是,醒來後的小瑤有些不一樣了,看著我的眼神好陌生,那不是小瑤該有的眼神啊。我們從有生命的一刻起,便在一起了,小瑤不該用這樣陌生的神情看著我,我們是世上最熟悉彼此的人,不是嗎?

  小瑤開口與我說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取消婚禮。那時,我的心一陣抽痛,小瑤,你怎麼能一次次地與我不顧,一次次地傷害我?不,這次我不允許你再逃開,我一定要娶你,小瑤。

  我說完我的決定,落荒而逃。

  怎麼了,剛才那種哀傷我為何這麼熟悉?我記不清楚。我的腦中一片混亂,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小瑤,不能!

  原來小瑤拒絕我,是因為那個荀岐,是因為這個男人!

  我把他抓了起來,不管用什麼方法,我就是不能失去小瑤。即使讓小瑤恨我,也沒有關係,只要小瑤不離開我,就沒有關係。

  婚典終於如期舉行。我與小瑤一身銀色盛裝,接受著神司們的祝福。

  可是,就在婚典要結束時,那個本該在天牢裡的荀岐竟然從天而降。他說小瑤不叫小瑤,哼,小瑤若不是小瑤那會是誰?他分明是來擾亂婚典的,我要把他殺了,所有阻礙我娶小瑤的人都該死!

  一隻銀色的箭頭,自他胸口露出來。他,緩緩地落在小瑤面前,倒向小瑤。小瑤竟然抱著他,小瑤怎麼可以這樣抱著一個男子。就在我想要叫人拉開他們的時候,小瑤自己把他放倒在地上了。小瑤走到我身邊,笑得好美,問我那是不是一個瘋子。我也笑了起來,沒錯,小瑤說得沒錯,那就是一個瘋子。小瑤牽起我的手,說繼續我們的婚典。

  手心忽然傳來一陣劇痛,我收回手一看,掌心赫然出現一個暗黑的斑點。手已經麻的沒了知覺,身體也搖搖欲墜。那是什麼?是毒藥麼?小瑤為什麼要這樣做?

  煌與他們的對話,我不明白,明明是小瑤為什麼不是我與煌的妹妹;明明叫小瑤,為什麼那個荀岐叫她水兒?那是小瑤呀!

  那個荀岐還問煌,有多久沒去看越瑤公主了?

  越瑤公主?小瑤?

  我如夢初醒,小瑤在聖殿裡呀,聖殿裡的小瑤,才是真正的小瑤。

  煌讓荀岐和假的小瑤離開了。

  煌為我要來了解藥,可是,那真的是解藥嗎?我服下解藥,臉色雖然恢復如常,禦醫們也說我的毒解了,可是,我卻覺得身體麻木,用不上力氣。

  傍晚的時候,小瑤被四個黑衣人擡回了聖殿。侍衛把他們圍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他們卻如入無人之境,來去如風,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我看著靜靜地睡在冰棺內的小瑤,她的手是這樣冰冷。

  我彷彿做了一個夢,夢中,小瑤又回到了我的身邊。我差一點就娶了小瑤,可是最終還是沒有。為什麼沒有?呵呵,夢中的事情,本來就是記不清的是不是?

  忽然,我感覺心痛得似要裂開來,呼吸變得困難急促。我靠著小瑤的棺木,緩緩倒在地上,煌著急地走向我走來。我覺得好累,好想休息。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耳邊的聲音也一併消失了。

  我看到小瑤就站在我面前,向我伸著手。我怎麼又在做夢了?可是,我喜歡這個夢境。我牽起小瑤的手,竟然沒有任何感覺,沒有寒冷,也沒有溫意,似乎我握住的就是一團空氣。

  琰哥哥,你怎麼了,不高興我來接你嗎?

  不,怎麼會呢!

  小瑤拉著我一直往前走。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裡有一個透明的棺木,小瑤靜靜地躺在裡邊,我倒在棺木旁,煌寒著臉看著那些瑟瑟發抖的禦醫們。

  琰哥哥,我好想你呀。

  我回過頭,看著小瑤,呵呵,現在,我不是來了嗎?

  我陪著小瑤一直往前走,沒有再回頭。

  只要小瑤在我身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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