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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2 22:49:07

【140.傳說】

  關於申媛的提問,岑染沒有回答。這隻狐狸自然沒有再問,反而是興奮之極的談起了關於女權道路的種種設想,有些辦法給了岑染很多靈感,但也有一些想法有些天雷或者小白。岑染沒有指出什麼來,畢竟自己是從女權運動後來的,要怎樣才能最自然的引發出女權運動的思想,要看盛華女子本身的意識。當然,盛華從來與實際意義上的封建社會不同,威後遺留下來的現代精神絲絲微微的穿插在內,讓這個莫名其妙的時空既陌生又熟悉。

  名媛一直和太子妃討論到申未時分,才自離宮。

  在宮門口上車的時候,卻發現定南候府的馬車竟然沒有離開?名媛訝然,回想剛才左箏的應對,一絲心慌由然而生。

  「我就知道你不會走。」

  所以在名媛走後,見左箏悄悄的從一邊的書室裡鑽出來,岑染一點也不訝異。有別於剛才被申媛濤濤不絕數落時的面色蒼白,現在的左箏……岑染看之即為之心喜:「想通了?」

  「世雅,你真好。」從和王勤開始離心的那天起,前前後後有過無數人勸左箏。教她使用媚術來誘惑夫君,教她婉轉曲意來迎合夫君的心意,教她如何面上一套心裡一套,教她如何陽奉陰違演戲做假的對付根本不可能只喜歡你一人的夫君。當然更多的則是勸左箏認命,既嫁了這麼一個男人,既已經給他生下孩兒,既然不可能拋下孩子離開,那麼就只能認命。因為你沒有足夠強有力的娘家為你撐腰,又沒有象世雅這般的能力可以讓太子回心轉意朝臣們不得不敬服。沒有任何的資本,連容色都在一天天老去,你不認命,還能如何?

  多少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哪個後宅的主母沒有被姬妾噁心忤逆過?沒有被夫君薄情傷害過?憑什麼別人能忍得下,你就忍不下?你左箏就比別人金貴,清高?你憑什麼傲氣到不願意屈就?王勤都肯為你曲意哄轉十幾年了,你還有什麼值得可慪氣的?

  無數的聲浪一波一波的襲來,婆婆的慈愛,公公的威壓還有那世人的羨慕都像巨山一樣的壓在左箏的肩上。似乎、嚥不下這口氣就只是左箏的不對,王勤肯認錯肯改錯至今沒有別的女人便已經是足夠悔改的誠意。更何況當初的事情,左箏並非沒有過錯。

  一條看不到出口的死路,除了認命似乎已經別無它路。

  好幾次左箏都想咬牙忍過去,把那事忘得一乾二淨,像別人希望的那樣將舊事揭過,好好珍惜現在的好日子。

  但是……就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可是做不到能怎麼辦?根本想不出辦法來?以前婆婆這樣勸左箏,左穩忍了,因為她是婆婆,她待自己算是很好;賀世儀這樣勸自己,左箏也忍了,因為表姐的日子曾經是左箏心中的模範,能過上表姐那樣的日子就會足夠滿足了。可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開始不滿足不滿意。

  回想當初嫁到王家前,左箏只想著如果能嫁到一戶不寵妾滅妻綱常有制的人家就好,誰家沒有幾個姬妾,哪個姬妾不比主母得寵。只要夫君可以像表姐夫那樣明白就好,少來自己屋裡也沒關係,只要大面上讓自己下得來台就好。然後嫁進了王家,不用自己動手,婆婆就把王勤的通房在婚前全打發了。看見乾乾淨淨的新房,左箏的心裡像泛了千年蜜一樣的甜。但是……太甜了!甜的忘記了初衷,忘記了警惕。被鴛兒背叛,左箏不難過。因為在左家十幾年早已經看慣這樣的把戲!可是王勤的偏寵讓左箏心頭發痛,不明是非的男人讓左箏感到心寒心冷。這就是自己費盡心機嫁的夫君嗎?想冷冷的回復初嫁前的心態,可世雅的手段扼死了那樣的決然心狠,婆婆的事後提點讓王勤羞臊難當,手段淩厲的處置了那兩個通房,並且應允了以後夫妻之間再無第三人。可是為什麼左箏就是高興不起來?曾經夢也不曾夢到過的待遇擺在眼前,為什麼就是高興不起來?

  這個問題,左箏想了很多次,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來。可昨天,在見到小靜朝氣燦爛的笑容後,左箏突然明白了。自己丟掉的不是一段萌萌喜愛夫君的傷心,也不是初婚時最美麗夢想的幻滅,而是對未來的期許!沒有辦法改變的情形,只能忍耐認命的前路,還有什麼可以值得期許盼望的?而沒有盼望的日子,哪裡能品得出滋味來?

  「世雅,下一步,你要做什麼?有什麼要我做的嗎?」左箏問的很認真,話聲說的慢卻極其堅定。

  岑染笑了,拍拍身邊,左箏坐了過來。岑染從一邊的小幾上拿過來了一本冊子,攤開後,竟是一連串的人名?

  「這些都是李霄庭在盛華遊歷積攢下來的人名,皆是全國各界出名的女子。你拿回去,全部背下來記清楚,然後派值得相信的人挨家的送信結交。大嫂,我說的是結交。」不是命令,也不是施恩,只是結交。今後要做的事很顛覆傳統,能不能成功尚在兩說,更加要謀劃清楚,一步步的慢慢來。一子下錯就有可能滿盤皆輸,所以要用的人必須要慢慢摸清楚底細。哪怕已經過了李霄庭的手,仍然要重新摸底牌。

  左箏明白世雅的意思,那件事確實太過驚震,如果露出口風,朝上那些男人還不反了天去?指不定會弄出什麼事來,所以必須小心謹慎的處置。接過冊子,左箏的心跳得極快,比初嫁時的感覺還要興奮,細細的摩挲著冊面上的錦皮。這裡是比鮮紅的嫁衣,還要美麗的事務。如果事情真的能做成,那麼……

  「我要是晚生幾十年,趕上這樣的好時候。一定從小好好讀書,考中女官,痛快一生。」娶不娶夫婿不是頂要緊的事,最重要的是終於可以走出那個破爛不堪的娘家,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在這個世上佔有一席之地,堂堂正正的單府獨居,無人敢置疑。說完,左箏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世雅,可不可以讓辦一個什麼選制,讓和離或者被休的婦人,亦能出仕當官?」

  岑染笑著點頭:「有這個計劃,但是實行起來會很麻煩,所以要慢慢來。」

  「行!只要有這個設想,就可以。」左箏的戰鬥值頓時滿血復活,原先一片漆黑的眼前已然過去,一個嶄新的令人想之都心血沸騰的新夢想就在眼前。當下告辭就要離宮,準備回家好好看這本冊子,仔細研究,然後開始結交。卻不想,才提出要走,世雅卻重新把自己拉回了身邊坐下:「你和大哥打算如何?」

  左箏眉頭擰了擰,想想王勤,想想曾經前後,沒有再歎息,只是抿唇半晌後回看世雅:「我一直做的很好,誰也挑不出我的半點毛病來。」孝順公婆,友愛叔嬸,照顧子侄,打理家務,還幫王家拉近與東宮的距離。在私房之內,對王勤也是體貼照顧,關懷體貼,任他想耍什麼樣的花式都會依從。只除了……除是喜愛他!

  「大嫂!」岑染沒奈何的開頭,左箏卻搶著先說了:「世雅,不要勸我認命,你既不是那樣為了表相忍辱偷生的婦人,亦不是只管名聲不管實利,只看重王勤不顧我感受的外人。」曾經勸過左箏的這些人,婆婆不用說肯定是站在王勤那邊的,王勳是幫哥哥的,恆浣是幫王勳的。表姐雖然是為了自己好,可她的那套左箏實在是看不慣了。

  「我只是想要尊重體諒的夫君。他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待他,不摻半點假,不想弄半點違心的手段。」爭寵獻媚是有貪圖者所為,王勤現在沒有自己貪圖的東西,王家家規已定,左箏更沒必要有後顧之憂。就算鬧翻,也無所謂。只要世雅支持自己,王家就不會和自己鬧翻。有手上的這本冊子在,今後的日子就不會再無聊的想那些破事。熬到兒子長大,女兒嫁人,就算真的解脫了。

  「大哥他、就一點不值得你留戀嗎?」世雅的話讓左箏心中一卡,剛起昨夜王勤的體貼,小心翼翼問自己是不是生氣的模樣,心裡不知道是怎麼個滋味。那個冤家……

  「回家去,好好和他說一次,就當是最後的離別那樣,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看他會如何的反應,聽清楚他心裡真正的想法,然後再好好選擇,介時……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不會再有後悔和彷徨的時候了。

  —————

  王勤知道左箏這兩天又在幫世雅做事了,所以把手頭的公事一氣幹完了,才回的府。

  天色已過戌二,王家是酉二開飯的,這會子……給父親母親請完安後,回自己院子。才進院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心裡咯登一下,提起精神進屋,果然見織錦紅的桌布上擺著四盤素炒、一樣湯羹。

  「知道你今天肯定又要晚回來,所以讓廚下做了這百合鵪鶉蛋枸杞甜湯,又潤肺又養元氣的。嘗嘗,不太甜的。放的是桂花冰糖。」左箏幫王勤洗漱換上常服後,到桌邊舀了一碗甜湯擺在了王勤的手邊。不曾過分慇勤,自自在在的彷彿平常。可王勤已經太瞭解這個妻子了,蠻好的湯羹吃在嘴裡,卻又沒了味道。一頓飯菜,樣樣都是王勤喜愛的,卻道道吃到嘴裡發苦。晚飯後,左箏還又沏了茶來,微澀的茶湯將嘴裡的苦澀映得更加味濃。她、想……

  「勤郎!」好久沒有聽到的稱呼,像只尖針一樣刺痛了王勤的心,看著手中的茶盞,不敢擡頭。

  左箏看之,也覺得心中甚不是滋味。為了那件事哭過鬧過吵過,好過將就過委屈過,兩個人演過戲鬧過彆扭,玩的累了倦了,安然的躺在一起卻始終無法親近起來。雖然在外人眼裡已經足夠模範,可是:「今天太子妃給了我一本冊子,要妾身記熟悉看懂上面的每一個人,然後開始不動聲色的慢慢結交。太子妃……確實是有計劃的。她想改變盛華的一些制度,想讓女子可以名正言順的出仕為官,可以有自己的私產,可以私產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裡不被任何人奪走。然後,在有可能的將來,女官可以娶夫生子,然後子從母姓。」

  王勤驚得擡頭,瞪大眼睛看著左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聽到的話。

  左箏說的也十分緊張,但、已經說開了頭,那麼就真正的說個清楚吧。「勤郎,在嫁給你以前,妾身想要的只是一個有秩序綱常的夫家。嫁給你以後,妾身貪心了,想要一個偏心自己一些的夫君。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太子妃的事影響了妾身,也有可能是您的忍讓寵過了妾身,哪怕如今王家不許納妾不要通房,您不再和妾身生氣,凡事順從,都無法讓妾身感到滿意了。也許您會生氣,會指責妾身不知足,會拿許多許多的婦人與妾身比,責罵妾身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妾身已經想通了。妾身不願意學其它婦人那般表面一套暗地裡一套,妾身不是不會演戲,是不想演戲。妾身不想要那些虛以偽應的幸福表相,妾身從頭到尾真正想要的是一個真正尊重妾身,體貼妾身的夫君。為了這份尊重和體貼,妾身可以忍耐許多事,可以去做很多事,卻除了背叛和傷心。」

  「你這是要離開我嗎?」王勤的話空得像山峰上飄來的梵音。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早就知道她不是那等甘願作假的女子,死磨活纏了許多年,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箏兒,當初,是為夫錯了。」王勤認真的認錯,再沒有不甘和彆扭。左箏緩緩的走過來,坐在踏板上伏在了王勤的膝頭:「妾身也錯了。如果可以重來,妾身不會再自恃正妻的身份,妾身會除了尊重體貼夫君外,好好研究您喜愛什麼,怎樣會歡喜。然後好好的依從,共享,不給您喜歡上別的女子的機會,一心一意的迷惑您。」

  王勤覺得眼尾有些濕潤,可溢出嘴角的卻是輕笑:「不!那樣一來,你就不是左箏了。那樣做的是申媛,是遲嫣,是江瑩,是賀世儀。可是不是你,不是賀靜,也不是世雅。」王勤曾經很糊塗過,但是這些年細心觀察,王勤在這等事上真的已經通透:「箏兒,雖然這些年,我們吵過鬧過別過扭,甚至到如今也不曾真正的親密,沒有放下心結。可是為夫覺得這樣的日子過的很塌實!真的,很塌實。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都擺在臉上。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有心事就是有心事,為夫不用在白天和一堆人鬥完心眼後,回來還得繼續和你鬥心眼。是的,為夫承認,為夫曾經很想要你剛才說的,那般的女子。可是如今,為夫更想要的是你這樣的妻子,特別是你。和我吵過鬧過,但卻從來沒有騙過我。雖然埋怨我甚至心裡恨過我,可是王家有事仍然願意一力承擔的左箏。箏兒,不要離開我,我想和你一直過下去,一直過下去。哪怕你永遠不原諒為夫,為夫也願意也想和你一直過下去,一起變老,一起離去。」

  「你不覺得不值嗎?」

  王勤失笑:「什麼是值?娶一個像你說的那般的女子?表面上哄的我開開心心的,可她心裡想什麼你卻根本猜不到?無法真正相信的妻子?」

  「如果她真的喜愛你嗯?那樣有多好?」一個年輕貌美,又對自己情戀喜愛,沒有任何心結,願意一心討好的妻子?

  王勤低下頭來,看著眼中晶亮的左箏,突然覺得心中喜歡起來。拉起左箏,自己也站了起來。攬住她的腰。沒有新婚時那般纖細了,生了兩個孩子到底豐腴了。臉皮也不像十八歲那般的瑩亮細嫩,只有一雙眼睛,比那時更加明亮。

  「箏兒。」

  「嗯。」

  「為夫花了十幾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真正的你。讓我真正的全心喜愛的女子。她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溫柔的,不是最體貼的,但卻是最讓我信任,和一起走過風雨的,嘗過酸甜苦辣的女子,為夫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如果有下一輩子,可以從頭來過,一定不讓她再傷心委屈。」

  —————

  「你覺得她們這次會和好?」

  如果不是有那般肯定的信心,染染不會給左箏提出那樣的建議。最後一次說清楚!不成功則成仁。「你就不怕王勤拗不過那個彎來?或者左箏話不及義,把話說擰了?」這兩個錯誤是那兩個最愛犯的。

  岑染笑著搖頭,看著東宮之東,牆外又牆外,那裡有定南侯府,有王家,有可能正在解讀心事的王勤和左箏。

  「大哥要還是拗不過那個彎來,這麼些年又豈會由著左箏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左箏常把話說擰了,不過也是因為她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可如今,左箏已經找到了出路,找到了目標和希望。哪怕大哥氣惱休了她,她也有我做退路。更何況這些年大哥如何待她……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左箏要是感受不到大哥的歉意和縱寵,就不會一直為難。」

  「所以嗯?」初夏的夜風溫暖適和,站在青鸞殿外既可遙看星空,亦有遠看燈火。或者說你心裡看到是燈火,那它就是燈火;你心裡看到的星辰,哪怕眼前亭的只是燈火,它也便是星辰。

  「所以,一次說清楚吧。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不管會不會丟臉,不管會不會傷心,說清楚了,知道了答案。那麼不管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不會因為如果二字,而懊惱悔恨。」人這一生,最惱的不是命運的無情,不是自身的無力,更不是別人的設計薄待,惱的是曾經有可能把握住的幸福,卻因為自己的軟弱和多疑而生生喪失。

  「所以嗯?」

  葉錦天這次看向了染染,果不其然,染染一臉笑意的問道:「聽說有個又甜又香的公主想嫁給你?還是甘願當小老婆的?」

  「是啊!怎麼了?你不高興?」

  「我不高興,我很不高興,我不願意你娶別的女人,你想辦法把他趕走,行不行?」

  「可以!有什麼不可以?只要你說的,我都願意辦到。」

  —————

  盛景三十年,景帝退位,稱太上皇避居後宮。

  同年,太子葉錦天登位,號天帝。太子妃沈世雅為正宮皇后。

  登基之日,文武百官列隊朝賀,帝后共上祈天台時,天象突然生異。滿天烏雲壓來,不到片刻滿天烏雲,四晝盡黑時。天際上突然裂出一道天縫,然後天縫慢慢的拉大,直到化成一個整圓。圓中是另外一個世界,青山綠水鳥語花香間,雲煙飄渺,宛若仙境。一男一女如若仙姿立在圓中,表情欣喜的朝著這邊說著不知道什麼話,然後……太子妃、不、是皇后居然用同樣的語言回話。雙方對話足有半個時辰後,整圓收籠成一條細線,天色慢慢變亮。一切、雨過天晴般的恢復常態。

  可文武百官也好,宮女內侍也罷,還有讓天相震呆的羽林軍龍衛軍都怔呆呆的看著皇后,是、是真的天後嗎?

  「那、是你的朋友!」

  葉錦天的話聲有些抖,岑染點頭:「是希顏的朋友,他說有辦法帶我回去。」

  「那……你不願意回去,對嗎?染染,我不要你回去。」葉錦天緊緊地抓著岑染的手,抓的有些痛。岑染笑著攬住了葉錦天:「你在這裡,我怎麼會走?葉錦天,你讓我傷心難過過七年,我要連本帶利收回來,欺負你一輩子。你認不認罰?」

  「認罰,哪能不認罰。只要你不離開我,怎樣罰都可以。」葉錦天的笑得過於燦爛,完全不符他平日溫和文雅的作派,岑染卻覺得那笑容像一條針一把刀,刺穿了什麼,又劃開了什麼。

  只要我們彼此相信,有什麼話講在當面,總會過好的。

  染染,你想要的那條路,我也想要。可是我一個人,是走不下去的!

  不是兩個好人就可以過好日子的。

  你怎麼不想,你推她一把,她就不走絕路了?

  若只是一味聽天由命,那麼讀書識字何用?

  重來一遍,如果選項相同,那麼起碼你對得起自己。

  我只能改變能力之內的疏忽和錯誤!

  怪不得人家都說醫者不自醫,你當初怎麼和我說的?

  只要手拉著手往一個方向走,總會想出彼此交融的合諧之路的。

  然後,看花開花艷,花凋花謝。

  再然後,一起把希望的種子種下去,來年花開,再一起看花開花艷,花凋花謝!

  只要愛你的心不變,希望的種子就不會變。只要一直拉著手,那麼再大的困難,都有有過去的一天。只要不越過彼此心中的底線,那麼再不同的思維,也終有融合的一天。

  不要輕易說放棄,不要賭氣不說出心裡的話。

  想要的盡全力去爭取,哪怕失敗了,世上也沒有絕路。

  只要你想過的好,那麼總會找到一條最適合你,而你又最喜歡的路。

  「染染,我們一起走下去,走一輩子,好嗎?」

  「好!」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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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2 22:50:00

【141.二番】

  大皇兄的名字叫葉銘祺,聽說是皇爺爺取的,取壽考維祺之意。

  二皇兄的名字叫葉銘濱,是父皇起的,取海濱廣斥之意。

  然後……葉銘琳看著這一桌子的花帖,心情很鬱悶。明天就是自己十五歲的生辰了,皇爺爺父皇母后都屬意給自己大操大辦,反正近兩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找個機會樂一樂也是好的。更何況,盛華上下哪個不知道琳公主是太上皇皇上皇后的心頭寶?從記事起來,到處都是巴結奉承的聲音。

  「公主,這是羽衣坊送來的吉服,有四套,您看看明天穿哪套?」

  葉銘琳很沒感覺的起來看了看這四套華服,送到自己這裡來的,能不好嗎?

  紗青看琳公主沒精打采的樣子,擺手讓宮人們下去後,笑著過來哄問:「又不高興了?」

  「紗青姑姑,本殿在那些人眼裡,是不是就是一塊香餑餑,一個五代候?」葉銘琳為此快鬱悶死了。本公主長的雖然不算國色天香,也算一流美女,從小在皇學司成績一直名列前矛,外加上母后給開的許多小竈,自認為才華學智不輸給世間任何一個女子。為什麼在那些『追求者』眼裡,自己就只是一個五代候的代表?十五歲以後,就不用再到皇學司了。當公主的自然不可能去考國學監,或者任女官盡職朝事,或者造福一方。只能有等嫁二字!真的鬱悶死了!

  哀嚎的扎進鳳床內,捶得軟枕幾乎變形。

  紗青笑眼瞇瞇:「公主不想嫁人嗎?」

  「也沒有啦!可是真的很討厭那些人看本殿的眼神。」真的噁心透了。尤其是明天那麼一個大日子,肯定會到處充斥著那種眼神,想起來就渾身不舒服,卻又不能裝病。翻身平躺在鳳床上,非常模樣的身姿只能在紗青姑姑面前表現。在外人眼裡,自己要做一個完美無缺的皇室公主。這是身份帶來的責任,享受富貴要承受的義務。

  「姑姑,你說父皇和母后,會給我指婚嗎?」大皇兄比自己大十歲,二皇兄比自己大五歲。大皇兄前年被指婚了,因為女方家的母親過世了,要守孝,所以婚事拖到了明年年初辦。自己、也會被指婚嗎?十五歲離二十三歲……葉銘琳滿肚子鬱悶,不經意眼光掃處卻看見紗青在笑?秀眉頓時擰緊,跺足嬌喊:「紗青姑姑!」

  「好了好了,這是紗青最新打聽出來的噢。大公主,您要不要聽,是太子指婚的內幕噢?」葉銘琳為什麼最喜歡紗青姑姑?因為紗青總能挖掘出一堆有趣的內幕來供葉銘琳消遣,當下就把耳朵送過去了。

  「母后!」

  嬌甜甜的聲音和又香又軟的綿綿一起撲過來……砸得岑染差點跌倒,十五歲的丫頭了,不是小寶寶了。

  「母后母后,大皇兄的娘子是他自己相來的,不是您和父皇指的,是不是?」葉銘琳興奮得一路琅玕殿『跑』過來,速度堪比奧運會的競走運動員。岑染若有所思的看著小女兒紅撲撲的臉頰,年輕就是好,怎麼看怎麼漂亮。「怎麼?你也想自己選夫婿?」

  「不可以嗎?母后,我和大皇兄可是從您肚子裡一起跑起來的。」怎麼能厚此薄彼?況且比之娶媳婦,女兒家選夫婿更重要啦!葉銘琳一氣纏著母后撒嬌,岑染讓她磨得頭痛,只好反問:「那你準備找個什麼樣的?」

  呀?

  葉銘琳怔住,這個問題倒是沒有想過。

  下晌,葉錦天歸來後,岑染很鬱悶的和葉錦天抱怨:「你看你都把銘琳慣成什麼模樣了?」十五歲了,還像個孩子一樣。雖然在現代社會,十五歲確實還是個孩子,但是在盛華這裡……沈世雅十五歲的時候已經幫葉錦天坐穩東宮的位子了,對付裡外一干朝臣內眷,殺氣淩利。可銘琳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她現在這個樣子,不要說將來幫銘祺銘濱的忙,就怕連自己家裡的一攤都擺不平。」

  葉錦天今年五十三歲了,可是因為一直有調息內功鍛煉身體,所以精神很好。銘祺十八歲開始就搬到了東宮,開始開始正式幫他的忙,如今已經有四成的國務在銘祺的手上了,錦天為之輕鬆了許多。大半下午就回宮和染染閒話玩笑了。

  一轉眼,小丫頭都十五歲了!

  「我這不是心疼你當年小小年紀就陪我精心耗事嗎?咱們就一個女兒,總要讓她過得舒心快活才是。」

  「可我看那丫頭,並不快活。」一個金絲雀,能有多歡喜?從小金堆玉砌的養大,再好的物件也不過新鮮兩天。年紀越大,心裡的空洞就越大。這是教養得好,若是教養不好,還指不定養成些什麼奇裡古怪的毛病出來嗯。

  葉錦天最喜歡看染染一本正經想事說理的樣子,又可愛又有趣,而且還十分貼心安心。柔柔過去親了臉頰一下,岑染有些發窘:「多大的人了?」讓小宮女們看見了,成什麼樣?五十出頭的人了,卻越發沒正經。葉錦天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語氣十分溫柔:「染染,你說我多大了?」咳!這個……岑染在累積了很多年的經驗後,非常識實務的正色回答:「二十八歲!」

  「很好!染染最乖了。」葉錦天笑得更瞇,但話裡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陰森。岑染心頭發笑,這個人……「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了,說說女兒怎麼辦吧?」

  「有什麼難辦的?十五年的快活日子過去,就是大人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日子要過,大人自然有大人的事要做了。」對於寶貝女兒的前程,葉錦天早就設想好了:「借月不是嫁給甄士清了嗎?我看她家那個小子挺不錯的,過完生日就把銘琳放到甄家去好了。」

  二十幾年過去,報藉司已經發展成了一個獨立的衙門,甄士清和宇文休各執一半,分管男女報紙,官職皆為司長,正三品。甄士清那個女子樣樣皆好,就是斷掌無人敢聘。借月從西涼回來後,呆在酒樓裡也甚不是滋味。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個人就認識了,然後名媛那隻狐狸在得知了太子妃有意讓女子娶夫的事後,就和借月通了氣。借月跟了太子妃幾年,把個本來就有些歪的孩子帶著更加歪了,一聽這主意立馬就同意了。瞞著古板道人甄士清,裡應外合就把生米給做成熟飯了。當然,中間肯定鬧了一大通亂七八糟,但是因為借月輔助太子妃有功,而且又是小倌出身,同意『嫁』給甄大人。最後在朝野一片詭異的看笑話情形中,兩個人算是成婚了。成婚當日甄士清一身女子官服,借月卻是扮成女子的模樣。雖這主意是某些對立大臣出的,但是看到這位『新媳婦』那般的美貌後,還是感覺彆扭。

  婚後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曾有幾個不長眼的要繼續送甄大人『美妾』,卻在借月淩利鋒銳的劍鋒下,嚇得不顧衣衫被劍氣掃得淩亂,跑出了甄府。從此,再無人敢說甄大人家的『媳婦』『妖嬌嫵媚』之類的。後來刑部追緝一夥盜匪時,左筵受了皇后娘娘的意請借月助劍,結果自然大勝,名聲傳遍大江南北。自那後,女官娶夫之事就慢慢有了軌跡了。

  「莫非你中意甄衍?」岑染有些訝然。借月的兒子確實很不錯,繼承了父親的美貌、母親的多才,小小年紀在慶陽遍有再世潘安的傳名。但……借月曾是小倌出身,就算岑染本身一點也不在意,可是作為公主的駙馬?多少人會……

  葉錦天眉毛一挑,狀似淡淡的靠在了榻枕裡:「朕的女婿,自然要最好的。」家世好,家世再好能好得過皇室?葉錦天這些年用人一直秉持著學問好人品好能力好的三好政策,挑女婿自然更不能例外。況且:「這對你的事,可是最好的助力了。染染。」岑染笑得發甜,還有什麼比選上駙馬,更能提升女官所生子地位的事?從母姓之子,近年來數量一直在增加,入仕的資格是有了,但是為官的資格卻一直沒有爭取到。可駙馬,不同於為官嗎?如果連駙馬的位子都從了,那麼當個朝官就更是不在話下了。

  葉銘琳並不知道父皇母后暗中算計她的事,很鬱悶的過完十五歲生日後,晚間照例是小家宴。

  皇爺爺已經近八十的年紀了,閒話幾句就回宮休養了。大皇姐新雲嫁在海崖,幾年不回來一次。宮中剩下的就只是大皇兄和二皇兄。大皇兄在東宮執政,二皇兄在國科院領著一幫匠人研究機括術。兩個哥哥裡,銘琳更喜歡大皇兄,雖然二皇兄常給她一些機巧有趣的小玩意,但是為人太死板,滿腦子除了他的機括術還是機括術,不像大皇兄總能逗得自己高高興興的。不過這兩個哥哥今天都有些奇裡古怪的,晚膳後對視一眼就全溜了。然後銘琳被父皇單獨召天了極天宮!

  「父皇!」

  葉銘琳其實並不怎麼怕父皇,因為父皇總是溫溫柔柔文文雅雅的,從小到大是最寵自己的一個,要如何便如何。可是,一切都建立在父皇笑著臉,沒有冷下來的情況下。一旦父皇的臉上不再笑了,葉銘琳就想鑽到床底下不出來。當然,那只是想想,應該曾經鑽到床底下一次不出來的葉銘琳,在父皇命四個侍衛把床直接舉高,暴露無疑後,再也不敢違拗父皇的旨意。今天……父皇的臉色、好可怕!

  「銘琳!」

  「兒臣在。」葉銘琳小心翼翼的回話,腦海裡一直在轉,自己今天哪裡做錯了?除了笑得勉強了些外,沒什麼啊?為什麼會被削?而且母后和兩位皇兄似乎早就知道,卻全溜了?事情很大條嗎?

  葉錦天看著小白兔一樣可愛的女兒,心裡滋味很複雜。染染十一歲到了世雅的身體裡,根本沒有過得平靜快樂的少年時光,為此葉錦天一直很愧疚,所以輪到女兒頭上,就一氣保護她,讓她很快樂的活了十五年。但是,也只能有十五年了!像染染說的,銘琳該長大了。

  「聽你母后說,你也想自己選夫婿?」

  「是。」

  「你可知道你大皇兄做了什麼樣的成績,才能得到這樣的機會嗎?」父皇的話,聽得葉銘琳發慒。成績?想想吏部審核官員的三年一小考五年一大考,再想想鄉學州學朝學國學。父皇和母后的制國理念……「父皇請明示,兒臣到底要如何才能……才能自己選擇夫婿。」只要父皇能提出來,銘琳想,憑自己的本事應該能辦到吧?

  屋中一片沈默,許久後,葉錦天才道:「說來也簡單,你明天起就出宮住到甄司長家中,更名改名,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銘琳,什麼時候你可以不用公主的身份,招回來一個願意入贅,又讓父皇母后都滿意,有益於盛華國體的男子,什麼時候你就可以成婚了。」

  啊?

  葉銘琳有些發暈,不用公主的身份,做普通人嗎?但是為什麼要住到甄司長家中?因為借月曾是母后的護衛,會易容術,又能保護自己的安全吧?葉銘琳揣著如是想,第二日離開了慶陽宮。沒有任何人來送她,連紗青姑姑都沒有跟來,只有一襲布衫兩套換洗的衣服而已。包袱裡甚至連一枚銅板都沒有。站在皇宮外牆,看著外面廣闊無垠的天際……葉銘琳心裡突然有些發慌,也許、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出色。

  葉銘琳的身份只有甄士清和借月二人知曉,連兒子都瞞著。只對外說田小姐是大人娘家的遠房親戚,因自小身體不好,沒有入學,特意入京準備來參加國學考的。盛華如今的規矩是只要考進國學監,那麼就可以得到七品的官員,在國學監三年畢業後,可以得到五品銜。不論男女皆適於這一條。

  甄洐性情高傲,並不理這位田小姐。葉銘琳雖然也曾聽說過小潘安的名頭,可初見之下,也讓甄洐英美風流的模樣弄得有些臉紅。但這位滿不在乎的態度實在是讓葉銘琳難平心憤。他看不起自己,除了公主的名頭,竟這般可憐嗎?

  「五十七名?」

  為爭一口氣,葉銘琳在家苦讀了四個月,備戰七月國學考。以為即使不是三甲,前十應該也是不成問題的。卻不想竟然連國學都沒有考進!五十七名?連七品官的尾巴都摸不住!

  「何必這般生氣?今年女生員不過三百名,你能考在第十九,算是不錯了。」甄衍倒是沒想到田雨萌看著嬌滴滴不知世事的模樣,學問卻還不錯!本是好心勸慰,卻不想惹炸了:「要你管?」

  葉銘琳氣得無處可說的鬱悶爆火!自己果真沒有那麼好!一界考生裡才五十七名。如果論在天下,哪裡還有自己可站之地?重考嗎?重考要在明年,這一年裡………

  「什麼?公主要出去到恩澤館去住?」恩澤館是朝廷、準確來說是皇后娘娘出資建的,來京考生經濟不富裕的皆可住在這裡,落榜的前五十名可繼續在這裡住到明年再考。那地方雖然食宿無憂,可沒有僕人,什麼事也要自己做,公主她……甄士清很擔憂,借月卻覺得無所謂:「反正有暗衛護身,更何況公主若是來玩的,就用不上這些事了。」

  第二天,銘琳果然搬走了。

  這般氣性大?甄衍覺得這個遠房表妹真是有趣又好笑。偷偷摸過去看了幾次,實在皺眉,連衣服都不會洗,更不用說燙熨了。頭髮梳得都亂七八糟,看來是慣壞了!

  「母親,那個表妹怎麼回事?」

  甄士清愣了一下,隨即好笑:「你個機靈鬼!是自己跑出來的,不想在家招婿,想為官。」盛華近年來註明獨生女招贅後可繼承家產。這下甄衍就算是明白了,原來是怎麼回事,怪不得氣成那樣?後來常過去看看,先開始日子過得確實亂七八糟,可後來漸漸有了模樣。而且似乎還有功夫,不算好,但自保足以。

  一年苦功,第二年……自考完那天起,葉銘琳就沒有睡著一個覺。每天在國學監門口等著!眼巴巴的樣子看得那叫一個可憐,甄衍幾次忍不住想逗逗這個表妹,可是想起這丫頭的臭脾氣就算了。放榜那天,甄衍一早就去了。火紅的卷宗從頭到尾、仍然沒有田雨萌的名字。

  葉銘琳徹底呆住,用沒有?又沒有?比之上次,名次僅僅前進了三名。五十四,最好的水平便是如此了嗎?就算是自己的名字,不過是母后偶然發現,大皇兄名字裡有一個祺,二皇兄名字裡有濱,所以冰淇淋冰淇淋!為了好玩,才給自己取名為琳嗎?

  什麼盛華唯一的公主?不過是一場玩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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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2 22:50:22

【142.三番】

  「父皇,您不打算接妹妹回來嗎?」

  朝事議論完畢,葉銘祺試探性的問了問父皇。妹妹又落榜了,情緒低得厲害,一連好幾天窩在恩澤館裡。聽暗衛回來稟報,公主哭了好幾天了,葉銘祺雖然也參與了父皇的這個計劃,但是畢竟是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太心疼了。

  還算不錯!還記得擔憂妹妹。

  葉錦天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話,而是撫摸著桌上的那個小小日曆架:「銘祺,父皇今年五十四了,再有六年,父皇就打算退位了。」

  突如其來的話,驚震得葉銘祺呆在當地,退位嗎?聯想一下朝中的局勢:「父皇可是打算在朝綱裡加上,到六十退任一款?」不然犯不著在身強體健的情況下,就退位。葉錦天很滿意的點點頭:「是有這個打算,如果不是當年出了那麼多事,父皇原本是打算五十就退位的。」只可惜染染一走七年,前面還加上了穆氏等等,一直托到近三十才有了長子。不然五十歲就可以退位了,然後帶著染染到處走走看看。雖說是自已的國土,可幾十年離開慶陽的次數……

  「所以,你還有六年的時間。銘濱的性子你清楚,除了機括術對什麼也不感興趣。唯一能幫上你忙的就是銘琳了。有個妹妹幫忙,實在好處多多。」身份放在那裡,尊貴放在那裡,無所顧忌放在那裡,只要兄妹一心,可以辦成很多別人無法幫忙的事。

  對於這一點,葉銘祺十分承認。父皇和母后就是最好的例子!況且:「您還是不太喜歡世瑾嗎?」

  從小看到大,父皇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果決,喜歡的女子……看母后的模版就知道,聰明獨立堅韌狡詐還帶上一點點捉摸不透。父皇登基那年怪異的天象,到今四國臣民仍然津津樂道。都傳說母后不是人,是仙女下凡如何長短。但事實上嗯?作為仙女的兒子,葉銘祺很肯定自己的母后是正常凡人,當然母后也與平常女子不同。但……那句話其實還是母后自己說的:天下女子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當面,男子亦然。

  「父皇,是您說的,天下沒有最好的女子,只有自己最喜歡的。」

  是、世瑾沒有母后那樣能幹,亦沒有對朝局的敏銳眼光機狡手段。但是世瑾卻偏偏能讓自己開心,雖然文弱但卻明理,認真起來誰也拗不過她,對家庭之人也有足夠的控制權。這樣的太子妃,不就已然夠格了嗎?

  葉錦天淡淡笑笑,沒有反駁兒子的話,只在葉銘祺自知說話有些過頭後,才加言:「你自己不覺得累就好,但作為盛華的君主,必須要在覺得微弱的地方加上一條強項。」夜世瑾那個孩子是不錯,但是就是太溫雅了。手段不夠,將來那些朝臣還不知道會翻出什麼夭蛾子來。銘琳則是最好的加強點。「從今天開始,暗衛有消息先送到你那裡,著情再告知父皇和母后。」到底這個兒子能做到什麼地步,需要時間來證明。

  父皇有意,葉銘祺自然要加倍關心妹妹的進展。

  在屋子裡難過了好幾天後,總算是要強起來。因為過了再考,所以不能再住在恩澤館了。慶陽有很多適合女子任職的商舖住所,銘琳半個月後,到四方局做了一名教員,教小孩子學圍棋。月薪只有二兩,但好在包食宿。白天上工,晚上繼續啃書。如此一年苦讀過去,第三次會考,總算是掛到了榜尾。

  「甄公子問公主是要進國學監,還是直到任職。公主說還是任職好,讀書的天份不算高,實心任事才是正理。甄公子又問公主,要任怎樣的職?」盛華女科入官的人員不太多,七品職一般會給實缺。在京的不是入報藉司,就是到翰林院,不然就是到各部任錄事。可葉銘祺卻覺得妹妹哪項都不會選,大概會……

  果然,半月後吏部的折子送了上來,實放田雨萌山陰縣令!

  實務與朝務不同,縣令官階雖小,但是所經雜事卻多如牛毛。銘琳生長在皇宮,從小萬人叢書捧,哪裡過過上下不著調的日子?再加上縣令的俸祿並不算高,又不肯受賄,日子過得十分清苦。葉銘祺好幾次都忍不住想暗中給妹妹送點金銀去,但最終還是忍下了。

  「銘祺總算是開始學著繞彎了。」自己不動手送金銀給妹妹,而是藉著大婚的機會賞了甄士清些綢緞布匹?葉錦天想起了染染在東京給那個槓頭送布匹的舊事,覺得兒子此事辦得不錯。岑染卻直搖頭:「繞的水平不夠,有人看穿了。」

  幾乎瞬間,葉錦天就知道看穿兒子此策的是誰了?甄衍?

  甄衍離京去了山陰?

  葉銘祺第一時間聽到消息,當下就覺得事情不妙。本日朝會上,父皇淡淡瞟來的一記笑容更是坐實了猜測。葉銘祺氣得銀牙緊咬,一邊幾天手裡的折子基本上都過三遍以上再往下發。新婚時間太子便如此勤奮?夜世瑾不明其中原由,可從太子晚間微怒的激狂上也查究出來一些。婉轉問話,明白了原由,原來是為了這個。悄悄派人去到山陰給甄衍送消息,卻沒成想不知道怎麼回事消息突然走漏了出去。琳公主化名田雨萌的事,不過幾日就傳遍了朝野。太子殿下連著半個月沒有到青鸞殿……夜世瑾知道自己闖禍了,趕緊到母后面前認錯。

  岑染對這個兒媳婦沒有什麼好感,但也不會為難她。可是這件事上……「今後辦事要多前後思量,如今只是走漏了這麼個不關痛癢的事。要是別的事,該當如何?」夜世瑾羞愧難當的回到了青鸞殿,依舊沒有見到太子的身影。派宮人去送東西,太子卻壓根沒有動靜。婚後的第一次風暴就這麼扯開了。

  「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太子妃了?」一個月銘祺都沒有到青鸞殿後,葉錦天覺得該說句話了。

  葉銘祺低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搖頭,但卻依舊沈默。以前、覺得世瑾清淡溫柔,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愉悅。可……竟這般不中用嗎?只是這麼個小事就辦得七零八落,若將來……

  「是不是覺得這個太子妃選錯了?」父皇的聲音讓葉銘祺心底一刺,卻沒有反駁。

  葉錦天淡淡笑笑,輕輕的撇著茶蓋:「銘祺,如今的盛華是四國之首,平穩基業。若你遇上祖父父皇那般時刻,是不是就該另尋它路了?」國基已鬆,大廈將傾,便不撫危救濟?葉銘祺的臉當時羞到了暴紅,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兒臣知錯!」

  雖已知錯,當天就回到了青鸞殿夜宿。可到底要如何轉變這個局面,葉銘祺一時沒有頭緒。

  對於東宮的近況,岑染知道了很歎氣,靠在葉錦天肩上,無奈道:「不該讓他們太平順的。」看這幾個,小的倒也罷了,如今連一向聰慧的銘祺都不知道該如何破這個局面了。「我們總不能一直陪著他們,不能事事都教,萬一……」真是想起來都覺得憂心。

  不知道人家的夫妻是怎樣的,葉錦天覺得染染是越來越可愛了,年青的時候傲著骨頭很少撒嬌,年紀大些了反而惆悵起來了。常撒嬌不說,還會軟軟的賴在身上說些擔心的話,真有趣!

  「葉錦天!」自己一肚子擔心火氣,這人居然又想到不知道哪裡去了,真窩火。

  到底還是發飆了!葉錦天不急不慢的繼續玩染染的頭髮:「急什麼?人活一輩子,哪個不遇到些挫折?大路不錯,小路栽幾個跟頭是有好處的。早栽總比晚栽來得好。」

  啊?

  岑染訝住,上下看看葉錦天,嘴角有些抽抽:「別告訴我說,那個消息你漏出去的。」故意提前讓這兩個小的矛盾跳出來?

  天又冷了,雖然有火牆,屋裡很暖和。可是葉錦天還是喜歡抱著染染:「小事上吵,總比大事上無法挽回來的好。況且我已經想好了。」

  想好了?

  想好什麼?岑染心口有些跳,尤其是在迎上葉錦天認真嚴肅的表情後,跳得益發厲害。葉錦天深深的看著染染,正色道:「後年五十五歲生辰後,我就退位。染染,我有足夠的時間陪你了。」雖說了三十幾年的夫妻了,但是葉錦天一直忙於朝政,除卻睡覺時間,每天和染染呆在一起的時間超不過一個時辰。如今孩子長大了!就像染染說的那樣,這些孩子活得太平順了,該是讓他們頭痛一些的時候了。不然真到嚥氣以後,再讓他們手腳紛亂,父皇和自己幾十年心血打造的四國之首,豈不白費?

  「可、可我聽說,你和銘祺說的是六十歲。」為什麼會提前五年?單純的為了嚇唬銘祺,讓他手忙腳亂嗎?

  葉錦天笑著搖頭,卻沒有解釋。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轉年一年多便過去了。

  新婚小夫妻雖說彆扭鬧得厲害,但好起來也快。尤其是在夜世瑾懷孕後,夫妻感情直劇升溫。夜世瑾肚皮還算爭氣,第一胎就生了個大胖兒子。葉銘祺喜歡的抱著兒子就給父皇母后獻寶來了,可岑染接過孫子,一腳就是把兒子踢走了。理由十分威武:「學學你父皇的優點。」岑染生三個孩子的時候,葉錦天從始到終一直陪著岑染。盛華再『開放』男人們也是禁產室的,可是皇上堅持,產婆們哪有多嘴的份。只在事後歎道,帝后太恩愛了。葉銘祺從小就知道要聽母后的話,對不對先不說,聽母后的話父皇才會高興,當下便回東宮去了。夜世瑾醒後見太子守在床邊,喜歡得幾乎掉淚。葉銘祺有些訝異,這件事有這麼值得激動嗎?

  事情傳到葉錦天和岑染的耳朵裡,雙雙歎氣。這幾個孩子真的太順了!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來年景帝八十整壽過後半個月,駕崩了。服喪一年後,葉錦天突然在朝堂上提出要退位的事。滿朝震驚,葉銘祺尤其頭暈腦漲,父皇怎麼……很多朝臣請諫,可是皇上堅持,又有景帝在前面做榜樣,自然最後順理成章了。葉銘祺幾次問父皇為什麼,葉錦天都沒有給他答案。葉銘祺轉頭又問母后,岑染心底也有些疑惑,只說不知道。卻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再打聽什麼?

  葉銘祺心中很失落,找二弟說話。可這個呆子竟然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常理。皇兄為何如此執著?」葉銘祺嘴角抽抽,看向二弟,幾乎想暴揍一頓:「父皇母后要一起離宮出遊,你也不介意嗎?」葉銘濱更加皺眉:「為什麼要介意?父皇母后為盛華辛苦半生,年華正好時都不曾舒緩過一日。如今總算有空,父母安樂,做兒子的應該替他們歡喜才是啊。」未了又添了一句:「這不也是父皇信任皇兄,才敢如此托負。皇兄只要勤懇國事,便是對得起父皇母后了,又有何不安?」

  這話?

  葉銘祺心中若有所動,仔細看向二弟:「二弟,你……」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專呆,可話到嘴邊卻覺得難以問出。倒是葉銘濱滿不在乎的玩著桌面上的小物件:「皇爺爺不是說過生而無罪,享卻有責嗎?皇兄,弟弟與你的職責不一樣。別說我本就喜愛機括術,就不算不喜也會找門與朝權無礙的喜愛。對我自己好,對皇室好,對盛華好。更對咱們的兄弟情誼好。」

  「皇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無所謂誰對不起誰,只有誰選擇誰,誰無悔,誰有怨。」

  看著不再書獃的二弟,葉銘祺緩緩的籲出一口氣,不再說些什麼了。

  父皇和母后在讓位後很快就離宮了。

  暗衛一直有信送回來,先是去了淳國公府在南江省的舊居,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後,父皇帶著母后去了離島!

  「父皇對母后真是好,一直惦記著要帶母后去見見外祖母。」經過上次的事件後,夜世瑾和葉銘祺學會的第一個相處絕招就是大事小情都要說,拿不準的事情先通了氣,商量好再辦。雖然結果不一定全好,但是兩個人想總比一個人想強,最要緊的,不會為此吵架。而且因為分享了許多事,彼此間能聊的事反而多了許多,為此感覺又親密了不少。當太子和當皇上的感覺畢竟是不一樣的,國事全撲過來,葉銘祺覺得肩上的擔子很重,夜世瑾雖然不諳此道,但是給他一些安慰還是可以的的。況且,感情益好,便不由自主的越是互相體貼心疼,原本對朝事沒有多在心趣的夜世瑾看葉銘祺那般累人,心裡也十分不是滋味。要過一些來,從小做起,一件件的再量。

  葉銘祺從小看母后暗中輔助父皇擺弄國事,雖然對有個這般厲害的母后有點驕傲,可是母后總是沒有很多的時間來照理他們。多半是皇爺爺帶著,那種感覺……導致葉銘祺長大後一直偏愛不喜朝事的女子,為此選了夜世瑾。可是當國務的擔子真真切切的壓在身上後,卻發現有個值得依賴的人肯幫自己分擔一些,真的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幫多幫少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必擔心她長日無聊,不必擔心兩個人中間會產生分歧,因為討論天天在進行。而且那樣有人關懷的溫暖一直持續,在每天要面對那般多的殘殺冷酷面前……那樣的溫暖實在是值得珍惜。

  暗衛最近的工作很困成,皇上要聽太上皇和消息,太上皇也要收集皇上的事奏。他們這些人夾在中間,十分難作。但消息嘛,還是乖乖的呈上,哪怕是在到了離島後。

  岑染最近的心情一直很好,終於離開了那座大籠子可以四處走走。喜歡了多呆幾天,不喜歡少呆幾日,雖然身前身後還是一堆人盯著沒有正經的自由,但比以前的那種生活實在好了許多。到了離島後,沈夫人沈庭居然還都在世,並且居然還冒出來了一個近四十的小弟弟沈世燁。娶的居然是上上上朝廢太子的四代孫女……詭異的親戚關係,岑染都不想數這輩份到底差了幾輩。

  所謂江湖大亂套,便是如此吧。

  不過出來一趟,到底是值得的。那兩個孩子在無人可靠的情況下,反而鬥志高昂相互關懷更加親密。銘琳和甄衍兩個還是針鋒相對,但也已經是『朋友』了。至於什麼時候會變過去?

  「不必擔心,就算成不了咱們期許的那樣,結一個像樣的朋友,總也是好的。」姻緣這種事,別人哪怕是父母看得再好,結果也只能從兩個人身上找。葉錦天雖然喜歡甄衍,但是對於這個小潘安成不成自己的女婿,並不執著。孩子們還小,跌跌撞撞的總會長大,給他們機會就好,活著支持他們就好。

  人有時候最怕不是遇到逆境,而是找不到機會,或者機遇來了看不到,抓不住。

  成長的代價誰也會付出的,至於會得到什麼?一半要看自己的努力,另外一半則要看上天的賜予。但不管是好是壞,只要想解決,總會有辦法解決出來的。

  就像自己和染染:「染染,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出來嗎?」

  就知道他另有想法,可是為什麼卻始終猜不到。

  葉錦天微笑,攬住染染的腰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海域:「關於當年的那件事,我終於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當年?那件事?

  岑染心裡酸酸的過了一遍後,燙得甜絲入骨:「你還記得?」

  葉錦天微笑,捏捏已經不再嬌嫩的臉頰,笑道:「想不想知道辦法?」

  岑染點頭,葉錦天眼中淘氣的光華閃過:「辦法就是告訴你,我的計劃。你願意和我一起做這個計劃,咱們就一起努力。要是不願意?」

  「不願意如何?」

  「不願意就照老辦法唄。」只不過逃的理由不再相同,但結局是一樣的,放她出去為的是改天把她抓回來。但是理由不同……想必、想法也會不同,不會再有那麼多的怨,那麼多的無法遺忘吧?

  「如果我還是生氣嗯?」

  「染染,要得到自己喜愛的東西,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哪怕是輸?」

  「但起碼我不會後悔。」

  「況且輸了又如何?輸了還可以重新開始。」生命不結束,就永遠不會有全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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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2 22:51:56

【143.四番】

  程媽媽看著陸續走進屋裡來的這些客人,心裡的滋味真是五味雜陳。

  在文化部工作多年,程媽媽真是怕了時下的這些年輕女孩,愛慕虛榮、嬌縱霸道,任性自私,全沒有一點點牽就他人的善良隱忍。所以在遇到岑染後,程媽媽一頭扎進了夢幻兒媳的美夢裡,千方百計的把岑染弄進了程家的大門。

  人、是進來了。

  可是……扭頭看了一邊冷若冰霜的兒子,程媽媽不知道心頭到底是悔還是恨。這個岑染,從來進門後就沒讓兒子高興過一天,客客氣氣的疏遠讓你完全抓不到她的小辮子,不知道到底耍了些什麼手段可是懷不上孩子。即使在兒子帶她離開程家,離開南京後,依然不見半點辭色,天南海北的飛來飛去,到處都是她的……朋友嗎?

  「程先生吧?我是景天律師行的蘇筌,這是您太太岑染生產簽立的遺囑。介於三天前程太太去世,所以今天特意召來了諸位,宣佈岑染小姐的遺囑。」

  程家大宅裡,程爸爸程媽媽程識外,還有岑染的父母和岑印,另外還有牡丹園的丹辰和僖風藥業的老闆甄淵、程曦夫婦以及一名叫舒沙的注會師?

  岑染的遺囑內容為何有這麼多不相干的人?四個大人心裡滿肚子狐疑,程識看著眼前這個律師和丹辰幾個,半句話沒有。岑印這幾天一直處在完全慒掉的狀態裡,對任何事都充耳不聞。

  確定遺囑內所有的關聯人物都到場後,蘇筌開始公佈岑染的遺囑:「岑染小姐於2003年5月13日於景天律師行,委派蘇筌律師訂下遺囑,遺囑內容包括如下:岑染女士如果身故在父母之後,所繼承的岑氏印染集團全部股權以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全部條件轉讓給兄長岑印先生;如果身故在父母之前,則將其名下的南京文華路、東陽路兩處的房產贈於岑印先生。銀行帳戶中的所有資金則捐獻於『牡丹園慈善資金』,由丹辰女士代辦;一概首飾珠寶轉贈於好友希顏小姐。如希顏小姐不在,則轉贈於希珣先生。」

  基於中國遺產法中的規定,契約遺囑高於一切遺囑的基本條件。岑染的遺產分配上完全沒有本該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的父母和丈夫的身影。程識對此無話可說,岑父岑母卻眉頭直皺。因為那位叫舒沙的注會師已經帶來了岑染名下銀行帳號裡的所有單據,足有七百六十萬之多?岑染從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程媽媽直覺性的看向程識,程識依然不說話。舒沙把資產列表遞到了程識面前:「程先生請看,岑小姐的這些帳戶並不包括您附於她的任何附卡,所有收益均來自股票期貨投資還有各種股份分成。原始資金出現在婚前,所以在契約遺囑面前,這些利益您無法繼承。」

  程識看看這個舒沙,調查資料裡沒有她的身影,可看現在的樣子,八成也是牡丹園的一份子。至於丹辰?

  「丹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丹辰冷冷的看了一眼程識,斜眼沖程曦使了一個眼色。

  程曦微笑起身,手裡還抓著一隻盒子:「程先生,不介意的話,有樣染染生前委託的東西要轉贈給您。」

  屋子裡眼光掃來掃去,全看著這位甄太太手裡的盒子。程識心頭跳了一下,請手把程曦讓進了樓上自己的書房裡。關上門,屋子裡再無三人。程曦沒有別的話,十分乾脆利落的把手中的盒子放到了桌面上,並且還轉身步到了窗前。程識皺了一下眉,伸手打開了鐵盒……光當一下,盒蓋跌到了地上。程識不敢置信的看著盒子裡厚厚一疊的照片……「這些東西,她是從哪裡弄來的?一羽還是雙星?」

  這人居然還知道一羽和雙星?

  程曦笑著扭回身來,眼光掃了一眼那只盒子,程識立刻拿了一本書蓋了上去。程曦笑著攤手:「不用遮掩,早看過了。唔,當然,這只是中間的一部分。」

  「一部分?」剩下的……「你要如何?」

  「不怎麼樣?談個條件,只要程先生答應將程太太的遺體和後事交予在下處置,並且從此斷絕關係,不再插手一星半點。那麼,剩下的照片和底板則會如數奉還,保證不會有任何的差錯產生。」

  這個程曦說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在笑,可眼中的陰冷卻看得程識心生膽寒。總覺得眼前這個女子不知道哪裡有些熟悉,但始終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曾經見過。偵信所交過來的岑染交友的資料裡也沒有她的身影啊?如果像那位舒沙小姐是後來加入的,沒道理丹辰把這種事交給她處理啊?可是事到如今,除了聽話還能如何?總不能真的弄出個艷照門來吧?

  痛快點頭同意,卻發現這位程小姐眼中的陰光更冷。臉上一陣火燒燙炙,在程曦出門前,不由出聲:「這樁婚事,並不是我強求來的。某種意義上,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染染的……冷暴力,歎為觀止。」初時只是愧疚,可後來漸漸生出欣喜,但是不管如何,她始終沒有半點的動心。 這樣的婚姻,要如何繼續下去?

  況且:「她走了,我也很難過。」

  最後一句的難過,真心真意。但是,程曦掉頭反問:「你難過?程少,江菲麗和葉雨娜是誰?」婚後的程識確實不像以前玩得那麼瘋了,可是也算不得什麼守身如玉。這兩個女人便是最常出現在程少床上的尤物!程識臉上益惱,停了數刻後,才道:「若是她對我有一絲善意,對這樁婚事有一點點努力,我又何必那般?」面對丈夫的親近如同死屍,一身『屈辱』,哪個男人還能對她再有情致?

  程曦幾乎笑了出來,找了一隻椅子坐下:「程少的意思是,走到如此地步,都是我家染染的錯了?」

  程識啞住,雙拳捏了又鬆、鬆了又緊後啞聲回答:「自然不是。是、是我母親的錯。」強求來的婚事,被迫出嫁,任哪個有骨氣的女子也不會心平氣和。更何況,染染她、既對自己的錢沒興致,也會程家的勢沒興趣,連帶對自己的這點姿色亦從不動心。但是:「既已成婚姻,既然為了責任已經付出了代價,為何一點努力也不肯做?」一直要以那種情形來反抗?

  「為什麼?」程曦氣的跳了起來,指著那只盒子怒道:「你說為什麼?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自己不清楚,那些東西還證明不了嗎?染染有她的責任,沒辦法,她只能屈就這樁婚姻。可不代表她會對你有任何的期待。你品行不端、私德敗壞,憑什麼要求染染對你另眼相看,心生期許?」染染能忍下這人的觸碰,程曦簡直想拜聖母。

  程識恨得幾乎想咬碎滿口鋼牙,可是……卻一句話沒法反駁。

  岑染、她看不起自己。因為這些圖片,因為外頭的許多傳言,所以縱使結婚也只是盡夫妻義務,不會有半點恩愛。更因為看不起,所以才不會對自己的**有任何的反應,對吧?

  可是:「至少、我真心喜歡過她。」費心查她的交友情況,想知道她真正的模樣,曲折婉意想討好她……「我只想知道,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對於這樁婚姻,自己曾經努力過。

  總算聽到了一句人話。

  程曦的火氣消了些,遙遙的看了一眼神情落寞冷寂的程識,語氣淡淡:「女人對這種事從來都是最敏感的。」哪怕只有絲許的好意,也體會得出來。只是:「她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喜歡。而這世上,也斷沒有一個人喜歡你,你也必須得喜歡他的道理。程識,要怪就只能怪你的母親獨斷專行,怪你自以為無錯的風流成性。」

  「照你這麼說來,這樁婚事就沒有一丁點可以改變的可能性了?」天下有多少利益婚姻,難道家家皆是如此嗎?

  程曦心笑:「程識,你是願意要一個和你同床異夢、各自風流的體面妻子?還是一天到晚計算你身家的方孔之妻?不然、你寧可依然風流,讓無能懦弱的妻子在家中獨自傷心?」

  三種情形,是利益婚姻中最常見不過的結局。走個這個怪圈,沒有足夠的力量就只能隨著漩渦一點點淪喪。程識沒有回答,只是執著的再問了一次:「真的沒有解決之道?」到底要如何,自己和岑染才不會在走上這條詭異的婚姻曲路上,不走到最後的這樣地步?

  對於這個問題……程曦壓著心頭的歡喜悸動,不管如何,哪怕染染的身體已經**,可她的靈魂得以了重生。在那個奇怪的世界裡,她找到了她尊重愛護,也尊重愛護她的男子。雖然過程曲折離奇,傷心難免、痛苦難免,但至少:「至少得付出尊重、付出誠意吧?程識,你想要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風流過後想回歸家庭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但是,名聲已經放在那兒,習慣已經幾乎成了自然。要想讓別人相信你,願意在這樁沒有感情的婚姻中前進,至少得讓妻子感覺到你在尊重她,並且誠心誠意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可是:「你做到了嗎?」

  這次,程識徹底不再回答了。

  第二天,岑染的身體被移交到了程曦的手上,之後被帶到哪裡去了,程識就不再知道了。只知道隱龍山上多了一個叫岑染的墓牌。沒有喪禮,也沒有儀樂,只有一塊嶄新的墓地。在岑染的墓地邊,是也已經死去的希顏。

  避開了所有人的掃墓時間,程識遇到了亦來給希顏掃墓的齊磊。曾經的狐朋狗友,相見在這樣的境地之中,苦笑過後無盡的悵然。

  「要是、要是時光可以倒流。齊磊,你想倒流到什麼時候?」

  程識的意思,齊磊明白:「我不知道哪個時機最好,但至少要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前。當然,時間越提前,翻盤的機率就會越大。」等到一切傷心已經鑄成,就為時太晚了。

  「那你覺得,如何重新開始,她會接受你嗎?」不會再隱瞞,不會再躲開?

  對於這一點,齊磊苦笑:「我不知道。但起碼努力過了,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後悔。」

  原來如此!

  只此而已!

  〈第九卷.兩兩映一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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