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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08:45

【第二十章.迷魂藥一親芳澤】

  自從梓箐上次「賣」飯菜給南宮霖以後,隔三差五,那南宮霖就會來敲門買吃的,而且每次也不多話,就是一句「我要吃」,之後拿了飯菜便給銀子走人,毫不拖泥帶水。

  搞得梓箐是納悶不已,這南宮公子是不是在家特別不受寵啊?連小小家奴都敢這樣欺負他?疑惑歸疑惑,別人的家事梓箐總不好問,而且這南宮霖脾氣十分古怪,喜怒無常,難以琢磨,梓箐只得在做飯時留了一手,盡量多做一些,免得那美公子又突然找上門來要買吃的。

  果不其然,這日梓箐才做好飯沒多久,敲門聲又響起了。

  篤篤篤三聲,不輕不重,不急不緩,正是南宮霖。

  梓箐直接端了飯菜就去開門,然後把東西遞給南宮霖,不過這次她忍不住問道:「南宮公子,您家小奴又不在?」

  南宮霖看著今天的飯菜,嗯,醬香茄子、韭黃蝦仁炒雞蛋、還有糯米酥鴨,很不錯,賣相好,聞起來也很香……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吃的東西上,根本沒聽清梓箐說什麼。

  「南宮公子?」梓箐見他神遊,又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南宮霖這才收回神來,擡頭看著梓箐,「哦,什麼事?」

  「沒、沒什麼,你快端回去吃吧,不然菜涼了。」梓箐也沒好意思再問,看這美公子剛才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應該是不想提起這件事吧?罷了罷了,自己以後再不問了,別給人家傷口上撒鹽。

  「給。」南宮霖也不囉嗦,依然是把銀子塞給梓箐便回去了,瀟灑至極。

  梓箐無奈地搖搖頭,也轉身關門回去了。

  -----

  夜幕降臨,步入夏季,天氣已然炎熱起來,梓箐沐浴了一番,然後隨意套上薄紗裙子,收拾好以後準備回房歇息。

  砰砰兩聲,有人敲門,來者好似有些有氣無力,手掌輕飄飄地拍在門上。

  「知道了。」梓箐隨意應了一聲,依舊自顧自地收拾著衣物。這次多半是南宮霖過來還碗,每次都是這般,他吃完了便把碗放在小院門前,然後敲門示意。

  誰知,來人看半晌沒有人開門,又敲了幾下,砰砰。

  「來了。」梓箐納悶,難不成是卓念穎回來了?

  她沒有想到的是,小院門一打開,來人居然是楚玖颺!

  「楚公子?!你怎麼會來此?」梓箐有些慌亂,急忙想找件外衫遮住自己這身薄裙。

  「連姑娘……在下、看大門未關,便擅自進來了……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楚玖颺現在有些狼狽,鬢角處都是汗水,一手撐在門框上支著,高大的身軀此刻有些佝僂,很痛苦的樣子。

  梓箐見他神色不對,好似犯了什麼病一樣,急忙問道:「楚公子你這是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楚玖颺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說話有氣無力:「此事說來話長……連姑娘,你可否讓在下暫時在此躲避一番……不會太久……」話還沒說完,楚玖颺腳下一軟便倒了下去。

  「楚公子!」梓箐見狀大驚,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了,急忙就過去扶住楚玖颺,讓後把人往屋裡帶,「先進來再說。」

  -----

  梓箐把人扶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又出去關好了王家大門和自己小院的門。雖然她把人帶進來是迫於無奈,但並不表示別人也會這麼理解,所以還是要避人耳目的好。

  在梓箐出去的那會兒空檔,楚玖颺坐在椅上,打量著這間小小的女子閨房。

  房間很小,還沒有他所住寢房的一角大,不過卻收拾得很乾淨,桌上一塵不染,梳妝台上簡單擺放了幾樣女兒家用的東西,床單錦被紗帳都是水綠色的,點綴的繡著荷花水珠兒,簡潔中透出雅致。整個小房間就如梓箐那般,給人一種舒服的美感,不華麗不浮躁,沈靜恬美。

  這時,梓箐端著一盆熱水進來了,她擰了汗巾遞給楚玖颺,示意他擦擦頭上的汗,接著緊張問道:「楚公子,要不要我幫你請大夫?」

  楚玖颺臉色有些發白,他擡頭望著梓箐,眼神迷離,「不用了,連姑娘,我被人暗算,被下了藥……不用請大夫,只是麻煩你幫我準備一桶冷水,我泡一泡就好……」

  「下了藥?」梓箐吃驚,楚公子是中毒了?那還不要找大夫?「不請大夫,真的沒問題麼?」

  「沒事。」楚玖颺擺擺手,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這種藥……並不是什麼穿腸毒藥,只要泡上一泡便好了……此事有些複雜,我不想讓他人知曉……所以,只有麻煩姑娘你了……」

  「嗯,好,我馬上就去。」梓箐聞言也不多問,急忙就出去備水了,而小壯則一直在跟她身後轉來轉去。

  梓箐也沒有想太多,楚玖颺對她有救命之恩,此刻別人遇到難事要她幫忙,她自然是要竭盡全力的。

  楚玖颺看著梓箐忙碌的身影,儘管額上還在繼續冒汗,卻眼帶笑意,唇角舒展。

  不一會兒,梓箐便在柴房備好了水,接著過來扶楚玖颺。

  「連姑娘,有勞了。」楚玖颺一臉歉意,他此刻身軟無力,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梓箐身上,靠她支撐。

  「楚公子客氣了,這點事沒什麼。」梓箐有些手足無措,她從未遇到過今日這樣的事,她雖然不是一個熱心之人,但心地善良,也懂得知恩圖報,所以無論如何,今日她都會幫楚玖颺一把。

  進了柴房,二人又面臨一個難題,楚玖颺擡手都很吃力,如何脫下衣物?

  「這……」梓箐臉色緋紅,眼神閃爍,糾結了半天,終於吐出一句話:「楚公子,我……我幫你……」說著,她伸手去解楚玖颺的腰帶,可是偏偏手忙腳亂,動作笨拙,半天都解不開。

  楚玖颺低頭看著她,然後緩緩俯首靠了過去,那薄唇漸漸靠近梓箐的臉頰。

  最後,那唇卻擦過梓箐的臉,貼著她的耳朵說道:「連姑娘,若是等會兒在下……做出什麼不得當的舉止來……還請姑娘不要手下留情……痛了……便會清醒……」

  梓箐聽了這話只覺得奇怪,狐疑地看了看楚玖颺,卻只見到他雙目微瞇,好似很累的樣子,於是她只得三兩下幫他脫去了外衫,只留一身中衣,然後把人攙扶著送進浴桶,之後自己匆匆出去,把門帶上。

  站在院子裡,梓箐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她拍拍自己的臉頰,好燙!想來應該是紅成一片了吧?

  夜風拂過,清涼之氣掠過她的全身,梓箐這才覺得好過一些,這一系列的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也太尷尬了,她腦子好亂,需要好好想一想……

  靜下心來,梓箐端來小凳子坐在院落中央,一邊逗弄著小壯,一邊留意柴房裡的動靜。今日幸好卓念穎回家去了,不然若是被她撞上這般情景,梓箐真是不知如何解釋才好了。

  一開始還聽的見柴房內有「嘩嘩」的水聲響起,可是過一會兒聲音減小直至消失,過了好久,梓箐都沒聽到裡面有動靜。她有些擔憂,這楚公子不去看大夫就這麼泡一泡,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於是梓箐走過去輕輕扣了扣柴房門,「楚公子?」

  可是房內依然寂靜一片,沒有反應,梓箐又再喚道:「楚公子?你怎麼樣?」她喊了幾次楚玖颺都沒有出聲,梓箐不由得緊張起來,決定去裡面看看,於是又說道:「楚公子,那我進來了?」

  誰知一進房間,居然四周煙霧繚繞,熱氣騰騰,梓箐納悶,這明明是一桶冷水啊?怎麼泡過以後卻好比沸騰滾水?

  只見楚玖颺渾身濕透,此刻趴在浴桶的邊沿,頭靠在手背上,看不清臉。

  梓箐走過去,怯怯地用手拍了拍楚玖颺的肩頭,「楚公子?」

  猛地一下,楚玖颺突然擡起頭來,雙目赤紅,渾身散發出一股狂暴之氣,像野獸出籠一樣,鋒利的眼神就那麼直直盯著梓箐,好像看見了獵物一般。

  「楚公子,你……還好吧?」梓箐被嚇了一跳,不禁倒退了幾步。

  楚玖颺不說話,只是紅著眼看著梓箐,突然,他「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水花四濺,然後他一把抓過還在發愣的梓箐就拖進了自己的懷裡。

  溫熱柔軟的觸感落在了梓箐的唇上,帶著一絲濕濡的潤澤,隨即一條火舌滑入她的口中,強硬地侵佔了她的領地。

  幽幽蘭香,好比迷魂之藥,蠱惑人心,讓人欲罷不能。

  梓箐瞪大了眼,驚恐不已,反應過來後便使勁拿手去攘楚玖颺,拚命捶打他的肩頭,可是對方依舊巋然不動,那雙鐵臂緊緊把她箍住,動彈不得。本來此時二人穿得就少,再加上楚玖颺渾身是水,二人這般糾纏一番,梓箐也是渾身濕透,薄紗緊緊熨貼在身上,勾勒出誘人身姿,比那出浴美人更加具有風情。

  楚玖颺此時像失了心智一般,發狠親吻的同時,一隻手還不斷扯著梓箐的衣服,轉瞬間已是羅衫半解,酥|胸半露。

  此時,梓箐卻突然想起剛才楚玖颺說的話,聯想到他今日反常的表現,梓箐心中猜測到了幾分,反而鎮定了下來。只見她不再推搡楚玖颺,而是把手往自己頭上摸去,拔下那只簪子,然後高高舉起,狠狠就往楚玖颺背後一刺!

  「嗯!」楚玖颺吃痛悶哼一聲,隨即放開梓箐,又跌坐回浴桶之中,神色痛楚。

  梓箐則緊握簪子靠牆站著,頗為警惕地看著他,努力壓抑著害怕的心情,可依舊是心跳飛快,似乎都要蹦出胸口。

  片刻之後,只聽楚玖颺呼吸平穩下來,他擡起頭,那雙眸子之中,已經赤紅褪去,恢復了一貫的深邃,綻放出藍光。他看見站在角落處一身狼狽的梓箐,抱歉地說道:「連姑娘,剛才,很對不住……」

  梓箐看他神智清醒,說話也正常了,緊繃的肩頭終於鬆了下來,「楚公子你沒事就好……」突然梓箐發覺自己現在正衣衫不整地對著楚玖颺,立馬羞赧,急忙雙手護住胸前說道:「我、我先出去!」說著,一溜煙兒小跑就出了柴房,奔回了自己的房間。

  楚玖颺看著梓箐慌不擇路的樣子,抿嘴笑笑,然後也站起身來脫下濕透的中衣,只見他身材健壯,古銅膚色,勁腰窄臀,線條完美,不過他的背上,卻是縱橫交錯,交織著無數猙獰的疤痕,斑駁醜陋。

  -----

  梓箐換好衣服之後,楚玖颺也已經收拾妥當,在小院裡站著等她了。

  看見梓箐出來,楚玖颺先是迎上去感激一禮,然後滿帶歉意地說道:「連姑娘,剛才之事……」

  還未等他說完,梓箐連忙出聲打斷:「楚公子!剛才的事,我都忘了!你也莫要再提了……」

  想起剛才,梓箐就雙頰緋紅,又羞又氣。

  按理說,楚玖颺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她應該是暴怒不已,一定要他給個說法。如果換做了其他女子,也許還會趁機賴上這位宜城首富公子,要別人負責。

  可是梓箐卻故意避而不談,從她內心來說,此時心中也很不好受,哪個女子不重清白?但她此刻卻是羞怯多過氣憤,畢竟剛才那種情況下兩人都有些慌亂,而且她也猜到了楚玖颺應該是中了媚藥之類的催情之物才會做出這般舉動,所以他才事先告誡自己下手不要留情之類云云。

  總的說來,梓箐覺得楚玖颺一身正氣,且救過自己,頗具君子之風,對著他,她是怎麼也恨不起來,可是剛才的事又是如此的……難堪,於是最後,她只好選擇逃避,故意不談,說自己忘了。

  楚玖颺看梓箐那窘迫的樣子,本來準備說出口的話也收了回去,忽地一笑:「在下正想問姑娘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剛才我頭腦有些發昏,記不太清了,既然姑娘也說忘記了,那便算了罷。」

  梓箐聞言心領神會,尷尬笑笑,不自在地把視線挪向其他地方。

  楚玖颺再三道謝之後便離開了,此時正值深夜,眾人早已安寢,外面是寂靜一片,所以他走的時候王家宅子內無人察覺。

  當晚,梓箐卻久久不能入睡,輾轉反側,心中惆悵。

  -----

  當楚玖颺走進楚家大門之後,一條尾隨了他許久的黑影顯現出來。只見那黑影在確定楚玖颺確實回去了之後,便快速離去了,恍若鬼影。

  一間密室之內,燈光黯淡,一位年輕公子正在聽黑影稟告事宜。

  「你確定?」那年輕公子聽完,嘴角帶著得償所願的笑容,再次問道。

  「屬下確定!他中藥以後便去了那女子的住所,停留了近一個時辰才出來,依照他當時的模樣,定是藥性已解。」黑影說得很肯定。

  「唔,很好,很好……」公子很是滿意,一邊點頭一邊拿手指去撥弄著燈芯,絲毫不懼燙傷。

  昏暗燭火,照射出人影映在牆上,風過火閃,影子隨之搖曳,扭曲無比。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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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09:01

【第二一章.見真心芙蓉出水】

  「呃……」

  白知梅一醒來,只覺得口乾舌燥,頭痛欲裂。

  「小姐,您醒啦?」丫環們聽見動靜,急忙進來伺候梳洗。

  白知梅這才想起前一晚的事情,只見她一下坐了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後又看了看四周。只見自己衣衫完整,現在是在自己的床上,還好好蓋著被子。

  「小喜,楚公子呢?」白知梅急忙拉住貼身丫環問道。

  「楚公子?」小喜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看著白知梅認真說道:「小姐,楚公子昨晚就走了,昨日小姐您不勝酒力醉了,於是楚公子叫了奴婢進來伺候您歇息。」

  走了?還是昨天就走了?!白知梅大怒,隨手抓起丫環遞過來的杯子就砸了出去。

  瓷片碎裂,滾燙的開水濺了丫環們一身,可卻無人敢說話,只得紛紛盡數跪下,屏住呼吸。各人只是心中納悶,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大早就發這樣的火?

  此刻白知梅臉色難看至極,雙手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擰結撕扯。

  好你個楚玖颺!居然跟我玩坐懷不亂這一招?!不稀罕我白知梅是麼?你不稀罕自然有人稀罕!區區商賈之家而已,我就不信我白知梅找不到比你更好的!

  -----

  幾日來,梓箐都有意躲著楚玖颺,本來原先二人都是同路而行,現在卻是每日散學之後,梓箐就急忙獨自先走了,生怕多耽擱一會兒,就碰上了楚玖颺。

  楚玖颺也察覺到了梓箐的小心思,並不點破,依然是每日等上一會兒,等不到人才獨自回家,有時候,他甚至就跟在梓箐的身後,默默陪著她走回去,也不上去搭話。

  這一日,散學之後日頭尚早,林鯤鵬拉住梓箐還有蘇淩珊她們幾個。

  「哎!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去看荷花吧?」林鯤鵬興沖沖地說道。

  「你不是上次去了麼?」梓箐不解地問道。

  「別提了!那姓簡的突然犯病了,我們只好半路又折回來了,結果愣是沒看成!」林鯤鵬抱怨不已,「真不知他怎麼那麼嬌氣!真不是個男人!」

  「哈哈!他不像男人你像呀!我說你們正好互補來著!」蘇淩珊一聽大笑,打趣起林鯤鵬來。

  「你個烏鴉嘴!」林鯤鵬作勢就要去打蘇淩珊,不過也只是嚇嚇她而已,「我說你們去不去吶?就我們姐妹幾個去玩玩兒,不帶其他人!」

  「好啊好啊,我要去!」蘇淩珊立馬附和。

  「嗯,我也想去看看。」芮婉婉也答應了,然後問:「梓箐,你呢?」

  「我……」

  梓箐有些猶豫,她家就住城南,那片荷塘倒是常常見的,荷花對她來說沒什麼吸引力,只是這盛情難卻,不去好像不好……

  突然梓箐餘光一瞥,看到楚玖颺從松苑大門出來,她頓時兩頰浮上紅暈,眼神閃爍,下意識地就想逃離。

  「梓箐,和我們一起去嘛……」蘇淩珊拉著她的衣袖撒嬌般勸道。

  梓箐看見楚玖颺的目光往這邊瞟來,頓時心下一驚,連忙答應:「好、好,我和你們一起去。」

  「那我們走吧!」說著,林鯤鵬就招呼著大家出發。

  楚玖颺早就看見了梓箐,她那些慌亂的神情絲毫沒有逃出他的眼睛,看著幾個女子的背影,他抿唇笑笑,轉而問身邊的簡意崢:「你家林小姐好像要去什麼地方?你不跟去瞧瞧?」

  簡意崢也在打量林鯤鵬一行人,只見他「嘩」一下打開扇子,故作風流狀地扇著,眉眼飛揚地說道:「自然要跟去瞧瞧!」不過嘛,可不是為了去看那個男人婆,而是為了幽蘭美人吶……

  「呵呵,那我也要去湊湊熱鬧才行。」楚玖颺也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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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郊外有一處不大不小的湖泊,湖邊澤地濕潤,於是農戶們在此種植了大片的蓮荷,不僅可以採蓮子,荷葉還可入藥,秋季還可挖藕,而且,荷花盛開之際,總會吸引許多富家公子小姐來此遊玩,農戶們賣些農家小吃,租賃小船供人賞荷遊玩,也能賺上許多錢。所以,這城南幾乎家家戶戶都種植蓮荷,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現在這般壯觀的景象。

  銀塘玉色,碧葉連天,菡萏亭立,含羞弄露。

  一葉小舟之上,坐著四個妙齡少女,正在嬉笑玩鬧。

  「啊!鯤鵬你會不會劃呀?!當心船翻了!」蘇淩珊嚇得大叫,一邊緊緊抓著船沿,一邊責怪林鯤鵬。

  林鯤鵬拿著一根長長的撐桿站在船頭,下巴一昂:「誰說我不會?!現在是手不熟,練練就好了!反倒是你,別跳來跳去的,不然等會兒你落下水去我才不救你!」

  林鯤鵬生性活潑好動,個性又強,來了荷塘看見小船硬要親自上陣劃一回才甘心,於是租了人家的一條船,帶著梓箐幾人就上船劃了起來。可這船隻是原地打轉,還晃悠得厲害,把蘇淩珊嚇得是大呼小叫。

  「呵呵,」梓箐也笑了起來,「珊珊你別怕,鯤鵬不救你我救你,我會水的。」

  「梓箐你居然會水?」芮婉婉一臉驚訝,閨中小姐會水的很少啊!

  「嗯,小時候在鄉下學會的。」

  梓箐不由得想起了十歲之前的時光,那是一段無憂童年,她去鄉間探望祖母,便和村裡的孩子去河邊玩水,那時的她是一片童稚天真,而現在,在看過了這麼多的人情冷暖之後,蘭心已封,難復當年。

  「梓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蘇淩珊說著,就抱住梓箐撒嬌,還衝著林鯤鵬做了個鬼臉,「去去,我才不要你救!人家有梓箐就夠了。」

  「呵呵……」

  幾個活潑女子的笑聲如銀鈴般在這片荷塘上空飄蕩。

  -----

  簡意崢他們隨後也到了城南荷塘,下了馬車他就打發了人去向林家家僕詢問,不一會兒那人就回來稟報,說林鯤鵬帶著其他幾位姑娘租了小船劃出去了。於是簡意崢也立馬遣人去租條船,他要泛舟逐美。

  楚玖颺看他神采飛揚的樣子,不由笑道:「你會劃船麼?」

  簡意崢顯得有些急躁,不停來回地走動著,一直念叨著這人怎麼動作那麼慢,半天租不來船。乍一聽楚玖颺這麼問,才想起這個重要問題,他把扇子一收,在手裡一拍,「哎!你不說我都忘了,不行,還得找個艄公!」

  「呵呵,」楚玖颺輕笑,打趣道:「你這番表現甚是有趣,我可從未見過你這般慌亂,你該不會是真的對林家小姐動心了吧?」

  簡意崢聞言擡起眸子,斜睨了楚玖颺一眼,不滿說道:「誰要喜歡那個男人婆!我是……」想了想,簡意崢還是沒有說出口,而是話鋒一轉:「你看著吧!這次我志在必得!」

  一定要讓美人投入我的懷抱!簡意崢暗暗發誓。

  這時,楚玖颺卻發現兩個熟悉的身影也走了過來,只見他眸裡藍光微動,隨即大步迎了上去,彬彬有禮地招呼:「草民拜見安王殿下。」

  「楚公子快快免禮!」安王立馬虛扶一把,很是謙和。

  楚玖颺起身,然後對著一旁的嬌艷佳人頷首:「白小姐好。」

  白知梅此刻有些尷尬,不過還是大方回禮道:「楚公子好。」

  簡意崢也過來了,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安王和白知梅,丹鳳眼裡浮起一些玩味和看好戲的意思,然後笑著說道:「喲,表哥你怎麼在這裡啊?」

  安王優雅輕笑道:「白小姐說這城南荷花值得一看,於是便一同相約前來賞荷,果然,此處景色絕佳,美不勝收。」

  「原來如此啊!」簡意崢恍然大悟,「我和玖颺也是專程來賞荷的,大家居然能在此碰上,真是緣分吶!你說是不是啊,白小姐?」

  「確是有緣。」白知梅的臉白了白,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大家便一起吧。」安王出口相邀,於是幾人一齊上了一條豪華精巧的畫舫。

  白知梅陪安王走在前面,簡意崢看著二人的背影,打開扇子遮住唇角,小聲在楚玖颺耳邊說道:「玖颺,我看下次你生辰,這白家小姐恐怕會送你頂帽子當賀禮!」說完,簡意崢一個勁兒地悶笑。

  楚玖颺聞言倒也不氣,反而意有所指地說道:「如果是頂合心意的帽子,也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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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舫之中,氣氛有些怪異,安王和楚玖颺隨意聊著,有些故作輕鬆,而白知梅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簡意崢則是靜坐在一旁看好戲,嘴角始終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看起來像一隻不懷好意的狐狸。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畫舫劇烈搖晃了一下,眾人皆被這顛簸一驚,隨即聽到外面「咚咚」幾聲,好似有什麼重物掉進水中,之後便有人呼喊起來。

  「救命啊!」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

  畫舫中的幾人急忙衝了出去,走到甲板上看是怎麼回事。一出去,只見芮婉婉一人坐在一隻小舟之上,手捂胸口,臉色發白,一雙眸子緊緊盯住水面。

  原來,林鯤鵬劃了一會兒船之後,漸漸掌握到了竅門,於是便撐著船越劃越遠,出了荷塘,來到了這寬泛的湖面之上。可是她畢竟是生手,一看見畫舫大船朝自己駛來,心下一慌,失了力度,於是她們所乘的小舟便撞上了畫舫。

  蘇淩珊本來就害怕,這一撞使得她重心不穩,一頭就栽進了水中。林鯤鵬和連梓箐二人見狀大驚失色,當下也顧不得其他,急忙跳下水去救人,而芮婉婉不會水,則一個人留在了船上。

  楚玖颺一見這情形,來不及多問,立馬縱身躍入水中。

  簡意崢眸子一緊,急忙朝著芮婉婉問道:「人呢?!」

  「水、水裡面……」芮婉婉依然驚魂未定,指著水面的手有些發抖,說話也不清楚。

  該死!簡意崢暗咒一聲,然後也緊接著跳進了水裡。

  蘇淩珊長得圓嘟嘟的,掉下去之後撲騰兩下就沈底了,梓箐和林鯤鵬一開始也被那突如其來的撞擊震得有些頭昏,等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蘇淩珊人影都看不到了。於是一人一邊,下水尋找。

  梓箐潛入水下,睜大眼找尋蘇淩珊的身影,心中焦急萬分。可這湖底長著很多水草,長長飄起,遮擋住了視線,看也看不清楚。梓箐憋著一口氣,繼續往下潛去。

  這時,一隻大手攬住梓箐的腰,然後來人使力把梓箐拽過,抱到自己的胸前,然後奮力向上浮去。梓箐有些愣住了,她看著面前的男子,沈穩嚴肅,好像一棵大樹,堅定挺拔。

  「噗……」兩人浮出水面,吐出嘴裡的水,大口喘著氣。

  「連姑娘,你怎麼樣?」楚玖颺急忙問道,眼裡全部是緊張,一隻手還緊緊抱住梓箐的腰不讓她往下沈。

  此刻二人面對面緊密相貼,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彼此,在這冰涼的湖水中,居然覺得滾燙炙熱。

  梓箐看著那雙毫不掩飾關切之意的眸子,心裡一暖,唇角微揚,垂下眸子輕聲說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楚玖颺鬆了口氣,「我帶你上岸。」說著就攬著梓箐往畫舫遊去。

  這時梓箐突然想起蘇淩珊還沒找到,急忙說道:「珊珊還在水裡!我們快點找她,她不會水!」

  話音剛落,就看到不遠處簡意崢撈著蘇淩珊上來,把人遞到了船上,然後又轉身潛入水中。一會兒之後,林鯤鵬也隨著簡意崢一起浮出了水面,楚玖颺向他們打了打手勢,然後帶著梓箐也向畫舫遊去。

  白知梅在船上看著這一切,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心中的怒火。

  從來都是波瀾不驚,平平淡淡的楚玖颺,居然因為那狐妖方寸大亂!甚至不要性命!

  而一旁的安王,則是看著水裡的梓箐發愣。一開始楚玖颺把人拖上來的時候,他隨便瞄了一眼,也沒太在意,不過就是一名女子而已,有什麼稀奇的?

  可是當楚玖颺帶著梓箐遊近,他才發覺這名女子著實貌美,甚至可以說他這二十多年,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美人。倒不是真的因為梓箐的相貌天上有地下無,世間再無人比得上。想這世上貌美的女子何其多?眾女風情各異,難道真的排得出個一二三來?主要是梓箐那一身氣韻芳華,太過與眾不同。

  美似狐仙,卻不帶絲毫媚色,一身清婉高雅,好比神女。美人現在浸在水中,宛若那出水芙蓉,沒有任何雕飾,單是一張素顏就綻放出奪目的光華。這種美,驚心動魄。

  轉眼間,楚玖颺已經托著人上了畫舫,梓箐渾身濕透,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凸顯出曼妙的身姿,引人遐想。林鯤鵬和蘇淩珊二人也是這般,狼狽不堪。

  安王見狀不禁有些發熱,只聽他吩咐道:「快去把本王的披風取來。」

  不一會兒,就有人拿來了安王隨行攜帶的幾件披風,分別遞給梓箐幾人,眾女都急忙向安王道謝,然後拿披風緊緊裹住自己,遮住自己的難堪。

  楚玖颺和簡意崢也是渾身濕透,水滴不斷落下,平日風度翩翩的公子哥現在活像落湯雞。

  林鯤鵬見簡意崢頭髮散亂的樣子,忍不住取笑道:「你這模樣活像水鬼一般!」

  簡意崢正鬱悶自己沒有救到美人兒,反而是把那小胖桃子撈了起來,憋了一肚子火,一聽見這譏諷的話語,頓時炸毛:「還不是為了救你這男人婆!」

  林鯤鵬也怒了:「我又不是不會水?!誰要你救!多管閒事!」

  「你……」

  簡意崢氣得說不出話來,本來他想去救梓箐,結果下水發現一個女子正往下沈,他還沒看清楚就把人撈住拖出水面,這時仔細一看人,原來是那個蘇淩珊。於是他又潛了下去,遇上林鯤鵬,二人便先一齊浮了上來,結果梓箐已經被楚玖颺找到了。

  都怪這男人婆!害得他錯過了多好的一次英雄救美的機會!

  梓箐看著二人在那邊吵嚷嚷,捂嘴偷笑。這兩個冤家吶……看了看楚玖颺,梓箐想起剛才他緊張的神色,還有那有力的懷抱,臉上居然有些發熱,心跳好像也加快了。

  楚公子是不是對自己……梓箐心情忐忑地猜測著。

  突然她感受到一股別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擡眸一看,赫然發現白知梅也在畫舫之上,此時正盯著自己看,而那眼神中好像有些厭惡,又帶著些傲慢。梓箐對著白知梅點點頭,笑了笑,然後又急忙垂下了眸子,掩蓋住那一閃而逝的落寞。

  連梓箐,不該想的不要想,你這樣的人,難道還在奢望個什麼?梓箐不斷這般告誡自己,壓下了不該出現的情愫。

  「阿嚏!」蘇淩珊上來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不過又開始打噴嚏,大有著涼生病的前兆。

  梓箐看著蘇淩珊的樣子很是擔憂,「珊珊你冷不冷?要不先去我家吧,把濕衣換了,我再熬點薑湯給你祛祛寒!」

  「嗯!好……好的,阿嚏……」蘇淩珊狠狠點頭,冷得牙齒打架。

  「阿嚏!」這時簡意崢也很「湊巧」地開始打噴嚏,然後只見他往楚玖颺身上靠去,有些虛弱地說:「我好像也著涼了……」

  楚玖颺嘴角扯了扯,一臉鄙夷。林鯤鵬聞言則把頭一擰,鼻腔裡冷哼一聲,這嬌氣的男人!

  梓箐聽了,一雙美眸看著簡意崢,關心地說道:「簡公子若是不嫌棄的話,跟我們一起吧,不然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簡意崢一聽頓時心中大喜,雞啄米似得點頭,連忙說道:「那就多謝連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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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09:18

【第二二章.訪連家甜蜜入心】

  萍姨在家閒來無事,正坐在院裡做繡活,忽然間聽到有人敲門,還聽見梓箐的聲音。

  「娘,是我,開開門!」

  萍姨急忙去把門打開,只見梓箐一身狼狽,濕漉漉的,還裹著一件披風,身後幾人也是渾身濕透,她大為驚訝:「梓箐,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回來了?」

  梓箐一邊招呼著眾人進門,一邊給萍姨解釋道:「娘,他們都是我書院同學,我們今日去遊湖,結果不慎翻船落水了,所以我帶他們回來換下衣服,您再幫我熬點薑湯給大家喝罷!」

  「好好,快進來吧!」萍姨急忙把眾人往屋內迎,一行人感激不已,紛紛道謝,直說叨擾。

  梓箐先把蘇淩珊和林鯤鵬帶到自己的房間,找出衣衫讓她們先換,然後又去了萍姨的屋裡,翻出兩套她爹原來的衣物,拿出去遞給楚玖颺和簡意崢。

  「這是亡父的衣物,兩位公子不嫌棄的話還是換上吧,濕衣裹體總是難受的。」

  簡意崢一把接過,連忙說道:「不嫌棄不嫌棄!我才不想穿著濕衣服到處走!」

  楚玖颺也大方接過,出言道謝:「多謝連姑娘。」

  梓箐微微一笑,也回去換衣服了。

  -----

  眾人換好衣服出來之後,芮婉婉已經幫助萍姨把薑湯熬好了。

  「來,快過來喝點薑湯祛祛寒!」萍姨急忙招呼著大夥兒過去。

  簡意崢笑著小跑過去,端起一碗先喝一口,隨即稱讚道:「伯母好手藝啊!這薑湯真好喝!」

  萍姨一聽就笑了:「你這孩子真會哄人開心!又不是什麼鮮湯,哪裡會好喝?」

  簡意崢眨眨眼,認真說道:「我說的是真的!這薑湯的滋味可是勝過那些珍味羹湯了呢!」

  萍姨一聽眉開眼笑,開心不已。

  芮婉婉端過一碗湯,遞給楚玖颺,有些羞澀地說道:「楚公子請。」

  楚玖颺接過碗,正色點頭:「多謝芮姑娘。」隨即喝了起來,沒有過多言語。

  梓箐先端了兩碗遞給蘇淩珊和林鯤鵬,然後自己才端起一碗喝了起來。她一向不太喜歡姜味太大的東西,喝了一口便微微皺眉,有些難以下嚥。

  這時,只聽蘇淩珊說道:「萍姨,我好餓啊……」

  這活潑的小麻雀,剛才是被嚇到了,一路上有些沈默。現在回過神來又開始活蹦亂跳,嘰嘰喳喳。她和梓箐一家都很熟,所以說話是毫無顧忌,還時常對著萍姨撒嬌。

  「珊珊你餓啦?那我現在去做點吃的。」梓箐一聽便把碗放下,準備去廚房做點吃食的。

  「太好了!那我要吃玫瑰湯圓!」蘇淩珊一聽見吃的就來了勁兒,然後對著大家說道:「告訴你們啊,梓箐做的東西可好吃了!你們一定要嘗嘗,保證你們吃了還想吃!」只見她兩眼精光閃閃,全是對食物的渴望。

  「呵呵,哪兒有!」梓箐嗔怪一聲,「大家餓了吧?請稍坐片刻,馬上就好。」

  說著,梓箐就去了廚房,萍姨也跟著去幫忙。

  梓箐先舀出一些糯米粉來,加入少量的涼水稀釋一下,然後開始和面,不粘手就剛剛好。

  萍姨取出一小罐子玫瑰花蜜,是前一年自家買了新鮮的玫瑰花回來做的,一片片新鮮的玫瑰花瓣加入少量的糖,放在瓷碗裡用小瓷杵慢慢研細,這活兒很有講究,關鍵要做得細緻,還要有耐心,而且只能用陶瓷的器具,千萬不能用石臼之類的東西,否則就會變色。所以看梓箐家的玫瑰花蜜,那是一個明亮艷麗,顏色緋紅,堪比新鮮的花朵。

  把炒熟的黑芝麻碾碎,加入玫瑰花蜜和白糖,還有少許豬油拌勻,餡兒就準備好了。

  和好面後,揪成小團,在手掌心裡搓一搓,使之變圓,拇指在面球兒中間一摁,就出現一個小窩,用勺子把餡兒放一小勺進去,再把開口捏合攏,最後重新搓圓,就可以下鍋了。

  梓箐手快,轉眼就包了好幾十個玫瑰湯圓,白白的看著好似大粒的珍珠,這時,鍋裡的水也開了,梓箐把湯圓全放了進去,拿大勺在裡面撥了撥,加蓋煮上一會兒,待到湯圓盡數漂浮起來,便算好了。舀起來盛在碗裡,珠圓玉潤。

  「好香啊!」

  梓箐才把湯圓端了出來,蘇淩珊的尖鼻子就聞到了那股香味兒,不禁大呼起來,連忙蹦著過來,急不可耐。梓箐笑笑,先給了這個小饞貓一碗,然後再逐一端給大家。

  「呀!好燙!」林鯤鵬一不注意大口咬下,那滾燙的玫瑰餡兒就流了出來,燙到了她的嘴角,痛得她是伸出舌頭拿手使勁扇風,一臉苦相。

  「嘁!粗魯……」簡意崢白了林鯤鵬一眼,這男人婆哪裡有點女人的樣子,一點也不懂矜持!還是幽蘭美人好,蕙質蘭心……吃著湯圓,他覺得連帶心裡也是甜蜜蜜的。

  楚玖颺默默吃著,乍看依然波瀾不驚的樣子,不過若是細心,就會發現他的唇角微微揚起,深眸裡綻放出不一樣的光彩。

  -----

  梓箐看到眾人輕鬆的模樣,心裡也很愉快,也就等他們幾人在堂屋裡吃著東西,鬥嘴玩鬧,自己則又回了廚房收拾。

  正當梓箐在拾綴案板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蒙住她的眼睛,然後耳畔響起一個故作低沈的男聲,輕佻說道:「猜猜我是誰?」

  「撲哧」一下,梓箐笑出聲來:「還能是誰?自然是我的青梅竹馬了!」

  「哈哈,」身後的男孩大笑出聲,放開手來,親暱地說:「姐!我可想你了!」

  梓箐轉過身,看了看連梓麒,才一小段時間沒見,這孩子居然躥了一大頭,現在個子和她差不多高了,身板兒好像也壯實了一些。

  「姐,今日書院放假麼?你怎麼回來了?」連梓麒面對著梓箐,雙手環住她的腰。

  「沒放假呢,今日和書院同學去看了荷花,順便就回家來看看,等會兒還要回去的,明天要行課。」

  「不嘛!姐,不要回去!今天留在家裡陪我!」連梓麒不高興了,抱住梓箐撒嬌。

  「呵呵,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兒似的?我真的得回去,不然趕不上明早的課。」梓箐無奈搖搖頭,她這寶貝弟弟,從小就愛黏著她。

  「不準不準!你都好久沒有和我好好說話了!」連梓麒鬧小孩子脾氣,就是抱著梓箐耍賴不肯撒手。

  簡意崢借口放碗,想著到廚房親近一下梓箐,他才走到廚房門口,便聽見梓箐在裡面和一個男子說話,好似在爭執著什麼。

  「你先放開我……」梓箐口氣頗為無奈。

  「不放就不放!除非你答應今天陪我!」那男子口氣強硬堅決。

  「真的不行,我明天還要上課,你聽話嘛!」

  「明天回去也一樣!我不管,你今晚非陪我不可!」

  「……」

  簡意崢乍一聽大驚失色,這、這、這連梓箐有相好了?而且還在家裡這般明目張膽的幽會,還討論這共度良宵之事……

  他頓時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冒到了頭頂,連帶著那顆心都冰涼冰涼的,好似被凍碎了一般。

  連梓麒從小就和梓箐親密無間,縱使現在年齡大了,也不覺這樣有何不妥,從不避忌,他依舊靠在梓箐身上撒嬌,死纏爛打。梓箐被他緊緊抱住,廚房之地空間又小,覺得有些難受,於是說道:「你把我勒得喘不過氣來了……」

  簡意崢在外一聽這話,急忙衝了進去。一進門就看見一名身形不高的男子雙手環著梓箐的柳腰,還把頭埋在梓箐的頸窩處磨蹭,使勁揩油。而梓箐則是一臉無奈,用手攘了攘他,卻推不開人。

  這擺明就是吃美人的豆腐啊!

  簡意崢大步衝過去,一巴掌拍在梓麒的後腦勺上,「哪裡來的登徒子!」

  「哎喲!」連梓麒吃痛叫了一聲,轉過頭去看是誰偷襲他,赫然發現一個陌生男子正一臉怒氣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夾雜著莫名的恨意,他頓時也不滿吼道:「你這人有病啊?!打我做什麼?!」

  「就打你個小流氓!」簡意崢在看清連梓麒的相貌時先愣了一下,這明明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啊!居然小小年紀就懂得勾搭女人了?還對著這仙子般的幽蘭美人耍無賴!看他不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兒!

  「你說誰是小流氓!」連梓麒莫名其妙被打了一下,還被人汙蔑是流氓,一下也火大了。

  「說的就是你!小小年紀就敢非禮人家姑娘,長大了還得了?」簡意崢眉梢高揚,大有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意思。

  「呵呵,」梓箐見狀笑了,急忙解釋:「簡公子誤會了,這是我家小弟,連梓麒。」然後他又對著自家小弟說道:「梓麒,這是我書院的同學,簡意崢簡公子。」

  「啊?」簡意崢目瞪口呆,這小流氓是美人的弟弟?哎呀,這下可慘了,剛才打了人家一巴掌,豈不是結仇了?!只見他不好意思地訕笑著,換上一副君子有禮的模樣,對著連梓麒說道:「連公子,誤會一場,請勿見怪。」

  連梓麒還記恨著簡意崢剛才狠勁下重手,故意不理他,把頭一擰:「哼!」梓箐見狀拉拉他的袖子,連梓麒這才淡淡叫了一聲「簡公子」,只是依然擺著張臭臉,很不高興的樣子。

  「什麼事?」這時楚玖颺也來了廚房,他一進來就看見一個半大小子把手環在梓箐腰間,頓時眸子一暗,說話聲音也低沈下來。

  「沒什麼,梓麒,你快帶兩位公子出去吧,這裡交給我收拾。」梓箐連忙把人往外趕,這兩位嬌生慣養的公子,怎麼能待在這小小的廚房之內?

  「好勒,姐!」連梓麒說著,飛快在梓箐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才帶著二人出去。

  梓箐捂著臉,嗔怪地瞪了連梓麒一眼,然後自顧自的收拾起來。

  簡意崢因為剛才的誤會自覺尷尬,故意轉移話題說些其他的事,而楚玖颺卻是看著連梓麒的背影沈思,這小子,對他姐好像有些……不一般……

  -----

  梓箐拗不過連梓麒,只好答應他當晚留在家裡,而其餘眾人則是趁天還沒黑的時候便告辭了,結伴離開。

  晚膳時分,一家三口坐在飯桌旁邊吃邊談。

  「梓箐,今天那兩個公子是什麼人?看樣子倒是好人家出來的。」萍姨問道。

  「個子高一點的那個叫楚玖颺,是城裡楚家公子,另外那個叫簡意崢,他父親是宜城知府。」梓箐輕描淡寫地說道。

  「楚家?可是城中首富?」萍姨一聽瞪大了眼,有些吃驚。

  「嗯。」梓箐淡淡應聲,垂眸喝湯。

  萍姨見梓箐那毫不在意的模樣,輕歎一聲:「你年紀也不小了,應當找戶好人家,重新說一門親事……本來我想著如果同是登雲書院的學子,只要真心待你,人品家世不錯的話,那便好了。不過……罷了,還是門當戶對方才妥當。」

  萍姨說話有些掐頭掐尾,含糊不清,不過梓箐卻是聽明白了,只見她淺淺一笑,說道:「娘,這些事以後再說。楚公子和簡公子都有未婚妻的,您別多想了。」

  萍姨略帶心疼的眼神落在梓箐身上,有些自責。不是她高看自己的女兒,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好,人也乖巧,相貌更是不俗,可惜就是被這個家拖累了……她這個做娘的,想起來就覺得很對不住女兒,心裡泛酸。

  連梓麒原先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著,這時他突然開口了:「嫁人有什麼好的?大不了我養姐一輩子!」

  「臭小子胡說!哪兒能當一輩子老姑娘?!」萍姨瞪他一眼。

  「本來就是嘛!我看那些個公子哥都配不上我姐,姐才看不上他們呢!姐,沒事兒,以後我養你。」

  「好啊,姐姐以後就賴著你了!」

  「呵呵……」

  一家人笑語盈盈,其樂融融。可是誰又知道在這歡樂表象之下,美人的那顆心早已被堅冰塵封,毫無縫隙,牢不可破。沒有任何人,可以走進其中,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一窺芳幽。

  -----

  話說其餘幾人出了連家以後,便各自回家去了。

  楚玖颺原本和簡意崢一路,當馬車行駛到半路的時候,一陣涼風吹過,撩起車簾一角。

  楚玖颺深眸微動,轉頭對著簡意崢說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未處理,我得先去茶莊一趟,你先回吧,我在這裡下車。」

  「那我送你過去再回府。」簡意崢好意說道。

  「不用麻煩了,茶莊就在隔壁那條街,我走路過去便可。」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楚玖颺下車後,轉身就進了街邊一條僻靜小巷,走了幾步他頓住了腳,這是一條死胡同。

  身後響起腳步聲,來人走得不急不緩,但卻透出一股堅定。

  「九,好久不見。」來人笑語說道,聲音中卻閃現無比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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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09:40

【第二三章.生死戰傲嬌發難】

  楚玖颺背對來人,天色漸暗,他的背影在墨色下顯得有些孤寂。

  「呵呵,你是不敢面對我?」來人又笑了,他看起來頗為年輕,應該還不到二十歲,不過卻渾身散發出陰暗的氣息,好似專門在夜裡伺機而動的豺狼。

  楚玖颺這時也轉過身來,淺淺一笑:「有何不敢?」

  那神情,帶著無比的傲慢,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來人看見楚玖颺這傲然的神情就心生恨意,只聽他沈聲說道:「九,你應該知道今日我為何而來。你若認輸,我便饒你一命。」

  「認輸?」楚玖颺輕蔑說道:「小十,從小到大,你看我何時說過這兩個字?」

  是的,一月之期已到,誅天閣內離天門的門主爭奪戰進入最後階段,六、九、十三人將會殊死一戰!

  「哈哈,」十狂笑幾聲,「對了,忘記告訴你,六已經敗在了我手下。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這句話我還給你,我也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楚玖颺說著,順手拿過堆在牆角的竹竿。握住一端,手腕一抖,竹竿瞬間便裂成一根根長長的竹條兒。他隨便挑起一條握在手中,好似軟鞭一般。

  「好!你別後悔!」

  話音一落,十便率先出手了。他以暗器見長,先是射出幾枚淬毒的飛鏢,直擊楚玖颺的面門。

  楚玖颺揚手揮竹鞭,左右縱橫兩下,「啪啪」兩聲,便把暗器打落在地。

  十見狀面不改色,拔出手中的劍就刺了過來,目標明確,直指胸口心臟位置。

  眼看劍身漸近,楚玖颺側身一躲,利劍擦著他的胸膛而過,割破了身上的衣物,不過卻剛好沒有傷到身體一分一毫。同時他右手揮鞭,纏繞上十沒有拿劍的那隻手腕,接著身形鬼魅一閃,瞬間移到十的身後,接著狠狠把竹鞭一拽!

  十的手被反拽著,擰在身後疼痛不已,那薄薄的竹片兒鋒利似刀刃,瞬時就割破了他的手腕。他立馬轉身,凝聚內力揮劍一砍,斬斷了竹鞭。

  幾節斷開的竹片掉落在地上,染著點點鮮血,好似紅色小花。

  「你……?」十露出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看著楚玖颺。

  楚玖颺斜睨他一眼,並不言語,而是腳尖一翻,又重新挑起一條竹鞭握於手中,主動發難。

  攻勢淩厲,極端的殺意襲來,步步緊逼,勢要趕盡殺絕。

  楚玖颺擅使鞭和劍,一身功夫以靈活鬼魅見長,雖然此刻拿竹鞭當做兵器,卻絲毫不影響他發揮。只見他狠發內力,揮鞭就劈過去,速度極快,招式多變,逐漸把十逼入死角。

  十的武功不算頂尖,很快,楚玖颺便抓住他的破綻,一鞭就奪了他的劍,然後自己握劍在手,劍尖指著對方的咽喉。

  「你輸了。」楚玖颺挑眉,勝券在握。

  十此時眼神中有些驚恐,但更多的是深深的不解,他動動嘴唇,只說得出幾個字:「怎麼會……」

  楚玖颺嘴角掛上一抹邪笑:「呵呵,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還有內力?」

  十聞言詫異,不過很快他又恢復鎮定,出聲問道:「你居然解了毒?」

  「解毒?」楚玖颺輕蔑地看了十一眼,「呵,我從未中毒,又何須解毒?」

  十一聽更是大驚失色,「不可能!你那天明明……」

  楚玖颺並不著急解釋,而是先封了十身上幾個大穴,然後拿竹條捆住他雙手,然後才娓娓道來。

  「那天我是中了藥,不過不是你那陰損的藥,而是普通的媚藥。所以,我並未偽裝,只不過是你太自以為是了而已。」

  早在一月之前,門主爭奪開始之際,別人都以為離天門內的比拚較勁會留在最後幾日再進行,可實際上小十一早就動手了。他暗中派人在楚玖颺平日喝的茶內下了一種慢性毒藥,喚作「黯然春」。這種藥摻合了化功散和媚藥之類的東西,長期服用會使人內力漸失,同時又渾身燥熱,急於洩|欲。

  而它最絕妙之處在於此毒日積月累,到了一定程度便會爆發。此刻中毒之人必然是欲|火焚身,千方百計要發洩了才好,可就是等待這洩|欲之後,那人便會功力盡失,起碼要數月才可恢復,而且還會元氣大傷,五臟六腑皆受巨損。十一早就盤算著給楚玖颺下毒,待到一月之期到來之際,楚玖颺必定毒發,內力盡喪,決戰之時必輸無疑!

  可是十小看了楚玖颺。想他楚玖颺是何等人?極具城府,高深莫測。這等下毒的手段他會不知?他只是一直未點破罷了。

  他將計就計,那晚在白知梅處故意喝下那杯摻了媚藥的酒,不一會兒藥性發作,與那中了「黯然春」毒發的景像一模一樣。然後,他便去了連梓箐處。之後的一切,都是演給跟蹤之人看的,用以瓦解十的戒心,如此一來,今日他才可以輕鬆獲勝。

  不過,縱然這一切只是一個局,他楚玖颺把什麼都算進來了,堪稱算無遺漏,但他還是沒有料到,那一晚,他明明泡過了冷水,還用內力逼出了大半藥性。可是看見連梓箐,他還是情不自禁把人拉入懷中,強吻了美人。

  回想起那日在書院門口的邂逅,楚玖颺知道自己這次不是一時興起,不是貪圖美色,他是一見鍾情,只一眼,他就愛上了這個女子。這是一種感覺,無關美貌,只是情動。

  從前的楚玖颺,有些淡然,對於很多事都無所謂。活在世間,他覺得自己好比行屍走肉,只會聽從吩咐去殺人、去聚財。他從來就沒有為自己活過,他只是家族的工具,只是楚氏的傀儡。而現在,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渴望一個女子,他喜歡她,他想和她在一起!所以,他下定決心要登上高位,這樣他才可以照顧她保護她,進而得到她!

  「呵,是我小看你了……」十顯得有些懊惱,不過很快又恢復過來,「我早該想到,從小到大,你就讓人看不透。你動手吧!此番比拚,本來就生死無怨!」

  楚玖颺淡淡看了他一眼,並未出手,而是緩緩說道:「我不會殺你。」

  十聞言猛然擡頭,滿眼懷疑,明顯不相信楚玖颺所說的話。

  「這三分兄弟情意,今日還給你。若有下次,我不會手軟。」

  言畢,楚玖颺一個手刀劈在十的後頸,把他打暈過去。隨後,他把人扔在路邊,自己孤身走出巷口。

  從今往後,他便是離天門的門主。

  蒼生殺權,盡握掌中。

  而那昏過去的十在失去意識之前,嘴角居然帶著笑意。

  九,你一定會後悔的……

  -----

  翌日一早,江音墨去連家叫梓箐一起去書院,昨日萍姨就跟他打了招呼,拜託他照顧一下梓箐。

  二人一齊走出巷口,一輛大馬車已經在那裡等候了。

  上車之後,車裡已經坐了兩三人,有男有女,都是家住城南但在登雲書院唸書的學子。

  梓箐一上車,就很抱歉地對眾人說道:「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

  眾人直道不必客氣,顯得十分親切和善。

  一路上,可能因為梓箐的突然到來,大家顯得稍微有點拘謹,話也不多。梓箐感受到這凝固的氣氛,愈發覺得窘迫,暗道自己不該禁不住連梓麒的軟磨硬泡,現在給別人找了這麼多的不自在,尷尬至極。

  江音墨和梓箐坐在一起,多了一個人使得這車廂顯得有些擁擠。他緊緊挨著梓箐,手臂貼著她,雖然隔著衣物,他卻感覺到了溫熱的美人馨香穿透那層層布料,滲透到自己的肌膚上,四周縈繞的都是梓箐的氣息。

  此時正值盛夏,天氣炎熱,江音墨一個勁兒發熱,額頭上落下滴滴汗珠,呼吸也變得有些粗重。

  「江公子,你沒事吧?」梓箐察覺到江音墨的異狀,關切問道。

  「沒、沒事……」江音墨不敢看梓箐的眼睛,說話也吞吞吐吐。

  「可是我看你很熱的樣子……」梓箐有些疑惑,「是不是中暑了?最近天氣挺大的。」

  「嗯,有可能……沒事,一會兒就好。」江音墨順著梓箐的話往下說,然後還很配合的拿手扇了扇風。

  梓箐看他難受的樣子,從自己的小包袱裡翻出一把檀香扇,然後遞給江音墨:「給,拿去扇扇吧。」

  江音墨看著那把精巧玲瓏的文扇,還有伸過來的纖手皓腕,臉紅了紅,接過扇子道謝:「多謝連姑娘。」

  旖扇風流,清香四溢。

  江音墨扇著扇子,逐漸清涼下來,而內心的那些情愫,也越來越清晰。

  -----

  沒多久書院便到了,馬車停在巷口,眾人陸續下車,步行走向書院大門。

  梓箐和江音墨一齊走著,剛到門口,便有一個身影快速閃了過來,堵在梓箐面前,然後一個帶著怒氣的聲音響起:

  「你昨天去哪兒了?!」

  梓箐愕然,擡頭看著來人。只見一張極美的臉對著自己,不過卻一臉怒火,表情頗為不滿。

  「我……」梓箐一時語噎,有點回不過神來。

  「哼!」南宮霖不等她把話說完,接著喝斥:「昨天找你半天都找不到人!害得我一晚上沒睡!一天就知道亂跑!」

  氣死他了,昨天沒吃東西,餓得一晚上都翻來覆去睡不著!

  梓箐詫異地看著南宮霖,他發什麼脾氣呀?

  江音墨在一旁也驚訝不已,難道,這南宮霖和連梓箐……

  這時,書院敲鐘了,大家紛紛加快步伐往裡走。

  南宮霖狠狠瞪了梓箐一眼,然後凶巴巴地甩下一句話:「散學之後等著我!再讓我找不到人,要你好看!」說完,把頭一擰擡腳就走,趾高氣昂的模樣。

  梓箐看著那瀟灑的背影,暗自納悶,自己怎麼得罪這美公子了?

  果然,散學之後,南宮霖已經在蘭苑門口等候了,他一站在那裡,就有許多女子使勁盯著他看,一臉的迷戀。可他卻是略微皺眉,一臉的不耐煩,有些厭惡別人的表情。

  一看到梓箐走出來,南宮霖大步上前,開口就語氣不佳:「怎麼才出來?慢吞吞的!」

  梓箐越來越摸不準這古怪公子的脾氣了,不過她還是好聲好語問道:「南宮公子,有什麼事嗎?」

  南宮霖看梓箐不明所以的樣子,氣得牙癢癢,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吃不到她做的佳餚而生氣,只得故作深沈地說道:「昨日去找你找不到人,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害我擔心得飯都沒吃,今天說什麼你也要補償我一番。」

  擔心?這南宮霖擔心她幹什麼?兩人非親非故,而且她也看不出這美公子對她有什麼特殊的情意,他成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誰都是愛理不理。

  梓箐繼續納悶,皺眉問道:「南宮公子你為何要擔心我?我昨日回家去了。」

  這木頭女人!非要逼得他說出心裡話麼?!

  南宮霖鬱結不已,只好裝模作樣地說道:「你下次要回家提前打個招呼,省得朋友為你擔心,知道了嗎?」

  梓箐眨眨眼,這南宮霖意思是把她當作朋友了麼?她仔細想想,也許是近日城中不太平,歹徒出沒,所以這美公子才會擔憂自己的安危吧?

  想到這裡,梓箐釋然,她感激地笑笑:「嗯,我知道了。」雖然和這脾氣古怪的公子算不上摯友,不過普通朋友總是算的,畢竟二人也有「贈飯之誼」。

  「唔,」南宮霖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大手一揮就往外走,「快去買菜,我餓了。」

  梓箐無奈一笑,這一陣晴一陣雨的,明顯還是小孩脾氣嘛!

  -----

  南宮霖隨著梓箐去了市集之上,他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看著泥濘的道路,還有那些大聲吆喝著的小販,南宮霖皺著眉頭,頗為不喜。

  梓箐想著今日肯定又要照顧這美公子的飯食了,於是特意買了許多菜,且以肉食居多,肋排、河蝦、鮮魚……菜籃堆得尖尖的,滿載而歸。

  南宮霖看著梓箐買了這麼多東西,不由得眉開眼笑。

  今天一定能美餐一頓!

  「走快點!」南宮霖一把搶過梓箐手中的菜籃,然後大步往回走去。

  餓死他了!等不及要吃東西了!

  梓箐看著前方快步疾走的男子,輕歎一聲,真是個怪脾氣!不過她還是提著裙擺小跑著跟了上去。

  而她身後不遠處,楚玖颺看著這一幕,目光一凜,薄唇緊抿,片刻之後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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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0:05

【第二四章.指纏綿芳心萌動】

  回到王家宅子,南宮霖大搖大擺地跟著梓箐進了她住的小院兒,然後毫不客氣地在院裡坐了下來,催促道:「你快去做飯,我就在這裡等著。」說著還很不耐煩地揮揮手,趕梓箐進廚房。

  梓箐原本想叫他回自己院裡等著,一見他急躁不滿的神情,滿腔話又哽在了喉嚨,只好先提著籃子忙活去了。

  進了廚房,梓箐先拿出已經砍成五分長一段的肋排,用清水洗淨,然後撒上一些米粉和五香粉拌勻,米粉是自家磨的,就是把一般的稻米炒熟炒香以後磨成細粉,用來做粉蒸肉正好。之後再加入適量鹽和辣醬,還有幾勺菜油和高湯,把一切和勻以後,用新鮮荷葉包上排骨,外邊用草稈紮緊,捆成一大包,放在籠屜上用大火蒸。

  接著,梓箐倒出新鮮大個的河蝦,只只透明,還在活蹦亂跳。她用水洗了幾遍之後便把蝦倒進一個大碗當中,再去取出一小壇花彫酒,倒入碗中,淹沒住那一碗河蝦,蓋上碗蓋,讓酒氣慢慢熏著碗裡的蝦。同時,梓箐在另一個碗裡放入許多切碎的佐料,有姜蒜末,紅紅的小米椒,青綠的香菜,還有鹽和些許醋,把這些調料攪勻之後,先潷出蝦碗裡多餘的酒,再把料汁一股腦澆上去。之後蓋上碗蓋繼續悶著,讓料汁的味道漸漸滲透進河蝦之中。

  趁著這會兒功夫,梓箐已經在鍋裡燒上了少許熱油,待油熱五分左右的時候,把一整條魚放進去煎至兩面微黃,魚身打了花刀,油煎之後微微翻捲,好似花瓣。然後倒入高湯,加入少許薑片,改成小火慢燉,直到湯色變成奶白,再加入嫩嫩的豆腐一齊燉,稍過片刻便可以出鍋了。最後再在整碗魚湯裡點綴上芫荽和嫩蔥,便可上桌了。

  南宮霖坐在院裡,聞著廚房飄出的陣陣香味,不禁清涎滿溢,胸中如貓爪撓心,癢不可耐。

  怎麼還沒好啊?急死個人了!

  篤篤兩下敲門聲,打斷了南宮的思維,梓箐聽見了也從廚房探出頭來。

  「南宮公子,請你幫我開下門,可能是念穎回來了。」梓箐舉起手晃晃,她正在擇菜,有些不方便。

  南宮霖點點頭,走過去把門打開,不過入目的卻是一個高大的身影。

  「楚兄?」南宮霖有些詫異,這楚玖颺怎麼來了?

  楚玖颺微笑,也有些驚訝:「南宮兄,你怎麼在此?連姑娘呢?」

  「你找她啊?」南宮霖往裡面指指,「做飯呢!」

  梓箐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一見到是楚玖颺,心中騰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她走過去,輕聲問道:「楚公子,您找我?」

  楚玖颺點點頭,遞過來一個小包袱:「在下是來歸還衣物的,昨日多謝連姑娘了。」

  梓箐接過包袱,淺淺一笑。一套衣物已經洗過了,疊得整整齊齊。楚公子他當真很細心體貼……

  南宮霖對二人之間有些曖昧的氣息視若無睹,他等待不及了,又開始催促:「菜好了沒啊?」

  「好了好了,我這就端出來,」梓箐急忙安撫南宮霖,突然想起楚玖颺還沒走,於是轉過頭說道:「楚公子還沒用膳吧?一起如何?」

  「好啊,那就麻煩連姑娘了。」楚玖颺咧嘴一笑,爽快答應。

  很快,梓箐端菜上桌。一道荷葉蒸排,一道醉蝦,一道河鮮白玉湯,還有兩個清炒時蔬小菜,並不是山珍海味,但卻讓人聞之欲食。

  「咦?這是什麼?」南宮霖看著一碗料汁泡著的河蝦,不解問道。

  「這叫醉蝦,先用花彫把蝦醉過,就這般生的吃,很美味的。」梓箐耐心解釋。

  「啊!活的活的!還在跳!」南宮霖拿筷子去夾那醉蝦,結果有些蝦還沒徹底醉死過去,依然活蹦亂跳,把南宮霖嚇得筷子都扔掉了。

  「呵呵,南宮兄莫怕,蝦不咬人。」楚玖颺看南宮霖膽怯的樣子,悶笑出聲,然後拿筷子去夾起一隻蝦放進嘴裡。

  梓箐看著南宮霖那嬌氣的樣子也暗自發笑,同時暗暗想到,嗯,還是楚公子比較像男人。

  後來,南宮霖嘗到了醉蝦的美味,一發不可收拾,那是狼吞虎嚥,猛獸出籠,基本上一個人吃完了一大碗。

  這一餐飯,三人歡聲笑語,吃得很是愜意。

  南宮霖只顧著吃東西,帶著荷葉清香的肉排,鮮嫩的魚肉,爽口的小菜,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以他未曾發覺,其餘二人,一人臉頰微紅,羞赧垂眸,而另一人,嘴角含笑,目光灼灼,愛意綿綿。

  -----

  風捲殘雲之後,梓箐收拾好碗筷,準備端到廚房清洗。

  楚玖颺走過來說道:「連姑娘,我幫你吧。」

  梓箐急忙拒絕:「不用了,這些事我來就好。」

  都說君子遠庖廚,這男子一般都不願進廚房,何況楚玖颺出身名門,更不能讓他做這種事了。

  「禮尚往來,幫忙是應該的。」說著,楚玖颺就從梓箐手裡奪過東西,逕直去了廚房,梓箐愣了愣,隨後急忙跟了上去。

  可是進了廚房,楚玖颺有些不知所措地轉過頭問:「應該……怎麼做?」

  梓箐抿唇笑笑,走過去重新拿過碗盤,說道:「還是我來吧。」

  梓箐端起一個木盆,從竈上的鍋裡舀出一些熱水來,加入一點兒鹼面,先涮去碗上的油汙,然後再用清水洗淨。

  素手纖纖,玉指修長。美人玉手此時浸泡在冰涼井水裡,微微泛紅。

  楚玖颺在一旁靜靜看著,挽起袖子,主動幫著打下手。他從未做過這等事,只得小心翼翼地接過洗好的碗,用布擦乾,動作緩慢而又笨拙。

  梓箐也不多話,只是低著頭洗碗,洗好後把碗遞給楚玖颺,未說隻言片語,沈默一片。但二人的動作,卻是那般的默契,好似他們已經相處了一輩子。

  楚玖颺看著梓箐,髮絲撩在耳後,露出如玉白頸,小巧的耳垂泛著淡淡粉色,疑似害羞。他看著不由得心中一熱,開口道:「連姑娘,我……」

  話還未說完,原本在外的南宮霖突然跑了進來,乍呼呼地喊道:「你倆在裡面幹什麼呢?怎麼半天不出來?」

  「匡當」一聲,梓箐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喊嚇了一跳,手上一滑,摔碎了一個碗。她急忙蹲下去拾起碎片,不料因為神色慌亂,一不小心被碎瓷片劃破了手指。

  「嘶……」

  梓箐的食指指尖被劃出一條小口子,血色露珠滴滴滲落,都說十指連心,雖是小傷,依然傳來陣陣疼痛,她不禁露出一絲苦相。

  楚玖颺見狀,未作多想,抓過梓箐的手指就放進自己的嘴裡,吮|吸傷口。

  梓箐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楚玖颺,只見他眉心微皺,神色嚴肅,專心致志地吸著傷口,一臉坦然。

  手指尖傳來微微疼意,同時一股似癢似酥的感覺也從指尖傳遞到身體其他部位,梓箐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萌芽了,要破土而出。

  「咳咳!」南宮霖在門口看著二人這般你儂我儂,故意咳了咳。嘁!這女人果然笨手笨腳的!

  梓箐頓時回過神來,急忙把手抽出,背到身後,垂眸說道:「好了。」

  楚玖颺也一下反應過來,剛才他好像……太過魯莽了,他面上浮起尷尬,有些不自然:「傷口別碰水,過兩天就好了。」

  「嗯。」梓箐淡淡應了一聲,怯怯的,如乖巧的白兔。

  待楚玖颺和南宮霖都離去之後,梓箐關上院門,回到自己的房間坐下,神遊發呆。

  指尖微疼,可是為什麼,心裡也隱隱作痛?

  殘心幽蘭,衷情難訴。

  -----

  楚玖颺出了王宅,一掃之前的不悅,而是面色柔和。

  呵呵,那小子……還好只是貪戀美食而已,並非貪戀美人。

  「玖颺。」

  沒走幾步,楚玖颺聽見身後有人喚她,回頭一看,居然是白知梅。他客氣招呼道:「白小姐。」

  白知梅的眼神掠過王宅門口,「不解」問道:「玖颺,你怎麼會從裡面出來?」

  楚玖颺看著眼前的嬌艷佳人,只見她眼神真摯,一派純真,可是他知道,這外表底下有一個貪婪無比的靈魂。

  既然志不同道不合,那就趁早分道揚鑣。

  於是楚玖颺開口道:「白小姐,上次欠你的生辰賀禮,我今日補齊如何?」

  -----

  楚家茶樓的一間雅間之內,楚玖颺和白知梅面對面坐下,然後遣退了下人,只餘二人單獨相處。

  楚玖颺給白知梅倒上一杯清茶,緩緩開口:「白小姐,你想要什麼?」

  白知梅被這般直接的問題搞得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立馬說道:「什麼都無所謂,只要是玖颺你送的,我都喜歡。」說著,又露出一絲羞澀。

  「呵呵,」楚玖颺搖頭輕笑,「我說過,你怎麼想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白小姐,我們解除婚約如何?」

  「玖颺,你……」白知梅剛才還沈浸在喜悅之中,現在卻突然被楚玖颺潑了一盆冰水,即刻眼眶通紅,露出深深受傷的神情,「你為何這樣說?為什麼要解除婚約?你……可是變心了?」

  「從未真心,何來變心?」楚玖颺對佳人如斷線珠子般的淚滴視若無睹,而是自顧自繼續說道:「只要你同意解除婚約,任何條件,只要我能做到,隨便你開。」

  「玖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們定親三年了,若是退婚,你叫我以後怎麼辦?!嗚嗚……」白知梅一臉委屈,邊哭邊說。

  楚玖颺斜睨她一眼,淡淡說道:「你早就為你以後做好打算了,不是嗎?」

  哭聲戛然而止,白知梅擡起哭紅的眼,詫異地看著楚玖颺。

  「安王貴為皇子,且待人和善,儒雅風流,如果嫁給了他,榮華富貴那是享之不盡。更重要的是,雖然他不是太子,可朝中卻有半數之人偏向於他,所以,日後他未必不可能榮登大統。到時候,他的王妃,便是一國之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玖颺……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楚家雖號稱宜城首富,但畢竟是商賈之家,怎能比得上皇室尊貴?且商海風波不斷,說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血本無歸了。如果想要立於權勢的頂峰,皇室,是最好的選擇。」楚玖颺頓了一下,擡眼看向白知梅,「你我之間並無情誼,不如就此了斷,對雙方都好。」

  白知梅聽到這裡,內心大為驚駭,這楚玖颺……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但她依然做出一副悲慼模樣,拭淚說道:「玖颺,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們之間怎麼會沒有情誼?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心裡從沒有喜歡過別人……」

  「你喜歡的不是我,是我楚家宜城首富的名號。你野心勃勃,又渴望權勢,楚家對你而言,只是一塊踏腳石。白小姐,我早就說過,你怎麼想的我都知道,我還說過,日後必定不會虧待了你。所以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應。」楚玖颺說話毫不留情面,一語點破了白知梅的心思。

  白知梅臉上掛不住了,有些惱羞成怒,語氣不善地說道:「呵!楚公子,恐怕是你被狐狸精迷了心吧?!你可不要把髒水潑到我身上!我何時貪圖過你楚家的家產?我也從未和安王殿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白小姐,我想你可能忘記了,既然我們定親三載,你的生辰八字我怎會不知?所以我早知道那天並不是你的生辰。至於你為什麼請我過去,後來又為什麼和安王一同遊湖,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多說。我楚氏商家,未必能滿足你的志向,安王那裡,倒是一個棲身良所。只要你願意解除婚約,其餘的事我助你一臂之力,怎樣?」楚玖颺無意與白知梅過多周旋,開門見山,擺出自己的條件。

  白知梅愕然,她今日才發覺,一直以來,她都小看楚玖颺了。原本以為他就是個一般的富家子弟,溫潤有禮,平淡無奇,只是性格有些清冷而已,她甚至一度覺得楚玖颺有些平庸。可是此刻她猛然發現,這個男人,城府深得看不見底,他早在默然之中,洞悉一切。

  既然被看穿,白知梅也就不裝模作樣了,她收起悲色,恢復一貫的傲慢,開口道:「解除婚約對你來說倒是沒什麼,可我是女子,此事有關名聲,說起來還是我吃虧。你若是真的要補償,可是不小的數目。」

  楚玖颺聞言笑了:「這些都好說。我保證,你一定會得到你想要的。」

  ……

  二人商定之後,楚玖颺送白知梅出來,在茶樓門口分手。

  家僕牽過馬車,白知梅在上車之際,突然轉過頭來問了一句:「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做,真的值得?」

  楚玖颺淺笑,吐出兩個字:「值得。」

  這是他心中最執著的念想,是他最真摯的感情,只要能夠達成所願,一切付出都值得。

  白知梅聞言看了他一眼,暗歎一聲,隨即轉身上車離去。

  沒想到,居然有人願意為你這般付出!連梓箐,你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白知梅想著這些,心中騰起莫名的不服與憎意。

  楚玖颺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自此以後,再無束縛,自此以後,再無障礙,自此以後,我有資格,全心全意,愛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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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0:24

【第二五章.解婚約真心示愛】

  流光一瞬,轉眼長夏逝去,金秋來臨。

  剛下過一場秋雨,雨歇微涼,可登雲書院之內卻是熱鬧無比,因為最近發生了兩件讓大家津津樂道的事。

  一是每年的秋季狩獵賽即將到來,這是書院男學子最為喜愛的活動。此時正值太平盛世,鮮有戰事,但男兒體內的好戰因子不會因此停歇,只有狩獵殺戮,才可以滿足他們心中的蠢蠢欲動的嗜殺之念,才可以體現他們的男人氣概。所以,各學子是摩拳擦掌,早早就開始為狩獵賽做準備。

  二是白知梅主動向楚玖颺提出解除婚約,之後二人便退親了,和和氣氣,沒有撕破臉皮。可是暗中卻流言蜚語四起,說是安王看上了白知梅,所以橫刀奪愛,要求楚玖颺退親,楚家迫於壓力,只好應允。而事實上,白知梅確實近日來都頻繁出入安王住所,也有人看見二人挽臂相交而行,情意繾綣,更加坐實了傳言。許多人都暗中譏笑楚玖颺被戴了綠帽子,說他軟弱怕事,連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搶了都不敢吭聲。

  梓箐也聽聞了這些事情,她有些同情楚玖颺,被女方退親,這確實是很沒面子的一件事。楚公子他,應該很難過吧?梓箐這般想到,同時,她心裡的某個角落卻又有些莫名的輕鬆,悄悄滋生。

  -----

  這日,散學之後,梓箐在書院門口碰上了楚玖颺。

  「連姑娘,我有話想對你說,」楚玖颺大步迎上,開門見山,「請跟我來。」

  二人走出書院,在街邊一個僻靜的拐角處停下。

  清涼秋風,拂過美人,髮梢微揚,翩然若仙。

  梓箐美眸低垂,心中有些忐忑,輕聲問道:「楚公子,你想說什麼?」

  楚玖颺看著眼前的美人,頓了頓,認真說道:「連姑娘,我喜歡你,你嫁給我好不好?」

  此話宛如驚雷炸耳,梓箐猛地一驚,瞪大眼看著楚玖颺。

  只見英俊挺拔的高大男子此刻低頭看著她,似海深眸中帶著殷切期盼的神色,薄唇微抿,有些焦灼不安。

  梓箐有些慌亂,立馬垂首:「楚公子,你別開玩笑……這不好笑……」

  楚玖颺看她後退兩步,大有逃離之意,急忙伸手按住梓箐的雙肩,真切說道:「我沒有開玩笑,我是真心喜歡你,我想娶你!」

  梓箐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嚇住了,一時間心如鹿撞,慌亂不堪。

  她下意識就脫口而出拒絕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你有意中人了?」楚玖颺顯得很急切,緊緊追問。

  「沒有,但是……總之,我們不可能。」梓箐搖搖頭,依然拒絕了楚玖颺。

  你我門戶懸殊,怎麼可能在一起?況且,我不知道你是真情還是假意,又或是一時新鮮……

  我怕,我連梓箐真的怕,怕你們所有人都只是看上了這身皮囊,怕你也是那貪圖美色之人,更怕——我付出了真心,卻只能換回浮歡一場。

  「連姑娘,」楚玖颺洞察到梓箐的牴觸,看著這隻小刺蝟又把自己包裹起來,他拉過美人柔荑,放在自己的胸口處:「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

  「咚咚」心跳通過指尖傳來,鏗鏘有力,無比堅定。

  「我只要一個機會,連姑娘,給我這個機會。」

  只要你願意站在原地等我,不管是穿山越嶺,還是跋涉江海,我一定會來到你的身邊,擁你入懷。

  耳畔的低沈嗓音是如此誘惑人心,梓箐動搖了,她不是木頭,她也有感情,對於楚玖颺這般大氣的男子,她怎麼會一點傾慕之心也沒有?

  可是她卻不敢貿貿然就答應楚玖颺,有些東西,她不敢嘗試,也負擔不起。

  如果我敞開心扉讓你住了進來,當容顏枯老,韶華逝去之後,你若離去,豈不是會連根拔起一大塊血肉?那種痛,我無法想像。

  我不想讓自己受傷,更不想獨自舔舐傷口。

  「我……」梓箐避開那雙漩渦般的深眸,把頭側向一邊,囁嚅說道:「我不能……」

  「你可以的!我絕非一時興起!連姑娘,相信我。」楚玖颺依然緊緊抓著梓箐的手,言辭懇切。

  梓箐聞言擡頭,二人四目相對,美眸裡閃耀著光芒,躍躍欲試,檀口微張,欲言又止,呼吸開闔之間,蘭香溢出。楚玖颺見狀再也無法抑制體內的澎湃,順勢把人摟入懷中,低頭就噙住了那櫻紅的雙瓣。

  一個纏綿悱惻的長吻,表達了他所有的感情,同時也在那堅冰覆蓋的蘭心之上,刻下一道裂痕。

  梓箐沒有反抗,而是有些木訥地接受了一切,任由楚玖颺掠奪她的氣息,乖巧溫順。

  許久,楚玖颺才放開她,有些驚喜地問道:「你……可是答應了?」

  梓箐早已雙頰泛紅,只聽她諾諾說道:「我,我……試試……」

  平生第一次,她冒險了,她想和上天賭一把,賭自己這次沒有看錯人,賭她連梓箐,也能有人真心相待。

  「好好!我們試試!」楚玖颺得到肯定的答覆,說話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動。

  -----

  二人走出來的時候,楚玖颺緊緊抓著梓箐的手不放,梓箐掙扎了兩下沒有掙脫,就只好隨他去了。一路上梓箐低著頭,任由前方的高大男人牽著,一步一步,跟上他的步伐。

  王宅門口,二人話別。

  「那我進去了。」

  「好。好好照顧自己,自己一個人要小心。」

  「嗯。」梓箐輕輕應了一聲,轉身就準備進門。

  「等等!」

  楚玖颺突然叫住梓箐,走上前去把人擁入懷中,貼著她耳朵說道:「我很高興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相信我,你不會後悔。」

  「但願……」梓箐小聲對自己說道,輕得幾乎聽不見。

  不遠處,簡意崢看著相擁的二人,「啪」的一聲,手中折扇掉落在地。

  扇上桃花,沾染上塵土,緋紅花瓣被遮住,雪白扇面汙黑一片。

  原來,第一個靠近你的人,竟然是玖颺……

  簡意崢胸悶難受,心中騰起莫名的疼痛,那種滋味,好像忍痛割愛一般,卻又難以言明。

  愣怔間,梓箐已把大門掩上,而楚玖颺也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彎腰拾起地上的紙扇,遞到他面前:「意崢,我們去喝杯酒罷。」

  -----

  酒樓之中,楚玖颺和簡意崢相對而坐,面前桌上擺著十來罈酒。

  簡意崢拿起一壇,舉起說道:「玖颺,我們今日不醉不歸!」

  說罷,他仰頭就猛灌一大口,辛辣的烈酒滑過喉嚨,嗆得他五臟六腑都發痛。

  「好。」楚玖颺也抱壇狂飲,豪放不羈。

  不多時,已經喝空了七八個罈子,雅間內酒氣沖天,簡意崢徹底醉了。

  「玖颺,為什麼會是你……」他醉醺醺地問道,聲音裡全是苦澀。

  第一次準備真心待一個女子,他不想嚇著她,所以不敢急進。可就是這一番遲疑,使得他與她失之交臂。如果是其他人,他可能還會拚力相爭,可那人是楚玖颺,是他簡意崢相識十多年的摯友、兄弟。你叫他如何去爭?

  楚玖颺依然還很清醒,只聽他說道:「意崢,我不會放手。你我相識多年,你應該知道我此番有多麼堅決,所以縱然是你,我也不會相讓。」

  簡意崢聞言自嘲一笑:「我早該想到,你怎會任人擺佈,那麼爽快就解除了婚約?原來你是為了她……呵呵,我缺少的,恐怕就是這份魄力了……我只希望,你能夠好好對她。」說著,他又喝下一口苦酒。

  回想當日,梓箐落水,楚玖颺救起了美人,而他卻沒有救到想救之人。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注定了他會晚楚玖颺一步,也就注定了他會錯過美人。

  「一定。」楚玖颺頷首承諾,堅如磐石。

  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簡意崢送上馬車之後,楚玖颺轉身又進了酒樓,隨後一個青衣勁裝打扮的人前來稟告:「公子,有大買賣,買家要求見您。」

  -----

  依然是酒樓雅間之中,楚玖颺坐在椅上,沈默嚴肅。他身側立有一展寬大的屏風,把整個房間隔成兩半,而屏風的另一側,也放著一把空椅。每次交易,買賣雙方都不會相互見面,只是隔屏而談。

  不一會兒,雅間房門被打開,楚玖颺聽見一個人進來了,然後走到對面坐下。

  「九公子。」來人率先出聲打招呼。

  楚玖颺一聽來人的聲音,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壓低聲音說道:「聽說你想見我?」

  「正是,本人有筆大買賣,不知公子可有興趣?」

  「你想殺什麼人?」楚玖颺直接問道,毫不周旋。既然找上離天門,自然是來花錢買人性命的。

  那男子卻並未正面回答,而是繼續說道:「黃金十萬兩,買一人的性命。」

  來人的條件確實很誘人,殺一人就能得黃金十萬兩,三生都花不盡。可是楚玖颺聞言卻毫不心動,而是說道:「我離天門有三不殺。不殺婦孺,不殺耄耋,不殺皇室。只要你殺的人不屬這三類,這筆生意定當接手。」

  來人沈默片刻,方才問道:「不殺婦孺耄耋這說得過去,可為何不殺皇室?」

  「誅天閣規矩,不得插手皇家事宜,也不參與宮廷暗鬥。所以有關皇室的買賣,不接。」

  「那……」來人猶豫片刻,「再加一倍價錢,殺皇家一人,如何?」

  「呵呵,」楚玖颺輕笑,壓抑著聲音道:「規矩不可改,再加十倍也是一樣,皇室不殺。」

  聽到楚玖颺如此堅決,來人沈默了,好像在考慮應該用何種方式說動離天門。

  楚玖颺聽到對方凝重的呼吸聲,主動說道:「不管你開出任何條件,離天門的規矩都不可更改。此番買賣做不成,請回。」說罷,楚玖颺就起身從他那方的門走了出去,很快消失無影。

  「等等……」那男子聽見動靜,頓時心急想挽留九公子。可當他繞到屏風後面的時候,已經看不見人了,只聞到留下的一股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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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意崢回到簡府一會兒,安王也回來了,正碰見簡知府在大廳責罵愛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又去喝酒了?居然醉成這樣!你這混小子,成天不務正業!真是氣死老夫了!」簡知府一邊罵著,一邊吩咐下人去端醒酒湯來,對這獨子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可謂又愛又恨。

  簡意崢心情不佳,出口頂撞道:「別管我!煩!」

  「你、你……臭小子!沒大沒小,今天看我不教訓教訓你!」簡知府一下也發火了,作勢就要去拿家法。

  安王見狀急忙上前出聲阻止:「表舅莫氣!表弟他喝醉了,腦子不清醒,別跟他計較。」接著他又吩咐道:「快把表弟扶進屋去,好生照料!」

  安王兩個手下得令,便去攙扶簡意崢。醉醺醺的簡意崢身軟似泥,任由別人駕著行走。當他掠過安王身邊的時候,濃烈的酒氣熏得安王皺了皺眉,眼裡也浮現出不一般的神色,好似有點厭惡。

  待簡意崢回房後,安王才坐下來陪同還沒消氣的簡知府喝茶。他依然是那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模樣,端起茶杯輕啜一口,隨意問道:「表舅,表弟和誰一起喝酒的?怎麼喝得這般醉?」

  簡知府頗為不滿地冷哼一聲:「還能有誰?!還不就是楚家那小子!真搞不明白,兩人成日正事不做,就知道吃喝玩樂!」

  安王聞言恍然大悟,安慰道:「表舅莫擔心,表弟他只是玩性有些重,再大些便好了。」

  「唉……但願如此罷!」

  安王不再多言,低頭把玩自己的玉珮,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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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0:43

【第二六章.送玉兔美人獻吻】

  雖然梓箐並未大肆宣揚自己與楚玖颺的事,但楚玖颺每日與她同進同出,很快還是有不少人猜出了二人的關係。

  男子們對楚玖颺從原先的譏諷轉為了羨慕,失去了一個佳人,卻又得了另一個絕世美人,真是好運氣!很多女子也十分羨慕梓箐,被首富楚公子看上,那就等於是有了一座吃不完的金山,一世衣食無憂。不過,也有不少嫉妒之人暗中詆毀,說梓箐是看上了楚家家產,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云云。總之,書院裡流言頗多,說什麼的都有,梓箐一時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這廂,蘇淩珊正纏著梓箐要她講與楚玖颺的事。

  「你倆是什麼時候好上的?我居然都不知道!」蘇淩珊嘟嘴抱怨,直怨梓箐沒義氣。

  梓箐害羞,矢口否認:「沒有好,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少騙我啦!你看你臉都紅了!」蘇淩珊利嘴不饒人,頗為八卦地問道:「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喜歡上楚公子了?」

  梓箐聞言更是窘迫,搖頭說道:「沒有的事,我才沒有喜歡他。」

  「哈哈,」蘇淩珊看梓箐慌亂的樣子忍不住大笑:「少來!我還看不出來?你就是喜歡別人!不準撒謊!」

  「……」

  正當梓箐被「嚴刑逼供」的時候,楚玖颺過蘭苑來接她了。

  蘇淩珊見到來人,朝梓箐眨眨眼,俏皮說道:「你的情郎來啦!」

  說著,楚玖颺走近,有禮招呼道:「蘇姑娘好。」

  「好好好!」蘇淩珊笑呵呵的,把梓箐一把推到面前,說道:「我可把人交給你了,好好照顧我們梓箐吶!若有閃失,唯你是問!」

  楚玖颺淺笑答應:「那是自然。」說著,他自然而然地抓過梓箐的手,牽著往外走去:「我們走吧。」

  梓箐羞赧,低著頭跟著楚玖颺,蘇淩珊在他們身後笑得花枝亂顫。

  -----

  男子寬厚的大掌包裹著美人柔荑,梓箐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冒汗。

  二人一路慢慢走著,有些沈默。

  「梓箐。」突然楚玖颺停步,出聲喚到。

  「嗯?」梓箐也隨之停下,不解地看著他,什麼事?

  只見楚玖颺一臉柔情,眼帶笑意地說道:「明日狩獵賽,你和我一同去圍場可好?想要什麼獵物,明日我獵給你。」

  梓箐想了想,認真說道:「我想要一隻小兔子,但要活的才好。」她很喜歡小動物,尤其是溫順乖巧的兔子,一直很想養一隻。

  「好,明日給你抓只活的。」楚玖颺欣然應允,接著又說道:「那我明日來接你。」

  「嗯。

  「不過,」突然楚玖颺話鋒一轉,「我給你抓獵物,你要給我什麼獎勵才好呢?」言畢,他笑眼盈盈地看著梓箐,有些期待。

  「獎勵?」梓箐瞪大眼,顯得有點驚訝。

  「是啊,」楚玖颺正色點頭,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這般正氣,而是有點痞氣,「不如……你親我一下,如何?」

  梓箐一聽這話,頓時大羞,把頭一擰拒絕道:「不要!」

  這楚玖颺,看起來正正經經的,怎麼說出的話這麼沒羞?!

  「呵呵,」楚玖颺低低悶笑,「那換一個如何?我親你?」

  「你……」梓箐越發窘迫,這人怎麼這樣?沒臉沒皮的!

  楚玖颺低頭看著羞澀不已的梓箐,只見美人香腮似雪,雙頰染上飛霞,好比粉紅桃花,嬌艷可人。朱唇微微撅起,顯示著主人的懊惱與不滿。

  他俯首就在那櫻唇上啄了一口,然後說道:「就這麼說定了!明日我若捉到兔子,你得親我。」說完,他也不容梓箐拒絕,就牽起她的手繼續走路。

  梓箐面頰羞紅,但卻嘴角彎起,甜蜜掩不住,心裡也暖暖的。

  -----

  翌日一早,楚玖颺就在王宅外等候了。梓箐一出門,便看見一身黑色勁裝的他站在馬車旁,身姿筆直挺立,宛若傲松。

  楚玖颺一見梓箐出來,微笑迎上:「來了?先上車罷。」

  梓箐上車之後,楚玖颺並未騎馬,而是也鑽了進來,二人獨處一廂。

  楚玖颺一來就把目光黏在梓箐身上,只見美人今日一身水綠色裙衫,墨發雲鬢,嬌顏如玉,當真堪比空谷幽蘭,清艷不驕。

  他從車廂座椅後面拿出一個藍布遮住的小竹籃,遞到梓箐面前:「給你的,打開看看。」

  「是什麼?」梓箐不解地接過小竹籃,輕飄飄的,她掀開藍布,一下子激動地喊了起來:「呀!兔子!」

  一隻只有巴掌大小的純白兔子蜷縮在籃子裡,長長的耳朵顫抖著,渾身瑟瑟發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果真是十分膽小。梓箐瞬間憐愛之心大起,急忙就去抱起小兔子放在自己的膝頭,輕輕撫摸。

  逗弄了小兔子一番,梓箐擡眸問道:「不是說今天才去捉的麼?這兔子哪裡來的?」

  楚玖颺也伸手去撥弄了一下小兔子的耳朵,笑著說道:「家裡養得有些動物,這是從園子裡捉的。」

  「哦,」梓箐點點頭,又問道:「那還養得有什麼其他動物呢?小貓有沒有?」

  楚玖颺聞言覺得有些好笑,小貓?這東西他家怎麼可能有?!小老虎小豹子之類的東西倒是不少,說是有大貓還差不多!連這隻小兔子,還是他專門吩咐人從那些餵給野獸的活物裡挑揀出來的,專門拿來送給了梓箐。

  「小貓倒是沒有,不過有大一點的。」楚玖颺這般答道。

  「這樣啊……」梓箐微微蹙眉,自言自語:「大一點的就不乖巧了,沒有小的看著可愛,本來我還想養隻貓兒來著,不過還是算了……」

  楚玖颺聽著她喃喃自語,想了想然後說道:「這有何難?你喜歡的話我去給你捉些來,多少只都成。不過,」緊接著他突然轉移話題,「說起來昨日我們說好的,給你捉了兔子,你得獎勵我。」言畢,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梓箐,那樣子是一定要她兌現承諾。

  梓箐想起那個約定,霎時臉紅,急忙低頭避開楚玖颺的視線,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我才沒有答應……」

  「呵呵,沒有答應是嗎?那這兔子還我!」說著,楚玖颺就一把抓住小兔子的耳朵提起,作勢要扔出車外。

  「哎!別扔!」梓箐見狀急忙大喊,拉著楚玖颺的手臂阻止他。

  楚玖颺停手,眼角餘光瞟了梓箐一眼,緩緩說道:「不扔也行,不過……你得說話算話。」

  梓箐聞言沈默了,她低下頭,雙手絞著衣角,顯得很是糾結。叫她主動親楚玖颺?這多難為情!

  「不答應的話那我可扔了。」楚玖颺看梓箐逃避的模樣,嘴角勾起,作勢又要扔兔子,故意把小傢夥高高提起,在梓箐眼前晃了晃。

  「別別!」梓箐看著小兔子可憐的模樣,急忙出聲阻止,「我答應你就是了,你別扔它出去……」

  「呵呵,給。」楚玖颺眉開眼笑,把小兔子重新塞回梓箐手中,「那現在該你了。」

  梓箐咬著唇,顯得很彆扭,縮手縮腳了半天,她看著趴在自己腿上還瑟瑟發抖的小兔子,終於下定決心。只見她蹭地起身,湊過去在楚玖颺臉頰上飛快親了一口,然後迅速離開,坐到和他相距甚遠的地方。

  楚玖颺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好像有一片花瓣拂過臉頰一瞬,結果原來梓箐已經親過他了。

  「這下好了罷?」梓箐縮在車廂的角落裡,怯怯地問。

  楚玖颺側首,看著美人嬌羞的模樣,心裡有點癢,不過還是壓住那份躁動,點頭道:「嗯,這還差不多。」

  他知道,他所面對的是一隻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的小刺蝟,若是想走近她的心扉,不能操之過急,只能一點點接近她、融入她,直至最後,完全住進她的心裡。

  他相信,總有那麼一天,這朵被堅冰覆蓋的素心幽蘭,一定會冰融消化,為他一人,綻放出獨一無二的芬芳。

  -----

  此次登雲書院的狩獵賽賽場,設在城郊二十里處的皇家圍場。平日這圍場屬於皇家禁地,外人是嚴禁入內的,這次是因為有安王在此,故而特意對外開放,拿來做比賽的場地,而安王自己也會參加此次狩獵,同書院各學子一較高下。

  楚玖颺和梓箐到得比較晚,一下車只見圍場外的空地上都站滿了人,大家都已整裝待發。

  林鯤鵬此時一身紅色勁裝,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之上,她看見梓箐,揮手大喊:「梓箐!」

  梓箐走近問道:「鯤鵬你也要參賽麼?」

  「那是當然!」林鯤鵬眉眼飛揚,「我的目標是前三甲!」

  「呵呵,那我先祝你旗開得勝!」梓箐很佩服林鯤鵬的這份氣度,巾幗不讓鬚眉。

  說著,簡意崢也騎馬走近,只見他神色疲憊,眉間也縈繞著淡淡愁緒。

  林鯤鵬一見他,忍不住又要擡槓:「簡意崢,等會兒我們比試一番如何?比比誰的獵物多!輸的人可要當贏家的小跟班!」

  簡意崢聞言居然破天荒的沒有還嘴,而是心不在焉的隨口答應:「好啊。」

  林鯤鵬和梓箐皆是一愣,這簡意崢是怎麼了?這可不像他啊!受到挑釁居然沒有發火?

  這時,號角聲起,眾人應該進入圍場樹林了。

  「走吧!開始了!」

  說著,林鯤鵬就策馬轉身去往樹林方向,簡意崢不經意的眸子掃過梓箐,還有她身旁的楚玖颺,目光沈暗,也跟著過了去。

  梓箐回頭,問身後的楚玖颺:「你還不進去麼?」

  楚玖颺笑笑:「不急,再等等。」

  一會兒,楚家家僕牽來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只見駿馬黑鬃油亮,高大健碩,腿壯蹄穩,一看就知道是良駒。

  楚玖颺接過韁繩,對著梓箐說道:「想不想騎馬?我帶你去圍場裡轉轉。」

  梓箐有些驚訝:「可以嗎?你不參加比賽了?」

  「無事,我本來就對比賽沒什麼興趣,我們一起去給你捉兔子。」說著,楚玖颺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一說起兔子梓箐又臉紅了,楚玖颺這時一把抱起她,先把人托上了馬背,然後自己再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

  「駕!」楚玖颺雙臂圈住梓箐,把人護在胸前,然後雙腿一夾馬腹,吆喝一聲,黑馬便聽話地向著樹林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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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1:18

【第二七章.秋狩獵圍場截殺】

  楚玖颺和梓箐在樹林裡慢悠悠地閒逛,踏青賞景一般。

  梓箐只在小時候跟她父親一起騎過馬,具體情形早已記不清了,所以這次騎馬覺得十分新奇有趣,一路上都興致勃勃地看著山野景色。

  此時梓箐側坐在前,楚玖颺跨坐在馬背之上,把她護在懷裡,小心翼翼。

  楚玖颺懷抱嬌軀,低頭看著梓箐,只見美人眼波清澈,興致昂然,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從他的角度,還能看見梓箐修長的玉頸,冰肌勝雪,沿頸而下來到胸口處,便是一對玉兔,雖然隔著衣物,但依然可窺見那底下的圓潤豐盈,高高挺立,引人遐想。

  楚玖颺頓時身體裡起了一把火,燒得渾身火熱,他搭在梓箐腰間的手掌不禁緊了緊,呼吸變得有點粗重。

  梓箐正看著有一隻小松鼠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覺得十分有趣可愛,笑得眼兒彎彎。突然,她覺得有什麼東西頂著自己的大腿,十分不舒服,於是扭了扭身子。

  「呃……」誰知身後的楚玖颺卻悶哼了一聲,然後緊緊抱住她。

  「怎麼了?」梓箐側首問道,同時她覺得還是有東西頂著自己,硬邦邦的很不舒服,於是又動了動。

  「梓箐,」楚玖颺低聲呢喃了一句,然後靠著梓箐的耳邊說道:「我有些忍不住了……」

  梓箐眨眨眼,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對於男女情事一無所知,此刻當然也不能體會楚玖颺話中隱含之意。

  「忍不住什麼?」

  「沒什麼……我們去前面看看,那裡有個落日崖,聽說很漂亮。」

  楚玖颺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欲|火。他有些無奈,不知道還要等到何時,他才可以真正得到連梓箐?他要的不僅僅是身體,他還想要那顆美人蘭心,他想住進她的心裡,他想讓她愛上自己。愛不是佔有,不是強迫,他會一直努力一直等待,直到她心甘情願。

  -----

  二人刻意避開人多的方向,選擇僻靜的地方走著,以免招人閒話。正當他們快到落日崖的時候,楚玖颺耳朵微動,突然目光一凜,急忙把梓箐抱住就翻身躍下馬背。

  嗖嗖嗖——

  三支利箭帶著兇猛的力道襲來,疾速擦過馬背,然後「咚」一聲釘進了一旁的樹幹之中。

  楚玖颺頓時殺氣騰升,滿身肌肉緊繃,大有爆發之意。

  而梓箐卻是有些不明所以,她看著那些羽箭問道:「怎麼回事?難不成是有誰看錯了?誤以為我們是獵物。」

  「確實。」楚玖颺眸底寒霜一片,來人當然是把他們當做了獵物,而且勢必獵殺!

  略微思付,楚玖颺對著梓箐說道:「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說完,他從馬背上取下弓箭背於身上,把佩劍握在手中,然後拿樹枝狠抽馬匹一下。黑馬吃痛,嘶鳴一聲,然後撒蹄狂奔離去。

  「走!」跟著楚玖颺急忙拉著梓箐,朝密林深處跑去。

  梓箐被楚玖颺拉著跑了好一會兒,累得她直喘粗氣,腳軟無力,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些雲裡霧裡的感覺。

  「玖颺,發生什麼事了?我跑不動了……」梓箐彎著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楚玖颺也停下腳步,先回頭看了看,然後他把梓箐安頓在一棵老樹底下,讓粗壯的樹幹遮住她的身影,自己則在一旁蹲下,從後背箭筒裡抽出箭羽。

  「是仇家,」楚玖颺面色凝重,「你先別出聲,等我解決他們。別怕。」說著,他大手摟過梓箐的頭,在她額頭吻了一下,鄭重其事。

  梓箐心中驚駭,仇家?來人是要殺了楚玖颺?!

  「沙沙」的聲音響起,有好幾人朝這方跑了過來,腳步穩健,呼吸平和,聞聲便知是高手幾名。

  楚玖颺拿出三支箭羽,搭弓拉弦,瞄準來人以後猛然放手,毫不遲疑。

  箭羽的破空之音響起,隨即便是「噗噗」幾聲利刃刺入肌體的聲音。

  「唔……」

  三個黑衣蒙面人被利箭射中咽喉,瞬間斃命,直直地倒了下去,橫躺在雜草之中,眼睛圓睜,死不瞑目。

  其餘幾人見狀,依然鎮定,紛紛撥出手中長劍,朝著箭羽射來的方向走去。

  這時,楚玖颺卻主動現身,從樹後走了出來,二話不說,便舉劍殺向一人。

  鬼魅身影,飄移無蹤。

  楚玖颺出手極快,疾如閃電,只過了兩招,便一劍刺穿了來者的胸膛,腥血四濺,噴了他一身。

  梓箐坐在樹根下,雙手抱膝,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得靜靜等待著楚玖颺回來。她心中湧起害怕和擔憂,對方人多勢眾,不知道楚玖颺能不能對付?如果是身懷武藝的江湖殺手,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當梓箐焦灼不安的時候,突然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她身邊,遮住了光線,帶來一片陰影。梓箐以為是楚玖颺回來了,驚喜地擡頭一看,誰知卻是一個黑衣蒙面人提著劍立在她身旁。

  那黑衣殺手看清梓箐臉龐的時候先是一愣,彷彿也被她的美貌驚艷到,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接著卻舉起劍,作勢就要砍向梓箐。

  危急時刻,黑衣人身後伸出一隻手,緊緊摀住他的嘴,然後來人另一手利劍橫割,一瞬便劃斷了他的喉嚨。黑衣人還來不及叫喊出聲,便給滅了口,潺潺鮮血從傷口處流了出來,奔騰如泉湧。

  黑影倒下,一個肅殺的身影立於其身後,渾身殺伐之氣,半面鮮血,表情猙獰,堪比狼王。

  楚玖颺急忙過去扶起梓箐,關切問道:「有沒有事?」

  梓箐頭次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被殺,被嚇得三魂失了七魄,臉色蒼白,嘴唇發抖。不過她心中最驚異還不是這個,而是楚玖颺殺人時的手段,出手狠辣,乾淨利落,好像經過了千萬次的訓練一樣,自然而然就出手了。

  楚玖颺看出她的恐懼,擡袖擦了擦臉上的血,平聲說道:「如果我不殺了他,他就會殺了我們,這是迫不得已。」

  此番追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梓箐心中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一時難以接受,看著臉上都是鮮血的楚玖颺,她心裡一驚,諾諾說道:「玖颺……我怕……」

  不僅怕這些殺手,更怕自己看不清你是怎樣的人。

  「別怕,一切有我,你要相信我!」楚玖颺把人攬進自己懷裡,帶給她堅定的依靠,「我們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說罷,他又帶著人往林子深處躲去。

  -----

  一路上,楚玖颺帶著梓箐一邊逃命,一邊廝殺。可那些黑衣人就像殺不完一樣,一撥接一撥發起猛攻。不知不覺,他已經殺掉了近百人,而自己的體力也損耗不少,露出疲態。

  楚玖颺對於是誰追殺自己,早已猜到。可他卻很懷疑這些黑衣人的身份,這些人絕不是江湖上的一般殺手,更不是離天門之人。他們雖然武藝高強,卻並不擅於暗殺行刺,而且看樣子這群人組織有序,紀律嚴明,見到同伴身亡並不慌亂,而是馬上填補空缺,繼續攻擊他。

  眼看二人出了密林,來到一處相對空曠的草地之上,不過跑了一截楚玖颺卻戛然止步。原來,二人已然來到了落日崖,此處已經無路。

  前方是懸崖峭壁,白霧繚繞,飄渺之氣猶如仙境,可此時對於楚玖颺和梓箐來說,卻是地獄深淵。

  前無生路,後有追兵,這是真正的絕境。

  轉眼間,十來個黑衣人已經追了上來,包圍了他們,各個手持利劍,步步緊逼。

  楚玖颺抱著梓箐後退兩步,腳下踢落幾顆石子跌落山崖。梓箐看著那深不見底的崖底,一陣膽寒。若是墜了下去,恐怕是粉身碎骨了……

  突然,楚玖颺對著她說道:「站在我身後,害怕就閉上眼睛。」言畢,他把梓箐護在身後,然後拔劍出鞘,與黑衣人纏鬥起來。

  一時間,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楚玖颺揮劍如雨,出手愈發狠厲,劈筋斬骨,很快又殺了幾個黑衣人。梓箐在一旁看著這血腥的場面,一股寒意蔓延遍了全身。

  這才是真正的他麼?強悍、嗜殺、無情……

  這時一個黑衣人覺察到了楚玖颺的弱點,只見他突然轉變方向,攻向了梓箐。楚玖颺見狀目光一暗,擡腳踢上正與自己廝殺的那人的膝蓋骨,順便借力一蹬,轉身就飛回營救梓箐。

  梓箐眼見一柄青峰劍直殺而來,下意識側身一躲,摔倒在地。

  只聽「匡當」一聲,黑衣人的劍被挑開,楚玖颺過來擋在她身前。隨後楚玖颺右手握著的劍駕上對方的劍,左手卻迅猛出招,一把卡在對方咽喉處,鷹爪狠握,「卡嚓」一聲擰斷了那人的脖子。

  「受傷沒?」楚玖颺單膝跪地,把梓箐從地上拉起來,單臂抱在懷裡,細細檢查。

  梓箐看著眼前這個拚力相救的男子,心裡發酸,眼眶發澀,她咬唇說道:「玖颺你別管我了,我今日拖累你了……你還是自己快走罷!」

  楚玖颺聞言略微一怔,然後卻是笑了:「這些人是衝我來的,是我拖累你了才對。不過,雖然今天他們想殺我,我卻很開心。」

  真的很開心,因為你讓我走,因為你關心我的安危,這是不是證明,你已經把我放在了心裡?

  想到這裡,楚玖颺就一陣澎湃,突然一下低頭狠狠吻上梓箐的唇,盡情掠奪美人的芬芳,在這險地忘情熱吻,陶醉其中。

  「我真是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有閒情逸致玩兒女人!」

  伴隨著譏諷的話語響起,一個瘦削的身影走近,帶來一股陰暗氣息。

  楚玖颺聞聲才放開梓箐,轉而擡眼看向來人,雖然那人蒙著臉,但他一眼就認出了是誰,只聽他冷冷說道:「十,果然是你。」

  十狹長的雙目掃過楚玖颺懷裡的梓箐,挑釁說道:「是我又如何?你今日可不會有上次那般好運!如果你想活命,那就自廢武功,再把這女人給我玩玩兒,我便放你一條生路,怎樣?哈哈……」

  十神態傲慢,囂張無比,下巴高高昂起,志在必得的樣子。

  楚玖颺不屑說道:「還是那句話,你看我何時妥協認輸過?!」

  「不認也可以,」十陰沈地笑笑,看向楚玖颺的眼裡夾雜著極端的恨意:「那我今日就殺了你,然後再接手你的一切,到時候,連帶你的女人,我也會好好關照!」

  十從小就憎恨楚玖颺,憑什麼他任何方面都勝過自己?!而且還總是做出一副對什麼都不在乎,清清淡淡的模樣!如果真的是這樣淡泊,那為何還要來和他爭奪離天門門主之位?!現在他升任門主,而自己則還是離天門的一個屬下,他多年來的努力都付諸流水了,這口氣,十無論如何都嚥不下去!

  楚玖颺聞言默不作聲,而是掏出懷中焰火發射上天,傳遞消息。

  十見狀並未阻止,而是嗤笑說道:「呵!你現在才想搬救兵會不會太晚了?你覺得是他們來得快,還是我們手裡的刀快?」現在十和一大群黑衣人包圍著楚玖颺,如果他們立刻發動群攻,就算離天門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看到的也只會是楚玖颺的屍體!

  「十,你應該瞭解我,我就是死,也不會死在你手下。」楚玖颺斜睨十一眼,雲淡風輕地說道。

  十聞言蹙眉,這九的意思是……

  這時,楚玖颺轉身看著梓箐,深眸裡綻放藍光,懇切問道:「你願不願意與我共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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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1:34

【第二八章.落日崖患難與共】

  梓箐聞言猛然一驚,擡眸看著楚玖颺,只見他一臉真摯,眼神灼灼,一副誠心相邀的神色。

  共赴黃泉?他是準備自盡?

  十看見這一幕嗤之以鼻,出言譏諷:「你真是可笑!世上女子皆愛虛榮,你以為別人跟著你是為了和你一起死?別做夢了!」接著,他又對著梓箐說道:「小美人兒,跟著我怎麼樣?他給你什麼,我可以給你十倍!」

  梓箐並不理會十,對他的引誘置若罔聞,而是看著眼前伸過來的大掌愣愣發呆。

  要不要和他一起死在這裡?

  梓箐回想起她和楚玖颺的初遇,她在街上被人為難,是他及時解圍,還帶她去看了手傷,然後,他們因為小壯而逐漸熟識,之後,他又救她於危難之中,免遭歹徒的毒手……

  他中藥之後求助於她,卻在意亂情迷之際強吻了她……

  他以為她溺水,方寸大亂,跳入湖裡找到他,就是在那次,她感受到了他對她的不一般……

  他對她表白,懇求她給他一個機會,還說會讓她看到真心,還說要讓她相信他……

  相信他……就是這句了。

  梓箐擡起頭微微一笑,對上楚玖颺期盼的目光,把手放入他的掌中:「好啊。」

  我連梓箐從不隨便信人,但因為是你,我願意相信一次。如果這次我們真的屍骨無存,那又有何妨?能夠與一個愛自己的人死在一起,骨肉交纏,未必不是美事一樁。

  就讓我們,生未同寢,死同穴。

  楚玖颺緊緊握住梓箐的手,拿起放到唇邊一吻,笑眼盈盈。隨即,他轉頭看著十說道:「小十,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我要的是什麼,你只會追求一些我不屑一顧的東西,所以你這輩子,注定只能是二流貨色!」

  十聞言大怒,衝著楚玖颺吼道:「死到臨頭還嘴硬!等你死了一切就是我的了!到時候看是誰笑話誰?!」

  楚玖颺輕蔑笑笑,右手拿劍,左手攬過梓箐,走到懸崖邊上。

  此刻正值日落時分,落日崖上,夕陽殘暮,霞光漫天,餘暉灑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金光,美輪美奐,又帶著一絲淒涼。

  「十,你這輩子也別想殺我。」

  最後,楚玖颺扔下這麼一句話,然後帶著梓箐縱身一躍,跳下了落日崖!

  十急忙奔上前一看,俯瞰懸崖,深不見底,只有淡淡的霧氣飄散其中,朦朧一片。

  「哈哈哈哈……」張狂的笑聲迴盪在落日崖上空,狠毒邪惡。

  -----

  「呼呼」風聲在耳邊長嘯,冷風刮過臉龐,如刀割般疼痛。

  梓箐緊緊抱住楚玖颺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胸膛,閉上眼睛等待著跌到崖底。

  也許這次,是真的要粉身碎骨了罷……

  突然,耳邊響起尖利的刺啦聲,伴隨著他們的墜落一路向下。梓箐頓時睜眼,只見楚玖颺右手握劍,狠狠發力,劃在峭壁石巖之上,用以增大阻力,減慢二人下墜的速度。

  鋼硬劍身碰撞上堅硬的石壁,擦出火花,火星四濺。

  果然,二人墜落的速度減緩了一些,但卻停不下來,畢竟是兩個人的重量疊在一起,楚玖颺一人承受頗為吃力。

  眼見馬上就要到達崖底,楚玖颺收回右手,雙臂緊抱梓箐,把人護在胸前,腳尖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一點,借力反蹬,然後仰著身子就往後面倒去。

  「噗」一聲悶響,二人落在一塊軟泥地上,楚玖颺的後背狠狠摔在了地上。

  梓箐只覺得狠狠顛簸了一下,然後便落到了地面之上,身上並不覺得疼痛,只是震得有些頭昏。緩過勁來,梓箐徐徐睜眼,看見楚玖颺閉目躺在地上,用自己的身體當做墊子護住了她。

  「玖颺!你怎麼樣?玖颺!醒醒!」梓箐急忙爬起來,一聲聲喚著楚玖颺。

  楚玖颺依然毫無反應,好像沒有了呼吸一般。

  「玖颺……你不要嚇我……」喊著喊著,梓箐眼眶裡蓄滿了淚水,說話也帶上了哭聲。

  一滴滴淚珠落在了楚玖颺臉上,還有些許滑落到唇上,滲進嘴裡,鹹濕苦澀。

  「別哭。」楚玖颺一睜眼,就看見梓箐哭得梨花帶雨,眼睛都腫了,他看得隱隱心疼,伸手就拂去她臉上的淚水,「我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在樹林裡廝殺了幾個時辰,殺掉近百名高手,然後又抱著人落到崖底,實在是筋疲力盡,他剛才只是瞇了一會兒,養精蓄銳。

  「我、我以為你……你沒事就好,剛才嚇死我了……」梓箐見人醒來,一下止住了哭,破涕為笑。

  「傻瓜,我怎麼捨得你?」楚玖颺心裡暖意甚濃,從地上坐了起來,輕輕把梓箐攬入懷中,柔聲說道:「我不會死,我還要護你一生一世,斷不能就這般丟了性命。」

  梓箐點點頭,靠在楚玖颺懷中,心中都是劫後餘生的欣喜。

  二人就這般依偎著溫存了一會兒,休息片刻,楚玖颺說道:「我們起來吧,盡快離開這裡,興許那些人會到崖底查看確認。」

  說著,兩人即刻起身,楚玖颺順著崖底狹路一直走著,尋找出口。

  -----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二人已經走了很遠。這落日崖底有一條小河縱橫穿過,河面不寬,河水也很淺,楚玖颺一直沿著河邊走,因為只要跟著水流的方向,就一定能夠出去。

  梓箐一直跟在楚玖颺身後走著,雖然雙腿酸痛,足下也被磨起了水泡,卻沒有喊痛,只是默默跟上他的步伐。

  「看來今晚是出不去了,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楚玖颺看著天色說道,黑夜不好趕路,況且他也知道梓箐可能撐不住了。

  「嗯。」梓箐點頭答應,隨後二人便在河邊一塊平地上坐下休息。

  正值秋季,夜風寒重,一陣風吹過,梓箐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楚玖颺急忙拾來一些柴火,拿出懷中的火折子升起一堆火,這才暖和一些。

  「餓不餓?」楚玖颺問道,「我去弄點吃的。」

  「算了,別麻煩了,我不餓。」梓箐急忙拉住他,這荒山野嶺,黑燈瞎火的,哪裡去弄東西吃?

  「呵呵,別擔心,我就在河裡捉兩條魚。」楚玖颺笑笑,拿起劍走向河邊。

  楚玖颺走進河裡,河水沒過膝蓋,他屏氣凝息,閉目不動,靜靜站立在其中。不一會兒,他感受到腳下水流異樣的微動,猛然用劍往水裡一刺,便獵到一條河魚。依法炮製,很快他又抓到幾條。

  不多時,楚玖颺就拿著魚回來了,他已經把魚開膛破肚洗乾淨,然後用樹枝穿好架在火上燒烤。

  烤好之後,他先遞給梓箐一條:「吃吧,雖然沒你做的好吃,不過可以填飽肚子。」

  「謝謝。」梓箐接過魚,小口小口地吃著,楚玖颺見狀微微一笑,也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玖颺,你怎麼會這些?」梓箐吃著魚,不解問道。楚玖颺是富家公子,怎麼會做這些山野村夫才會的事?

  「小時候有次在樹林裡迷了路,呆了半月有餘,於是便會了,無師自通。」楚玖颺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

  「哦。」梓箐點點頭,不再多問,心裡卻還是有些狐疑。看他嫻熟的手法,這些好似家常便飯,若是小時候學會的,現在也該生疏了吧?

  其實,楚玖颺之所以不敢說實話,是因為不想嚇到梓箐。

  在樹林裡呆了半月確是事實,但卻不是因為迷路,而是因為誅天閣的訓練。一百個少年,一齊進入密林之中,每人只有一個水囊一把刀。半個月後,他們才能從樹林裡出來,而且只有最先出來的十人可以活下來。其餘的九十人,就算在樹林裡沒有被餓死,出來後也會被殺死,因為誅天閣只要最頂尖最強悍的人。而一眾少年為了自己能成為那最拔尖的十人,一進密林便開始相互廝殺,只有殺掉其他人,自己才可以活下來。

  楚玖颺就是在這樣的殘酷煉獄中活了下來,之後成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九」。

  一彎殘月掛上天空,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崖底萬籟俱寂,只有遠方傳來隱約的野獸嚎叫之聲,令人毛骨悚然。

  楚玖颺往火堆裡添了些柴火,然後坐到梓箐身邊,把人抱在懷裡:「你睡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梓箐早就累壞了,她也不矯情,大方窩在楚玖颺懷裡,閉目養神,一隻手還環過他的腰,撫上他的脊背,緊緊依靠。

  感覺到手心的濕濡,梓箐猛然睜眼,然後把手抽回來,攤開掌心一看,居然一片紅色!

  梓箐一下坐直了身子,擔憂地看著楚玖颺:「你的背……」

  楚玖颺依然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毫不在意地說:「沒事,一點小傷而已,不用管它。」

  梓箐懊惱,她早該想到,楚玖颺和那麼多黑衣人搏殺,怎會一點傷都沒有?而且掉落懸崖的時候他用身體護住自己,後背狠狠跌在地上,肯定是傷上加傷,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獨自承擔了這一切,而且還一路上還事事以她為先。

  想著這些,梓箐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幽蘭泣露,惹人憐惜。

  「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楚玖颺一見梓箐掉淚,手忙腳亂。

  「沒什麼,」梓箐吸吸鼻子,悶聲悶氣地說道:「玖颺,讓我看看你的背。」說著,梓箐便動手去解楚玖颺的腰帶,心裡難受無比,手指尖都微微顫抖。

  剝落衣物,梓箐看著那慘不忍睹的背脊,再也忍不住心中難受,淚如泉湧,聲音哽咽:「很痛罷?」

  古銅色的背脊之上,全是猙獰的傷疤,縱橫交錯,醜陋無比。多數傷疤看起來已經十分陳舊,想是多年前就有了,而今日所受的新傷,是一條長約七八寸的劍痕,從左肩滑下延至背脊中央,幾乎深可見骨,血肉翻飛,鮮血淋漓。

  「不痛,這點小傷沒什麼。」楚玖颺搖頭說道,這算什麼?從小到大,比這慘烈的傷痛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甚至有好幾次差點性命不保,這區區一處小傷,真的算不了什麼。

  梓箐擦擦眼淚說道:「我幫你包紮一下。」說著,她便小跑著去了河邊,把手絹浸濕,然後又急忙跑回來,給楚玖颺清潔傷口。

  梓箐仔細地揩去傷口附近的血汙,小心翼翼地避開那條劍痕,一邊擦一邊小口吹著氣,想要趕走疼痛。

  美人呵氣如蘭,溫熱的氣息灑在背上,楚玖颺覺得有些癢,這癢癢的感覺,從背上傷口慢慢滲透進他心裡,帶起心中漣漪。

  愣怔間,梓箐從後面遞過一件白色中衣給他:「把它撕成條。」原來梓箐剛才在他身後把自己的中衣脫了下來,用來包紮傷口。

  楚玖颺此刻居然有些臉紅,他默默接過那件女子貼身的衣物,撕扯起來,把布條遞給身後的梓箐。

  把傷口包好以後,梓箐才繞到前面來坐下,自然而然地幫楚玖颺把衣服拉攏繫好,溫柔體貼。楚玖颺任由她打理著一切,默不作聲,只是一味盯著她看。

  淡淡月色之下,一身水綠色的梓箐美得好似山間精靈,柔情涓涓,愛意綿綿。她現在只著一件外衫,領口低矮,幾乎都遮不住裡面的粉色肚兜,露出胸口處大片雪白肌膚。

  楚玖颺見狀喉嚨吞嚥一下,體內熱血咆哮,瞬間衝到頭頂。

  突然,他猛地撲向梓箐,把人壓在身下,低頭就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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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1:54

【第二九章.寒徹骨幽蘭泣露】

  落日崖底常年陰暗,見光極少,清晨時分更是露重,梓箐醒來的時候覺得睫毛上都是露水,眼皮重得睜不開。

  「醒了?」

  耳畔響起低沈的男聲,梓箐循聲擡眼,入目便是楚玖颺英俊的面龐,深眸帶笑地看著她。

  梓箐沒來由害羞,低頭應了一聲:「嗯。」

  「休息夠了麼?」楚玖颺湊過去先吻了吻梓箐的額頭,方才說道:「好了我們就繼續找路。」

  梓箐點頭,然後二人起身。蓋在身上的衣物滑落,只見美人玉頸上散落著幾個紅色小點,好比朵朵紅梅。楚玖颺見狀抿唇笑笑,順手把自己的外衣披在梓箐身上,再系嚴實,徹底遮住她一身春光。

  兩人即刻動身,走了不多時,眼前已經漸漸開闊,看樣子差不多要走出這條峽谷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腳步聲,踩在枯葉上沙沙作響,還隱約聽見有人說話。

  楚玖颺急忙把梓箐護住躲到一棵大樹之後,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聲,隨即拔出手中利劍,渾身力量積蓄於右臂,肌肉緊繃,青筋爆出,隨時準備出手。

  有人越走越近,梓箐聽著那沈穩有力的腳步聲,心跳飛快,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得窩在楚玖颺的懷裡,緊緊勒住他的腰。

  轉眼來人已到樹旁,楚玖颺猛然出手,橫劍一砍。

  「鐺」一聲,來人豎劍一擋,急忙說道:「九,是我!」

  楚玖颺看清來人以後把劍收回,稍微鬆懈:「你來了。」

  七點點頭,說道:「昨日我就過來了,在崖上沒找到你,於是我便帶了人來了崖底。你怎麼樣?傷得重麼?」

  楚玖颺先是低頭看了看懷中的梓箐,對她說道:「這是我堂兄,楚奇坤。」接著才對七說道:「我們先回去再說。」

  梓箐這時也才放下心來,對著七頷首,招呼道:「楚公子好。」

  「姑娘好。」楚奇坤點頭笑笑,內心卻暗暗想道,這女子的這般相貌……哎,不知道九遇上她究竟是福是禍?

  找到人後楚奇坤也不磨嘰,立馬撤回手下,幾人迅速出了峽谷,那裡早已備好馬匹,眾人火速翻身上馬,匆匆就趕回宜城。

  -----

  宜城之內,現在是一片沈靜嚴肅,空氣中隱隱瀰漫著緊張的氣息。

  因為前一日圍場之中,安王遇刺!雖然性命無虞,不過卻受了點小傷,這說起來也算是國家大事,畢竟皇子身份尊貴,不容閃失。還有,楚家獨子楚玖颺也在圍場詭異失蹤,翻遍圍場也找不到人,只有許多黑衣人的屍體,眾人皆懷疑他是被刺客誤傷,白白做了安王的替死鬼。

  安王在遇刺後便啟程回京了,走的時候聽聞了楚玖颺之事。當時在場送行的人說安王知曉後頗為惋惜,顯得十分自責,連連搖頭說道:「可惜了……都是本王不好……」那悲慼模樣,差點還灑落幾滴男兒淚。眾人見狀皆贊安王仁心仁義,秉性良善,不由得對他更加敬佩。而白知梅也隨著安王一起去了京城,聽說安王已向白府下了聘禮,要納她為妃,這可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此刻,萍姨正在家裡哭得止不住,好幾次差點昏厥過去,而連梓麒也沒有去書院,而是在家陪著母親,一臉憂色。

  昨日他們就聽聞了安王圍場遇刺的消息,除了心中有些驚訝,也沒有多想,畢竟皇家之事和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傍晚之時蘇淩珊和林鯤鵬卻來了,告知他們梓箐在圍場失蹤的消息,林鯤鵬給她爹林將軍打了招呼,專門調出一隊士兵尋人。可一整夜過去了,依然是毫無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萍姨心中焦急,可自己又苦無辦法,只得默默祈求上天,保佑梓箐無事,但一想到女兒平時那般乖巧,又忍不住落淚,哭得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

  正當二人極度不安的時候,敲門聲響起,連梓麒急忙奔了出去。

  把門打開,果然是梓箐站在門口!一身狼狽,不過看樣子精神尚可。

  「姐!」連梓麒上前就抱住梓箐,連珠炮似得開問:「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你昨天去哪裡了?我和娘擔心死了……」

  「我沒事,」梓箐拍拍連梓麒的手,「我和楚公子昨日不慎跌落山崖,於是便在崖底待了一晚。」

  萍姨聞聲也出來了,見到梓箐失聲痛哭:「我的兒……你可回來了……嚇死為娘了!」

  「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梓箐抱著萍姨,輕撫上她的背,好生安慰。

  楚玖颺在門外看著梓箐一家人欣喜團聚,也露出一絲笑意。這時,七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們得盡快回去。」

  楚玖颺聞言眼中閃過厲色,點點頭,然後對著梓箐說道:「我先回家報聲平安,你好好休息一下。」言畢,又向著萍姨和連梓麒告辭。

  「嗯,」梓箐乖巧答應,隨即又滿眼關切地看著楚玖颺:「你要小心,還有身上的傷,記得上藥。」

  「放心。」楚玖颺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和七離開。

  萍姨急忙拉著梓箐進屋,而連梓麒卻眉頭微蹙,他姐和那楚公子之間,好像有些什麼……

  -----

  一進屋,萍姨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扒拉梓箐身上的衣服。

  「來,快讓娘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裡?」

  梓箐急忙後退一步,小手緊緊抓著衣襟,有些緊張地搖頭說道:「我沒事!娘,我想先洗洗,昨日摔了一身泥,衣裳也破了,還好楚公子把外衫給了我。」

  萍姨一聽立馬點頭:「好好,我去燒水,昨日真是幸好有楚公子,改明兒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萍姨一邊說著,一邊趕緊去了廚房。

  見萍姨出去了,梓箐暗自鬆了一口氣,她先去櫃裡翻了一套乾淨衣物出來,然後拆下髮髻,準備沐浴。

  「姐。」正當梓箐收拾的時候,連梓麒來了,他依舊一臉擔憂:「你真的沒事兒?」

  梓箐笑笑,搖搖頭,說道:「真的沒事。」說著,她把一縷秀髮別到耳後,露出一截玉頸。

  誰知,連梓麒目光掃過她的脖頸,頓時大驚:「姐!你的脖子怎麼了?!」

  梓箐急忙摀住脖子,提高衣領企圖遮住那些紅色斑痕,故作平靜地說道:「無事,昨日在野外被蚊蟲咬了幾口,過兩天就好了。」

  「我看看!」說著,連梓麒就急吼吼地過來扯連梓箐的衣領。

  「梓麒!不用!」梓箐連忙想躲開,可是卻避之不及。

  衣領被拉開,直接露出了梓箐的肚兜。原來,在男子的黑色外衣之下,美人除了貼身內衣,再無其他衣物,中衣外衫都不見了。

  連梓麒看著眼前的景象,先是一下愣住,接著怒氣衝天,大吼道:「他碰你了?!」他雖然年紀不大,可身為男子,很多事情還是隱約知道一些。

  梓箐矢口否認:「沒有!你別胡說,讓人聽見不好。」

  「那你身上是怎麼回事?你的衣服呢?!」連梓麒不滿梓箐隱瞞,大聲質問。

  「我……」

  正當梓箐要解釋,萍姨進來了,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你們姐弟倆在爭什麼?」

  梓箐警告的眼神看了連梓麒一眼,方才對她娘說道:「沒什麼,水燒好了罷?那我去洗了。」說完,便拿著換洗衣物先走了出去。

  連梓麒站在原地,拳頭緊握,太陽穴突突,滿身都是抑制不住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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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箐坐在浴桶之中,一身欺霜賽雪的玉肌,墨發如水草般漂在水中,好比美艷的深海女妖,妖嬈無雙。

  此刻,她正盯著胸口處的紅點發呆,艷麗醒目,好似心上的硃砂痣。

  思緒飛回到前一晚,她剛幫楚玖颺把傷口包好,然後坐到他身旁,順手幫他繫好衣服。

  突然,她被一個炙熱的身軀撲倒在地,隨即嘴也被柔軟堵上。

  楚玖颺霸道地撬開她的牙關,火舌掃遍了她的檀口,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深深地吻她,吻得她舌根發痛。而他的大掌則鑽入了她的衣服之中,覆在渾圓之上,狠狠搓揉。

  梓箐有些害怕,伸手推他,卻怎麼也推不動,想說話卻被封住了嘴,所有聲音都被對方吞下,轉化成動聽的嗚咽。

  好不容易楚玖颺放開她的櫻唇,梓箐急忙大口喘著氣,有些回不過神來。楚玖颺卻未停歇,而是沿著她的玉頸一路吻了下去,種上一個個小紅莓。

  「玖颺,別這樣……」

  梓箐推搡著身上的人,想脫離這突如其來的風暴。可楚玖颺卻充耳不聞,繼續吻著,甚至變本加厲,撕破了梓箐的外衫,嘴唇也來到了她的胸口處。

  「你快起來……」

  梓箐開始有些慌亂,使勁拍打著楚玖颺,想讓他從自己身上起來,可是那小拳頭打在楚玖颺身上絲毫不起作用,她的手都痛了,對方卻依然我行我素。

  轉眼,楚玖颺已經撩開了她的裙子,大手撫上她的大腿,作勢就去扯她的褻褲。

  「你放開我!放開我!」梓箐察覺到楚玖颺的意圖,嚇得哭了起來,不斷掙扎:「你怎麼能這樣?嗚嗚……怎麼能這樣……」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密林中遭遇歹徒之事,果然,你們所有人都只是喜歡這具身體麼?原來,你所謂的真心,只是為了佔有……

  梓箐心寒至極,掙扎不過,反而安靜下來,任由楚玖颺為所欲為,閉上眼接受即將到來的風暴,眼淚卻止不住,不斷從眼角滑落,匯成一股小溪。

  楚玖颺頭腦發熱,毫無理智可言,只知道照身體本能行事,突然感受到身下之人的安靜,他一下停了動作,擡頭看去。

  只見梓箐閉著眼不斷抽泣,緊咬嘴唇,十分委屈。楚玖颺見狀當下一腔熱火被冰水澆滅,他急忙從梓箐身上下來,抱住人連連道歉。

  「梓箐,對不起,對不起……」

  梓箐聞言這才睜眼,冷冷看著楚玖颺,眼神中帶上深深的疏離,卻並不說話。

  楚玖颺看見她一副淡漠的樣子,心中一涼,語無倫次地道歉:「我……對不起,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方纔我……有些情不自禁……梓箐,對不起……」

  梓箐依然不言不語,冷眼看人,淚水還是止不住。

  「梓箐,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你想怎麼打我罵我都行,說句話好不好?和我說句話……」楚玖颺心亂如麻,不斷道歉,「我只是太喜歡你,所以才會這樣……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若有下次,我不得好死!」說著,他抓起梓箐的手往自己臉上扇去,希望這樣能讓美人消氣。

  梓箐把手縮了回來,心灰意冷地看著面前焦慮不安的男子,哽咽道:「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楚玖颺一聽頓時明瞭,是他太急進了,嚇著了她。他斂起那些不該有的躁動,誠懇說道:「剛才是我錯,是我一時衝動,可是梓箐你相信我,我喜歡你,是喜歡你這個人。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喜歡和你相處,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會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說過,我會證明我的真心,給我一點時間,日子久了,你就會知道我沒有騙你。」

  梓箐看著楚玖颺,見他一臉焦色地等著自己回話,惴惴不安。她吸了吸鼻子,聲音還有些不穩:「你要說話算話,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

  既然我願意和你一起跳下懸崖,那我也願意再信你一次。可是我很膽小,也很脆弱,可能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徹底接納你,所以我接受不了這樣突然爆發的熱情,我很害怕。

  楚玖颺見梓箐開口了,一陣欣喜,忙不疊答應:「好好,我發誓!若有違此諾,死無葬身之地!」

  連梓箐,我願意等你,等到你愛上我的那一天。等多久都行,不管是一年,還是一世,我都等。

  -----

  誅天閣內,閣主聽著下方之人的稟告,心寒意冷,雙手攏在袖中隱隱發抖。

  九,就這樣死了……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片刻後睜目,依舊是那鋒利無比的鷹眸,可背影卻顯得有些蒼老。

  「去查查對方是何方人馬?敢動我誅天閣的人,要他全家陪葬!」閣主怒吼著,殺氣縱橫。

  「是!」一眾下屬得令,急忙就退出去做事了,只餘有幾位門主副門主之類的人留在大廳。

  這時,有人說話了:「主上,既然九已身亡,離天門不能一日無主,還請閣主選任新門主!」

  話音一落,好幾人紛紛出口贊同,這離天門主殺,誅天閣又是靠殺人的生意起家,自然不能群龍無首。

  閣主掃了底下眾人一眼,擺擺手說道:「那就先由十暫代門主一職,待這些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再重新選拔一次。」說罷,他站起身來準備離去,可是腳步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十聞言嘴角高高揚起,上前行謝禮:「屬下遵命!多謝主上!」

  九,看見沒?你的一切,都將是我的了!

  「誰說我死了?」

  突然,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隨即一個肅殺的身影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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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2:12

【第三十章.命換情難敞心扉】

  誅天閣內眾人聞聲,皆是滿臉詫異。

  只見閣主轉悲為喜,嘴唇囁嚅道:「九……你沒有死?」

  楚玖颺看了閣主一眼,然後對著驚恐不已的十說道:「我當然沒有死。小十,我說過,你這輩子也別想殺我!」

  隨即,七也走了進來,他對著閣主說道:「啟稟主上,此番九遇襲乃是十暗中勾結其他勢力所致,請主上以門規懲戒十!」

  閣主鷹眸掃向十,沈聲問道:「七說得可是真的?」

  可十卻並未回話,只是驚異地盯著楚玖颺。怎麼會?這怎麼可能?!那落日崖深不見底,九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跳下去,怎麼可能還活著?!

  回想當日,楚玖颺特意在崖邊踢落幾顆石頭下去,之後他豎耳凝聽,許久之後並未聽見尖利的碰撞聲,於是他大膽推斷崖下不是河流就是軟泥濕地,所以他才敢帶著梓箐跳下去。而在崖邊發射的焰火信號,不過是給七和手下之人傳信,告訴他們自己的位置。可以說,在楚玖颺遇襲的那一刻,他就把後路都安排好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十此生最大的失誤,就是他明知看不清楚玖颺,卻一次次試探他的底線,所以也就注定一敗塗地!

  楚玖颺看著十,眸子陰暗,只聽他冷冷說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服,那我們今日就以命為注,較量一場!」

  說罷,楚玖颺拿出自己的黑色鐵鞭,然後揚手一甩,繞上安放在一旁的一把劍的劍柄,往回一抽,便把劍甩到了十的面前。

  「出招!」楚玖颺厲聲說道,眼神中全是殺意。

  十看著地上的劍發呆,片刻之後,他彎腰拾起那把劍,對著楚玖颺說道:「今日一戰,不死不休!」

  這是十最後的機會,他豁出性命去了,若是不能殺死九,他必死無疑!

  話音一落,二人就交起手來。

  十疾劍出手,狠辣的招式攻向楚玖颺,招招都是直殺要害之處。

  楚玖颺此刻也是殺伐之氣撲面而來,甩鞭迎上,狠發內力,毫不留情。

  其餘眾人皆在一旁觀戰,這是九和十之間的恩怨,他們無權插手,而此刻誅天閣主卻神色有些異常,似擔憂又似無奈,欲言又止。

  轉眼間,兩人已經過了百招,楚玖颺漸漸佔據上風,十大有落敗之象。

  這時,楚玖颺右手一鞭繞上十的劍身,把劍狠狠纏緊,然後左手拽住拉扯得筆直的鞭子,再往回使勁一扯。十右手虎口吃痛,不敵兇猛力道,下意識就鬆了手,於是那劍便直直飛了出去,「匡當」一聲落在地上。

  眼見被奪了兵器,十大驚失色,急忙掏出暗器,接二連三地向楚玖颺射去。楚玖颺先是揚鞭打落那些毒鏢,然後大掌一揮手風一掃,從地上撿起幾個暗器,捏於左手兩指之間,然後手腕一抖,就射向十的幾個大穴。

  十閃躲不及,且楚玖颺出手狠厲,瞬間他便被毒鏢打中,受了重創。而楚玖颺趁勢而上,一鞭就繞上了他的脖頸,纏繞兩圈之後緊緊拽住,看樣子是打算活活勒死十。

  十面紅耳赤,呼吸困難,肺部都要炸了,不自覺身子癱軟下來,跪在了地上。而楚玖颺依然面無表情,冷冷地看著他,一副漠然神情。

  「九!手下留情!」忽然之間,誅天閣主開口了。

  在場眾人有些驚訝,閣主這是要放過十?可按照門規,十勾結外人殘害同門,且是以如此狠辣的手段,應該千刀萬剮才對!如今九留他一個全屍,已是莫大的恩賜了!

  楚玖颺聞聲手下力度不減,擡起冷眸看向閣主,問道:「為何?」

  「這……」閣主顯得有些為難,不過依然很堅決的口氣:「留他一條性命!畢竟你們一起長大,看在兄弟情意份上,放過他這次罷!」

  「兄弟情意?」楚玖颺有些不屑,「上次我已經還給他了,我們早已恩斷義絕!」

  上次我楚玖颺放過了他,可是他卻沒打算放過我!這樣時刻想著取我性命的人,我為何還要留著?!

  閣主見楚玖颺滿身殺意,急忙喊道:「九!這是命令!」

  一干人咋舌,閣主居然用命令來阻止九,到底是為什麼?

  楚玖颺聞言深眸微動,思付片刻,他鬆開了鞭子。十趕緊解開頸上的束縛,不住地摀住喉嚨咳嗽。

  「要我放他一馬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楚玖颺對著閣主說道:「不然縱使我今天放過他,日後也可以派出離天門所有殺手追殺於他,就算到時候他躲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脫!」

  誅天閣主見狀暗自鬆口氣,對於九這般的討價還價他沒有絲毫不悅,甚至還有些竊喜。這孩子,遠比他想得有城府有心機得多,他發覺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清九了。不過誅天閣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深不見底,捉摸不透,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有能力,立於巔峰之上。

  「你說,只要不有損誅天閣,我定當應允。」閣主急忙點頭。

  楚玖颺收手,把鞭子慢慢收起來,緩緩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日後娶妻,由我自己做主,你們任何人不得插手!這其中也包括你,父親大人!」

  ……

  -----

  梓箐洗完澡出來,在房門口碰上連梓麒。半大的小子眼眶有些紅,看著梓箐的眼神盡顯哀傷。

  「姐,」連梓麒聲音顫抖,喚了她一聲,「我以後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他從小就知道,這麼多年來,他姐和他娘有多麼不容易,他還知道因為梓箐的相貌,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著美人。現在,她在外受了委屈,回家卻不敢說出來,只得默默嚥下苦澀。是啊,楚家財大勢大,就算被楚玖颺欺負了,梓箐又能怎麼樣?若是把此事鬧大,吃虧的還不是他姐?他懂,他都懂……

  「梓麒,」梓箐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說道:「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姐,我都知道……」連梓麒使勁點頭,眼裡閃爍著晶瑩。

  -----

  梓箐向書院請了假,在家休養了兩日。在這期間,江音墨還上門探望過她一次,得知她無事,鬆了一大口氣,寒暄了幾句便匆匆告辭了。

  這日,梓箐才回書院,一進門便見到蘇淩珊撲了過來。

  「梓箐!你回來啦?太好了!」

  接著,林鯤鵬和芮婉婉也迎上前噓寒問暖,梓箐笑盈盈地說著話,心裡都是暖意,她真的很慶幸有這麼幾個好朋友。

  人生知己摯友,兩三人足矣。

  「梓箐你不知道,我當時得知你失蹤的消息,都嚇死了!」蘇淩珊說著拍拍胸口,心有餘悸的樣子。

  「確實。」林鯤鵬點頭說道:「當時我們正在林中狩獵,突然號角聲起,接著便傳來安王遇刺的消息。我和簡意崢急忙往回趕,還好安王只是手臂中了一箭,傷得不重。你和楚公子失蹤,都是後來才發現的,林中又有許多黑衣刺客的屍體,我們都以為你倆凶多吉少了。」

  梓箐出口解釋道:「我們確實碰上了刺客,不過躲避的時候不慎跌到山崖底下去了,只好在那裡待了一晚,第二日才找著路走了出來。」

  她寥寥幾語就帶過了密林中慘烈的追殺。到現在她還不能肯定事情的真相是什麼,如果刺客是去殺安王的,為何要追著楚玖颺不放?而且,懸崖上那蒙面人,楚玖颺明顯是認識的,聽二人對話彷彿結仇很深,所以對方才要痛下殺手。一切一切,梓箐都不明白,還有楚玖颺那日的表現,也讓她深深疑惑,到底他的真實面目是什麼樣?到底他還有什麼事瞞著她?

  這時,素來安靜的芮婉婉忽然出聲問道:「梓箐,你倆沒發生什麼事吧……我的意思是,你們沒有受傷吧?」

  「沒有。」梓箐搖搖頭,可心中卻覺得哪裡隱隱不對,芮婉婉這問題問得……有些奇怪。

  「沒事就好。」芮婉婉聞言淺淺一笑,如釋重負。

  -----

  散學後,楚玖颺依然來接梓箐,今日他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心情極佳的樣子。

  「今天跟我去個地方,帶你見一個人。」楚玖颺笑著對梓箐說道。

  「什麼人?」梓箐好奇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說著,楚玖颺就拉著梓箐上了馬車,迫不及待的樣子。

  車上,梓箐緊緊抿著嘴唇,神色有些凝重,想了許久,終於是鼓起勇氣問了出來:「玖颺,那天的那些刺客,是什麼人?」

  楚玖颺看著梓箐,淡淡一笑,說道:「是仇家。你知道我們楚家是做生意的,在商場上難免會得罪一些人,損了他們的利益,所以時常會有人尋仇。你別怕,這種追殺並不常見,我以後會好好保護你。」

  「哦。」梓箐點點頭,繼續問道:「不過,你可是認識那個蒙著臉的人?我聽你叫他『十』。」

  「認識。我和他……過節很深,結怨有些年頭了。不過你放心,以後他再也不敢來暗算我了,我已經派人解決他了。」

  「解決?你殺了他麼?!」梓箐不禁提高音量問道,有些驚駭。

  「呵呵,沒有。我只是動用楚家的勢力把他逐出了宜城,以後他不會回來了。別擔心,和我在一起,很安全。」楚玖颺說著,大手撫上梓箐的後腦,摩挲著她的秀髮安撫她。

  梓箐點點頭,不再言語,可是心中的疑雲,卻依然籠罩。既然他不願意說,那就算了吧,人生在世,哪裡去找一個對自己毫無秘密的人呢?包括她自己,都有不願對別人提起的往事。

  敞開心扉,談何容易?

  -----

  到了郊外一間尼姑庵,馬車停下,楚玖颺先跳下車,然後把梓箐扶了下來。

  梓箐站定後打量四周,只見這裡是一處清靜之地,人煙稀少,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香火味兒,耳邊傳來隱約的敲木魚唸經的聲音,擡眼看去,綠樹環繞著一間古樸的寺廟,大門牌匾書有三字:度母庵。

  「跟我來。」說著,楚玖颺就牽起梓箐的手,大刀闊斧地向裡面走去。

  進了大門,又走上迴廊,再穿過兩個小院落,最後才來到一處極為清幽的小小庭院。梓箐有些納悶,這度母庵從外面看起來很小,裡面卻九曲迴廊,別有洞天,而且一路上碰見不少僧尼,都停下向楚玖颺行禮,好像很熟的樣子。

  楚玖颺看出梓箐的疑惑,主動解釋道:「度母庵是楚家捐資所建,所以這裡的人都認識我,否則的話住持也不會讓我進來,因為庵內一般是不接待男客的。」

  梓箐這才釋然,不過還是不解,為何楚玖颺要帶自己來這裡?

  轉眼間,楚玖颺已經帶著她走進了庭院之中。只見院裡站著一位美貌的中年婦人,衣著樸素,卻難掩身上的貴氣。她此刻正拿著掃帚清掃地上掉落的枯葉,動作不急不緩。

  只見楚玖颺走到那婦人面前,柔聲喚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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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2:36

【第三一章.尼姑庵楚母箴言】

  原來美婦人正是楚玖颺的娘,楚夫人。她一見楚玖颺,表情依然平靜,只是眸子裡呆上些許不易讓人察覺的欣喜。她繼續掃地,淡淡應聲:「來了。」

  「嗯,」楚玖颺點點頭,然後說道:「娘,我介紹一個人給您認識。」

  梓箐一直站在楚玖颺身後,乍聽到他喊美婦人「娘」的時候,梓箐很是驚訝,隨即又心生忐忑。他居然這麼快就帶自己拜見母親了?今日她空手而來,好像太失禮了……梓箐不斷懊惱,心裡有些埋怨楚玖颺不事先打個招呼,不過,她心底最深的角落卻好像有一朵小花悄悄綻開了。

  楚夫人聞言,停了手中的動作,問道:「誰?」

  楚玖颺笑笑,拉過躲在他身後的梓箐,對著楚夫人介紹道:「娘,這位是連梓箐連姑娘。」

  梓箐急忙行禮:「見過夫人。」

  楚夫人這才細細打量眼前的年輕女子,只見她二八年華,嬌顏如玉,美若仙靈,一身清雅,艷而不驕。好一個清麗脫俗的美人!楚夫人暗自驚歎,同時,她又略帶深意地看了楚玖颺一眼,眼神中有些惋惜。

  「連姑娘,不必多禮,進屋裡坐」楚夫人擡手示意,高貴而優雅。

  梓箐有些忐忑,擡頭看了看楚玖颺,楚玖颺對著她點點頭,說道:「沒事,進去陪娘說說話。」

  梓箐這才和楚夫人一齊進了內屋,只見屋裡陳設簡潔,只有簡單的桌椅,沒有任何珍奇古玩,最名貴的東西可能是案幾上供奉著的白玉觀音了,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奢靡之物。由此可見,楚夫人是一個極其虔誠的信佛之人。

  三人坐下,楚夫人親自倒上清茶,然後先和楚玖颺閒聊了起來,問了問他近日的情況。

  梓箐小口綴著清茶,只是一般的茉莉花茶,並不名貴,她有些納悶,楚夫人為何獨居於此?生活還過得如此清貧,連個使喚的丫頭都沒有怎麼看都不太像宜城首富楚家的主母啊。

  這時,楚夫人突然開口問道:「連姑娘,你可是宜城本地人?家中現在還有什麼人?」

  梓箐急忙放下茶杯,恭敬回話:「家父是京城人士,不過多年前隨祖父移居宜城,我是在宜城出生長大的。三年前家父因病去世,現在家中只有家母和幼弟二人,再無其他親戚。」

  「這樣啊,」楚夫人的口氣裡帶上一些憐惜,「你這孩子,這麼多年來想必不容易,苦了你了。」

  梓箐淺笑搖頭:「多謝夫人關心,其實還好。」

  幾人又隨意聊了一陣,不知不覺到了晚膳時分,楚夫人說道:「你們今日就留在這裡用膳罷,不過只能食點素齋了。」說罷,她就站起來準備去做飯。

  梓箐也急忙站起來說道:「夫人,還是我來吧!今日叨擾了,真是不好意思,請問夥房在哪兒?」

  楚夫人聞言有些驚訝地看著梓箐,不過她很快笑著點頭說道:「你跟我來。」

  把梓箐帶到小院的夥房之後,梓箐硬是不要楚夫人動手,楚夫人推脫不過,於是叮囑了兩句,便先回了屋裡,只留梓箐一人在那裡忙活。

  進了內屋,楚夫人對著楚玖颺,劈頭蓋臉就說了一句:「她不適合你。」

  楚玖颺扯扯嘴角,眼神有些暗淡,不過依然堅定說道:「適不適合,是我自己說了算。」

  「唉,」楚夫人歎息一聲,走到楚玖颺旁邊坐下,自顧自說道:「她這般的相貌,本來就是個惹禍的根子,可偏偏我看這孩子,性情還好,這樣一來,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打她的主意。你就算得了人,也要守得住才是。」

  「我既然敢要,自然守得住。」楚玖颺眼皮一擡,似海深眸裡儘是志在必得。

  「可是你想過沒有,她未必願意過那樣的生活。小戶人家,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可勝在平淡,她那樣境地出來的女子,幼年喪父,守著寡母還要拉扯幼弟,艱辛早已嘗遍。對她來說,找個良人安穩共度一生才是最好的歸宿,她不會想要立於風口浪尖之上。如果跟著你,為娘擔心你給不了她想要的日子,總有一天她會厭倦,從而躲開你疏離你,到時候你怎麼辦?是放她走還是把她關起來?還有,」楚夫人頓了頓,幽幽說道:「若是你倆有了孩子,按照楚家的規矩,你是知道的……總之,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轍。」

  楚玖颺聞言沈默了,而楚夫人也不再說話,而是在觀音像前跪了下來,閉眼默經。

  許久之後,正當楚夫人以為楚玖颺被說動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我不會讓這些事發生。我會把她留在身邊,我也會給她想要的生活,總之我這輩子認定她了,非她不可。不管有什麼障礙,我都會掃平,若是有人膽敢阻撓,我會讓他永遠消失!」

  楚夫人聞言身子一震,眼睛倏地睜開,不過又很快閉上,繼續默經,可她手中佛珠卻轉得飛快,顯得無比慌亂。

  -----

  梓箐在夥房看了一下,鍋灰竈冷,米缸空空,不過調料卻還齊全,想必楚夫人並不經常動手做飯,而是和庵裡的僧尼一齊用餐。她只好走了出去,找到住持借來一些米,還有幾樣簡單的蔬菜,這才回去動手做飯。

  梓箐先把竈台清理乾淨,碗筷拿出來洗淨灰塵,鍋也刷了好幾遍,這才在竈裡燒上柴火,淘米煮飯。

  庵裡都是素齋,梓箐拿到的也只是蘿蔔茄子白菜豆腐之類的食材。她先把白菜洗淨,把菜心剝了出來備用,然後把大片的外葉切成細絲,過沸水焯熟後撈起晾在一旁。待白菜絲稍涼,梓箐擠乾其中多餘的水分,再把一團緊裹的菜絲抖散,在其中加入適量鹽、醋和白糖拌勻。

  新鮮香菇也先過沸水煮一下,然後切成碎丁,再把豆腐碾碎,和在一起加入鹽拌成餡兒。紫色的長條茄子切成一指寬的圓片兒,再在中間切上一刀,作連片兒狀,然後把香菇豆腐餡兒塞進去。鍋裡燒上油,乾澱粉加水調成漿,待油熱六七分的時候,把茄片裹上漿入油炸,直到外皮變得金黃便可撈起。

  正當梓箐炸著茄盒子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環住她的腰,嚇得她驚呼一聲。

  「啊!」梓箐一下把手中的筷子都扔了。

  「是我,」楚玖颺把頭靠在梓箐的肩頭,有些疲憊的樣子,「做了什麼菜?」

  梓箐這才放下心來,重新抽出一雙筷子,繼續手中的事,一邊把鍋裡的茄子翻面,一邊說:「一個炸茄盒子,一個醋拌白菜,一個炒素肉,一個翡翠菜心,再加一個珍珠湯。這裡東西不夠,只能將就一下了。」

  「聽著就很想吃,要不要幫忙?」楚玖颺笑笑問道。

  「呵呵,不用,你又不會做,在一旁看著就好。」

  炸好茄盒子以後,梓箐把切好的白蘿蔔片也放進油鍋了炸了一番才撈起來,方形的薄片兒炸得金黃,頗似真的肉片,足以以假亂真。把鍋裡多餘的油倒出來,只餘少許,梓箐重新把素肉片放了下去,然後加上蒜苗段和調料一齊翻炒,等香味溢出就可出鍋了。

  幾個主菜做好以後,梓箐又拿出一個大白蘿蔔,切成兩半,然後用一個小勺在蘿蔔上挖出一個個小圓球,然後入涼水煮開。圓滾滾的白球兒漂在清澈的湯裡,好像上等的明珠,圓潤剔透。

  楚玖颺就在一旁靜靜盯著梓箐看,只見美人不停忙來忙去,一直沒有歇過。他喜歡她為自己忙碌,喜歡這樣平靜又悠閒的生活。刀口上舐血的日子,他過得太久了,都說返璞歸真,不知道他何時才能放下現有的一切,按照自己的意願而活?

  楚玖颺一生渴望的日子,其實很簡單,娶心愛女子,居於幽靜之所。閒暇之時,溫上一壺小酒,兩人獨處,並肩而坐,擺三四個小菜,說五六句閒話,憶七八載往事,久久回味,轉瞬十年已過。

  「好了。」

  正當楚玖颺神思飄忽的時候,梓箐已然把晚膳做好了,於是二人一起把飯菜端到屋裡去。

  晚膳過後,楚母送二人出了庵門。

  「連姑娘,有時間常過來坐坐,聽聽佛理,興許你會感興趣。」楚夫人一臉平和,有些超脫淡然。

  「是,有時間我一定來拜訪夫人。」梓箐點頭答應。

  「娘,那我們走了。」

  楚玖颺跟楚夫人道別之後,帶著梓箐就回城去了。而楚夫人卻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遠去,神色憂慮。

  「玖颺,你娘……怎麼會住在庵裡?」梓箐覺得今日委實奇怪的事情太多,忍不住問了出來。

  楚玖颺眸底暗了暗,眼神飄向遠處,幽幽開口道:「我娘一心向佛,所以她基本都住在度母庵裡,很少回府。而且,她和我爹……關係不是太好,所以她寧願長伴古佛,在此清修。」說著,他的眼神更加黯淡,嘴角一扯,好似有些無奈。

  原來還有這樣的隱情。梓箐暗道果然是豪門大院恩怨多,就連夫妻也如此隔閡,相見不若不見。想到這裡,她有些擔憂,如果真的和楚玖颺一路走下去,這些東西,她能不能承受?

  -----

  送梓箐回去以後,楚玖颺回到楚府。

  在大門口,他就看見那裡停了一輛華貴的馬車,一眾家僕正從車上搬下行李,把一個個的大箱子擡進府裡。

  這時,家僕上前稟告:「公子,有貴客到。老爺請您去前廳。」

  「知道了。」楚玖颺點點頭,隨即大步走進。

  還未到前廳,便聽見楚老爺哈哈大笑的聲音,心情愉悅至極,而另一人正在說話,聽聲音是一名女子。

  楚玖颺皺皺眉,有些狐疑,不過依然還是走了進去,先對楚老爺行禮。

  「父親。」

  「玖颺你來啦?」楚老爺心情極佳的樣子,笑呵呵地說道:「你看是誰來了。」

  楚玖颺側首看過去,只見一名美麗女子笑眼望著他,親暱說道:

  「阿玖,我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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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2:54

【第三二章.度中秋奪燈贈美】

  轉眼臨近中秋,登雲書院放假三日,以便一眾學子回家與親人團聚。

  中秋之日,宜城一派節日景象。諸店皆賣新酒,貴家結飾台榭,民家爭占酒樓玩月,笙歌遠聞千里,嬉戲連坐至曉。

  連宅之中,傍晚時分,梓箐正忙著準備祭月的祭品。

  院中央擺上一個香案,對著月亮升起的方向。在案上放有月餅,花生紅棗等乾果,還有石榴、西瓜、葡萄、橘子等時令鮮果,點上一對紅燭,之後便要行祭禮。

  天色漸暗,明月從山頭升起,圓若玉盤,光輝清明。

  萍姨首先跪下拜祭月神,祈願家人安康,閤家幸福。然後是梓箐拜祭,通常女子拜月神,都是許願自己「貌似嫦娥,面若皓月」,可梓箐卻和萍姨一樣,許願只求一家平安。而家中最小的連梓麒,則許了「功成名就,平步青雲」這等壯志之願。

  祭拜之後,便是分食月餅了,當萍姨正在切著的時候,響起一陣敲門聲。

  「我去開門。」連梓麒說著便去了門口,可是門一打開,他看著門外之人,面色頓時陰沈下來。

  「楚公子,有何貴幹?」連梓麒說話都帶著一股子火藥味兒。

  楚玖颺聞言並不計較,而是謙和有禮地問道:「連公子,請問連姑娘可在?」

  「我姐不在家!」連梓麒沒好氣地甩下一句話,作勢便準備關門。

  「哦?」楚玖颺很不解的樣子,問道:「中秋佳節,不與家人團聚,她去了哪裡?」

  「她……」連梓麒一時語噎,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這楚公子八成是故意這樣說的,於是他語氣更加不善:「她去哪裡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是她什麼人!」

  楚玖颺見狀內心暗笑,這毛頭小子,終究還是缺乏歷練,容易被激怒,沈不住氣。不過這樣才好,這小子對他姐太過依賴,現在必須讓他看清楚,梓箐不可能守護他一輩子,她會嫁人生子,會離開他過自己的生活。

  「誰來了?」梓箐看小弟許久未歸,便走出來看看,來到門口看見楚玖颺,她有點出乎意料,隨即有些羞赧,「你怎麼來了?」

  楚玖颺笑道:「我來看看你,順便給你送點東西。」說著,他遞過一個竹籃。

  梓箐接過一看,滿滿一籃都是螃蟹,被草桿捆緊了,只只個大,蟹背深青,蟹腹雪白、體厚堅實、螯夾肥大,一看便知肥美無比。

  「今日過節,手下商家送了蟹來,但我爹沒在城中,我娘那裡……你也知道,更不可能要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在府裡也吃不了,所以拿些來給你。」楚玖颺說的時候,顯得有些落寞,神情好像當日被拋棄的小壯。

  梓箐聞言很是同情楚玖颺,本該是一家團圓的日子,他卻孤零零一個人,真是淒涼。於是她說道:「這樣啊……那玖颺你和我們一起吧,反正家裡也就我們三人,多一個人熱鬧一點。」

  楚玖颺這下瞬時開懷,咧嘴一笑:「好啊,那就打擾了。」

  梓箐帶著楚玖颺就進去了,先去給她娘打聲招呼,而連梓麒站在門口,想著二人剛才親暱的說話口氣,心中很是不悅,生氣地跺了跺腳。

  -----

  萍姨見到楚玖颺前來拜訪,也未多問,反而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她一直都很想感謝這位首富公子,上次梓箐在圍場摔落崖底,幸好得他照顧,否則一個女子真不知道在那猛獸出沒的密林中會發生什麼事。萍姨心性簡單,一直以為二人是普通的朋友,患難之後走得近了一點而已,卻未曾想過兩人之間有什麼特殊關係。

  清蒸蟹做好以後,佐以酒醋,四人圍桌而坐,共同品嚐,氣氛融洽自然。吃完以後,梓箐又煮了蘇葉湯出來,分給大家。

  「這是什麼?」楚玖颺看著那碗清湯,有些疑惑。

  「是紫蘇葉子煮的湯,順氣的。吃了螃蟹要喝點這個才好,不然容易身上起疙瘩。」梓箐耐心解釋道,然後自己先喝了起來。

  楚玖颺點點頭,也喝完了一碗湯。放下碗,他看向梓箐,正好對上美人的視線,誰知梓箐看著他卻「撲哧」一笑,好像看見了什麼有趣的場景。

  「笑什麼?」

  「你嘴角沾了片小葉子,好像一條小鬍子,呵呵……」

  楚玖颺聞言也笑了,然後說道:「那你幫我拿掉,我看不到。」

  梓箐這才伸手過去,拈掉那片小小的紫蘇葉。楚玖颺順勢捉住她的指尖,飛快放在唇邊親了一下,驚得梓箐趕快縮回手,心虛地回頭看了看她娘。還好萍姨正在專心收拾著桌上的殘渣,沒有看到兩人之間的小動作。

  「你幹什麼!」梓箐壓低聲音,有些惱羞成怒地吼道:「我娘在呢!」

  楚玖颺也壓著嗓子,有些不懷好意地反問:「意思是你娘不在的時候就行了?」

  「你這人……」梓箐更羞,嬌嗔一聲:「不和你說了!」說著,她就站起來準備去廚房。

  楚玖颺急忙拉住她,小聲哄道:「好好好,以後不這樣了,你別忙走,和我出去看花燈可好?」

  中秋賞花燈是蒼穹國的習俗,而且因為近年來民風逐漸開放,女子出來走動的也多了,於是花燈會更加熱鬧起來,自然也就成了才子佳人表露愛意、正大光明幽會的場所。

  向萍姨說了一聲之後,梓箐便和楚玖颺出去看花燈了,出門以後有個白色的東西一下撲了過來,還嗷嗷叫喚著。

  「小壯!」

  梓箐欣喜地抱住犬兒,揉揉它的頭。一段日子沒見,這小傢夥居然長大不少,快有梓箐膝蓋高了,體型和成年黃狗差不多大小,渾身雪白,英姿颯爽。

  「怎麼剛才不把它帶進來?」梓箐順順小壯雪白的毛,擡頭問楚玖颺。

  楚玖颺微笑道:「小犬隻對你親,對其他人可凶得很,我怕嚇著你家裡人,就先把它留在了外邊。」

  說話間,二人便帶著小壯,一齊去了花燈街。

  東風花市燈,遙看千樹紅。樂樓談笑歌,明月照影長。

  楚玖颺和梓箐走在掛滿花燈的街上,很是引人注目。男子英俊,女子絕美,還帶著一條漂亮的雪白小犬,怎麼看都是佳偶天成,再加上楚玖颺衣著華貴,一旁賣燈的小販更是使勁吆喝。

  「公子,給這位小姐買個花燈吧?您看這蓮花燈多漂亮!」一個小販手拿好幾個花燈,一個勁兒地推銷。

  楚玖颺停下腳步對著梓箐說道:「喜歡哪個?我送給你。」

  梓箐看了看小販手中的花燈,搖了搖頭:「好像都不是很合心意,我們再看看吧。」

  楚玖颺聞言想了想,牽起梓箐的手就往街的另一頭走去,邊走邊說道:「那我們去奪燈王。」

  原來,宜城每年中秋,都會由府衙出資,請能工巧匠做一個精美無比的花燈,俗稱「燈王」。而這燈王並不是拿來賣的,而是在中秋夜通過眾人競技,勝出者方可獲得。至於競技的項目,每年都不一樣,有時候是比詩詞,有時候是比武藝,有時候甚至會出很古怪刁鑽的題目,搞得大家哭笑不得。不過每年不變的是這燈王都將在簡意崢家的君友樓掛出來,一來是因為簡知府是宜城之首,二來也順便給簡家的酒樓賺足人氣。

  每年想奪得燈王的人極多,特別是男子,都把這看做是表達愛意的好機會,燈王贈佳人,那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而女子們也在暗中攀比,若是被獲贈花燈,不僅寓意極好,更是極有面子的一件事。於是爭奪燈王的較量是一年比一年激烈,而題目也是一年比一年刁難人。

  一進君友樓,就看見許多人圍在大廳中央,打量著懸掛於頭頂的燈王,然後二樓處有一個女子正在射箭,正是林鯤鵬。

  今年的燈王是一盞玉兔燈,和真兔子一般大小,體積並不龐大,但卻栩栩如生、精巧至極,此燈是用金銀絲編造而成,並且是鏤空的,兔子腹腔內放有一根細燭,如果把燭火點燃,那光亮就會通過一雙眼睛透出來,使得這玉兔更加具有神韻。

  梓箐一看就忍不住驚歎一聲:「好漂亮!」她本來就喜歡兔子,加上自己屬相也是兔,所以看見這玉兔燈一眼就相中了。

  「你喜歡?」楚玖颺笑笑,「那等著,我拿下來給你。」說著,他便向周圍之人打聽今年奪花燈的方法。

  只聽那圍觀者說道:「看見玉兔肚子裡的細燭沒?今日的題目就是射火箭點蠟燭,只要你能一箭穿透玉兔的雙眼,並且把裡面的蠟燭點亮,這玉兔就是你的了。」

  「就這麼簡單?」楚玖颺有些不以為然。

  「不簡單!」那人斜睨楚玖颺一眼,繼續說道:「燈上面懸著細絲,射箭之時,要相距百步,而且燈王還不是就在那兒吊著不動的,有人會專門撥動一回,使其蕩悠,然後才準射箭,每人只有一次機會。這樣一來,一箭射中確實很難,更別說還要保證能把蠟燭點燃。」那人邊時說邊搖頭,意思是今年這燈王恐怕是沒人抱得走了。

  「原來是這樣,這並不算難。」楚玖颺笑笑,志在必得的樣子,轉頭對梓箐說道:「在這裡等我,我去射箭。」

  正說著,只聽見周圍一片唏噓聲,眾人紛紛搖頭歎息。原來林鯤鵬剛才那箭雖然射穿了兔眼,可卻沒有把其中的蠟燭點燃,十分可惜,她自己也一副懊惱的模樣。

  這時,楚玖颺去了二樓,跟負責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拿著弓箭走到規定的射箭地點。

  弓是一般的弓,可這箭羽卻有些特別。細細的一根,和一炷香差不多大小,不過長一些罷了。箭羽沒有尖利的箭頭,取而代之的則是塞上了一小團浸了油的棉花,點燃之後片刻就會燃盡,所以射箭之人必須抓緊時間出手,否則會和林鯤鵬一樣,縱使射中了蠟燭也無法點燃。

  「開始吧。」

  楚玖颺出聲說道,然後有一人拿著一根長棍去撥弄了那玉兔燈一番,使其左右搖晃。這時另一人把箭羽點燃,遞給楚玖颺。楚玖颺接過箭羽,利索搭弓,只瞄了一下,瞬間就放手了,動作極快,一氣呵成。

  倏一聲,只見一束火光如流星一般穿過兔眼,之後一干人等都驚呼起來,連忙鼓掌。

  「亮了亮了!真厲害!」

  「這箭法真是妙了!」

  「不知道是誰家小姐這麼有幸,可以得到今年的燈王?」

  「……」

  這時,有人已經把那點燃的玉兔燈摘了下來,遞給楚玖颺:「恭喜公子。」

  楚玖颺點點頭,神情輕鬆,然後接過燈走下樓來到梓箐跟前,遞給她:「給你,喜歡麼?」

  梓箐看著那被閃耀著光輝的花燈,如煥彩琉璃一般漂亮奪目,她覺得自己的心間好像也被照耀了,暖洋洋又甜蜜蜜的。於是她接過燈,擡頭對著楚玖颺甜甜一笑:「謝謝,我很喜歡。」

  很喜歡這盞花燈,很喜歡你為我做得這些事,也很喜歡……你。

  「走吧。」

  在一眾男女的羨慕嫉妒等各種眼神之中,楚玖颺牽著梓箐的手就離開了君友樓,徒留那些沒奪得燈王的人在那裡不甘懊惱。

  -----

  夜漸深,人不寐。

  兩人玩了許久,盡興之後楚玖颺送梓箐回家。在連家門口,二人輕聲說著話,好像在糾纏著什麼。

  梓箐站在台階上,與台階下的楚玖颺差不多高度。此時楚玖颺正攬住她的腰,不要她那麼快進門,有些耍無賴的樣子。

  「你答應過的,要說話算話。」楚玖颺笑著說道。

  「這怎麼能一樣嘛?再說那都是好多天前的事了。」梓箐出口反駁,神情有些不自然。

  「可你並沒說只是當天才算數,我以為一直都算的。你看在我今日奪得燈王的份上,就兌現一次罷!好不好?」

  「可是……又不是真的兔子……」

  「玉兔燈也是兔啊,除了不是活的,哪裡不和真兔子一樣?」

  「……你好賴皮!」

  原來,楚玖颺把玉兔燈送給梓箐之後,又提起了當日二人約定之事:捉兔子,美人就獻吻。現在這玉兔燈也是兔,所以楚玖颺纏著梓箐要她親自己。可是梓箐怎麼都不答應,找了諸般借口推辭,害羞不已。

  「梓箐……就一下,好不好?」楚玖颺把梓箐緊緊抱住,死纏爛打。

  梓箐被他纏得厲害,有些頭暈,看了看手中的玉兔燈,想著他今日其實也挺用心的,送了蟹來,還去奪了燈王,於是心一橫便答應了:「好吧……不過說好了,只一下。」

  「嗯,就一下。」楚玖颺點頭答應,滿眼期待。

  只見梓箐故技重施,飛快湊過去就準備在他臉頰碰一下敷衍了事。

  誰知楚玖颺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及時把頭一偏,讓梓箐碰上了自己的雙唇。梓箐一驚,急忙想撤退,可是楚玖颺的大手此時卻覆上她的後腦,緊緊按住不讓她動,自己則加深了這個吻。

  許久,直到梓箐的櫻唇被吻得又紅又腫,楚玖颺才放開她,一臉壞笑。

  梓箐喘口氣,氣呼呼地罵他:「你得寸進尺!」

  「沒有啊,說好親一下,這就是一下。」楚玖颺絲毫不覺不妥,正兒八經地說道。

  梓箐氣結,又找不到話反駁他,表情頗為不滿,一個人生悶氣。

  「好了好了,快進去吧,秋夜風大,別著涼了。」楚玖颺看她發著小脾氣的可愛樣子,笑著哄到,催她趕快回家。

  梓箐故意不理他,提著花燈轉身就回去了。楚玖颺看著她有些小彆扭的背影,笑了笑,然後也轉身離開。

  一陣風過,巷底那裡,江音墨手中的花燈被吹落在地,燭火打翻,瞬間燒了起來,很快便只餘一堆灰燼,隨風而逝……

  -----

  回到楚府已是深夜,除了守門的家僕,其餘人都睡了。可前廳裡卻還有燭光散出,於是楚玖颺走過去看看。

  進去一看,原來是楚家貴客,前幾日才從京城而來的謝公侯家的大小姐謝文君坐在那裡,雙目渙散,愣愣發呆。

  「文君姐,怎麼還不去睡?」楚玖颺走近,關切問道。

  「阿玖,你回來啦?」謝文君這才回過神來,拿起一旁的酒壺晃晃,指著身旁的座位說道:「坐下陪我喝杯酒罷。」

  楚玖颺見狀歎息一聲,隨即坐下給自己斟上一杯酒。

  「阿玖,有七年了吧?」謝文君喝下一杯苦酒,聲色慼慼。

  「是啊……七年了。」楚玖颺舉杯一飲而盡,神色浮起哀傷。

  「時間過得好快,我都快記不起了……阿玖你呢?還記得麼?」謝文君自嘲笑笑,又猛喝一杯,好像想灌醉自己。

  「我記得,一直都記得……」

  ……

  縱使你不在了,我卻一直會記得你,直至下到黃泉相見的那日,我依然,第一眼就能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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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3:16

【第三三章.暗揣測疑霧重重】

  中秋之後,眾學子重回登雲書院。而書院之中來了一位女夫子,正是謝文君。謝文君出身侯門,又在朝為官,官居三品翰林學士,且深受當今陛下的喜愛,可謂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這次因為皇上體恤,特意讓她放假三月,故她來了宜城遊覽,順便拜訪故友世交。而登雲書院則看中了謝文君的學識,特意邀請她過來講學。

  謝文君年紀並不算大,二十有四,並且相貌姣好,眉宇間帶著一股子大氣,透露出與眾不同的氣質。所以她一進書院,便引起了眾人的廣泛關注。

  話說蘭苑之中,蘇淩珊幾人也在說著這位新夫子,一臉崇拜。

  「謝夫子好厲害呀!年紀輕輕就是三品大官了。」蘇淩珊一口艷羨的口氣。

  「嗯,我也很佩服她,聽聞她學識淵博,有機會一定要向她請教。」梓箐表示贊同。

  「我倒是比較欽佩武將,戰場殺敵,才是軍人本色。」林鯤鵬不太贊同大家的說法,在她看來,文人雖然有學識,不過卻迂腐了一點,不如武將直率熱血。

  「呵呵,那鯤鵬你以後一定要當女將軍才行!」蘇淩珊笑著打趣道,不過她突然像想起什麼事一樣,轉頭對梓箐說道:「對了,聽聞謝夫子是住在楚家的。梓箐吶,莫非楚公子與她是舊識?」

  「是嗎?」梓箐聽言有些驚訝,她也不知道這些,「這我不清楚,興許謝楚兩家是世交吧?」

  梓箐嘴上猜測著,可心底卻有些小小的疑惑,楚玖颺為何從未提起此事?難不成又有什麼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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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箐,我餓了。」散學之後,楚玖颺在送梓箐回去的路上,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

  「餓了?」梓箐有些詫異,隨即說道:「那……你要先回家麼?」

  「你好狠心吶……」楚玖颺搖頭輕歎一聲,有些無奈說道:「就想這樣把我趕回去,還是餓著肚子!」

  「唔,」梓箐蹙眉想了想又問:「那你要不要現在吃點什麼?街上有賣小吃的。」

  「呵呵,我不想吃那些,我想吃你做的東西。嘗過你的手藝,其他人做的飯哪兒還能入眼?」楚玖颺淺笑道,乾脆直接說明自己的意思。

  雖然二人相處已經有些日子,但是他知道,自己依然沒有完全住進梓箐的心底,否則她不會這般不解風情,甚至體會不了話中深意。愛一個人,不需要對方提醒,就會自然而然地噓寒問暖,關心備至。而梓箐卻習慣性地把事情往另一方面想,習慣性地拒人於千里之外。對於這樣的堅冰,楚玖颺想用自己的溫暖一點點融化她,但是這樣太過漫長,人生苦短,幾十年的等待未必有個美好結局,所以有時候,可能直接蠻橫一點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行。」梓箐搖頭拒絕,「你知道的,王家那裡……你進進出出總是不好,再說念穎還在呢。要不,我明天做好了給你帶來?」

  「可我等不及了,總不能今天一直餓著吧?乾脆這樣,去我家好了。」

  「你家?」梓箐瞪大眼,「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我都去過你家好幾次了,禮尚往來,你怎麼也得去我家瞧瞧吧?」說著,楚玖颺不由梓箐拒絕,就拉著她往楚府走去。

  -----

  楚府門童頭一次見自家公子牽著一個女子回來,有些驚訝。偷偷打量,發現是一個極美的美人,再看公子表情,嘴角含笑,一臉柔情。小門童不由得暗自感慨,自家公子真是好眼光吶!

  楚玖颺獨居一院,楚老爺此時不在府中,於是他直接把人帶進自己住的院子,順便帶梓箐參觀一下。

  「這是我的寢房。」楚玖颺推開門,自己先走了進去,然後回頭說道:「進來,看看我住的地方。」

  梓箐卻站在門外未動,她覺得這般貿貿然就去男子所居之處,頗為不妥,於是故意繞開不答,轉而說道:「你不是餓了麼?我還是先去廚房給你做點吃的罷。」

  楚玖颺看梓箐低著頭,有點膽怯的樣子,也就不再勉強,點頭答應:「好吧,那等會兒再帶你四處轉轉。」

  一頓饕餮之後,心滿意足的楚玖颺帶著梓箐繼續參觀楚府大宅。繞過獸園,二人來到一處池塘。

  池塘不大,不過卻是由漢白玉砌成,池底鋪的也是白玉磚,引入山泉水灌於其中,清澈見底,一條條錦鯉在其中遊來遊去,斑斕的色彩和陽光交相輝映,波光瀲灩。

  「這麼多錦鯉!」梓箐見到這群色彩各異的魚兒,頓時驚歎不已。

  「呵呵,還有許多躲起來了,現在瞧不見。有條緋秋翠,很是漂亮,等我把它引出來給你瞧瞧。」說著,楚玖颺就順手抓起池邊玉碗裡的魚食撒進去。

  果然,魚食一扔下去,眾魚兒就爭先恐後地過來搶食,大張魚嘴,一口口吞著餌料,狼吞虎嚥,那樣子甚是滑稽,好像搶食的小孩子。

  「呵呵……」梓箐見狀在一旁笑得眼兒彎彎,擡頭對著楚玖颺說道:「這魚兒真可愛!我也想喂喂。」

  「好啊。」楚玖颺把魚食遞給梓箐,任由她撒進池中,而自己則站在一旁輕輕攬住美人,陪其玩樂。

  餵了一會兒,梓箐放下魚食,有些納悶地問道:「不是說有條緋秋翠麼?怎麼還沒出來?」

  楚玖颺唇角高高揚起,笑著說道:「出來了,只是你沒有看見而已。」

  「啊?在哪裡?」梓箐急忙俯身湊近尋找。

  「要靠近一點才看得見。」

  突然,楚玖颺一把打橫抱起梓箐,然後把她懸空於池塘上方,好像想把人扔下去的樣子。

  梓箐嚇得大叫,本能地趕緊用雙臂摟住楚玖颺的脖子,以免自己掉入水中。

  「這樣靠近一些,看見了麼?」楚玖颺滿眼笑意,奸計得逞的樣子。

  「你快放我下來!」梓箐氣呼呼地吼道。

  「真的要放?你可想清楚了?」說著,楚玖颺抱著人晃了晃,作勢就要放手。

  「別放別放!」梓箐忽然想起底下全是水,若是掉下去豈不是更慘?一想到這裡她又不自覺地把楚玖颺抱得更緊,還一個勁兒往他身上靠。

  「哈哈……」楚玖颺看梓箐吃癟的樣子,又如受驚小鹿一般惶恐不安,開懷大笑不已。

  兩人鬧了好一會兒才停歇,楚玖颺趁機把梓箐抱了個夠,還狠狠吻了她幾口,惹得美人是粉頰羞紅,好似飛霞。

  這時,有一女子也走到此處來了,只聽她喚了一聲:「阿玖。」

  梓箐循聲望去,發現來人居然是謝文君,她急忙推開楚玖颺,羞澀地招呼道:「見過謝夫子。」

  謝文君淡淡地點點頭,有些冷漠疏離,然後對著楚玖颺說道:「我有事找你,你有空過來一下。」說完,她簡單說了一句「告辭」,然後又匆匆離開了。

  梓箐看著那有些清冷的背影,想起剛才謝文君的態度還有蘇淩珊說的話,心中暗暗不適,好像有點悶有點澀。

  楚玖颺也收起玩鬧的神色,神情變得有些嚴肅,眼神也深邃起來,好像在思慮著什麼事。

  「梓箐,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罷。」片刻後,他居然主動開口叫梓箐離開。

  梓箐低下頭,掩住眼底的失落,淡淡應聲:「好。」

  -----

  送人回到王家宅子以後,楚玖颺不像往常一樣還要纏一會兒,而是叮囑兩句後就急匆匆地走了。梓箐看他那迫不及待地樣子,心中越發覺得氣悶,好像什麼東西被死死壓抑著,奮力向上湧卻出不了頭。

  進了大門之後,梓箐看見南宮霖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雙手托腮,微微撅嘴,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

  一見梓箐進門,南宮霖一掃頹然的神情,咧嘴一笑,綻放一個羞煞群芳的笑容,熱情招呼道:「你回來啦!我都快餓死了!」

  誰知梓箐聽了這話,卻不像往日一般好脾氣地趕快去做飯,反而是有些夾槍帶棒地說道:「南宮公子,我又不是你家廚娘,你若是餓了就出去買,要不上酒樓也成,總是來找我幹什麼?!」

  南宮霖聞言一愣,這溫順的女人今天是怎麼了?平日裡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話,可今天居然句句帶刺!脾氣還沖得很!他有些納悶地說道:「不就是讓你幫著做點吃的麼?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又不是不給錢,我只是餓了。」

  結果梓箐聞言更加憋屈,眼裡帶著淚光,看著南宮霖冷冷說道:「是啊,你有錢了不起,有錢就可以使喚別人!你餓了我就該給你做飯!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我好騙好欺負!就知道把我當廚娘使!可是卻什麼也不告訴我……」說著說著,梓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淚水止不住就流了下來,委委屈屈的模樣。

  「唉唉唉,你別哭呀!」南宮霖見狀撓撓頭,手足無措,「我沒有把你當廚娘,我只是覺得你做的飯菜好吃,所以才常常找你買……大不了以後我再也不吃就是了!你別哭嘛,看得我怪難受的……」

  「那你以後不準動不動就使喚我!」梓箐抹抹淚,抽噎著說道。

  「好吧……」南宮霖癟癟嘴,頗為勉強地答應,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不過還是可以偶爾麻煩你一下的,是不是?」

  梓箐擡頭,看著那張極美的臉正對自己,眼若星辰,閃耀著亮光,表情有些忐忑有些期待,好像極力討好主人的小狗,她忍不住有點想笑,嘴角扯了扯,悶聲悶氣地答應:「嗯。」

  「唔……這就好,這就好……」南宮霖長舒一口氣,一下如釋重負,不過緊接著他又有些緊張地問道:「那連……姑娘,現在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下?我真的好餓。」話音一落,便聽見他肚子很合時機的咕咕叫起來。

  「呵呵……」梓箐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的鬱結也都煙消雲散,對著南宮霖說道:「有點晚了,我做煎餅果子給你吃吧,很快就好。」

  「好的好的!」南宮霖忙不叠點頭,生怕晚一秒梓箐就改變主意。只要梓箐肯做東西給他吃就行!吃什麼都無所謂!

  小院廚房裡,梓箐舀出來一些麵粉,加入少許鹼面兒,再打了兩個雞蛋進去,攪散之後又加入清水一起攪拌,調成稀漿,最後再加入鹽和蔥花。然後梓箐就著現有的食材,洗淨一些蔬菜切好放在一旁備用。

  先把鍋燒熱以後倒入一丁點兒油,均勻刷開,然後改成小火,這時舀一大勺稀漿進去,攤成圓形。很快煎餅貼鍋的那面就開始凝結,而向上的這面依然保持著原樣,這時梓箐急忙抓起切好的青瓜絲、胡蘿蔔絲還有火腿絲撒上去,待整個餅差不多熟了之後再翻個面兒,稍微烙上那麼一會兒就好了。

  「好了,吃吧。」烙好第一個餅,梓箐就放在盤裡遞給了等在一旁的南宮霖,順帶還有一些醬醃小菜。

  南宮霖看著盤裡金黃黃的煎餅果子,上邊點綴有翠綠鮮紅的蔬菜絲,顏色煞是誘人,急忙就大口吃了起來,餓鬼投胎似得。梓箐看見他一副不顧形象胡吃海喝的模樣,笑著搖搖頭,又繼續烙餅。

  「南宮公子,你最喜歡哪道菜?」梓箐一邊做事,一邊和南宮霖閒聊。

  「唔……你叫我阿霖好了,哇,好燙好燙!」南宮霖一邊說一邊吃,急吼吼的樣子,一下燙到了舌頭,痛苦不已,一直拿手扇風,梓箐見狀趕緊給他倒上一杯涼水,南宮霖急忙搶過水杯一口氣喝完,這才覺得好了一點,繼續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最喜歡的菜,不過我很喜歡我娘做的東西。」

  「你嘴巴這麼挑,你娘做菜一定做得很好。」

  說起這個,南宮霖頓時神情有些黯然,他放下盤子,垂眸說道:「我娘在我六歲就不在了……我連她的樣子都有些記不清了,兒時的記憶也很模糊,只依稀記得她也喜歡做菜給我吃。」

  「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提起這些。」梓箐見狀自責不已,連連道歉。

  「沒事,這麼多年早習慣了。」南宮霖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恢復一貫傲慢的模樣,理直氣壯地說道:「你要是真覺得對不住我,就多做幾樣好吃的補償補償!」

  「……」

  「說好不使喚我的!」

  「誰叫你剛才提起別人傷心事的?你得補償!」

  「再也不給你做飯了!煎餅果子不準吃了!」

  「給了我就是我的!哪裡有還回去的道理?!」

  一彎月色悄然爬上窗沿,梓箐和南宮霖依然在笑著吵鬧,好似無話不說的知己好友。

  也許從這個時候開始,抑或更早,兩人就已結下一份特殊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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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3:38

【第三四章.凍冰雪乍暖還寒】

  秋天一過,很快便入冬了,天氣漸漸寒冷起來。

  最近楚玖颺好似很忙的樣子,很少露面。往日早晨一出門,梓箐必定會看見楚玖颺在外等候,然後兩人一同走去書院,散學之後他也會先把人送回再返家,並且時常纏著梓箐要她多陪自己一會兒。可近一月以來,梓箐見他的時間是越來越少,甚至有時候一連幾天見不到人影,他也不去書院,不知道在幹什麼,只是偶爾去找梓箐的時候,都是風塵僕僕的樣子,神色也疲憊不堪。梓箐看他那疲乏的模樣,滿腔疑惑又哽在喉嚨問不出來了。

  不過,雖然和楚玖颺疏遠了一些,梓箐卻和南宮霖關係好了不少。她發現這個美公子其實心性單純,毫無城府,也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可謂憨直可愛,只不過因為從小被家裡寵壞了,脾氣有點古怪而已。南宮霖依然時不時纏著梓箐要她做東西給自己吃,十足的貪吃鬼,梓箐有時故意整他不答應,他居然還死皮賴臉地撒嬌打滾,惹得梓箐哭笑不得,最後不得不繳械投降。

  日子便這般一天天過去了,這日,宜城下了入冬來的第一場雪。

  早晨起床一推開窗戶,一股寒氣便竄入房裡,冷得梓箐直打顫。小院裡已經積起了厚厚的白雪,樹枝被雪壓彎了腰,四處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

  梓箐換上一雙棉鞋,然後披上一件厚實的白緞披風,再把帽子拉過來蓋住頭,這才出門去書院。

  地上雪很厚,一腳下去踩出一個大坑,走起來很費勁,梓箐埋著頭,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著,生怕一個不慎就跌倒在地。她不住地哈氣搓著手,出來得急,忘記戴上手套,可是她又不想回去拿,這路委實難走,又濕又滑。

  梓箐出了王家宅子沒走兩步,便被一雙黑色靴子堵住去路,擡頭一看,只見一身黑色大氅的楚玖颺站在跟前,笑眼望著她。

  梓箐有些驚喜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楚玖颺低頭看著面前的佳人,只見大大的帽子幾乎遮住美人半張臉,帽沿兒一圈白色的貂毛更襯得她嬌顏如玉,此刻那雙美眸正隱隱閃耀著激動的光芒,好似在訴說著多日來的思念。

  他俯首過去便先在梓箐唇上輕吻一口,方才說道:「我才回城,一見下這麼大雪,想著這路不好走,所以來接你。」

  「才回來?」梓箐驚訝問道:「你出城去了麼?最近是不是很忙?」

  「嗯……很忙,年關將近,事情很多。」楚玖颺一語帶過,然後拉過梓箐凍得通紅的雙手,往自己懷裡塞去,直接穿過衣服,貼上炙熱的胸膛。

  梓箐不好意思地想縮回手,羞赧說道:「我手涼,別凍壞你了。」

  「沒事,凍不壞。」楚玖颺緊緊按住她的手,十分堅持,接著把梓箐打橫抱起,護在胸前,之後向書院方向走去。

  男子沈穩有力的腳步踩在雪上咯吱作響,梓箐縮在楚玖颺懷裡,仰頭看他,鼻樑高挺,深眸似海,不過那弧度完美的下巴上有些青青的胡茬,顯示出主人近日以來的忙碌操勞。梓箐見狀,前幾日見不到人的狐疑與不悅去了一大半,而是浮上一些心疼。

  楚家那麼大的生意,經營起來一定很累吧?那自己還是不要問了,應該體貼他才是……梓箐這般默默想著,然後抽出手勾住楚玖颺的脖子,把頭靠在他胸膛上。

  「怎麼?還冷麼?」楚玖颺察覺到梓箐的小動作,停下關切問道。

  「不冷,」梓箐在他懷中微微搖了搖頭,然後輕輕說道:「我只是……好些天沒見你了,有點想你。」話說完,她把頭埋得低低的,有些窘迫的樣子。

  楚玖颺聞言一陣欣喜,立馬高興說道:「我也是!」

  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直到快走到書院門口,楚玖颺才把梓箐放了下來。

  「你進去吧,我得先回家一趟,還有些事要處理。等會兒再來接你。」

  梓箐點點頭,然後獨自進了書院大門,楚玖颺直到看不見人,這才轉身離去。

  -----

  「梓箐,那我們先走啦!」蘇淩珊對著梓箐擺擺手,然後一蹦一跳地和其餘幾人一齊離開書院。

  「嗯,路上小心。」梓箐和她們道別之後,乖巧地站在書院門口等著楚玖颺。

  片片飛雪落下,如殘花凋零,美艷淒涼,一身素衣的梓箐站在雪地中,猶如雪山靈狐。

  梓箐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慢慢融化,化成一滴清水。

  「殘雪凝輝冷落梅,半生惆悵縱橫淚。」

  突然,一個女聲吟出兩句哀詩,梓箐回頭,看見謝文君走了出來,一身單薄的白衣白裙,鬢斜一朵白梅,神色哀怨,眉宇間無比憂傷。

  這打扮……好像新寡守孝,又抑或是弔祭某人?梓箐乍見嚇了一跳,心想這謝夫子為何好端端的作這身裝束?

  「謝夫子好。」眼見人走近,梓箐急忙行禮。

  誰知謝文君好像沒有看見梓箐一樣,雙目無神,好像夢遊一樣,直直掠過她的身邊,往外走去,嘴唇囁嚅著,聽不清說什麼,失魂落魄的樣子。

  梓箐看著那伶仃的背影,有些擔憂。謝夫子穿得這麼少,就這樣在雪地裡行走,該不會出事吧?

  果然,謝文君走了沒多遠,突然腳下一踉蹌,雙腿一軟便倒了下去,摔在地上,頓時被厚雪掩住半個身體。

  「夫子!」

  梓箐見狀急忙跑了過去,結果一個不慎也被滑倒了,直接摔在了謝文君的身旁。她趕緊撐著坐起身,然後伸手去把人拉起來。只見謝文君雙目緊閉,毫無生氣,渾身冰涼,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差點讓人誤以為眼前之人已死。

  梓箐喚了謝文君兩聲,不過還是沒反應,她有些慌亂,拍拍謝文君的臉,跟著又去掐人中。

  這時有腳步聲走近,梓箐擡頭一看,赫然發現是楚玖颺來了,她急忙揮揮手喊道:「玖颺快過來!」

  楚玖颺急忙跑了過來,一見梓箐抱著昏過去的謝文君坐在雪地上,頓時眸子一暗,趕緊一把接過謝文君,抱著人就開始狂奔:「去醫館!」

  梓箐微怔一下,隨後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小跑著跟了上去。

  -----

  楚家醫館中,王大夫正在給謝文君把脈,眉頭緊皺,微微搖頭歎氣,很是惋惜的樣子。楚玖颺和梓箐陪在一旁,沈默異常,楚玖颺的眸子更是黑沈一片,深不見底。

  良久,王大夫才收手,然後看著楚玖颺,欲言又止的樣子。

  楚玖颺見狀心領神會,轉頭對梓箐說道:「你在這裡照看一下文君姐,我陪王伯去抓藥。」說罷,便給王大夫使了個眼色,二人一齊走出內堂,去了藥房。

  梓箐點點頭,乖乖聽話留在房裡,她走到榻邊坐下,幫榻上的謝文君掖了掖被角,想讓她暖和一點。

  謝文君依然昏睡著,可縱然在睡夢中,她也是一臉哀色,眉頭緊得化不開,眼角還有些許晶瑩的淚水滲出,好像夢見了什麼痛苦的事一樣。

  梓箐看著那張憔悴美顏,不禁暗中猜想,謝夫子究竟有何心事?

  手肘傳來一陣陣刺痛,拉回梓箐的思緒,這下她才把袖子擼開,發現手肘處有幾條傷口,想來是剛才摔在地上被冰碴子劃傷了,而剛才救人心急,一時沒有注意到,這會兒靜下心來以後始覺疼痛。

  傷口還在流著血,梓箐想著去找王大夫取些藥膏擦擦,於是先在屋內火盆裡添上一些炭,看了看謝文君無恙之後,便走了出去。

  向門外藥童打聽了一下,梓箐直接去了藥房找楚玖颺和王大夫,不一會兒,她已來到藥房門外,奇怪的是一路走來,都沒見到有醫館的人在附近,十分之冷清。

  還未走進門,就聽見楚玖颺和王大夫說話的聲音,好像在討論病情。

  「公子,請恕老夫多問,那位小姐可是曾經小產過?」

  梓箐正準備敲門,乍聽見王大夫這麼一問,頓時愣住了。

  「確有此事,不過已經是好幾年前了,我還以為她已經好了,沒想到……」楚玖颺說著,歎息一聲,口氣很是無奈,又深深惋惜。

  「難怪,」王大夫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氣,「小姐患有血崩之症,淤血內阻,血氣不通,病發之時腹痛難當,所以才會昏厥。這病根應該是小產之後落下的,當時沒有好生調理,現在一遇到天寒就會發作。等會兒老夫先開幾副藥,只能慢慢來了,唉……」

  「若當日我早些發覺……也不會造成如此局面,是我對不住她。」楚玖颺淡淡說著,神思有些飄忽,深深自責。

  梓箐在門外聽到二人的對話,頓時覺得渾身冰寒,一盆冰水自頭頂灌下,冷得她骨頭都痛了。而且現在本來就在下雪,冷霜沾衣,那片片冰雪掉在衣服上,直接就滲進了肉裡,好像冰刀扎人那般刺痛。

  噬血剜肉,痛不欲生。

  梓箐悄悄轉身,默然離去,未曾驚動任何人,就像這白雪一般,悄然零落,然後化成一汪清泉,最後不知流去了哪裡。

  -----

  梓箐木然地走出醫館,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她那一身白衣,是在祭奠失去的孩兒麼?

  你近日來的反常,可是因為她的到來?

  你說你對不起她……對不起的到底是她還是她們母子倆?

  如果你們有一段過去,那現在的我算什麼?!

  梓箐走了好久,四肢都被凍得失去了知覺,頭上全是雪,雪化成水打濕了一頭墨發,冷風一過便幾乎凝結成冰,就連那長長的睫毛上,也掛上了冰珠子,分不清到底是雪,還是淚?

  不知不覺,梓箐已經走到王宅門口,她擡頭看了看熟悉的大門,不由得自嘲一番,還是哪裡都去不了,還是只有回到這裡,還是只有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孤影難雙,背染淒涼。

  南宮霖一從王宅出來,就看見站在雪地裡發呆的梓箐,神情木然,好像失了心智一般。

  他走過去關切問道:「小連,你怎麼傻站在這裡?帽子也不戴,你看你頭髮都濕了。」說著,他動手拂去梓箐頭上雪花,又幫她把斗篷上的帽子拉過來戴上。

  梓箐依然低著頭,愣愣地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如木偶一般任人擺佈。

  「小連你怎麼了?說句話呀!該不會是凍壞了吧?」南宮霖看見梓箐還是沒有反應,覺得不太對勁,又繼續問了兩聲。

  梓箐這才擡起頭看他,眼眶有些泛紅,只見她默默擡起手,把受傷的地方展示給南宮霖看。

  「呀!怎麼都破了?可是摔著了?走,我去給你包紮一下。」南宮霖一看梓箐的傷口,頓時驚呼出聲,拉著她趕緊進屋。

  這時,梓箐卻突然拉住南宮霖的手腕,出聲說道:「好痛。」

  「怎麼?很痛麼?你忍忍,擦點藥就好了……」南宮霖回頭,好脾氣地哄著美人。

  「阿霖,我好冷,也好痛。」梓箐說著,緊咬住嘴唇,極力隱忍的樣子,但卻是要哭出來了。

  南宮霖急忙把身上的狐裘脫了下來,裹在梓箐身上,「好點了沒?我們快點進去吧!」

  突然一下,梓箐把頭埋進南宮霖的胸口處,失聲痛哭。

  「痛啊!好痛啊!」

  「阿霖,我好冷呀……為什麼這麼冷……」

  「怎麼會那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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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3:54

【第三五章.新舊人情何以堪】

  「我說你真是的,這麼愛哭!不就是一點小傷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女人就是麻煩!」南宮霖一邊數落梓箐,一邊給她的傷口上藥,絮絮叨叨。

  梓箐靜坐在一旁,異常沈默。她已經止住了眼淚,只是依然渾身冰涼,寒徹透骨。

  「好了,大功告成!」南宮霖包好傷口,雙手一拍,一副雀躍的模樣。

  梓箐低頭看手肘上的傷口,已經被清洗乾淨,上了止血止痛的藥,然後用白色繃帶細細纏好,整齊熨貼。

  可是,手傷可治,心傷難癒。

  「謝謝。」梓箐道謝,嗓音還有些沙啞。

  「甭客氣!」南宮霖笑瞇瞇的說道:「要想謝我,那就多做些好菜給我嘗嘗!不過,還是等你手好了再說吧……哎!你真是夠笨的,走個路也能摔成這樣!」

  梓箐垂眸,嘴角有些苦澀,自嘲一句:「嗯,我很笨。」

  笨到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想去搏一把,結果被傷得體無完膚。

  「嘁!你這人,罵你笨你還真承認呀?真是被你氣死了!」南宮霖翻給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梓箐見他小孩兒般的脾氣又上來了,不由得淡淡一笑說道:「你說得是實話,我確實很笨。」

  「算了算了,懶得和你說了!」南宮霖擺擺手,一臉無奈,隨即有些得意地問道:「怎麼樣?不疼了吧?這藥可管用了,是上好的金創藥,我爹他們走鏢,都要帶個兩三瓶在身邊。」

  「嗯,好多了。」梓箐點點頭,有些訝異地問道:「阿霖,你爹是鏢師?」

  「是啊!我爹年輕的時候學得一身好武藝,所以做起了走鏢的生意,現在潼城的震曦鏢局就是我家開的。不過他不想我繼承家業,覺得風險太大,而是希望我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於是我便來了書院唸書。有機會你去潼城的話,我帶你去玩兒!」說起自己的父親和家鄉,南宮霖是滿滿的自豪。

  「呵呵,好啊。」

  正當梓箐情緒平復一點,二人開始閒聊的時候,突然聽見對門院落想起敲門聲,然後卓念穎出來應門。

  「卓姑娘,請問連姑娘可在?」

  原來是楚玖颺尋了過來,梓箐一聽那聲音,立馬又覺得胸悶難受,很想逃離到遠遠的地方,一個人躲起來。

  「梓箐還沒回來。」

  「沒回來?」楚玖颺驚訝,那這人跑哪裡去了?

  他抱拳一禮道:「不好意思,今日唐突打擾了,卓姑娘你休息吧,在下告辭。」

  「好,梓箐回來我會轉告她你來過,楚公子慢走。」卓念穎頷首回禮,隨即便把門關上了。

  而南宮霖在自己這邊聽見對面的動靜,頓時就想站起來去叫住楚玖颺,告訴他梓箐在這裡。

  誰知梓箐見他起身,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南宮霖回頭,只見梓箐對著自己搖了搖頭,一臉懇求。

  「怎麼了?不喊住他麼?」南宮霖不解問道。

  「不用……我有點乏了,有什麼事明日再和他說好了。」梓箐垂下眼簾,遮掩住那滿眼的殤。

  「哦。」南宮霖也不再多事,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而楚玖颺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

  當晚雪下得愈發的大了,梓箐蜷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窗外冷風呼嘯而過,好似——萬里哀哭。

  -----

  大雪下了三日還未停歇,於是書院便放假了,決定待到雪融路通以後再行課,梓箐便順勢搬回家住了。期間楚玖颺又來尋過兩次人,梓箐都叫梓麒找借口打發了他走,自己躲了起來不見人。而楚玖颺在來過兩次之後,居然也沒有再露面,興許是因為三番兩次求見不成,心生怒意,也就乾脆斷了來往。

  如此也好,就當是陌生人偶然相聚一場,終究也逃不過分道揚鑣的結局,你我本來就不該相遇,就讓我們從此重歸各路,各奔前程。

  梓箐這般想到,忽然覺得日子又回到了過去那種平靜的時候,好像一切重回原點,那些難忘的事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這日,天公放晴,冰雪漸融,梓箐尋思著成日在家無事可做,於是便決定去家附近的書齋買幾本遊記類的雜書瞧瞧,打發打發時間。

  走出家門,只見冬日暖陽升起,帶來一些溫溫的熱度,沈寂好幾日的街道也熱絡起來,眾人各掃門前雪,商舖也紛紛打開門做起生意來。

  進了書齋,只見裡面已經站有稀稀落落的幾個書生模樣的人了,居然並非一片冷清模樣,於是梓箐也去書架旁看了起來,隨意瀏覽挑選。

  一本本的書目看過去,突然梓箐眼前一亮,看見一本《四國遊記》,她伸手就想去拿這本書。

  這時,旁邊之人卻捷足先登,快她一步把這本書拿了下來。梓箐轉過頭,一張清俊儒雅的熟悉面龐映入眼簾,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

  「江公子,你也來買書?」梓箐略微驚訝在此碰上江音墨。

  「正是,」江音墨點點頭,把那本遊記遞給梓箐,「連姑娘,給。」

  梓箐擺擺手,說道:「江公子可是喜歡這本書?那你買吧,我再看看其他的。」

  江音墨看看手中這最後的一本,淡淡笑了笑,「那好。」

  二人各自選好書籍以後,相約結伴回家。路上二人慢慢走著,聊著一些書院裡的話題。

  「連姑娘,聽聞蘭苑張夫子學識非凡,不知傳聞是否屬實?」

  「嗯,夫子確實博覽群書,極富才華。她平日講得東西很雜,前幾日講了迴文詩,很有趣。」

  「在下看來,迴文詩雖然有趣,卻始終缺乏內涵,只是一種供作消遣的文字遊戲罷了。不過,能作迴文詩之人也算是功底深厚,只是有些喜好炫技,這大概算是文人的虛榮心了。」

  「言之有理,我也認為詩詞應少砌辭藻,多重性靈。不過有些迴文詩當真巧妙得很,那天夫子出了一首小詞:霧窗寒對遙天幕,幕天遙對寒窗霧。花落正啼鴉,鴉啼正落花。袖羅垂影瘦,瘦影垂羅袖。風翦一絲紅,紅絲一翦風。這首當算個中翹楚了,不僅技藝超群,且意境極佳。」

  「呵呵,確實很妙,小詞頗具風情,用來消遣還是很不錯的。」

  「嗯……」

  二人一路說著話,不知不覺快走到巷口了。這時,江音墨突然說道:「連姑娘,明日應該就要行課了,你可是準備今日回去?」

  梓箐搖頭說道:「我不回去,我可能會在家裡住上一段日子了。」

  「那……你明日要不要同我們一起?」江音墨頓了頓又繼續問道:「還是,楚公子會來接你?」

  提起楚玖颺,梓箐的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她抿唇輕語道:「他……其實我和他沒什麼。」

  她也不知該如何描述二人的關係,雖然沒有當面了斷,但依照目前的狀況來看,應當是不會再有任何關聯了吧?

  江音墨聞言,說話突然變得明快不少,「那連姑娘你明日同我們一起吧!卯時巷口見。」

  「呃……好吧。」梓箐被江音墨突然的熱情邀請弄得微怔一下,不過思付一番,還是答應了。如果決定每日都回家,不得不考慮這出行代步之事,那就乾脆同江音墨他們一起租車,相互也有個照應。

  連宅門口,江音墨把《四國遊記》遞給梓箐。

  「連姑娘你先看吧,我還買了其他書,可能最近沒時間讀這本。」

  「還是江公子你先看吧,我也買了其他書。」

  「無事,你看完再給我。」

  江音墨把書塞給梓箐,如清風般一笑,隨即告辭離去,身姿清立,步履輕快。

  梓箐看著江音墨的背影,覺得他今天好像和平時有點不一樣。正在納悶之時,忽然眼角瞥到一抹陰影,梓箐頓時回頭一看,卻未見到有人,於是她搖搖頭,也逕自走進了家門。

  -----

  才進屋,梓箐便看見萍姨坐在椅上,眉頭緊鎖,愁雲縈繞的樣子。

  桌上放有一張大紅喜帖,梓箐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隨即冷哼一聲:「這種事兒也只有他們才做得出來!」

  原來這喜帖是梓箐大伯一家送來的,她的堂姐連梓玉和夏晨雨定於下月初六成親,所以送了請柬來,邀梓箐一家去喝喜酒。這擺明就是示威,是存心想損梓箐一家的面子,新郎是梓箐以前的未婚夫,可現在卻要娶她的堂姐,到時候婚宴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暗中譏諷取笑,在背後戳人脊樑骨。

  「梓箐,我看還是別去了,省得到時候難堪。」萍姨心疼地看著梓箐,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娶的卻是自己的堂姐,這叫她情何以堪?

  「呵,」梓箐嗤笑一聲道:「去啊,怎麼不去?他們既然送了喜帖來,我們怎麼也要賞臉不是?如果不去,保不準別人說得更難聽。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有多得意!」

  有心避世,奈何世人不允,唯有逆流而上。

  -----

  晃眼又是幾日過去了,梓箐當真搬回家去住了,萍姨想著天寒地凍,王家小院必定冷得磣人,自然也是極力贊成女兒回家來的。梓箐每日和江音墨幾人結伴同行,期間再也沒見過楚玖颺。

  這日散學,梓箐才走出書院大門,正準備去巷口與江音墨和其他同學匯合。

  忽然一陣風掃過,梓箐被擁入一個炙熱的懷抱之中,身後的男子輕吻了美人耳垂一口,低沈的嗓音在她耳畔呢喃道:

  「梓箐,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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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4:19

【第三六章.解誤會冰釋前嫌】

  梓箐聽到這聲音,渾身一僵,難受的感覺又蔓延遍了全身,她低下頭淡淡說道:「你放開我,我得回家了。」

  楚玖颺還未察覺美人話語中的疏離,依舊抱著人笑著說道:「好端端的回什麼家?今日好好陪陪我罷,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梓箐聞言,咬了咬嘴唇,聲音更加清冷:「我為什麼要陪你?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我真的要回家了。」說罷,梓箐掙脫楚玖颺的懷抱,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直接繼續走路。

  楚玖颺見梓箐如此冷漠,心中一涼,急忙追上一把拉住她,頗為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為何說這樣的話?你可是怪我這幾日沒有去找你?我是因為家裡有點事……」

  梓箐打斷楚玖颺的解釋,搖頭說道:「你怎麼樣和我沒關係,我有什麼資格怪你?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真的得走了,他們在等我,讓別人等久了不好。」她使勁甩脫被拉住的手,然後腳下加快步伐,她已經看見江音墨和幾個書院同學等候在不遠處了。

  「不許走!」楚玖颺縱身掠過,一下堵在梓箐跟前,然後把人緊緊抱住,眸子裡帶上一些怒意,低吼道:「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

  梓箐用力推搡著他,無奈鐵臂禁箍,無論她怎麼掙扎楚玖颺就是不放手,把她抱得死死的,兩人便一直在街邊糾纏不休。

  「連姑娘,楚公子。」

  一個清洌的男聲響起,梓箐側首一看,原來是江音墨過來了。他見到楚玖颺把梓箐抱在懷中,微微皺眉,不過還是溫潤有禮地對梓箐說道:「連姑娘,車已經來了,我們快走吧,別讓大夥兒等急了。」

  梓箐對著江音墨點點頭,然後擡頭對上楚玖颺的眸子,滿眼冷漠地吐出兩個字:「放開!」

  聲冷如冰,漠然無情。

  楚玖颺見狀下意識就鬆了手,梓箐急忙一把推開他,然後轉身就走,步伐決絕,不帶一絲留戀,江音墨則默默跟在梓箐身後,守護相隨。而楚玖颺站在原地,手握成拳,青筋爆出,渾身寒氣頓時瀰漫四周,殺意迸發。不過片刻之後,他立馬轉身,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回家途中,梓箐臉色一直很差,毫無血色,蒼白如雪,一路上她一言不發,沈默異常。江音墨見狀暗自擔憂,可又礙於這是別人的私事不好多問,也只能沈寂不語。

  到了城南之後,眾人下車,梓箐徑直就往家走,誰也不理,江音墨見狀連忙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連姑娘!」

  「何事?」梓箐回頭,一臉清冷地望著他。

  「我……」江音墨眼神有些閃躲,手心微微冒汗,許久吐出一句話:「上次那本書你可看完了?」

  「哦,看完了,明日還你罷。那我先回家了,明天見。」梓箐心情不佳,三言兩語把話說完,之後便自顧自進了門。

  看著連家大門被梓箐關上,江音墨微歎一口氣,有些垂頭喪氣地往巷底走去。

  -----

  梓箐揉著頭進了前廳,邊走邊說道:「娘,我今日有點頭疼,想先去歇歇,您和梓麒先用飯吧,不必等我了。」說著,她轉身就想回自己的房間。

  「梓箐!」萍姨急忙出聲叫住她,「家裡有客人。」

  梓箐這才擡頭看了看屋裡,赫然發現椅上坐著一個人,波瀾不驚的樣子,正是楚玖颺。

  「你……」梓箐驚得嘴都有些合不攏了,「你來我家幹什麼?」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萍姨見梓箐如此失禮,急忙訓她一句,然後說道:「楚公子說上次落了東西在你那裡,今日是來取的。」

  梓箐斜睨了楚玖颺一眼,發現他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正盯著自己看,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懇求。於是她開口說道:「哦,是有這麼回事。楚公子,你跟我來,我把東西拿給你。」

  「好。」楚玖颺站起身,和梓箐一起繞過前廳去了後面的寢房。

  一離開萍姨的視線,楚玖颺急忙拉住美人皓腕,不解問道:「你到底怎麼了?怎麼不理我?」

  梓箐避而不答,把手抽了出來,「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把東西拿出來。」

  說著,梓箐推開門進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便拿著一盞玉兔燈出來,正是中秋那日楚玖颺送她的禮物。

  她把燈往楚玖颺手裡一塞,「楚公子,物歸原主,您請回吧。」

  楚玖颺看著明顯是在慪氣的美人,可又不知為何,內心愈發急躁。他把燈一扔,一臂就把梓箐攬住,幾乎是提著她就走進了那間女兒家閨房。

  進門之後,楚玖颺把門一關,隨即便把梓箐抵在了門背後,雙手撐在她頭的兩側,怒吼一聲:「說!到底在氣什麼?!」

  梓箐見他對自己發火,委屈至極,心裡一酸,差點就要哭了出來,不過她依然一副倔強的樣子,一言不發,轉過頭去不看楚玖颺。

  這時,楚玖颺一把擒住梓箐的下巴,硬是把她擰過來面對自己,強迫她對上自己的視線,跟著低頭就狠狠吻了上去,又凶又猛。

  梓箐自然不願,使勁捶打著他,可楚玖颺不管不顧,只知道霸道地吻著,極力想侵入她的領地。梓箐此刻緊咬牙關,倔強地拒絕著那條火舌進入。楚玖颺這時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留下一個小傷口,梓箐吃痛,忍不住嚶嚀一聲,一下鬆了開來,楚玖颺趁勢而入,勾住她的丁香小舌,使勁糾纏一番,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陣勢。

  轉眼間,楚玖颺把梓箐甩上了床,然後把美人緊緊壓在身下,按住她的四肢不許她動,這才放開她的唇,惡狠狠地說道:「再不說的話,我就在這裡要了你!你要喊人就儘管喊,反正我也不怕別人看見!」

  梓箐被他威脅,又氣又恨,眼淚再也憋不住,唰唰流了下來,哭著罵道:「你個混蛋!」

  「還不說?那我就混蛋給你看!」楚玖颺凶神惡煞,高大的身軀依舊壓著梓箐,一手按住她兩隻手腕,扣於頭頂上方,然後另一隻手去扯她的衣服,邊扯邊問:「你說不說實話?!」

  「你滾!」梓箐這時怒氣積聚到極限,猛然爆發了,一股腦兒全吼了出來:「你還來找我幹什麼?你滾開!離我遠點兒!反正有人願意和你好,也願意給你生孩子……你幹什麼老是纏著我不放?!」

  楚玖颺聞言一怔,停了手下的動作,皺眉問道:「你說什麼?生孩子?誰要生孩子?」

  「不是嗎?」梓箐抽泣著,語氣有些譏諷,「別人都因為你小產了,你還想不認賬?」

  「你……」楚玖颺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道:「你說得是文君姐?」

  「你心知肚明。」梓箐深吸一口氣,想努力表現得鎮定一點,結果眼淚還是如斷線的珠子般掉落一地。

  「你聽誰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我怎麼可能和她有些什麼?」

  「哼!別人怎會這麼無聊亂嚼舌根?你自己親口說過的話,敢做不敢認?」

  楚玖颺凝眉想了片刻,頓時明瞭,只見他埋下頭,靠在梓箐頸窩處,然後全身微微顫抖起來,喉嚨處發出低低的悶笑聲。

  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戾氣盡散,深眸帶笑地看著梓箐,問道:「你以為文君姐的那個孩子是我的?所以吃醋生氣了?」

  「我才沒有吃醋!」梓箐急忙辯白,隨即又說道:「你別想抵賴,我可是親耳聽你說的,你說你對不起她。」

  「唔,我是對不起她,」楚玖颺點頭承認,不過緊接著說道:「但是這並不因為那孩子是我的,而是因為我當日一時疏忽,沒有覺察到她不對勁,否則她便能保住那個孩子,也不會經受喪子之痛,更不會像今天這樣如行屍走肉地活著。」

  「可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呵呵,傻丫頭,知道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麼?七年前的舊事了,整整七年!」楚玖颺終於得知梓箐不理自己的原因,覺得好氣又好笑,看她越發惹人喜愛,於是又湊過去親了親美人臉頰。

  「七年又怎樣?就算是十七年,過去發生的事也不可能更改。」

  「你呀……」楚玖颺一副無奈至極的表情,耐心解釋道:「關鍵不是這個,而是你也不想想七年前我才多大年紀?當時就算我有這個心,恐怕也沒這個力啊!懂了麼?傻瓜!」楚玖颺現在未滿二十,七年前也不過十二歲多一點,那時候他哪裡懂什麼男女之事?況且自身還尚未完全長開來。

  梓箐聞言一愣,一下明白了楚玖颺話中隱含之意,立馬雙頰染上飛霞,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我怎麼會知道這些,我又不懂。」

  「現在懂了?不過沒關係,以後還有什麼不懂的,我可以慢慢教你……」楚玖颺話裡透出濃濃的曖昧,有些不懷好意,言語間又噙住了那張櫻唇。

  「我才不信你,誰知道你說得是不是真的?」梓箐把頭一偏避開這火熱的攻勢,心裡輕鬆不少,只是依舊有些狐疑,口氣也硬硬的,毫不示軟。

  「絕無虛言!你不信的話就去問文君姐,她總不會在這事兒上撒謊吧?梓箐,如果我有孩子,那也一定是你生的,我不會和其他女人有什麼,我只喜歡你,只要你一個。」楚玖颺看著梓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表露心聲。

  梓箐的臉燙得快燒起來了,一想著現在二人這般姿勢,她頓時低吼一聲:「你先起來!」

  楚玖颺卻是不動,笑著問:「這下清楚了?還生我氣麼?」說著又在美人臉上蹭了幾口,梓箐羞赧,薄唇緊抿,把臉別到一邊,不好意思回答。

  「你不說我可不起來,大不了就一直這樣,待會兒天黑了我就直接在這裡睡了。」

  「你這人!」梓箐氣結,可又想到現在這模樣實在是難堪,於是只好小聲說道:「我……不氣了,你快點起來罷。」

  「乖。」楚玖颺這才放開梓箐,把人從床上扶起起來,又體貼地幫她把衣服理好,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珠,眼神含情脈脈。

  梓箐氣已經消了,不知為何,雖然還未親耳聽謝文君證實,她卻已經相信了楚玖颺七八分。也許她要的並不是一個真相,而是一個解釋,一個可以打消她疑慮的解釋。

  「梓箐,為什麼不問我?我還以為你……」楚玖颺把人輕輕抱住,有些委屈地問道。他一開始以為梓箐移情別戀,和江音墨好了,當時妒火沖天,差點就要出手殺了江音墨。不過最後一刻他卻忍住了,他不信她如此善變,他不信她對自己一點情意也無,於是決定來連家當面問個清楚。

  「問你你也不會說實話,你好多事都瞞著我。」梓箐低頭,小聲抱怨。

  「呵,那些事……我不是故意瞞你,只是楚家很多事很複雜,我不想你知道了煩心,所以才沒有細說,我想你開開心心地過日子,永遠無憂無慮。」楚玖颺歎息一聲,憂心忡忡,「相信我好嗎?我是真心想你好。」

  「可人生在世,哪兒能一世無憂?」梓箐也輕歎一聲,盡顯滄桑。

  -----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終於和好如初了,梓箐拾綴一番,又打了涼水來準備敷敷眼睛消腫。

  「我來。」楚玖颺接過毛巾,浸入水盆之中,冬季冰水沾在皮膚之上,冷得刺骨。他擰了一把毛巾,然後攤開疊好,說道:「閉上眼睛,我給你敷。」

  「嘶……」寒氣襲來,眼皮一下涼冰冰的,梓箐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呵呵,很冷罷?看你以後還哭不哭?眼睛腫成這樣,真醜。」楚玖颺一邊小心翼翼地敷著,一邊取笑梓箐。

  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當面說梓箐醜,不過她聞言卻笑了,有些撒嬌地說道:「我就是醜,你嫌棄就算了!」

  「怎麼會呢?」楚玖颺覆唇過去輕吻上依然微微紅腫的杏眼,深情說道:「你怎麼樣我都喜歡,就算皺紋滿面,白髮蒼蒼,我還是喜歡。」

  喜歡你,無關美貌,僅僅因為你就是你,在我心中,無可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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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6:00

【第三七章.等一世往事如煙】

  梓箐和楚玖颺從後院出來,正好碰見萍姨從廚房走出,看見兩人便出口問道:「東西還了麼?」

  梓箐神色有些閃爍,掩飾道:「嗯,還了,是一本書。」

  「今日叨擾了,伯母,在下告辭。」楚玖颺笑笑,對著萍姨抱拳一禮,然後悄悄扯了扯梓箐的衣角。

  梓箐覺察到他的小動作,臉紅了紅,對著萍姨說道:「娘,我送楚公子出去。」

  -----

  連梓麒放學後,與幾位同窗結伴而行,到了巷口才分手,一人往家走去。

  十三歲的少年,依舊是青澀模樣,不過卻隱約透出男人的味道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成長起來。

  連梓麒腳步有些沈重,心事重重。他早已覺察到了他姐這些日子有些不對勁,且不說莫名其妙搬回家住了,一段時間以來還總是面帶愁色,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傷感,樣子也憔悴不少。

  旁敲側擊問過幾次,梓箐總說自己無事,要不就說累了困了,草草敷衍幾句了事。如此這般,連梓麒也不好再問,只是暗中猜測到,莫非與楚家那人有關?

  神思恍惚間,家門口已在眼前,他忽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擡頭一看之後,他很快便側身藏在了街邊一處死角,躲起來打量那纏綿的二人。

  「你還不走!」梓箐推推楚玖颺,一副趕人的模樣。

  「不急,我再陪你會兒。」楚玖颺不急不緩地說道,磨磨蹭蹭。

  「誰要你陪,你快走啦。」梓箐羞澀一笑,趕緊攆人。

  「呵呵,我要是真走了,有個醋罈子又該生氣了。」

  「你說誰是醋罈子!」

  「哈哈,你心知肚明。怎麼,敢做不敢認麼?」

  楚玖颺故意學梓箐說話,梓箐想起剛才自己的糗樣,尷尬至極,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霎時似雪香腮浮上緋霞,美眸低垂,嘴唇微撅,懊惱至極的樣子。

  楚玖颺見狀心中一悸,伸出手勾起美人小巧的下頷,俯首吻上那一點朱紅,一邊輕嘗,一邊呢喃道:「嫁給我……」

  早已心動,早已深愛,早已等待不及,恨不能即刻擁人入懷。

  這不是楚玖颺第一次提出要娶她,可梓箐聞言,惶恐依舊。她趕緊把人推開,搖了搖頭。

  「只要你點個頭,我明日便找媒人上門提親,如果你不想這麼早成婚也行,那我們先訂親。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操心,一切有我。」

  「不行,」梓箐避開那灼熱的目光,諾諾說道:「我還沒有準備好……」

  沒有準備好完全接納你,沒有準備好去面臨未知的一切,更沒有準備好,全心全意去愛你。

  「呵,是我太心急了,」楚玖颺理了理美人的秀髮,故作輕鬆地說道:「沒關係,我等你,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我。」

  也許這份等待遙遙無期,看不到盡頭,可我還是願意等你,等到凡塵煙火盡散,等到天池仙閣朽去,等到,我已長眠不醒。

  -----

  不遠角落處的連梓麒,看見這一幕,忽覺悲傷,眼前有場景一閃而過,依稀記起了兒時的舊事,那已被塵封多年的記憶瞬時如潮水般湧來。

  一個炎炎夏日,烈陽灼燒大地,窗外蟬鳴聒噪,不滿五歲的連梓麒坐在屋內哇哇大哭,而一對大人吵得不可開交。

  「姓連的!你對得起我!嗚嗚……」萍姨頭一次發火,指著連父痛罵,渾身氣得顫抖。

  連父低頭不語,愧疚無比。

  「這日子不過了!我們娘倆也不在家礙你的眼,我這就帶著梓箐走!休書你寫好送到我娘家!」說著,萍姨抹一把淚,就開始收包袱,鐵了心的樣子。

  連父理虧,不敢上前截住人,更不知道怎麼勸說才好,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娘子收好東西,就要踏出家門。

  這時,只有八歲的連梓箐聽到動靜被吵醒了午睡,揉著惺忪的睡眼,跑到父母的房間一探究竟。

  進門就看見連梓麒坐在地上哭,她急忙過去把弟弟抱起,好生哄著,不解地問:「爹,娘,你們怎麼了?怎麼也不管管梓麒?天熱地涼,這一冷一熱的,等會兒他恐怕要病了。」

  萍姨聞言卻不接話,而是拿起包袱走過來就牽住梓箐,「跟娘走!」

  梓箐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疑惑地問:「走?娘,我們去哪兒?」

  「離開這裡!去哪兒都行!」說罷,萍姨不由分說,拽著梓箐就出了房門。

  「唉!娘,等等……」梓箐急忙拉住她娘,「梓麒呢?他怎麼辦?」

  「愛怎麼辦怎麼辦!關我什麼事?梓箐我告訴你,他根本不是你親弟,他是你爹在外面不知道和哪個女人生的野種!呵,騙我騙得好苦!還說是什麼亡友之子,無力撫養,所以抱回了家裡。虧得我這幾年費心勞力地帶他,比對我親閨女還好!結果卻是幫狐狸精養兒子……」說著說著,萍姨放聲大哭,辛酸至極。

  梓箐聞言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了連父一眼,然後默默走過去把梓麒抱起,然後走到萍姨跟前說道:「娘,不管梓麒是誰生的,他都是我弟弟。你要走,我就跟你走,但是把梓麒一起帶上吧,我不能丟下他。」

  ……

  後來的事連梓麒記不太清了,這件事所有人都沒有再提過,萍姨留下,日子重歸平靜,一家人又回到了以前平平淡淡的樣子。可是梓箐當日說過的每句話,都如烙印一樣深深刻在了連梓麒的心上,至今八年,未曾忘卻。

  我不能丟下他……

  姐,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可是現在,你好像要拋棄我了……

  連梓麒覺得快要窒息了,胸悶欲裂,他頓時彎下了腰,用手扶著牆,大口喘著氣。

  「小兄弟!」

  一隻有力的大手拍上連梓麒的肩膀,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彪型大漢笑瞇瞇地看著自己,滿臉絡腮鬍子,身材魁梧,身上穿著價值不菲的狐裘,看打扮應該是來自北方的商人。

  「何事?」連梓麒不解問道,有些警惕。

  「是這樣的,我們哥兒幾個是頭次來這宜城做買賣,不巧半路遇上大雪,耽擱了路程,所以剛剛才進城,眼見這天都要黑了,還未找到投宿的地方,所以想勞煩小兄弟帶個路,領我們去附近的客棧。」大鬍子大叔一臉和善地說道。

  連梓麒打量了大鬍子一番,然後又看了看他身後,只見幾個差不多打扮的人牽著馬,馬背上駝有許多包袱,想來確實是南來北往的商家。

  於是連梓麒點點頭說道:「好吧,我帶你們去,巷口出去穿過街再左轉便有一家,他家招牌有些隱蔽,所以你們剛才進來沒有看到。」

  「多謝小兄弟!」大鬍子一陣欣喜,急忙道謝,然後招呼著身後幾人跟著連梓麒走。

  一路上,大鬍子與連梓麒隨意聊著。

  「小兄弟,多大年紀了?」大鬍子為人爽朗,說話聲如洪鐘。

  「過了年便十四了。」梓麒說著,有點黯然,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年幼,他姐也不會……

  「哈哈,你才十四,我卻是四十了,唉,年輕真好啊……」大鬍子唏噓一聲,彷彿在感慨自己已經老了。

  「四十不惑,大叔正值好時光,切莫傷感。」

  「哈哈,你這話說得好,四十不惑,我現在確實比年輕時候看開了許多。對了,我叫曹峰,小兄弟怎麼稱呼?」

  「我姓連,名梓麒。」

  「連梓麒?」曹峰腳下一頓,又問道:「敢問是哪個連?哪個麒」

  連梓麒也停下,有些納悶地回頭看著大鬍子,「連城之連,麒麟之麒」

  「哦,好姓好名!」曹峰抹一把大鬍子,笑呵呵地說道:「終酬九年之積,不損連城之美。美玉無暇,麒麟仁義,這姓名極好,極好!哈哈……」

  「大叔過獎了,呵呵。」

  連梓麒把大鬍子一行帶到客棧便獨自返家了,而客棧之中的曹峰卻收起笑容,面色嚴肅,一身威嚴氣勢,對著同行的幾人說道:「也許我們找到要找之人了。」

  -----

  翌日一早,梓箐出門,楚玖颺已經在外等候了。他不知站了多久,身上黑衣都染上白白一層冷霜,為整個人添上幾分冷硬。

  「怎麼來這麼早?不嫌難得等麼?」梓箐一副心疼的口氣責怪著人,順手掏出手絹給他擦擦臉。

  「想你,想早一點看見你。」楚玖颺笑笑,湊過去偷香一個。

  「呵呵,每天都見,有什麼好想的。」梓箐羞赧淺笑,手上動作愈發溫柔。

  「走吧。」楚玖颺拉過梓箐的手,就準備抱人上馬。

  「等等!」梓箐突然想起一事,「我得跟江公子說一聲,不然他會等我。」

  楚玖颺聞言眸子一暗,陰陰地問道:「我不在的日子你都是和他一起的?」

  「嗯,是啊,我們都結伴而行,相互有個照應。」

  聽到梓箐毫不避諱的大方承認,楚玖颺頓時騰起一股火氣。只見他攬住梓箐的纖腰,狠狠把人往自己懷裡一拽,禁錮在懷裡,低頭就張口咬上了梓箐的脖頸。不過縱然他再怎麼不高興,也還是捨不得傷害到梓箐,所以只是輕咬了一口,然後把滿腔妒意化作一個深吻。

  「以後不許和別的男人一起!」

  半晌,楚玖颺咬牙切齒地甩出這麼一句話。梓箐擡頭對上那雙深眸,看見他眼中燃起一把火,正頗為不滿地瞪著自己。

  原來,他也會吃醋?

  梓箐想到這裡有點小小的開心,她嗔怪一句:「你胡思亂想什麼呢?!又不是只有我和江公子兩人,還有好幾個這兒附近的同學,我們大家一起的。」

  楚玖颺這才釋懷,不過又緊接著說道:「大家一起也不行,你只能和我一起。」

  霸道!梓箐暗自腹誹一句,可卻低下頭不禁笑了笑,甜蜜滿溢。

  一陣腳步聲走近,側首一看,原來是江音墨出來了。

  這時,楚玖颺搶先上前一步,走過去抱拳一禮:「江公子,這幾日梓箐承蒙您的照顧,在下感激不盡。今日起我會每日接送,就不勞煩您了。」

  彬彬有禮的話語,卻像一隻無形之手把江音墨推進了萬丈深淵。他先擡頭看了看梓箐,美人風采依舊,與前幾日不同的是愁思已散,歡情盡顯。梓箐對上江音墨的視線,頷首示意,禮貌地笑了笑。

  江音墨收回視線,對著楚玖颺說道:「楚公子客氣了,鄰里之間相互照應是應該的,既然您和連姑娘一起,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說罷,江音墨便獨自走出了巷口,依舊步履匆匆,可是腳步卻透出些許踉蹌。

  楚玖颺看著那清瘦的背影,淡淡一笑,然後把梓箐抱上馬,也隨之而去。

  -----

  待梓箐和梓麒都去上學之後,萍姨先在家收拾打掃了一番,然後拿起菜籃準備去市集買些東西。

  當她在城南小集市採購好東西之後,提著籃子往回走。

  忽然,一陣風掃過,一個青色身影撞了她一下,她頓時腳下趔趄一下,差點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腳步。

  萍姨覺得這莫名的相撞有些蹊蹺,於是警覺地摸了摸腰間的荷包。果不其然,荷包不翼而飛。她擡頭一看,那青色身影已經走開好一段路了。

  「抓賊呀!「萍姨頓時驚呼起來,焦急無比。

  這時,只見一個深褐色的身影縱身而過,飛身上前,幾步之後便揪住了那青衣小賊,可那小賊卻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匕首,凶狠地比劃著,而捉賊那人則與之搏鬥了一番,才把人制服,幫萍姨拿回了荷包。

  萍姨遠遠望著那俠義之士擒住了小賊,不禁一陣雀躍,怔愣間,那位路見不平的義士已經回來了,把荷包遞回給她。

  「夫人,您的錢袋。」

  「多謝壯士。」

  萍姨接過東西趕緊道謝,擡頭打量一番,赫然發覺壯士身形十分彪悍,滿臉絡腮鬍子,頗有大俠風範。眼神瞟過對方的手,只見上面有一道猙獰的刀傷,鮮血流出,袖口處浸染了一大片。

  「壯士,您若是不嫌棄的話,到小婦人家包紮一下如何?」萍姨一見那傷口,自責不已,非要給別人處理了傷口才安心。

  「無事,區區小傷,不足掛齒。」曹峰擺擺手,頗為大氣地拒絕道。

  「這怎麼好意思?怎麼說您也是因為幫小婦人捉賊而受得傷,若是不包紮好,小婦人心有不安,壯士您還是不要客氣了,跟我去處理下傷口罷!」

  曹峰推脫一番,最終是拗不過萍姨,於是便跟著她回了附近的連家。

  -----

  連宅大門大敞,曹峰坐在院中石凳上,手傷已經包紮好了,他此刻正打量這這座清幽的小院。古樸自然,乾淨整潔,由此可見主人家必定是淡雅高潔之人。

  「壯士,請用茶。」萍姨從內堂走出,奉上一杯熱茶。

  「多謝夫人。」曹峰道謝,然後接過茶碗,揭蓋一聞。

  馥梅濃郁,松味芳腴,佛手香潔,清絕無雙。

  「好一碗三清茶!」曹峰不禁出口稱讚。

  「壯士果然見多識廣,」萍姨有些驚訝,「這用的是今年的梅花,雪水也是前幾日才采的,沃雪煮茶,滋味自然好。」

  三清茶雖名為茶,卻沒有任何一種茶葉在裡面,而是用梅英、松實、佛手三物,加上雪水,烹煮而成。上好的三清茶,雲漿清澈,香味濃郁,冬季飲一杯,通體舒暢。而民間普通人家,卻是不常喝這茶的,一是因為麻煩,少有閒情逸致侍弄,二是許多人對三清茶聞所未聞,只有皇室貴族才精通此道且極為喜愛。

  曹峰想到這裡,心中的猜測愈發肯定,於是放下茶碗,隨意一問:「在下姓曹,敢問夫人如何稱呼?」

  「原來是曹壯士,小婦人先夫姓連,今日真是多謝壯士出手相助,感激不盡。」

  「連夫人客氣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應該的。」曹峰雖然長得彪悍,不過卻為人謙和,談吐也很得體,他話鋒一轉又問道:「連夫人日後出行還是要小心些方才妥當,最好是有人陪同,這年關將近,盜匪毛賊很是猖狂。」

  萍姨淺笑說道:「無事,宜城向來治安很好,今日之事只是偶然。小婦人的兩個孩兒都在書院唸書,白日不在家,傍晚方歸,我們娘仨人相互作伴,安全得很。」

  「原來如此,」曹峰點點頭,若有所思,有些感慨得說道:「夫人您一人撫養兩個幼子,很是不易吶……」

  「呵呵,是一兒一女,大女兒十六了,準備參加明年的秋試,小的也已經十三了,也懂事了。」萍姨解釋道。

  曹峰聽罷微微蹙眉,不過嘴上依舊敷衍道:「孩子大了就好,夫人您就快熬出頭了。」

  「是啊,要熬出頭了……」

  春光葬了枯顏,良辰美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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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6:20

【第三八章.歎難擇有情皆殤】

  從連家出來,曹峰皺著眉頭,一步步往回走,腳步沈重。

  「哎。」

  他長歎一聲,歎息中透出些許沮喪。

  姓連是對了,也有那麒麟之意,可是其他的都對不上號呀……

  曹峰進了客棧房間,立馬有幾人圍了過來,迫切詢問。

  「大人,如何?」一年輕男子出聲問道,細看他眉眼,居然是街上盜竊萍姨錢袋的那個青衣小賊。

  曹峰搖了搖頭:「不是,那家的是個女兒,對不上。」

  眾人聞言,皆有些失望,不過有人又問:「大人,也許那家還有其他兄弟?」

  曹峰又否定了:「不會。我看她家院中所曬衣物,女子的居多,且很多是年輕女子時興的樣式,而男子的依身形看都是那位小兄弟的,可見連夫人並未隱瞞,她確實是只有一兒一女。」

  這下所有人都沈默了,頹喪的氣氛一下子瀰漫開了。難道真是巧合?還是他們一直走錯線了?

  這時,曹峰突然發話了:「夜天,叫你查得事怎麼樣了?」

  夜天正是那名假扮小賊的年輕男子,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冊子,雙手遞給曹峰:「大人,經卑職所查,宜城之中姓連的共有一百二十九戶,其中有八十六戶是世代居住在此,而其餘四十三戶之中,只有十六戶是大約十年前左右遷入此地。那位連夫人,正好是十三年前搬到宜城來的,而且恰巧,他們出自京城。」

  曹峰點點頭,接過冊子翻閱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放下冊子,指揮道:「你們接著找,逐一排查。我找個時間再去連家探探口風,興許真能找到點什麼。」

  「是!」

  無論如何,我還是堅信你依舊活著,活在這個世上的某個角落,等著我找到你,團圓重聚。

  -----

  梓箐和楚玖颺和好以後,關係比原來更近了一步,而現在楚玖颺也會說很多事給梓箐聽,而不會像原來一般只知隱瞞掖藏。

  「文君姐和我也算一齊長大,她年長我四歲,所以我只是把她當作姐姐一樣的親人,我們之間只有姐弟情誼,並沒有男女之情。她……其實這些年都過得很不容易,心情不好,難免脾氣古怪了一些。她不是故意冷淡你針對你,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和她處久了就會知道,她人很好很親切。」

  「嗯,我知道,就像我和梓麒之間一樣。」梓箐點點頭,她也不是那小氣之人,只要說開了一切就好。

  「呵呵,可能沒有你們感情那麼好……」楚玖颺低低笑了幾聲,話裡另有深意,接著他又問道:「那你呢?有沒有從小一齊長大的朋友?」

  梓箐歪頭想了想,點點頭:「嗯,說起來有一個,我們一齊長大,小時候感情也不錯,跟你和謝夫子有點像。」

  楚玖颺聞言臉一黑,陰沈問道:「夏晨雨?」

  「咦?你怎麼知道?」梓箐美眸瞪大,不解地望著楚玖颺。

  「我怎麼不知道?」楚玖颺表情有些不滿,「我還知道你們曾經訂過親,他是你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說起這個,楚玖颺就一陣暗怒,只恨不能早些認識梓箐,不能早早把人綁在身邊。

  「呵呵,肯定是珊珊那個大嘴巴給你說的。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和他早就不來往了。」梓箐淺淺一笑,暗自慶幸。幸好退了親,不然她現在也不可能和楚玖颺這般相處。

  「不來往最好。」楚玖颺把梓箐抱住,有些忐忑地問:「那……你現在還喜不喜歡他?」

  梓箐擡眼看著楚玖颺,見他神色有些不安,滿眼期盼,彷彿就等著她搖頭說不。

  忽然之間,梓箐玩性大發,故意垂下眼眸,很是靦腆羞澀地說道:「喜歡……」

  果然,「喜歡」二字才出口,楚玖颺就把手臂一緊,怒吼出聲:「不準喜歡!」

  該死的夏晨雨!恨不得殺了他!

  梓箐這會兒都要笑得內傷了,可面上還是一副哀色:「可是……」

  「沒有可是!你不準喜歡他!要喜歡也只能喜歡我!」

  「你……蠻不講理!」

  「我就這樣!你不喜歡也得喜歡!」楚玖颺惡狠狠地威脅道:「再聽見你說喜歡別人,我就殺了那人!」

  他現在的模樣活像吃不到糖的孩子,一臉忿忿又別無他法,只得在言語上逞兇鬥狠。

  梓箐從未見過楚玖颺這樣耍小孩兒脾氣,她再也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聲若銀鈴。

  「哈哈……」

  「笑什麼笑?這不是開玩笑,我言出必行。」

  「我笑你。」

  梓箐停下,眼神柔柔地看著他,輕語道:「你這人,話也不聽完就急了。我想說的是,喜歡是有過的,不過正像你所說,因為是從小一起長大,有幾分兄妹之情,而沒有男女之情。對夏晨雨,我也只是把他當作兄長一般的人,曾經有些依賴。而現在我們親也退了,他上次又……呵,這點感情早就蕩然無存了。我其實不喜歡他,一點也不。」

  世人都說女子多情女子心軟,可是世人不知,女子多情是事實,可女子也絕情。愛時如飛蛾撲火,願為對方作出任何犧牲,可若是不愛了,那就確實是不愛了,那人的一絲一毫,都不會保留半分。因為只有把那些過往情愫完完全全剔除出去,才可以長出新的枝芽,待到日後,盛開出一樹繁花。

  楚玖颺有些難以置信,狐疑著,吞吞吐吐地問:「真……真的?」

  梓箐惱他還要懷疑,嘟著嘴隨便回了一句:「假的!」

  「哈哈,真的真的!」楚玖颺大喜,開心地把人抱起來轉了兩圈才放下,說道:「看來我以後不能讓你和蘇淩珊走太近,不然都學壞了,居然亂說話捉弄我。」

  梓箐燦爛一笑:「你笨呀,活該被捉弄。」

  美人活潑俏皮的模樣,看起來就像耀日下盛開的鮮花,充滿了無限活力。

  楚玖颺看著與平日不一樣的美人,微笑著,並未接話。一直以來見到梓箐都是冷冷的、淡淡的模樣,以為她天性安靜漠然。可是想她也是二八年華,正值芳齡,應該也有活潑明媚,她只是被太多的心事壓抑住了這一面,不得不以冷漠作為偽裝和防禦。

  想著這些,楚玖颺暗下決心,以後定會愛她護她一生,讓她做原原本本的自己,一世無憂。

  -----

  回到楚家,楚玖颺遇上了楚奇坤,而七一見他便迎了上來。

  「九,我有事找你。」楚奇坤神色頗為嚴肅。

  楚玖颺深眸微動:「先去書房。」

  楚家書房密室之中,兩人正在密談,周圍空氣都有些凝固。

  「七,何事?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京城?」楚玖颺點上燭火,出聲問道。

  楚奇坤點頭,顯得有些猶豫:「我剛剛才回來。你最近……是不是和連家那女子在一起?」

  楚玖颺頓了一下,擡眼看著七,平平出聲:「我說過,我和她的事不許任何人插手。」

  楚奇坤歎了一聲:「我不是要插手,而是她的背景可能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你可知道,近日我釋天門手下來報,說宜城之內有一撥人在暗中打探城中姓連的人家,他們好像在找什麼人。而你猜來人是誰?是當朝一品大將,北安將軍曹峰!而且,他好像盯上了你那個美人的家,出入頻繁。」

  「他?」楚玖颺蹙眉凝思片刻,猜測道:「他悄然入城是有蹊蹺,不過,他和連家有什麼這還不好說。她的相貌你也知道,若是有人垂涎美色,這倒也不足為奇。」

  楚奇坤擺擺手:「我看不是,他好像對你那美人沒興趣,而是想打探什麼東西。我之所以這麼急趕回來,是因為我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

  「你可記得當日我爭奪釋天門門主之位的時候,閣主發話,說誰一月內帶回一件最有價值的隱秘消息,誰就是門主?我後來當了這門主,那是因為我帶回了一件消息。

  十三年前,宮中大火,燒燬了位於整個後宮南邊的一大片宮殿,其中寶妃所住的琳琅殿基本被燒成一片灰燼,其中所有人都葬身火海,也包括寶妃和年幼的小皇子。

  皇帝悲痛不已,下令徹查,結果後來卻說是禦膳房管理不善,失火所致,最後砍了幾人交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可私底下的卻有傳言,說此事乃是有人幕後操縱所致,而且應該是宮中高位者。

  經我一番打探,我發現很可能小皇子沒死,尚在人間!琳琅殿三十三具屍體,雖然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但從衣著體態還是能辨認出來,當日都有驗屍官驗過,其中有寶妃也有皇子的屍體。不過我卻發覺有件事不對。

  寶妃在多年前盛寵至極,她誕下皇子後,皇帝見那嬰孩頸後下方有一小塊突出之物,好似神獸之角,頓時大喜,直呼『天降麟兒』,於是賜名蒼昭麟。可是我潛入宮中翻查當時驗屍劄記,卻未曾見到有此記載,按道理這麼明顯的特徵,是絕對不會遺漏的。

  而當我想找驗屍官的時候進一步打探的時候,卻赫然發現當日有關人員都已盡數離世,有些是病重不治,有些是告老還鄉途中遭遇不測,有些是無故暴斃,總之十分蹊蹺。

  所以我推測,當日發生的很多事很可能都被隱瞞了下來,內有乾坤。不僅失火是另有隱情,而且可能小皇子壓根兒就沒死,而是不知為何從宮中失蹤。那曹峰,正是寶妃一母同胞的兄長!此番他來宜城尋人,九成是找流落在外的皇子!」

  楚玖颺這時說道:「就算如此,曹峰想要從連家之處找到線索,也並未有太多的不妥。連父已經過世,梓箐他們應當知情不多。就算到時候有什麼人想加害他們,在我的眼皮底下,還輪不到那些人放肆。這些你不必擔心,我們誅天閣的實力,足以與皇室分庭抗禮,皇家又有何懼?」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你聽我把話說完。」

  楚奇坤接著說道:「我憑借皇室秘聞登上門主之位後,有一日翻查門中記錄,找到了你大哥的手記。在他出事前三月,他接了一筆交易,只需打探一人下落,酬金卻有五萬兩黃金!如此大手筆,實屬罕見。

  而這單生意還未做成,他便遭遇了不測,交易也就此中止,那買家也並未前來要回訂金,而是銷聲匿跡。當時我看記錄,只見上面寫得是『尋一十二歲左右男童,許帶京城口音,長相秀美,頸後有一骨突出』。十三年前小皇子失蹤時約莫五六歲,而這單生意是七年前的,算起來可不正好是十二歲?!

  由此推斷,你大哥接的生意很可能便是尋找失蹤的皇子,興許他找到了什麼線索,而買家那方不慎洩密,於是招來了殺身之禍。我擔心的是,現在這件事重新被曹峰提起,到時候連家那裡,還有你,還有我們誅天閣,不知會有何糾葛。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大哥的死和連家有關,到時候你該怎麼辦?至親之仇,仇敵之女,你要怎麼抉擇?」

  說到此,七便收口了,只是默默看著楚玖颺。

  楚玖颺這下也沈默了,他走到一旁靜靜坐下,單手支頭,閉上眼掩住那些波瀾,暗自思付考量。

  七見狀過去拍拍他的肩頭:「言盡於此,你自己拿主意,我走了。」說罷,他轉身出門,然後從外把門掩上,獨留楚玖颺一人在內。

  當夜,密室之內,紅燭燃盡,燈花謝,而房內之人,一宿未出。

  夢裡依稀當年,可是猛然驚醒,才恍然發覺寒夜明月高懸,冷輝依舊,而我們,卻早已生死相隔兩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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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23:16:40

【第三九章.仇似海前路坎坷】

  這日,梓箐回家,見巷口處的一座宅子門口堆有許多雜物,還有好些人搬進搬出,忙忙碌碌的樣子,好像是有人搬進來來了。

  楚玖颺在一旁看著那些夥計打扮的人,個個步伐穩健,孔武有力,呼吸沈穩,不由得目光一沈,渾身散發出些許冰冷的氣息。

  「咦?巷口趙爺爺家把宅子賣了?怎得這麼突然?」梓箐見狀,自言自語一句。

  「興許是有什麼特殊原因。」楚玖颺略懷深意地說了一句,「走吧,這裡人多東西雜,等會兒撞到你就不好了。」

  梓箐點點頭,任由楚玖颺把自己護在懷中,然後向巷裡走去。

  還未到門口,便看見連宅大門大敞,然後萍姨送一個絡腮鬍子滿面的大漢出來,二人在門口寒暄一陣。

  「連夫人,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請多多包涵。」

  「曹壯士客氣了,鄰里之間何須如此客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一聲就好。」

  梓箐見狀有些好奇,走到萍姨跟前問道:「娘,這是……」

  萍姨看見自家女兒回來,急忙招呼道:「梓箐你回來啦。這位便是我同你說過的曹峰曹壯士,他買下了巷口的宅子準備在此安家,我們現在是鄰居了。」

  原來如此。梓箐感激地衝著曹峰笑笑,微微屈膝見禮:「見過曹壯士,上次家母之事,勞您仗義相助,感激不盡。」

  曹峰細細打量了一番梓箐,不禁感歎這女子真是好相貌!同時他暗中揣測,興許她知道些什麼?

  想到這裡,曹峰頗為大氣地擺擺手,道:「姑娘不必客氣,壯士什麼的,愧不敢當。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大叔便是。」

  曹峰客套兩句之後,便告辭離去,他走了兩步,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喚道:

  「北安將軍。」

  曹峰聞聲身子一僵,腳步停頓短暫一瞬,隨即裝作沒聽到,又繼續埋頭走路。

  而身後之人則乾笑兩聲,接著說道:「曹大人,莫非你已辭官?不然為何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

  男聲漸近,沈穩腳步聲也逐漸靠攏,聽聞來者呼吸,輕微平穩,吐納有律。

  高手一名,曹峰暗道。他這才停步轉身,看向來人。

  一抹絳紫身影走近,高大挺拔,身材精壯,一見便知乃是常年習武之人。此人年紀不大,約莫二十歲,面容英俊,劍眉入鬢,深眸似海,一派氣度非凡,不過此刻正略帶敵意地看著他。

  既然被人識穿身份,曹峰也不再裝模作樣,他雙手負在身後,顯出幾分大將風範,問道:「你是何人?」

  楚玖颺未直接回答,而是自顧自平述道:「生意人。我想與曹大人做筆交易,如何?」

  曹峰聞言皺眉,斷然拒絕:「沒興趣。」說罷,他立馬轉身準備離開。

  「你一定會有興趣。」

  說話間,楚玖颺飛袖出手,一物直擊曹峰後腦。

  曹峰側首一躲,那物擦過他耳朵飛過,他揚手一抓,便握物於手。曹峰接過東西之後,張開五指,只瞄了一眼掌中之物,臉色陡變,擡頭問道:「你……」

  楚玖颺嘴角掛上一抹邪笑:「要做交易的話,就跟著來。」

  說罷,他便掠過曹峰大步往前走。曹峰不做多想,立馬跟了上去。

  他的右手,緊握著一顆石子,幾乎都要捏出一手汗來,而石子之上,只刻有一字——麟。

  -----

  楚家酒樓之中,楚玖颺和曹峰相對而坐,但卻不語,彷彿都在等著對方開口。

  許久,曹峰按捺不住,出聲問道:「你有什麼目的?」

  楚玖颺這才擡眼:「我只想做一個交易,我們各取所需。」

  曹峰雖是武將,性子耿直,可並不缺心眼兒,他轉而又說:「你若是真有那人的下落,大可以開出你的條件,只要不過分,我定當應允。」

  楚玖颺搖頭:「我沒有那人的下落。不過,」他話鋒一轉道:「在我手下若是想找一個人,只要他還活著,還在蒼穹國內,就一定找得到。」

  「你?好大的口氣!」曹峰顯得有些不屑。

  楚玖颺聽言未怒,而是揚眉反問:「曹將軍,我既然有本事知道你想找什麼人,怎會沒那個能耐幫你找到那個人?」

  曹峰聞言沈默了,面前之人身份不明,自己這次行事如此隱秘,居然都能被他察覺來意,可見這人身後的背景絕不簡單。既然他提出做交易,那也不妨一試。

  於是曹峰點頭答應:「好,既然你說你能尋到人,那就開個價,黃金多少?」

  「不要黃金。只要你答應我三件事。」

  不要黃金?那他圖個什麼?

  曹峰暗驚一番,又問道:「什麼事?」

  「第一,我要知道當年皇宮失火的來龍去脈,你所有知道的,都必須告知於我。第二,我要你查一幫黑衣人的下落,這些人出自宮中或軍營,他們在宜城共出現過兩次,一次是七年前,一次是三月前。我要知道他們背後的主子是誰。第三,你做什麼我不管,但你絕對不可動——連家之人。」

  ……

  -----

  梓箐跟著萍姨回家,之後娘倆便進了廚房,一同張羅晚飯。

  「梓箐。」萍姨輕輕喚了一聲,然後滿眼憂色地看著女兒。

  「娘,什麼事?」梓箐擡起眸子,不解地看著她娘。

  「你……最近好像和楚家公子走得很近?」

  「我……」

  梓箐正在淘米,一下停了手中動作,垂下眸子,抿著嘴唇不知如何說才好。

  原來她娘不是一無所知,不是粗心大意,而是一早就察覺到了,只不過一直未點破而已。做母親的,哪兒有不關心自己孩子的道理?哪兒又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心思?

  「唉……」萍姨心疼地拉住梓箐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娘是怕你識人不清。你現在年輕貌美,他自然是對你極好的,可是日子久了,新鮮勁兒過了,容顏老去了,誰知他又會如何待你?楚家家大業大,規矩也多,三妻四妾肯定是不在話下。我們小門小戶,跟他們終究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娘只希望你能找一個一心一意對你好的人,有沒有錢倒是不打緊的,過日子就是柴米油鹽,平平淡淡才好。」

  「娘,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梓箐小心翼翼地試探說道:「他許諾過不會要其他女子,只守著我一個……」

  「呵,傻孩子。」萍姨搖搖頭,「哪個男人不是追求的時候甜言蜜語說個沒完?可是很多人到手之後,玩膩了就會不要了,就算最終能結為夫妻,貌合神離的也大有人在,更別說那出去偷腥惹草的了。我就是個例子,為娘不想你步了後塵。男人的話呀,信不得……」

  古往今來,多少男兒薄倖?多少女子心殤?

  梓箐眼神黯淡下去,低下頭不再說話。

  萍姨見狀歎了口氣:「如果你喜歡他,倒是可以先處處看,俗話說得好,日久見人心,興許他真的同別人不一般……只是為娘要告誡你一句,萬萬不可有什麼越矩的舉動,知道了麼?」

  「嗯,我知道了。」

  -----

  晚上,梓箐回到房裡,內心有些惆悵。

  伊人獨坐,青燈夜長。

  真的只是貪圖新鮮?真的信不得?茫茫人海,找個真心真意的人就有那麼難麼?想她父母當初也是伉儷情深,可也終究逃不脫這世俗的結局……

  想著想著,梓箐在榻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腳邊一盆炭火燃著,暖意濃濃。

  迷糊中,好像有人進了房,輕輕抱起她。梓箐睜眼,還有些朦朧,不過當她看到眼前的黑衣蒙面人時,頓時嚇得睡意全無,就要驚叫出聲。

  黑衣人一把摀住她的嘴,低聲道:「是我。」

  「玖……颺?」梓箐驚魂未定,不確定地問道。

  楚玖颺把人抱到床上放下,拉過被子蓋好,自己則在床邊坐下,方才扯下蒙臉的黑巾,有些責怪地說道:「怎麼趴在榻上就睡著了?天氣這麼冷,當心受涼。」

  梓箐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你為何這副打扮?半夜三更的,你怎麼跑我家來了?」

  「梓箐。」楚玖颺並未答話,而是把她抱住,長舒一口氣,有些頹然。

  他把頭支在美人的肩上,靠著她耳邊喃喃說道:「不要離開我,就算我們有仇,你也不要離開我。」

  逝者已矣,徒留在世之人,糾葛不清,無盡傷懷。

  「你可是喝醉了?胡說什麼呢,我們怎麼會有仇?莫名其妙的……」

  梓箐聞著楚玖颺身上淡淡的酒氣,皺皺眉頭,暗付這人定是喝多了,才大半夜跑到自己這裡說些摸不著頭腦的話。

  「嗯,是醉了,早就醉了。」楚玖颺淺笑著承認。

  自從第一眼見到梓箐,他就如飲下一壇千日醉陳釀,沈溺其中,長醉不醒。

  「那你快回家歇息去吧,這麼晚了,你在這裡不好。」

  梓箐推搡楚玖颺一下,有點羞怯有點害怕。

  楚玖颺卻把人緊緊抱住不肯放手,好像這一鬆開,人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梓箐,讓我好好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如果我們之間真有那瀚海鴻溝,真有那血海深仇,這一個擁抱,會不會是最後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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