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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15 10:45:23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4 17:57 編輯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6-15 11:15 編輯

作者:醉酒微酣
書名:一不做,二不修

【內容簡介】
侯府世子左虓跌下山崖,被迫「嫁」了個狐狸精長相、胸部巨大、又呆又萌外加通曉鳥語的小禽獸媳婦兒。
從此以後,每晚睡前左虓就只惦記著一件事。
——雙修!今天一定要雙修!

天賦異稟的大胸少女,撿到了英俊迷人的病弱書生。
少女苦惱:要怎麼才可以得道成仙,上天找姑姑?
書生勾唇:古籍記載——千年道行,始於雙修。
友情提示:本文正統古言,非修仙非玄幻。故事依舊狗血亂灑、遍地JQ~~~


【目錄】
P.1P.2 P. 3P.4
第1章.桃花源,喜相逢
第2章.牽牛籐,幽密洞
第3章.海棠香,迷魂湯
第4章.杏樹芳,靜養傷
第5章.迎春黃,不知愁
第6章.桑葉發,白蠶胖
第7章.櫻桃謝,交心談
第8章.柳枝擺,不速來
第9章.玉蘭嬌,相公俏
第10章.竹影搖,洞房妙
第11章.薔薇斜,採茶季
第12章.茉莉白,去不還
第13章.報春淡,復歸來
第14章.打芭蕉,雨夜逃
第15章.梨園班,露驚艷
第16章.薄荷涼,鼻血淌
第17章.紗荷花,齊入城
第18章.芙蓉幽,公子瀾
第19章.紅杏出,紈褲子

第20章.石榴艷,仙鶴壽
第21章.珊瑚紅,鬧哄哄
第22章.鳳仙帳,妻與妾
第23章.賞蜀葵,美赴宴
第24章.子午蓮,羞花合
第25章.水仙出,魚雁沈
第26章.梔子淡,不歡散
第27章.梨花雨,春宮圖
第28章.紅梅落,裝病臥
第29章.楊梅樹,偷吃賊
第30章.素馨蘭,梅君故
第31章.香草豐,生娃娃
第32章.桑落酒,萬兩金
第33章.旋覆花,意別離
第34章.冰茉莉,解暑熱
第35章.芍葯帕,樂歡愉
第36章.石榴果,夜偶遇
第37章.剪楸葉,立秋日
第38章.梧桐落,聞嫁娶
第39章.蜀葵箋,遞休書
第40章.忍冬花,剖真心
第41章.枇杷膏,戰禍起
第42章.紅茄花,缺子丸
第43章.蜘蛛盒,皮影戲
第44章.繡木犀,不勝防
第45章.血牡丹,合設局
第46章.白梅凋,焚慟狂
第47章.梨白裳,故人來
第48章.丹桂香,弄潮者
第49章.秋日菊,疑有思
第50章.金盞台,擇風霜
第51章.扶桑寒,佳期晚
第52章.梅香遠,金蟒蛇
第53章.美人蕉,尋迷途
第54章.青布帳,殺機藏
第55章.廢詔書,割袍斷
第56章.織情網,雨打窗
第57章.令箭牆,孤舟行
第58章.細黃枝,語訣別
第59章.飛雪至,情不然
第60章.論駙馬,臘八夜
第61章.送畫盒,念團圓
第62章.歲月情,選下人
第63章.臘二四,糖豆粥
第64章.紅菱唇,說情愫
第65章.度舊年,西求親
第66章.走馬燈,守夜人
第67章.歲寒友,送神像
第68章.夢良蘭,舊時情
第69章.梅長遠,曇花瞬
第70章.蕩鞦韆,選帝婿
第71章.雪霞羹,橘金餅
第72章.修煉場,金剛杵
第73章.岫山宅,端墨硯
第74章.拈花笑,酒言歡
第75章.心所想,癡迷惘
第76章.韶華春,無人負
第77章.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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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15 10:46:23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6-15 10:50 編輯

【第1章.桃花源,喜相逢】

  在東晉、西越、南楚三國的交界處,有一狹長峽谷。

  萬丈溝壑平地起,峽谷兩側奇峰巒疊,峽底洪流奔瀉,滔滔流水不捨晝夜的沖刷開闢了山道,改變了路向。

  天然的地勢隔開了三國疆界,加之懸崖深谷陡峭險峻,是故此處像是個被世間遺忘的角落,鮮有人煙往來。

  無邊無際的幽謐,彷彿籠罩在了這裡千萬年,甚至還會繼續延續下去。

  山頂雲端,有一隻白鶴正在翺翔,隨風逐日。忽然,它好像受到什麼召喚一般,振翅就往峽底衝去,俯直而下。白鶴穿透谷中迷霧,飛越千層疊翠,最後掠過驚濤水面,落在一塊草地上。

  灩灩桃林,花開得正好。流鶯舞蝶穿梭花叢,幾多紅艷淺深。

  「咻咻——咻咻——」

  一位挽著袖子的中年農婦從不遠處冒著炊煙的茅屋裡出來,站在門口大聲喊:「咻咻——快回來,開飯了!」

  咕咕,咕咕。

  回應農婦的只有房頂上鴿子的叫喚,她又喊了一陣還是沒人應,氣得她把鍋鏟一丟,雙手叉腰,扯開嗓子大吼道:「情岫!快給老娘回來吃飯!不然我宰了你家小鶴!」

  剛剛落地的白鶴被這吼聲一震,差點歪腳倒下。

  洪亮的聲音如水紋般暈盪開來,穿過桃林,來到松林小瀑水潭邊。

  「嘩啦」破水聲響起,從清澈潭水裡冒出一個黑乎乎毛茸茸的腦袋,她張嘴「噗噗」吐掉口中泉水,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嬸嬸好像叫我了?」

  她豎起耳朵聽了聽,卻又毫無動靜,彷彿剛才在水底聽到的聲音只是一場錯覺。

  清露漣漣映照之下,襯出水中少女一張與年紀不符的妖媚臉蛋兒。烏鬢低垂,秀臉朱唇,水剪雙眸,眼梢微微上挑,自帶一抹風流色。她孤身在這荒山野嶺間,倒像是誰畫的一幅美人圖,畫中人兒疑似天來,不知緣何跌落此間。

  情岫咧嘴一笑,長長舒了口氣,慢悠悠遊到潭邊靠在大石上,歎道:「嬸嬸真兇,動不動就大呼小叫的,每次吼得我耳朵都要聾了……真奇怪叔叔怎麼受得了?難道他真的可以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換我可不行,巴不得每天躲得遠遠的……松松,你說是不是?」

  四周並無其他人,可情岫還是一個人說得起勁。

  「松松,你去過外面嗎?我是說除了這片樹林以外的地方。反正我就沒去過,叔叔說我還太小不能出去,要等到長大以後……可是我現在都長大了,他們還是不讓我出去。我好想知道村子外的世界是什麼樣……」

  「松松,你見過你爹娘麼?他們是不是和你一樣?灰灰的,有條大尾巴?反正我看你們模樣都差不多。可是人就不同了,男人和女人,大人和小孩兒,模樣差很多。唔……我爹娘會是什麼樣呢?我是女孩子,應該像娘多一些吧……可惜我沒見過他們。」

  「松松,我偷偷告訴你。其實除了叔叔嬸嬸和村裡的人,我還見過其他人。」

  「哎呀,她應該不算是人。她總是穿著又白又軟的漂亮衣裳,一塵不染,就像天上的雲朵,還有她說話聲音很好聽,我想她應該是下凡的仙女吧。」

  「我叫她姑姑。以前她每年都會來看我,給我帶很多外面的東西,她說等我十六歲的時候就會來接我出去。松松,我下個月就十六歲了。我馬上就能出去了,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又或者是天上仙宮……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去好不好?」

  「只是,姑姑已經好多年沒有來……她是不是忘了?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我看書上說有人修煉以後得道成仙,最後升到了天上去,住在了天宮裡。要不我也去修煉?這樣可以找姑姑……」

  「嬸嬸老笑我做夢。我才沒有胡思亂想呢!你看,我跟別人都不一樣,我能聽懂你們說話……松松,說不準我上輩子和你一樣,也是住在林子裡的!」

  情岫趴在池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無人回應。在她面前只有一隻身灰毛尾的小松鼠,兩隻前爪抱著一個松果,啃得開心。

  「臭松松,不專心!」情岫不高興它只顧吃,伸出指頭彈了小松鼠腦門一下,嗔道:「以後我再不給你栗子吃了!我自個兒全吃光!」

  小松鼠一聽,趕緊丟掉松果,「吱吱」叫了兩聲,還拿毛茸茸的大尾巴去掃了掃少女藕臂。

  情岫咯咯直笑:「現在知道討好我了?小壞蛋!你要是對我不好,我以後就不帶你出去,我帶鶴鶴、吼吼、斑斑它們去。斑斑跑得快,吼吼力氣大,它們都可以保護我,叔叔說外面很多壞人的。你看你這麼個小不點兒,能幹嘛?」

  唧唧,吱吱。

  小松鼠又蹦又跳,胡亂叫喚幾聲,尾巴不停動來動去。那模樣好似很焦急。

  「安啦安啦,我嚇唬你的,誰叫你貪吃不理我來著?好了我要起來了,這水可真涼。」

  情岫作勢起身,小松鼠趕緊兩爪一伸摀住臉,連忙轉過身去,三兩步躲到石塊後面。

  芙蓉出水,嬌姿乍現。少女窈窕的身影躍出水面,羞煞了芳草碧波。她原本長相就有幾分與眾不同的妖嬈,現如今胸脯處的玉峰更是高聳非常,使得媚相又重了幾分。

  奇怪了,明明生就一副媚骨,可偏偏眼神純淨無邪,格外清透。

  情岫剛剛穿好衣裳,正準備帶著小松鼠回家,突然嗒嗒蹄聲傳來,冷不丁從林子裡蹦出個活物。

  它有馬駒大小,通體栗紅,背脊和身軀兩側鑲嵌了許多白色斑點,形似梅花,頭上還頂著兩個大大的分杈犄角。

  「斑斑!」

  情岫看見梅花鹿興奮地招招手,然後拿起石頭上放置的葛籐枝條,走過去餵給它:「你都好久沒來找我了,松松說你找媳婦去了。怎麼樣,找著沒有?她漂不漂亮?」

  梅花鹿「哧哧」了兩聲,對近在眼前的嫩草並不動心,而是張嘴咬住情岫的衣袖,使勁把她往林子裡拽。

  「誒誒!慢點兒慢點兒!出什麼事了?慢慢說嘛……」

  古籐深林,蔓草沃沃。情岫跟隨梅花鹿靈敏的腳步,穿過大片的松林,最後終於來到了石崖底端的灌木叢。

  梅花鹿停下,跳到情岫身後,拿角去抵她的背,意思讓她朝前走。

  情岫看見大片齊腰高的草叢中間有個地方塌進去一塊,她剛才聽斑斑說了,草叢裡有個奇怪的東西。但到底是什麼東西,斑斑又說不清楚,只是叫她自己看。她心裡有些害怕有些好奇,鼓起勇氣慢慢靠近那裡。

  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情岫扒拉開野草,終於看到了那個所謂的奇怪東西。

  咦?好像……是個人?

  不過這人渾身髒兮兮的,全是泥巴,臉上還有血漬,遮得眉眼鼻子都看不清了,活像塊爛泥糊的石頭,難怪斑斑會看不出是個人。

  情岫仰頭看了看上方寸草不生的筆直石崖,不禁咂舌。

  他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情岫跪下,俯首靠在這人胸口聽了聽,察覺到還有心跳,登時大喜。她輕輕捧住這人的頭擱在腿上,喚道:「醒醒,醒醒呀……你聽得到我說話麼?」

  叫了半晌這人也沒睜眼,只是眼皮輕輕動了動,乾涸嘴唇微張,卻沒吐出一個字來。

  「嘴皮都乾裂了……」情岫見狀眉頭皺了皺,隨即又把人放下,對著松鼠和梅花鹿說道:「松松你去把吼吼叫來,斑斑你留在這裡看著他,我去拿水。」

  她說完就匆匆跑開了,臨走還不忘扯上一片厚實的大樹葉捲成漏斗狀裝水。

  不一會兒情岫捧著水回來,小心翼翼在這人身邊蹲下,輕輕灑了些在他唇上潤了潤。

  這人興許是渴得狠了,一沾到水就把嘴張得大大的,想要攫取更多。於是情岫把厚樹葉戳了一個小洞,清水立即如小泉般徐徐流進他口中。

  喂完他,情岫把剩下的水用來給他洗臉,擦乾淨了血汙。

  真好看!

  一張年輕的面龐躍然眼前,皮膚白淨鼻樑英挺,眼睛雖然閉著,可眉宇間隱隱有抹不羈的風度,十分英俊。

  情岫看得很專注,除了村子裡的十來戶人家,她可是第一次看到別的男人。她歪著頭,心裡猜想外面的人是不是都這麼漂亮好看?

  視線下挪,情岫發現這人手裡好似捏著樣東西。她掰開他的手掌,看見一塊圓形的綠色石頭,上面還寫得有字。

  「九……虎……這是你的名字嗎?那我以後就叫你九虎好不好?」

  情岫正自言自語得高興,躺在地上的這人喉嚨裡發出淺淺呻吟,幽幽轉醒。

  「呃……」

  情岫聞聲雀躍,俯身湊到他面前,笑著說:「你醒啦!」

  這人剛睜眼,眼神還有些渙散,等他回過神來看清情岫,不覺一怔,顯得有些迷惘。

  他眨了眨黑亮的眼睛,不太確定地問道:「狐妖?」

  -----

  作者有話要說:

  笑瞇瞇~(@^_^@)~這是個歡樂的故事,我保證。

  不要被女主的外表欺騙,她就是個能和禽獸交流的二貨。

  猜猜,吼吼是什麼動物?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5 10:47:07

【第2章.牽牛籐,幽密洞】

  「狐妖?哪裡哪裡?!」

  情岫大驚,起身左看右看,腦袋搖擺得像撥浪鼓。

  左虓對於墜崖一事本已不抱生還希望,誰知待他睜眼卻發現面前杵著個妖嬈的綠衣女子,長髮披散,髮梢還在滴水,身上一股青草般的清新味道。

  恍惚中他以為靈魂出竅,見到了陰司美艷女鬼,可後背傳來的劇痛又提醒他肉身未死,是故他揣測自己是不是跌進了什麼妖魔洞穴,見到了由妖精化成的人類。

  不過一看情岫這反應,還有摔飛的思緒逐漸匯攏,左虓不禁暗自嘲歎。他這是怎麼了,糊塗了不成?世上哪兒有艷鬼狐妖?橫行作惡的,全都是人。

  「姑娘……」左虓撐著想坐起來,「請問這是何地?」

  情岫急忙去扶起他:「這裡是石崖底呀!九虎你不要亂動,你腿受傷了,走路會很疼的。」

  「我知道這裡是懸崖下面……我意思是問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你住在這附近?」

  左虓對情岫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有些無語,他又耐著性子換了個問法再問了一遍。

  情岫很認真地點頭:「嗯,我家就住在林子的那一邊。我們就叫這個地方叫崖底,沒有其他名字。」

  左虓眼皮一垂,神色帶了絲凝重,有喜有憂。天無絕人之路,既然這裡有人家,縱使他現在拖著一身傷,也能勉強存活。可同樣道理,有人的地方就有消息,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他還沒死,找上門來……

  情岫見他發愣,喚他:「九虎?九虎?」

  叫了好幾聲左虓才斂起思量,不解擡眉:「九虎?你叫我?」

  「是呀,你不是叫九虎麼?」情岫把手中之物還給他,指著道:「喏,你的名字刻在上面。」

  虓。

  左虓看著這塊玉珮,眼神晦暗不明。山間少女不識此物,倒也算件好事,不過這東西留在身上委實太危險了。

  突然,左虓擡頭沖情岫笑了笑,把她的手推回去:「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我身上也沒帶什麼值錢東西,這塊玉就送你罷,權作答謝之禮。」

  「我不要。」誰知情岫卻不肯收,「叔叔說了,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再說……這種石頭我都有好多,拿來也沒用,硬梆梆沈甸甸的,還佔地方。」

  此女的想法……倒是挺奇怪的。

  左虓被她這一拒,倒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不過他馬上又找到了說辭:「這樣罷,那就勞煩姑娘先幫我收著。你看我現在這樣身上也沒地兒擱,等過幾日我好了能走了,你再還給我,怎麼樣?」

  情岫覺得這個法子可行,把玉珮收進懷中,爽快答應:「行!」

  野獸嗷嗚的咆哮聲震撼樹林,一群鳥喳喳叫著騰飛逃跑,緊接著從林子裡奔出一團黑色的龐然大物。

  左虓定睛一看,頓時哀歎「天要亡我」。他趕緊推了情岫一把:「姑娘快走!」

  情岫倒是很識時務,站起來就跑。不過左虓很快就發覺不對勁,這姑娘怎麼主動往猛獸身上撲去?

  他焦急大喊:「姑娘不可!往左邊逃!」

  這一瞬,左虓差點熱淚盈眶,古有元帝婕妤擋熊,現有這素不相識的好心姑娘捨命相救……沒想到臨死之際,他還能有這番際遇,真是死得值了。

  「吼吼!」

  情岫大笑著撲向來者,一把摟住熊頭,揉著它頭頂的毛,道:「讓我看看,睡了個冬天是不是又胖了?瞧你這身膘,嘖嘖,肥嘟嘟的……」

  黑熊似乎有些不悅,它本是四肢著地,這會兒兩隻前爪揚起,竟然直直站立起來,露出胸前一道白毛。情岫摟住熊脖子,就這般掛在了它的身上。

  左虓大駭,暗自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真的不是狐妖?真的不是?

  情岫親暱地蹭了蹭黑熊,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事來。她趕緊從它身上下來,指著左虓道:「他摔壞了腿走不了,我又背不動他,吼吼,你幫我把他背到洞裡去好不好?」

  巨大熊頭一偏,黑熊鼻腔哧哧,不情不願的樣子。

  情岫抱著它粗粗的臂膀撒嬌:「你就幫幫忙嘛,吼吼你最好了……這樣!我家還有罐蜂蜂給的蜜糖,明天我拿給你!」

  在她的死纏爛打和蜂蜜誘惑之下,黑熊低低吼了兩聲,然後慢悠悠朝著左虓走近。

  左虓看著眼前近千斤重的猛獸,不覺渾身肌肉緊繃,額角都滲出幾顆汗珠。

  「來,我扶你坐上去。」

  情岫過來攙起左虓,左虓一把握住她的手,眼波閃動,試探問道:「這是你家養的?」

  情岫否認:「不是呀,吼吼住在林子裡,自己會找東西吃,不用我養。是我看你受傷了,叫松松去把它喊來的。」她揚手一指梅花鹿和小松鼠。

  左虓剛站起來就一個踉蹌要往後倒去。

  他一定是摔壞腦子了在胡思亂想。媚勝狐妖的少女,聽得懂人話的動物,人獸交談……他一定在做夢!

  情岫趕緊把身子湊過去墊在他手臂下,支撐住他:「小心小心!慢慢走,不急。」

  好不容易把渾渾噩噩的左虓弄上熊背,情岫待他坐穩,又叮囑了黑熊兩句,這才帶著幾個傢夥一搖一晃地進了林子。

  雜草掩蓋了洞口,花籐蜿蜒,開出朵朵紫白小喇叭。

  情岫用樹枝掃去洞口障礙,接著令黑熊把左虓放下,過去擡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頭,攙扶他一瘸一拐地走進洞裡。

  潮濕水氣撲面而來,左虓仰頭打量著洞內林立的怪石,還聽見了水聲滴滴答答,他問:「姑娘這是你家?」

  洞內有塊平整巨石,情岫讓左虓在此坐下,抹了把額頭,喘著氣道:「我家在村裡。你先歇著,我回去找叔叔拿些藥來治你的傷。對了,你別亂跑,村裡的人不喜歡有外人來這裡的,他們看見你一定會趕你走。」

  左虓笑著指了指右腿:「你放心,我現在可是有心無力。」

  「呵呵……」情岫捂嘴笑道:「哎呀我都忘了!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她提著裙擺輕快地跑出去,到洞口又忽然回眸,眼睛彎起:「你要是餓了渴了,就叫松松給你拿吃的,我會叫吼吼在洞口看著,不讓別人進來!」

  清甜聲音隨著少女身影的遠去漸漸消失,左虓想起剛才無意中觸摸到的柔軟,舉起手掌看了看,挑唇一笑:

  「手感還不錯……」

  情岫到家的時候,一輪明月剛剛從山頭升起。農婦站在院門外,雙手抱胸倚靠在樹,腳下丟了一根鞭子,看見她皮笑肉不笑地飄出一句:

  「玩夠了?捨得回來了?」

  情岫偷偷吐了吐舌頭,耷拉著腦袋故作乖巧地走到農婦面前,小心翼翼地討好道:「嬸嬸您聽我說……」

  農婦雖然布衣荊釵,可眉目間英氣勃勃,頗有幾分女中豪傑的風範。她目光一凜,淩厲喝道:「把手拿出來!」

  情岫渾身一個激靈,趕緊背手藏到身後,使勁搖頭:「不要不要!嬸嬸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

  農婦不吃這一套,腳尖一撩挑起鞭子,抓進手中抻了抻,說:「快點,不然待會兒加倍。」

  情岫撅著嘴,極不情願地伸出手,緩緩攤開握緊的秀拳,諾諾道:「您輕一點……」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犯!」

  農婦訓著就要落鞭,情岫不禁脖子一縮,緊緊閉上了眼,咬牙準備挨這一下。

  啪——

  一聲皮肉相接的脆響,情岫「嘶」了一下,心想這回慘了,手心非爛不可。誰知還不等她覺著痛,農婦便大聲嚷嚷起來。

  「要死了你!擋什麼擋?快給我看看!」

  情岫睜眼,看見面前已經站立了一道修長身影。她雀躍喊道:「叔叔!」

  中年男子回首,露出一張儒雅的臉龐,他噙笑問道:「咻咻又闖禍了?」

  情岫有些委屈:「我就是回家晚了些……」

  農婦赫然打斷她,瞪眼斥道:「晚了些?你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姑娘家家不在屋裡好好待著,就知道滿山亂跑,成何體統?!」接著她又叉腰訓斥中年男子:「還有你,就知道護著她!回回這般,你說她怎麼會改?!」

  「是是是,娘子教訓的是。為夫一定謹記,斷不敢再犯。」

  中年男子抱拳鞠躬,深深一禮。趁著農婦未覺,他偷偷沖情岫眨了眨眼。

  「嗯。」農婦依然氣勢十足,口氣卻軟了幾分,她率先轉身走進院子,鬆口道:「快進屋吧,飯菜都涼了,我去熱熱。」

  逃過一劫,情岫聳聳肩,在背後不住偷笑。

  中年男子摸著她的頭,柔聲道:「走吧。」

  情岫看見他手臂上一條綻開的血口子,趕緊捧起來吹了吹,心疼道:「叔叔疼不疼?都怪我不好,我不該惹嬸嬸生氣,害你遭殃。」

  「小傷而已,沒事。」中年男子滿不在乎,反而安慰她,「你嬸嬸就這脾氣,嘴巴厲害心腸軟,你要多順著她,這樣才不會吃苦頭。記住了?」

  「知道啦!叔叔我們快進去,我給你傷口敷藥。」

  夜深了,寂靜院落燈火熄滅,只聞低低人聲。

  「相公,手還疼不疼?」

  「沒事,咻咻給我上了藥,都包好了。你以後別動不動就發火,當心嚇壞她。」

  「唉……這丫頭是愈發難教了,我也是希望她多學些東西,不然以後回去可怎麼辦?她這樣的心思,如何敵得過那些人?可你看她,玩性太重了,一點也沒有……」

  「娘子,」男聲打斷她,「其實咻咻這樣也未必不好,貴在純真。一切都看天意罷,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

  「……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們這樣安排是不是錯了?」

  月上中天,主人寢房傳出微微鼾聲。忽然從一側的廂房鑽出個小小人影,貓著腰抱著團包袱,躡手躡腳地打開院門遛了出去,一溜煙兒跑遠。

  「九虎!」

  情岫興沖沖地跑進山洞,卻沒看到左虓的身影,只見地上燃著一個小火堆,幾根柴都快燒沒了。

  她順手添進去兩根樹枝,抽出一根粗的當火把拿著,往洞裡走去。

  「九虎你在哪兒?九虎?」

  走了一截,火光照耀出一道人影。只見左虓坐在角落面色蒼白,臉頰全是汗水,咬著牙很痛苦的模樣。

  情岫急忙湊過去:「你怎麼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吼吼是只大笨熊,哈哈哈∼∼

  這個故事吧,就是一個衣冠禽獸忽悠一個大胸小白那啥的過程,我的WS魂爆發了,乃們懂滴……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5 10:47:28

【第3章.海棠香,迷魂湯】

  「沒、沒……事……」

  左虓像是被人掐住喉嚨那般,從嗓子眼兒憋出幾個字。

  情岫聽了頗感凝重,她架著左虓就走:「你是不是傷口疼?我帶了藥來,馬上就給你敷上,你忍忍。」

  「姑娘,你先放開我……」

  豈料左虓卻是扶著石壁不肯走,吞吞吐吐地說:「你……你先去外面等我,我馬上就出來……」

  情岫不解,瞪大眼睛:「為什麼?」

  「我、我……」左虓「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反而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情岫眨眨眸子,湊近又問:「你要做什麼?你看你都摔跤了,還是讓我扶著吧。」言畢她再次伸

  手去攙左虓。

  左虓更急了:「方纔喝了水,我現在想……那個……姑娘你先出去,求你了……」

  情岫屢次好意被拒,更加摸不著頭腦,追根刨底:「你到底要哪個?」

  她探究好奇的目光直直盯著左虓,把左虓看得都快燒起來了。

  她絕對是故意的!存心的!還嫌他出醜出得不夠是不是?!

  左虓心一橫,也不管什麼風度面子了,脫口而出:「我尿急!要方便!」

  「哦——」

  情岫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哎呀你看我都忘了人有三急。可是九虎,你為什麼不到外面去方便,反而往洞裡面走?」

  左虓眼梢一擡瞟向洞口黑熊,咬牙切齒:「那麼大個傢夥堵在那裡,你瘸著腿出去一個給我瞧瞧?」

  ……

  洞外,左虓躲在一棵樹後面,情岫背對著他,蹲在地上拿樹枝逗小蟲子玩兒。

  「九虎,你好了沒有?」

  「別催!」

  左虓一想到背後有雙眼睛,就渾身被針扎似得,怎麼也釋放不出來。

  「好慢……」

  情岫等了許久還不見左虓好,突然「哎呀」一聲。

  「九虎九虎,你是不是把那裡摔壞了?所以出不來?」

  左虓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憤憤磨牙,吼道:「我好得很!」

  竟敢詛咒他的命根子?臭丫頭,等他腿好了就把她辦了!看她還敢不敢懷疑他那裡壞了!

  不過被這一氣一激,左虓這下倒是舒坦了。他穿戴好後喚來情岫,搭著她肩膀又走回山洞。

  一路上,左虓故意把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情岫身上,專門壓她。他還仗著身高優勢,從上往下打量情岫。

  臉蛋兒巴掌大,下巴尖尖,丹唇小小,長相倒是過於妖嬈了一些,不像那些閨秀淑女,但是眼睛很好看,姿色算上乘。個頭不高不矮,剛剛到他肩膀,合適。至於這身材嘛……嗯,蜂腰豐巒,很有料!

  荒山野嶺活色生香,左虓素來為人灑脫,沒那杞人憂天自憐自艾的情懷。這會兒佳人在懷,他突然心頭一動。

  「姑娘,我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左虓刻意放柔聲線,淺笑一問。

  情岫咧嘴一笑:「我叫情岫,小名咻咻。隨便你叫哪個。」

  「情岫,情岫……嗯,禽獸?」

  左虓咀嚼著這個名字,突然笑了起來,不懷好意地喚道:「小禽獸?」

  情岫沒聽清,以為他叫自己「小情岫」,瞇著眼歡快應聲:「誒!」

  回了洞裡,情岫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個木盆打上一盆水,然後翻開包袱,把裡面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股腦兒抖了出來。

  她伺候左虓坐下,蹲在他跟前,拿剪子小心翼翼地剪開右邊褲腳,把傷處露了出來。整條腿都有擦傷,血痕道道。膝蓋上方腿的內側,還有個銅錢大小的血洞窟窿,肉都翻出來了。

  情岫拿絨巾浸了水,輕輕地揩拭掉邊緣血汙,自言自語道:「這個好像不是摔的……」

  「嗯,是箭傷。」左虓忍著疼,淡淡說道:「我怕箭上有毒,就把箭頭拔了下來。」

  「哦。」情岫在傷處撒上藥粉,痛得左虓眉眼擰作一團,嘶嘶倒吸冷氣,卻硬是沒有抱怨一聲。

  清洗了傷口又包上,情岫問:「咦?你怎麼會受箭傷?你不是自個兒從山崖掉下來的麼?」

  左虓搖頭,眼中神色淩厲起來:「是我一時疏忽大意,受奸人所害,若是讓我回去,我一定把他們……」只說了一半,他忽然把餘下的話語嚥了回去,對上情岫清澈的眸子,道:「反正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掉下來,更沒想到我命不該絕,居然還被你救了。」

  「叔叔說得果然沒錯,外面很多壞人。」情岫感慨一番,之後很同情地看著他,安慰道:「好人有好報,九虎你是好人,老天不會讓你白白死掉的。」

  左虓忍俊不禁,挑眉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是好人?」

  「唔……長得像好人呀。」

  左虓更樂了:「好人難道有固定的長相?」

  情岫點點頭:「相由心生。有些人一看便覺得有善緣,有些人一看就不想親近。九虎,我覺得你是好人。」

  左虓本是有心逗她,沒想到情岫說得頭頭是道,且平白話語中透出幾分哲寓。他微怔片刻,笑道:「好罷,就衝你這句話,我也要當個好人。」

  收拾完傷口,情岫去洞底搗鼓一陣,翻出些被褥,還拿出包袱裡的衣衫遞給左虓:「這是我叔叔的衣裳,你倆身材差不多,應該能穿。」

  「謝謝。」左虓接過道謝,繼而打趣道:「小禽獸,我瞅你這裡怎麼什麼都有?真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情岫托著腮,有些得意:「那是當然。這個地方是我和姑姑約定見面的地方,我要把所有東西都備齊了,等下次姑姑來留她多住幾天。」

  「又是叔叔又是姑姑的,小禽獸,你家親戚還挺多。」

  情岫搖搖頭:「我就只有叔叔嬸嬸和姑姑,沒有其他親戚,我連爹娘也沒有。」

  左虓聞言趕緊收起玩笑口氣,正色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讓你想起這些。」

  「嗨,沒事。」情岫倒是很大度,絲毫不介懷,很快揚起笑臉沖左虓打聽起來,「九虎,你是住在外面的哦?外面是什麼樣子?好不好玩?」

  「外面?你指的哪裡?東晉、南楚還是西越?」

  情岫糊塗了:「外面不就是外面麼?還分哪裡呀?」

  左虓看她一臉懵懂,遂問:「小禽獸,你別告訴我你長這麼大都沒出過這裡?」

  情岫耷拉下腦袋,眼神頹然:「就是沒有出去過。我生下來就在這裡,都好多年了。」

  左虓追問:「那其他人呢?也沒出去過?」

  他如今心裡咚咚似雷鳴鼓,倘若此地當真與世隔絕,那他豈不是這輩子都被困這裡了?

  情岫想了想,不太確定:「我不知道……印象中好像大家都沒出去過,不過叔叔每年會有一個月不在家,我猜他應該是偷偷出谷去了……」

  左虓壓下心中驚濤,故作無瀾地隨意問道:「那你們吃的穿的從何而來?還有這些器皿用具,應該是從外面買的罷?」

  情岫否認:「不用買。村裡家家都要種地栽樹,還有養雞喂鴨,我們有吃的。李叔叔會打鐵造農具,王嬸嬸會織布裁衣,還有張爺爺會燒窯做碗盤瓶罐,趙大伯是木匠……反正你想要什麼就拿自家的東西去別人家換。」

  「就算你們吃住用皆無需發愁,可萬一生病了怎麼辦?」

  「這更不用擔心了,我叔叔就是郎中呀!會看病醫人的,剛才的藥就是從他那裡拿的。」

  左虓越聽越覺得奇怪,如果說是一群人有意避世,隱居在了此地倒也說得過去,可是這裡的人家幾乎囊括了存活於世所必需的所有行當,是一個完美的桃花源,只要你想得到的,這裡都有,這裡什麼也不缺,自然也不需要和外界聯繫。

  太巧合了。

  左虓方纔的一點旖思一掃而空,心頭被一團巨大疑霧纏上。

  「九虎?九虎?」

  情岫看他又開始發愣,喊了兩聲,說:「你是不是累了?那你睡覺罷,明天再給我說也一樣。」

  左虓被打斷思緒,很快斂起疑問,唇角一勾,衝著情岫招招手:「小禽獸過來。」

  情岫不明所以地坐到他身旁,然後冷不丁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左虓摟著她,俯首在她頸窩一嗅,陶醉說道:「真香……小禽獸,你擦了什麼?」

  情岫擡起手腕聞了聞,納悶道:「我沒擦什麼啊。」

  「小禽獸,要對我說實話。」

  左虓雙目灼灼,用炙熱又專情的眼神盯著情岫眸子,好似蠱惑:「你喜歡我麼?」

  情岫凝眉想了想,點頭:「嗯,喜歡。」

  她喜歡叔叔嬸嬸,姑姑,還有松松斑斑吼吼……現在還多了個九虎。

  左虓繼續引導,聲音綿柔入心:「那你不會騙我對不對?」

  情岫信誓旦旦:「我從不騙人的。」

  左虓黑亮的瞳孔猶如無底漩渦,誘人步步沈淪,他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情岫眼皮漸漸發沈:「情岫……我剛才不是說過了……」

  「我還想再聽你說一次。」左虓看著她被睡意侵蝕,抿唇微笑,「對了,我還有個小小的問題,請你一定要誠實回答我,好嗎?」

  情岫閉上了眼,弱弱應道:「好。」

  「有沒有人指使你接近我?那人是誰?你們有什麼目的?」

  情岫發出夢囈般的聲音:「沒有……沒有人,沒有目的……沒有……」

  皎月冰涼。

  外面傳來野狼對月的嚎叫,情岫已經深眠不醒了,左虓還坐在那裡盯著火堆發呆。

  從他接到信踏上歸途,就一步步走進了那些人的圈套,直至跌落懸崖,他以為一切獵殺就此結束。誰知又落進了這麼個詭異的地方,還碰到了個似妖多過像人的古怪女子。一切種種,使得左虓不得不多個心眼,對身邊的事物都疑心起來。

  只是……方才連迷魂術都用上了,他還是沒能套出有用的話來。

  左虓側首看了眼睡容恬靜的情岫,依舊對她的心思深淺持有懷疑。

  「不管了,白白浪費了本公子的力氣,困死了,睡醒再說!」

  左虓有些喪氣,索性也躺了下來,緊緊挨著旁邊的情岫。夜風又把一縷芬芳送到鼻端,他挪了下身子,轉頭過去在情岫臉頰碰了碰。

  「真的很香,像海棠花……」

  左虓忽然張開手臂把情岫攬進懷裡,輕輕在她嘴巴上啄了一口:「看在你長得還行又盡心盡力伺候本公子的份上,本公子特允你暖床。你想出去是不?等我好了就帶你出去,到時候賞你做個貼身丫鬟,小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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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47:57

【第4章.杏樹芳,靜養傷】

  疏疏晨光自洞口投射進來,照在情岫臉上,卷長睫毛微顫,她徐徐睜開眼來。

  頭頂不是房間水粉色的繡帳,而是長了綠苔的巖壁,耳畔還有不屬於自己的呼吸聲。情岫眨眨眼,轉頭一看,一下坐了起來。

  「哎呀!」

  左虓睡得正酣,被這一聲尖叫吵醒,不悅揉眼埋怨道:「小禽獸你幹什麼,大清早就乍呼呼的……」

  情岫趕緊跳下石床,嘟著嘴都要哭了:「要是被嬸嬸知道我晚上沒回家,她非拿鞭子抽死我不可!」

  左虓看她雙目盈淚,可憐巴巴的模樣,心頭一軟,坐起身好言安慰道:「現在還早呢,你嬸嬸不一定起床了。趁她沒發現,你趕緊溜回去。」

  情岫彎腰穿鞋,點頭道:「嗯!我也是這麼打算的。九虎我走了,晚些再來看你!」

  她穿好繡鞋提著裙擺就飛快跑了出去。左虓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口,雙臂張開又懶洋洋地躺了下去,唉聲歎氣:「哎——」

  忽然想起昨晚上和情岫相處的情景,他不覺嘴角高高揚起,很回味地自言自語道:「呵呵,小禽獸……」

  洞口響起簌簌的聲音,左虓耳朵一動,頓時蹭起身來,十分警覺地看向外面。

  只見情岫又跑了回來,手裡捧了張大葉子,裡面裝了幾個不知名的青紅果子。

  左虓愕然:「你怎麼……」

  情岫一股腦兒把果子塞進他懷裡:「你先隨便吃點墊墊肚子,等我晌午過來給你送飯。記住,別亂跑啊!被人看見就糟了!」

  來去如風,眨眼間麗影又消失了。左虓木然看著手中還沾著露水的青果,表情傻傻的。

  他抓起啃了一口,暮春季節的鮮果並不豐腴甘美,入口微澀,可他卻嚼得津津有味,很快吃完一個。

  「什麼果子?怪好吃的……」

  情岫剛進院子就碰到嬸嬸從廚房出來,端著一缽乳白羹湯。

  她一見情岫就道:「一大早又想往哪兒跑?洗漱了沒?好了就來用飯。」

  情岫緊繃的雙肩鬆懈下來,偷偷喘了口氣,笑臉回道:「好勒,我這就來。」

  三人圍著紅木圓桌坐下,雖只是用個朝食,桌上吃食卻有十來盞,樣樣精緻可心。玲瓏牡丹羹、單籠金乳酥、二十四味素餛飩、水晶雙魚紅棗糕……

  情岫很乖巧地盛了兩碗長生五子粥,依次雙手奉給叔叔嬸嬸,最後才輪到自己。

  「乖。」男子頷首稱讚,他率先動箸,情岫也才隨後拾筷用膳。

  情岫喝著粥,悄悄拿眼觀察叔叔嬸嬸的神色,琢磨著怎麼才能在兩位長輩的眼皮底下尋些吃食給洞裡的左虓帶去。

  「叔叔……」

  情岫方才喚了一回,叔叔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食不言,寢不語。」

  雖然平時是嬸嬸比較嚴厲,可情岫卻是怕叔叔多一些,斷不敢惹他生氣。是故被他這麼一瞅,情岫趕緊埋下頭,把說辭吞進腹中。

  好不容易熬到大夥兒都吃完了,嬸嬸收拾碗筷去洗,叔叔才轉過身來問情岫:「咻咻,剛才你想說什麼?」

  情岫垂著眼,道:「叔叔,我想拿些吃食出去,可不可以?」

  「拿去給誰?」叔叔猜測是那群動物,「你樹林裡的那些朋友?」

  「嗯。」

  情岫應了一聲,心裡卻沒底極了。九虎是在林子了碰見的,那他也算是樹林裡的朋友了哦?她可沒說謊騙人。

  「今早我發現少了兩瓶治外傷的藥,也是你拿去用了?」

  情岫不敢誆他,承認道:「他被人弄傷了腿,我拿去給他敷傷口。」

  「這樣啊……要不要我幫忙給它看看?」

  情岫趕緊拒絕:「不用不用!擦了藥已經好很多了。我就是怕他沒吃的餓著,所以想帶些吃的去,又怕嬸嬸不同意……」

  叔叔笑了,摸摸她的頭:「去拿罷,我給你嬸嬸說一聲。不過不是現在,我要先考你功課。」

  杏花結子,春深樹芳。

  情岫站在庭院杏樹下,中年男子坐於竹椅之上,儒雅風度一貫。他眼神雖柔卻面無笑意,手中還捏著一把戒尺,面前擱著一冊書,藍封黃紙,墨味濃濃。

  戒尺敲書,他正式發問:「虛實篇說『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後面的是什麼?」

  情岫暗自慶幸此章是看過的,背道:「行千里而不勞者,行於無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

  ……

  一場考問下來,情岫後背都濕了一片。大錯沒出,小錯卻有兩三個,所以她還是被戒尺打了掌心,紅楞腫起,火辣辣的。

  她懼怕叔叔的原因也就在此,平日裡叔叔雖然脾氣好,可在功課一事上卻鐵面無私,懲罰起人來毫不留情。

  「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

  聽到這話,情岫如遇大赦,差點都想跳起來拍手叫好。但她不敢如此表露心緒,反而還謙虛道:「讓叔叔費心了。」

  卸下夫子頭銜的叔叔格外親切,他拉起情岫的手,放到唇邊吹了吹:「打疼了吧?待會兒抹些消腫的藥膏。」

  情岫嘻嘻笑道:「沒有沒有,這回才打了三下,已經算很好了。有次才慘呢!整個手心都爛了,我連指頭都不能動一下,要不扯著傷口疼死!」

  儒雅男子眼浮愧疚,憐愛地看著情岫,無奈歎息:「咻咻,無論我和你嬸嬸做什麼,初衷都是為你好。平時之所以對你如此嚴厲,也是為了你日後回……總之你別辜負我們的一番苦心便好。好了,你不是還和朋友有約?去罷,早些回來,別玩太晚。」

  「對哦,我差點忘了!」情岫一跺腳,趕緊進廚房收起吃食,提著籃子奔出門去。

  「我天黑前一定回家!」

  少女鈴鐺般清脆的聲音迴盪在空中,農婦從屋內出來,問:「咻咻提著一堆吃的要去哪裡?」

  男子笑道:「那頭黑熊受傷了,她去看看,這孩子……」

  「成天跟群髒兮兮的飛禽走獸打交道,都快變野姑娘了,真是!」農婦努嘴嗔怪,有些不滿,又道:「不過話說回來,相公,咻咻真是很像那人,簡直一模一樣,如果那人還在世上……」

  「以前的事莫提了。」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抹悲色,負手在背,仰頭看著枝頭青杏,喃喃道:「一晃眼都十多年了,快到頭了……」

  情岫看著漸漸西斜的太陽,變走為跑,不歇氣地衝進洞裡,累得氣喘籲籲。

  「九、九虎……我、我回……來了……」

  她扶著石壁彎腰歇了好一陣,然後才直起身來,提著竹籃走到石床邊。

  左虓靜靜躺在上面,雙眸緊闔,毫無反應。

  情岫放下竹籃,湊近喚道:「九虎?九虎?醒醒,我給你送飯來了。」

  喊了幾聲,左虓還是睡著,不聲不響,連呼吸聲都微弱得聽不見。

  「九虎,你別睡了……」情岫漸漸有點害怕,試著拿手去推了推他肩頭,卻依舊沒把人弄醒。

  她眼眶一下就紅了,顫巍巍伸指去探左虓鼻息,帶著哭腔道:「我不是故意來晚的,你不要死……」

  就在情岫嚶嚶哭泣的時候,躺著的左虓猛然睜眼,張嘴「嗷嗚」一聲,作勢要去咬她的手指。

  「啊!」情岫嚇得趕緊縮回手,跌坐在了地上。

  左虓坐起來,眉開眼笑地得意嘲道:「小禽獸,膽小鬼。」

  情岫眨巴眨巴眼睛,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直勾勾望著他。

  左虓摸摸臉,納悶道:「幹嘛這麼看我?我臉上有什麼?」

  「哇」一下,情岫抱著左虓哭了起來:「九虎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死了……」

  左虓沒好氣笑道:「哪兒有那麼容易死?你當我泥捏的啊?」

  情岫抹淚,哽咽道:「我、我這麼晚才來,你一直餓著肚子……我怕你餓死了嘛……」

  「哈哈……」左虓眼淚都要笑出來了,他捏了捏情岫臉頰,「瞧你這傻樣兒……一般人沒吃沒喝怎麼也能活個三四天吧,我嘛,餓上七八天也不成問題。」

  「真的?」情岫難以置信,淚眼迷惘,「可是上回我養的魚,才一天沒有喂就死了。」

  左虓不信:「怎麼可能?小魚自個兒會在池子裡找吃的,你就算十天半個月不喂也沒事兒。」

  情岫急忙辯白:「真的死了!上回叔叔帶我去山上,我怕來不及回去餵魚,就刻意給它丟了很多食料進去,誰知回家看它肚皮翻起飄在水面上……」

  左虓一聽,忍不住彈指給了她腦門一個爆栗:「笨蛋!你家的魚不是被餓死的,是被你活活撐死的!魚兒吃東西不知節制,喂多少吃多少,你一下餵了幾天的食量,不被脹破肚皮才怪。」

  情岫咬著唇,又要哭出來:「原來是我害死它的……」

  「誒誒,別哭別哭!」左虓見狀趕緊哄人,「你當時也不知道不是?算了,大不了以後再養新的就是了,你喜歡什麼魚?錦鯉好不好?我家多的是,以後整池子的魚都給你養。」

  情岫憋著淚,很認真地說道:「每條魚都不一樣的,就算以後養其他的,也不會是原來那隻。」

  「我看都差不多,反正殺了吃進肚子裡還不都是魚,頂多就是紅燒和清蒸味道不同……」左虓嗤之以鼻,小聲嘀咕了兩句,隨即嚷嚷道:「小禽獸你帶吃的來沒有,我餓死了!」

  情岫趕緊把籃子裡的東西都端出來:「帶了帶了,你快吃吧,不夠家裡還有。」

  左虓看盤碗裡的東西倒是挺精緻漂亮,不覺食慾大盛,先夾起晶皮兒包子塞進嘴裡,隨便嚼了兩口就囫圇吞下。

  只是……待他把所有吃食都過了一遍,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小禽獸,怎麼連餛飩都是素的?」

  左虓拿著筷子在盤子裡找了找,愣是沒發現一丁點兒肉末。

  情岫答道:「我從來都吃這些,我家不吃葷的。」

  她從小便能聽懂飛鳥走獸之語,無師自通,她天生喜歡動物,動物也不視她為異類,願意和她親近,所以她絕不沾葷腥。

  「唉——」

  左虓頓時沒了胃口,把筷子一擱,托著腮死氣沈沈的樣子。

  情岫關心:「你怎麼不吃了?」

  左虓擡眉斜眼,不懷好意地看著她,道:「我要吃肉。」

  -----

  作者有話要說:

  九虎君瓦對不起乃∼∼∼乃在叔叔嬸嬸眼中就是一頭禽獸o(╯□╰)o

  本文的目標就是發展JQ,再發展JQ……最後,窗簾一拉蠟燭一吹!

  九虎的目標就是忽悠咻咻,再忽悠咻咻……最後,他把自己繞進去了。

  咻咻的目標就是先得道成仙,再上天找姑姑……最後,她雙修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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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48:13

【第5章.迎春黃,不知愁】

  「沒有肉。」

  情岫搖搖頭,繼而很真切地勸起左虓來:「佛家說眾生平等,故而不管是鳥獸還是魚蟲,也屬芸芸眾生之中。既然我們同出一脈,為何要自相殘殺?所以不可殺生,也不能吃肉。」

  「不吃肉我會死的!到時候我被餓死了,你不一樣算是殺了生?」

  左虓眼珠子一轉,「小禽獸,橫豎都要殺生,你不如弄只烤雞來給我填飽肚子,佛家不是還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你救了我可是積了天大的功德了!」

  情岫很堅持:「不行不行。哪兒有不吃肉就會餓死的道理?你還可以吃飯吃菜,你看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肉,現在不也好端端的?九虎你慢慢就會習慣了。」

  左虓自然不肯妥協,腦中轉了個彎,把套下出來:「小禽獸,既然你說眾生平等,那這些花花草草果樹蔬菜什麼的,應該也算世間眾生的一類了?」

  「這個我不確定……」情岫歪著腦袋想了想,誠實答道:「應該算罷。」

  「那不結了!」

  左虓一拍大腿,辯駁道:「既然這些東西也是眾生,你為什麼要吃它們?你吃了它們就等於殺了它們,一樣是犯了殺戒。所以啊,你從小到大只是沒殺雞鴨鵝,但死在你嘴裡的果子豆子不知道有多少呢!」

  情岫急了,趕緊解釋:「不算不算!它們不一樣!它們不會說話,它們沒有生命的……」

  「誒誒,小禽獸,這可是你不對了,你怎麼能出爾反爾呢?你剛才明明承認花草蔬果也是眾生的。」

  左虓看她著急的模樣就想笑,強逼自己壓下笑意,他故意板起臉說道:「你以為不會說話就沒有生命了?那魚會說話麼?螞蟻會說話麼?你以為你吃果子的時候它們不會痛啊?咬破果子皮,就等於撕掉它們的皮膚,果肉果汁就是它們的骨血。吃的時候卡嚓卡嚓脆脆響,其實是它們因為痛在哭在叫……小禽獸,你看你多殘忍……」

  他邊說邊歎氣搖頭,講到後來順手拿起石床上的紅果子,放到嘴邊張口就咬,淡紅的汁液立馬滲了出來。

  情岫本來被他這麼一糊弄心頭就涼涼的,現又見他手裡的果子被啃得爛糟糟的,登時覺得可怕極了。

  她一把從左虓手裡搶過吃了一半的果子,藏到背後,氣呼呼喊道:「不許吃不許吃!」

  左虓手上一空,炸毛了:「喂喂,小禽獸你幹嘛!肉不準我吃,果子也不準我吃,你是不是成心要餓死我?嗯?」

  「我……」情岫赧然,腦子裡亂成一團,不知道該怎麼辯解,說話含含糊糊:「反正、反正不能吃……它們會痛……」

  「你就只關心它們痛不痛,那我呢?你難道就忍心看我餓得只剩皮包骨頭,最後乾癟癟的死掉?」左虓眼中寫滿幽怨,很「痛心」地把手一揮,「罷了罷了,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為了你心愛的飛禽走獸還有果子菜苗,我死便死了……」

  情岫看他「捨生取義」的架勢,眼中飽含淚花:「九虎……」

  左虓捧住她的手,目光懇求:「小禽獸,我死後若是有人來尋我,你就帶他到我墳前,告訴他我是因為不願殺生而被餓死的。我也不求什麼了,往後你給我立個牌位,每天早中晚上幾炷香……生前吃不飽,死後香燭什麼的多餵我一些,不要讓我在陰間也是個餓死鬼……」

  左虓扮起可憐來有模有樣,情岫本來就沒那些花花腸子,這會兒便於心不忍了,心中糾結了半天,終於又把手裡的果子遞了回去。

  「吃吧……」

  左虓很是「驚喜」地接過:「你不怨我殺生了?」

  情岫咬著唇搖搖頭:「都被你吃了一半了,它早就痛死了……不如讓你吃完,好歹還能救你一命……它也算不枉此生了……」

  「通透!」左虓豎起大拇指誇獎情岫,「小禽獸你最明白事理了!一說就通!」

  他嘴裡含著果子,得寸進尺地問:「既然果子都可以吃了,那肉也可以吃了吧?小禽獸,你看我流了那麼多血,身子還虛得很。你是不是有條梅花鹿?鹿肉活血,鹿茸補身,鹿筋更是好東西,吃了強健腿骨。乾脆你把梅花鹿弄來,我殺了烤鹿肉給你吃怎麼樣?」

  一聽他想吃鹿肉,情岫「蹭」一下就站起來,跳腳道:「不準吃斑斑!不準不準……」

  左虓托著腮,黑亮亮的眸子盯著她,指著自己傷腿道:「我失血過多要補,否則後半輩子都是廢人了,走路都成問題。小禽獸,我真羨慕你能又蹦又跳的。」

  他就是抓著情岫純善又沒心眼兒這點,把「難題」拋給她。

  「你……」情岫顰眉,片刻後諾諾問道:「必須喝血吃肉才能好嗎?」

  左虓鄭重其事狠狠點頭:「必須如此。」

  「這樣啊……」

  情岫眉頭緊鎖,低下頭去絞著衣袖踟躕不定。左虓在旁期盼地望著她,就等著她心軟鬆口,接著飽餐一頓。

  猝不及防,只見情岫忽然把手一伸,撩起衣袖送到左虓面前,豁出去的架勢閉著眼喊道:「吃吧!」

  左虓一怔,沒料到她有此一招。

  「我吃你幹什麼……」

  情岫虛開一隻眼,迷糊說道:「給你治傷啊……我醫好了你,你答應我不吃斑斑。」

  左虓又好氣又好笑:「小禽獸,我只知道鹿血是好東西,這人肉人血嘛……我沒吃過,不知功效如何,萬一吃了你不頂用怎麼辦?」

  情岫抿抿唇,心頭害怕卻挺直腰板兒辯駁道:「你不試怎麼知道?試試嘛,說不定吃了就好了呢!」

  瑩潔白皙的藕腕橫在眼前,美艷少女秀色可餐,加之她的盛情邀請……

  左虓瞇起眼,伸出兩指拈住她的手腕,聲調上揚問道:「真的讓我吃?不後悔?」

  情岫縮著脖子搖搖頭,怯怯道:「我說話算話,一言九鼎。」

  「呵呵……」左虓輕輕笑了笑,作勢就俯首去咬,「恭敬不如從命,我不客氣了。」

  情岫粉拳緊緊捏起,嚇得死死閉上眸子,愣是沒有退縮。

  誰知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反而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落到腕上,接著……濕漉漉的?

  情岫睜眼,看見左虓在她手臂親來親去,遂開口:「九虎你幹什麼?」

  左虓頭也不擡地回道:「我先嘗嘗味道。」

  晶肌如玉,鼻端芬芳沁入心脾,他幾乎快要鬆不開口,真想就這樣吞納入腹。

  「咦——」情岫使勁縮手,十分嫌棄,「好癢,濕濕的好噁心……你要吃就吃,不要舔我。」

  左虓揚眉,笑意朗朗:「你這麼大一塊,我總得想下從哪裡下口吧?」他拉起她手臂晃了晃,摸著下巴搖頭道:「瘦肉太柴了塞牙,這小胳膊細腿兒的,八成不好吃。」

  繼而他目光放在了情岫的胸前,不過只看了一下便迅速挪開了眼神,臉頰浮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

  這個地方倒是很豐腴……但他居然覺得不好意思!難以啟齒下口!

  「咳咳,」左虓清咳兩聲壓下心中悸動,然後伸手挑起情岫的下巴,故意斂眉正色,一本正經地品評道:「嗯,讓我看看。眼眶紅紅的像兔子,吃了我怕得紅眼病,這鼻子太小了,一口不過癮……唔,嘴巴好了。小禽獸,準備好了麼?我要吃嘴巴了。」

  情岫微微仰頭,眸子低垂,屏著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左虓唇角一勾,毫不猶豫就湊了過去,銜住唇瓣兒,吮吸啃吻。

  情岫被柔軟堵著雙唇,不知也不敢反抗,只是緊緊咬住牙關,憋著眼睛裡的淚。

  左虓屢次伸舌欲入不得,有些不悅地直起身來,劈頭蓋臉就質問:「你把嘴閉那麼緊我怎麼吃啊?喂……」話還沒說完,他看見情岫眼裡亮晶晶的,氤氳一片泫然欲滴。

  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你、你怎麼了?反悔了呀?哎呀!不吃就不吃嘛,好端端地哭個什麼?好了好了,我不吃你了,你甭哭啊,來,給我笑一個,你笑起來最好看了。」

  不說還好,一說情岫癟癟嘴角眨眨眼,淚珠子就嘩啦啦掉了下來。

  左虓趕緊低聲下氣哄人:「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成不?我以後再不吃你了,我發誓!小禽獸,漂亮的小禽獸……」

  抽泣一陣,情岫終於平復了心緒,擡起手背抹掉眼淚,哽咽道:「我、我不是怪你,我是想著以後見不到叔叔嬸嬸還有姑姑了,心裡難受……」

  「傻乎乎的,白長一副狐狸精明樣兒,不知道你腦瓜子裡裝了些什麼?」

  左虓拿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頂,笑道:「得了,我左……咳、我九虎從不強人所難,既然你捨不得,我就不吃你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真的?!那你的傷怎麼辦?」

  「君子一諾千金!」左虓拍拍胸口,然後抱住情岫在她頸窩蹭了蹭,道:「我的傷要是好不了,腿也走不動,沒法賺錢,也討不到媳婦兒,到時候我就只有靠你了啊,小禽獸……」

  情岫很仗義地爽快答應:「好呀,我養你一輩子,九虎。」

  暮色籠罩下,黑夜漸漸來了,情岫許諾了天黑前要回家,於是幫著左虓把洞裡收拾了一番,給他打來清水備上柴火,便提著籃子匆匆離去。臨走還不忘喚來黑熊守在洞口,以免谷中其他野獸前來騷擾。

  篝火紅光,左虓解開腿上繃帶換藥,看著傷口邊緣有些化膿的跡象,眉目間凝起沈重。

  不知何時傷好,出谷更是遙遙無期……那邊的形勢如何了?希望他回去還來得及。不怕血雨腥風,只怕回去什麼都已結束,一切早成定局。

  唧唧、吱吱。

  正當他出神之際,灰色松鼠竄進洞來,嘴裡銜著一張紙箋。松鼠跳到左虓肩頭,張嘴一鬆紙箋便落進他手中。

  左虓打開,是一張薛濤箋,上面字跡談不上娟秀,卻也有幾分難得的灑脫。很像情岫其人。

  情岫在信裡說洞底箱裡有多餘的被褥,叫他冷了就去拿來蓋上,晚上注意保暖,她明天會早些過來看他。

  「呵呵……」

  左虓看了不覺心情大好,眉眼都飛揚起來。他隨手從火堆旁拾起一小根木炭,在巖壁上磨了磨,在紙箋背後寫了兩句話,然後疊好又塞回小松鼠口中。

  春夜已深,柴門外迎春花瓣似被鍍上月光,黃澄澄的。情岫躺在房內繡床之上,十六年來頭一回失眠了,輾轉反側。

  方瓷枕下,一紙薛濤箋。

  「生小嬌憨不知愁,今生緣愫幾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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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48:30

【第6章.桑葉發,白蠶胖】

  翌日情岫果然早早就來了,手裡拿著根木枴杖,背上還背個竹簍。

  「九虎!」

  情岫大老遠就舉起枴杖,有些炫耀地喊道:「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左虓見了登時雙眼一亮:「快拿來!我這兩天不是躺就是坐,身上都快癢脫皮了!」

  情岫雀躍跑近,興沖沖把枴杖遞過去:「昨天我去找了木匠李叔叔,央他幫我做這個,今兒個一早我去看,已經做好了。喏,我這就拿來給你了。」

  左虓接過瞧了瞧,是整根梨花木做的,材質結實表皮光滑,甚好。他把枴杖支在腋下,試著走了兩步,雖然不快卻還覺得挺順手。

  情岫主動牽起他的手,把人往外拉:「走,我帶你出去逛逛。」

  一溪新綠漲晴沙,岸旁疏籬八九家。

  左虓藉著晴光,從洞口向遠處一望,只見一條溪流從山澗溢出,貫穿整個平坦峽谷,綠影疏疏,奼紫爍爍。

  情岫牽著左虓,慢慢走離山洞,來到一片矮樹林中。

  嫩葉新芽,枝條裊裊。情岫放下背簍,從裡面拿出把烏鐵剪子,扯下樹枝便開始剪葉子。

  左虓挨著棵矮樹站著,搞不明白:「小禽獸你幹嘛?這葉子能吃?」

  情岫卡嚓嚓剪著,片片巴掌大的葉子掉下來,被她丟進簍子裡。

  「這是桑葉,喂蠶用的。它們可乖了,又白又胖,待會兒我帶你去看呀。」

  「蠶?會吐絲的?」

  左虓頗為好奇地摘下一片桑葉,只見其和楊樹葉有些相像,不過卻要小一些,大體呈圓形,葉尾有個尖角兒。

  他順手就把葉子丟進竹簍:「以前只是聽聞,倒沒親眼見過。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呵……」

  情岫回眸一笑:「蠶者不得衣,不蠶者得衣。」

  左虓目露驚訝:「小禽獸,看不出來你肚子裡還有點墨水。」

  「這是叔叔教的。他說民間疾苦,富貴人家錦衣玉食,卻不知一衣一飯皆來之不易。如果親力親為知曉了其中艱辛,便會珍惜了。」

  左虓頷首贊同:「言之有理,未想這山野之間,倒也有如此高士……」言畢他忽然想起個問題來,「小禽獸,你成日在家都幹嘛?一個女兒家學這些作甚?女子無才便是德,我看別人都是學女紅做針線,尋常大戶人家的姑娘能識幾個字作兩句詩便算頂尖了,誰會知道這些。」

  情岫搖搖頭,悶聲悶氣地說:「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樣,反正我從小都是這般,讀書識字學棋品茗……我不會女紅針線的。」

  左虓撲哧一笑,打趣道:「那你可慘了,娶妻娶賢,你連針都不會拿,以後嫁不出去咯。」

  「嫁?我為什麼要嫁?」情岫納悶,「我可以娶啊,嬸嬸說我以後喜歡誰就娶誰,多少個都成。」

  「哈哈哈哈……」左虓捧腹大笑,上氣不接下氣,「哪兒有讓你娶的份兒?世間都是男子娶,女子嫁,這是倫常,顛倒過來豈不亂套了?不過說起女娶男嫁的事倒也並非沒有,除非……」

  情岫追問:「除非什麼?」

  左虓頓了頓,笑著去捏她的鼻子:「除非那個男人腦子壞了,心甘情願坐上花轎當新媳婦!」

  「嘁!我才不要娶個傻子。」情岫不高興努努嘴,妥協道:「大不了我不娶了,我嫁唄。」

  說笑一陣,左虓主動提出幫忙摘葉,揪下幾片葉子丟進竹簍。

  誰知情岫卻把葉子揀了丟出來:「這些不行。幼蠶要吃嫩葉,這些長毛的已經老了,不能吃了。」

  待到兩人采好滿滿一簍子桑葉,情岫便攙著左虓穿過桑林,去了旁邊的木頭屋子。

  木頭屋子不大,長寬丈餘,木門竹窗甚是簡陋,不過待到開門進去,左虓發現門背後都蓋了很厚的稻草,窗戶也被糊了數層厚紙,密不透風。

  房屋中間長凳搭起,上面放了兩個圓形竹篾,裡面孵出沒多久的幼蠶爬著,約莫是餵養得好,體型已經逐漸肥胖起來,有情岫小指粗細了。

  情岫把簍子裡的桑葉倒進牆角瓷甕中保鮮,又從另一瓷甕抓出幾把葉子,攤在案上用鍘刀細細切碎,預備撒給幼蠶食用。

  不過在這之前要先清理竹篾內廢葉糞便,情岫招左虓來幫忙。

  「九虎你來幫我把蠶揀出來,我要把裡面的髒東西倒掉。」

  左虓卻靠在門口磨磨蹭蹭,把臉都轉向門外,吞吞吐吐說道:「那個,小禽獸你自己弄吧,我……腿有點疼。」

  情岫正拿著雙長竹筷在夾蠶,一聽連筷子都來不及擱下,急忙跑到他面前,關切問道:「怎麼又疼了?是不是路走太遠傷口又裂了?」

  她手掌扶著左虓臂膀彎腰下去看傷,一雙竹筷就直直翹在左虓眼前,箸尖上還沾著一條幼蠶。

  左虓大驚失色,趕緊伸手推開情岫,縮脖閉眼喊道:「拿開!把這軟不拉嘰的東西拿遠點!」

  情岫看了看在筷上蠕動的蠶,恍然大悟:「九虎你怕它呀?」

  左虓平素雖然膽大不羈,又有武藝,自詡鐵骨錚錚七尺男兒。但他卻有一處死穴,因他幼時被蛇嚇過,故而極怕這些綿軟無骨的東西,其實白蠶還好,起碼他見了只會起身雞皮疙瘩,若是碰上蚯蚓等又長又細的東西,恐怕直接暈厥過去了事。

  左虓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死要面子:「我堂堂男人,會怕這條小蟲?小禽獸你胡說八道!」

  情岫把蠶放進手心,小心翼翼地捧著,擡到左虓鼻子下面:「九虎你看,它都長好胖了,不像才孵出來的時候,白白細細的,跟米蟲似的……」

  左虓想像了一下蠶幼時細細一條在葉子上彎來彎去的模樣,頭皮都陣陣發麻,避之不及往後一退:「知、知道了……」

  情岫咧嘴笑得開懷,又湊近一些:「你摸摸它,很軟很舒服的。」

  左虓心頭叫苦,面上卻不願表露出來,強撐著所謂的男人膽魄,皺著眉頭伸出一根手指,飛快在蠶身上戳了一下。

  「好了好了!」

  左虓把手一甩,心頭泛起噁心,幾乎都要吐了。

  情岫眉開眼笑,把蠶放回竹篾裡,繼續挑揀了起來,倒是沒再叫左虓幫忙。左虓暗自裡抹了把冷汗,斜倚在門邊靜靜看著情岫做事,目不轉睛,漸漸都有些癡了。

  這小妮子,心軟、好騙、死腦筋……真有趣兒。

  不知不覺暮日西沈,情岫打掃好蠶屋,又扶著左虓往山洞走去。路經那處小水潭,左虓停了下來。

  他擡起手臂嗅了嗅,聞到身上一股子酸味,熏得眼睛都睜不開。他瞇瞇眼,道:「小禽獸,我想洗個澡。」

  情岫不依:「可是傷口還沒好,最好別沾水,還有你腿也不方便……」

  「再不洗我都快發黴了。」左虓計上心頭,對著情岫提議道:「要不你幫我?」

  水潭旁,左虓脫得只剩一條短褲坐在岸邊,一隻腿浸在水裡,傷腿橫在岸上。情岫挽著袖子,半跪在他身後,用手絹給他擦背。

  左虓瞇著眸子很是享受,愜意地指揮道:「左邊,唔,使點勁兒……」

  情岫脫了鞋襪,雪白蓮足踩在石頭上,她一邊認真擦背,一邊還問:「這樣合適麼?」

  「嗯……」左虓舒服地沈浸在體貼的伺候當中,隨口就道:「小禽獸,以後跟著我怎麼樣?」

  情岫清洗著手絹,反問:「跟著你?去哪裡?」

  「自然是我家啊。」

  左虓轉過頭來,拉著她坐到身邊,「你就跟我住一個院子,方便我隨時喊你。我告訴你,每年元宵的時候我家自個兒辦燈會,幾百盞掛在園子裡,通宵明亮。我祖母喜歡聽戲,經常請梨園班子來家裡唱,你喜歡就陪著她老人家一起聽。聽膩了就跟我去群仙繪福樓打馬球,到時候京中有頭有臉的公子都會參加,我也要上場的。你就坐在樓上看著,給我吶喊助威,贏了的話有綵頭,多數是些脂粉首飾,專是為了各家公子討中意女子歡心備上的。往年我贏了都沒人送,隨手就給了家裡小妹,都被他們笑好幾回了,這次要是有你在,我看誰還敢笑我……」

  情岫聽得津津有味,既懵懂又嚮往:「打馬球是什麼?」

  「到時候你見了就知道了,一兩句說不清楚。」左虓衝著她露出迷人的笑容,誘惑問道:「怎麼樣?要不要跟著我?」

  「聽起來好是好,可是……」情岫有些為難,「叔叔肯定不答應。」

  「笨!」左虓伸指一點她眉心,恨鐵不成鋼地說:「誰叫你給他說的?我們悄悄走便是了,神不知鬼不覺,事後等他發現也沒轍了。」

  情岫皺著眉頭:「不告而別?叔叔會生氣的,不行。」

  「難道你不想出去了?不想看看外面是什麼樣?」

  左虓扳過她的肩膀,繼續勸說:「你都被他關了十幾年了,該夠了。你要實在捨不得,大不了以後安定了再差人回來接你叔叔他們出去一起住,盡盡孝心。反正我家宅子大,多住十口八口不成問題。」

  情岫心中騰起渴望,出谷的念想蠢蠢欲動。經不住左虓一再鼓動,她終於點頭答應:「好。」

  左虓這下滿意了,昂起下巴頗為豪氣地問:「既然是我的人,你想要什麼想去哪裡儘管開口。別的不敢說,跟著我在吃穿用行方面,那是鐵定最好的。」

  情岫聽言,眸子頓時一亮,崇敬又讚歎的眼神望著左虓,祈盼問道:「那我想上天找姑姑,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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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48:52

【第7章.櫻桃謝,交心談】

  「上天?」

  左虓懷疑自己聽錯了,再次確認:「你說你想上天?!」

  情岫毫不覺赧,認真點點頭:「我很久沒見姑姑了,我想去天上找她,可以麼?」

  左虓眉頭擰作一團:「你上天還不到時候吧……」

  凡人成仙只是癡人說夢而已,世上哪兒來神仙菩薩?上天?一刀抹了脖子上西天還差不多!

  可是情岫一點也不認為這樣怪異的想法有悖常理,反而追著左虓問:「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左虓用古怪的目光探詢著她,心裡思量這丫頭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怎麼一天到晚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他隨口回道:「我看你面色紅潤福澤豐厚,恐怕還有個七八十年。」

  「啊——」情岫失望地哀歎一聲,「還要那麼久?好難等,我現在就想見姑姑,很想很想。」

  左虓起了好奇心:「你姑姑是誰?現在在哪兒?」

  情岫理所當然:「我姑姑是仙子,自然住在天宮啊!」

  「啊哈哈……」左虓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拿手去撈水潑情岫,道:「仙子?我還是天王老子呢,家住淩霄殿!」

  他本是譏笑情岫異想天開,豈料情岫不僅不惱,反而興沖沖搭上他肩頭,眼睛一溜兒亮光:「真的真的?九虎你也住天上嗎?」

  左虓看著她佈滿期待的眸子,愣了一愣,眼中精光一掠,摸著下巴道:「我乃玉皇大帝座下一大將,前些日子逢妖魔來犯,我外出戰敵,可是寡不敵眾,便被打了下來。」

  情岫驚訝:「從天上被打下來?」

  左虓正色頷首:「沒錯。要不你想,尋常人從那麼高摔下來能活麼?我沒被摔死不是命好,是因為我有仙氣護體。」

  「是哦,神仙是摔不死的。」情岫來了興趣,纏著左虓問東問西,最後還嚷嚷著叫他使些仙法來看。

  左虓本就是玩性起了存心唬弄她,怎麼可能真的會法術?他眼珠子一轉便想了托辭出來,哀歎一聲,撫著傷腿說道:「可惜我受了重傷法術全失,現在連路也走不了,更別說呼風喚雲回天上了……」

  情岫雖覺失望,倒是很通情達理,還來安慰左虓:「沒關係呀,把傷養好了法術自然就回來了。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去哪兒。九虎,你剛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嗯?哪一句?」

  「就是你說帶我回家。」情岫扳著手指認真說道:「既然你也住天上,應該離姑姑很近。只要去了你家,我就能挨著打聽姑姑的消息,到時候便能找著她了。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回去,九虎,你可別丟下我先走了。」

  左虓拋了個「你放心」的眼神給她,得瑟說道:「我才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你對我這麼好,我肯定會報答你的。小禽獸,快把衣服給我拿來,坐久了冷颼颼的……」

  時間過得飛快,半月光景轉眼而逝。左虓一直在山洞養傷,每天情岫偷偷過來給他送藥帶飯,和他說說話談談天,倒也過得挺開心。而且傷口癒合得出奇好,慢慢的他已經可以丟掉枴杖走路了。

  只是日子過得再怎麼愜意,左虓還是覺得美中不足。因為他已經很多天都未沾過葷食了,頓頓素菜,腸子都寡淡了。

  這天,左虓站在洞口舒展筋骨,老遠就見到情岫提著個小竹籃,晃悠悠徐徐走來。

  左虓彎腰撿起一塊小石子,置於食指尖上,瞄準以後拇指一彈,「嗖」一下就飛了出去。

  「哎呀!」

  情岫被從天而降的石子打中額頭,痛呼一聲,隨即擡起頭來左看右看,尋找肇事之人。

  左虓貓腰躲在灌木叢後,捂嘴無聲偷笑,然後他弓著身子,又悄悄溜回了洞裡,裝作若無其事。

  「九虎。」情岫撅著嘴走近洞裡,一手還揉著額頭。

  左虓見狀「詫異」問道:「小禽獸你腦袋怎麼了?」

  「不知道什麼東西掉下來打到這裡,好痛呵……」情岫鬆開手,指著額角一小塊紅印嗔怨道。

  「來,給我看看。」左虓看見光潔的皮膚微微腫了起來,沒料到自己下手居然這麼重,頓時心生赧然愧疚,立馬很疼惜地說道:「有些發腫,我給你揉揉。」

  「好痛好痛……」情岫被左虓按住,又不許逃,只能苦著一張臉使勁嗔喚。

  左虓鉗住她,一邊按揉著那處淤腫,一邊數落道:「你怎麼走路的?青天白日都能撞傷腦袋,本來就夠不靈光了,再撞兩下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變多笨……」

  情岫很委屈:「又不是我自己撞的,是有個莫名其妙的東西飛過來,我沒躲過去,就被打到了。不知是誰那麼壞……」

  「咳……」左虓窘迫臉色發紅,更加不敢承認,只是默默揉著,手上力道愈加溫柔。

  「小禽獸,還疼不疼?」

  情岫試著摸了摸額角,依舊隱隱發疼,蹙眉道:「嘶……還是有一點。」

  左虓捧住她的臉蛋兒,笑眸彎起:「那我施個仙法給你瞧瞧,保證藥到痛除。」

  說著,他嘟嘴覆唇過去,在傷處落下一吻,甚至還伸出舌尖舔了舔。

  情岫只覺額上溫暖濕濡,還軟軟的很舒服。她伸手環住左虓的腰,驚歎道:「真的沒那麼疼了,九虎你好厲害!」

  左虓得意洋洋:「那是!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誰。」

  「九虎,你教我仙法好不好?我也想學。」情岫揚起臉,崇拜地看著左虓,開口央求他。

  左虓握拳捂嘴掩下笑意,一本正經拒絕:「不行,成仙須有慧根,你還差點。你還是乖乖當小禽獸比較合適,聽話。」

  情岫失望地「哦」了一聲,雖不甘心卻不好強人所難。轉而從籃子裡端了吃食擺出來。

  左虓見她斂著秀眉,鬱鬱寡歡的模樣,眼角又瞥見從崖上掉下來時隨身帶的小布袋子,計上心來。

  布袋子裡裝的是味蜜餞果子,名曰雲英炒。是用藕蓮、芋頭、荸薺、慈姑、百合等物洗淨取肉上籠蒸爛,干晾兩日,再用石臼搗得極細,和上蜜糖炒熟做成糰子,待涼了變硬便可隨意切食。

  左虓愛食此物,故而家中廚子隔三差五就會炒上一些,然後切成方丁兒狀裝在乾淨布口袋裡,方便他隨帶隨吃。

  左虓去過袋子,從裡面摸出兩粒雲英炒,雙指拈著對情岫說道:「小禽獸,張嘴。」

  「幹什麼?」情岫一頭霧水看著他。

  「叫你張嘴就張嘴,哪兒那麼多廢話。」

  左虓板起臉,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情岫不疑有他,聽話張開了嘴,隨即一粒藕紫色丸子就掉了進去,沾在舌頭上。

  情岫一抿,雙眸灼灼欣喜非常:「好吃!這是什麼糖?」

  左虓又逗她:「這可不是糖,這是太上老君爐子裡煉出的仙丹。」

  情岫一聽,趕緊想把丸子吐出來看看仙丹長得什麼樣,可惜她已經把糖嚥下去了,白白著急一場。

  她抓著左虓袖子,宛如稚幼小鹿般問道:「這個仙丹吃了有什麼用?能變成神仙麼?」

  這傻丫頭,還做著成仙夢。

  左虓暗地嗤笑,面上卻擺出高深莫測的樣子,擺擺手道:「若是有慧根的人吃了,自然是能悟出幾分道機。不過你只是個尋常人,吃了的話……頂多也就是能變聰明點兒,成不了仙。」

  情岫氣餒,抱著雙膝把下巴支在上面,道:「我不想變聰明,我只想到天上去,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只要能找到姑姑。」

  「姑姑姑姑……」左虓見自己逗了半天她也不買賬,依舊悶悶不樂的,有些生氣了,「就知道姑姑來姑姑去的!真是,白費本公子一番苦心,沒良心的小禽獸……」

  情岫未曾擡眼,只是略帶傷懷地問:「九虎,你沒有姑姑嗎?」

  左虓想想,道:「姑姑我倒是有好幾個,不過只有一個是我親祖母生的,其他都是我祖父的妾室所生。反正她們早就嫁人了,幾年也回不了家一趟,我沒什麼印象。就算是親姑姑,我也難得見上一面,再說見了她我還得行叩拜之禮,話也不能亂說……反正煩死了,我可不喜歡她們。」

  「我姑姑不一樣的,她對我很好。」情岫定定看著足下,眼神有些悠遠,回憶道:「每年我生辰都會來看我,還送我東西,給我講外面的見聞……我有好多跟你一樣的綠色石頭就是她送的……不過她都好多年沒有來了。我總是想她應該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又或者,她把我忘了……」

  蕭蕭涼風動雲鬢,櫻雪照影感新白。

  雪白櫻桃花瓣夾雜在情岫鬢間,在她低頭斂眸的一瞬掉落下來,給這滿身落寞又添一筆。

  美人懷情,就像是好不容易修煉成形的狐妖熬過了千年等待,卻發現世間早已滄海桑田,等的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左虓心間一顫,猶如吞下一枚青梅那般酸澀,他情不自禁伸手撫上情岫臉頰,柔聲安慰道:「你姑姑沒有忘記你,她會回來這裡看你的。再不然,我可以帶你去找她。」

  情岫想起往事已經偷偷哭了,她趕緊擦掉眼淚,悶聲悶氣問:「真的?」

  「我們的小禽獸這麼漂亮,誰會捨得忘掉?」左虓笑道,「再說,神仙從不騙人。」

  情岫嘟嘟嘴:「那也不知道要多久了。你看你傷沒好回不去,我又成不了仙……」

  左虓繼續絞盡腦汁哄她:「雖說你先天不足,但常言道勤能補拙,後天努力努力,說不準也是能行的。」

  情岫低迷的情緒因為這句話瞬間高漲起來,眨著亮晶晶的眼睛急迫問道:「真的行麼?那要怎麼個努力法?」

  左虓未料自己的隨口胡謅能有那麼大的作用,一時騎虎難下。他不忍駁了情岫的期待,硬著頭皮編下去:「修煉。聽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沒?說的就是這理,只要靜心修煉,一定可以成仙的。」

  「修煉……」情岫咀嚼著這兩個字,久久沈思,凝眉苦想,「可是九虎,我根本不懂修煉啊,叔叔沒教過這個……誒對了!你是神仙你一定懂修煉的對不對?你教我好麼?」

  左虓垂眼,對上那雙漂亮純澈的眼睛,沒來由喉間一緊,產生了莫名悸動。靈光乍現腦海,他忽然想到一個詞。

  「好,我教你。」

  頃刻間,左虓唇角一勾,「古籍記載,千年道行,始於雙修。小禽獸,這第一課,我就先教你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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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姑姑……看見咻咻如此執著的要找姑姑,我好想給她改名過兒啊~~~哈哈哈

  酒壺伸出了狼爪子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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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49:12

【第8章.柳枝擺,不速來】

  柳枝拂水千萬里,水去柳枝還卻回。

  河邊新柳細葉長長,隨風而舞窈窕娉婷。樹下一道青衫人影,幾乎融入了四周翠綠之中,若不仔細尋找,當真還看不著。

  中年男子風度儒雅,負手在背望著腳下這條小河流水,聲聲低歎。

  「相公。」

  農婦從後走來,年華雖逝卻不減眉間英氣,她走到男子身邊,並肩而立,道:「時日將至,你可是在怕?」

  男子眸中一縷憂色:「並非是怕,我只是擔憂……我唯恐自己把她教得不夠好。」

  農婦握住他手掌,安慰道:「你已經盡力了,還有咻咻很好,這裡人人稱讚,說再也沒見過比她心地更好的女孩兒了。」

  「那個地方,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心善心軟。」男子自嘲勾勾嘴角,「以前我總是希望她可以勝人一籌、出類拔萃,現在我卻想著若是能讓她一輩子住在這裡也好……親手把她帶這麼大,又要送她走,我……捨不得。」

  「不管你捨不捨得,咻咻始終是要回去的。」農婦感慨,「一晃十多年,我們也老了。」

  「阿晴,」男子反手握住農婦的手,「這麼多年都把你縛在這裡,是我對不住你。」

  「你都很久沒叫過我名字了,我自己都差點忘了。」農婦呵呵笑著,眼裡儘是滿滿幸福,道:「我辛晴此生能嫁與你為妻,是我的榮幸。無論身在何處,只要是有你的地方,我便歡喜。在此多年,你我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早已勝過世間其他夫妻不知多少倍,我並不覺得委屈。」

  中年男子淺笑,擁她入懷,道:「我柳逸得妻若此,夫復何求。」

  柔情脈脈,兩人溫存一會兒。辛晴微紅著臉推開人,嗔怪道:「都老夫老妻了還來這套,被咻咻看見一準兒笑我們老不正經!」

  「呵呵,」柳逸噙笑說道:「若被撞見我便正好教她一句詩。」

  「哪句?」

  「只羨鴛鴦不羨仙。我們便是如此。」

  柳逸難得風趣一回,笑過之後他問:「說起咻咻,我發覺這丫頭最近常常往外跑,去樹林也去得頻繁了些。阿晴,你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辛晴不以為然:「還能幹什麼,八成又是和那群東西混在一起。」說罷她停頓片刻,想起一事來,「不過近來倒真是挺奇怪的,咻咻老拿吃食出去,有時甚至一天好幾回。還有,前兩日李木匠告訴我,說這丫頭不久前央他做了根木枴杖。相公,按說咱們家又沒人需要這玩意兒,拿來玩兒也不應該吶……咻咻她到底想幹什麼?」

  ……

  山洞中,情岫一臉懵懂地問左虓:「什麼是雙修?」

  左虓解釋道:「雙修是仙家練法的一種,意思就是兩個人在一起修煉,這樣的話比獨自修行進展快,能夠相互促進相互彌補,具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哦。」情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那要怎麼個修法?」

  「別急,我慢慢教你。」

  左虓舔了舔唇,狩獵的目光黏在情岫臉上,揚指一勾:「過來,先學第一招,吐納之道。」

  情岫跪坐在石床上,水靈靈的眸子專注望著左虓,眨都不眨一下,十分端正。

  看著那張媚勝狐妖的小臉兒近在咫尺,左虓不禁口乾舌燥,輕佻起她小巧的下頷,道:「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情岫乖巧點頭:「嗯!」

  「首先,我要給你渡兩口仙氣,你要乖乖的,不許亂動。」

  左虓說罷,緩緩傾身靠過去,親吻上情岫的雙唇。情岫睜大眼看著他,一瞬想起那日他要吃肉的情形,嚇得趕緊把脖子往後縮。

  左虓一掌按住她的後腦不許她亂動,唇齒相貼,喃喃說:「叫你別亂動,聽話,把嘴張開。」

  情岫縱使不情願,但一想起成仙後便能去找姑姑,也還是強迫自己接受下來,櫻唇輕啟,檀口微張。左虓趁勢探舌而入。

  情岫先是只覺唇皮柔軟溫暖,這會兒濕濡的異物驟然入侵,她情不自禁有些抗拒,下意識就擡手擋在身前,推搡了左虓肩膀一把。

  清香、甘甜、味美……

  左虓正沈浸在美人芳香之中,冷不丁被這一搡,登時不悅起來,眸子一凜,道:「小禽獸你到底要不要學?不學就罷了,我還懶得費工夫。」

  「我要學的,可是……」情岫撅嘴,低著頭有些委屈,「這樣好難受,一點也不舒服。」

  不舒服?怎麼會不舒服?他就覺得很舒服!

  左虓納悶之餘質疑著情岫的感覺,眼神瞟過紅潤的唇瓣,愈發欲罷不能。

  「小禽獸,我們再試一次,這回保證你舒服。」

  薄唇輕輕貼上,沒有強取猛奪,而是細細舔舐,徐徐品嚐。如輕盈花瓣掠過上面,微微地跳動一下,留下餘香。

  「怎麼樣?」左虓笑眼瞇起,「舒服麼?」

  情岫咂咂嘴,品味著剛才奇特美妙的感覺,老實承認道:「舒服,這樣比剛才好多了。」

  「呵呵,」左虓得意起來,大喇喇招手命令情岫,「學會了罷?那現在換你試試看,你來給我渡氣。」

  「好呀。」

  情岫爽快答應,蹭起身摟住左虓脖子,毫不猶豫就親了上去。

  左虓心裡跟裹了蜜似的,又甜又膩。唇上也是一抹酥|癢,直接從嘴皮傳遞到全身各個角落,滲透骨骸。

  當前旖旎透香肌,左虓正盼好景到來,卻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勁。

  他垂眸一看,只見情岫瞪著一雙媚眼拚命望著他,好似在詢問,就像一位急需得到師傅肯定的稚徒。

  果不其然,情岫停下來撤回嘴唇,眼巴巴看著左虓,問:「九虎,我剛才做得對不對?」

  「馬馬虎虎吧。」左虓隨口一說,接著尋思下一步。

  情岫摸了摸自己嘴唇:「九虎,渡氣有什麼用?我怎麼沒什麼特別感覺。」

  「小禽獸,你覺得熱麼?」

  左虓眨眼間就湊到情岫眼前,幾乎都快貼到了她的臉上,「循循善誘」:「有沒有覺得呼吸變快,心跳砰砰,從後背騰起一股子熱氣,還出了些汗?」

  茶香味微醺,醇厚氣息灑在臉頰,撩撥微癢。情岫不知為何臉頰燙了起來,覺得衣領都變緊,彷彿透不過氣來。

  她無意識地扯了扯領口,露出一抹惹眼鎖骨,拿手扇風,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語:「奇怪,好像真的有點熱……」

  左虓趁勢再近一步,幾乎把整個身子都貼了上去,噙笑道:「熱就對了,這是仙氣起了作用。那……我們接著學?」

  情岫不知不覺耳根子都紅了,粉粉的煞是好看,左虓趁機在耳垂上親了一口,激得她猛打一個顫。

  「九虎……我覺得有螞蟻沿著腰爬上來似的,好難受……」

  左虓覆掌在她腰間,沿著曼妙曲線蜿蜒而上,「好心」問道:「是這裡麼?」

  掌下瑩潤柔軟,馨香一片,他不懷好意地慢慢把手往上滑,同時還說:「真氣在筋脈中流動,覺著癢是正常的。待會兒等真氣貫穿週身,你會更熱。所以小禽獸,脫衣服。」

  誰知一向聽話配合的情岫聽言,卻趕緊雙手交叉護在胸前,斷然拒絕:「不行,嬸嬸說不能在男人面前脫衣裳,就算是叔叔也不可以。」

  左虓一怔,未料居然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碰了釘子,一時氣結。他馬著臉,沈聲道:「那你到底要不要學?不想成仙就算了。」

  情岫貝齒咬唇,顯得很糾結:「我想學的,可是我也要聽嬸嬸的話……九虎,我們換個其他的修煉方法好不好?不用脫衣服的那種。」

  見識過了這丫頭的死腦筋和固執,左虓知道硬來肯定不行,再說他這人雖然風流,卻還是要對方心甘情願才可。縱使連哄帶騙,也要別人點個頭應允不是?

  於是左虓又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好聲好氣勸道:「小禽獸你看,雙修是最快的成仙辦法,我這般教你也是為你好,可謂用心良苦。你也不能逆了我的一片苦心不是?乖啊聽話,把衣裳脫了。」

  情岫緊緊抱著雙肩,拚命搖頭:「不脫不脫,不然被嬸嬸知道會打死我的。」

  左虓一陣頭疼,心想這丫頭明明一副又好騙又好吃的樣子,可為什麼就是那麼難啃?

  不過只消眨眼功夫他就又想了主意出來:「小禽獸,你嬸嬸除了說不能在男人面前脫衣裳,還說了其他人沒有?」

  情岫歪頭想了想:「沒有。」

  左虓一撫掌,竊喜道:「那就沒事兒了,你儘管脫。我不算是你嬸嬸說的那類人。」

  情岫驚訝:「九虎你不是男人?!你是姑娘麼?」

  「胡說八道什麼呢!」左虓氣得給她一個爆栗,乍呼呼吼道:「你忘了我是神仙了?神仙!自然不跟凡人是一類,所以你嬸嬸說的不包括我。你安心脫衣裳,保準無妨。」

  左虓使出渾身解數又哄又騙,嘴皮子都磨破了,終於說服情岫「想通」,乖乖褪下了外衣。

  淡勻雙臉淺勻眉,青衫透玉肌,寸寸生香。

  情岫只著小衫坐在左虓對面,垂眸略顯羞赧,道:「我覺得有點冷,都不熱了……九虎我把衣裳穿起行不行?」

  不知為何,左虓一見她怯怯的模樣,滿腔慾念都淡了下來,覺得自己有些可惡。

  他是想藉機一親芳澤,反正這丫頭也說要跟著他了,大不了日後回府給她個名分。只是如這般欺她無知,當真有些……失了品格。

  「唉,罷了,我看你也累了,今兒個就到此為止,我們改日再學。」

  左虓歎氣,伸手去撿衣裳給她披上。

  「你們在幹什麼?!」

  始料未及,青衫柳逸驟然出現在了洞口,看著衣衫不整的二人,怒吼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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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叔叔及時砍斷了酒壺的狼爪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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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49:31

【第9章.玉蘭嬌,相公俏】

  天還沒黑,谷中柳家院門房門緊閉,只餘一群白鵝在外嗷嗷叫喚。過往村鄰不禁納悶,這青天白日一家人關在屋裡幹嘛呢?

  情岫被暴怒的柳逸揪回家,如今端正跪在地上,連喘息都不敢大聲,靜待發落。而左虓自然也免不了責罰,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臉上兩道血痕,也跪在一旁。

  他本是抵死不跪的,誰知辛晴一聽柳逸粗略說了來龍去脈,勃然大怒,揚起鞭子就一頓猛抽。

  「哪兒來的下流胚子!居然佔我家閨女的便宜,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看老娘不抽死你這壞了心肝的!」

  左虓眼見結實的黑皮鞭子劈頭落下,趕緊側身躲避,無奈他腿傷未癒,靈活程度大打折扣,而辛晴的鞭子又委實厲害,帶著股詭異的章法力道,故而他還是沒能倖免於難,被結結實實抽了好幾下,俊臉都被劃破了,疼得哇哇大叫。

  「別打別打!我沒對她怎麼樣……嘶!我的臉!別打了,我真沒把她怎麼……」

  辛晴正在氣頭,聽言怒不可遏:「還給老娘狡辯!若不是我相公去得及時,我看你早得逞了!年紀輕輕不學好,滿腦淫邪,下賤!」

  「嬸嬸別打了!」情岫衝上去擋住左虓,張開雙臂把他護在身後,「不關他的事,是我要他教我的。」

  辛晴一愣,滿目狐疑:「你?你個小丫頭懂什麼?閃一邊兒去,別妨礙老娘教訓這個小淫賊!」

  「真的真的!」情岫急得跺腳,趕緊辯白,「是我想要雙修,可是又不會,所以才叫他幫我的。嬸嬸你要罰就罰我,不要罰他,他的傷還沒好……」

  雙修?

  辛晴聽了急忙丟掉鞭子,過來拉著情岫左看右看,試探問道:「你們……那個了?」

  情岫茫然:「哪個?」

  「就是那個!」辛晴急得不行,又不便直接開口,遂套用了情岫的說法,「雙修,你們雙修了?」

  情岫有些摸不準嬸嬸的用意,遲疑著承認:「嗯……」

  糟糕!還是發現晚了!

  辛晴暗自大叫不好,面上努力維持平穩,唯有聲音微微發顫:「你倆進行到哪一步……」

  左虓看這架勢暗地叫苦,心想要是說出實情肯定又免不了一頓鞭子。他悄悄伸手去扯了扯情岫衣袖,想叫她別亂說話,誰知這時辛晴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驚得他又把手縮了回去。

  「唔……」情岫扳著指頭回憶道:「先是渡氣,嘴對嘴,還有舌頭也要伸出來,然後身體會發熱,就要脫衣裳……」

  「夠了夠了。」辛晴扶額,揮揮手,「別說了,我聽夠了。」

  精心養育小丫頭十六載,最終最落入一個外來小子手中。辛晴如今便是這種感覺,憋屈苦悶,滿腔怨怒無處發洩。

  左虓見勢不妙想逃,辛晴眼疾手快猛出一腳踢在他小腿上,一把反擰了胳膊又隨便扯根麻繩把他綁住,然後強迫他跪在了地上。

  旁邊的柳逸雖然鎮定,可心中也並非不急不氣,只是他知曉如今氣急也無用,尋找解決辦法才是正事。

  辛晴問他:「相公你看怎麼辦?」

  柳逸看了看一臉坦然的情岫,又看了看垂頭喪氣的左虓,反問:「娘子你以為如何?」

  「我?」辛晴冷哼一聲,抖抖鞭子,「我倒是恨不得殺了這小子,五馬分屍,碎屍萬段!只是咻咻肯定捨不得。」

  情岫如老母雞護崽一般把左虓擋在身後,頗為戒備地望著辛晴,還不時用懇求的目光看看柳逸。

  「唉……」柳逸無奈沈歎,走去替左虓鬆開綁,「你跟我來。」

  依然是河畔青柳裊裊,左虓站在柳逸跟前,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雖說他也沒占情岫實質上的便宜,可又摸又親總是事實,這個他賴不了。他差點就忘了儘管這個地方與世隔絕,但與眾不同的始終只有情岫一人,其他人對世俗倫常還是懂的,亦看得很重。現在他壞了別人姑娘家的名節,此事恐怕很棘手。

  「姓甚名誰,哪裡人氏?年歲幾何?家中是做什麼的?為官還是經營生意?」

  不等左虓主動開口認錯求饒,柳逸已經把好幾個問題丟了出來。

  「晚輩姓左名虓,東晉人氏,今年冬月便二十了,家住京城。」左虓對儒雅的柳逸顯得較為恭敬,低頭拱手一一交代,「在下家中世代書香,如今靠著祖上留下的薄業過活,雖不富裕,也算小康之家,衣食無憂。」

  「左?」柳逸聽了微微皺眉,「東晉定遠侯左氏?」

  左虓心間掠過一抹訝然,否認道:「非也。只是姓氏相同罷了,不過若是認真算起宗族,倒也有點親戚關係。」他揚起臉似是炫耀地笑了笑。

  柳逸見到左虓眼中的諂媚,有些不悅,卻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追究,而是又問:「家中還有何人?有無娶妻?」

  「父母雙全,祖母也健在,未曾娶妻,不過……」左虓說道這裡頓了頓,彷彿有些難於出口,「不過在下倒是自幼定了門親事,原本這次出門就是採辦成婚物件,不料卻在半路遇到劫匪,被搶光了銀子不說,還險遭滅口。」

  柳逸打量著他,目光就像在審視一件尋常貨物一般,自言自語道:「家世太差,相貌中等,談吐一般,文采未知,這品性的話……看樣子也沒多好,這實在——唉……」他微微搖頭,顯得很不滿意。

  左虓見狀,詫異地摸了摸自己臉,心想自己雖不是什麼絕世美男,可好歹也算俊俏風流,上京的姑娘明裡暗裡喜歡他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吧?還有他方纔所言的家世比起山裡人家已經算豪門大戶了,怎麼就被看不起了呢?

  想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

  不過也無須他想明白,柳逸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容置疑地說道:「既然咻咻的初次是被你所佔,那你便跟了她罷,暫且在身邊伺候。待日後有了更為合適的男子再說。你家中所訂親事就此作罷,不得再提。」

  柳逸話說一半停頓下來,似在思量糾結,片刻方才開口:「罷了,咻咻初次收人也不能太隨便。我回去選個日子,你們便在這裡成婚。」

  他三言兩語就定了左虓終身,絲毫不給反駁機會。

  左虓大驚,連忙推脫:「我、我說前輩,這樣不妥吧?您就這麼把她嫁給我是否太過草率了?畢竟我是從外面來的,不太知根知底……」

  「無須知曉太多。」柳逸很豪氣地把手一揮,「不管你以前如何,跟了咻咻以後都要收斂心性,行事待人盡到本分。如果你逾越了規矩,令咻咻生氣,輕則趕你出門,重則要你人頭落地,聽明白了?」

  「聽、聽明白了……」左虓想起厲害的鞭子,緊張嚥了口唾沫,不敢再有異議,他小心翼翼地問:「前輩,您的意思是……要我入贅?」

  「並非入贅,只是暫且收你進門。」柳逸輕描淡寫地說著,伸手扯下一截柳條把玩,「以你的出身當咻咻正經夫君是不可能的,所以也不會給你名分,你的地位……約莫和通房丫頭差不多。」

  通房丫頭?!

  左虓這回是真的震驚到了,從來只聽過男人收通房丫頭,怎麼在這裡他倒成暖床的小妾了?

  柳逸見他表情,以為他心有不甘,語重心長地拍拍他肩頭,道:「你也別就此氣餒,只要你好好待咻咻,日後未必沒有高昇的機會。咻咻是個念舊情的人,她不會虧待你的。」

  左虓:「……」

  婚事匆匆定下,當晚柳逸便寫了喜帖,翌日他親自帶著情岫送去給村裡各戶人家。鄰里知曉後紛紛道喜,皆來主動幫忙。

  由始至終左虓都沒有機會說一個「不」字,眼見婚期逼近,此事毫無轉圜餘地。他三番兩次想逃,卻不敵辛晴厲害的鞭子,弄得身上舊傷未癒,又添新痕。

  渾渾噩噩中,成親的日子終於到了。

  初如春筍露織妖,拆似式蓮白羽搖。牆外玉蘭開得正好,色新如玉,仙蕊香妙。左虓一襲紅衣,本是芝蘭玉樹,如今更添俊俏,他坐在喜房婚床上,托著腮生悶氣。

  掉下來就罷了,出不去也罷了,就算要和那傻姑娘成親他也認了,可現在是什麼理兒?他一個大男人像新媳婦般被關在屋裡,正兒八經的新娘子卻出去招呼賓客!簡直是違逆倫常,本末倒置!

  越想越氣,起早便水米未進,現在是飢腸轆轆。左虓起身,走到桌邊抓起歡喜圓饃就塞進嘴裡,順便還倒了幾杯酒喝。

  酒足飯飽,左虓有些頭暈,索性又回了喜床,扯過百子喜被蓋住腦袋,蒙頭大睡。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喧鬧聲漸漸散去,喜房的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同樣一身紅衣的情岫走了進來。

  緋色唇邊揚著一抹淺笑,媚眼輕佻回顧風流裊裊。她長相本就屬於艷媚一類,穿著素色衣裳還好些,一旦襯著紅粉紫妍,便如媚狐般妖嬈。

  情岫雪腮微紅,進房關門環視一周,目光黏在了婚床喜被之上。

  她躡手躡腳走近,悄悄掀開被角,輕聲喚道:「九虎?九虎?你睡著了麼?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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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O(∩_∩)O哈哈哈~說話算話,真的讓酒壺嫁給咻咻了!叉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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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49:49

【第10章.竹影搖,洞房妙】

  左虓酒勁上頭正睡得迷迷糊糊,卻逢耳畔妙音不斷,他迷濛睜眼,看見眼前一團喜紅,還有張妖嬈小臉。

  情岫笑露貝齒:「九虎相公你怎麼不等我就睡了?穿鞋上床多髒呀。」

  「小禽獸。」

  左虓揉揉眼,懶懶叫了她一聲,從床上坐起揉著肩頭,抱怨道:「你倒好了,在外面好吃好喝的,辛苦我一大早就餓肚子,還要被關在這麼個破屋子不能出去……」

  「哎呀我都忘了!」情岫懊惱,「那九虎相公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左虓拒絕:「甭了。我剛才把餅餌都吃光了,還喝了一壺酒,現在困得慌,眼皮直打架。小禽獸,你收拾收拾也睡吧,都忙一天了。」

  說罷他脫掉靴子隨手一丟,然後大喇喇躺回床上,閉上了眸子。

  「你起來,現在還不能睡。」情岫趴在床邊喚左虓,「嬸嬸交待我要先喝合巹酒。」

  左虓閉眼搖搖手:「酒早沒了,別費事了,早些睡啊,乖。」

  「可是……」情岫為難蹙眉,伸手去拉左虓手臂,「你先起來嘛,我們還有事要做。」

  左虓被她擾得睡意消失大半,不悅張眼,沒好氣說:「又怎麼了?你別磨折我行不?」

  身為男人卻要受這等「屈辱」,左虓的怨氣已經憋了好些天,今晚實在沒工夫「強顏歡笑」,縱使美色當前,他也沒了興致,只想睡個昏天黑地,希望一覺醒來只是黃粱一夢。

  情岫不覺他情緒有異,道:「今晚是洞房花燭夜,我們要洞房的。」

  「洞房是吧?你把蠟燭熄了,脫了衣服躺到床上來就行了。」

  左虓三言兩語把她打發完,又重新閉上了眼睛,甚至還轉過身體背對情岫,不想理睬她的模樣。

  「哦。」

  情岫努努嘴,也沒有過多纏人,聽話地去卸了臉上脂粉,拆了髮髻,脫下喜服換上睡袍,然後吹滅燭火,上床躺到了左虓身旁。

  「九虎相公,」情岫小心翼翼地問左虓,「接下來呢?要做什麼?」

  「過來。」

  左虓轉過身,抱住她一舉越過身上,把人挪進床榻內側。他分過一半被子給她,又單臂摟住她肩頭納入懷中,道:「這樣就行了,睡罷。」

  香幃姚紅,帳中掛了兩個精緻的麒麟小薰球,裡面燃了些蘇合香,銀面還鑲了夜明珠給麒麟作眼,在帷帳中熠熠發亮。

  床架搖曳,薰球微微晃動,情岫視線隨之搖擺,眼睛睜得老大。她偏偏腦袋偷瞄身旁的左虓一眼,只見珠光下他雙眸緊閉,鼻樑直而挺,愛說話愛罵人的嘴也合著,丹唇薄潤,英俊極了。

  這便是成親、洞房……就是兩個人睡在一起,一點也不特別。那為何詩中還把洞房花燭夜和金榜題名時共列一席,說是人生大喜?

  情岫心懷疑惑無法入眠,她挪了挪身子,拿筍尖般的手指去戳了戳左虓臉頰,壓著嗓子喊他:「九虎相公?九虎相公?」

  左虓好不容易壓下怒火,正要睡著,這會兒又被攪了眠,終於一爆而發。

  他「蹭」一下起來,狠狠捶了床板兩拳,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人也任你關了,親我也成了,你要我幹嘛我就幹嘛,我都這樣配合了,你還不能消停點兒?讓我睡個覺成不!」

  情岫從未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有些被嚇著了,怯怯地說:「我不是成心吵你的,我睡不著……」

  「睡不著就閉上眼數數!隨便你數雞數鴨數狗,總之別來煩我!」左虓憤然起身,扯過一個軟枕走到榻前丟上去,然後人也隨之躺下,完全把情岫晾在一邊。

  情岫怔了片刻,跟著也離了床,靸著紅綢繡鞋走向榻邊。

  左虓聽見腳步聲心生惱怒,還不等她說什麼便把臉轉向內側,冷冰冰說道:「不許跟著我!」

  身上一重,一條帶著少女體香的軟被搭了上來,暖意微醺。

  「九虎相公,你蓋好被子,別著涼啦。晚安。」

  情岫在他耳畔輕吐一語,呵氣如蘭,撩得他耳根子有些燙。

  左虓聽見她轉身時綿綢睡袍的摩擦聲,還有腳步聲也逐漸輕遠,隨後床板輕微咯吱一下。他回過頭,剛巧見著鴛鴦繡帳放下,擋住一抹倩影。

  心頭掠過異樣的感覺,好似有點遺憾。

  左虓甩甩頭,咕噥道:「真就讓我睡這兒……小禽獸……」

  他歎了一聲,縮進被窩猛地嗅了一口香味,面色舒展下來,闔眸待睡。

  青夜如霜,竹影傍牆。靜時只有兩三隻小蟲在草叢叫,風起便挑起竹葉舞動,拍打著沙沙作響。

  就在這靜謐時分,左虓卻睜開了眼,從榻上爬起來盤腿坐著,直勾勾盯著紅色繡帳發愣。

  剛才明明那麼瞌睡煩悶,怎麼現在反而睡不著了?而且沖情岫發過火以後,為何心裡頭沒覺得好過些,卻更堵得慌了?

  左虓想不通,撐著頭自言自語:「榻上又冰又涼,憑什麼我要睡這裡?橫豎我又沒錯,沒道理我要給自個兒找不痛快……不行,我要睡床!」

  打定主意,左虓大搖大擺又走回喜床,一把撩開帳子。

  「小禽獸,給我起來,我要睡床!」

  輕悠綿長的呼吸聲依舊,情岫甜甜睡著,眼皮都沒眨一下。左虓看著那張恬靜睡容,氣勢一下就焉了下來,沒了理直氣壯的架勢。

  他壓低聲音,拿手輕輕捏了捏情岫臉頰:「小禽獸?小禽獸?」

  「唔……」

  睡著的情岫夢囈一聲,不高興嘟了嘟嘴,然後還轉過身面向床內,丟給左虓個光溜溜的背影。

  「睡得忒死!偷去賣了都不知道!」

  左虓皺起鼻頭嗤了一聲,扯過被子給情岫蓋上背脊,順著身子在外躺下,跟她緊緊靠在了一起。

  「小禽獸被子分我點。」

  左虓自顧自說了一句,也不管情岫有沒有聽見,逕自就扯開錦被鑽了進去,順道還摟過了她。情岫睡到半途忽覺身旁出現一團溫熱,舒服得緊,不自覺也往那處靠了靠,抱著就不肯撒手了。

  左虓噙笑往她嘴上啄了一口:「小糖人兒,那麼愛粘人……」

  睡回了床上,又得懷中軟玉溫香,左虓顯得極為滿足,愜意舒了口氣,笑瞇瞇把情岫抱得緊緊的,低聲自語:「雖然你家叔叔嬸嬸討厭,但你還算貼心可人,而且傻乎乎的怪討人喜歡的……反正本公子不想娶也娶了,你以後便安心跟著我罷,好好學學三從四德,要賢惠聽話一些,不許爭風吃醋,我不喜歡小心眼兒的女子……」

  「還有,要孝敬我爹娘和奶奶,府裡其他人就罷了,我那幾個小妹都不是省油的燈,少搭理她們。一般女兒家都不能出門,跟我倒不同,我允你出去走動,不過要跟我在一起才行,只是你這長相……嗯,那還是少出門,乖乖在院子裡呆著,你無聊我就多送你些貓兒犬兒的,反正你也愛和它們說話……」

  「要是我娘見我帶個媳婦兒回家一準笑死,不過我爹肯定會讓我吃板子,小禽獸到時候你要幫我說說,可不是我非要娶你,是你們家強搶民男,逼婚!」

  「唉唉,也不曉得多久才能出去,這兩日我愣是沒發現出谷的路……」

  「小禽獸,我來這裡不過一月便覺枯燥乏味,你在這裡十多年,恐怕日子很難熬罷……」

  左虓想像了一番日後的光景,雖有憂慮卻不掩歡喜,總體來說甚至還有些憧憬。絮絮叨叨許久,他終於也困了,打了個哈欠就合攏了眼皮。

  只是,好像還有什麼要緊事沒做似的……

  洞房!

  左虓冷不丁睜眼,一拍自己腦門。

  怎麼把這事兒忘了?剛才氣過了頭,加上又喝了幾杯,頓時什麼都忘了,只顧生悶氣發火,居然把送上門來的都推了出去!

  再說,現在這傻丫頭是他名正言順的娘子,既然覬覦已久,不吃白不吃!

  「小禽獸……」左虓在情岫耳朵眼兒輕輕喚,「起來,我們洞房。」

  情岫尚在夢中,神智糊塗,呢喃道:「我不要……我要睡覺……」

  「來嘛來嘛,保證你喜歡。」左虓不甘心,接連引誘。

  情岫閉著眼卻明顯皺起了眉頭,嗔了聲「討厭!」,繼而翻了個身躲到床角去了,還蒙住頭隔絕了那煩人的聲音。

  「算了算了,今兒就放你一馬。明天我鐵定吃了你,骨頭渣兒都不剩!」

  左虓無功而返,不甘心地嚎了兩聲之後,終於不再折騰了。

  清晨鵲鳥嘰嘰喳喳,情岫素來都是這個時辰起床,一下便睜開了眼,卻發現眼前一張俊臉。

  她有些詫異有些驚喜,拿手去摸了摸左虓臉頰。左虓一被晨光晃著眼睛,二又覺得臉上癢癢的,遂也張開眼來。

  情岫見他醒了,問:「九虎相公你怎麼睡在這裡?」

  左虓想起昨晚錯過良機有些憋悶,懨懨道:「怎麼?這床你睡得,我就睡不得?」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情岫彎眸一笑,「你一開始不是要去榻上睡麼?怎麼又回床上了?」

  「榻上那麼冷,被子又那麼薄,你成心凍死我啊?我喜歡在床上睡,暖和。」

  情岫撫掌笑道:「哎呀,兩個人睡真是暖和。怪不得昨晚一直都暖暖的,我一點兒也沒覺得腳涼。」

  左虓一聽,頓時浮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問:「那今晚上我還陪你一起睡,好麼?」

  情岫欣然應允:「好啊。」

  起來洗漱穿戴妥貼,兩人按照習俗先去給長輩敬了茶,然後又一起吃了四喜丸子,正說出門逛逛,卻被柳逸喊了過去。

  「雖是新婚,但也不可懈怠了功課。左虓,從今日起你也跟著咻咻上課。」

  柳逸說著,分別遞過兩本書給二人。

  左虓一看封皮上的字,轉手就把書遞給情岫:「那本拿來,這本才是你的。」

  柳逸擡手一攔,阻止道:「沒錯,這本就是你的。」

  「我的?!」

  左虓大驚,高高舉起手裡的書,指著上邊兩個墨字,反覆確認:「你讓我看這個?女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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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我這文不是女尊啊,我寫不來女尊滴,只是咻咻身份特殊而已。

  酒壺對咻咻要求賢惠聽話那些……放心,以後三從四德的一定是酒壺!叔叔已經在訓練他了!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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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50:17

【第11章.薔薇斜,採茶季】

  過了清明,很快又至谷雨。

  左虓成婚後的日子,幾乎全是泡在「德容言工」四個字上。原本要求女子的三從四德,如今全被柳逸拿來教導於他,日日警誡。如若哪方面做得不好抑或訓誡背誦不能,便要挨戒尺板子。

  是故左虓婚後一直愁雲慘霧,人也明顯消瘦不少。

  除此之外,還有件鬧心事兒讓他恨得咬牙。

  原來自從洞房那日以後,他便再也沒有機會和情岫同床共枕,只配睡在小偏房之內。

  柳逸是這般解釋的:「日後若無傳召,你不得擅自獻媚邀寵。咻咻需要你時自會叫你。」

  如若只是這般還好,左虓有的是法子哄得情岫開口主動喚他相陪。可是這會兒又殺出阻撓的人來。

  辛晴把玩著手中鞭子,淡淡道:「你們年輕人不知節制,小心掏空了身子。咻咻如今年紀還小,這種事不宜過多,半月一次便好。她不明白這些,你這個當相公還不明白?」

  鞭子一抖,左虓禁不住打個寒顫,訕訕道:「懂了懂了……」

  「嫁」進柳家也就算了,至少還有個小美人補償,可是現在連根手指頭都沒碰到……一想起洞房那晚貪杯誤事,左虓腸子都要悔青了,哀歎連天。

  掐指一算,終於又過半月。這天一大早左虓就摩拳擦掌的,一想起晚上便能名正言順地一親芳澤,心如貓抓。

  情岫早起見他唇邊都掛著饜足之笑,好奇問道:「九虎相公你碰見什麼好事兒了?這麼開心。」

  左虓衝她眨眨眼:「想知道?晚上告訴你。誒,小禽獸,今晚我陪你睡罷?你去給嬸嬸說一聲。」

  情岫正要說好,辛晴從旁邊屋子出來,丟給左虓一個小竹簍。

  「走,跟我去採茶。」

  柳邊煙染荏,茶山谷雨前。

  谷底常年背陰幽暗的一面,清晨白霧還未散去,像團團雲朵般落在山坡上,猶如流動的煙海,縹緲若仙。

  在半山坡上種有一行行整齊的茶樹,如今正值春茶採摘的季節,嫩芽新葉,露珠襯著綠樹,格外鮮翠。

  情岫腰間也繫上一個小竹簍,指著對左虓說:「采的葉子放進這裡裝著,我們一人采一畦。」

  說著她也給他掛上一個,接著示範起來。看準嫩芽,兩指捏住下端軟莖,一揪便下來了。

  「你看好了,茶芽紫者為最佳,面皺者次之,團葉者又次之,光面如莜者最差。我們自己摘只要最好的,今日必須採完這裡,而且要趕在午時之前。」

  左虓看著這小半畝茶園,心想只有他們三人如何採得完?遂道:「小禽獸,明兒采不行麼?我這不是剛學還不會麼,慢慢來。」

  「那可來不及。」情岫搖搖腦袋,一本正經說道:「你沒見《茶錄》所言,採茶之候貴在及時,太早則味不全,太遲則神散。谷雨前後,其時適中。茶葉氣力完足,香烈尤倍。且浥露采要好於日中采,陰雨時卻又不宜采。好不容易碰上昨夜無雨有露加之今日晴好,這麼個合適日子,當然要能采多少是多少了。」

  左虓驚奇地去摸了摸情岫的頭,道:「看不出來你這小腦瓜子裝的東西還挺多,小禽獸,這些都誰教你的?」

  情岫摘著嫩芽尖兒,笑道:「叔叔教過,書裡也看過,自然就記在腦子裡了呀。九虎相公,你小看我,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左虓哈哈大笑,取笑她:「哎呀呀,既然你如此博學廣識,為何當日卻不認得我的名字,天天九虎九虎的叫我?」

  「是你那塊石頭做得不好。」情岫不高興努努嘴,「虓字我也不是不認得,但那石頭上的刻字分得太開了,而且背面還有個虎頭,我自然以為你就叫九虎嘛。」

  她說話間便伸手進脖頸裡要摸玉出來,左虓見狀趕緊一掌按住她。

  「得了得了!知道就行了,別拿東西出來,仔細被別人瞧見!」

  他緊張兮兮的樣子自然惹得情岫疑惑,問:「幹嘛不讓別人看,不過是塊石頭而已。」

  「就你只當它一塊破石,外頭的人不曉得多寶貝這玩意兒。」左虓嗤之以鼻地伸指頭一點情岫眉心,歎道:「罷了,不認得也有不認得的好,至少不會擔驚受怕的……喂喂,小禽獸話說你既然知道我名兒,幹嘛不好好叫我,九虎相公這四個字,難聽死了!」

  情岫嘻嘻捂嘴,故意使壞:「我就喜歡這樣叫你,九虎相公九虎相公九虎相公……」

  「小禽獸我看你越來越不像話了,看我怎麼黏住你的嘴!」

  左虓樂得和她打鬧,捧住巴掌大的臉蛋兒就狠狠咂了一口,愉悅大笑。

  採茶須得動作麻利手腳輕快,左虓在家只懂品茗論香,哪裡做過這等粗活,於是幹一會兒便推說手疼,站在一邊扯葉子玩兒。情岫見狀倒也不催他,只是莞爾一笑,自顧自做事。

  茶樹邊上長了一株野薔薇,花朵鮮粉,盛開正濃。左虓隨手就扯了下來,往情岫髻上一插。

  「芳野薔薇斜鬢插,閒隨女伴摘新茶。小禽獸,這朵花兒配你好看。」

  情岫羞赧地摸了摸頭髮:「真的嗎?可是叔叔都不讓我戴花兒,說是小家子氣,不如金玉顯得尊貴。」

  左虓「嘁」了一聲:「金銀才叫個俗呢!哪兒如鮮花嬌艷,襯著我家漂亮的小禽獸比仙女兒還美上三分。得,就這麼戴著,我送你的,不許摘!」

  情岫抿唇淺笑:「我才不摘,可是我怕這薔薇明兒就謝了,到時候可煞了風景,九虎相公,那你要再送我新的。」

  「那是自然,往後我日日都送,你換著花樣兒往頭上戴,我看著也新鮮。所謂美人如花,賞心悅目嘛……」

  兩人說說笑笑,到午時採了一小簸箕,眼看採茶的好時辰過了,於是兩人決心第二日再來,拿著這些茶葉便回了家。

  採了新茶便要炒制了。撿去老葉及枝梗碎屑,一次取四兩入茶鐺,底下燃上樹枝,用手直炒。炒時手力必得均勻,否則茶在鐺中過久便熟過了頭,香味大散。

  情岫熟練地炒著茶,教左虓:「先要用文火把茶葉子焙軟,然後才用武火催熟,手一定要快,等到香味溢出便是時候了。你要不要試試?」

  左虓看著新鮮,擼起袖子就想插手:「來,我也玩玩兒。」

  他拈起茶葉放進鐺裡,剛揉了揉便猛一下縮回手來。

  「嘶!好燙好燙!」左虓吹著指尖,眉心苦皺,「這也忒燙手了,小禽獸你怎的受得了?」

  情岫攬過他的手放到嘴邊吹了吹:「我第一次炒也覺著燙,習慣了便好了。以往只覺得茶湯好喝,香氛撲鼻,卻不知道從採摘到炒制卻要這麼麻煩……就和養蠶織絲一般,看似簡單,親力親為才知艱辛。正如叔叔所言,知曉了辛苦,才不會輕易浪費。」

  左虓笑:「你叔叔可真是個怪人,一天到晚淨教你這些民生疾苦,不像養女兒,倒像……想讓你做官似的。」

  炒好了茶,用小扇鈔置被籠,純棉大紙襯底燥焙積多,待涼方可入罐收藏。

  兩人手挽手結伴歸家已是黃昏,吃過辛晴準備的膳食,左虓樂呵呵看著情岫進了浴房,自己在外面抓耳撓腮,喜不自禁。

  未料,柳逸沈著張臉從外面回來,手裡拿了根長長的棍子般的東西,卻用藍布裹住了,看不清內裡。

  辛晴上前問:「相公去哪兒了,等你許久也不見回來。我把飯菜給你熱一熱罷。」

  柳逸一掃往日溫潤儒雅的樣子,擡眼冷冷掃了左虓一眼,目中寒光凜冽。

  「不用。」他拒絕了辛晴,逕直大步跨入房門,漠然道:「左虓,你進來。」

  房門才關,柳逸「咚」一聲擱下手中之物,寒聲質問:「你到底是何來歷?」

  左虓不明所以,抓抓後腦:「叔叔我不是都說過了嘛,我姓左名虓,東晉人氏,家住上京……」

  「你還說你家世代書香,靠祖上基業過活。」柳逸嘴角一勾,似是譏諷,「若你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你如何解釋此物?」

  話音一落,柳逸掀開藍布,露出一柄利劍來。

  劍鞘已失,可劍鋒鋒利非常,寒光凜凜,吹刃斷髮,且劍柄並非尋常模樣,上鑲綠松石與紅瑪瑙,隱約刻有虎頭紋。

  柳逸指著劍說道:「我在你掉落下來的地方附近尋到此物,柄底刻有你之姓氏,你休想抵賴不認此劍。」

  「這劍是我的,我還以為丟了呢!」左虓倒是大大方方承認,毫不遮掩,他一把接過劍,拿起來看了又看,喜上眉梢,「我跌下來的時候還以為落崖上了,沒想到這玩意兒倒還認主,寧願跟我一同來此,不怕粉身碎骨。」

  他頗為愛惜地摸了摸劍柄,道:「雖然家父希望我踏足仕途,不過我卻更嚮往那等行俠仗義,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有次正巧碰見位落了難的俠士,我便贈了他些銀兩,他不願平白受人恩惠,遂把此劍給了我。我瞧著喜歡,時刻都帶在身邊,出門更是毫不離身,隨時觀賞之餘還能順便震喝一下歹人。」

  「呵,好個心思敏捷的後生。」

  柳逸冷笑一聲,卻是絲毫不信的模樣,他道:「若是幾日前興許我還會信你這番說辭,但近些日子我發覺每當內子用鞭懲你,你只是一味躲避卻不還手,儘管躲不過去鞭子會落到身上,但絕不會傷及一處要害。她有心放你一馬也罷了,可若她無心你卻能巧避……尋常人斷不可能。」

  「我……」

  不等左虓解釋,只見柳逸又從袖間摸出一物。左虓見了,平靜無畏的臉龐終於閃過一絲慌亂。

  「這枚箭頭可認得?要不要和你腿上的傷口比一比?」

  柳逸捏著箭簇,看著那銀光寒亮的箭尖,徐徐說道:「四稜矢鋒,玄鐵所製,尾帶雙翼鉤,乃是東晉慎要司所有專用。被慎要司追著要命之人,你說會是平民泛泛之輩?」

  柳逸丟過箭簇給左虓:「說!你到底是誰,來此有何目的?!」

  -----

  作者有話要說:

  洞房是會有滴,但是我秉承一貫的原則,要有love才可以~(@^_^@)~咻咻現在,大概還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一個人吧……

  原來寫過美食文,又寫過關於香粉香料的,至於這本的風格呢,大概是古代生活雜記?反正就是會有很多古代的生活場景穿插其中,比如養蠶啊採茶這些……以後等出谷了還會有其他的,主線當然是給兩隻二貨培養J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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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50:34

【第12章.茉莉白,去不還】

  情岫沐浴之後回房,見到左虓端坐椅上,背脊挺得筆直,手掌置於膝頭,雙眸微垂,眼神晦暗不明。一掃平日紈褲作派,倒有幾分憂鬱風骨。

  「九虎相公!」

  她興沖沖跑近,一下勾住他的脖子:「你又在想什麼?」

  「自然是想你。」左虓眼皮也不擡,順勢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現在除了想你,我恐怕也無事可做了。」

  「想我作甚?」情岫咯咯直笑,「我天天在你身邊,犯不著惦記。哎呀,難不成你是詩裡所說的『行相思,坐相思。朝相思,暮相思。一日相思十二時?』呵呵……」

  少女笑得花枝亂顫,脆音陣陣躍進耳裡,左虓卻有些鬱結。

  「小禽獸。」

  左虓突然喚了她一聲,情岫轉過頭來:「嗯?」

  「如果有日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左虓直勾勾望著她,臉上並無玩笑之色,而是一本正經地問道。

  情岫不解:「你要去哪裡?不能帶我去麼?」

  「我只是假設,」左虓避開詢問,「萬一哪天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離開,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到時你會不會想念我?」

  「會啊。」情岫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會每天都念叨你,盼你早點回來。」

  左虓瞳孔一暗:「那要是不回來了呢……」

  情岫有些糊塗了:「為什麼不回來?你不喜歡這裡啊?那……我去找你好了,九虎相公,你是不是想家了?」

  左虓把頭靠在她肩頭,撅著嘴有些撒嬌的模樣:「嗯,是有些想了,出門數月沒消息傳回去,家裡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哎。」

  「別擔心,」情岫摸摸他的臉頰以示安慰,「叔叔說我滿了十六歲便能出去,我是月末生的,還有十來天便是生辰了。等到生辰一過,我可以出去的時候就帶上你。九虎相公,我陪你一起回家。」

  左虓聞言笑了,眸裡似有點點碎光。他伸手去捏了捏情岫鼻尖:「你這話說的,好似要陪媳婦兒回娘家一般,聽著彆扭死了!不成不成,還是我想帶你回去的時候你才準去。」

  情岫呶呶嘴,不情不願:「好嘛好嘛,你喜歡怎樣便怎樣好了……九虎相公,我都好睏了,咱們歇息好不好?」

  鴛鴦帷帳放下,情岫主動鑽進左虓的臂彎之中。

  她嘻嘻笑著,道:「你身子暖呼呼的,挨著真舒服。」

  左虓啞然失笑:「如今天氣尚有些涼,你自然是覺著好的。等到了夏天熱起來,我看你躲都來不及,哪兒還會巴巴貼著我。」

  正如兩人的相識相處,她被豢養在此十多年,從未見過谷外的其他男子。他是她認識的第一位外來人,所以便覺得新奇好玩兒,有些依賴。

  可若是等到來日她出了谷,見識到更為廣闊的世界,結識了更多的俊傑雅士,她還會記得他麼?她還會這般依戀他麼?

  孩童總是對擁有的第一件玩具愛不釋手,但等到日後得到更多更好的,那個殘破不堪的舊物,早已被丟到不知哪裡去了。

  左虓不甘願淪為這樣的舊物舊人,有些苗子,趁還沒有長出來便掐了吧,以免結出苦果。

  情岫緊緊摟住他,把頭靠在他肩膀,手指挑著自個兒一縷髮絲,邊玩邊道:「可是夏天過了就是秋天,秋天過了又是冬天,天氣很快就變涼了。就算熱的時候不喜歡兩個人睡,冷起來卻還是會想起你的。再說我看叔叔嬸嬸即使暑熱也沒有分床睡,我們可以學他們那般,在榻上墊起竹蓆,再灑些水,睡得時候分開一些便是了。九虎相公你要是還怕熱,我就給你打扇趕蚊子,保證你睡得舒舒服服。」

  左虓聽她這般說,不知為何鼻頭酸酸的。他揉揉眼睛,側身摟過情岫的背,嗓音澀啞:「這可是你說的,小禽獸,以後你只準對我這麼好,不許對別人那麼好,聽見沒?」

  情岫眨眨眼:「叔叔嬸嬸也不行麼?」

  「他們可以,其他人不行,特別是其他男人,你不許跟他們說話,不然我就不理你,也不帶你回家。」

  「說話都不行啊?可是……萬一我碰上什麼事兒需要人幫忙怎麼辦?」

  「那……說話可以,不許讓別人牽你手,也不許再跟別人成親,還有最重要的,不準跟其他人雙修!即便是你叔叔安排的人也不準!」

  情岫被他一通束縛,有些不高興了:「這個不準那個也不準,我都沒有這樣要求你的……」

  左虓不以為然:「男人跟女人怎麼一樣?女子做這些是本分,男人自是不需守身的。」

  「才不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九虎相公你都做不到,憑什麼來要求我?我不依,除非你也答應我,不跟別人牽手不和別人成親,也不教別人雙修。」

  左虓一陣頭疼,心想這丫頭平素好糊弄,怎麼關鍵時候就難纏起來了?一根死腦筋不通情理,認準死理就走到底,真是倔!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依你便是。」左虓無奈妥協,「那我們約定好了,除了對方,再不能跟別人相好。」

  情岫這回開心了,笑得嬌媚,湊過去在他嘴角親了口:「好啊!」

  左虓頗為滿意地挑挑眉毛,也在她唇上啃了一口,意猶未盡地放開,拉過被子給她蓋好,道:「夜都深了,睡罷。千萬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好生記著。」

  長夜暗燭,涼霧雨露。夜半時分,情岫睡得正酣,左虓從床上悄悄起身。

  他穿戴齊整後卻未立即出門,而是靜靜坐在床沿,一直盯著情岫沈睡的面容看,有些出神。

  「小禽獸……」

  眷戀的手指劃過恬靜的臉龐,寫下筆筆不捨。

  窮途末路時的驚鴻一遇,病痛纏身時的悉心照料,百無聊賴時的消遣玩鬧……短短一月,區區三十日,點點滴滴,未必不曾留下痕跡。

  可惜,他們終不是一路人。

  他的曾祖父與東晉高祖一同出生入死,征戰沙場,建朝後受封定遠侯,世代襲承。到他這一輩,他的親姑姑入宮為貴妃,誕下了四皇子,也就是他的表哥。四皇子聰慧明敏深得帝心,東晉皇帝大有廢太子重立之意,是故太子一脈對左家頗為忌憚,虎視眈眈。

  這種境況下,儘管左虓還未襲爵,卻也只能迎頭硬對,竭盡所有助四皇子成事。功成,保左家數百口平安無恙,失敗,九族盡滅,同宗全誅。

  殺了他四皇子便少了條重要臂膀,太子掌管的慎要司當然是趕盡殺絕。可若是他命不該絕回去了,形勢必將大不相同。

  他不屬於這個寧謐的地方,那些波濤暗湧殺機重重之地,才是他安生立命之所。他一定要回去。

  至於情岫為何會被養在此地,為何所學非同一般女子,為何柳逸說話行事處處流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氣……到底是何緣故,左虓已不願去猜去想。他從來就是一個糊塗的聰明人,知與不知之間,他選不知。

  不知便可以了無牽掛地走,沒有擔憂沒有惦念,也沒有歡喜。

  左虓微微一歎,俯首而下,輕輕吻上情岫額頭。

  「願你一世無憂,長樂永康。若我有命回來,一定帶你遠走高飛。若我就此喪命……那便算了罷,我不要你記我念我哭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我忘得太乾淨,至少九虎相公四個字,你要一直記得。」

  頸間碧玉生輝,瑩綠澤澤。左虓摩挲了一下玉面,把玉珮又塞進她領中,隔著衣料最後摸了摸。

  「見物如見人,不準忘了我。」

  左虓毅然離去,大步朗朗,未曾回頭。

  院門之外,柳逸早已等候多時,肩頭都掛上露珠。

  「走吧。」

  柳逸見他晚了一刻出來,也沒有多問,袖子一揮便往外走,左虓急忙邁步跟上。

  穿過谷中桃林,柳逸停下腳步,丟給左虓一條黑布。

  「蒙眼。」

  左虓接過布條蒙住雙眼繫於腦後,眼前頓時黑暗一片,連丁點兒星光也透不進來。

  柳逸推他肩頭,命令道:「轉幾個圈兒。」

  等到左虓聽話地在原地轉了幾下,失了方向感,柳逸才在他掌中塞進樹枝的一端,牽著他走:「跟我走。你要膽敢不老實,我便結果了你。」

  足下枯葉咯吱,泥沙軟散。左虓目不能視,在柳逸的牽引下默默走著,耳畔只聞兩人的腳步聲和蟲鳴聲,鼻端嗅到夜風送來的茉莉花綻放的香味兒。

  一路無話,行走了約莫兩刻鐘,柳逸終於停下腳步,左虓也隨之佇足。

  淺淺流水之聲,還有山泉氤氳的涼意,左虓雖然看不見,卻也猜出是來到一處水邊。

  這時,柳逸道:「前面便是出谷的路。我最後說一次,一旦你離了這裡便再也不能回來,谷中一切你也不可向外人說起。否則儘管我身在此處,卻也照樣有本事殺你滅口。」

  「請前輩放心,在下斷不會洩漏一字出去。」左虓一派正氣凜然,「數日來承蒙您的照顧,晚輩感激不盡。今日一別也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時,大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說罷他掀袍跪下叩首答謝。柳逸道:「起罷,我只是看在咻咻的面子上不願傷你性命,再者,算是償還一位故人之恩……你且去,莫要回來了。」

  左虓正想揭下蒙眼黑巾,一聽瞬時停了動作,狐疑問道:「前輩可是認識我左氏中人?不知是哪一位……」

  誰知不等他問完,柳逸卻已經掀他一把,喊道:「閉氣!」

  「噗通」一聲巨響,左虓跌入身後水潭之中,濺起水花無數。

  通身皆被冰水包圍,寒冷刺骨,左虓沈在水底,趕緊用手扯掉眼上布條,本能地向上遊去,卻被潭底漩渦拉扯住身體,不知不覺下沈,然後捲進未知的迷洞。

  暗夜無光,水底更是黑幽,左虓胸中餘氣都快被耗完了,胸腔悶得幾欲爆炸,終於察覺到詭異的吸力遠離了自己些許,奮力浮上。

  「噗……」

  破水聲起,左虓終於從水下冒出頭來,重重喘息,深深吸了幾口氣。

  藉著夜光,他左右四周打量,發覺自己身處一條小河之中,而已經不能得知剛才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了。

  河水微有湍流,左虓筋疲力盡,任由流水帶動著把自己往下遊沖了一會兒,才尋了個近岸的地方爬上,躺在淺灘上大口喘氣。

  天幕銀河輝灑,星辰閃耀,是良辰美景,卻無人共賞。

  左虓說不上心頭的感覺,只是一味迷惘,就像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呵……到底是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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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到底讓酒壺君和咻咻分開多久呢?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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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50:51

【第13章.報春淡,復歸來】

  晨曦淺明,情岫睡醒尚未睜眼,便下意識地摸了摸枕畔,卻只觸及冷冰冰的瓷枕,身側也是毫無溫暖。

  倏然張開眸子,情岫一下坐起來,撩開繡帳探出頭來,試探喚道:

  「九虎相公?」

  滿室寂寥,無人回應。

  「奇怪了,他怎麼起這麼早?」

  情岫覺得納悶,逕自起身穿戴洗漱,然後出房轉了一圈,連後院的鵝捨也看了,依舊沒尋到左虓的身影。

  谷中晨霧剛剛散去,濕氣朦朦朧朧,空有雀鳥鳴叫,蝴蝶飛舞,獨獨沒了那人蹤跡。

  情岫去問柳逸:「叔叔,您今早看見九虎相公了麼?」

  柳逸正在淨手,掌在盆中一滯,平平道:「沒有。」

  情岫又去問在廚房中的辛晴:「嬸嬸,您看見我相公了嗎?」

  辛晴正在從蒸籠裡往外撿點心,聽言頭也不擡:「我哪兒知道,他昨晚不是在你房裡歇的麼?不像話,大清早也不伺候你,待會兒看我怎麼收拾他!咻咻,先用朝食罷,別管他了,肚子餓了肯定就回來了……」

  「嬸嬸,你和叔叔先用罷,不必等我了,我去林子裡看看。」

  情岫眉心微皺,心裡惴惴不太安穩,她提著裙擺就小跑出院子。

  「咻咻回來,吃過東西再去也不遲!」

  辛晴端著盤子趕緊追了出來,柳逸卻一臂攔住她,搖搖頭:「由她去吧,總要死了心才好。」

  辛晴焦急地望了望那抹背影,於心不忍:「相公,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大好?畢竟那小子也是咻咻頭一個喜歡的人。」

  「你也會說他只是頭一個。」柳逸拂袖,歎道:「日後還有第二個第三個……懷念的總是最好的。與其放他在咻咻身邊,看一群人明爭暗鬥,我倒寧願咻咻永遠心頭記掛著他,少把心思花在男女情愛上,關注正經事要緊。」

  辛晴素來刀子嘴豆腐心,心疼地說:「別的女兒家都是嫁戶好人家,相夫教子平平安安過一生,可憐我家咻咻……」

  柳逸倒是淡然:「我們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一世。你不喜歡的,她未必也不喜歡,一切盡看天意罷。」

  「九虎相公——九虎相公——九虎相公——」

  回音從樹林的另一端又傳遞回來,情岫找過山洞、水潭、樹林,甚至連兩人相遇的崖底也找了,卻還是沒有看到人。

  她擔心之餘有些生氣,於是找來了小松鼠和梅花鹿問話。

  松鼠一躍便跳到了她的肩頭,她遞上一個干核桃:「松松你見我相公了麼?」

  它兩隻前爪抱起核桃塞進嘴裡,滿不在意地支支吾吾兩聲,隨即後腿一蹬,很快就又上樹去了。

  「喂!不準敷衍我!」情岫在樹下氣得跺腳,「無功不受祿,你沒看見人還拿我核桃,還來!」

  啾啾——

  小松鼠發出兩聲壞笑,毛茸茸大尾巴在茂密樹枝間一晃,很快就消失了。

  情岫氣悶,狠狠甩了下袖子,嘟嘴埋怨:「貪吃!以後不理你了!」

  梅花鹿倒很乖巧,用額頭去輕輕抵了抵情岫腰際,左右摩挲,好似安慰。

  「哎,」情岫垂頭喪氣歎了一聲,反手摸摸梅花鹿的前額,幽幽道:「我找不到九虎相公了,他突然就消失了,就像他來的時候那般……」

  梅花鹿低低哞了一聲,然後走到情岫身後一拱她大腿,讓她坐到自己背脊之上。

  「斑斑,你要帶我去哪兒?」

  成年梅花鹿馱著情岫,慢悠悠走回了兩人素日藏身的山洞。情岫看著四周灌木叢中夾雜的多色報春都快謝了,前些日子還錦簇成團,如今只剩孤零零幾瓣兒。好比她,以前有人陪伴左右,現在也是只影難雙。

  廣袖拂過櫻草,情岫隨手掐下一朵單瓣淺紫報春花,捏在指間。

  「嫩黃老碧已多時,騃紫癡紅略萬枝。始有報春三兩朵,春深猶自不曾知。」

  她喃喃說著,迎風攤開手掌,任由輕飄飄的花朵兒被吹走了。

  洞裡本來幽森,還好白日陽光從洞口灑進去幾縷,倒也照得勉強能視,只是不如打著火把明亮罷了。

  情岫一進去禁不住打了個顫,雙臂緊抱搓了搓,自言自語:「好冷呵……」

  石床之前的地上有個小土坑,裡面還有未燒完的柴火,焦黑一半。她找來些乾草,把還能燒的樹枝子揀出來堆在一起,取出火石升起火堆。

  梅花鹿走進來放下她後便逕自去了洞底,在牆角一個地方用蹄子刨著什麼。

  火焰騰起,微薄的熱度傳遞到皮膚上,情岫方才覺得好了些許,可骨子裡依舊還是冷。

  她蹲在火堆旁,一根根往裡添加樹枝,眼睛直愣愣望著跳動的火苗,神魂皆失的樣子,呆呆傻傻,連手指差點被燒到也不知道。

  還是梅花鹿過來咬住了她的袖子,她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斑斑?」

  梅花鹿拽著她拖到洞底,低頭衝著地上的小坑晃了晃。

  情岫俯身一看,白花花的魚骨頭鳥骨頭堆了滿滿,甚至還有個龜殼。她趕緊伸手去摸了摸,發覺旁邊泥土濕濕的,骨頭的痕跡也很新鮮,應是才埋不久。

  這時梅花鹿鼻子又噗噗兩聲,然後轉過身來,把後腿露給她看。

  鹿腿上有一道細長傷口,癒合不久。

  情岫摸著那道傷痕:「你是說……這是九虎相公弄的?還有那些魚鳥也是他偷吃了埋在這裡的?」

  梅花鹿嘴裡嗤嗤,既像點頭承認,又彷彿在抱怨說那人傷了它。

  「對不起斑斑,我不知道。」

  情岫抱住梅花鹿的脖頸,把頭靠在上面,手掌一下下撫著光滑的皮毛,呢喃道:「我從來不知道他背著我捉了它們來吃,也不知道他取你的血喝……害你受苦了,對不起。」

  「其實我還有好多好多事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這裡,我也不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我更不知道他現在去哪裡了……」

  「他說的話我都信,他說他是神仙我也信。我那麼聽話,可他好像還是不願意要我了,就和姑姑一樣……」

  「叔叔說世上本無鬼神仙魔,可我寧願相信是有的。不然的話,我要怎麼才能找到那些失去的人呢?若人死之後並無鬼魂,那有什麼可以證明他們來到過這世上,來到過我身邊?」

  「斑斑,他們都會回來的對吧?」

  「或者,終有一日我們能重逢罷……」

  日昇又日落,晚霞的光彩掠過洞口,絢爛一瞬,卻很快就迎來了黑暗。

  點綴著梅花般紋路的漂亮皮毛早已被打濕一大片,短毛皺在一起,就如花殘了敗了一般。

  梅花鹿靜靜站著,伸出舌頭舔了舔情岫後頸,與她額首相依。

  情岫彷彿睡著了一般,倚在它身上,不聲不響。

  「咻咻。」

  柳逸驟然出現在了洞口,開口喚她。情岫聞聲趕緊坐起身來,背對柳逸用袖子抹乾淨臉頰,隨後才轉過頭來。

  「叔叔,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柳逸忽視掉她微紅髮腫的眼眶,指著外邊一笑:「你天剛亮便出了門,夜黑了也不見回去,你嬸嬸著急,所以差我來看看你。怎麼了?瞌睡蟲咬你了麼?一覺就睡走了一天。」

  情岫聽言不覺掩嘴一笑:「呵呵,是呀,我困得很,不知不覺竟睡了那麼久。」

  「餓了吧?你嬸嬸做好了飯,正等你回去。」

  柳逸朝她伸出手,雅然笑道:「我們回家。」

  對上他殷切盼望的目光,情岫搭上自己手掌。

  「好,我們回家。」

  夜幕寂寂,暮春時節的蟲子已經多了起來,躲在草叢裡嘰嘰喳喳甚是熱鬧。

  兩人一路無話,柳逸沒有開口提及左虓,情岫也未主動詢問,彷彿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般,忽然消失,無人關心。

  「咻咻,」柳逸牽著情岫走著,突然說道:「你要知道在這世上,永遠沒有最好的那個人,也沒有十全十美。」

  情岫不懂他為何由此一言,「嗯」了一下。

  「就如你養的松鼠、白鶴,還有梅花鹿和黑熊,都是你的寵物,你喜歡它們,卻也一視同仁。因為松鼠機敏,白鶴速捷,小鹿溫順,黑熊力大……每個都不相同,各有千秋,你說不上哪個最好,因為它們都是不一樣的。」

  情岫否認:「可是我最喜歡松松,對它也最好。」

  柳逸道:「那是因為它是你最先馴養的寵物,陪你多年,感情自然深厚些。人對自己喜歡的第一樣東西總是特別難忘,但這樣東西並非不可代替,在你的心裡,捨不得的其實是當初的感覺,而非東西本身。」

  「所以,」他頓了一頓,回過頭來看著情岫,「人亦如此,你懂麼?你以為你喜歡一個人,可是過了幾十年,那個人的面容早已淡忘,記憶猶新的只是當年怦然心動的感覺。人這一生,來來往往遇見多少人吶,最初遇見的那個,不一定會是最好,也不一定會是最適合。」

  情岫聽懂了他的暗指,辯解道:「可萬一他就是最好的那怎麼辦?豈不是就這樣白白錯過……」

  「不會的。」柳逸斷然否定了,拍拍她的手,「目光放長遠些,你還有以後。」

  情岫眼眶一澀,低下頭咬著唇,道:「現在都抓不住,談什麼以後。」

  柳逸牽著她繼續走,不歇步伐。

  「十六歲的出谷之期就快到了,到時候我給你講個故事。」

  情岫傷懷的情緒彷彿很快淡去,幾日過去,她起居如常,面色無異,又恢復成了那個不被憂慮所擾的小姑娘。

  辛晴起先還抱有擔憂,見狀笑歎:「到底是年輕好,來得快去得快,很快就忘了。相公你說是不是?」

  柳逸不語,一笑付之。

  這夜,一場暴雨不期而至,猙獰閃電撕破夜幕,響雷驚天。

  情岫從小就怕雷雨天,躲在房裡縮在床角,緊緊用被子摀住頭,嚇得渾身顫慄。

  又是卡嚓巨響,地面都震動起來,情岫忍不住尖叫起來。

  「匡」一聲房門被人推開,門口矗立一人,通身濕透,一身泥濘,頭髮也掩住了面容,彷如在雨夜中外出勾魂的索命鬼。

  情岫透過被褥縫隙,藉著閃電亮光瞄到一眼,差點嚇死過去,驚呼救命。

  「叔叔!嬸嬸!有鬼啊——」

  「你才是鬼!」

  來人聞聲氣得半死,一抹臉就衝進去,掀開被子從床上撈出情岫,揪著她手腕,咬牙說道:

  「我真是被鬼迷了心竅了,一閉眼就滿腦子都是你!你個小禽獸起來,跟我走!」

  -----

  作者有話要說:

  嫩黃老碧已多時,騃紫癡紅略萬枝。始有報春三兩朵,春深猶自不曾知。——《嘲報春花》楊萬里

  矮油,說過這本是歡樂文的,親媽怎麼捨得他們分開太久嘛?~(@^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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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51:13

【第14章.打芭蕉,雨夜逃】

  縱使來人渾身滿臉都是泥,可情岫還是從那雙毫不遜於星辰的黑亮眼睛認出了他。

  「九虎相公!」

  她張開雙臂就摟上他脖子,喜悅難掩,抱住人使勁蹭。

  左虓拍拍她的背:「得了得了,別撒嬌了。我這一身汙泥,自個兒都嫌膩,你也不怕弄髒衣裳……」

  情岫不肯撒手:「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這幾天去哪兒了?」

  「我嘛……」左虓咧嘴一笑,夜裡露出一口白牙,「我回家去看了看。俗話說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來回之間不過一小會兒,可你這裡卻是過了好幾日。怎麼,等急了?」

  「嗯。我找不到你,心裡面可擔心了,又難過……」情岫委屈地說著,嘴巴撅得老高。

  「來,讓我瞧瞧你瘦了沒。」左虓捧起她臉看了看,打趣道:「瞧瞧,眼睛都哭腫了,紅彤彤跟兔子似的,可惜這嘴巴還沒變三瓣兒,否則我便餵你草吃。」

  「去!」情岫嗔著打左虓一下,「你才是兔子,揪你耳朵!」

  說著她就要去擰左虓耳朵,左虓連忙躲閃,嬉笑呵呵。

  「好了好了,別鬧了。」

  玩耍一陣左虓斂起笑意,按住情岫的手,一本正經地說:「小禽獸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家,就現在。」

  情岫望了眼依舊電閃雷鳴的夜空,道:「等雨停了再走行不行?我還要給叔叔嬸嬸說一聲。」

  左虓卻端出不容否決的架勢,隨手扯來桌布塞在她手裡,催道:「有什麼想帶的就帶上,我們就現在走!快點兒快點兒!」

  他一個勁兒搡著情岫,催促她行動。情岫懵懵懂懂,糊里糊塗點頭。

  「哦……」

  左虓一邊警惕地看著門外,一邊在房裡踱來踱去,焦急不已。過了小半刻,他看見情岫打開箱子在收拾衣裳,便再也等不及了,過去三兩下裹起包袱就拽她出門。

  「行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就甭帶了,回去我送你更多。」

  言畢他就拽著情岫手腕衝出了門,可還是晚了一步,被柳逸和辛晴堵在了院子中央。

  辛晴捏著鞭子,怒目而視:「你要帶咻咻去哪兒?!」

  柳逸則依然表情淡淡,嘴唇輕啟:「我生平最惡出爾反爾之人,你既違約在前,也怪不得我手不留情。」

  左虓把情岫掩在身後,據理力爭:「我並非是要騙她害她,我只是捨不得留她一人在此。再者我二人既已成婚,我帶人回去拜見公婆又有何不妥?還望兩位網開一面,遂我心願。」

  柳逸斬釘截鐵:「她不能跟你走。且不說你如今回去自身難保,即便你將來襲爵繼業,享盡榮華,咻咻也不可能如這般與你在一起。」

  「為何不可?」左虓不甘心,放低身段懇求,「您若恐我日後待她不好,我回去便以正妻之禮娶她,三書六聘、八擡大轎一樣不少。我還可以立字為證,保她後半生富貴無虞。」

  「富貴無虞?」柳逸冷笑一聲,「你以為我們稀罕?」

  辛晴是個急性子,看不得兩人談判磨磨唧唧,鞭子一抻便打了上去:「少跟他廢話!收拾了再說!」

  勁風襲來,左虓急忙側身一躲,鞭子挨著他鼻尖直直劃下,落到地上驚起水花點點。

  情岫探出身子,想去攔辛晴:「嬸嬸有話好好說!不要打相公!」

  辛晴趁機一把揪住情岫肩頭,把人丟到柳逸懷裡:「看好這丫頭,不許她搗亂!」

  柳逸抱住情岫避到一邊屋簷下。左虓見狀忍無可忍,揚眉問:「前輩是要與在下兵戎相見了?」

  辛晴臂膀一揮,鐵鞭落下:「話不投機半句多!」

  「恕晚輩冒犯!」

  左虓事到如今也不隱忍,長劍出手先擋了一回,很快反守為攻,招招指向辛晴要害。辛晴一時之間未料他竟如此爆發,有些應接不暇,連連後退,最後她退到牆角,擡腿後抵牆根穩住身子,雙手橫鞭擋住左虓劍鋒,與他對峙起來。

  辛晴怒氣衝天,道:「好你個裝模作樣的狼崽子!原來平日裡都是裝著病怏怏的,就等著伺機咬老娘一口,是吧!」

  左虓寒笑兩聲:「豈敢?在下是孝敬長輩,不願與您交手,否則刀劍無眼,傷了您老人家就不好了。」

  「老?」辛晴被他一激更是火冒三丈,「你可聽過薑還是老的辣!」

  她後腿奮起一蹬,借力向前撲去。左虓見人直直衝自己而來,劈劍一砍,鞭子卻把劍身纏了起來,兩人又再度僵持起來。

  左虓口上絕不讓步,諷道:「我只知道寶刀已老,不及新劍出鞘鋒芒!」

  雷聲轟鳴,暴雨如注。

  情岫在柳逸的懷裡拚命掙扎,喊得聲嘶:「住手!停下!」

  左虓和辛晴充耳不聞,激戰甚酣,嘩嘩水流淌過劍鋒,分不清是雨是汗。

  情岫無法,只得回頭去求柳逸:「叔叔,你勸勸嬸嬸好不好?我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別傷了相公,求你了……」

  柳逸不作回應,一味緊緊抿住嘴唇,盯著纏鬥的兩人不肯挪眼。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轟隆」巨響,有如驚雷炸地。伴著驚天動地的聲音,熊熊火光驟然亮起。

  受此驚擾,左虓和辛晴不約而同停了手,擡眼對望,皆是滿臉疑惑。

  不過轉眼,廝殺吶喊聲叠叠,喧鬧徹谷。

  「先生!先生!」

  同村的李木匠踏著雨水跑來,神色凝肅:「有人馬闖進來了!來者不善!」

  柳逸穩重的表情終於染上一絲憤然,猛地看向左虓:「你帶人來?!」

  「我是一個人來的。」

  左虓果斷否認,接著收劍在手,挽起袖子:「我找不到出入的路,只好從崖頂慢慢爬下,中途還在半腰過了一夜,誰知被滾下來的石頭打傷好幾處,不信你們看。」

  辛晴撈起他手臂一看,果然有道道擦痕。

  可辛晴懷疑不減:「那外面的人是怎麼回事?要知道這裡十多年都沒外人進來過,獨獨你一來就出事了!」

  左虓百口莫辯,著急喊道:「你別賴我頭上行不?崖上是三國交界之地,來往人口紛雜,一時有人誤闖也是可能的。就說前兩日我上去,還碰見了南楚的商隊,用馬馱著好些硝石要去販賣……」

  突然又是一聲巨響,大地劇烈震動一下,眾人腳下都晃了晃。

  柳逸低吼一聲:「不好!是火藥!」

  須臾之間,柳逸已經大概猜出前因後果。眼看歸期已至,那邊的人終於按捺不住了,居然找上了這裡來,趕盡殺絕。

  時間緊迫,來人不及細細籌謀,又摸不清谷底狀況,所以要用火藥炸出一條路來,力求快戰快決。只是平白無故巨響惹人生疑,這才選在了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至於左虓,應該不是他通風報信,否則他何必費盡心思要帶情岫離開?一劍殺了她豈不更省事?

  火光越來越亮,看樣子是有什麼被燒起來了,火勢正在迅速蔓延,雜亂繁多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來不及多想,柳逸果斷把情岫推給左虓。

  「先帶她躲起來!」

  左虓也不囉嗦,牽起情岫就往樹林那邊跑。而柳逸則和辛晴向著入侵者的方向迎了過去。

  雨打芭蕉葉啪啪,左虓帶著情岫一路狂奔,穿過樹林之後方才停下歇了口氣。

  「九虎相公,我……」情岫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彎腰斷斷續續說道:「我、我想回去看看、叔叔……」

  左虓回頭看了眼燒得通紅的村落,堅決不允:「不行,你叔叔叫你跟著我,不許回去。」

  情岫擔心不已:「可是那邊燒得這樣厲害,我怕他們出事。」

  「沒事。」

  左虓攬過人親了她額頭一下,安慰道:「他既把你交給我,必有脫身的把握,你回去反而是個拖累。聽話,先跟我走,待到安全了再回來尋他們。」

  情岫一聽也有理,主動牽起他手:「走吧,我們去洞裡躲一躲。」

  左虓眼珠子一轉,突然開口問:「小禽獸,附近哪兒有茉莉花?」

  茉莉花?

  情岫微怔,凝眉想了想,擡手指道:「那邊山上長了些野茉莉,說起來這幾日好像開了。」

  「走,我們就往那邊去。」

  左虓按著她指的方向,帶著人一路前行,在灌木叢中左右穿梭,都快把情岫繞暈了。

  「九虎相公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山洞不在這邊。」

  「噓……我知道。」

  左虓數著數,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又向右轉去,嘴裡唸唸有詞:「前七十六,右五十二……」

  雨夜路滑不好行走,兜兜轉轉許久,左虓終於聽見了唰唰流水聲,登時心頭大喜。

  「到了!」

  此處有一小瀑布,泉水自上方山澗流出,飛流直下,下方一眼深潭。左虓此刻確定這裡便是與外界相連的暗道所在,潭底有洞通往外面,與谷外河流相連。

  那日他雖被蒙了眼睛,可聞到了茉莉花的味道,且在心頭默記下了步伐,是故今天只要找準了方向,就能尋到出入之路。

  大雨使得潭水暴漲,黑夜幽幽,一池水看起來深不可測。

  「小禽獸,怕不怕?」

  左虓牽著情岫,站在潭邊回頭問她。

  情岫緊緊捏住他的手掌,道:「跟著相公,我才不怕。」

  「乖寶貝兒。」左虓笑著誇了一句,繼而摟住情岫腰間:「那我們走吧。」

  噗通噗通,兩人一同躍入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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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殺出重圍了,酒壺加油↖(^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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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51:34

【第15章.梨園班,露驚艷】

  一月之後,東晉京郊。

  兩輛普通的大馬車停在官道旁邊,上面摞著不少木頭箱子。一群走江湖討營生的漢子圍坐在老樹底下,端著茶碗喝水解渴。

  左虓短衣布褲,頭上還包了塊褐色頭巾,臉頰曬得黑黑的,混在一干人當中,絲毫也不顯眼。

  這是個走南闖北的戲班子,兼有雜耍藝人,聚集了三教九流的人十來個,可謂魚龍混雜。班主在半路撿到一對夫婦,憫其可憐便收了進來,正是喬裝的左虓和情岫。

  左虓謊稱家鄉受災田地被毀,所以要去上京投奔親戚,幸好他以前時常在外遊歷,是故一口東晉邊城的口音倒也瞞過了眾人。至於情岫,婦道人家自是不便經常露面,左虓又把她藏得好,除了班主和幾個女眷之外幾乎沒人見過她。

  不知不覺已經是五月多了,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一行人頂著烈日趕路半晌早就又饑又渴,班主吩咐左虓去車上卸下水壺,泡上一大壺茶晾涼了分給眾人。

  一個黑臉壯漢坐在樹蔭下,扯開衣領子露出毛茸茸的胸口,罵罵咧咧:「瘦猴死哪兒去了?還不給老子滾過來扇風!」

  話音一落,從邊上草叢裡鑽出個賊眉鼠眼的精瘦男子,提著褲腰帶忙不疊跑過來。

  「來了來了!豹哥您找我?小的剛才是在方便,嘿嘿……」

  五大三粗的黑臉漢子白他一眼,嗤道:「就你小子裝怪!來,給爺弄點兒風響涼快涼快!」

  「好勒!」瘦猴找來個草帽,捏在手裡給這壯漢扇風,一邊扇還一邊賠著笑臉問:「豹哥怎麼樣?舒坦些沒?」

  男子愜意舒了口氣,懶洋洋哼了聲:「嗯……」

  這人名叫王豹,是班子裡舞刀弄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人,長得五大三粗。他仗著有些功夫在身,一貫不把其餘人放在眼裡,成日作威作福的,連班主也沒奈何,明裡都要讓他幾分,暗地裡不忘囑咐別人少去招惹他。

  百無聊賴休息之際,王豹跟著身邊的小嘍囉說著混話,時不時爆發出哈哈大笑,格外刺耳。

  看著遠處隱約的城門輪廓,王豹道:「聽說上京的娘們兒跟別地兒都不同,那身段妖的,只消說一句話,聽的人骨頭都酥了,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哈哈……」

  「那必須的!」瘦猴奉承,「想上京是哪兒?天子腳下,王孫貴胄雲集的好地方!這樣的富貴,養出來的女人當然漂亮。豹哥,您若是喜歡,我倒是知道兩條巷子,等入了城我帶您去好好找找樂子……」

  「去!」王豹卻有些不悅了,一把扇開他的手,鄙夷道:「勾欄裡的婊|子都是認錢不認人的,你我現在身上有幾個子兒?還找樂子,我看找白眼兒還差不多!」

  瘦猴馬屁拍在了馬腿上,一看王豹臉色陰沈下來,訕訕說道:「我就隨口一說,豹哥您別往心裡去……」

  這時左虓估摸著茶水涼了,倒上一碗端到馬車邊上,輕輕叩窗。

  「小禽獸,來喝點水解解渴。」

  簾子掀開,情岫露出半張小臉兒來,甜甜一笑:「有勞相公了。」

  「豹哥你看你看!」

  瘦猴賊眼瞥到情岫,登時雙目一亮,趕緊指著馬車使勁兒叫王豹看:「這是那小子的媳婦兒吧?嘖嘖,那勾魂眼兒媚的!妖精!」

  王豹順著望過去,剛巧看到情岫喝完水把碗遞回給左虓,衝他撒嬌地嘟了嘟嘴。

  「九虎相公,車裡又悶又熱的,我想下去透透氣。」

  左虓握住她的手在藕腕上親了口,道:「你乖乖的,再忍忍我們就到了。外面日頭毒,曬著也難受,聽話啊。」

  「好嘛……」情岫雖有不願也不好逆了他的意思,勉強應允,掏出手絹給他擦汗:「九虎相公你都被曬黑了,真可憐。你要不要上來歇會兒?」

  「不了。」左虓生怕別人看見她,拂開她的手拿回碗,在外叮囑道:「好好待著別出來,也別亂看,知道了麼?」

  豈料他才一轉身,就看見王豹衝著這裡直直走來。

  左虓趕緊把簾子放下擋住情岫,堆起笑臉朝著王豹打招呼:「豹哥!」

  「嗯。」王豹心不在焉應了一聲,銅鈴牛眼不住想往車裡瞟,似是無意地問:「車裡是誰?」

  左虓心知不妙,想著搪塞過去,道:「是我家媳婦兒,粗鄙村婦一個,沒見過世面,外頭人多怕嚇著她,所以就沒喊她出來。」

  「哦,原來是小弟妹。」王豹舔舔嘴巴,道:「九虎兄弟,說起來你也進班快一月了,咱大夥兒也沒說過幾句話,還不咋熟悉。要不你把弟妹叫出來讓大家認識認識?反正日後少不得在一個屋簷下吃飯,橫豎都是一家人,早些摸清了脾性也好相處。」

  左虓笑著推脫:「豹哥您太客氣了!小弟日後還要多仰仗您的關照,那些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懂什麼,咱哥倆有事自個兒商量便是,不讓她們摻和,省得嚼舌根的婦人壞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想他左虓自幼在顯貴家庭長大,官場朝堂的人見多了,做人自然也有三分油滑,說話討巧得很。加上他天性不羈,也不擺架子,學起這等做低伏小的姿態來,倒也堵得王豹語噎。

  不過王豹生性蠻橫,沒那麼好打發。他摸著下巴似笑非笑說道:「理是這個理,不過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叫弟妹出來打個招呼也好嘛。」

  瘦猴一貫見風使舵,忙著附和:「就是就是,九虎兄弟,你這樣藏著掖著的,該不是揣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寶貝吧?放心,咱們又不是豺狼虎豹,吃不了你家嬌滴滴的小娘子!」

  「哈哈……」

  一群嘍囉跟班哄堂大笑,起哄吆喝著叫左虓把媳婦兒拉出來見見。

  左虓對這幫流氓無賴恨得咬牙,臉上卻還要和顏悅色,賠著笑臉道:「鄉野婦人一個有啥好看的?等小弟挑個好日子再專門帶她拜見諸位大哥,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以後啊……」

  他一味拒絕的態度正好給了王豹機會發飆。只見王豹起先還笑呵呵的,這會兒臉色一變,凶神惡煞地吼道:「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心好意想交個朋友,你卻在這裡推三阻四的!看不起我是不?!」

  「豹哥息怒息怒!」

  瘦猴趕緊上前打圓場,「好心」勸左虓:「我說九虎兄弟,你這樣也太不給面子了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豹哥是啥脾氣。嗨,你就讓你家小娘子出來見見大夥兒,行個禮便罷了,又少不了一塊肉。」

  少不了一塊肉?恐怕早被人吃了!

  左虓滿腔鄙夷,他之所以一路都把情岫藏著,就是怕她那模樣招人惦記,再說這丫頭心思單純得很,又好騙,一不留神可就讓別人佔便宜了。小禽獸是他媳婦兒,就屬於他一個人,別人想看一眼?沒門兒!把眼珠子摳出來!

  可恨慎要司的鷹犬還在找他,他這番回京之路並不順暢,只得這般躲躲藏藏,還要受這群王八羔子的氣……想起這些左虓就滿肚子火氣,袖下拳頭捏得卡嚓。

  王豹看他不語,想著是默許了,大步上前要掀車簾子。

  「九虎家媳婦兒,你相公叫你出來。」

  左虓見狀一急,衝上去便要推開王豹,誰知卻有人捷足先登。

  一柄花槍的槍尾啪一下打在王豹手上,接著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響起:「青天白日的,有人怕是馬尿喝多了,在此撒瘋。」

  此人是班子裡的武生,二十來歲,叫沐乘風,性子高傲孤僻,話也不多,鮮與他人來往。今日這般插手相助,真是罕見得緊。

  王豹一聽他的話,火氣蹭蹭就上來了,一擼袖子:「姓沐的你找死!」

  沐乘風昂著下巴,輕蔑掃他一眼,舉起花槍對著他:「想打?」

  「看老子今天不滅了你!」

  王豹怒吼著上前打架,瘦猴趕緊攔腰抱住他:「算了算了!豹哥別跟他一般見識!」

  沐乘風勾勾嘴角,對瘦猴道:「你倒識時務,知曉他是我手下敗將。」

  提起這個王豹更怒:「你他媽的有種再說一次!」

  沐乘風嗤之以鼻:「手下敗將。」

  「老子弄死你……」

  王豹被刺到痛處,蠻力一發好些人都拖不住他,死命地拽。沐乘風反而輕描淡寫的樣子,冷冷睨著他,毫不畏懼。

  正當一群人拉扯糾纏,遠處有人策馬而來,幾個小黑點疾速放大,黃沙揚塵一片。

  「籲——」

  來人紫衣皂靴,披著繡著銀鷹的黑色披風,袖口用盤扣收緊,衣領裡層露出絹衣,看樣子是朝廷中人。

  左虓一見來人趕緊悄悄挪步,大半個身子藏到馬車背後。沐乘風看他一眼,不著痕跡上前擋住了他。

  馬上為首者在一群人前勒馬,捏著鞭子居高臨下問道:「什麼人?在此作甚?」

  王豹正在氣頭,看來人頤指氣使的樣子頗不順眼,扯著嗓子就罵:「關你鳥事!」

  為首者揚手甩鞭,一下打在王豹手上:「無知刁民,爺看你是活膩了!」

  「官爺恕罪。」

  班主急忙點頭哈腰地迎上來,作揖道歉:「小的們是個梨園班子,意欲進城討口飯吃,走乏了在此歇歇腳。未想阻了官爺的道,實在是對不住。還望官爺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天氣炎熱火氣有些大,說話難免沖了些。官爺恕罪……」

  王豹按捺不住還想出頭,瘦猴偷偷捏了王豹手臂一把警告他,王豹這才沒說什麼,把臉轉到一邊,暗自咒罵。

  「原來是群戲子。」

  為首者語露鄙夷,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眾人,隨後鷹眼落在兩輛馬車上。

  他指著問:「車裡裝的什麼?」

  班主恭敬回道:「裝了些唱戲用的家什,還有班裡的女眷在裡面。」

  這當官的聞言命令道:「把人都喊出來瞧瞧。」

  「是!是!」

  班主招呼了一聲,於是車裡的所有女眷,連帶著班主老婆和花旦都從前面那車裡走了出來,情岫坐在後面這個裝雜物的馬車裡,聽到動靜也下了車。

  她這一露臉,可把王豹瘦猴等人的眼珠子都要看掉了。

  瘦猴口水差點流下來,眼睛直勾勾盯著情岫:「豹哥,怪不得這小子成日像護啥一樣護著媳婦,這身段兒這臉蛋兒……嘖嘖,尤物……」

  王豹也看得愣愣的:「這妞兒該不是狐狸變的吧?媚到骨子裡了……」

  情岫從未被這麼多人這般注視,心頭怯怯的,不自覺用目光去尋左虓求救。誰知看了一轉也沒瞅見身影,只好低低埋著頭,努力把自己縮到一旁。

  不過馬上的幾人倒是對看見這麼個長相妖媚的女子沒多大反應,粗略看了幾個女人一眼就算了。

  隨從對著為首者道:「頭兒,沒有。」

  為首者點點頭:「走,去城門口守著,給我挨個兒盤查,務必截住他!」

  吆喝一聲,幾人來去匆匆,一溜煙兒又走了。

  眼見這群煞星被打發了,班主鬆了好大口氣,隨即說道:「走吧走吧,快些趕路,爭取天黑前進城。」

  左虓這時從馬車另一側鑽出來,去扶情岫上車。情岫見他就道:「九虎相公你去哪兒了?一眨眼就不見了。」

  左虓眨眨眼,不明所以:「我沒去哪兒呀,就在你旁邊站著呢。」

  「可我沒看見你。」情岫略有埋怨,眼角瞥見王豹瘦猴還在望這邊打量,不悅蹙眉,「我不喜歡他們那樣看我,很難受。」

  左虓趕緊把她塞進車裡,安慰道:「沒事,進了城就好了。」

  他也回過頭瞄了一眼,看見瘦猴湊在王豹耳邊說著什麼,兩人竊竊私語,貌似有所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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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沐乘風只是個有點戲份的醬油君,超級無敵男配在後面~~~哈哈,你們猜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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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51:55

【第16章.薄荷涼,鼻血淌】

  臨到城門口已是傍晚,班主想著天黑進城再尋住處多有不便,於是就在外城邊兒上找了個小客棧落腳,兩輛馬車進了後院,班主去找掌櫃的要客房,眾人則紛紛往下拿自己的行李。

  左虓看見沐乘風拿著個小包袱站在一邊,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謝了。」

  沐乘風擡眼淡看他一下,低頭擦拭著槍頭,木然道:「不用。」

  左虓有意結交,也不懼他這副冷淡的樣子,站在他身邊就攀談起來:「你是哪兒的人?我瞧你走路輕快,身手應該不錯的,當個鏢頭都綽綽有餘,怎麼會在這麼個小戲班子裡?大材小用了。」

  「樂意。」沐乘風不鹹不淡回了他一句,頓了片刻又道:「你也並非庸碌之輩,不一樣在這裡。」

  左虓瞇起眼笑了笑,大力拍拍沐乘風肩膀:「同道中人!」

  沐乘風皺皺眉頭,有些嫌棄地退了一步避開他,道:「我勸閣下還是看好自己所有,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左虓經他一提醒,轉頭看見瘦猴圍著馬車轉悠,眼珠子一個勁兒亂轉,而情岫則剛剛拿著行李包袱出來。

  他小跑著迎上去,殷切接過情岫手裡的東西:「娘子我來我來。」

  情岫受寵若驚地盯著他,眨眨眼。

  怎麼這樣喚她?好奇怪吶……

  左虓抿嘴笑著,眼神愈發溫柔,就是不說話。

  這時班主回來了,站在後院中央說道:「這地方小,空房也沒那麼多,大夥兒今晚上將就一下。」

  他先把東廂樓上那兩間最好的留給了班子裡的花旦青衣還有王豹瘦猴,然後自己和夫人住南邊兒這間,其餘人逐一分配下去,最後剩下西廂兩間房,給了左虓和沐乘風。

  落腳的客棧破舊窄小,這兩間房又是西曬的,悶熱不已,還有股子灰塵臭味兒,熏得情岫一進去就打了個好大的噴嚏。

  「阿嚏——」

  情岫揉揉鼻頭:「九虎相公,這裡好難聞呀。」

  「可憐我家小禽獸了。」左虓歉疚地摸摸她頭頂,「早知道就留你在家了,省得跟我出來吃苦。」

  「我才不要!」情岫一下抱住左虓的腰,緊緊勒著說:「九虎相公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不能分開。」

  兩人你儂我儂慣了,這般親密倒也不覺有何不妥,倒是門口的沐乘風看了有些不自在,別過臉去避開,淡淡知會了一聲就進了隔壁間。

  左虓從院子裡的水井打來水,關上房門,招呼情岫過來洗臉。

  「小禽獸,過來洗把臉涼快一下。」

  情岫興沖沖跑過去,把絨巾浸濕了擰出來,踮著腳尖去給左虓擦額頭,十分仔細。

  左虓有些欣喜,就像喝了碗加蜜糖的薄荷冰水般,從頭到腳愜意極了。他垂眸看著情岫專注的神情,逮空就在她嘴上啄了口。

  「哦!」

  情岫被偷襲不覺輕呼一聲,反應過來後便笑著湊上去在他嘴角也親了一下。

  「你渡一口氣給我,我也還你一口,這才公平。」

  「那這樣呢?是不是要多還幾口?」

  左虓哈哈大笑,又俯首在她唇上猛咂幾下。情岫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縮著脖子左躲右閃。

  「不來了不來了!好像螞蟻爬,癢死了……」

  夏日燥熱,左虓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親熱一會兒就有些收不住了,手也開始不安分起來,在情岫身上胡亂遊走。

  他迫不及待扯開情岫衣襟,手掌鑽進去握住豐盈峰巒,肆意揉捏。

  想這一路上又要忙趕路又要忙偽裝,而且有時候一群人就在野外落腳,破廟樹林都有,害得他都沒什麼機會和情岫獨處,更別說做些親密舉動了。當下碰著個合適機會,當然要一親芳澤解解饞。

  「九虎相公你弄疼我了……」

  情岫伸手擋在胸前,推了他一下,蹙眉抱怨。左虓才不管,打橫抱起人就丟上床,急吼吼去扯她衣裳。

  情岫看他這架勢,心裡猜到七八分,眸子一亮,雀躍問:「雙修嗎?」

  「唔唔。」左虓在她頸窩親著,隨便哼了兩聲敷衍。

  「可現在天還沒黑。」情岫指著窗欞處的暮日淺光,不解問道:「上次我要你教我,你說要等天黑了月亮出來才行。」

  上次……那怎麼一樣,一大群人露宿野外,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教什麼教?表演活春宮麼?!

  「沒事,不等天黑也行。」左虓好聲好氣哄道:「乖,聽話,把衣裳脫了。」

  可情岫的一根筋擰得厲害,堅決不從:「不行,這樣會白費功夫的,還是等晚上再說。」

  左虓沒奈何,只得眼睛一瞪,擺出架子唬人:「到底是你教我還是我教你?誰才是師父?快點,不準推三阻四忤逆相公!」

  情岫惱他說話前後不一,不高興地撇撇嘴角,不情不願地放下了阻在胸前的手臂。

  「乖寶貝兒,」他湊過去在雪腮上香了口,貼著情岫臉頰安撫道:「別怕,我會輕輕的,保證不弄疼你……」

  情岫肩頭繃得緊緊,聞言哽咽一下,眸子蒙起一層薄霧,怯怯問道:「會很痛?」

  左虓矢口否認:「不會不會,你要相信你家相公我。」

  輕衫一解羅裙一褪,嫩黃肚兜露出旖旎邊角,左虓正拿手指頭去勾,卻突然瞥見窗外有條影子晃了過去。

  他按捺住沒有喊出聲,而是放開情岫下了床,輕手輕腳走到窗邊,微微推開一條縫往外瞧了瞧。

  對門東廂的房門剛剛被掩上,左虓只看見了瘦猴的後腦勺。他低頭一看窗稜下沿,有些褐色粉末灑在邊上,顏色像泥,卻又要淡一些。他用指腹沾了些放到鼻尖一聞,嗅到些許香味兒。

  「九虎相公,你在看什麼?」

  情岫坐在床沿探出半個身子來,好奇詢問。左虓一回頭便看見兩條光潔長腿一晃一搭,秀足如蓮,而情岫歪著腦袋滿目懵懂地望著自己,媚眼含情,衣領子還歪斜著露出半個胸脯,嫩得想叫人咬上一口。

  小狐狸精,就是這千妖百媚的樣子惹事兒!

  熱浪一湧,左虓忽覺鼻下有什麼東西流出來,熱乎乎的。

  情岫驚呼:「哎呀!你流鼻血了!」

  她趕緊跑過來拿手絹給左虓擦拭,手忙腳亂中,她絲毫不察自己的胸部就一直在左虓身上蹭來蹭去,撩撥得他鼻血噴湧更甚,止都止不住。

  「行了行了,」左虓捂著鼻子,推開了情岫,「先別管我,你去把衣裳穿好。」

  情岫很是擔憂:「我待會兒再穿,先給你止血。」

  左虓氣結,揮手趕人:「叫你去你就去!別老在我面前杵著,不然我看這血非流盡了不可……」

  情岫一怔:「為什麼?」

  左虓懶得和她解釋:「快去快去,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再三勸說之下,情岫去床上穿衣服,左虓去水盆邊洗了洗鼻子,冰涼浸泡一番才好不容易壓下躁動。

  麻布帳子輕搖,左虓看著情岫模模糊糊的身影,暗地裡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橫豎這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也別委屈了他家小禽獸。享受美人還是要找個花好月圓的好日子,輕紗軟羅鴛鴦香帳,再有一壺美酒佐味,這才算得上風月佳事。

  「九虎相公,」情岫冷不丁從帳子裡伸出腦袋來,「你不教我雙修了?」

  怎麼還念念不忘的?

  左虓又好氣又好笑,指著鼻子道:「沒看見我身體不適麼?今兒就算了,改天再教你。快點穿好衣裳出來,我餓了,我們下去吃飯。」

  戲班子不包吃,飯食要自己解決。左虓帶著情岫去了客棧飯堂,只見五六張桌子都坐滿了,唯有邊角處沐乘風坐的地方還有兩個空位。

  左虓過去,拱手一禮:「沐老兄,不介意吧?」

  沐乘風一貫漠然:「隨你。」

  「來,坐。」左虓樂呵呵地讓情岫坐下,然後問她:「想吃什麼?釀豆腐糟茄子?我看這裡也就只有這幾樣了。」

  情岫很好打發的樣子:「你吃什麼我吃什麼,隨便。」

  「等著啊。」

  左虓去和堂內夥計說了說,給了銀錢,不一會兒夥計便端著菜過來了。

  坐在廳堂中央的王豹和瘦猴正嚼著醬肘子下酒,看見夥計手裡一缽素菜葉子連滴油腥都沒有,不禁嘲笑左虓。

  瘦猴舉杯,「熱情」招呼道:「九虎兄弟,過來喝兩盅唄!」

  左虓謙虛婉拒:「多謝多謝!只是小弟我今日被曬得有些頭暈,恐怕飲了酒明兒就起不來了,好意心領了,您慢請。」

  瘦猴端起盤子:「那來用些下酒菜嘛!比那清湯寡水的菜豆腐有味道多了。」

  左虓面不改色,好脾氣道:「小弟家貧福薄,一吃油膩的就拉肚子,實在是無福消受啊,還是青菜更合胃口。」

  「哼,」王豹嗤之以鼻,啐道:「不識好歹的東西!」

  瘦猴急忙安撫:「豹哥您別急。你瞧他那慫樣,連帶著媳婦兒也要吃苦受累的,哪個女人受得了?按我說您只要先給她嘗些甜頭,就沒有不投懷送抱的……您先看我的,稍安勿躁。」

  言畢瘦猴便端著盤滷肉走過去,笑得賊兮兮:「九虎兄弟,我們豹哥賞識你,專程差我來給你加個菜,喏。」

  他遞上盤子,刻意在情岫眼前晃了晃。

  誰知情岫卻臉色一變,如臨大敵般摀住口鼻,身子一個勁兒往後仰,避之不及地喊道:「走開走開,好噁心!」

  瘦猴始料未及,愣愣站在原地,搞不清自己平白無故怎麼就招人厭了?

  左虓忍不住「嗤」了一聲,強壓下笑意,一本正經解釋道:「多謝豹哥美意,只是我家娘子從小就是食素的,吃不得肉葷,若是看見什麼豬頭豬腦的東西,搞不好還會吐出來。」

  情岫惡狠狠瞪了瘦猴一眼,嘀咕罵道:「壞蛋!」

  「呵……」

  同桌的沐乘風聽到左虓這麼指桑罵槐,再加上情岫夫唱婦隨,終於破了功,不覺笑了出來。

  「你!」

  瘦猴被損氣急敗壞,有礙於人多不好發作,硬是吞下這口惡氣,火冒三丈地衝回自己座位,狠狠把盤子一摔。

  經這一鬧眾人倒是安分了,各自用飯。左虓體貼地給情岫夾了些菜,然後自己也吃了起來。

  旁邊人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傳進耳裡,引起了左虓的注意。

  「這幾日不曉得京中發生了什麼大事,慎要司派人把守住各個城門,指揮使大人親自坐鎮,逐一盤查進京男子,好似在找什麼人。」

  「是啊,也不知是不是哪裡的江洋大盜潛進了京準備犯案,查得可嚴了。出入男子都要核對身份文牒,可疑的人就直接抓走,送進慎要司大牢嚴加拷問!」

  「所以說著文牒要揣好,丟了可就沒法兒進城了……」

  左虓一邊聽,一邊漫不經心地咬著饅頭,眉間凝聚一股肅重。鄰座的沐乘風也是默然不語,一杯杯喝著清酒。

  半晌,沐乘風忽然開口:「九虎兄,你的身份文牒可還安好?」

  左虓回過神來,道:「尚好。」很快他也問道:「不知沐兄的是否也好?」

  沐乘風舉杯輕抿一口,淡淡說:「同好。」

  情岫睜大眼睛看著交談的二人,摸不清是什麼情況。

  須臾,左虓往沐乘風那邊挪了挪,搭著他肩頭,笑得莫名:「沐老兄,跟你商量個事兒。咱哥倆晚上說說話如何?」

  -----

  作者有話要說:

  越來越覺得沐乘風是酒壺的好基友,啊哈哈~~~兩個人晚上想幹啥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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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52:14

【第17章.紗荷花,齊入城】

  「九虎相公,你還不睡麼?」

  情岫懶懶趴在床上,一手支頭,捂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倦容滿面。

  左虓坐在床尾,按了按靴筒裡的匕首,擡頭道:「你先睡,我還不睏。」

  情岫強撐著精神,提議道:「那我再陪你說會兒話?」

  左虓看她眼皮子都快打架了,抿嘴一笑,伸手去摸摸她臉頰:「不用你陪,你安心睡罷,我再坐一會兒。」

  「哦,那好。」

  情岫實在瞌睡得厲害,身子一翻就進了床內,特意騰出外側位置給左虓,闔眸喃喃道:「相公晚安,早些休息。」

  心思純淨之人總是入睡極快,不消片刻左虓便聽見情岫發出微微鼾聲,睡得甚酣。

  「別人都是養娘子,我倒像養了只小笨豬。」

  左虓自言自語感慨一番,過去輕輕挪了挪情岫的腦袋,擺正她睡姿,不讓被褥掩住她口鼻。鼾聲很快消失了,睡容依然恬美。

  放下帳子滅了油燈,左虓躡手躡腳溜出了房。

  夜半三更剛過,不知何處的野貓輕叫兩聲,小客棧院裡東廂的房門開了,一前一後鑽出兩道黑影。

  兩條影子一高一矮,只聽高的那人說話,似乎抱有質疑:「猴子你這法子行不行啊?」

  「噓……」矮的那個示意同伴噤聲,壓著嗓子道:「豹哥您就放一百個心吧!那包藥可是我的珍藏,不消說人了,就算是頭牛,也能迷個不省人事。」

  高個顯得很開心,言語透著股興奮勁兒:「辦得好有你小子的好處!快點。」

  「誒誒……」

  只見兩人偷偷摸摸越過院子,到了對面兒的西廂,齊齊在窗前蹲下。

  矮個兒的正是瘦猴,他原先就是偷雞摸狗坑蒙拐騙的慣犯,做起這些齷齪事來那叫個得心應手。到了窗戶底下,他悄悄直起身,舔舔手指,然後在紙窗戶上戳了個洞,覷眼往內窺視。

  房中燭火都熄了,藉著微薄星光打量,只見泛黃的麻布帳子已經放下,床上被褥拱起,確實睡著人。

  瘦猴縮回脖子,給同伴王豹打了個「沒錯」的手勢。接著只見他掏出張黃紙來,摸著窗稜把白日放在上面的迷藥粉末重新刮了下來,包進紙裡裹成長卷兒,用火折子點燃一頭吹滅明火,然後從窗戶洞眼兒裡塞了進去,等它慢慢燃著。

  兩人復在窗外蹲下,瘦猴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小聲道:「這藥霸道得很,光是聞久了就會腦袋發暈。現在燒了加助藥性發揮,保證萬無一失!」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瘦猴估計著迷藥燒完了,又從懷裡掏出把薄荷葉子。

  「豹哥您進去嚼著這個,就不怕那氣味兒了。」

  「你在這兒給我守著,看緊點兒,別出亂子!」

  王豹接過葉子,美滋滋地打開窗戶就鑽了進去。瘦猴在外面背靠牆坐下,一雙賊眼盯著遠處幾間屋子,耳朵豎得尖尖,存心聽牆根。

  走近床,撩帳子,咚,咚,咚,木床架子搖曳起來,咯吱咯吱……

  瘦猴聽著屋裡的動靜,捂嘴賊笑。

  「嗨,豹哥還真是艷福不淺,什麼時候也分我口肉吃就好了……」

  正在他暗自竊喜憧憬之際,冷不丁從屋簷房梁垂下個腦袋,陰測測問:「等不及了?」

  瘦猴大驚,正要張口叫喊,這人一把摀住他嘴巴,劈掌就在他頸側一砍,直接打暈了事。

  與此同時,房內的響動也停歇了,房門猛然打開,一臉慍怒的沐乘風走了出來。

  沐乘風一眼就看見左虓站在走廊上,腳邊躺著昏過去的瘦猴。他冷言冷語中帶著股怒氣:「你早就算好晚上有這一場,所以才要和我換房?」

  左虓伸長脖子往房裡望了望,看見壯熊似的王豹也大喇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看樣子被揍得不輕。他摸著下巴笑呵呵的:「嘿嘿,我這不是怕委屈了沐兄大材小用,給你個機會顯顯身手嘛!」

  「狡詐。」沐乘風斜睨他一眼:「爛攤子你收拾。」

  說罷他大步跨出,理了理被王豹扯歪的衣領,滿臉嫌棄地站到院子中央,一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左虓長歎一聲,垂頭喪氣進房去搬王豹,唉聲歎氣。

  「重死了……我說沐兄,這人是你弄暈的,你是不是也來搭把手啊?」

  沐乘風想起剛才被他算計了一把就火,抱胸站著紋絲不動:「誰招惹的人誰負責。」

  左虓也自知理虧,只好自認倒黴,挨個把王豹和瘦猴扛出來丟到馬廄裡,又在他們身上搜了不少東西出來,包括身份文牒。

  沐乘風隨後而來,看著兩個歹徒說道:「你準備如何處置?平白無故少了人,班主定會疑心。」

  左虓頭也不擡:「都走到這步了還能怎麼辦,自然是做得乾淨點,以絕後患。」

  沐乘風凝眉:「此處是城邊,若要棄屍野林,須得快馬加鞭,天亮前應該可以打個來回。」

  「誰說要毀屍滅跡了?」

  左虓揚眉一笑,舉起手中紙包晃了晃:「我喜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是白日瘦猴灑在窗沿上的迷藥粉末,被他收集了起來。晚上瘦猴摸到的不過是被調了包的「贗品」,只是些混了香灰的普通泥土,是故沐乘風聞了也無事,那麼快就清醒過來解決了王豹。

  左虓掰開兩人的嘴巴,分別倒了一半的迷藥藥粉下去:「這兒不是住了個要去塞外的商隊?找兩口大箱子把人裝進去充作貨物,等藥勁散了他們醒來,恐怕早走出七八百里了。我就不信還能追回來。既解決了麻煩又不髒手,一舉兩得!」

  左虓眉飛色舞得意洋洋,沐乘風卻是嗤之以鼻:「斬草不除根,枉費工夫。」

  話雖如此,沐乘風還是默認了左虓的辦法,和他一齊把人捆嚴實混在塞外商隊的貨箱子裡。不過最後沐乘風叫左虓拿來匕首,騰騰兩下就挑斷了瘦猴王豹的手腳筋。

  「即便手下留情,也只須三分。」

  他順手把匕首一拋,輕描淡寫丟下此話。左虓接過匕首,愣了一愣。

  這個沐乘風……好手段。

  「唔……」

  翌日清早情岫一醒,首先就往旁邊拱了拱,緊緊抱住左虓這個大暖爐。

  她在他耳畔連聲輕喚:「九虎相公起床了,起床了……」

  左虓翻個身子背過去,含糊咕噥:「別吵。」

  情岫不甘心,笑著撲到他身上,咬著他耳朵說道:「快點起來嘛,班主叮囑了今天要早點進城。」

  「哎……」左虓一聽,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抱怨道:「才睡了小半個時辰就得起,這天亮得也忒早了!」

  磨磨蹭蹭一番,左虓還是艱難起身,只是表情懨懨的,倚在床頭不想動,昏昏欲睡。

  情岫拿來衣裳伺候他穿戴,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遂問:「九虎相公你怎麼了?大清早就這樣,不舒服?」

  左虓懶懶擡眸看她一眼,招招手:「小禽獸過來,你家相公我累著了,給我渡兩口氣精神精神。」

  啵——啵——

  情岫捧住左虓臉頰,覆唇過去響亮親了兩口,直起身來滿目期待:「好點了麼?」

  左虓嘟著嘴巴:「再來幾下。」

  情岫羞羞一笑,乖巧過去又吻了幾口,左虓趁勢把人抱住,勾住丁香小舌糾纏一番,過足了癮才放開人。

  不知為何他竟然也有些臉紅,咂咂嘴回味無窮地讚道:「神清氣爽!」

  戲班子裡的人在客棧外集中,班主點了點人數,一下就發覺少了兩人。

  「王豹和瘦猴哪兒去了?」

  班主發話詢問,眾人皆是搖頭說不知。這時左虓出來說道:「班主,昨兒個晚上我起來方便,好似看見豹哥帶著瘦猴出客棧去了。不過當時天太黑,我也沒看清楚……」

  班主皺著眉頭:「他們去哪兒了?之後就再沒回來?」

  左虓「老實」交代:「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沒敢多問。」

  沐乘風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煩,蹙眉不悅道:「兩個大男人結伴通行,又有武藝傍身,難不成還會被拐子拐了去?笑話。」

  班主夫人贊同:「小沐說的對。那王豹和猴子平時就不聽招呼,定是私下跑去那些地方尋樂子了,老頭子您何必為他們操心。我們走我們的,他們玩夠了自會尋來。」

  旁邊有班子裡的其餘人幫腔:「對對,昨兒個不是還聽猴子說要帶豹哥去花街柳巷來著……」

  「說的也是。」班主點點頭,下令道:「走,我們先進城。」

  內城城門口果然多了不少人駐守,全是那天在路上所見的紫裳黑披之人,慎要司的鷹犬。

  入城之時男女分開,女子粗略看看便可過去,男子則要逐一核對身份文牒,特別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盤查更嚴。所以一早要進城的男子都排成了長龍隊伍,慢慢等待核對身份。

  左虓把情岫交給班主夫人照顧,不忘叮囑她:「進了城乖乖跟著大娘不要亂跑,也別隨便和其他人說話。我待會兒就去找你。」

  「嗯。」情岫十分相信依賴他,牽著袖子依依不捨:「相公你要快一點,我等你。」

  左虓傾身抱住她,貼著她耳垂飛快說道:「有事就找沐乘風。」

  還不及情岫追問原因,他很快放開人,轉身去了男子隊伍末端。

  情岫進城還算順利,除了被一群守衛多瞅了兩眼,倒也沒有人藉故來吃豆腐找茬。眼看班子裡的其餘人還在排隊,班主夫人便帶著情岫和花旦等女眷先去找落腳的地方。

  整個上京內城包括了皇室禁宮和東西南北四分城,分城之下有廂、坊、巷。十六巷一坊,九坊一廂,四廂一分城。整個城池宛如一個巨大棋盤,紛繁複雜卻又井井有條。禁宮自是在最好的位置,坐北朝南。東城是皇親貴戚和顯要朝臣所居,意為紫氣東來。西城多是富商豪門,只有南城最雜,聚集著販夫走卒等三教九流之人。走江湖的梨園戲班屬於末流,所以班主夫人領著幾個女子往南城瓦巷走去。

  上京街道繁華,情岫頭一次來到人這麼多的地方,不禁有些眼花繚亂,好奇打量著兩旁的房屋行人,不知不覺就和眾人落下一大段距離。

  「姑娘,買不買荷花?絹紗做的,可以戴頭上。」

  情岫從攤子上拈起朵紗荷花,頗覺新鮮。只見這花兒比尋常蓮荷都要小一些,先用軟鐵絲圈出形狀來,再在外面罩上粉綠白黃的紗絹,嫩蕊重瓣,栩栩如生,甚至還專門綴了小珍珠當作露水,精巧極了。

  情岫喜愛這小玩意兒,也知曉買東西要錢,正準備出口問價。

  噠噠噠噠——

  急促馬蹄聲響亮,街上有人大喊「讓開讓開」,情岫回首一看,見到自長街那頭兀地衝出匹沒有馬鞍的高頭大馬,瘋了般橫衝直撞,嘶鳴著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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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會不會有人出來英雄救美呢?超級無敵男配會出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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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0:52:30

【第18章.芙蓉幽,公子瀾】

  街上人多,瘋馬又這般亂跑,嚇倒不少路人,攪得整條街雞飛狗跳。

  眼見再這麼下去勢必釀成大禍,傷及老弱婦孺,情岫連忙跑到路中央,對著馬兒連吹幾聲口哨。

  說也奇怪,這馬剛開始像發了狂一樣,卻在聽到情岫口哨聲後放慢了速度,意欲停下,它高高揚起前蹄,仰脖長鳴一聲,終於安分了下來。

  「籲籲籲,乖了乖了……」

  情岫伸手去拽馬脖子上的鬃毛,牽住馬兒摸著它額頭問道:「你怎麼自個兒亂跑?你的主人呢?」

  馬兒低下頭搖了搖,鼻腔噗噗喘著粗氣,彷彿在與她交談。

  「受傷了嗎?哪裡疼?」

  情岫趕緊繞到它背後去看,發現馬匹後臀上有個小傷口,冒出一小股鮮血,扒拉開短毛,裡面竟被人釘進去一根鋼釘。

  「真可憐,下手的人壞透了。」情岫憐惜地摸了摸傷口邊緣,「我幫你弄出來,你可不許踢我,聽到了嗎?」

  她伸出兩指微微繃開傷口,然後捏住鋼釘尾部把東西拔了出來。

  馬兒吃痛又嘶鳴一聲,還好沒有再度發狂,情岫隨手用手絹就摀住傷口,撫摸著它身子安撫道:「好了,害你痛的東西我都弄出來了,你不準再亂跑,當心傷到人。」

  「噗噗——」

  馬兒嗤嗤,轉過頭來用鼻蹭了蹭情岫肩膀,似是表達謝意。

  情岫眉開眼笑:「不用客氣。看你好像是有人喂的樣子,那你快回去吧,省得主人擔心。」

  馬兒很通靈性,依依不捨在她肩頭磨蹭兩下,尾巴左右甩甩,慢悠悠走了,還不忘三步一回頭看看恩人。

  情岫笑著沖它揮揮手,示意它快走。

  「你怎麼知道它會自己找路回去?」

  身旁突然有人如是一問。情岫回眸,見到個身著華服的俊美公子,豐神俊朗高貴翩然,二十三四的年紀,眼神銳利中略帶幾分陰鷙,有些深沈卻難掩珠玉般的奪目光輝。

  情岫本不欲搭腔,但又想不作理睬有些失禮,遂道:「老馬識途,這馬是有人養的,自然知道如何回家。」

  「老馬識途,呵……」俊美公子咀嚼著這個詞,略有所思,「雖然有點可惜,但終究是留不得了。」

  情岫不懂他自言自語為哪般,也不想去懂。想起左虓別與陌生人說話的囑咐,她趕緊尋找班主夫人的身影,不料經剛才一鬧,那幾個女眷都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你找什麼?」俊美公子回過神來,看見情岫踮著腳尖四處張望,好奇問她。

  情岫焦急,心不在焉道:「找人。」

  「找什麼人?」俊美公子想起剛才那一幕,又問,「剛才你是怎麼制住那匹畜生的?你又怎麼知道它身上有傷?」

  情岫單純不懂掩飾:「它自己說的啊,它說它很痛。」說著她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它有名字的,它叫霽月。」

  俊美公子目露驚訝:「你如何得知它叫霽月?」

  「不是告訴了你它自己給我說的。」情岫不耐煩了,「你別擋著我,我看不見前面了。」

  「你懂獸語?!」

  這下俊美公子更不會放過她了,激動之下一把就抓住她的手。情岫急了,使勁掙扎。

  「不準牽我的手!快放開!放開……」

  年輕男子糾纏妖媚女子,週遭異樣目光紛紛投來,俊美公子方覺失態,趕緊放手道歉。

  「抱歉,在下方才只是一時情急。」

  情岫捏捏還有些疼的手腕子,不高興白他一眼:「你急什麼急,我找不到她們才急呢!」

  俊美公子溫潤一笑,提議道:「你給我說說要找誰,我幫你找怎麼樣?」

  真是個怪人。九虎相公說了,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情岫記著左虓的話,理也不理這男子,只顧往前走著,邊走邊找班主夫人。俊美公子便跟在了她身後,亦步亦趨,頻頻發問。

  「在下姓衛,字東瀾,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他想要結識情岫,豈料情岫不買賬:「我又沒問你叫什麼,你怎麼反倒問起我名字來了。我不告訴你。」

  「這個……」衛東瀾一怔,道:「是在下唐突,姑娘不願說就算了。」

  遠遠看著有個背影像班主夫人,情岫加快了步伐小跑過去,衛東瀾也跟著走。誰知跑近一看卻不是,情岫失望至極,眼眸垂著癟癟嘴角都快哭了。

  「我把人弄丟了……」

  衛東瀾安慰道:「姑娘莫急,你找的人是何模樣?我幫你瞧瞧。」

  情岫眼含淚花,擡手比劃道:「夫人大概這麼高,有點胖,穿藍衣裳,四十多歲,和花旦姐姐在一起。」

  「花旦?你們是梨園中人?」衛東瀾微微蹙眉,想想之後往前邊一指,「剛才那邊有兩個女子倒是和你說的有七八分像,過去看看。」

  情岫跟著衛東瀾一路,心頭倒也並非全無顧慮。她偷偷擡眼打量衛東瀾,見他目視前方一派磊落,看起來正直凜然,全無市井無賴的氣息。

  衛東瀾眼角餘光察覺到她懵懂的偷窺,不覺一笑卻不戳穿,而是舊事重提:「姑娘,你聽得懂獸語?」

  這會兒情岫已然放下戒心,承認道:「是啊。」

  「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天生就聽得懂。」

  「無師自通?」衛東瀾似有不信,可看情岫認真的模樣又不像撒謊,眼珠子亮晶晶的,純澈無邪。

  很快,他浮起一個笑容,頷首讚道:「果真天賦異稟。對了,你是南楚人麼?」

  「為什麼說我是南楚人?」情岫納悶地摸摸臉,「我長得不像你們這裡的人?」

  衛東瀾解釋:「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不過說起來南楚的女子要更柔美一些,就像姑娘。」

  情岫努努嘴:「我才不是南楚人,我就是東晉人。」

  反正九虎相公一直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他就是他家的人。

  「呵呵……」衛東瀾又在自己不察的情況下笑了出來,煞覺有趣。他刻意放緩腳步,徐徐慢走,故意和情岫多說話。

  「姑娘,剛才你為何要去管那匹瘋馬?你可曾想過萬一它不聽你的召喚,會有怎樣的後果?」

  情岫搖頭:「情急之下哪兒顧得到那麼多。再說我不是制住它了嗎?事情發都發生了,你卻又來做這些無謂假設,好沒意思。」

  衛東瀾碰了一鼻子灰也沒生氣,繼續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好心放那匹馬回去,卻會讓它丟掉性命?」

  情岫腳步一滯,轉頭詫異問:「為什麼?」

  衛東瀾雙手負背,娓娓道來:「按你所說馬匹有人養,那麼它本該是關在馬廄裡的,可卻私自跑了出來生事,驚擾街鄰。雖然沒有釀成大禍,但對於如此不聽話的畜生,它的主人恐是不會留它了。」

  情岫不同意:「我覺得要罰也該罰看守馬廄的人,馬兒又沒翅膀,你關好了它難道還會飛出來不成?還有,馬兒亂跑擾民也不是它的錯,是有人在它腿上釘了釘子,所以此人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禍首,理應嚴懲。」

  「那你又有沒有想過也許馬的主人是故意的?」衛東瀾垂眼看她,黑眸沈沈,「京中豪門貴族喜愛賽馬騎射,故而飼養的名駒不在少數,但此馬無鞍無韁,跑出來也無人追逐尋找,後腿還被人故意刺傷……種種顯示,必然是有人刻意為之。姑娘你從中阻撓,攪了馬兒該辦的事,無功而返,你說它回去還會活命麼?」

  「我……」情岫愣住了,「它的主人為何要這麼做……」

  衛東瀾聳聳肩膀,雙手一攤:「我怎麼知道,我只是隨便猜猜。戲言而已,切莫當真。」

  「九虎家媳婦!」

  班主夫人突然從邊上衝出來,一把抓住情岫,拍著胸口道:「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害我好找!要是把你弄丟了,九虎那孩子可要埋怨死我了……」

  情岫大喜過望:「夫人你可來了,剛才沒看見你們,我好害怕。」

  「甭怕甭怕。」班主夫人拍拍她手安慰一番,轉眼一看旁邊的衛東瀾,好奇問:「這位是你朋友?」

  情岫搖頭:「不是,我不認識他。」

  班主夫人跑慣了江湖,練就一副火眼金睛,一看衣著氣度便知對方家底不俗,多半是哪家的紈褲子弟,見到情岫生了些風流心思。

  班主夫人趕緊牽著情岫便走:「你這丫頭真是個沒心眼兒的,路上遇見的男人怎能隨便搭理?還好沒出什麼岔子,快隨我走,快點快點!」

  情岫乖乖跟著班主夫人走了,腳步飛快,頭也沒回一下。衛東瀾並未跟隨上去,而是站在原地,仰首望著她的背影,微微搖頭歎息。

  「竟是有夫之婦,可惜……」

  熙熙人潮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個毫不起眼的男子,悄然站到衛東瀾身後,弓腰低聲道:「公子。」

  衛東瀾身姿筆直猶如玉樹,開口也是不露情緒:「如何?」

  男子恭敬回道:「東西北三門各有騷動,守衛分神鬆懈了半刻。如果左公子抓住了機會,定已安全入城。不過南門這邊……屬下辦事不力,請公子責罰!」

  「罷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橫生枝節也不怪你。」衛東瀾擺擺手,「四門一起出事太引人注目,南邊就緩一緩,明哲保身要緊。」

  「是。敢問公子,霽月如何處置?」

  衛東瀾轉身往回走,淡淡說道:「殺了。」

  這下屬彷彿有些不忍,嘴皮子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終又嚥了回去,規矩遵命:「是。」

  「不過是一個畜生,即便再喜愛也不能因它壞了大事。」衛東瀾在賣絹花的攤子旁駐足,自顧自說道:「老馬識途。你不殺它,便會有人尾隨它找上門來,尋到主人。四城門出現騷亂的原因一旦被識破,到時候性命不保的人,會是你。」

  隨從面露愧色,拱手道:「屬下慚愧,多謝公子教誨。」

  「不必,我保全你不過是為了不牽連自己。現在你該想的是,怎麼盡快接我表弟回來,無詔擅自離京,這個罪一旦坐實,可不是死一匹馬就能解決的。」

  衛東瀾挑了許久,最後拈起一朵紗絹荷花捏在指間。

  「買了。」

  衛東瀾說了句便逕自離去,隨從趕緊掏腰包給錢。

  「雖非真芙蓉,自有幽香來。」

  衛東瀾闔眸輕嗅手中絹花,深深陶醉。

  話說左虓這邊排隊進城,開始也是十分忐忑,可臨到了要檢查核對文牒,一股膽氣油然而生,心頭豁然開朗。

  畏懼擔憂又有何用?既來,則安。

  「滄州建水縣胡家村,胡榮?」守衛一邊看著文牒,一邊打量左虓,眼神略帶疑惑:「癸醜年生,今年應該二十七了,窄額尖腮,眉目細長……怎麼有些不像?」

  東晉律法嚴明,對百姓的管制也十分嚴謹,每人的身份文牒五年一更替,上面不僅寫有姓名籍貫,還記錄了主要親屬以及大致長相,最後落上當地官印防偽,方便全國官府翻查檢閱。

  左虓當然不可能拿自己的文牒出來,手上這份是瘦猴的。一聽守衛這般說,他趕緊做出一副猥瑣之態,瞇著眼搓搓鼻頭說道:「怎會不像?這分明就是小的。官爺您再仔細瞧瞧,小的這眼睛這鼻子,是不是尖尖細細的?」

  言語本就只能形容三分,守衛仔細受文牒描述影響,再對照了左虓賊眉鼠眼的神態,越看越像。最後鄙夷他一眼,歸還文牒把手一揮:「去吧去吧。」

  「多謝官爺勒!」左虓畏畏縮縮接過文牒,點頭哈腰說了番好話,樂呵呵進了城。

  他剛剛過關走了幾步,便見對面一列人馬疾馳而來,黑色銀鷹披氅隨風而舞,甚是醒目。

  「指揮使大人有令!凡年二十至三十男子,一律扣下,待慎要司親自看過才可放行!」

  來人在馬上就這般下令,守城士兵一聽,趕緊堵住進城男子,沐乘風剛好被擋在外面。

  左虓衝他甩了個得意眼色,有些幸災樂禍。

  橫豎我是進來了,你就慢慢耗吧你!

  沐乘風冷睨他一眼,把頭擰向一邊,不作理睬。

  左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歪嘴笑著大搖大擺走了。

  他一路上掰著指頭盤算:現在到底是先回家呢,還是先去找媳婦兒?

  -----

  作者有話要說:

  瓦雖然一向狗血,但男配英雄救美這種狗血的情節,遠遠達不到瓦的要求啊,哇哈哈~~~

  嗯嗯,衛東瀾是男配沒錯,但他會是超級無敵男配麼?猜呀猜呀猜\(^o^)/~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5 10:52:46

【第19章.紅杏出,紈褲子】

  戲班落腳的地方叫明月樓,是班主舊識的地方,以前他們來上京也住在這裡。班主夫人帶著幾個女眷輕車熟路到了樓裡率先安頓,接著戲班子裡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來了。

  左虓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歡情岫拋頭露面,所以情岫很自覺選了明月樓後院角落的小偏房住下,乖乖待在房裡關上門,坐著等左虓回來。

  她聽到大馬車進來時轱轆滾滾的聲音,還有青衣在樓上吊嗓子,班主也回來了在和別人說話……天色漸漸黑了,房裡暗暗的,情岫去點燃了油燈,左虓卻依舊沒有回來。

  黃豆般的燈芯只能散發出微薄亮光,她從包袱裡找出本半路上拾到的書,藉著昏黃燈火翻閱起來。

  書冊破爛紙頁泛黃,亂七八糟記了很多東西,看樣子是本散記。

  情岫隨便翻了幾頁,粗粗瀏覽一下,最後被一行話吸引住視線。

  「……南楚熙皇三年,天異象,禁宮亂。狐寵禍主,皇誕妖孽……狐君誅,孽嬰殺於襁褓。幸蓬萊仙人臨世施法,熙皇無恙,皇感仙恩,後尊其國師……」

  情岫不禁唏噓:「就算是妖怪生的小孩兒也不過是個娃娃,就這麼殺了未免太狠了。蓬萊仙者……世上明明就有神仙的,叔叔還老笑我胡思亂想。」

  篤篤篤——

  幾下敲窗聲打斷情岫思路,她擱下書本,走到窗前停下:「誰?」

  來人不語,只是又敲幾下窗稜,篤篤篤。

  情岫咬咬唇,猶豫片刻抽掉木栓,警惕地推開窗戶一條縫。

  來者白羽黑喙,頭頂一抹朱色,細長脖頸自縫隙鑽進來,親暱地在情岫手背蹭了蹭。

  「小鶴?!」

  情岫詫異之餘異常欣喜,趕緊推開窗戶讓白鶴進來。白鶴一飛而入,撲騰著翅膀歡樂擁抱住她的腿。

  「咯咯……」情岫笑得開懷,牽起白鶴翅膀轉了個圈,「還以為出來就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竟追了上來。我叔叔嬸嬸好麼?九虎相公總說他們沒事,可我心裡頭還是有些怕怕的。」

  白鶴聞言叫了兩聲,甚是嘹亮。情岫仔細聽著,點點頭:「唔,沒事就好……咦?你說有人把他們帶走了?是什麼人?」

  白鶴收攏翅膀單腳站立,埋頭下去梳理羽毛,鳥嘴一張一合,又叫幾聲。

  「嗯,和你一樣的顏色……穿白衣裳的人?哎呀,會不會是姑姑!」

  情岫想到這裡幾乎是跳了起來,合掌放在唇邊,滿是期待地揣測:「肯定是肯定是!除了姑姑還有誰會找到那裡?姑姑最喜歡穿白色了……她說過會接我出去,她真的來了……」

  她宛如掉入蜜糖缸中的孩子,眸中都盛滿甜蜜笑意,喜上眉梢。

  「可惜我答應了要陪九虎相公,現在還不能回去。」情岫自言自語著又低落起來,埋頭扯著袖子,「也不知道姑姑把叔叔嬸嬸接到哪裡去了,他們會來找我嗎?要不等相公回來我和他商量一下,先回他家,再去找姑姑……」

  夜深了,就連繁華夜市也漸漸安靜下來,左虓慢悠悠走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簷下紙燈籠隨風搖曳,照得他身後影子長如細竹。

  他一去三月,定遠侯左家的公子也就病了三月,城中傳言怕是活不長了,期間就連聖上也親口詢問過幾次。不知家裡人是使了什麼法子遮掩了過去,至今也不露破綻,真是難為他們了。

  「唉——」左虓長歎一聲,有些愧疚。

  可這也是沒法的事,誰叫他親姑姑生了個文武雙全的皇子?聰慧之餘品德又好,硬生生壓過太子一頭。不招人妒是庸才,他的皇子表哥衛嫨是奇才,自然要做些驚天動地的事才行。

  多年來兩派人明爭暗鬥,千方百計打壓對方。不是我被你陷害,就是你被我算計。這一回,是衛嫨收到地方線報說太子參與科舉舞弊,收受賄賂不說,還暗中收買不少考生,培養自己的羽翼。

  東晉皇帝素來在民間都有個寬厚仁慈的口碑,處事作風也是極穩重溫和的,可衛嫨知曉自己的父皇實際疑心甚重,最忌憚的便是膝下兒子結黨營私,有謀逆之心。不然如何解釋這麼多年來皇帝都只是給了太子一個虛名,讓他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不讓其插手一點有關軍糧錢餉的要務?衛嫨尋思這是個扳倒太子的好時機,意欲一擊拿下,但礙於自己出面過於引人注目,所以把事情委託給了左虓,令他去地方上微服暗訪,收集證據。

  想左虓是何人?父親是當今定遠侯,祖母是一品誥命夫人,親姑姑是的當今貴妃,自己則是侯府唯一的公子,含著金湯匙出生,週歲便被皇帝破格封了世子,殊榮無雙。他身份是一等一的,家世也是一等一的,故而嬌寵也是一等一的,長到十幾歲,便成了上京一等一的紈褲子弟。

  喝花酒、賭牌九、鬥蟋蟀、打馬球、賽蹴鞠……甚至偶爾興起上街調戲個把良家女子也是家常便飯,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定遠侯家左世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紈褲、酒囊飯袋、扶不上牆的的爛泥,只會敗家,難成大器。

  這樣一個人病了,上京的小老百姓只會暗裡欣喜,誰管他真病假病?誰又會料到他實際上是受衛嫨所托悄悄出京辦事?

  本來是萬無一失的安排,左虓已經傳信給衛嫨說一切已妥,只待攜證據回去。豈料不知何處走漏風聲,他回京途中遭遇太子黨的追殺,慎要司鷹犬緊追不放,硬是逼得他在邊境跳下山崖。

  現在他回來了,慎要司生沒見人死沒見屍,一刻也不肯鬆懈,不僅在城門口設防堵截,還在定遠侯府周圍布下許多眼線,就盼著左家露出破綻。侯府內的人如何不曉得外邊有人監視?可也只能裝作不知,否則左虓不在府中的事實一旦暴露,引起皇帝疑心不滿,那給左家帶來就是滅頂之災。

  衛嫨自然也不好出面幫襯,這種時候要先保全自己,再談救人之事。他暗中給城門製造騷亂已是冒了很大風險,斷不可再有異動。

  左虓如今十分苦惱,有家歸不得,可不回又不行,長久瞞下去也是禍害一樁。那到底要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混進侯府?然後再來個久病而愈?

  久想無果,他也只好先回戲班所在之地,從長計議。

  不過滿腔苦悶中至少還有一絲甜蜜和安慰,就算他被所有人拋棄,他還有個小禽獸娘子不離不棄,不是麼?

  明月樓門口,左虓意外地遇到了沐乘風。

  沐乘風木然靜立廊下,漠然地宛如雕塑,看見他才嘴皮子動了動:「沒死?」

  「沐兄尚且安好,小弟豈敢先行一步?」左虓嬉皮笑臉的,湊上前擠眉弄眼,「難不成你想我想得緊,專門在這裡等我?哎呀呀,小弟真是好感動……」

  「噁心。」沐乘風立馬鄙夷地瞪他一眼,掀袍轉身就走,丟下一句話:「她在後院最左間。」

  左虓也不介意他冷淡的樣子,朝他背影拱拱手,喊道:「謝了啊!」

  沐乘風頭也不回,一點謙虛的表示也沒有。

  左虓摸摸下巴:「嘖嘖……脾氣大是大,倒還挺有義氣的,怪人!」

  半夜三更,黑燈瞎火。

  左虓站在房外輕輕叩門:「小禽獸?小禽獸?」

  他把耳朵貼在門框上,聽到裡面靜靜的,只有微弱綿長的呼吸聲,遂又掉頭往窗戶邊走,在外面一拉就打開了窗戶。

  只聽他憤然低罵:「臭丫頭又不關窗!看我待會怎麼收拾你!」

  左虓靈敏鑽進窗戶,也不點燈,摸索著朝床邊走去,準備給情岫一個驚喜,順道再來個偷香竊玉。

  誰知他撩開帳子,卻在朦朧夜色中看見床上竟然拱起兩團被褥。

  一個是他家小禽獸沒錯,另一個是……

  姦夫?!

  沒想到才半天不見,他的小狐狸精媳婦兒就勾搭上了別人!

  左虓勃然大怒,氣得猛踢床板一腳,吼道:「老子宰了你這色膽包天的兔崽子!」

  他這一吼,床上的「姦夫」醒了,一躍而起,一道模糊的巨大黑影撲面而來,猛烈攻擊。

  左虓未料對方出手如此快,只覺什麼東西又尖又硬老衝著臉來,打得他疼痛無比,只能招架卻無還手之力。

  「哎喲哎喲……」

  他被逼得連連後退,擡臂擋著臉,腳上一個勁兒亂踢,可是什麼也觸不到,對手彷彿幽靈般漂浮在空中,腳不落地從四面八方攻擊。

  情岫被巨大的響動吵醒,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趕緊坐起來,試著喚道:「九虎相公?」

  ……

  「嘶嘶!我說小禽獸你輕點兒,你家相公不是泥捏的,會痛知道不?!」

  左虓臉上被白鶴啄了好幾道口子,手臂更是劃痕纍纍,連衣裳也破了,情岫大晚上去找沐乘風討來些敷外傷的藥,正一點點給他往傷口上抹。

  左虓齜牙咧嘴:「我說你怎麼弄個破鳥一起睡?髒兮兮的不說,你看它還啄我!這張臉都差點廢了!」

  白鶴理所當然站在床邊,拿嘴愜意梳著羽毛,理也不理左虓。

  情岫目露愧色,嘟著嘴道歉:「相公對不起嘛,我看你那麼晚都沒回來,小鶴來了我又很高興,所以就抱著它一起睡了。」

  「我不在你就能和別人一起睡了?嗯?」左虓擡眼斜睨著她,聲音裡儘是威脅。

  「不可以嗎?」情岫眨眨眼,「可小鶴是隻鳥呀。」

  左虓挺直腰板斷然否決:「當然不行!相公不在你就讓別人爬床,這叫紅杏出牆!管他是人還是鳥,反正就是不行!」

  情岫皺著眉頭想不通:「紅杏出牆是這個意思?」

  左虓底氣十足的模樣,下巴高高昂起:「不是這個意思還能是什麼意思?我騙過你麼?」

  每每這種時候都是情岫敗下陣來,很虛心地接受了教誨,乖乖點頭道:「哦,我以後不會了。」

  左虓這下心滿意足,等情岫給他擦完藥便抱著人吃了好一會兒豆腐,又親又摸的。不過心裡頭那口惡氣還是沒出,憋屈得慌,就想把鳥脖子擰斷。

  「小禽獸,」左虓親著她耳垂,問:「這破鳥聽不聽你話?」

  情岫不堪癢,縮縮脖子辯解:「小鶴不是破鳥,它很聰明的。」

  「那……」

  左虓忽然心生一計,仰首望著她,星眸閃閃,顯得有些委屈地說道:「你看它把我弄成這樣,這幾天是沒法出門做事了,可在這裡吃住都要花銀子,要不讓它去賺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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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吃醋有益身心健康,酒壺君保重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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