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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24:26

前言:

  她不就是沒事易個容,
  隨便扮演一下身邊人,
  過過演員的癮而已啦。
  這次不就是演了一下老爹,
  怎麼就招來江湖有名的鬼煞?!
  額的神!他竟然還十分對她的喜好。
  不管了,本小姐就是看上他了。
  上天入地,親愛的鬼煞,
  本小姐追你來嘍!


第1章(1)

  「小姐,小姐,你在哪?快出來!老爺回來了!」一個俏麗的小丫環正用手攏在嘴邊邊跑邊嚷。終於,在大樹叢中,一個頭顱鬼鬼祟地探探出來。哇!禁不住讓人眼睛一亮,好美的女娃兒:眼如水月,眉若柳彎,水月明媚掛柳彎,水汪水平春意盎然;露齒一笑,甜甜的酒窩嵌在紅通通的臉上。  

  「死杏兒!每次都來這一套,知道我怕爹,還嚇我!」肖楚兒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嘟囔著抗議,「杏兒,我要下去了!」只見她雙目緊閉,縱身一跳,「撲嗵」摔在了早已準備好的布墊上。  

  肖楚兒,這個令蘇州城裡的人,聞之逃避三捨的「美女」。哦,不光是美女,還是黴女。她整人的功夫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有一套自己的獨家密方:欺大不欺小,欺惡不欺善,欺富不欺貧。理所當然,蘇州城的福星是肖楚兒,災星嘛!一致矛頭仍指向肖楚兒。但人們仍是每天不忘燒柱香,祈求老天爺發發慈悲早日把這個「善良的仙女」(肖大小姐自認為是這樣)嫁出去,免得有一天肖楚兒一個不爽,災難降臨到自己頭上。  

  邊陲之地的苗疆,多是深山野嶺,終日雲霧覆蓋,向來人跡罕至。當今日晌午雲霧盡散,太陽高照時,赫然在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頭罩黑面紗,快馬加鞭地拚命趕路的人,這可不是一般的劍客。近到他身側時,森冷,孤絕的氣息會讓人直打寒顫,如果還想以身試法,詭秘,快似閃電的劍術會讓他瞬間歸天。傳說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十年的「鬼闕門」死灰復燃,得以立足,最大的功臣就是他——人稱「鬼煞」的冷寒塵。  

  「吱——」一聲尖銳的哨音劃破天空。難道總壇出了什麼事?一絲疑惑閃過心頭。冷寒塵擡頭向東南望去,果然,一股煙霧騰空而起。他俊美出塵的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愕,對最為緊急的「雲霄令」竟然無動於衷。  

  「鬼煞,門主有令,讓你速去見他,」忽然從路旁的密林裡顯出一位黑衣使者,他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生命的痕跡,傀儡般地宣告了門主的旨意。  

  冷寒塵點頭讓他回復。他不想為難這些鬼闕門的最卑微,最可憐之人。在鬼闕門裡,有著最森嚴的等級制度,而他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只受制於門主;而那些黑衣使者卻是門中聯絡的工具,如果傳達命令得不到回音,那麼他們就失去了效用,只有死路一條。就是這樣殘酷冷血的條律,才讓他萌生退意。他雖是一個殺手,但不是嗜血成性的人,早已厭倦了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  

  漫天的飛砂,粗獷的岩石,偶爾有幾株瘦弱的小草在風中瑟瑟發抖。剛剛趕至絕壁的冷寒塵對眼前的景象,對那份蒼涼仍然一如既往的孰視無睹,獨獨走向一塊被風蝕成圓形的大石塊,運用內力使其旋轉了一圈。怪了,那個阻礙人行走的大石壁竟然自動分化成兩半,豁然開朗的世界讓人心生詫異,與外面不同,裡面景致宜人,繁花,流水,鳥鳴,構成了一個人間天堂。  

  「門主,您有何吩咐?」對於眼前這個暴戾怪僻的老頭,冷寒塵有著敬意和恨意交織,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十年前,要不是閻立把他從暗無天日的牢房裡救出,並教他殺傷力極強的奪命十二式,他早就命喪黃泉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冷寒塵且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鬼煞,最近本門多名殺手均喪於一人之手,此人武藝高強,才智過人,是個難以對付的狠角色。所以讓你去殺之,這是此人情況!」閻立手一揮,立即有人遞給冷寒塵一疊資料。  

  「門主,這是我接的最後一樁生意!五年期已滿!」冷寒塵丟下的話制止了閻立的離去。  

  閻立聞之,挑了挑眉頭,臉上笑意頓生。「好吧!你殺了肖遠山後,我可以放你自由,你可以與鬼闕門一刀兩斷,」開心的笑容下卻隱約藏著殺機,「但是你可知,這肖遠山可不是一般的人,不太讓你容易全身而退,」他心中又暗暗加了句:正因為這樣,你能替我除掉肖遠山這個障礙,又可以借助肖家之手殺了你,一箭雙鵰啊!  

  冷寒塵心中哪會不明白?但閻立對他有再造之恩,因此他和心甘情願被他利用,簽下了五年的賣峰契。他不發一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疊紙,「肖遠山」,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殊不知,這最後一項任務會牽出人間多少情愛糾葛,生出多少是非恩怨……  

  肖家的後花園。  

  「杏兒,不許你講出去哦!」銀鈴般清甜的聲音卻從一個中年男子的口中說出,真讓人不可思議。

  「小姐,你別為難杏兒啦!你假扮老爺去捉弄三少爺,老爺知道了,不被氣死才怪呢?」杏兒眉頭聚攏,嘟著紅唇,對於主子的所作所為深感為難。  

  「呸,不要說死這樣不吉利的話。聽娘說,爹在洛陽常遭刺客襲擊,幸虧爹武功蓋世,才毫無損傷。」楚兒一聽杏兒那樣說,立即反駁,雖然平時她常惹她爹不高興,那是因為爹的要求也太高了。但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她會傷心死了。「今天的事不準說喔!如果說出去,嘿嘿!下次我告訴孟子宜,讓他不理你!」肖楚兒仍然沒有忘記正事,狡詐地擡出杏兒的心上人威脅加利誘,終於奸計得逞。  

  杏兒為自己攤上這樣的主子哀鳴不已。這次三少爺又遭殃了!誰讓他與小姐作對呢?杏兒為自己的妥協倍感無奈,在風中哀怨地歎了一口氣。  

  中午的太陽熱辣辣的曬著,好像非要把人烤成肉乾,否則誓不罷休。在肖家大院,肖三少爺卻在揮汗如雨地勤練書法。難不成肖無極願意放著清福不享,改邪歸正了?不,原來在他房裡端坐著他的老爹!他的剋星!  

  「誰讓你平時把我吃得死死的,不讓你吃點苦頭不行!嘿嘿!沒想到我的易容術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從肖遠山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他清了清喉嚨,飽含威嚴地訓斥:「無極,你武功不錯,不過文采略有欠缺,應該勤加練習才是!爹呢有點事,要出去一會!」肖無極苦不堪言的點了點頭,暗自鬆了口氣,總算送走這尊佛了!

  但是他高興的太早了!假扮肖遠山的楚兒頓時話音一轉,「不過,晚上你要把今天的毛筆字拿給我過目,倘若完不成,罰你禁足一個月。」說完,邁著八字步得意洋洋地拂袖而去。  

  肖無極瞪大眼睛愣在那裡,好像有點不對勁,爹從不走八字步,難道爹在洛陽連平日習慣都改了?

  肖楚兒心情大好。痛整了自大的三哥一次,比吃豆沙糕還過癮。她壓根兒忘了自己現在是肖遠山的身份,一個人悄悄留到後山大玩特玩。  

  她在山上自得其樂,一會兒爬樹,一會兒捉魚,玩得都忘了時間的飛逝!  

  夜色漸漸沈了下來,月兒柔和的灑下銀光。山中的夜晚顯得格外寧靜,遠處香氣濃郁的野花,隔著老遠就能聞到醉人的香味。  

  這時,凡事少一根筋的她才發現隱約有人注視著她,有一股肅殺的氣息在夜色下如此濃重。一個人玩沒什麼意思,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找個人說說話,解解悶也不錯。  

  她打定主意,立即大喝一聲,還頗有幾分乃父之風,「誰?是英雄好漢就出來見本姑……肖某!」

  冷寒塵聞言,也覺得沒有躲藏的必要了。他從樹上翩然而下。肖楚兒見他輕功了得,暗叫不妙,這個角色可不好擺平,「說說話」真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肖遠山,今天我來取你項上人頭!接招吧?」他剛說完,就與楚兒過起招來,一招一式,招招致命。這回肖楚兒倒也勉強接下一招,然後撒腿就跑。她的功夫不行,可輕功卻好得不得了!這多虧她平日喜歡作怪,每次都以逃跑而告終。

  肖楚兒慌忙地跑著,頭還不時向後看。幸好!幸好跑得快。她撫了撫心口,暗暗高興。就這樣一直往後退著,「咦!後面怎麼有堵牆,手一摸,還軟綿綿的,媽嗎!見鬼?」她心悸地掉過頭來,哇!那位仁兄到前面來了。  

  原來冷寒塵怎會輕意饒過肖楚兒,他早就輕施功力,掠過樹梢,平穩地站在前面,恭候著楚兒。唉!只可惜,楚兒小姐沒注意。  

  「好啦!好啦!輕功嘛!我認輸。但是,這位大『蝦』我有一項請求,如果你能用峭傷我,我就甘心就擒;話又說回來,如果你沒有傷我分毫,那麼從此你們放過肖某!」肖楚兒笑嘻嘻地提出要求,擺膽讓人家沒有反悔的餘地。其實她心裡可是暗暗笑翻了天:傻瓜,我的身上穿著刀槍不入的金絲甲,你能對我怎麼樣?  

  「好!」冷寒塵向來說話簡潔明瞭。  

  「喂,死木頭,開始吧!」楚兒嬌叱一聲,哎喲,有點漏餡了。她趕忙摀住自己的嘴。  

  冷寒塵聽到話音,微微覺得今天的肖遠山古怪透了,但又說不出所以。不過江湖中人說話向來一言九鼎。有再大的錯誤,現在都不能回頭了。他舉劍向肖楚兒肩胛處刺去,沒有絲毫遲疑。可劍端立即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劍眉微皺,難道是金絲甲?肖遠山在耍詐。事實證明了他的想法,他劍一轉,在金絲甲最薄弱的地方刺了下來。  

  剎時肖楚兒明白了,她大意忽略了這個人使用的劍的不同,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可以破壞金絲甲,那就是煞心劍,被「鬼煞」冷寒塵所擁有的煞心劍。  

  她看見血順著劍尖流了下來,只是皺皺眉頭,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今天走了什麼好運,失算了。

  「冷寒塵,你用煞心劍刺傷我在先,你可要負責!」潛意識裡,她覺得冷寒塵並非一個壞人,他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來殺她爹的。她肖楚兒說話從來沒有言而無信,即使是無心之話。她已經打定主意賴上他了,哪怕是一生!

  「什麼?」冷寒塵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幸好他頭上罩著黑面紗,沒有顯露出來。肖遠山怎麼也有孩子氣的一面,今天怎麼什麼事都脫軌了?  

  「你過來扶我一把,」楚兒剛說完,就徑直投入了冷寒塵的懷抱,還像八爪魚一樣抓住不放,生怕人家一個不高興摔了她,畢竟鬼煞可不是一個憐香惜玉,在江湖上浪得虛名的人。  

  一股淡淡的馨香鑽入冷寒塵的鼻中,難道這不是肖遠山,而是一個女人。他迅速卡住楚兒的脖子,細細地看了一遍,順著面頰的輪廓果然揭下了一張人面皮,一張純真無邪的小臉露了出來,在月光下更顯得嫵媚動人還向他粲然一笑。在他的二十三年的歲月裡,除了他娘,從沒有別的女人對他露出這麼燦爛,不帶企圖的笑容。  

  雖說江南是魚米鄉,佳麗地,但冷寒塵發現自己仍被這個女孩所吸引。一片死靜的心湖翻起了陣陣漣漪。不過他仍硬生生的扯下了楚兒的胳膊,繼而退後一步,以保持一段距離。  

  「姑娘,請自重,男女授受不清。冷某多有得罪,請多包涵。」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人也轉瞬離去。只有銀票隨風而落,靜靜地躺在地上。要不是身上的傷傳來陣陣疼痛,楚兒還真以為是一場夢。  

第1章(2)

  「冷寒塵,誰稀罕你的錢。我肖楚兒在此立誓,今生今世你永遠只能屬於肖楚兒!」楚兒氣得差點淚都掉了下來,她好歹也是黃花閨女,放下身段到那樣,他還不領情!看見那張銀票,一股怒氣襲上心頭,她抓過銀票,邊撕邊信誓旦旦地保證。一旦她下定決心,十匹馬也拉不回頭。這次冷寒塵準認栽!  

  肖楚兒氣嘟嘟的鼓著嘴巴,還不時的踢著腳下的石子來洩憤。自從家丁在後山找到傷痕纍纍的她後,家人就不準她出家門半步,不等於變相的虐待嗎?那點小傷,她自己都不覺得有什麼嚴重的。何必勞師動眾,用三哥壓她也就算了,爹還連夜從洛陽趕回來,揭穿了她的惡作劇。三哥可好!揪住她的小尾巴不放,藉機報仇,真是小人!但好在她隻字未提冷寒塵,只說在後山玩耍,不小心被石頭砸傷了。她才不理三哥的嚴刑逼供呢?  

  咦?今天怎麼靜悄悄的?楚兒只顧埋怨,現在才發現府中不同尋常的安靜。難道爹和三哥出門談生意了?

  肖楚兒裝模作樣地站在狗洞邊左瞅右看,觀察了好一陣,確定沒人發現,便趴下來慢慢地爬出去。

  哎呀!就差一點點了,外面的世界真美麗!  

  「小姐,你怎麼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都沒有,看你髒兮兮的,像一隻小狗!」杏兒雙手叉腰。  

  楚兒一聽見杏兒那高分貝的聲音,慌忙又縮了回來,用手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真笨,怎麼忘了杏兒這個跟屁蟲今天沒道理不跟著她。  

  「杏兒,有時候我真懷疑誰才是主子?」楚兒搖搖頭,「好啦!有福同享,今天我帶你去逛逛!」

  「這才對嘛!小姐,你看,我連衣服都換好了,」果然杏兒一副書僮打扮,配著肖楚兒的書生打扮,還真像一回事。

  主僕兩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楚兒才總算舒了口氣。好久沒去春風樓吃糕點了,真想那甜津津的豆沙糕,滿口餘香的狗不理包子……  

  「小二哥,給我上一盤龍鳳荔枝球、川蓀雙珠、蘭花雞塔、鮮荷鴨方……哦!還有極好的豆沙糕!」楚兒點兵點將,點了一大串菜名。  

  「小……少爺,你點這麼多吃得完嗎?」杏兒雖然對自己家的小姐的飯量頗為自豪,但仍難已置信,張口結舌地看著。  

  「當然,你又不知爹禁足這幾天,我都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些美食!」肖楚兒才不管吃相多麼難看,左一盤,右一盤開始進攻。  

  「小二哥,給我一壺汾酒和一盤熟牛肉!」和楚兒琳琅滿目的菜餚形成鮮明對比。  

  楚兒一聽那人的話音,扭頭向後一瞧。憑直覺認定他一定是冷寒塵,真是尋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嘿嘿一笑,一副釣魚兒上鉤的表情。  

  「小二哥,幫那位兄台多上點菜,今天我請客,」楚兒指著冷寒塵吩咐道。  

  她大搖大擺坐到了冷寒塵的身旁。眾人可替她捏了把汗,那個男人一身殺氣,可不好惹!  

  「寒哥哥,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楚兒抱拳,施禮,一套江湖禮數被她用得非常得體,笑嘻嘻地稱兄道弟。

  冷寒塵對這個稱呼,眉頭皺了皺。雖然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但何時與她這麼熟了?  

  「寒哥哥,上次夜黑,而且你又帶面紗,我沒看清你的長相,能否把面紗扯下,讓我見識見識!」話音剛落,便要動手去扯。冷寒塵使勁捏住她的手腕,「你放手啦!好痛!」肖楚兒痛得實在忍不住,失聲尖叫,這才挽回自己快要折斷的手腕。  

  冷寒塵看著楚兒發紅的肌膚,心中不由生出幾分苦澀,對自己更加自責。兩人才見面兩次,他就對她多了幾分莫名的心動,難道因為她的微笑和勇氣在不知不覺中融化了他冰冷的心?但紅塵中惟有情字最為傷人,他就更不能擁有七情與六欲,反之則會更加傷害她。  

  「肖楚兒,你給我出來!」外面大吵大喊地叫嚷著,這才把楚兒從自哀自怨中拉了出來。大事不妙,是三哥找來了。跑為上策!不行,他們一定堵住出口了!畢竟前幾次都是這樣被捉回去的。  

  怎麼辦?怎麼辦?被抓回去又要禁足!楚兒心慌意亂的抓住冷寒塵的手,不停地跺腳。呀!三哥進來了!肖楚兒想也不想坐到了冷寒塵的腿上,拉下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櫻桃小嘴湊了上去。哇!好棒!原來他的唇這麼柔軟,比最好吃的豆沙糕還要甜!不解人事的她頑皮的亂吮了一遍。冷寒塵被她的大膽行徑給驚呆了,這個不知羞的小女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杏兒也被小姐這樣不尋常的舉動給嚇呆了,小姐怎麼沒有分寸到這地步,名節對於一個女人可比性命還重要呀!她……她怎麼輕薄起男人來了,要是傳出去,以後怎麼嫁人呀?  

  「杏兒,楚兒呢?」肖無極一把拉住準備開溜的杏兒。  

  「小姐,她……她……」原來伶牙俐齒的小丫頭倒支支吾吾了,一定大有文章。難道楚兒藏在這裡。肖無極暗暗打量了樓內的各個角落,不由眉頭一皺。現在民風開放到這個程度了,有人具然開始在大庭廣眾之下演起這麼養眼的春宮戲。那個人到底是男是女?怎麼有些眼熟?  

  肖無極準備再上前去看個仔細。楚兒嚇得埋在冷寒塵懷裡氣都不敢喘,暗自慶幸有黑紗遮住,不然臉往哪兒擱呀?

  「哦,三少爺,小姐……小姐剛才回家去了,」杏兒怕無極繼續查下去,慌忙替主子作了掩護,其實心中可是亂得很。  

  無極危險地瞇起眼睛,逼問杏兒:「那你在這幹什麼?」  

  杏兒對於他的突然轉身措手不及,頓時羞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在等子宜大哥。」  

  「那你先等吧!我先回去了!」他肖無極也是知趣之人,怎會妨礙人家與心上人約會嗎?  

  好險!楚兒撫了撫胸口。「謝謝你,寒哥哥,冷寒塵心中立刻佈滿了寒霜,感到一陣心浮氣躁,難道她對男人都這麼隨便嗎?想到這個答案,用力把楚兒攬到懷裡。「楚兒,為什麼你這麼快就佔據了我的心房?」他喃喃自語,冷冽的黑眸裡掠過一絲柔情。  

  楚兒心中可樂死了,她感打賭,只在那一霎間,寒哥哥臉上出現了一絲絲柔情,柔情耶!但她又大煞風景,提出了他的禁忌。  

  「寒哥哥,你為什麼是鬼煞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啊!他是天煞星轉世,何德何能擁有自己的幸福?他猛然推開楚兒,楚兒因猝不及防,額頭撞在了桌角上。頓時,鮮血直流,順著臉頰滴在白衣上,更顯得格外嚇人。  

  「小姐,」杏兒尖叫起來。樓裡的人聞聲,都驚呆了,翩翩公子傳眼變成俏佳人,剛才還以為那位公子有斷袖之癖,原來另有隱情。  

  楚兒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冷寒塵。淚水無聲的滑落下來,酸澀煎熬著她那顆亂如麻的心。

  冷寒塵心一橫,硬是把頭扭到一邊,不發一言的走出了酒樓。難道是他願意傷害她嗎?如果再這樣看下去,遲早妥協的會是他。但他心存顧慮,一個連親生父親都嫌棄的不祥之人,何苦把她推進性愛陷阱?  

  對這種狀況,杏兒不知如何處理。「小姐,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呀!」她邊手忙腳亂地推著沈浸在哀痛思緒中的主子,邊掏出手帕包紮傷口。楚兒實在難忍,眼前一黑苛倒在地上,什麼都不知道了。耳邊殘留的杏兒焦急的呼叫聲也越來越遠了……  

  三日後,楚兒在大家的祈求聲中悠然醒來了,看著娘親那雙哭紅的眼睛,爹在焦急地踱來踱去,三位兄長難得碰到了一起。她心生愧疚,好在家人對酒樓事件隻字未提。但現在她靜下心來想想,也許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明瞭他的冷傲就是一種偽裝,也許在他的面具下早已傷痕纍纍?不要被他的寒意所影響,再接再厲。肖楚兒替自己暗暗鼓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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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25:27

第2章(1)

  不知從何時起,關於肖楚兒的一些閒言碎語在城裡的各個角落廣為流傳。  

  「你知道,前幾天在春風樓裡不知廉恥的抱著男人猛親的那個女人是誰?」一個三十幾歲的長舌婦神神秘秘的散佈著消息,為了引起眾人注意,故意設下了懸令。  

  「誰?」眾人一致發出疑問。  

  「唉喲!就是肖家大小姐,我那當家的,可是親眼所見!」那個女人一臉嫌棄,好像一副見不了光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那是肖楚兒?誰不知她只聞其人,可見過真面目的少之又少,她據說擅長易容!」站在她旁邊的人替楚兒鳴不平。  

  「可明明肖家人就在春風樓帶走一個女人,看那寶貝程度,可不是她嗎?要是這樣,她可怎麼嫁得出去喔?」一個老姑婆倒替別人擔起心來了。  

  這種傳聞在蘇州城雖屬司空見慣,可在肖家可刮起了一場風暴。  

  「肖楚兒,你給我出來!」肖遠山得知自己的女兒做的事如此不堪,著實震撼不已,剛到家門,就大發雷霆。

  楚兒不明所以,難道她做的事,爹又發現了,不然怎麼生這麼大的氣,連名帶姓地叫她?她越想越害怕,連忙趕到了正廳。  

  「楚兒,平日爹對你的胡作非為睜一眼,閉一眼也就算了。誰知……誰知你倒是越來越過分,做出有損名節的事!」肖遠山痛心疾首的指責他一向最為疼愛的女兒。  

  「噯,爹你別傷身呀,我給你倒杯茶!」她轉身倒了杯茶恭敬地端給她爹。有損名節?難不成與春風樓有關?肖楚兒心中一沈。  

  「你——你——你氣死我了,春風樓,你作何解釋?」肖遠山對這個女兒頭疼得很,直接說出問題所在。

  「春風樓?」楚兒聞言,往杏兒瞪了一眼。死丫頭,不夠義氣,出賣我!  

  杏兒見主子生氣,知道她誤會她了,慌忙擺手解釋:「小姐,我可什麼也沒說!」  

  肖遠山一聽更火大,剛開始還有一些希望,認為市井流言不應全信,沒想到竟是真的!  

  「說,那個男人是誰?」他粗聲逼問女兒。  

  「什麼男人?我不知道,」楚兒心想他們又沒抓住把柄,索性她至死不承認。  

  「你不承認,是吧?」肖遠山沈下臉,問楚兒。  

  「當然,」她就不信最疼她的爹能拿她怎麼樣。  

  「好,按家規論處,關在思過堂,反省三天。不準任何人幫助她!否則,和她一樣,我決不留情!」肖遠山無情的宣佈。  

  思過堂在肖家最偏僻的地方,偶爾除了僕人來打掃一下,幾乎沒人會願意來這陰森、恐怖的地方,看來這次爹痛下決心了。  

  楚兒很開心地繞著思過堂看了一圈,要有三天時間在這打發,好好挖掘這裡的優點,才使自己不無聊啊!

  一天的時間很快地打發了。夜幕降臨在這個地方,只有堂外的晚香玉在微微顫動,宛如一個美麗的姑娘,羞澀的立在房外;許許多多的花在夜香中悄悄綻蕾,遠處的燈光也悄悄熄滅。肖楚兒才覺得天地間僅剩她一人,非常孤獨無依,開始有點懷念杏兒的嘮叨聲,三哥的吼叫聲……  

  又餓又冷!為什麼他們不送食物給她吃?才過了一天,楚兒就覺到飢腸轆轆了。這以後兩天怎麼過呀?她打了個呵欠,開始睡起覺來了。倦得連冷寒塵進來都渾然未覺。  

  冷寒塵愛憐地撫了撫楚兒消瘦的臉蛋,把自己親手做的清燉雞和八寶飯放在地上,為她蓋上了帶來的薄毯。

  「寒哥哥,別離開我!」楚兒在夢中急促地抽噎著,嚇得冷寒塵慌忙躲藏起來,可半天沒有動靜。出來一看,原來這小丫頭又沈沈的睡著了。看著她酣睡的樣子,冷寒塵百感交集。從沒有人能令他如此牽腸掛肚,當在客棧裡,聽人們談話時,才知肖楚兒就是肖遠山的女兒。  「夢兒,你知道嗎?你愛上我注定是一個錯誤!你驅走了我心中沈積已久的晦暗,但寒冷,孤寂的高塔太久了,我能走出黑暗的牢籠嗎?」  

  他輕輕撥開了楚兒遮在額前的亂髮,深情地凝視著她。「楚兒呀!我該怎麼辦?如果你知道我是天煞星轉世,你又會如何對我?為什麼你是姓肖呢?」他無語問蒼天……  

  餓餓中的人嗅覺特別敏感。清燉雞、八寶飯香味很快把肖楚兒從美夢中喚醒。  

  好吃!好吃!好好吃!她居然把一隻雞啃得一乾二淨;把三碗八寶飯舔得一個米粒都不剩,還長長地打了個飽嗝。好過癮啊!沒想到雞也有這麼好吃的時候。明天不知有沒有雞吃了?哦!糟啦!還要兩天要過,她怎麼圖一時痛快,都吃完了。楚兒懊悔地直扯頭髮,差點沒去撞牆。  

  第二天夜晚,清燉雞、八寶飯照樣送來了。肖楚兒這次學聰明,留了些準備下頓再作打算。吃飽了,玩累了。她才安安靜靜地坐下來想事情。到底誰這麼好心給她送飯吃呢?是杏兒這丫頭嗎?不會,太膽小了!是三哥嗎?他可沒這麼好心;是娘嗎?不是,娘絕對聽從爹的話;是寒哥哥?絕不可能,他還不喜歡她,怎會心疼她?那麼到底是誰呢?為什麼神神秘秘,又不讓她知道。  

  當冷寒塵第三次來到思過堂,已是中午了。但仍看見楚兒在呼呼大睡。他潛意識裡真希望她是清醒的!可他在那樣傷了她後,又以何面目見她呢?愛上她,已經讓她陷入危險之中了。如果還不和她保持距離,會進一步傷害她。

  「好心人,希望你下次能換個花樣,拜託加幾塊豆沙糕。謝了,別忘留名!」冷寒塵望著地上的字,又好氣,又好笑。別人幫助她,她倒得寸進尺了。不過,這倒符合肖大小姐向來的作風。但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雖然見過她才短短幾次,但她的性格卻被他瞭如指掌。眼見還有半天功夫,她又可以恢復自由了。這是最後一次送飯給她了。看看一地豐盛的菜餚:清蒸魚、涮羊肉、冰糖扒蹄、干炸裡脊、水果羹,還有豆沙糕。  

  肖楚兒猛扇她那濃翹的長睫,難以置信眼前的事實。任誰都無法拒絕美食的誘惑!她以風捲殘雲之勢轉眼席捲了大半,終於把失去的能量恢復過來,聰明的腦袋也運作起來。  

  「對呀!我可以易容成杏兒模樣,去打探一下,瞭解家中的情況!」想到這,楚兒一躍而起,得意的笑了。

  在窗外站著的冷寒塵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她有精神整人,那就並無大礙,這才放心的隱身而去。

  楚兒滿意的攬鏡自照,不由為自己精湛的易容術喝彩。  

  「杏兒,端兩杯茶到書房裡,」嚴管家指著扮杏兒的楚兒吩咐道。  

  「兩杯茶?」難道今天家裡還有訪客?是誰呢?一連串的問號在楚兒腦海裡閃光。  

  她端著茶光明正大的走進了書房,她現在可是杏兒,而非閉門思過的肖楚兒。  

  「孟兄,我家楚兒雖不是三從四德的大家閨秀秀,倒也有幾分聰明伶俐,我真替她的婚事操透了心。誰家十八歲的姑娘沒出閣啊?這下可好!孟兄親自為子宜上門提親。雖說我們兩家是世交,但遠山仍謝孟兄不嫌!」肖遠山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送走了一個燙手山芋。但心中仍有些不捨,楚兒可是家裡的開心果呀!  

  「哪裡,哪裡。楚兒和子宜自幼熟識秉性,青梅竹馬,哪需我們操心,說不定他們已經私定終生了。我們只是做個順水人情,」孟樵謙遜著說。  

  楚兒一聽,狠狠地眨了一個白眼,氣死她了,手裡的茶杯差點成了盛怒下的犧牲品。婚姻大事都不與她商量,但下面的話更讓她火冒三丈,七竅生煙。「為防夜長夢多,你們明天就來迎親吧!讓羽君和楚兒同一天出閣。楚兒那丫頭精靈古怪,哪會任我們擺佈呀?」肖遠山對這個女兒頗有幾分無奈,只好出此下策。明天楚兒一出思過堂,就讓她成親。

  「好吧!只要賢弟不怪我孟家失禮,太過倉促。明早,花轎就到!」孟樵應允。  

  楚兒在心裡氣得直冒火,幸好她及時得知。  

  她翻遍了整座宅子,總算找到了還不知情的杏兒。人家可好,還有空閒睡著大頭覺,美美地做著香甜的夢。

  「死杏兒,淌口水啦!」肖楚兒的河東獅吼。  

  「在哪?在哪?」杏兒一驚,醒了,用力搓著嘴巴,「你騙我!」她不高興地指責。可是就這樣定格了,她猛揉自己的雙眼,「小姐,你提前出來了?你重生啦!」她摟過主子的脖子,開心得直跳。  

  「你這個死丫頭,心上人被人奪走了,還幸災樂禍!」楚兒趁機就敲了小丫頭的頭,訓斥道。  

  「小姐,你放心啦!子宜大哥跟我們這麼好,除了我們兩個,他哪會理睬別的女人?那些女人我可沒當回事。而與他好的還有你,可你都有意中人了。我又有什麼擔心的?」杏兒對小姐的多疑倍感好笑,很自信地說。  

  「笨蛋,我就是你的情敵,我爹已同意孟伯伯的提親了,你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哎,說你聰明吧!有時候也很呆的!」  

  杏兒聽了主子的話,驚訝提嘴都合不起來,「什麼?這可怎麼辦?」這才知道心慌意亂,繞著原地走來走去,一時跺腳,一時蹙眉。  

  楚兒走上前,拍了拍杏兒的肩膀,「還魂啦!你忘了,天塌下來,還有你這位蓋世無雙的主子——我哦!」

  對呀!總算杏兒才反映過來。雖然自家小姐喜歡作怪,但哪一次不是全身而退?她好像溺水之人碰到了一棵救命稻草,連忙催主子快說。  

  「伏耳過來?」楚兒神秘地說著,便趴伏在杏兒身上,在人家耳朵邊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只見小丫頭的眼越睜越大。  

  第二天曙光乍現,蘇州城裡一片繁忙。人們都擠在城裡的兩個大戶——丁家和肖家門前看熱鬧。難得在城裡有兩個大戶千金同天出閣,而且還是遠近聞名的丁羽君和肖楚兒。  

  無論男女老少臉上都掛著笑意。大家心中都暗自欣慰,盼了十幾年,終於把肖大小姐送走了。  

  「那肖楚兒的夫婿不簡單呢!可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鎮遠將軍孟子宜啊!」  

  喧鬧的人群中,頭戴黑紗帽的冷寒塵格外顯得格格不入。俊美無疇的臉上一如往常的冰冷,只是多了些閃爍不明的痛楚和恨意。他遠遠地看著大門上張貼的紅雙喜,只覺一股酸澀灼傷了他的心。本來握緊劍端的手,因為周圍的笑臉,又無力地放下了。既然無力帶給她幸福,那麼就讓她嫁個好人家吧!他帶著眷戀,最後一次巡視了肖府,心中千瘡百孔。嚥下最後一絲苦澀,上馬絕塵而去。  

  卓振霆,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要讓你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兩個花嫁隊伍吹吹打打,熱熱鬧鬧的出了城,肖楚兒往西,丁羽君往東,就這樣背道而行。  

  坐在花轎中的新嫁娘早已不耐煩了,什麼時候才能到卓家莊啊?怎麼好像蝸牛一樣爬行啊?都這樣走了一天了。

  「喂,喂,轎夫,停一下!」轎中的人終於忍不住了。  

  雖說人人都累得疲憊不堪,都想休息一下,生點火,做點飯把失去的體力補回來,可誰也不敢提出來啊!誰讓此地有個不祥的名字——斷情崖,誰能忍受聽「斷情」二字呢?而且還是新婚。  

  好在卓易凡疼妻心切。雖然現在因為他倆沒胡拜堂,還不能見面,但他知道她累了,隨即命令大夥就地休息。

  轉眼人群盡散,拾柴火的拾柴火去了,睡覺的睡覺,連新郎都去河邊準備洗去一天的塵土。誰又知,在離崖不遠的密林中,早已隱藏著殺機。  

  冷寒塵細察花轎四周,確定只有幾個打盹的轎夫外,別無威脅,迅速閃身到轎後,舉劍就往轎右側直刺下去。

  只聽轎內女子痛楚尖叫一聲就毫無氣息了。  

第2章(2)

  周圍的人聞聲而來,冷寒塵不避不閃,手中的劍正在一滴一滴地滴著血,甚是嚇人。但他星眸深處卻又深藏著怨恨,與生具有的冷冽形成怪異的搭配。  

  他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不就是讓卓家出醜的時候嗎?毫不猶豫,疾如閃電般的挑起轎門,身著嫁衣的女子滿身鮮血,終因體力不支,滾落地下。她蒼白的臉上佈滿了痛楚,但目光卻越過關切的新郎,怪異的投射到刺客的身上,不僅僅只有驚異,更多的有著柔情。  

  殘酷的現實令卓易凡一時接受不了,他發瘋似地抱起躺在地上的嬌軀,對天哀嚎,「不——」  

  眾人對此感歎不已,冷寒塵百思不得其解,剛才那一劍明明沒有刺中要害,應該只在肩胛處,可眼前的丁羽君眼神渙散,呼吸微弱,一副隨時送命的樣子。  

  「卓易凡,我不是羽君,你別這樣好不好?」新娘對別人摟她在懷,一副掛了的樣子,實在過意不去。在胸前的血仍在流個不停的情況下仍笑咪咪地調侃,定力著實不簡單。  

  可熟悉的話音傳至冷寒塵的耳中,頓時晴天霹靂,難道,難道是楚兒?他狂奔到卓易凡身邊奪過她軟倒的身子,手哆嗦著摸索到新娘的臉龐,實在沒有勇氣面對將來的現實。終於他痛下決心,背過臉,揭下那層假臉皮。果不其然,那藏著的甜美純淨的臉,正是應嫁給孟子宜的楚兒。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沒想到受傷的竟是假新娘,那真新娘又在何處?這真真假假又是怎麼一回事。

  卓易凡完全被這一幕震懾住了,他本想向楚兒詢問羽君的下落,但看眼前這一對彷彿天地之中只有他們兩人一樣,癡癡迷迷地四目相對,著實又不忍打擾。  

  不知何時,天上飄起了  細雨,雨滴落在楚兒的手心,她調皮地掬著雨水,「唉!寒哥哥,看來你我緣份也像這雨水一樣,只在一時,不能相伴一世。」僵感中又透出無奈。  

  「楚兒,你別說了,」冷寒塵此時心如刀割,為何上天如此不公,愛他的女人一個個都離他而去?楚兒的傷更讓他心存茫然,鬼闕門第一殺手居然也有脆弱的時候。  

  「你讓我說完吧!以後也許沒機會了。其實你不需內疚,其實剛才那一劍,你本不應刺在我的胸口,只因我守不住那規矩,不願端坐著,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天意這樣,我命絕於此。我真的喜歡你,不管來生你願不願意,我一定當你的新娘!」楚兒在冷寒塵的眼中看出了憐惜以及更濃的感情,在她心中,這比生命更加重要。  

  此時,禮教、道德、顧慮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冷寒塵低下頭,狂烈的吻住了那蒼白的唇,像是今生今世只能縱情這一次,在這個吻中傾盡所有的癡愛情狂,絕望的在這一吻中傾訴……  

  原本緊擁他脖子的手無力的垂下了,「不——不,你沒死!楚兒——」聲聲帶情,字字含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冷寒塵這個鐵錚錚的漢子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再也抑制不了滿心的癡愛。  

  圍觀的人看冷寒塵已進入如癡如狂的狀態,簡直嚇傻了。武林中第一冷血殺手「鬼煞」傳說中極端陰冷可怕,甚至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在一夜之間殺光了嚴家莊老老小小一百多口人,眼前的一幕使各人的片面之說動搖了,此人分明是個情深意重之人,流言真的很可怕呀!  

  卓易凡見當事人中只有他還存足夠的理智,便邁上前去,想看看楚兒是否還有存活的可能。  

  卓易凡知道自己如果不去仔細察看這個姑娘的傷勢,羽君鐵定饒不了他。  

  他走到楚兒身邊,拿起她的手,輕輕一捏,那份輕鬆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任誰都知道肖楚兒這次的傷勢已經嚴重到一定程度,否則卓少主不會輕易皺起眉頭。  

  「說,快說!」在此時,冷寒塵卸下了無情的面紗。  

  可卓易凡只是輕輕搖了下頭,「我的醫術是無法救下這位姑娘的,另請高明吧!」  

  「你們的卓家莊不是以武學和醫術立足於江湖的嗎?為什麼?為什麼?說,不然我殺了你!」在瞬間,煞心劍架到了卓易凡的脖子上,而他更換上了冷冽如冰的面孔。  

  在這樣的觀念支持下,他在口中輕輕吐出了幾個字:「找我爹!」這一句短短的話,讓一個絕對鎮定的殺手在剎那間失去了理智。冷寒塵仰天大笑,卻在不自覺中讓渾身的殺氣瀰漫開來,飄落在空中的雨滴頓時成了殺人的武器,一個個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向了那些毫無寸鐵的人們。活生生的人被它吞沒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提醒著卓易凡,這不是不真實的夢,這是事實。那個江湖上排行第一的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又回來了。恐怖的感覺第一次湧上心頭,幸好剛才自己用內力護住了全身,否則躺在地上的也有他一個。  

  卓易凡的心中只有可怕和恨意在心中交織。  「為什麼?你和我家到底有多大的恨,把這些毫不相干的人都殺了?」

  冷寒塵內心潛藏著的對卓振霆絕對的恨意在卓易凡那句話說完後,就像火山爆發後,一發不可收拾。他更沒想過自己在無意中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但只要一想起卓振霆,他又不後悔了,眼睛所觸及那些橫七豎八的屍身時所流露的脆弱再次被恨意所蒙蔽。  

  卓易凡驚詫他所見到的,如果他沒看錯,剛才看到的是冷寒塵的悔意。在他的心中,更有了不祥的預感,剛才的那句話可能真的激發了冷寒塵的恨意,但這樣濃烈的恨又衝著誰來的?難道是爹?如果不是他,冷寒塵又怎會失控致此,使他一個亦正亦邪的殺手再入罪孽深淵?在他的心中,此時更有了查清此事的決心。  

  為了楚兒,為了自己,冷寒塵知道他一定要面對卓振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楚兒,把她靠在他的胸前。

  天空中的雨悄悄地停了,不知何時,太陽又暖暖地升上了頭頂。暖意與寒意竟很怪異的協調。在沈默了許久後,卓易凡開口了,「我帶你去我爹,不管你與他老人家有多少深仇大恨,看在這個姑娘的份上,你應該走,因為再不走,可能來不及了。」說完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飛速上馬,策鞭而去。冷寒塵在他話音剛落之時,也抱著楚兒,施展輕功,尾隨跟著。  

  雖然在途中,卓易凡給楚兒已服了九轉還魂丹,但她的傷勢很嚴重,一直都沒有甦醒的跡象。在武林中兩大高手的護駕下,本來要五天的路程,在第二天的傍晚就趕到了。  

  卓家莊洋溢在喜慶的氣氛中,到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剛到家門口,就有一大群人圍了上來。不時,還聽見有人喊:「奏樂!新娘到門口啦!」但很快,他們看到了一個鮮紅嫁衣上沾著暗色血跡的女孩,毫無知覺的仰睡在一個戴著黑色斗笠的男人的臂彎中。而新郎卓易凡則滿身的狼狽,這樣的情景使人料想一定是出了大事。  

  很快一個威嚴,有著大俠風範約五十上下的男人上前來,關切地問:「凡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冷寒塵冷眼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來歲月還是在他身上烙下了幾分痕跡,讓他衰老得像極了五十歲的老人。

  卓振霆也收到了冷寒塵那帶著仇恨的目光,雖然看不到他的真實面目,但他仍感到其中蘊含著極深的恨意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這使得他一怔,但終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很快又恢復常態。轉而,把目光投到楚兒的臉上。這短短的一看,更令他大驚失色。眾人更隨著他的臉色看出事態嚴重。尤其是冷寒塵,他的心更提上了半空,害怕人稱「醫聖」的卓振霆口中說出把他打入地獄的話。  

  「這個姑娘傷得可不輕啊!」雖然這一劍沒立刻要了她的命,但卻是在要害上。就連華陀在世也可能回天無術啊!」卓振霆果然說出了與人料想差不多的話。  

  「不,你還沒把脈,你不會知道的,楚兒不會死的,」冷寒塵試圖說服自己不相信剛才所聽的話,卓振霆是天下最無情、最卑鄙的小人,他一定是騙我的!在這樣的狂想中,更抱緊了懷中心愛的女人,臉上的迷茫與無措讓有心之人皆為心碎。  

  卓易凡怕場面再次失控,忙出來打圓場,「爹,難道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哪怕只有一點點,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想這位兄弟也能辦到的!因為他是鬼煞!」原本他只想說一點,可不知不覺中露了餡。果然,原來圍在身邊的人都不斷向後退,大家都露出了驚恐的神情。傳聞中,鬼煞有絕對精彩和陰毒的身手,一旦有人無意看見了他的容顏,那必死無疑。

  卓振霆畢竟是卓振霆,在見冷寒塵的第一眼時,就對他的真實身份起了疑心,又見兒子幫他求情。試想兒子一向放蕩不拘,怎會輕易幫人說情,知子莫如父。  

  「不錯,鬼煞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謂排行第一,但他是個殺手,即是個十惡不赦之人。而我家的確有一種藥丸,雖說不能治好這位姑娘的傷,但卻能保住她一個月的性命。在這一個月之間,如果幸運的話,可以找到治傷的特效藥方,姑娘能夠保住一條命,」卓振霆漸漸放鬆,在黑暗中給了冷寒塵一絲光明。  

  聽到這些,冷寒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快說,特效藥方是什麼?還不快把你家祖傳的幽丸給我拿來!」咄咄逼人的話語自他口中吐出。  

  「請恕老夫無法幫你這個忙,因為這種藥丸只有十顆,而都是傳給歷代長子,傳到老夫這代時已只剩兩顆,其中一顆已被拙荊服下,也就是說,只剩一顆了。但祖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一是非親非故的不給;二是罪大悲極的不給;三是不願給的不給,」說到這,停了下來,但話音裡的意思就是,這個姑娘還是沒救,因為她和鬼煞關係非凡,又非卓家沾親帶故之人。  

  這樣的打擊,踩住了冷寒塵的痛處。他已把手中的劍擡起,指著卓振霆的眉心,威脅之意顯爾易見。但他的眼觸及懷中心愛之人那張蒼白小臉時,劍漸漸放下,心中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親了親楚兒的臉,他把她放在了卓易凡的手中。別人都詫異他的這種行為,不知他下一步要幹什麼。就在大家在恐懼和好奇中等待時,他卻抓著卓家老爺子飛身躍起,施展輕功,轉瞬卻失。  

  卓易凡心中慌亂。不知冷寒塵要對他父親做些什麼,可他的舉動意味著什麼?難道他是信任他,才把最重要的人托付給他。他知道一個殺手不會輕易愛上一個人,若是愛上,就是一生一世,生死相隨。想到此,更是萬箭穿心,羽君啊!你又在哪?此時,正是萬分苦惱,不知所措,惟一可做的只有等。  

  在焦急中,天越來越黑,濃郁的黑就像一張密密的網,罩在心頭,使人喘不過氣來。終於有人坐不住了。人呼「怒豹」的呼延嘯沈不住氣,「他娘的,怎麼去這麼久還沒回來,我去看看!」擡起腳,正要往外走。  

  「豹兄,你就不能靜靜,大家心裡煩著呢?」一個端坐在大廳的東南方的少年看到這種情況,連忙制止。

  「怎麼,我說話關你屁事,你們這一幫縮頭烏龜就知道做這種鳥事!」  

  那位身穿白衫的少年被激怒了,從東南方一躍而起,站了起來,一步步地靠近呼延嘯。眼見一場爭鬥就要開始。

  「住手!」卓振霆正在這時趕回來了。  

  誰也不知剛才那段時間在冷寒塵與卓振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卓老爺子的神情,好像受了重要的打擊,整個人失魂落魄。  

  卓易凡看在眼裡,心裡一驚,爹與鬼煞之間一定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總有一天,一定要查出來。這種念頭使他跟緊他的父親,卻發現他的父親把那顆僅存的藥丸暗中給肖楚兒服下了。究竟是什麼原因?冷寒塵與父親之間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悄悄從陰暗的角落退出,竟意外看見冷寒塵站在離他不遠的窗子下,燈光灑在他的臉上,他拿下了斗笠,更沒想到他的臉是毫無表情的,但卻十分俊逸,而且長得非常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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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26:25

第3章(1)

  孟家的客廳裡今天來了幾個稀客,問候聲響成一片。  

  「孟兄,久違了!別來無恙吧!」  

  「賢弟,托福,家裡一切都好!我可得謝謝你替我生了個好媳婦啊!楚兒這孩子不光乖巧懂事、通情達理,而且溫柔善良,持家有道!」孟樵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誇獎道。  

  肖遠山和夫人聽了面面相覷,這會是他們生的那個女兒嗎?  

  肖無極因為精靈聰慧的妹妹出嫁了,家裡也沒人與他鬥嘴、吵架,倒想起楚兒了。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纏著父母帶著他一起來,再順便興災樂禍地看他那寶貝妹妹把孟子宜馴服成什麼樣子了。可沒想到他老妹倒先敗下陣了,這似乎不合楚兒向來的處事風格。  

  他想得正入神,往門外暗暗一瞄,呀!杏兒來了,但看她好像有心事,站在長廊裡徘徊不前,於是熱情地喊了一聲:「杏兒,快進來,快進來!」  

  杏兒見有人見到她,而且還是自己熟悉的三少爺,臉在霎那間變得很蒼白。  

  「杏兒?不會吧,明明那是楚兒啊!」孟樵對無極的話產生疑問,這個小子連妹妹認不得了。  

  肖遠山著實嚇了一跳,但很快反應了過來,「楚兒,進來吧!是不是想假扮杏兒蒙爹?你還是那麼頑皮。」他篤定孟樵和楚兒聯合起來開玩笑的,到底是他的女兒。  

  杏兒此時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一愁莫展,到底怎樣才能說明這樣混亂的事。但還是行了禮,鞠了一躬。

  「老爺、夫人、三少爺,」行完禮後,站到了一邊。  

  肖無極第一個不客氣地捧腹大笑,「不會吧!楚兒,別逗了!唉呀!真像死了『老爺、夫人、三少爺』,」笑著還甕聲甕氣地學了一遍。  

  「她不是在說笑,她就是杏兒!」孟子宜剛上完朝回來,見家裡好像比平時熱鬧了許多。一打聽,說嶽父一家來了,就知大事不妙,迅速趕至這裡。果然見杏兒無措地站在那,又見無極的過度反應,就說出了事實。  

  「杏兒?」無極鬼喊鬼叫了一聲,慌忙摀住了嘴,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他爹一眼,果不出所料,肖遠山在狠狠地朝他瞪著眼。  

  楚兒的母親沈秀一聽是杏兒,可急了。她一把抓住杏兒的胳膊,「杏兒,那楚兒呢?」她著急地問。

  「小姐那天聽見老爺和爹的談話,就和我調了身份,她易容成我,而我成了她回到思過堂,而小姐跟著我,直到我上了花轎,她才去丁羽君小姐家,後來你們就知道了,」她說到這,心裡慌得更厲害了。  

  子宜見到妻子這樣,更生憐惜之心,摟她入懷,輕聲呵護。  

  肖遠山看到他們的濃情蜜意,倒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楚兒,他們還真可能拆散這段好姻緣,對於孟子宜,他可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只可惜楚兒沒這福份。  

  「老爺,其實小姐早有心儀之人,聽說叫冷寒塵!」杏兒的這句話無疑是晴天霹靂,在眾人心中炸開。

  「冷寒塵」這可不是普通的人,江湖上排行第一的冷面殺手,他的行動絕對詭秘,一般人不可能輕易見到。

  無極對這件事反應同樣激烈,「冷寒塵?他屬於鬼闕門,前些日子在洛陽偷襲我爹的那些殺手都是屬於鬼闕門,難道這與楚兒兩次受傷都有所關聯?」  

  「近幾年,海防鬆弛,東洋的武士、商人和海盜,經常騷擾我朝沿海地區。朝廷調集軍隊,派我去肅清這夥強盜。最好還要找些江湖上的那些高手做幫手,而成王爺給我的名單上,就有冷寒塵這個人。雖說他高深莫測,但亦正亦邪,我想給他一條正道,通過楚兒,他應該答應吧!」孟子宜對於楚兒認識冷寒塵卻有了一些喜意,他找到了解決難題的關鍵,當然高興了。  

  告別了孟家,在途中,肖無極向他爹建議道,「爹,我看我們還應兵分兩路,你和娘先回府,到丁伯家去探訪,瞭解事情的真像,而我,去杭州會會羽君的夫婿,說不定,楚兒也在那。」  

  「早去早回,忘了正事,你啊,最讓我頭疼了。唉,要是你有無逍、無遙他們一半穩重就好了!」快分別了,肖遠山仍像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  

  肖楚兒醒了。但好像一時半會頭腦仍未完全清醒,她想擡起手捏捏身上的肉,確定一下這是否是一場夢。可手臂好像被千斤石塊壓住了,動彈不得,渾身上下酸痛不已,好像有千萬隻小螞蟻在吞噬著她。這個念頭一起,對呀!她感到疼了,可以感到疼了,那她是活著了。在自我催促下,眼睛漸漸睜大子。  

  冷寒塵目不轉睛地望著,害怕在閃神中,她會棄他而去,永遠不會回來。  

  他們就這樣癡癡地對視著,有人進來的開門聲都渾然未覺,彷彿天下只剩下他們兩個。  

  「咳,咳,」卓易凡進來清清嗓子,不識相地打斷了人家的好事。  

  「哦,家父估計楚兒小姐快睡了,特命我給她送藥來了,等你吃完藥後,你們再繼續,」他還真會作弄人,再次提醒了剛才的尷尬。  

  楚兒非常敏感,她明感到冷寒塵的懼意,難道是她造成了他的不對勁?她的身體動不了,可不代表她的腦子也動不了。如果她問,他一定不會告訴她實話。於是,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卓易凡。在她強烈的注視下,卓少主終於接受到了。

  他輕踱到床前,俯下身,把耳朵貼在楚兒的嘴邊。  

  楚兒用沙啞的嗓音費力地擠出了幾個字:「我——是——不——是——沒救了?」  

  卓易凡猛然回答:「這個問題讓冷兄幫你回答吧,我爹曾向他詳細地描述過你的傷勢。」  

  冷寒塵沒想到楚兒這麼聰明,這麼早就發現不對勁了。為了她能減少些壓力,為了他自己,他向她撒一次謊,「你雖然傷得很嚴重,但這裡可是卓家莊,有著江湖上最為盛名的醫藥經典,你會沒事的,」  

  寒哥哥說話好好聽,看他那有稜有角的臉,不知笑起來如何?於是她佯裝不信,委屈無比的念道:「我不會相信的,除非——你——笑給我看!」  

  笑?這對他來說,多陌生的字眼!自十歲那年被趕出家門,他就忘了該怎麼笑,心中只有仇恨,想一朝如何復仇;想如何才能使自己的武功不斷精進;後來又想如何才能完成鬼闕門的任務,一天天的過去,他真的忘了該怎麼來表達人們最尋常的表情。  

  冷寒塵見桌上的藥才想起,肖楚兒吃藥這件事。他先用嘴吹了吹藥碗裡的熱氣,想使它加快變涼,然後端到楚兒的床前,再一口一口地餵著她。  

  「鬼煞,門主讓小人帶給你一封信,請過目!」同樣是黑衣使者傳令,可這次卻是閻立的親筆信,說不定,自己遲遲未完成任務,已惹門主生氣了。他撕開了信,「速殺肖遠山,否則肖楚兒性命不保!」十四個字觸目驚心,要是平時,他真的能為楚兒,殺了她父親,但現在不會。可憐閻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都不能肯定等鬼闕門的人找楚兒時,她還能健全地活在世上。  

  那天晚上,卓振霆告訴他,卓家祖傳的只是延命丸,治標不治本,最終仍然要找那種神密的特效藥方,可這種藥方已經失傳了。當年他娘自殺時,卓振霆也是給她服了延命丹,可娘還是寧願選擇死亡,也沒把那種藥方說出來。楚兒的事處理後,他再和卓振挺算這筆帳,然後追隨楚兒而去。但他卻什麼也不能說,只要楚兒能開心地活完餘下的日子。

  他默默地看著天,天上的星星只有寥寥無幾的幾顆,在這樣的心境,這樣靜的夜晚更顯得寂寞的可怕,四周的黑暗好像團團地向他不斷湧來,壓得他心頭悶悶的。  

第3章(2)

  忽然間,他覺得臉上涼冰冰的,一觸摸,是水,可天空沒有下雨。滑落到嘴裡,鹹鹹的難道是淚水?他又有了普通人所具有的情感,他應當高興才是,可心裡卻有一種窒息感。  

  「誰?」不愧是冷寒塵,恍惚中都能準確地知道有人在身後。  

  「是我,卓振霆!」從身後的暗處閃出一個人,正是卓振霆。  

  「易寒!」  

  「不許那樣叫我!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叫冷寒塵,你的仇人,」他的口氣仍然冰冷,可眼神因為見到眼前的人而略為放鬆,幸好有夜幕的掩飾。  

  「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與你爭辯這件事的,你知道肖姑娘的傷勢和你娘當年的情形有許多相似之處,雖然有些事我不便告訴你,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種特效藥方肯定存在,極有可能在扶桑!」卓振霆按捺住心中的痛楚,小雪,對不住,我還是告訴我們的兒子了,將來我去陪你了,再向你陪罪吧!他默默地念叨著。  

  冷寒塵聽了,頓時很驚訝,脫口而出:「在扶桑,怎會在扶桑?」  

  「恕我無法再告訴你,將來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等肖姑娘的事處理完了,我任你處置!」話語中的酸楚、無奈使他一下蒼老了許多。  

  不遠處,一聲聲抽噎聲把他們從各自的思緒中拉回。冷寒塵聽了,立刻僵硬在那裡,那是楚兒!  

  「楚兒,你怎麼了?你怎麼在這?」一串串的問題從他口中慌亂道出。剛才他和卓振霆的話,她是否都聽見了。

  趴在地上的楚兒越哭越傷心,原來他是騙自己的,要不是她醒來想喝水,隱約之中好像聽見有人說話,其中好像還有她的冷大哥,她會那麼自我折磨,一下一下使勁地爬出房間,每爬一下,心口的痛就加劇一分。可沒想到聽來的是這樣的秘密,自己快要死了,只知道一張藥方,有何用?  

  「肖姑娘,你別哭,會有解決的方法的,天這麼涼,對你的身體不好,快回房休息吧!」對於這一切,卓振霆也不知如何收場,只好竭力勸說她回房了。  

  冷寒塵經過他的提醒,才想起應該盡快把楚兒抱上床,不管她的掙扎,硬是抱著她進屋了。  

  肖楚兒不斷提醒自己,不論心中有多麼煎熬,在臉上再也不能露出一絲。  

  昨天晚上,她內心鬥爭地很厲害。一方面覺得再沒有信心和勇氣面對現實;另一方面,又逼迫自己接受殘酷的現實,這兩個想法使她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她想到了冷寒塵,想到了父母和三個哥哥,假若她失去了生活的勇氣,他們都會比她更傷心。  

  一滴滴的淚水從眼角邊滑落,想了一夜,無聲地流淚了一夜。她告訴自己選擇堅強,用餘下的日子留一些值得回味一生的東西,給他,也給自己。  

  冷寒塵驚詫她的改變,昨晚,他也一夜無眠,希望能找到一種方法,能讓楚兒不再悲傷,根本沒料到,她自己仍然做到了。當他看見楚兒向他笑時,嚇得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他還真怕,怕以後永遠再也見不到她的笑了。  

  見到了她的笑,心頭的石頭總算放下了,不經意地他也笑了,本來冷線條的臉瞬間融化在淡淡的,淺淺的笑裡,讓人大有如拂春風的感覺。  

  嚇得楚兒躺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怕一喘氣就把最美好的東西都趕跑了。她真是太震憾了,終於半天後,從嘴裡吐出四個字「美目顧盼,巧笑倩兮!」  

  冷寒塵見楚兒這副表情,不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臉,他又會笑了。昨晚的淚,今天的笑,難道他真的被楚兒一步步改變了。  

  「寒哥哥,你應該常笑的!」楚兒經過昨晚,隱約知道冷寒塵與卓振霆有些過節,而且關係很複雜,否則他不會一見他就有痛苦與仇恨交集的複雜感情,也不會無緣無故刺殺羽君了。  

  她準備為這個決定好好和他談一談,今天就是個好機會。  

  「寒哥哥,你聽說過倭寇嗎?」她慢慢地提出看似不相關的問題,決定一步一步引君入甕。  

  果然,正在擦著劍的冷寒塵停下了手中的活,應道:「怎麼想到問這個問題?當然聽說過,倭寇殺人放火,搶人財物,聽說朝廷最近還要派兵剿滅。」  

  「倭冠是很壞,壞人肯定是在壞地方長大的,那些倭寇可是扶桑人,可見扶桑也不是好地方,不是好地方又怎會有先進的醫術呢?對吧?寒哥哥,」她舉一反三,漸漸接近問話的目的。  

  冷寒塵見她說得有理,沒細想,就點頭表示贊同。  

  「所以呢,卓伯父說得也許有錯,那種特效藥方是誤傳的,根本不存在!」終於,說到關鍵了,她停下來,靜觀冷寒塵的反應。  

  沒有預期料到的效果,他只是手停了一會,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做他的事。  

  楚兒才知道,她的寒哥哥已接受事實了,剩下的計劃可以順利實施了。  

  她試探性地問:「你願意實現我的願望嗎?」  

  「什麼願望?我一定會幫你的!」冷寒塵很快答應了。  

  「我要你答應我不要尋找那藥方,在我剩下的日子裡,就我們倆在海邊過一段平靜的生活。其實,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能和心愛的人生活在一起,給丈夫和孩子繡荷包,裁衣服,做飯。」說到這,一股刺骨的酸痛從心裡湧起。

  「別再說了,我答應你便是。」冷寒塵見她這樣,同樣他心中也不是滋味,在心中,也默默有了一種傷痛的決定。既然她已有了打算,他就一定竭力滿足她的願望。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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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27:30

第4章(1)

  「寒哥哥,你說我們私自偷跑,不和人家打聲招呼,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吧?」楚兒坐在冷寒塵為她修的輪椅上,有些自責地說。  

  為了楚兒高興,冷寒塵放棄了多年堅守的堡壘,和她能夠坦誠相待,現在連話也多了。這次他聽楚兒這麼問,興味地朝她一笑,答非所問地說:「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免得你胡思亂想,胡亂揣測一通,你呀,看似調皮搗蛋,沒想到,心眼還有一點好!」  

  說著說著,還寵溺的捏了一下楚兒的鼻子。  

  「討厭,寒哥哥真壞,這次你可要負責喲!人家都被你吃了豆腐了!」楚兒難得見冷寒塵今天沒板著臉,便藉機消遣了他一次。  

  這時的冷寒塵可今非昔比了,他可以為他心愛的女人而笑,為她而哭,更為她能生死不顧,還有什麼樣的感情能深於此呢?  

  他見楚兒一掃傷感、低謎,心中也暗暗鬆了口氣,還擊道:「唉,我捏了下鼻子就要負責,那我的嘴巴被人家親了,可又找誰負責呢?」他存心拐了一個彎,眼中絲絲笑意不斷地閃過。  

  果然楚兒上當了,她著急地問:「除了我,你還被誰親過,」看把她急得,差點從輪椅上摔下來。

  冷寒塵可嚇出一身冷汗,剛才那一剎那,要不是她反應快,從上面摔下來有個閃失,他不會原諒他自己的,永遠不會。  

  在以後的趕路過程中,冷寒塵因為自責,對楚兒更是小心翼翼,倍加小心。更不敢隨便與她開玩笑,怕傷害到她。

  殊不知,他的躲避,看在楚兒眼裡可不是這麼回事。情人眼裡容不得半粒砂子,就因冷寒塵的那句玩笑話,楚兒還真的放在心上了。  

  她被誤導以為除了她,還有別的姑娘強吻過她的寒哥哥。傷使她凡事都三思,越謹慎就越疑神疑鬼,撲風捉影。對於這句玩笑話,冷寒塵也沒放在心上,自然也沒向她解釋了。  

  即使到了離海不遠的那個小鎮時,她仍清楚的記得這件事,再加上冷寒塵對她時冷時熱,使她更堅信在冷寒塵的心目中可能存在第二個女孩子。  

  她的脆弱,她的敏感,使她的脾氣越來越煩躁,對於這些,冷寒塵從無半點怨言,默默地讓她發洩,他認為這是生病的必然徵兆。  

  楚兒卻不這樣認為,一意孤行地認定他在心虛。但是她仍然無法自控地愛著他,更想早日退出,成全他和那位不不知姓名的姑娘。若是平時,她一定要活出去,與那位姑娘搶一下,反正男未娶,女未嫁,誰都有機會?可現在,她想起自己已是一個帶死字的人了,有何臉面來勞累心愛之人。  

  這樣的愧疚是她十八年來從未有過的,也沒有一件事能使她這樣深情,這樣執著的想過,但感情不能兩頭分,一顆心又怎能住兩個人,只願時間沖淡情分,這個傷痛的決定就由她狠心的去做。  

  第二天,天空只露出一絲曙光,她悄悄地移到冷寒塵的房間,準備在看他最後一眼後就永遠的離開。

  顆顆眼淚不斷從眼中滑落,她使勁用手摀住嘴不讓自己的哭聲發出,驚醒了冷寒塵,那她肯定走不了。

  經過許久的哭泣,她終於穩定了情緒,手也不知不覺撫上了他清瘦的臉龐,是啊!自從他們認識以來,他就吃了許多苦,雖然他從不吭聲,但她知道!  

  這一次她走了,他們也許今生再也見不到了,一想起這些,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流下了。不知他會不會因為她的離去而傷心,或許會,或許很快他就會因另一個女子的取代而忘記。  

  她經過一番痛苦的掙扎,狠狠心,一咬牙掉頭就走,但是仍念往日情份,留下了一封書信,她發誓從這個門出去,就不再走進來。  

  天終於全亮了,輕風送來陣陣泥土清新的氣息。  

  「呵……」冷寒塵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些天太累了,才使他一覺睡到天亮。這些在過去提心吊膽的殺手生涯,他想都不敢想。  

  「楚兒——」他朝楚兒的房間口叫了一聲,這些天總覺得她有些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所以然,一連叫了幾次,都沒有人應聲。  

  一絲絲不對勁的感覺爬上了他的心頭,冷寒塵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卻發現屋裡已空無一人。

  第一個念頭就是楚兒可能被綁架了,但是屋裡的整齊,使他開始動搖了這種想法。  

  很快,眼睛的餘光掃到了梳妝台上好像有一張紙。他拿到手中,迅速拆開了。  

  「寒哥哥,當你打開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離開這個地方了。  

  今天我是帶著你的愛,你給我帶來的快樂一起走的,所以我不孤獨。  

  我常常問怎樣的愛才不是錯,我們錯在今生相識,徒增一段無果因緣,所以我走了,祝你和另一個心愛的女子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你對我的愛,我也從未懷疑,只是不想和別人共享,再見了,我的愛,我的寒哥哥!  

  楚兒!」  

  看完這封信,心中頓時感到一陣灼熱,刺痛,支撐了好多天的堅強潰然瓦解。他一時接受不了,發洩般對天怒吼一聲,真氣所到,「嘩啦」震落了一地的物品。  

  然後發瘋一樣直衝到屋外,「楚兒——」他在荒裡裡大聲呼喊,深情的呼喚聲聲使人落淚,催人心酸。

  他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哪裡做錯了,讓她有那麼深的誤會。現在她重傷在身,又能去哪兒?  

  也許楚兒就在不遠的地方,根本沒離開這個鎮。  

  楚兒遠遠地看著冷寒塵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又極為不忍。但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又壓抑住心頭的愛意,只有在暗處默默的流淚。  

  「小二,拿酒來!」冷寒塵日日牽掛著楚兒,又四處找不到,只好天天借酒消愁,每天喝得酩酊大醉。

  「客官,您別喝了,都喝了四壇了!」店小二見他喝得東倒西歪,好心提醒道。他實在不忍心見這個男人每天以酒代飯,看來又是一個為情而困的失意人。情啊!這東西是好還是壞呢」他歎了口氣,搖搖頭,走了進去。  

  冷寒塵真的有些醉了,但他的心中又格外的清醒,又想起楚兒了,「楚兒啊——你在哪裡?」煩躁使他一壇接著一壇喝,不要命似地猛灌。  

  不知何時,他的桌上坐了一個男人,不,是一個女人,「楚兒——」他一使勁抓住了那個女人的手腕,堅決不放手。

  「喂,你幹什麼!告訴你,我可不是你的楚兒,不過我卻知道她的下落,」那個女孩大聲地說,可是眼睛裡一閃而逝的卻是算計。  

  冷寒塵終於放開了她,現在他總算知道如果楚兒不打算見他,除非她主動現身,不然他一輩子也找不到她。這麼長時間的尋找,使了忘了楚兒可會江湖上的一種絕技——易容術。眼前的女子比起楚兒明顯少了股靈氣,雖然她也在笑,但卻少了那種真的味道。  

  「如果你幫我找到她,任何條件我都答應,」冷寒塵深知江湖規矩,沒有白吃的宴席。  

  「果然爽快,記住你今天的這句話,報酬我自會向你索取,不過不是現在,」東川櫻對於他的反應瞭如指掌,看來離城主的計劃愈來愈近了。  

  看著冷寒塵的憔悴,她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忍。一個玩世不恭的人在她的腦海裡也愈漸清晰,不知他現在好不好,是否找到了他的妹妹?但很快她克制住了那顆驛動的心,強迫自己必須記住她的身份,「殺手對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城主的囑咐她應該謹記。  

  冷寒塵雖然不太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的話,但她應該不必要向他撒謊。江湖上人心險惡,就姑且相信她一次,但他仍是把劍往桌上一擱,說了句:「我給你兩天時間,後天晚上我在此要人,否則……」威脅意味很明顯。  

  東川櫻若有所思地看著冷寒塵離開的身影,據她這幾天的觀察,發現真實情況明顯與資料不符。  

  資料上說冷寒塵是個冷血、無情無慾的人,絕對沒有任何弱點可尋的武林高手。可經她親眼所見和剛才的測試,他是個重情重義、愛憎分明的人,決非一個可以操縱自如的傀儡,現在惟一可做的只有把那個女人找出來,再靜觀其變。

  雖然她不能肯定那個楚兒在哪,但憑著她敏銳的洞察力和女人特有的感覺,她根本沒離開這個小鎮,說……說不定就在附近。  

  楚兒見那個和冷寒塵交談的女子朝她這裡望,心裡嚇得撲嗵、撲嗵跳個不停,懷疑她是否識破她的偽裝,心虛地把頭低得更低了。  

  殊不知這個小小的舉動沒有逃過東川櫻的雙眼,直覺告訴她那個老太婆有問題。  

  楚兒料到自己好像露了餡,最好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蹣跚著,拄著拐棍,化妝成老太婆就有這種好處,可以很好地把她重傷在身的現實掩蓋起來。  

  東川櫻她見漸漸離開她的視線,連忙跟了去。沒想到得來毫不費功夫,即使她還不能肯定那個女人一定是冷寒塵心中的楚兒,但她就是知道那個蒼老的女人不對勁,絕對是個易過容的年輕姑娘。  

  她在好奇的驅使下,緊緊地跟著楚兒。她不斷地躲閃著楚兒向後投射的目光。  

  楚兒覺得好像自己被跟蹤了,越走越急,一時之下都忘了重傷在身,終因體力不支,摔倒在地。當她再次擡起頭,她看到了一個與黑暗融入一體的女人。  

  同一時間,東川櫻也停下了腳步,閃動著黑眸,正好與楚兒的停在一處了。  

  「原來是你從我在酒館就跟著我,」楚兒在說著的同時,仍緊緊地盯著她。  

  「不錯,因為我懷疑你就是楚兒!」東川櫻直接了當說明了自己的疑惑。  

  「不是,姑娘,你認錯人了!」對於她的坦白,楚兒只有一味地否認。  

  「我不會認錯,你絕對是她。這個小鎮低頭不見擡頭見,只要陌生的臉孔都格外引人注意,而你和冷寒塵是在十天前一齊出現的,雖然你不斷的換臉孔,但你的眼神絕對不會變!」一字字地分析,不愧為東川家的傳人。  

  也正是最後一句話,讓楚兒怔住了。  

  「是的。」她忽然平靜的看著她,平靜的閃了閃睫毛,也平靜地說:「我的心意已決,要是不走,我才會後悔,才會有遺憾,因為,我們就像天邊的兩片雲,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永遠不會在一起,你一個局外人是不會明白這一點,如果你知道,會明白我的飄然遠去,是最好的結局!」  

  驀然間,東川櫻竟被她的話給扣住了心緒,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樣的苦,這樣的愁,使兩個女人的心拉近了,她脫口而出:「若說無緣,緣何相遇?若說有緣,緣盡何生?」緣與愛是相互攀纏的同一體,著實害人不淺。

  但她猛的一驚,陷在迷憫裡的她被某種意念給震醒了。  

  「聽到你的話,我很感動。但你就這樣不告而別,對冷寒塵公平嗎?你把所有的傷心、悔恨,還有深不可測的創痛都留給他,這太殘忍了。所以我要幫他,不管你願不願意回去,」話音剛落,她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到了楚兒身後,出手擊昏了她。  

  東川櫻見倒在地上已昏迷不醒的楚兒,原本以為他們有情無緣,有緣無分,雖說若到終時,何須強留?但她就要親手改變這個現實,給他們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東川櫻依照約定,在兩天後,把楚兒親手交給了冷寒塵。然後粲然一笑,轉身而去。  

  楚兒在期盼中悠悠醒來,可當她的眸子與冷寒塵的碰到一塊時大大一震,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相信的問:「這是真的?」  

  然而冷寒塵沒有回答,只是哀傷的注視著她。  

  「為什麼?告訴我,我什麼時候讓你認為有另一個女人?」冷寒塵抓住楚兒的雙肩,由沈默轉為逼問。

  「你放手!」她抽噎地說:「事已至此,你就讓我走,讓一切歸於平淡吧!」  

  「你說得倒好,我呢?你走了,我卻感到一陣心寒和蝕骨之痛,飽嘗被遺之苦。你,你是我這一生中惟一愛過的女人!」冷寒塵悲滄地說。  

  這深情無悔的話語,聽在楚兒的耳中,她立刻噙住了淚水,似懂非懂、似夢非夢的看著他,眼裡似乎盛滿太多的困惑……她很快心裡又被喜悅填滿了。  

  「你說……你說沒有別人,只有惟一,」她語無倫次的追問,冥冥中覺得她誤會了什麼。  

  「我對你那樣還不夠清楚嗎?」冷寒塵見她的疑惑,氣急的說:「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一直知道我不能愛人,這就是弱點。可從見到你第一面開始,我知道我完了。本以為你我只是過客,但命運了讓我們一次次相遇,尤其你的嬌俏一笑,深植我心,你的活力正是我所欠缺的,可以使我神魂不寧,而到了寢食難安的地步。」  

  楚兒的心被撕痛了,她沒有料到冷寒塵對她用情如此之深,她的輕率讓她自責不已。  

  她的感動只有用流個不停的淚來表示,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上,吐氣如蘭的說:「我不知道,都怪我不好,胡亂地揣測,我怎麼會那麼渾,那麼誤會解你呢?」愈想心結越大,聲音也哭得越大。  

  冷寒塵見哭成像淚人一樣,心中倍感憐惜,如捧至寶一樣擡起了楚兒的臉,慢慢地靠近,用唇小心的把她臉上的淚水吮乾,安撫似的把大大小小的吻灑在她的臉上,借此來平息她的愧意,繼而更緊的摟住她。  

  那柔軟的身軀,那細緻的肌膚,那撲鼻的微香,把他整個思緒和神智都緊緊的包圍著。他迷失了。楚兒的外衣,他的罩袍被腿去了……在久別重逢之際,情意一發不可收拾。  

  「別哭!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從今後不會再讓你掉一滴眼淚!」  

  然後,他再次尋找她的唇,以吻封緘。  

  房外閃爍著晨間星露珠光,房內一片寂靜,若隱若現的陽光透過縫隙灑進了房內。  

  楚兒靜靜依偎在冷寒塵溫暖的懷中,靦腆的笑容有著難掩的喜悅,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采,把自己交給冷寒塵,這一生也無遺憾了。  

  微側著身子打量熟睡中的他,仍不減醒時的英俊,眉宇間有一股難得的英氣。  

  「怎麼不睡了?」  

  楚兒聽到的聲音,先是一陣驚訝,而後對上了他那雙邪邪的黑眸,害得她馬上雙頰一陣緋紅,羞得不敢擡起頭。

  冷寒塵支手撐頭地側臥在她身邊,空出來的另一隻手則愛憐地撫著她的臉頰,一語不發地靜靜望著她。

第4章(2)

  好一會兒,楚兒見沒有動作,好奇地擡高了頭,冷不丁與他碰個正著,嚇得她立刻又低下了頭。「楚兒,別害羞了,這是夫妻必經之道,真的,別這樣?好嗎?」看著她的嬌態,他還真不知所措,只有一再地安慰。  

  「人家怎麼好意思嘛?」向來落落大方的楚兒還是不太放得開,有些忸怩不安。  

  忽然,一個涼涼的東西套在了她手腕上,嚇得她睜開眼,仔細瞧瞧,原來是一個做工精巧的手鐲,特別是中間雕著的櫻花飾品,顆顆白色的碎寶石,圍繞著一顆小巧玲瓏的祖母綠,組成了美麗的櫻花。  

  可櫻花是很少被採用,特別是從太祖皇帝到現在。她師父曾說過,只有東洋人才崇尚這種花,為什麼寒哥哥會有這麼精巧細緻的女人飾品呢?她驚愕地望著他。  

  「這是我娘臨終前給我的,她說平時千萬別輕易拿出來,只有碰到心愛的女子時,給她戴上,」他看出她的疑惑,怕再蹈覆轍,連忙解釋。  

  「寒哥哥,你不覺得這個手鐲很特別嗎?你看這個花形,明明就是扶桑的櫻花,」她邊觀察邊分析。

  「呀!這櫻花後面還有字,是東洋文字,武——原一族,哇,了不得,武原一族可是扶桑的名門世家!」楚兒對這個新發現驚歎不已。  

  冷寒塵才略有所悟:「原來我娘真的是扶桑人,那麼卓振霆說的也許就是真的,」說到此,他緊緊抓住楚兒的手,「楚兒,你有救了!」。  

  「啊……你……」楚兒見到冷寒塵未作半縷的身體霎時紅雲滿面,吱唔了半天。  

  見到她這分羞怯,泛紅的嬌靨令他百看不厭,忍不住再次在她嬌媚的臉龐、纖細的粉頸上烙下了碎吻……

  自從他們和好以後,楚兒才真正認為自己長大了,不能做事都由她性子而來。在生命快要終結之時,就更加珍惜和把握餘下的時光,她說了許多理由打消了冷寒塵扶桑的念頭。  

  她望著在遠處晾曬衣服的冷寒塵,盈盈熱淚滾滾而下,從小到大,她從示被人洗衣服這麼感動過,今天看著心愛的人賣力的幫她做時,她哭了,這些瑣事本應是為人妻的她做的,但卻因重傷未癒,由這樣的大男人來做。  

  世俗和禮教中,妻子應承受一切,而丈夫是享受的,今天這樣的情形,怎能不讓她感動。  

  「怎麼啦?」冷寒塵遠遠地看見楚兒好像流淚了,慌忙跑過來關心地問。  

  「哦,沒什麼,沙子到眼裡去了,」為掩飾失態,她解釋道。  

  「楚兒,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不過,你要先閉上眼睛,」冷寒塵神秘兮兮的說。  

  楚兒照他所說閉上了眼睛,但不一會兒又悄悄睜開了一隻,可是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隻大手蒙起來了。她心裡咕噥:「他還真瞭解我!」  

  木屋?她不敢相信地直揉眼睛,這棟小小的木屋雖談不上富麗,卻絕對稱得上清幽。  

  「這……這裡太漂亮了。」她驚歎不已。小木屋四周環繞著一大片盛開的菊花和各色小野花。「你要感謝這屋子的主人,他獨具慧眼,匠心獨運地選了個好地方,蓋了這麼精美的小屋,好景好風好水。」冷寒塵自豪著說,扶著她走上木製的階梯。  

  她仍驚訝地環顧四周:「聽你這麼說,好像這小木屋是你蓋的似的。」  

  「雖不是親手做的,但也親自想了一番。」  

  「嗄!」楚兒微微地愣了一下,「沒想到你除了武藝高強,別的也不賴啊!」  

  他推開別緻的大門,稍側身,讓她看得更清楚。  

  楚兒訝異望著裡頭的陳設,粗獷中帶著雅致教她一眼就愛上這個地方了。  

  她微傾著身子探出平台上的矮欄,摘了一朵白菊花,放在鼻子底下,陶醉於它的芬芳。  

  冷寒塵環著她,輕輕地問道:「喜歡這裡嗎?」  

  她迷醉於他的柔情,俏麗的臉上飛快地浮現了一抹紅暈輕應著:「簡直是愛到極點了。」  

  「那就送給你,住在這裡,說不定,我們能遇到奇跡,」冷寒塵期盼著那一天。  

  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常態,笑著說:「剛才是第一個驚喜,第二個嘛?你坐這等一下。」  

  他把楚兒安頓在椅子上,轉身進了裡屋。只聽見「嘩啦啦」舀水聲和「彭彭彭」的怪聲。  

  楚兒累得直打呵欠,奇怪他進去這麼久了,到底在在幹些什麼,既然是驚喜,就不應該要賴去看啦!

  忽然,裡屋的一股濃郁的香味把她的嗅覺拉得緊緊的,這味道——這味道是豆沙糕的味道啊!怎麼會?她一激動,立刻直衝著進去了。  

  冷寒塵沒想到她這麼耐不住性子,就見她衝了進來,把手探進了熱騰騰的蒸籠裡,燙得哇哇叫,但仍是塞進了嘴裡,還嚷著:「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吃得急,噎得她直伸脖子。  

  冷寒塵見狀,趕忙拿了一杯水,她毫不客氣,一飲而盡,「啊!真舒服!」長長籲出一口氣。  

  楚兒終於在吃了第七塊時停了下來,語不對題地問了身邊的冷寒塵:「幾塊了?」  

  冷寒塵很快領悟,回了一聲:「七塊!」  

  「啊!七塊,不吉利,給我再吃一塊,」話音剛落,已拿起了第八塊。  

  冷寒塵看著她稚氣的動作,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出聲。  

  「該死,活該!」誰讓你笑我的!」一點安慰都沒有,還附帶一個大大的白眼。瞬間過後,態度又有了大捌彎,諂媚地靠近冷寒塵,狡猾地揚揚優美的唇畔,俏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呀呀的!  

  嗔道:「寒哥哥,你教我做豆沙糕,好嗎?」說著,還將輕柔的雙臂橫過他的頸項輕輕放在他的肩上。

  冷寒塵對她的主動靠近,還真的有些受寵若驚,但仍假裝的回絕道:「不好!」  

  「好不好嘛?」楚兒加大柔情攻勢,撒嬌著晃了晃他。  

  冷寒塵全軍潰敗,激禦投降,「好!好!但是你要報答我!」他發覺逗她可能很有趣,於是先忍住笑,板著臉義正辭嚴地說。  

  「你!」  

  「考好了沒有?挺劃算的,你想想,學會了,不求人,一輩子都可以吃到香甜可口的豆沙糕了!」他黑白分明的炯眸滿是笑意,狡黠地看著一臉驚訝的楚兒。  

  楚兒想了一會,把粉紅的嘴唇貼了一會兒他的面頰,嘟囔著:「這樣行了吧!」  

  他搖了搖頭,又笑著說:「我可不是讓你這樣報答我的,你誤會了。我只是……只是要你以身相許而已。」

  「以身相許?」她不確信地再問一遍。  

  「對,楚兒嫁給我,好嗎?」他扳正她的身子,一本正經地說,表情誠懇而溫柔。  

  楚兒難以相信,淚又不知不覺地流下了。她發現她越來越多愁善感,動不動就流淚。  

  「怎麼了,楚兒?」冷寒塵邊擦她的淚,邊關切地問。  

  「人家高興嘛!」一點沒有待嫁姑娘的羞怯,她大大咧咧的承認。  

  「但是我嫁給你,可有幾個條件你要答應哦!第一,不要鋪張;二不要讓我爹和娘知道,行了,這兩條你做到吧?」

  「為什麼不讓你爹娘知道呢?」婚嫁乃人生大事,冷寒塵百思不得其解。  

  「從小到大,我爹和娘都想將來我該是怎樣的婚禮,如果讓他們看到我這個新娘子卻是這種瘦骨如柴的樣子,他們會傷心!」她哭倒在冷寒塵的懷裡。  

  他只有默默地摟著她,緊緊地摟著她……  

  婚禮是在兩天後舉行的。冷寒塵絕對慎重地對待,他要盡自己最大努力讓楚兒嫁的不委屈,給她一生最美的回憶。

  只是,在這樣熱鬧喜慶的氣氛中,卻有一個人竟是滿懷的落寞、滿懷的憂鬱,尤其,當她看見楚兒穿著大紅嫁衣時,她的心整個失落了。  

  那人就是東川櫻。  

  她不無羨慕的看著眼前的那一對璧人,想像著有一天她和他舉行婚禮,也會是一樣的拜天地,一樣的紅頭蓋新嫁衣……頓時,她的心被絞痛了……  

  「別哭了,把淚擦乾,」從後面伸出一隻手,手上還捏著一塊白手絹。  

  她詫異的把頭擡起,卻看見楚兒笑臉盈盈的站在她身旁。  

  「你……你不在房裡呆著,跑出來幹什麼?今天你的大喜之日會不吉利的!」  

  「熱鬧的日子剩下不多了,我可是徵得我夫婿同意的喔!」楚兒解釋道,對她的大驚小怪很不以為然。又想起剛才冷寒塵掀她頭蓋那呆掉的樣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東川櫻真被她搞糊塗了。  

  「沒什麼,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她打量了一下,才記得自己好像還不知人家的姓名。  

  「冬英!」簡略的吐出兩個字,隨即又補了句「冬天的冬,英雄的英!」  

  楚兒想了想,說:「東川櫻,好名字!」  

  「東川櫻?你怎麼看出的?」東川櫻尋思有什麼破綻被她看出。  

  楚兒指了指她的右袖口的那一朵繡理逼真的小白花,徐徐說出:「你是扶桑人,這朵櫻花是你家族的標與,你們東川家族以易容見長於東洋,我說的沒錯吧!東川姑娘!」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們家族這麼詳細的呢?難道你也是和我一樣?」  

  「不是,我是如何得知,這沒必要說,但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不管怎麼樣,我不會讓你傷害到寒哥哥的!」楚兒堅定而又認真的說,她看著東川櫻,眼神在說最後一句話時變得淩厲,又富有殺傷力。  

  東川櫻發現她是低估了楚兒,光憑剛才的那一瞬間,她就知她是個深藏不露,聰明絕頂的女人。  

  她很欣賞她,甚至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於是她主動伸出手,說了聲:「交個朋友怎麼樣?」語氣是真誠的。  

  楚兒見她如此誠懇,也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誰也不會想到,這次握手使她們一生都拴在了一起,成了終生不渝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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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28:19

第5章(1)

  天朗氣清,徐風和暢,選擇這樣一天出遊,無疑心情也是最好的。  

  冷寒塵和楚兒大清早起來就計劃好了,要去離鎮不遠的小河裡去釣魚,他們也約了東川櫻一起去。

  此時正好是橙黃橘綠的深秋時節,暖暖的秋陽照得令人精神一振,楚兒拿起隨風飄舞飛起飛到她腿上的一根小草,不經意地拿著它把玩著。  

  她和東川櫻並排著坐在地上。  

  擡頭遙望原本翠綠濃蔭的荒野,此時卻已遍佈白色的蒲公英,飄飄悠悠,不知去何方,如此的美,又特別的靜。

  她想起了遠在蘇州的家和正在不遠處的釣魚的冷寒塵。  

  他用他的溫柔熱情填滿了她的心靈,教她打從心底深愛這個男人,他是如此的優秀,一想到他,她的那些思鄉情都忘得光光了,就如同灌滿了芬芳的甘泉般的甜蜜,想著想著不禁又癡癡地望著他。  

  「楚兒,可要注意點喔!你要把人生吞活剝了呀!」東川櫻順著她的眼神知道她在看冷寒塵,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打趣道。  

  「什麼嘛!櫻姐,你再瞎說!」她作勢要揮打著拳頭打她。  

  這些日子以來,東川櫻和她混熟了,也知道她比她小一歲,於是便讓她叫姐姐了。  

  忽然,她又正經起來,神情嚴肅地對著東川櫻說:「櫻姐,恕我直言,你一定刻骨銘心的喜歡一個人,對麼?」

  原本笑著的東川櫻臉僵住了,心弦一顫,「這……當然!」  

  「但你心中很苦,這種苦澀常悄悄在你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來。寒哥哥當初和我也是這樣,他是鬼闕門頭號殺手,身上好像還背負著血海深仇,我們的路走的也很苦,現在我還深受重傷,你看我們過得也很快樂!」她試圖用切身體會來勸導東川櫻。  

  「楚兒,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常常要做一些違心的,我不願意卻不得不做的事。我和他有緣相識,但無緣結合,不過,我會永遠懷念這一段時光,珍惜這一份情緣。」  

  「櫻姐,事實……也許不似你想像的那麼嚴重,你可以退出江湖,永絕武林,你……」楚兒激動萬分,竭力去表達,卻因太過激動,有點結巴了。  

  「你有一天或許會恨我,楚兒,有些事你還不太懂。」東川櫻說。  

  「是因為你是東洋人對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東川櫻怔了一怔,沒立即作答。  

  她的表情告訴楚兒這個答案是對的,她們相對默然,又靜靜地坐在那,誰也沒開口,有些話,有些事,不說比說更好。  

  楚兒的嬌柔,冷寒塵的深情,真的讓東川櫻這個旁觀者又羨慕又感動。  

  她更是下定決心,即使違背城主的交待,也不會傷害眼前這對非常恩愛的夫婦。等她完成最後一個心願時,她親自回國向她請罪。  

  快樂的時間總是很快在不知不覺中流失了。  

  日落西山,太陽的余暈灑在靜靜的荒野上,也提醒了三個玩性正濃的人,他們應該回家了。  

  「寒哥哥,我們把剩下的魚帶回去,今晚來當下酒菜如何?」楚兒提議。  

  「好啊,好啊!」站在一旁的東川櫻拍手叫好。  

  冷寒塵自然更是無話可說,嬌妻的話可是聖旨,豈敢不斷呢?  

  他只好拎著腥味十足的魚,跟著兩個不知談什麼,笑是很開心的女人後面向小鎮走去。  

  陳鎮的那棟小木屋裡,此時已是掌燈時分,冷寒塵跟東川櫻和楚兒淺酌交談。  

  「緣之一字實在奇妙,我們在此地相識,真的是我的榮幸啊!」東川櫻感慨地說。  

  「櫻姐,認識你,我們也很高興,你雖然不與我同族,但我們卻很投緣,這就足夠了,」楚兒深深點頭。

  「楚兒,冷大俠,我今天來這,一是要和你們聚聚,二來是來道個別。有幾樁事我不得已而隱瞞,現成必須向你們稟陳。」東川櫻一臉嚴肅,好像事態很嚴重。  

  「噢?你說。」  

  「我們城主想納冷大俠為己用。」  

  「啊!」楚兒大驚意外。居然扶桑人看中了寒哥哥?  

  「為什麼令城主如此重視我呢?」  

  「我朝有些人對貴國虎視眈眈,一直想大規模的進軍,所以要廣納將才。而冷大俠又為數一數二的武林高手,自然是城主竭力爭取的對象了。」  

  「啊?你是扶桑人?」冷寒塵再次很驚訝,太意外了,和他天天見面的人竟是扶桑密探。  

  「不錯,這秘密在中原除了楚兒沒人知道,我第一次女扮男裝幫你找到楚兒,也是我們城主安排的,她想借此取得你們的信任,為日後打基礎,沒想到……」她無奈的笑了笑,「沒想到我和你們相處得很真,成了朋友。」  

  「櫻姐,你……」楚兒還沒說完,就被打住了。  

  「讓我說完。在和你們相遇之前,我認識了一個男人,我真心真意愛著的人,所以我在向城主領罪前,必須要處理好這件事。明天一早我就走了,以後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面?」她淒涼地笑笑。  

  「一定有的。櫻姐,明天我讓寒哥哥送你一程,我怕中途有人加害於你,」楚兒想得很周到。  

  「不了,你身上有傷,需要人照顧。」  

  「不,一定要送,」她固執地說。  

  冷寒塵見楚兒這樣堅決,也就同意了。他決定盡快把東川櫻送到杭州,這一來一去要花上兩天的時間。

  好在鄰里鄉親待人很熱情,他們欣然同意代為照顧楚兒。  

  第二天中午,楚兒一直把他們送到鎮外,她心中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為了不讓別人擔心,也就沒有說。

  楚兒心中的那種不祥徵兆果然成真了。  

  那是冷寒塵才剛剛走不久,天也漸漸暗了下來,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空氣裡悶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到了傍晚,還刮起了大風,那淩厲的風聲刺耳驚心,好像暗暗中孕育著一場風暴。  

  「啊,不好啦!倭寇來了!大家快跑啊!」遠遠的有人驚叫著。  

  驚呼與慘號爆起。  

  他們的後面追趕著一群手拿長刀的扶桑武士,他們見人就殺,還四處放火。  

  火熱藉著風勢迅速蔓延,火星四射,各處的枯草立被引燃,頓時火光熊熊,火舌亂竄。  

  那些驚惶散落的人逐一栽倒,倒下即不再起來。  

第5章(2)

  楚兒看著這一幕幕人間慘劇,恨到極處,已顧不得有傷在身,為了防備,出去了。  

  她搶過一把長刀,用她三腳貓的武藝四處刮砍,倒也有幾分迅厲無敵。  

  慘嚎聲中,兩個武士同時栽倒。  

  又有兩個人橫裡攔截,慘嗥再傳,他們又倒栽落地。  

  眼前圍上來的武士越來越多,她也無心戀戰,彈身疾離。  

  她輕功了得,很快就甩了那群惡徒。但整個小鎮已陷在濃煙與火舌之中,至於有沒有倖免而逃脫的則不得而知。

  她站穩了腳,仍踉蹌了幾步,心口像無數支亂箭射入一般,一股血腥味從口中直射而出,她吐血了。大口大口的鮮血有瀉而下,她強撐住自己不要倒下,以這種頑強的韜性支持著,她要見她的寒哥哥最後一面。  

  第二天早上,她估計那幫惡賊已退。心口仍疼得讓她叫出聲來,她捂著,蹣跚走著,她告訴自己就算爬也要爬到鎮上,沒見到冷寒塵,這口氣是沒法斷了的。  

  陳鎮——已經變成了死鎮,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的都是屍體。只有夾著尾巴無精打彩在街道上晃蕩的狗仍然活著,名副其實的成了喪家之犬。  

  往日的喧鬧已煙消雲散。雖是大白天,但這裡卻是陰森恐怖。  

  一條人影向這裡走來,正是楚兒。  

  她流淚了。沒有任何言語能表達她現在的感情。  

  眼前躺著的人雜亂的躺著,保留著各種死前掙扎的慘狀,生前他們都是多好的人啊!勤懇的勞作,來養家餬口,可現在他們都死了,都被那些倭寇殺死了!  

  她心中的悲痛和強烈的恨意一齊湧來,終因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冷寒塵快馬加鞭,身後只留滾滾飛揚的塵土。  

  忽然天空已被烏雲吞噬,看來天要下雨了。他還來不及躲避,豆大的豆滴已灑了下來。  

  冷寒塵心中只剩一個信念:趕到心愛之人的身邊去。雨下得再大,也是身外之物。這種情況是不適宜上路的,但他仍在風雨中艱難前行。  

  快到陳鎮時,雨倒是停了,風勢也已弱了。  

  平時,人還未到,喧鬧的叫賣聲就遙遙傳來,誰也不會不去注意。  

  可今天很靜,彷彿那座小城已成了空蕩蕩的死城。  

  冷寒塵的神經崩得緊緊的,心中甚是不安,詭異的氣氛,實在令人頓生疑竇。  

  他加快行程,到了鎮裡一看,驚呆了。  

  眼前出現一片廢,火劫後的殘跡還是很明顯。慘不忍睹的是已死去很久的屍體,他第一個想法就是楚兒,楚兒哪裡去了?」  

  「楚兒——」他焦急地到處叫著。他毫無方向,漫無邊際到處尋找著。  

  驀地,耳畔突然隱隱傳來一陣呻吟之聲,相當微弱,若非是冷寒塵這等聽力,換了別的高手恐怕還不會察覺。

  他停了下來,凝神傾聽。  

  聲音似遠又近,斷斷續續,但他仍是判斷出了方位。  

  他悄沒聲地緩緩接近。是誰是這場劫難的倖存者?但願是楚兒啊!  

  他挪動身形,朝發聲處一看,一顆心頓時抽緊,連呼吸都窒住了。  

  在一堆亂草中,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仰躺在裡面,身軀在不停地顫動,地上還有一灘血跡,而她,正是肖楚兒。

  「楚兒,你怎麼啦?」她迅速上前,抱起了生命垂危的楚兒。  

  「我們在你走後,遭到倭寇的……襲擊,」斷斷續續地說著,但手扯住冷寒塵的衣服。她想讓他為她和鄉親們復仇。只有這樣,冷寒塵才不會因她死了而輕生。  

  冷寒塵何等聰明,他很快領悟到她想說的話,問了句:「你要我報仇?」  

  楚兒聽到這句話,眼睛亮了,她微微點頭。她要說話,這種想法支撐著她艱難地張著嘴,卻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血沿著嘴角溢下來,隨著她說出的每一個字,淌得越多。  

  冷寒塵為了聽清她的話,俯下了身子,隱約聽見「待——到——來生,再——續緣!」  

  她的翦水雙瞳此時蒙上了一層雲霧,卻怪異地把手擡高,一隻手只剩下小拇指豎著,其餘都握起來了。

  冷寒塵知道這代表一種承諾,他把他的指頭勾住她的小拇指,像以前一樣,嘴裡念著:「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又用大拇指互相按了下,淚順著他清瘦的臉頰淌著。  

  這種儀式的結束,原本擡高的手也無力的垂下了。  

  冷寒塵以為他能很理智地對待楚兒的死亡,可他沒能做到。他極力壓抑著,但仍然哭出了聲,那悲嗥就像失去同伴的野獸的哀嚎,心中的痛苦讓他險些自殘,追隨她而去。  

  但他知道他要殺盡扶桑人,為楚兒報仇。  

  久久之後,他才按捺住激動紊亂的情緒,納劍歸鞘,退後幾步,揚掌劈向地面,一掌接著一掌……

  泥土隨著急速而又剛勁的掌風翻捲。  

  忽然,他停了下來,他想起了楚兒曾說過,她最嚮往的是大海。與其這樣,還不如把她葬在大海,讓她永遠漂泊,讓大海陪伴她,讓她不會寂寞。  

  就這樣,在這種悲哀絕望下,他做好了世上最美的花船,紫色的,紅色的,白色的鮮花綴滿了船頭船尾,像鑲上天幕中的星星那樣美,爭奇鬥艷,疊雲堆雪,這樣美麗,這樣的耀眼的女人,她長髮飄飄,肌膚賽雪,披著白色綢衣,無疑是仙子被謫坐寰。  

  冷寒塵看著載著楚兒的船愈行愈遠,「楚兒——」他大叫一聲,想再抓住她,但兩隻腳宛如生了根。

  船在視線中迅速消失,眼前只剩下平靜湛藍的海和隱約的濤聲拍拂著空氣。  

  濃濃的悲哀,緊緊攫住了他,一切又恢復了原狀。  

  他久久佇足在海邊,不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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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29:14

第6章(1)

  花兒開了又謝,樹葉綠了又黃,轉眼七年已逝。  

  在沿海地區,時令已進入了春季,草長鶯飛,萬木復甦,一切是那麼的朝氣蓬勃,孕育著無限的希望。

  這裡,是有名的台州,在軍事戰略上,更是一個重要的嚴防倭寇入侵的關卡。  

  這天,雲淡風輕,在距離一大片濃密樹林不到五百尺遠的一個帳營外,一個白袍將軍,繫著披風,正對著前方海面遙遙望著。  

  那人正是冷寒塵。  

  自從楚兒死後,他來到這裡,已經過了整整五個寒冬了。  

  楚兒死後,他一度失常,殺死了許多扶桑人。一直落魄潦倒,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報完仇,了卻餘生。直到一天,他的弟弟卓易凡找到了他,在他的勸說和感動下,他才到了這裡,結束了一味復仇的流浪生活,開始有計劃的去打擊那些罪大惡極的倭寇。  

  而他卻沒想到。這一呆,竟已經五個年頭了。  

  「怎麼了?寒塵!?一個綠袍將軍從後面走上前,他是這個邊防的守將孟子宜。  

  身為鎮遠將軍的他,卻還是無法消除倭寇想南侵入主中原的野心,他懊惱極了。尤其面對敵人的突然襲擊,防不甚防。雖是春光明媚,但火藥味極濃,戰事隨時一觸而發。  

  「前兩次他們的突襲,被我們打得潰不成軍,實在沒有道理再大規模派駐這麼多兵力在海上,難道他們想來個出奇制勝,揮兵北上,直逼京師。」  

  「沒錯。」子宜說:「我也是這麼想。這一次,他們又增派了許多兵力,據說,這次領兵的還是個女將。」

  「我們對她一點底細都不知道,這幾天叫弟兄都得提高警惕啊!」  

  「你說得有道理,冷兄,你不愧武林一豪傑。有你在這協助我,簡直是如虎添翼!」子宜笑著說。冷寒塵剛要說什麼,一個官兵來報。  

  「報告將軍,您和卓副將的家眷已到這來了,卓副將讓你去一下。」  

  「什麼?這種緊要關頭,她們來給我添亂!你先退下吧!」他一揮手,那名官兵回去覆命了。  

  冷寒塵暗忖:來的這幾位可都是楚兒的閨中好友,他還沒見過,不如跟去看看。  

  孟子宜想拉冷寒塵去壯壯膽,在戰場上他驍勇善戰,足智多謀,可在這幾個女人面前可要甘拜下風,俯首稱臣了。

  他們一齊到達設在含州城裡的臨時府第。  

  可剛到門口,兩枚銀針直射而來。  

  冷寒塵駭然回身,單手夾住。心念之中,屋簷突地傳來一聲脆笑。  

  他擡頭一看,面對自己的竟然是一個衣衫襤褸,既黑且髒,形同叫化的毛頭小子。  

  但聽他剛才的笑聲,明明是個女孩子。  

  心中雖驚疑,但忍不住要問:「兄台……」  

  還沒等他說完,那人已大笑出聲。這一笑,露出了瑩白如玉的貝齒。  

  冷寒塵又是一驚,訕訕地道:「這稱呼不當嗎?」  

  「哦,這字眼不大好聽,看你年紀比我大,叫我名字吧,我叫賈仁……」  

  「假仁假意!」子宜再也見不得冷寒塵被耍,插話道。  

  那人向他瞪了一眼,威脅道:「孟子宜,小心你們家小真喔!」  

  孟子宜最怕她拿這一點壓他了,只要沒辦法,退在一邊了。  

  「賈兄!」  

  「說要你叫我名字!」  

  冷寒塵被弄得尷尬非凡,只好說:「我是冷寒塵……」  

  「我知道,你曾是江湖上最頂尖的殺手!」  

  冷寒塵很意外,但賈仁天真未泯的談吐,令他想起了楚兒,也掃除了他下意識中的冷漠。  

  「嗯……難怪楚兒會看上你,你呀!比孟子宜那傢夥上道多了!」她從屋頂上翻了下來,對著他說。

  「算了,不玩啦!本姑娘芳名是花亭嫣!我可是看在楚兒的面子上才告訴你的!」別人都說楚兒死了,可她花亭嫣不相信,禍害遺千年啊!她不會那麼快死的,不會的!  

  殊不知,她的話令每個人都想起了楚兒,杏兒眼圈一紅,道:「亭嫣,別說了!」  

  「好了,杏兒,你怎麼擅自跑來,你不知道,這可是戰場的最前沿,有扶桑的殺手隨時都會來!」孟子宜轉移視線,抱怨杏兒。  

  「嘿,孟子宜,不許你那麼說她,我們可不是白來的,我們這群娘子軍可是為你如虎添翼啊!」花亭嫣立刻反駁。

  「喳,如虎添翼?姑奶奶你不給我添麻煩,我就謝天謝地 !子宜反唇相譏。  

  「算啦,算啦,你們別吵了!」還是丁羽君出圓場。  

  「子宜,你可是個將軍啊!又是個已經做爹的人了!」她對著孟子宜批評道。  

  「亭嫣,是不是淳於風沒來,你就像這樣胡鬧了?」只有她的話,花亭嫣還能聽上兩句。  

  冷寒塵通過這短短的一幕,真對這個弟媳刮目相看。難怪楚兒常說:丁羽君有時和諸葛亮一樣聰明,看來所言不假。

  光顧聽他們說話,這時他才想起屋裡的另外兩個人。  

  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另一位是俊逸瀟灑的青年男子,看起來相當面熟。  

  但兩個人著實怪異,那個姑娘不時把愛慕的目光投向那個雙手環胸的男子,但他卻無動於衷,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他直直地望著冷寒塵,極力壓抑著他的感情,雙眸中有恨,有哀。  

  冷寒塵不禁一怔,他很好奇,究竟什麼原因讓他對他心存恨意。  

  「無極,別這樣!」子宜瞧出了名堂,連忙制止。  

  冷寒塵才知眼前這位就是楚兒的三哥肖無極,對他的恨意也能理解了,畢竟他刺傷他妹妹在先,於情於理他都不可饒恕。  

  果然,無極咬牙切齒地說:「我真想殺了你,如果不是看在楚兒份上!」  

  七年前,一紙書信把肖家上上下下哭成一片,肖夫人一病不起。  

  他忘了該給肖家人一個交待,忘了別人會與他一樣痛不欲生。  

  站在無極邊上的那個姑娘見事態不妙,立刻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說道:「伯母讓你不要動怒。」

  「關你什麼事?」無極心中本來就煩,一聽她這麼說,煩更是加深了。  

  那姑娘只好自討沒趣地站在一邊。  

  「子宜,你馬上帶我們去前方看看吧!我還沒見過扶桑人呢?」在一旁看出緊張苗頭的羽君連忙打岔。

  「好啊,好啊!」花亭嫣也附和,拍手叫好。兩人姐妹又不是一天兩天,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就這樣,差點爆發的戰爭,無形中被化解了。  

  在距離台州邊防不到十幾里的地方,有大批戰艦,上面來回穿巡邏的都是扶桑服飾打扮的武士。  

  在最大的一艘戰艦的船倉裡,卻有兩個美麗的扶桑女子在商議著。  

  一個穿著純白色和服,髻邊斜插著一朵酒杯大的紅花,清麗脫俗之中,顯得有幾分憔悴,她正不安而焦慮的在帳房內走來走去。  

  居中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國色天姿的黑衣少女。  

  那少女很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視連嫦娥在她面前都要遜色三分,渾身洋溢著一種尊貴和神秘。她正是這次率軍攻打中原的武原千代。  

  「櫻子,明晚我想潛上岸去打探下虛實,我們也好訂個對策,免得到時措手不及,」她說。  

  「你要潛上岸去?」東川櫻一驚,「不行,這樣太危險了,你是主帥,我怎麼能讓你做這等冒險的事!」

  「別急!?武原千代笑笑地說:「我自會小心,我剛到中原,正想上去見識見識,不知為什麼我對這好像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再說中原不是有句俗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  

  「你別低估了守城的孟子宜,他不但年輕有為,聰明才智高人一籌,中原人對他都敬畏有加,可見他是個不簡單的人!」東川櫻深表擔心。  

  「這樣好了,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七年前,你不是一直在中原執行任務嗎?肯定對那很熟!」武原千代突然想起一個萬全之策。  

  東川櫻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姑姑,你們去玩,要帶我一起去哦,」一個童稚的嗓音忽然響起。  

  尋聲看去,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揉著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武原千代和東川櫻面面相覷。相同的疑問浮上心頭:這小鬼不是睡覺了嗎?這下糟透了。  

  「哼,你們趁我不在,商量著去玩,該罰!」小男孩像抓住她們把柄似的,笑嘻嘻地說。  

  「明一,我們在討論正事呢!小孩子別插話,」東川櫻訓斥道。  

  「嗯……嗯,人家第一次來中原嘛!也不讓我去玩一下,那你們幹嘛從小就教我說漢語?」被稱為明一的小男孩嘴嘟了起來,又反將了一軍。  

  還是武原千代心軟,誰讓這小鬼是她一手帶大的呢?  

  她哄了哄他:「明一,姑姑帶你去,但有個條件喔!」  

  「別說一個,一百個也答應。還是姑姑最好!」他一聽,立刻昂起頭,甜甜地說。  

  「上岸後,要聽姑姑和你娘的話!」千代囑咐道。  

  「好,我們拉勾,一言為定!」  

  東川櫻看著眼前這兩個一大一小,無奈的搖了搖頭。有時候她真懷疑,到底誰才是這小子的親娘,怎麼至小到大,他和千代就特別親呢?  

  七年前,她第一次見到武原千代,是在城主準備懲罰她的大會上。  

  她私作主張,放過冷寒塵,還在中原懷了身孕。這些在城中可是大逆不道,應該處死的,可千代挺身而出,幫她說情,從此她就跟著她,至今沒想已有七年之久。  

  但是奇怪的是武原千代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在城主面前卻很有地位,城主對她言聽計從,十分信任。

  她又極其善良,從不濫殺無辜,如果這次不是城主的命令,她絕不會率兵出征的。總之,她是一道難以破解的謎。

  她是她今生以來除了楚兒,另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  

  想起楚兒,她才想起她已有七年沒有見到她了,這次上岸去一定去拜訪一下。說不定還能促成千代和楚兒成為好朋友呢!  

  楚兒善於易容,慧黠可愛;千代在音律方面格外突出,特別是古箏造詣更高,有時其聲似鐵騎刀槍冗冗,有時似落花流水溶溶,有時似風清月朗鶴唳空;有時似聽兒女語,小窗下竊竊私,她沈靜溫柔,又不失大方得體。  

  這兩個女人各有千秋,一動一靜,屬於兩種不同性格的人。  

  但她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潛意識裡總把她們聯繫在一起。  

  她一擡頭,無意中看見明一的笑,令她心頭一怔,沒想到明一仍然和他長得那麼像,即使在她身邊七年,身上隱約還有他的影子。  

  她忍不住問自己:她這樣做對嗎?  

  千代、東川櫻還有七歲大的明一打扮一身輕便的黑衣漢裝,為的是黑暗中便於隱蔽。然後,她們直奔台州城而來。

  當然,以千代和東川櫻的身手和機智,自然很快躲過巡防軍隊和守軍,「小鬼」明一雖然只有七歲,但也臨危不懼,在他的心中,只有好與壞,戰爭還離他很遠。  

  他知道如果不聽話,不光壞了姑姑和他娘的大事,更重要的是從此他不會被允許帶上中原了。聽那些到過中原的叔叔講,中原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什麼新鮮事都有。所以自他懂事那天起,他發誓他要獨自闖蕩中原,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能錯過嗎?  

  她們深知中原武藝高深莫測,說不定兵營裡高手如雲,只有步步為營,小心提防。  

  所以當她們越過防線,仍然小心謹慎地易了容,化了妝。  

  千代轉眼間就從水靈靈的姑娘家被東川櫻改扮成純樸的中原農婦,而她更是假扮了一個三十好幾的農夫,再加上因為第一次穿上中原小男孩服飾而興奮不已的明一。三個人儼然就是鄉村進城的普通農戶。  

  如果不是出了那點意外,誰也不會識破這樣精湛的偽裝。  

  禍還是明一闖出來的,他雖說自小不在中原長大,但漢語說得很流利,而且各地的方言也略知一二。可是東川櫻卻忽略了她寶貝兒子旺盛的好奇心。  

  正當她和千代忙於應付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情況時。明一看見對面一個小販的肩上扛著一大串紅通通,不知名的東西向北走去。  

  他很奇怪,怎麼他在扶桑就沒見過那種東西?好奇心驅使他忘記了他姑姑的話,尾隨著小販而去。

  終於他看見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掏出幾塊圓圓的銅片給那個小販,拿下了一串放在嘴裡吃了起來。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他覺得味道一定好極了,口水差一點點都流下來了,但他沒有那種叫銅錢的東西,只胡一個勁地看著那小女孩。  

  孩子的天性使他很友好的靠近那個小女孩,故作驚訝的說:「這東西也能吃啊!」  

  孟真一聽有人跟她說話,而且還很白癡地問了這個問題,立刻白了他一眼:「笨哪!連糖葫蘆都不認識!」說完,又低下頭進攻那誘人的果子了。  

  明一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糖葫蘆啊!算了,下次讓他娘也給他買一串,可惜那賣東西的大叔已經走了。他不無惋惜,暗暗歎了一口氣。  

第6章(2)

  「這剩下的三個果子給你吧!」孟真難得如此大方,把最愛讓給了別人。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這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孩真可惜,長這麼大,連糖葫蘆都沒見過。  

  明一毫不猶豫就接了下來,第一次發現中原女孩子比扶桑小女孩可愛,梳著兩個小辮子,用紅頭繩綁著,月牙色的綢衫,綠色的綢褲,他先總體打量了一下。仔細一瞧,他才發現這個女娃眼睛大而有神,正骨碌碌地也盯著他看,小臉長得又白又淨。  

  他在心裡想:我要在中原要帶樣東西回去,向田中一郎他們炫耀,帶什麼好呢?不如讓她做我的新娘吧!

  他對新娘特別熟悉,因為東川櫻和千代剛到台州城的第二天就逢上一家大戶成親,那熱鬧的場面深深地印在剛滿七歲,還無知幼稚的孩童腦海裡,竟然忘不了。  

  但他又怕人家拒絕,一時忘形,竟然拐彎摸角地用扶桑語說了一遍。  

  孟真愣在那兒,原來同齡人中還有比她更聰明的呀!他說的話她就聽不懂,她也學學,回去讓花姨和丁姨見識見識。

  一個說的認真,一個學的認真,兩個小鬼竟然坐在一起商量起來了。明一希望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孟真,而小孟真也學著,征注他的意見。  

  臨到分別了,還有點依依不捨。這兩個人小鬼大的小孩子,又互贈了各自最喜歡的東西作為回報。然後,高興地各自回府了。  

  東川櫻發現明一不見了,嚇得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在這裡,稍有不甚,可能會沒命的。她急急忙忙衝出去找孩子,又害怕沒有她作嚮導,千代又會出事,就這樣令果斷敏銳的她一下子沒了主張,只有祈求上天的保佑了。

  「娘,我回來了!」明一剛踏進門檻,就興奮的大喊,手中還拿著孟真送他的糖葫蘆。  

  在回客棧的路上,他吃下了三顆中的一顆,可好吃啦,甜甜的,酸酸的。他看了看剩下的兩顆,決定留下來給他娘和姑姑吃。  

  殊不知,兩個大人為他心急如焚,又不敢輕舉妄動。東川櫻看見他回來了,又喜又氣。她第一個念頭卻是緊緊地摟住他。  

  千代也早在一旁哭紅了眼,她想她還是留下一點空間給被感情沖淡理智的母子。  

  「娘,這個給你!」明一把糖葫蘆遞給了他母親。  

  不看不生氣,看見了它,東川櫻一時氣起,抓起來就扔在了地上,大聲訓斥:「你亂跑,就為了這個,我讓你吃,讓你吃!」她邊說邊踩那兩顆果子。  

  孩子畢竟是孩子,明一看著地上破碎的糖葫蘆,原本可愛的紅色果子,被踩得七零八落,他感到無限的委屈,含著淚,撿起了殘破的變形的果子。  

  她可以不吃,但不該破壞它,他心中忿忿地想,東川櫻的過去種種又浮現在他腦海,一句話脫口而出:「我知道為什麼我是沒爹的孩子了,因為你從不把別人對你的好放在心上。」  

  這種成熟無情的話語,東川櫻怎麼也不會相信竟從一個她養育了七年的親生兒子口中殘忍道出。  

  她的臉由紅轉白,又變成青,氣急攻心,一個巴掌甩在了明一稚嫩的小臉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掌印。

  「你打我,我一直認為你是愛我的,現在不相信了,」明一後退了一步,撫了撫被打的臉頰,轉身飛快離去。

  東川櫻被濃濃的傷感緊緊圍住,但她沒在意,一味的認為明一隻是耍小孩脾氣,沒去理會。  

  「怎麼了?怎麼了?」千代聽見屋內的爭吵,又見明一直衝出去,不知道緣由,只好回到屋裡問清情況。

  「他不要我了,不認我這娘了,」她答非所問,喃喃自語了一句。  

  「什麼?」千代驚呼了一聲,立刻轉身向明一追去。  

  可一炷香功夫後,她又折了回來。  

  東川櫻看著她的失望,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怎麼明一真的走了,他能到哪兒啊?明一啊!」經不住如此大的打擊,一下子竟然暈了過去。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千代知道東川櫻有許多難言之隱,無奈只好把她弄到床上了。  

  只好等到天亮的時候再找明一了。  

  第二天,東川櫻顧不得自身的勞累,帶著千代開始到處打聽明一的下落。  

  「哦,我昨天倒是看見他了,他好像和孟將軍的女兒在一起,」昨天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看著她們著急的樣子,連忙告知。  

  「孟將軍?」她們齊聲問道。  

  「喔,就是守城的孟子宜將軍啊!」小販解釋道。  

  東川櫻暗暗叫糟,難道冤家路窄,明一跑到孟府去了。她向千代望去,果然千代也嚇了一跳,一臉難以置信。

  她們現在惟一可做的只是救出明一,可怎麼救呢?如果盲目的去做,很有可能羊入虎口,有去無回了。

  兩人私下交換了眼神,決定先到孟府去看看,誰知還未走到府前,就被一張告示吸引了過去。  

  告示上寫著:孟府急找一位精通音律的女樂師來教府上小姐,傣祿極豐。  

  千代看著,頓時一掃心頭的烏雲,喜上眉梢,「櫻,我有主意了!」她把她拉到僻靜處,說出她的計劃。

  「不行,你是主帥,怎讓你冒險呢?」東川櫻不用考慮,馬上就拒絕。  

  「我進孟府,一可以進去找明一,二可以打探軍情,你放心,明一有我會沒事的!」  

  「不行,」東川櫻堅決不同意這個冒險的計劃。  

  「東川櫻,我是主帥,你聽我的!你馬上通知弟兄們,說我在這裡很安全,讓他們別輕舉妄動!」「她用強硬的命令來迫使東川櫻同意,拍了拍她的肩膀,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孟府。  

  東川櫻看著她的背影,渾身虛軟,倚在身後的牆上……  

  千代鼓足了勇氣進了高深莫測的孟府。但她很快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府裡去應徵的不下百人,有年過半百的老嫗,有妙齡姑娘,衣衫襤褸的,穿著華麗的,令人眼花繚亂。

  她忍不住低下頭看看自己,一身簡單樸素的農婦打扮,又想起好像臉上的假面還未卸去。這樣的裝束,怎麼也不會與琴藝高超的樂師聯繫在一起啊!  

  她左思右想,得找個偏僻的地方洗去臉上的東西。  

  四處打量,她看到了一個離這不遠,好像有個極為隱密的花園,暗暗一喜。  

  她乘人人都忙著應徵之時,疏忽注意周圍,悄悄溜進了那裡。  

  沒料到外表看似簡單質樸的園子,裡面卻別有洞天。小橋、流水,還有不知名的各式花草,不時發出撲鼻幽香。

  她雖說從未到過中原,但對它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有時甚至怪異的認為,中原好像才是真正的家。

  家,多麼溫馨幸福的字眼,可惜她七年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她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跑到水邊,捧起水,輕輕洗了一下臉,又從懷裡掏出一種不知名的藥水,均勻地塗在臉上,用手抹去頰上的油彩,直至乾淨為止,一張白淨秀氣的臉又恢復了。  

  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被別人收入眼底。  

  冷寒塵至從楚兒死後,沒有任何人和事能激起他的興趣了。  

  當他經過那片花園時,不知怎的,他竟有想要一探究竟的衝動,好像有一股原始的力量,在召喚著他。

  就在接近湖邊時,他忽然發現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  

  警覺心使他沒有快速離開,而是閃到一棵樹後靜靜地觀看。  

  所以千代的所有舉動都落在了他眼裡。  

  他驚詫眼前的一切,七年前楚兒第一次遇見他也易了容,而這個不知姓名的女子也易了容,這太巧合了。

  他心一軟,就沒有深究原因,決定放過她。  

  再說千代整事了裝束後,就大大方方地從園中走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在中原以真面目示人,但她沒覺得不妥,俗語說: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  

  她自信以她的琴藝,絕對能勝任女夫人這個角色。  

  她的出現使在場的所有人都震撼了。  

  如果說孟夫人杏兒是嬌貴如花,儀態萬千,那麼這位姑娘,該是一朵白蓮,清新、幽柔、飄逸,渾身散發著一股靈氣之美。  

  而亭嫣和羽君也各有千秋,一個刁蠻嬌柔,一個聰慧沈靜。  

  四個女人如今聚在一起,讓眾人開了眼界,驚訝世間還有這等美若天仙的女子。  

  「爹爹,我就要她!」孟真看到千代,一眼就相中了,連忙向孟子宜徵求。  

  「可我這是為了代你徵求一個琴藝高超的夫子,小孩子懂什麼!」他訓斥了女兒一頓,言下之意就是她還不一定會彈琴。  

  千代輕輕一笑,逕直走到琴前,輕輕一彈,撥開著琴弦,那琴聲,就叮叮咯咯,清清脆脆的響了起來,還不由自主的隨著琴聲,幽幽的唱著。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慇勤為探看。  

  李商隱的那首《無題》詩經她這麼一唱,那麼婉轉動聽,那麼淒美悲愴,也那麼輕巧細膩,所有的人的心弦給緊緊的扣住,無不心服口服,齊聲讚道:「好美的歌聲,好美的琴聲!」  

  而琴聲也瞬間停止,她看見遠遠站著的那個人,像磁鐵般的把她吸引過去。她整個人被震懾住了,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痛楚。  

  「姑娘,你怎麼了?」在一旁的杏兒看她不對勁,連忙關切地問。  

  「哦,沒什麼!」千代也在瞬間回過神來。  

  小孟真高興又驕傲的對她爹說:「對吧!我說的對吧!」  

  孟子宜摸了摸女兒的頭,也笑了,「好,就這位姑娘吧!大家都看到了,這個姑娘的確琴藝高超啊!」

  千代看著身邊的人,她覺得他們都挺和善,並不像城主向她說的那樣低下。  

  就這樣,她在孟府住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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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30:03

第7章(1)

  天才一亮,千代就早早起來。她穿著一襲白色綴有小紫花的綢緞袍子,外面罩著一件淡藍色的短襖,打扮非常素淨,卻格外清麗淡雅。  

  雖然她已到孟家已三天了,但她除了在學堂、飯廳、花園,輥的都沒有細細看過,就連隔壁住著誰都不知道。

  因此,趁著清早,她就一個人出來察看一下府中的地形。她從西廂的「薰風苑」,穿過長長的迴廊,來到儀事堂的「聽蕭樓」,然後是大廳,接著是孟子宜的書房,名叫「墨香閣」,再過去是東廂的「湘雲軒」,那是孟家夫婦的主臥房,旁邊就是那座清幽的花園了,定睛一瞧,籐蘿掩映處微露羊腸小徑。  

  她好奇地看了看,尋思這到底又通向何方,她一路逛著,卻忽然看見有個男人在練武。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冷寒塵。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只是遠遠的站著,渾身洋溢著冷傲孤絕,令她居然產生了強烈的痛意和憐惜。這種感覺是她從未感受過的。  

  而這一次,她終於看清楚他那張神色肅穆又不失俊朗的臉龐,尤其那低斂的雙眉,如星的眸子,薄薄的嘴唇,彷彿依稀,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似曾相識,但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當冷寒塵轉過身時,回眸一瞥,就和千代的眼光接觸在一起了,但他也立刻迴避。  

  「對不起!」她走到冷寒塵的面前,帶滿歉意的說:「我沒想到有人會在這練武,請恕我無禮,打斷了你!」

  冷寒塵本不想理她,但還是應了一聲:「沒什麼?」搪塞過去。  

  誰知千代竟淺淺一笑,輕輕柔柔的說:「看你的言行舉止,如果我沒猜錯,你一定就是冷寒塵將軍,是不?」

  冷寒塵訝異的審視著她,覺得她並非如外表那樣單純。他在心中暗暗想:該好好查查這個女子的底細了,但他沒露聲色,反問道:「你是如何看出的?光從言行舉止?」  

  千代又笑了,「你的足智多謀,文武全能,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只是無緣見面,如今見了你,才知你比傳說中的遠要傳神。」  

  冷寒塵淒楚一笑,掉頭而去。  

  他的背影竟無端生出一絲悲涼,千代看著他漸行漸遠,眼裡卻盛滿了一片小小的愴惻,一片小小的失落。

  但她不能啊,上天注定她們的相逢在敵對的立場上。  

  悠悠地從心頭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罷了!  

  她就這樣傻傻的站在一片綠色中癡癡地想了起來,心情也愈發陰暗。  

  千代在日子一天天過去時,也和孟府上下下下混熟了,但她卻始終沒查出明一的下落,不免心有些動搖:或許明一根本不在孟府。  

  她想了許久,決定由小孟真為突破口。  

  「孟真,我侄兒叫我代他向你問好呢?」她試探地問道。  

  「哪個?」孟真問道。  

  「就是好幾天前,和你一起吃糖葫蘆的那個。」  

  「哦那個小哥哥呀!」  

  千代的心被緊緊扯著,她怕孟真說出令她傷心的話。  

  「嗯,你看,他還把這個玉鎖給我呢!」小孟真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鎖來。  

  千代一看,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明一怎把他母親給他的信物輕意送人了。  

  「武姨,你告訴他,說真兒很想他!」孟真歪著頭,甜甜地說。  

  她的話讓千代許多懸著的心放下了,但她又不由擔心:他不在這,又會在哪呢?  

  正在尋思之時,忽見孟子宜急急忙忙經過學堂前向府外走去。  

  小孟真隨即也拉著千代,「快,武姨,肯定出大事了,咱們去看看好嗎?」  

  小孩子好熱鬧,沒巧正合千代的心意,一大一小也隨後跟著子宜跑出去。  

  沒料到,一路竟跟到軍營裡來了。  

  猛然間,她傻住了。一眼清清楚楚的看見不遠處的場上,圍著一群官兵,在那兒不停的擂鼓,而中央,冷寒塵眼光犀利的審視著一個被綁在木樁上,已昏迷不醒的人犯。  

  她怔了怔,發現那面孔竟然如此的熟悉。接著,整個人就又驚、又慌、又亂的愣在那兒了。  

  官兵們沸騰了,齊聲高呼:「殺死他,殺死他!」  

  在群情激憤下,冷寒塵懷著極大的恨意,他迅速抽出放在桌上的一支利箭,瞄準那犯人的心臟準備射去。

  「住手!」  

  就在那千鈞一髮中,千代的聲音驟然從空氣中響了起來。然後,她放開孟真的手,拚命的向人群裡衝去,擋在那人犯的身前。冷寒塵大吃一驚,馬上收回箭,滿臉震撼而憤怒的盯視著她。  

  「武姑娘,你不想活了!」  

  「對不起,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有意要妨礙你執行公務,而是你不能殺害這個人!」  

  「為什麼?」冷寒塵皺眉逼問。  

  「因為……」千代猶豫了一下,大聲說:「因為他是我丈夫。」  

  眾人大大一震。  

  「不行!」冷寒塵斷然拒絕,「我絕不能循私,況且他潛入我營中,多為扶桑密探。」  

  「不是,」千代急了,她跪在地上,哀求說:「他定是找我心切,才誤走軍營的,若你堅持,你就先殺了我吧!?

  「不許你殺我武姨,」一個小小的身影也撲了上來,竟是子宜家的千金真兒。她緊緊的摟住千代的脖子,向冷寒塵大喊。  

  子宜大駭,趕忙上前制止,歎息道:「算了,暫且饒他一命,但以後決不會有!」  

  說完,他命一個侍從幫他鬆了綁,又回頭對著千代說:「快扶他回房去吧!」  

  千代千恩萬謝,臨走深深地凝視冷寒塵。  

  在她走後,冷寒塵對著子宜說:「你會後悔的,這個女人絕不簡單!」  

  子宜笑了笑,道:「我知道!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嘛!」  

  這天晚上,東川櫻終於醒了過來。  

  當她見到千代的那一刻,心裡的激動,自然不在話下,也不管身在何處,就緊緊的抱住千代。  

  「千代,我終於見到你了!」說著,早已淚跡斑斑了。  

  「你啊,若不是我哀求,你早已死在冷寒塵的箭下了!」  

  「那都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東川櫻懊惱地說:「原本是為了打探軍情而來,沒想到會掉到陷阱裡,更沒想到會栽在冷寒塵手中,好在我事先易了容,竟沒讓他瞧出來,」她真是感慨萬千。  

  「怎麼,你認識冷寒塵?」千代詫異地問。  

  東川櫻長長歎氣,「說來話長,七年前我和她妻子還是好友呢!可不知近來他怎會投入軍營裡呢?想當年,城主想拉他,他都不答應,如今被中原軍隊所用,我們就更難辦了!」  

  千代皺眉,開玩笑地說:「怎麼還有女子肯嫁一冰塊為妻?」  

  「你沒見過楚兒,她冰雪聰明,純情堅貞,本來我準備去找她,介紹你們認識呢!」  

  「可我並沒見過冷寒塵的妻子呀!」  

  東川櫻一聽,眼淚簌簌的流竄了下來,哀痛的說:「難道……難道楚兒已走了……」  

  「七年前,她就重傷在身,想必真的沒治好。」東川櫻為好友的早逝痛心不已。  

  千代聽在耳裡,卻疼在心裡。沒理由她聽到這個女子,心中會如此難受,好似她也經歷過這種生死離別似的。

  但她很快想起了一件緊要事,「明一,你看到明一了嗎?」這是她最為掛心的事。  

  東川櫻聽到她的話,破涕為笑:「他呀,兩天後反倒自己找上門來了,我把他早早送到船上去了,很安全!反倒是你,現在想脫開身就太難了。」  

  「真兒那孩子,雖說有時很刁蠻,但是一個好孩子,她幫了我許我許多忙呢!我還真捨不得她。」

  說曹操,曹操就到。  

  「武姨,我進來了!」孟真人未到,聲先到了。  

  「武姨?」東川櫻忽然睜大眼睛,有些驚奇的問。  

  千代連忙俯在她耳朵說:「武桑人。」  

  東川櫻恍然大悟。  

  這時一小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進來了,她一進屋就興奮地說:「武姨,你可真厲害,你今天那麼一吵,連我爹都怕了你啦,他可從不講理的呀!」  

  「你呀,再說你爹,小心你的屁股!」她身後又傳來一聲嘻笑,接著進來三個女人。  

  「武姑娘,拓擾了!」杏兒客氣的說。  

  「我嘛,就甭客氣了。我是來看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你這位神仙姑娘的,」花亭嫣則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打趣。

  丁羽君隨後踏進這屋子,她見杏兒和亭嫣在說著話,也就沒插嘴,而是藉機打量著千代和東川櫻。

  她心思縝密,竟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有些說不出的不對勁,週身的脂粉味太濃,陽剛氣欠缺。不知為何桑雪這樣清麗脫俗,才高八斗的女子會看上他?但她終究不是亭嫣那種直爽性子,也就沒說出口。  

  她們就這樣閒聊了一會兒。不久,有個丫環模樣的姑娘來催她們吃飯。  

  這時,杏兒應了一聲:好了,馬上就去。  

  她站起來,招呼千代,說:「武姑娘,平素大家不容易在一起吃頓飯,難得大家湊在一起,熱鬧,熱鬧!」

  千代也是明理人,既然杏兒這麼說,也不好推脫。  

  今天東川櫻在此,她也要讓她見識一下孟府的情況,以便日後打算,因此,她扶著東川櫻和杏兒她們一齊進入了飯廳。  

  這天晚上,好不熱鬧,孟府的上上下下,都很開心,孟子宜還贈送一些小禮來犒賞所有的下人。  

  千代還擡頭一眼就瞧見冷寒塵的身影。再見到他,竟有滿懷的柔情,和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感,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了,竟對才見幾次的男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柔情。  

  而東川櫻竟以貴賓的身份,被安排在子宜身旁的位置。她盡興極了,一一接受了眾人的敬酒。酒過三巡後,她舉起酒杯,恭敬的對著子宜說:  

  「孟將軍,這杯酒換我敬你,謝你的不殺之恩,不過,在此我尚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哦?」子宜沈吟的看著她,」董兄還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只要合情合理,而且我能做到,一定會答應你。」

  化名董英的東川櫻見機不可失,就坦言相告:「我想把桑人帶走,過幾天再把她送回來。」  

  千代一聽她提出這種要求,剛要說些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話音打斷了。  

  「好啊,你們乘我回去這幾天,就大擺宴席,杏兒,你說說,該怎麼罰,」一個爽朗的笑聲夾帶話音傳了進來。

  循聲望去,肖無極推門進來了。千代來到孟府的這幾天,他剛好回去辦事了。  

  無極奇怪的看了看她,莫名升起了一股親切感,並非男女之情,這種感情,使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千代也是。

  就在此時,一聲「哐 」,一陣碗盤跌碎的聲音陡地響了起來,把他們給驚動了。所有人都向發聲處看去,大家都見到了東川櫻的慌亂與無措。她慌慌張張的拾起淩亂的散落著一地碗盤的碎片,故作鎮靜地說:「對不起!」

  她的話讓大家回過神。  

  但深知她秉性的千代卻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剛才東川櫻滿臉的驚訝,滿臉的傷痛,明眼人一眼就會看出她的不對勁。  

  無極也很納悶,他回頭看著東川櫻,一種疑竇就油然而生。  

  一頓晚飯就這樣吃完了,大家也各自散去。東川櫻卻在千代的挽扶下,一路搖搖晃晃,匆匆向千代的住處直奔而來。

  在無人之時,她才放聲大哭,那串串的淚珠,像狂奔不止的洪水,把每一寸肌膚都烙痛了。好一會兒,才淚流滿面的說:  

  「千代,他把我傷得好深!」  

  「誰啊?」千代滿腹疑惑地問,「你究竟看見了誰?」  

  「我看見了他……」她囁囁嚅嚅,渾身發抖的說:「他是明一的父親……」  

  千代聞言一怔,驚駭到了極點,她不相信的問:「你的意思是說今天那位肖無極?」她真的難以置信,踉蹌的跌坐在一張椅子上,喃喃的說:「不免太過巧合了吧!」  

  她看著東川櫻,心裡篤定了主意:「與其要你受盡煎熬,不如明天我們就走,遠遠的離開。」  

  東川櫻艱澀的看看千代,酸酸的說:「可我真的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歡他。真的,是上天的錯,安排我們的相遇,卻無法真情相守,」  

  忍不住,她趴在千代的懷裡,汲取她的溫暖,因為只有千代才是她此時最可親的人。  

第7章(2)

  第二天,天還沒亮。東川櫻和千代收拾好包裹,決定乘眾人還未起身,悄悄的走。  

  忽然,她們的背後一聲低喝:「武姑娘,好有興致啊!天還沒亮,就走了!」  

  她們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冷寒塵。  

  「你們昨晚的話我都聽見了!」冷寒塵說道,其實千代屋裡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知道。一是因為他們恰巧鄰居,二來這位武姑娘行蹤可疑,便於監視。  

  昨天東川櫻在飯桌上提出要帶武桑人走時,他心中暗暗就有一個譜。誰知後來她的舉動失常,更加深了他的疑惑。

  沒料到竟隱藏著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楚兒和他成親了,肖無極理所當然的也就成了他的舅老爺了。但這種個人私事,也許有眾多誤會,他不便插手。  

  東川櫻一驚,倉卒地說:「千代,我們走。」  

  「你以為你們走得了嗎?」冷寒塵冷笑道。  

  「冷寒塵,看在楚兒的份上,你放我們走,」東川櫻知道他吃軟不吃硬,立刻用原來真正的聲音說道。

  冷寒塵一聽卻更怒:「東川櫻,原來是你!我更要殺了你,要不是送你走,楚兒也不會遭你們扶桑人的毒手。那是你設的圈套吧!」  

  東川櫻愣住了,她沒想到楚兒的死還與她有間接聯繫,頓時整個人被震懾住了,心中好像亂箭穿心般的把她刺痛著。

  千代一見,火冒三丈:「你別太過分了,櫻子不是那樣的人!」  

  「哼,武姑娘,你不也是易容進來的刺探軍情,手段也不光明啊。」冷寒塵諷刺地說。  

  「你——」千代無言以對,確實當初她進來的動機的確不良。  

  東川櫻步伐蹣跚的走到他的面前,滿臉惻愴,說:「一個做事一人當,你放了千代吧!」  

  「當我說放了,還不行,你們看看身後吧!」  

  她們聞聲望去,大吸一口涼氣。  

  不知何時,身後已悄悄站滿了人,肖無極、孟子宜、花亭嫣、杏兒、亭嫣一干人都在內,她們中有震驚,有忿恨,有許許多多的複雜感情。  

  肖無極上前一步,逼迫東川櫻,激動的說:「原來是你殺死了楚兒,我惟一的妹妹。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蛇蠍女人到底長什麼樣?」  

  東川櫻一聽,便知冷寒塵並未完全把真像告訴無極。所以當無極撲過來時,她竭力去躲,可又怎能敵得過武藝高強的無極呢?還是讓他揭下了假面具。  

  東川櫻倉皇的看著無極,但仍用手緊緊蓋住臉。  

  可此時無極睜大了眼睛,不真實的看著她,然後哈哈大笑,淚卻順著他的面頰流了下來。  

  「東川櫻、董英、賈櫻兒,哈哈,我該叫你哪個?」她的心臟被整個都揪痛了起來,悲愴的問。  

  東川櫻手一鬆,愣愣的擡起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無極見她這樣,跑上前拚命晃著她的身子,心碎至及,大聲喊道:「為什麼?你為什麼騙我說你死了?如果為了這樣,你一輩子都不要想逃離我!」  

  東川櫻迅速別過頭,讓眼淚一顆一顆奔竄下來,心如刀割的說:「那你究竟要我如何?你可以毫無顧慮的喜歡我,可我不能,不能啊!」  

  突然,她看見他腰際上的那把短劍,立刻撲了上去,迅速抽出劍,橫在自己的脖子上,痛徹心扉的說:「放我們走,否則我死在你面前!」  

  無極一陣大駭,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手向後一揮,哀傷的說:「放她們走!」  

  這樣的感情,看得千代不自覺的心都酸澀了起來,眼裡有感動,有悲愁,還有一層薄薄的淚光,而心中卻有某種複雜的情緒,撐得滿滿的。  

  第一次,她被這種情緒扣住了心弦,下意識裡她看了看冷寒塵,卻發現不知何時他已悄悄離開了,看來他有心放她們走了。  

  東川櫻拉著千代走了,消失在無極的眼前。  

  「無極,」羽君首先從那份震憾中清醒過來,她不相信的問:「你就這樣把她們放走啦?」  

  無極自東川櫻走後,好像把自己冰封起來,對羽君她們的話充耳不聞,木然的站在風中。  

  東川櫻自孟府出來,整個人都崩潰了,她只感到腦海一片空白,好像呼吸停止了,體內的血液也僵住了,只有心臟不停的抽搐著。許久,她才跌坐在地上。  

  千代被她的強烈反應弄得手足無措,有些慌亂的說:「你起來!快要到了,你不能這樣倒下去啊!」

  她只好用瘦弱的身子扶著她一步一步移動著。  

  「娘,你怎麼啦!」見到東川櫻病懨懨的樣子,明一嚇得尖叫了起來。  

  千代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東川櫻帶回來,把她安置在床,還請來了大夫。  

  經過大夫的診治,她卻仍然昏昏沈沈,吃了很多藥,仍毫無起色。臉也日漸憔悴,身體也日益瘦弱。

  明一看著他娘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又慌張又,連連不斷地問:「姑姑,我娘這是怎麼了?她會死,是嗎?」

  千代擁過他小小的頭顱,皺著眉,安慰他也安慰她自己:「沒事的,你娘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那麼艱難的日子她都挺過來了,這個小病又算什麼呢?」她看著東川櫻了無生氣的臉,心中更慌。  

  忽然站在旁邊的一個侍從說:「屬下想起一個辦法,不知怎麼樣?」  

  「快說!」千代著急地說。她正一籌莫展,希望真有奇跡出現。  

  「心病還要心藥醫,看櫻姑娘這樣子和我表妹一樣,前幾年,我表妹因一次意外得了失心症,後來對症下藥,找出病源。原來是別人家的東西失了,都說她偷了,她一時鬱悶,就得此病,後來那人家東西找到了,拿給她看,又向她賠禮道歉,她才漸漸好了。只是……不知櫻姑娘是否也有心結未解?」  

  千代瞭然於心地吟哦了一下。  

  於是她安置好了明一,把東川櫻交給了侍從,一個人親自去請肖無極了。  

  她知道只有肖無極才能救活東川櫻了,別人去,她不會放心,便獨自一人上路了。  

  誰知到了台州守軍的帳營外時,她心疼的宿疾偏又犯了。手一摸,藥沒帶,原來走得慌,把藥給忘了。

  她疼得臉色發白,冷汗直冒,連步子都踉蹌了,不經意中竟驚動了巡視的士兵。  

  他立刻高聲疾呼:「有奸細,快去稟報卓副將,說咱們這來了扶桑的奸細!」  

  千代心中一跳,暗暗叫苦。她不打算驚動孟子宜他們,而是暗中請無極的,可現在事態不妙。  

  她乘著月色環視一周,忽然發現許多帳營裡都有大批官兵出來,唯獨一個例外。她整個人又驚訝又高興。

  她再一次告訴自己,那個帳篷很特殊,如果在此束手就擒,還不如賭一把,興許還有逃生的機會。

  很快的,她的步子越來越快,但疼痛也加據了。終於她揭開了布簾,衝了進去,但也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冷寒塵對千代突然的出現正感詫異萬千,又見她軟軟的栽倒在地,倒是動了惻隱之心。  

  但他很快提醒自己楚兒已死了七年的現實,眼前的只是一個叫千代的扶桑女子。  

  他再三考慮,最後仍然決定救她。  

  他將她身子輕輕扶坐在軟榻上,運用真氣幫她治療,助她調節氣息。  

  源源不斷的暖流湧入千代的身體,她也漸漸恢復了知覺,她的呼吸也慢慢變得均勻了。  

  冷寒塵這才放心,他把她的身體也輕輕放下,替她蓋上被子,剛要走出去。  

  「你不把我交出去?」  

  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驟然從他身後響起。  

  「不會。」  

  「我們是仇敵,對嗎?你放我走會後悔的!」千代仍舊溫婉柔聲說道。  

  「我不會對一個生病的敵人下手,下次在戰場上見時,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冷寒塵說道,擡腳要走。

  千代心動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她看見冷寒塵又要走,忍不住喝了聲:「站住!」  

  冷寒塵站著沒動,他倒要見識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她囁囁嚅嚅、怔怔忡忡的說。  

  冷寒塵大大一驚,怔住了。  

  「從一開始,我進來彈琴第一次見到你,那份悸動,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可後來我不知為何越來越重了,」她用堅決而篤定的聲音說。  

  「可我不喜歡你!」冷寒塵冷冷的說著,他已從慌亂中鎮定過來。  

  千代的心被撕痛了,情急的說:「這些天來,我一直積壓著對你的情,也以為因為你的冷漠和孤獨,才對你產生一份憐憫之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冰冷的外表下有著世上男人少有的赤誠之心,讓我更清楚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你還是放棄吧!」我這顆心在七年前已給了另一個女人,沒有再多餘的情感了!」冷寒塵對著她強烈的愛意,狠狠心斷她的希望。  

  「寒哥哥——」千代淚如雨下,用盡全力傾瀉而出這個不知為何她心中吶喊的稱呼。  

  冷寒塵聽著她的喊聲,完全呆了,傻了。  

  他想起了七年前在春風樓,楚兒那甜甜的聲音又回想在他耳朵邊。  

  「寒哥哥挺好啊!叫冷兄,那多生疏,叫你塵大哥嘛,也不太好聽。想來想去,還是寒哥哥最好聽!」

  千代脫口而出的喊叫,勾起了冷寒塵對亡妻排山倒海的回憶,淚竟簌簌的流竄下來。  

  她愕然的愣在原處,下意識裡摀住了她的嘴。她也不知自己剛才說了哪句讓冷寒塵如此情難自禁的話語。

  許久後,冷寒塵深深的吸著氣,眼光深遂的停在她的臉上,一字一句的重複:「不許你剛才那麼叫我,否則……」他按了按手中的寶劍。  

  天資聰穎的千代又怎會不知他明顯易見的威脅之意?  

  她情不自禁擡起一雙蒙上水霧的眸子看他,心碎地說:  

  「既然這樣,我不勉強你。錯的人是我,我不該對你動心。冷寒塵,我欠你一份人情,日後一定加倍奉還。這次我來是請肖無極去救救櫻子,請你幫我轉告他。下次我們只有在戰場上兵刃相見了!」  

  說完,她便衝出門檻,向海邊狂奔而去。外面的官兵正要阻攔,被冷寒塵喝令退下了。  

  而冷寒塵看著她傷心欲絕的離去身影,只是默不直聲看著她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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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31:03

第8章(1)

  第二天中午,肖無極就單槍匹馬匆匆趕到了千代的軍營。  

  千代正抱著明一坐在椅子上沈思,而東川櫻躺在床上仍毫無知覺。一切都靜悄悄的。  

  無極的出現,打破了平靜。尤其是明一,他以為他是來傷害他母親的,立即擋在東川櫻的床前,大嚷:「不許你傷害我媽媽!」  

  「你媽媽?」無極難以置信的看了看明一,又看了看東川櫻。  

  一時間,整個空氣變得沈默了,千代擡眼看無極,彷彿看到了痛楚、責備、慍怒……終於在她的凝視下,無極又開口說話了。  

  「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千代不知如何來解釋,就避重就輕地回答。  

  「她很愛你,受不了打擊……」  

  「她受不了打擊,」無極很快的接口。」那她為什麼那麼傷害我?為什麼要詐死?為什麼又嫁給別人?」

  他的一連串「為什麼」,讓千代目瞪口呆,特別是最後一個,誠然無極很深的誤會了東川櫻,無言以對,她不語的低下頭。  

  「哼!」無極冷冷的哼出一聲,「答不上來了吧!」我恨這個薄情的女人,我不會救她,這次來,我是來為她收屍的!」他強迫自己硬下心腸,違心說道。  

  驀然,「碰」的一聲,明一重重地跪了下去,他抱住無極的腿,緊緊的抱住,聲淚俱下的說:「求求你,救救我媽媽吧!」  

  看著東川櫻不忠的證據,他緊握住手心想打在這個稚嫩的身軀上,但最終沒落下來。  

  不知怎的,聽著明一的聲音哀求,千代於心不忍,決定揭出事件的真象。  

  她不管這個秘密說出有何後果,用力的咬住嘴唇說:「如果櫻子不愛你,又怎會留下孩子?」  

  無極淬然間傻了,滿臉震撼而錯愕的盯視著她,驚駭的搖晃著千代,問:「這是真的?」  

  千代點了點頭。  

  他看著明一,顫抖的摸著他的小臉,痛心地大喊:「老天啊,怎麼會這樣?」  

  他情不自禁的把明一的頭攬進了懷裡,淒楚而沈痛的說:「她為什麼不說?孩子,爹雖然不知七年來你的存在,但我是愛你的,以後爹加倍愛你和你娘,我們一家三口好好活著,會快樂的。」他不由想起往日的情景——  

  他放開明一,緩緩地向東川櫻走近兩步,幽幽地說:「你何苦呢?櫻櫻,七年前我們不是已拜過堂了嗎?有天地為盟、日月為證,其實早在第一次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我完了,坦白說,我從來沒有為任何一個女孩真正動心過,但是你,卻讓我不能自己,讓我懂得什麼叫愛!」  

  他接著說:「我知道楚兒的死一定不是你幹的,你的善良,你的品性,不會是你幹的!」  

  可是東川櫻看不出有什麼起色,仍然面色慘白,嘴唇緊閉。  

  無極看了,倍覺傷心,他一邊給她推宮活血,一面流淚,低啞地說:「櫻櫻,我這輩子恐怕很難再去愛任何一個女孩,所以求求你,快點醒來吧!如果你不想活了,我也跟你一起走!」  

  明一越看越害怕,哇的一聲捂著臉大哭不止。  

  千代在觀察東川櫻的絲微表情,她堅信會有奇跡出現的。  

  忽然,她發現東川櫻的眼角邊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立刻激動的大喊:「櫻子有知覺了,她流淚了!」

  無極立刻旋過她的身子,果見如此,他拉起她,把她緊緊的擁到懷裡。  

  經過許久之後,東川櫻終於悠悠醒來,張開雙目。  

  千代見機把明一拉出去,把這裡的空間留給這對歷經磨難的有情人。  

  海面上靜靜的,微帶鹹濕的風吹在臉上,好舒服啊!中原那詩一般的翠竹晴嵐,夢境一樣的曉霧漁舟,奇姿異態的園林……魔一般的溫柔的觸動了千代的心,她愛上了這片美麗的土地,中原人有著許多民族所不具有的聰明才智,難道真的如師父所說,她們是來拯救他們的嗎?  

  她對這場戰爭的意義產生了動搖,兩軍對壘,她又要如何來面對冷寒塵。  

  她的臉上顯現出濃濃的哀傷,因為不管誰輸誰贏,都是兩敗俱傷,她對冷寒塵付出的感情是深厚而又真摯的,她不願看見這種情況發生,但又阻止不了這場悲劇。  

  「姑姑,你看那是什麼?」明一好奇的指著遠處漸行漸近的黑點。  

  千代一看,不由一驚,急沖沖的衝至船艙。  

  「櫻子,快把肖大哥藏起來,城主來了,快!」她氣喘籲籲地說。  

  東川櫻聽完,大駭。  

  無極心中直犯嘀咕,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讓東川櫻和千代有如逢大敵的恐懼。  

  千代和東川櫻準備妥當之時,那幾艘大船也靠上來了。  

  就在此刻,一個風韻十足的中年美婦從船艙裡現身出來,人美不說,滿頭珠翠,寶光四射,令人目眩,讓人眼前一亮。  

  「婆婆」,明一叫了一聲,滿不情願的。  

  中年婦人面帶春花似的笑:「幾月不見,我們明一長大啦!」卻以十分冷漠的目光看著東川櫻和千代。

  「屬下參見城主!」  

  「千代見過師父!」  

  她們立刻上前行禮。  

  「聽聞傳言,你們二人幾月以來,沒有一次進攻,沒有動用一兵一卒,這是何道理?千代你說!」

  千代的心在震動,立刻答道:「根據前幾次的失敗,我覺得我方將士雖作戰英勇,但謀略。這次我想攻心為上,以靜制動,待到時機成熟,再攻也不退。」  

  她的臉上又泛出令人心悸的笑容,「答得多好,千代你犯了大忌了吧?」  

  千代聞言臉色大變,極不是滋味。她目光閃了閃,默爾了片刻。  

  「不說話,默認了?」她眸光似箭,直戮心窩。  

  「千代無話可說,願聽師父處置!」她沈靜的說。  

  「好吧!你跟我來!」她斂知正色。  

  千代一言不發跟著她進了船艙。  

  東川櫻嚇得愣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而明一小小年紀也洞察到事態的嚴重,他準備跟著進去,被他娘一個眼色,也乖乖呆在一旁。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千代出來了,但她的臉色如一張白紙那樣慘白又毫無生氣。好像她的精力都被抽乾了。

  夜很深。  

  大海沈睡在溶溶的月色裡,一切似乎都充滿了祥和。千代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想著白天的事,想起了那張畫像上的女人。  

  她很美,與眾不同的地方是她神色之間所表現的慧黠,柔中帶剛,而現在的女子多是柔媚,毫無主見的。

  這就是她對畫中女人的惟一評價。  

  但她沒有想到她師父竟讓她假扮這位女子。  

  「千代,這七年以來,我待你如何?」  

  「師父待我恩重如山……」  

  「既然我待你不薄,那讓你代為師做一件事,如何?」  

  武原惠從暗櫃中拿出了那張畫,那個美得出塵的少女的畫像。  

  「她長得如何?」千代一次愣愣,對她的話感到奇怪。但她仍然讚歎:「很美,超塵脫俗的秀美!」

  「很好,她就是這次和我們作對的漢軍守將之一冷寒塵的妻子,」武原惠輕聲說道。  

  「可是她不是已經亡故多年了嗎?」千代狐疑的問。  

  「所以我讓你假扮她,來迷亂冷寒塵的心智,使我們扶桑武士有機可乘!」  

  「我可又不瞭解她,怎麼扮好呢?」  

  「我有一種產自外地的一種樹脂熬煉作成的膜,可用它來做面具,比人皮面具還要實用,而且顏色形狀可以隨心所欲。據我所知,櫻子可跟他們相處一段時間,不難知道她的喜好。」  

  「我答應,」聲音有些乾澀。  

  「好吧,這件事不許洩露半點風聲,連櫻子也不許說!」武原惠指示了一番,揮手令她退下了。  

  可千代心頭一片淩亂,直到夜晚,她仍不知這樣對她,對冷寒塵公平嗎?  

  正在這時,一陣短而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她打開門一看,原是東川櫻。  

  她閃身進來了,這兩個時辰她坐立不安,焦灼之情與時俱增,直到夜深了,她才敢來找千代,商議怎樣把無極送走,以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有點蹺蹊。  

  因為武原惠的交待,千代有所保留,但藉機問了不少楚兒的情況。不知為何,愈聽愈覺得她和楚兒認識,細想也更覺好笑,這麼多年,即使她記不清以前的事了,但她都在扶桑生活,離這遠隔千山萬水之遙,又怎會認識一個中原女子呢?

  她也知道過一個月就是她的忌日,勢必那時冷寒塵會放下手中的一切,去那個叫陳鎮的地方掃墓,那時是她出現的大好時機。  

  關於無極,過兩天是把他送走的大好時機,那時正好也要去岸上,藉機可以把他送走。  

  她在心中周密地安排了一切。  

  「為難你了!」東川櫻拉住了她的小手,輕輕細細的說:「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說我也不為難你。」

  「你別難過,有情人終成眷屬,等我辦妥那件事後,我會幫你的。師父明著不喜歡你,但暗暗卻極關心你。」千代啞著喉嚨說,其實這次,她連死都想好了。在她的心中有一桿天平,師父和冷寒塵幾乎一樣重,選誰,傷害哪一方,她都痛苦。  

  就這樣,千代兩天後走已成定局。  

  那天早上天一亮,千代就上船了,她把無極化妝成一個侍從。而明一,卻一路哭紅了雙眼,東川櫻默默的看著他們。

  「還沒走嗎?千代!」武原惠冷眼打量眼前的一切,當她的眼光落在無極的身上時,千代忙打掩護:「師父,我們走了!」她同時也催促開船。  

  「姑姑!」明一清脆甜甜的聲音遠遠響起,千代強迫自己千萬別回頭,但淚又來了。  

  船漸行漸遠,離岸卻越來越近,到底要面對什麼樣的未來呢?  

第8章(2)

  望海集客棧。  

  千代一個人點了幾樣酒菜,靜靜地吃著,她和無極以台州分別後,一個人直奔陳鎮而來。  

  就在離目的地不遠的望海集暫且住下,見機行事。  

  忽然在她的桌上有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也坐了下來。  

  千代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周圍有那麼多的空座,他為何偏偏撿她這桌呢?她不露聲色,仍舊輕鬆的用著午飯。

  「姑娘,能不能把你的酒也給我一杯?」他開口了。  

  千代斟了一杯給他。  

  她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五十上下,從他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輕時一定是一個俊逸瀟灑之輩,可他的袍子上打著補丁,又顯出他的潦倒,生活的拮據。  

  「我進這裡,一見你,就知道你是好人!」他邊喝邊說。  

  「可好人不長壽!」千代笑道。  

  「我該怎麼稱呼你?」他挑眉問。  

  「叫我楚兒好了。」千代想起現在她是肖楚兒的身份。  

  「楚兒姑娘,臉上蒙了東西吃喝豈非受罪?」  

  「什麼,你……」千代大駭。  

  「你臉上的面具是產自瀛洲的一個島上,有伸縮性,貼緊之後,連表情都很自然,絕不受罪,我說的對麼?他笑望著她。  

  「對,你老怎會知道?」  

  「我怎麼知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要做的事,」他斂笑正色。  

  「你再說,我會殺了你!」千代非常氣憤的說。  

  「你準備怎樣殺我?」他滿不在乎。  

  許久,千代吐了口長氣,眼中殺焰消失,幽幽地道:「我實在不明白,你怎會知道。」  

  「我可以幫你,如果你需要,楚兒姑娘,記住我是『千面客』,」他小聲說完,起身走了。  

  千代木然地坐在原位,口裡喃喃道:「『千面客』?」  

  日落西山,夕陽把亂葬崗旁邊的雜木林子染成一種很哀淒的顏色,枯枝敗葉在土黃中泛著死灰。  

  七年前,這裡曾是一個很繁華喧鬧的小集鎮,誰又能把它與現在這個陰森恐怖的墳場聯繫在一起呢?

  可現在一個人影卻兀立在一座佈滿青苔的墳前。  

  原來是冷寒塵。  

  他神色凝重地看著,眸子裡有著濃濃的哀痛,嘴裡喃喃說著:「楚兒,這些年我伴你度過無數個花辰月夕,雖然幽冥異路,但我們心靈相通,你在我心中永遠和活著一樣。」  

  這座墳是衣冠墳,裡面葬著的僅是楚兒生前最心愛的衣服和用過的物品。  

  驀然,身後竟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他霍地回身,目露寒光。  

  一個白衣女子姍姍而至,赫然是肖楚兒。  

  冷寒塵由驚轉喜,卻沒有絲毫恐懼。他衝上前,緊緊的抱住楚兒,生怕一鬆手,一切又成了泡影。

  「楚兒,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在乎!」他輕聲說道。  

  肌膚相接,他非常切實地感受到她的溫軟和那特別的體香,軟玉溫香抱滿懷,他幾乎忘了置身何地,在這種情況下,冷寒塵仍然沒忘拉過她的手腕,果然是楚兒,他如果剛才有一絲懷疑,現在也煙消雲散了。  

  千代對他的舉動深感意外,難怪師父監行時掏出一隻精緻的櫻花手鐲讓她帶上,可見這東西是冷寒塵與肖楚兒的定情之物,可師父又阜會知道?  

  她決定好好享受這一溫馨的時刻。  

  冷寒塵笑了,緊摟了她一下,低頭,臉孔幾乎相貼。  

  「我很幸福,這一刻我想了七年!」冷寒塵啞聲低語。  

  「寒哥哥,抱緊我!」  

  冷寒塵緊抱住她。  

  「楚兒,七年了,你都去哪了?」  

  「說來話長。這麼多年來我都忘了我是誰了,直到最近,我才想起一點關於我們的事還不全面。」

  千代早就想到冷寒塵會這麼問,她也就以失憶來搪塞,為日後省出許多麻煩。  

  「寒哥哥,我們走吧!再不走,恐怕明天有人發現山上多了兩具凍死鬼!」  

  「作同命鴛鴦,不好嗎?」  

  「我們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你怎麼說這種傻話,」千代紅了眼圈,用手去堵冷寒塵的嘴。她發現她完全沈浸在肖楚兒的角色裡,無法自拔。  

  忽然,冷寒塵把她旋空抱起。  

  「你這是幹什麼?」千代驚詫地問。  

  「這樣,你就不會再消失了。而且我得帶你給你那幫朋友和家人有個交待啊!我拐了人家女兒,還沒親自上門拜見嶽父。」冷寒塵笑道。  

  千代不禁又掠過一陣感動,把頭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上,隻字未語。  

  冷寒塵更緊的摟住她。  

  然而,千代心中一半欣喜,一半擔憂。喜的是能夠得到冷寒塵真摯而不凡的愛,即使是不屬於她武原千代的,憂的是如果有一天他發現真像時,會恨之入骨的。  

  她就在這樣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到達台州的。  

  台州孟府。  

  這天的孟府到處洋溢著喜慶色彩,張燈結綵,僕從不停來回穿梭,忙著上菜、送酒。  

  「快,告訴夫人,客人到了!」孟子宜親自出馬,站在門口恭迎楚兒的大駕。  

  他遠遠的看著,離這不遠,有兩個人,一男一女,雖因距離辯不清真正的面目,可他卻能肯定那男的就是冷寒塵,那女人自然就是失蹤了七年的楚兒了。  

  杏兒、亭嫣、羽君,無極他們一干人聽到楚兒還活著的消息時,喜難自禁,都痛哭出聲。  

  這次都齊集在門口,當他們看到以楚兒身份來的千代時,心裡的激動自不在話下,也不管身在何處,杏兒就跑上前緊緊的抱住了她,又驚、又喜、又悲切地說:  

  「小姐,我終於見到你了。感謝上蒼,讓我們還有重逢的一天。」  

  千代也配合的天衣無縫,早已淚痕斑斑了。不知為何,她對她們都有一種屬於親情的感覺,根本不需她的做作,感情自然流露了。  

  「楚兒,三哥不是在做夢吧?」無極也上前擁抱了她一下,還孩子氣的捏了一下肩膀。  

  這七年來,他也自責不已,要是他早來一步,楚兒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死去,而連最後一面還未見上,就天人永隔了。

  「三哥,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千代冷不丁吐出這句話,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對,就是這樣,楚兒就是這樣,」無極先愣了一下,笑了起來。  

  從小到大,他和楚兒拌著嘴長大的,如果她彬彬有禮的對待他,他還真的不習慣。  

  「好了,菜都擺好了,快去吧!」孟子宜盡地主之誼,呼他們進去。  

  器皿清一色是銀的,精巧絕倫,菜餚每一道都是精品,再加上閃著光昏,浮著醇香的美酒和高燒的銀燭,極富詩情畫意。  

  「粗餚淡酒,不成敬意,」子宜謙遜道。  

  「這種粗餚淡酒,人生有幾回?」千代笑著說。  

  在眾人的一致贊同下,她無奈坐上了主席,但心中很傷感。  

  冷寒塵坐在她身旁,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用手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的傷心,還夾了幾片豆沙糕給她。

  這一舉動令她好受了許多,竟發現這種豆沙糕令她食指大動,挑起了她的食慾。  

  所以在所有菜中,她務必得最多的竟是多種口味的豆沙糕。  

  有一絲熟悉的畫面在她腦中一閃而逝,她想抓都抓不住。  

  飯總算熱熱鬧鬧的吃完了,夜已深了。各人也各自回房了。  

  千代才發現這時的尷尬,她和冷寒塵被分在薰風苑。  

  他們一進門,一看屋裡早已收拾得乾乾淨淨。窗戶上貼上了鮮紅的剪紙,傢俱也擦得锃亮。床單也換了,兩床新錦被放在床上,一對繡著鴛鴦戲水的枕頭放在床頭,分外耀眼。  

  他們的眼光接觸到了一起。  

  此時冷寒塵的眼裡只有楚兒的明眸皓齒、肌膚勝雪,還有清新脫俗、楚楚動人的模樣。  

  他溫柔的捧起她嬌艷的臉龐,烙下了深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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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31:52

第9章(1)

  接下來的日子是千代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她常為自己扮楚兒得到的幸福而倍感無奈,害怕曇花一現。也越來越從心靈深處羨慕楚兒有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親人,最愛的戀人。  

  快樂的日子總是很快,八月十五中秋節很快到了。  

  這天孟府上上下下,都忙碌碌得迎接這花好月圓的日子。這過去的七年,那七個中秋之夜都是眾人思念楚兒之夜。今年自然比以前更熱鬧了。  

  在這一天,楚兒的父母肖遠山和沈秀不遠千里從蘇州趕至台州,同志加上一個思妻心切的淳於風。

  親人見面,該有說不盡的親熱話。可沈秀髮現了她不的對勁,她發現她的女兒七年的變化太大了,看到她,竟然一臉陌生。  

  女兒是她生的,自然沒人比她更瞭解楚兒,於是,在私下裡,她便問了千代。  

  千代只是輕輕的說:「有些事我真的記不清了,剛開始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沈秀心疼的淚流滿面,顫抖著摸摸女兒白淨的臉龐,痛心的說:「楚兒,我的兒啊!你受苦了。」

  「楚兒,娘答應你不會再把你從冷寒塵身邊帶走,但你要記住,如果下次再傷害你,娘絕不會答應你再回到他身邊,」沈秀神情嚴肅的說。  

  肖遠山在門外一看時間不早了,便進屋叫了妻子和女兒,一起來飯廳,熱熱鬧鬧的和大家吃了中午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也撤出了它最後一點殘茫。大家一商量,在庭院中擺上長長的一桌,晚飯可以邊吃邊賞月,又有氣氛又有情趣。  

  大家張羅開了,這天都放僕人回去團聚了,所有的事都是由府中的女人們親自動手杏兒、亭嫣、羽君便把茶果、點心、月餅和餃子等好多可口的食品滿滿擺了一桌。  

  千代望著天空,月亮像一個碩大的玉圓盤掛在瓦藍瓦藍的天幕之中。  

  興許瀕臨著大海的緣故,這裡的晚上月色更加美麗、迷人。  

  她沈默著,眼前的一切,勾起了她的心事:這裡的一切很美,很安靜,可他們扶桑人一來,戰爭打起來了,人們還能這樣安享天倫之樂?  

  「楚兒,怎麼了?」冷寒塵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切地問道。  

  千代搖了搖頭。  

  冷寒塵出了屋,拉著千代,說:「楚兒,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圓,到花園賞月,更是一番景致。怎麼樣今天再陪你去看看,走走,好嗎?」  

  千代心裡一熱,本來嫌時間太晚搖了搖頭,可一看他的神情,又點了點頭。  

  被月色籠罩的園子寧靜而安詳。溫馨的氣流從遠處飄來,輕似撫摸地拂過人的臉,又輕輕地離去。。

  千代陶醉了,當她看見天空那顆拖著尾巴的星一瞬間在天幕上消失了,若有所思的說道:「為什麼美好的東西走得都那麼匆忙?」  

  冷寒塵走到她身邊,將手摟在妻子的腰間,柔聲說道:「它走了,也許這對它說是最好的。並不是所有東西去了再復返,你說該屬於我們的,永遠都會屬於我們,即使在七年後;但如果不屬於你的,永遠都強求不來。」  

  千代心中微微靜了下來,想起了一件早想開口,卻又找不到好機會提出的事。  

  「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一聲,可你軍務繁忙,一直沒時間跟你談,」她恍若不經意地提起。  

  「什麼呀?」冷寒塵想想最近的確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陪千代,很歉疚。  

  「七年裡,我被一家好人收養,所以我幫他養老送終後,才回來找你們。卻有一個丫環,一直沒帶來,我想把她接來,」她編了個借口,準備把她收到的飛鴿傳書中的那女子帶進府中。  

  「好啊!」冷寒塵滿口答應。  

  千代見他答應得那麼爽快,更為自己的欺騙而痛心,可無奈有些事情是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扭轉局碳的。她一思及這些煩惱,傷感的歎了一口氣。  

  冷寒塵以為天氣涼了,她凍著的緣故,於是他輕聲問千代:「是不是又冷又累?」  

  千代點了點頭。  

  第二天,千代起了個大早,她準備把那個叫秋月的女子接進府裡,可又不知密函中說的  「怡紅院」在哪,湊巧剛到大廳,遇上了難得起得大早的花亭嫣。  

  她試著隨口問了她。  

  亭嫣聽了,閃動著一雙美目,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的?」  

  「哦,我聽別人說的,想去見識見識,」千代連忙回答。  

  「我就說嘛,這才像肖楚兒!」亭嫣覺得現在的楚兒和她們疏遠了許多,藉著這次,可以使她或許想起什麼。畢竟在蘇州,又有哪一家妓院能逃過她們倆的摧殘?  

  她把千代拉到僻靜的地方,如此如此吩咐了一聲。  

  千代看著她神秘兮兮的樣子,心中暗忖用得著這麼講究嗎?  

  於是她跟著亭嫣來到她的住處,看她拿出一大堆男人衣服出來。  

  看她的張目瞠舌,亭嫣敲了一下她的頭,「有必要這麼驚訝?」  

  千代只好和她一樣,一身翩翩美少年書生的打扮。因此,她們毫無忌憚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孟府。  

  武原千代終於知道怡紅院是什麼樣的地方了。  

  她們剛走到門口,立刻被一群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女人圍了起來。亭嫣還很老練的左擁右抱,一副很沈醉的樣子。

  千代對這種美人可消受不住,她不停的閃著,惹得那些女人嬌聲抗議:「這位爺,是嫌棄我們姐兒不美?」

  對事向來冷靜的她方寸大失,把亭嫣準備拉出去,這時一個老鴇扭著屁股,甩著手帕,走了過來,攔住她們的去處,臉上堆著笑:「兩位爺不喜歡那幾位姑娘了,我們這還有,你們隨便挑。」  

  千代想也不想,說:「秋月」。  

  「哎喲,真會挑,秋月可是紅牌喔!」言下之意是銀子要多多。  

  亭嫣從懷中掏出一個元寶,朝她手中一塞,樂得老鴇笑眉顏開,連忙招呼:秋月,快下來!  

  果然,不一會兒一個女人從樓上輕飄飄下來了,頗有幾分姿色。她看了千代一眼,立刻會意的笑了,把她們倆拉到了一旁,還有模有樣的對著千代說:「小姐,你來了?」  

  看得亭嫣一頭霧水,千代卻問:「你怎麼淪落到這裡?」  

  她知道眼前的秋月可是武原惠的貼身侍衛,這次讓她帶這個人進孟府,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她無心計較這個,到底怎樣才能把她弄出去才是問題的關鍵。  

  她求助的看了看亭嫣,亭嫣神秘一笑,和老鴇不知說了句什麼,老鴇忙不叠的點頭,連聲說好。可就在她們準備帶秋月走之際,門口一陣哄動。  

  循聲望去,兩個俊帥挺拔的男子進來了。一個是冷寒塵,他面露焦意,千代心中一陣發慌,想起早上出來還沒告訴他,這會兒他一定是找她來了,可他怎麼知道她在這兒呢?  

  她納悶地想。  

  另一個男人是淳於風,他臉色鐵青,一副咬牙切齒、怒氣沖沖的樣子。  

  淳於風環視了怡紅院的裡面,然後邁開大步向她們走來。就在他走近之際,亭嫣拿起桌上的壺啊,點心什麼的一古腦的向他扔去,阻止他的靠近,最後沒法撒腿就向外衝,淳於風也跟著跑了出去。  

  冷寒塵看著千代,她低著頭,好似做了一件虧心事,他走上前,擡起她的頭,「怎麼了,知錯了?」

  千代咬了咬嘴唇,點一點頭,後又搖搖頭,「我是來帶她的!」她把秋月拉上前來。  

  「這就是你昨天向我提起的那個丫環?」  

  「嗯!」千代心中都要笑翻了天,但她佯裝「小可憐」來捉弄冷寒塵,乖巧的點了點頭。  

  「好了,我不怪你!」最後他只好敗下陣來,因為他發現周圍的人都怪怪的看著他們,想起他們仍在煙花之地,得快快離開才是。  

  千代以為冷寒塵會生氣,倒沒料到這麼快她就不計較,高高興興的帶著秋月離開了。  

  肖遠山夫婦和淳於風就要啟程走了。所以在軍營的冷寒塵、孟子宜、卓易凡都趕回來給他們送行。

  精緻美味的食品滿滿擺了一桌,雖然被即將分別的離愁揪住了心頭,但每個人吃得都很開心。可就在吃到中途時,亭嫣大呼一聲:「不好!」  

  「怎麼了?」大家笑著問她,被她的大驚小怪嚇得都應付自如了。  

  「這飯菜被人下毒了!」她第一次對毒感到發慌,從頭涼到腳。  

  身為「醫藥至尊」易卜生的得意門生的她雖然沒大礙,但她居然不知這種毒藥是何種,連藥性都不知,又怎能救得了大家?  

  她無措的看著所有驚愣在桌上的人,欲哭無淚。  

  接著,藥性果真發作了,孟子宜倒下了,冷寒塵也倒下了,一個個陸續倒了下去。最後飯桌上只剩下亭嫣和千代。

  千代驚恐的看著自己,為何她也吃下了這些菜,卻無大礙?  

  亭嫣也看著她,她是自小被各種毒藥浸泡著長大的,所以再毒的東西她也不怕,可楚兒?  

  更不可思方我提雖然個個都中了毒,但卻神智清醒,還能說話,只是渾身無力,像散了軻似的。亭嫣心裡明白,下藥的人很快就會出現,索性她也狀著躺下了,再見機行事,擒住他。  

  在她想著的同時,身子一斜,也倒了下來。  

  千代真的慌了,她想出去找太夫,可心裡不放心倒在地上的眾人。  

  正在一愁莫展之際,她看見了準備進來的秋月。  

  她上前一把扯過她的胳膊,焦急地說:「秋月,快幫我去請大夫,你看他們——」她指著倒著的人。

  「不用了!」秋月冷冰冰的說。  

  千代不解地問:「為什麼?」  

  「你看不出嗎?這毒就是我們扶桑的『五毒軟骨散』。」  

  「這……這全是你下的!」千代怎麼也沒想到秋月這麼狠毒,不難想出她受誰指使。  

  「城主讓你回去,接下來的事由我處理!」秋月傳著武原惠的口喻。  

第9章(2)

  這時,一個冷酷無情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你不是楚兒,究竟是誰?」  

  冷寒塵的這句問話,讓千代的心寒互極點,但她遲早要面對著這一切,當著眾人的面,揭下了她戴了幾個月的假面。

  「對,我就是武原千代,」此刻的她心如刀絞,真的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些對她極好的人。  

  秋月見千代差點失控,強迫她離開。  

  「不,我不走,不許你們動他們,」千代嘶啞著喊道。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她怒聲說著。  

  千代大駭,知道了武原惠蓄謀已久的陰謀。  

  亭嫣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彈了一顆昏迷藥丸,擊中了秋月。秋月竟在瞬間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現在我還不想殺你!想請你幫我把他們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然後隨你去哪!」亭嫣對著杵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千代喊道。  

  她們兩個弱女子把一個又一個人藏在極為穩密的花園裡。  

  當千代擡起冷寒塵時,她的眼睛始終不敢直視他的,因為她知道現在的他定是恨死她了。  

  「等我好了後,我第一個殺的人一定是你!」冷寒塵恨得咬牙切齒。  

  千代問:「你會恨我?」  

  「不會,我根本對你沒有感覺,」這個答案讓千代的一線希望都破滅了。  

  千代  「撲嗵」一聲跪下了,哽咽著說:「等……等我把事情忙完了,我一定親自送上門,要殺要剮,任你們處置!」  

  可千代磕了一個頭後,掉頭就跑。  

  冷寒塵看她傷心遠走的背影,沒理由心如針刺,沒理由的不舒服。  

  明朝駐軍營地此時已陷入了一片殺戮之中,倭寇的大片湧入,一時使官兵慌了手腳,但他們仍英勇抵抗,可因為主將不在場,很快城門被人攻破了,大群的扶桑武士揮舞著東洋刀衝了進來。  

  武原惠被大批侍衛簇擁而至,她微笑著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眸中精光淩厲,「很快這台州城就屬於我們扶桑了!」

  只有東川櫻沒有笑,她在擔心,焦急,無極你們到底在哪?不久,她看見了不遠處離她們直奔而來的千代。

  立刻大嚷:「千代,在這!」  

  「參見師父!?千代行禮如儀的說。  

  「說說你都幹了什麼?純子呢?」武原惠威嚴地說,純子就是秋月。  

  「我只告訴師父一個人。」千代上前一步,接近武原惠。  

  可等她到了武原惠身邊時,迅速掏出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口中威脅:「快停止這場戰爭,快下令!」

  「我諒你不會傷害我的,千代!」武原惠心中篤定重情重義的千代不會傷害她。  

  「她不會,我會!」東川櫻也到了她的身邊,她抽出身上的刀,也架在了她的脖子的另一側。  

  武原惠盯著東川櫻看,眼眸中哀傷、無奈,她手一揮,指示部下撤軍。  

  明軍還不知怎麼回事,原本氣勢洶洶的扶桑武士竟瞬間跑了。他們恐有詐,不敢輕舉妄動,只守住城門。

  「這下,你們該放下手中的刀了吧!」武原惠對身邊的東川櫻和千代說。  

  「不行!」千代說,又對東川櫻說:「櫻子,我們把她押到船上,把明一帶走,離開那個鬼地方!」

  「好啊!」聽到這個建議,東川櫻雙手贊成。  

  到了船上,剛到甲板上,一個侍從模樣的人衝到她們面前,跪著,渾身顫抖著說:「報……報告城主,明一小少爺被人搶走了,他只留下一張紙知,」說完,遞上了一張紙。  

  一時間,東川櫻的手顫抖了起來,差點抓不牢那張信箋,然後,她迅速打開來,馬上讀到這樣的句子。

  武原惠,我把那個小孩帶走了,把他也培養成棋子來對付你,你好自為知。  

  東川英治。  

  跟著東川櫻看完信,武原惠的臉如白紙,竟然身子晃了幾下,栽倒在地。  

  東川櫻不知為何向來冷酷的武原惠反應這麼強烈,這個東川英治為何偏偏抓走明一呢?  

  武原惠醒了。她的精神大不如從前了,看來這個東川英治刺激她很深。  

  東川櫻和千代交換了眼神,她開口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為何要抓明一呢?」  

  武原惠又想起了二十六年前那個暴風雨的晚上,東川英治帶著武原雪離開,她跟著後面跑,可他們不理她,任憑她跌了又爬,爬了又跌。  

  從那一天開始,她發誓要殺盡他們的後人,可千算萬算,明一讓他帶走了,為什麼他要讓她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離開她,為什麼?  

  現在她剩下的只有櫻子了,她緊緊拉住了東川櫻的手,一刻也不肯放。  

  但她確及千代的目光時,她的恨意又一層層的堆積起來。  

  「我要殺了你!」不知哪來的一股勁,使她衝上前,狠狠勒住了千代的脖子,千代怎麼也掙扎不開,臉弊得通紅。

  「你瘋了!」東川櫻也幫助千代逃脫。  

  看著千代因呼吸不暢,而使勁的猛咳時,東川櫻心一橫,拉起千代的手,說道:「我們走,我們去找明一,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  

  「櫻子,別離開我好嗎?」武原惠肯求東川櫻留下。  

  但東川櫻決意要離開。可剛到門外,武原惠脫口而出的話讓她停住了腳步,她說:「櫻子,娘只有你惟一的親人了,你就忍心丟下我嗎?」  

  東川櫻被嚇呆了,她和千代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  

  「你先進去吧!」千代推她進去。  

  「千代,我有點怕她,你陪我進去!」東川櫻拉著她,鼓足勇氣走進屋裡去了。  

  「櫻子,我知道你要娘的!」武原惠像一個小孩似的抱著東川櫻猛哭。  

  從她的話中,千代她們知道原來東川英治是東川櫻的生父,而在二十幾年前,他和武原雪,也就是武原惠的姐姐一起私奔了。從此,她就恨他們。  


  「櫻子,我決定到岸上去,我覺得我的身份一定與城主的姐姐有關,」千代肯定的說。  

  「這麼肯定?」  

  「對,憑直覺。我沒料道還有這麼多是非曲折,這次我去了中原,沒打算再回來。櫻子,你要多保重,我還可以幫你留心明一的消息,如果有眉目,我會通知你,」千代雖然嘴裡說得輕鬆,她知道這次上岸定是凶多吉少。  

  千代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千面客」。  

  「千面客」算來是她在中原結識的第一個朋友,惟一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卻不另眼相待的朋友,所以,她一大早就坐在望海集客棧裡等著。  

  竟然只有半炷香功夫,一個和「千面客」很像的五十左右的男人進來了。  

  「楚兒姑娘?」像上次見面一樣,他與她坐在了同一張桌子。  

  「大叔好眼力,我真的就是楚兒,」千代微笑著給他斟上一杯酒,「您是怎麼認出來的?」  

  「就算你不斷的換臉孔,但你的眼神不會變!」他笑著答道。  

  「眼神不會變?千代在口中不斷咀嚼這句話,怎麼好像多年前也有一個人也對她講過這句話,可一閃而逝的記憶,讓她怎麼也捉不住。  

  「你今天來此,一定有求於我,是吧?」  

  「對。我想找兩個人,一個叫武原雪,一個叫東川英治。」  

  千面客聽了,臉色微微一變,又笑了起來,說:「楚兒,你無需打聽,時機一動,所有的事情都會真相大白。」

  「有一天你會懂的,屬於你的永遠屬於你,不屬於你的再強求也求不來,快走吧!到該屬於你的地方去吧!」

  千代怔呆的看著眼前這個慈愛和藹的長者,「該屬於我的地方?」  

  然後,她轉身離去。  

  千面客看著她遠去的孤獨的背影,哀歎道:「孩子,你受苦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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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7 13:33:01

第10章(1)

  在月圓的時候,千代到了台州的孟府前。  

  她一身疲憊和落寞不堪的依在府前的石獅子上,腦子裡不斷浮起冷寒塵溫柔深情,俊逸的臉龐,浮起眾人中暗算不支倒下的一幕幕,浮起武原惠對她種種好,種種壞。  

  她的心被絞痛了。  

  「是我對不起你們……」  

  她在心中不斷對自己說,只進去看一眼。  

  正當她準備進去之際,門開了。她急忙把身子藏到石獅子後。  

  出來的兩個人是她從未見過的。  

  一個像是將軍打扮的,繫著披風,另一個可能是他的侍從。  

  「將軍,孟將軍這次遭受意外,朝廷急遣您來,實乃百姓之福啊!一定會把這裡的倭寇一網打盡!」侍從對身邊的將軍說道。  

  「小順子,這夥倭寇不容小看,我戚繼光一定盡我最大之力,幫百姓消滅這幫虎狼,」那個將軍斬釘截鐵的說。

  他們倆邊談邊往軍營的方向而去。  

  千代在嘴裡不斷重複,「戚繼光?」  

  她兩腳一點地,暗用輕功,躍過高高的圍牆,進了孟府。  

  她走了整個府第,竟沒見到半個人影。所以有支撐她的所有信念在瞬間崩潰,人身子頹在地上。  

  「天哪!為什麼會這樣?!」  

  冷寒塵遠遠的看著千代,看著她的悲痛欲絕,他心裡竟有些不忍,不禁喊了一聲:「別哭了!」  

  那叫聲,讓千代心中一蕩,馬上回過頭來。  

  「寒哥哥!」她喜難自禁的衝向前。  

  她有恍如隔夢的感覺,緊緊的摟住冷寒塵,他也不避不閃的任她擁著。  

  這個扶桑女子有時太像楚兒了,那說話的語氣,還有時而淘氣、偶爾端莊的舉止,都是那麼的似曾相識。

  但他很快記起她畢竟不是楚兒,於是又輕輕的推開她。  

  千代看著他的舉動,一切瞭然於心。  

  「你殺了我吧!」她平復了一下。  

  冷寒塵聞言,冷笑一聲:「好啊!」  

  他的劍很快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看著她緊閉的雙眸,一滴滴的淚水順著她清秀的臉頰淌到了他的劍上。

  他的心軟了,眼前的她畢竟曾伴他度過無數個晨昏,她對他有情,他不能對她無義。終於,他頹然的放下手中的劍,神情冷峻的說:「你走吧!今生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千代痛心的大喊:「你殺了我吧!你不殺我,讓我有何面目去面對孟將軍他們。」  

  「他們沒事,有人已把解藥給我們了。」冷寒塵告訴她的真象。她艱澀的看著冷寒塵許久,才酸酸的說:「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情?」  

  面對她冷寒塵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一生一世只鍾情於一個叫肖楚兒的女子,所以他只能冷聲對她說。

  「我們中原有一句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我要的那一切弱水,今生今世只有楚兒了。我曾發誓等我肅清你們倭寇,我也預備讓自己從這世上消失,要和她天上人間,魂也相依,夢也相隨。」  

  瞬間,血色從她的臉上全漸退去,她直勾勾的凝視他,用力的咬住嘴唇說:「好吧!我走!」  

  冷寒塵站在風中,看著她飄柔瘦弱的身影漸行漸遠。  

  戚繼光和孟子宜聯手果真不同凡響,他們一改往日只守不攻的作戰方針,以攻為主,守為鋪,勢如破竹,銳不可擋。

  而武原惠因為上次的意外,竟大不如以前那樣爭強好勝,東川櫻本就無心這場戰爭。很快那些扶桑武士連戰連敗。

  終於有一天,孟子宜率兵攻上了她們的戰船,一時火光沖天,因為久攻不下,子宜命人運用火器,逼迫她們投降。

  「娘,你快走吧!我掩護你,他們不會拿我怎麼樣的!」東川櫻竭力勸說著武原惠。  

  「不行,我要與大家共存亡,我身為武士,不能投降!」武原惠因執己見。  

  木製的戰艦很快火勢越來越大,熊熊的火焰很快吞噬了各個船身。  

  東川櫻尋思了一會兒,想起了一個好主意,她乘武原惠不注意,乘機打昏了她,然後帶著她投身了大海。

  很快,她們被抓住了。  

  「我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  

  「我不是真的要殺她們,只是想引別的餘黨,把他們一網打盡,還百姓們的太平生活。」  

  孟子宜極力勸說肖無極,讓他同意他的計謀,用武原惠、東川櫻的人來演一場戲,可無極怎麼也不同意心上人涉險。

  第二天早上,子宜強行扣留無極,和戚繼光、冷寒塵一起押解東川櫻母女,到城中擺下陣勢,準備假裝行刑軒之。

  場面很壯觀,兩行士兵開路,子宜、戚繼光、冷寒塵分別就座,鑼鼓震天,許多百姓都簇擁而至,爭先恐後的看著他們認為十惡為赦的女倭寇。  

  冷寒塵因為知道這只是一場戲,他倒沒有那麼情緒激動,只是場外的一個女人讓他震驚到了極點。

  他確信他沒有看錯,場外那個穿著一身灰白相間的道袍頭戴著一頂同色系的佛帽,神色肅穆的女尼正是武原千代。

  頓時腦子裡猶如五雷擊頂般的震驚了,整顆心如撕裂似的揪痛起來。  

  他恍若隔世的看著她,眼中泛起一層淚光,這是他對楚兒以外的女人第一次流淚,他才知道他對武原千代並非完全無動於衷,只是他一味否認而已。  

  果然,就在孟子宜裝著準備把執法牌準備扔下之時,千代縱身一躍,到了法場中。  

  她的眼眸直直的望了冷寒塵一眼,又轉向孟子宜。  

  她儀態從容,走至戚繼光面前,對他行了一個禮,恭恭敬敬地說:「她們罪不至死,能否讓貧尼帶走她們,感化她們?」  

  戚繼光不解其中的緣由,他看了看身邊的兩位處在震驚狀態的兩個將軍,左手一揮,令埋伏在四周的士兵拿下千代。

  千代面對突如其來的人不避不閃,束手就擒。  

  「慢著!」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驟然在空氣中響起。  

  循聲望去,千代吃了一驚,竟是千面客。  

  「冷寒塵,」他喊:「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存心要第二次殺死她嗎?」  

  「什麼?」冷寒塵詫異的問。  

  「因為……」千面客頓了一會兒,」算了,你馬上就會知道!」  

  他從懷中掏出一罐罐不知是什麼東西,往千代臉上東抹西塗。  

  而武原惠見到他的舉動,她驚駭地叫了起來:「天哪!是他!」  

  千代擡起頭時,眾人驚呆了。  

  冷寒塵顫抖的望著眼前這個女人,迷濛中他看到了那張柔淨而清幽的臉寵,尤其那鼻子,那嘴角、那盈盈如水的眼眸,那麼的熟悉。  

  「楚兒!」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當千面客從旁遞過一個銅鏡給她,示意她看看時。  

  她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驚恐的甩了銅鏡,雙手撫摸恍若不屬於她自己的臉龐,失態的大叫:「你,你為什麼把我易容成她!」  

  千面客早就料道她有這樣激動的反應,平靜的說了一句:「因為你就是她。」  

  「不,不,你胡說!」她一連疊聲的大喊。  

  千面客繼續說:「不信你問她!」他手指向武原惠。  

  武原惠強忍著心中的蝕骨痛意和恨意,沙啞著嗓子說:「不錯!你就是冷寒塵的妻子肖楚兒,誰讓你是武原雪那賤女人的女兒,我也讓你們夫妻分離,嘗嘗一下這種苦果,怎麼樣?」說著,說著,竟放聲大笑,但伴隨著眼淚串串的滑落。

  原來七年前,楚兒被放入大海時,恰巧被武原惠所救,本來楚兒只有一息尚存,根本不可能復活。但武原惠看到了那個櫻花手鐲時,決定用僅存的特效藥方「轉世還魂丸」救她,讓她代武原雪嘗嘗失去愛人的苦楚。  

  她還處心積慮的用藥變了她的聲音,封住了她的一切記憶。  

  還千方百計的讓她有機會認識冷寒塵,使她再次愛上他,飽嘗相思之苦。  

  「惠子,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千面客驟然用另一種聲音對著武原惠說。  

  「東川英治,從你拋棄我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發誓要你對你所做的事負責!」武原惠咬牙切齒,卻又無法控制眼中奔瀉不停的淚。  

  千代有恍如夢中的感覺,第一個念頭就是找一個清靜的地方靜一靜。  

  「楚兒!」那叫聲,盛滿了無限的深情,讓她心中一蕩。  

  冷寒塵一個空翻,到了她前方,攔住了她的去處。他高興的說:「楚兒,沒想到你真是楚兒!」  

  「不,你認錯了!施主,我是出家人,不是什麼楚兒!」  

  「你是的,你看著我!」冷寒塵專注的凝視,扣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  

  一下子,淚水驟然從楚兒的臉頰上滑落了下來。  

  「施主,請你讓開!」她說:「如今我是佛門中人,無論是肖楚兒,還是武原千代,都是我前生欠你的債,如今我塵緣已了,紅塵中事都與我無心無關。」  

  冷寒塵拉住她的手,啞聲說道:「都是命運的不公才使我們有情而分離,你為何不讓我們重新開始?」

  楚兒搖了搖頭:「一切都來得太遲了,我已記不起是肖楚兒的任何事,而武原千代沒有得到你的一點感情。如今的我只是一個叫無心的女尼,施主,請讓我走吧!」  

  冷寒塵不管一切,上前緊緊摟住她。  

  許久,他才閉起雙眸,痛苦的把頭昂上頭,失落的說:「我們的情緣,難道真的就此結束,從此形同陌路,各奔東西了嗎?」  

第10章(2)

  這是一座非常安靜清幽的尼姑庵,在心巒疊翠之中,顯得非常渺小。寺院裡的菩坦樹,正濃密茂盛著。

  一個年輕的女尼正在跟著像是寺院住持模樣的慈眉善目的老尼姑念著佛經。忽然,一個女尼迅速的跑了過來,匆忙地說:「師太,有人找你。」  

  明清師太隨著她一起走出了佛堂。  

  不久,明清師太叫了她去,「無心,我給你見一個人,」說完,東川英治進來了。  

  千代立刻回絕道:「我不見,紅塵俗事,師父我一概不理。」  

  東川英治來到她的眼前,感歎的:「楚兒,你像我女兒一樣,我是你師父,一生為師,終生為父。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我可以幫你啊!」  

  驀然,千代怔了怔,她搖了搖頭:「太遲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但在她閃神之間,她的穴道被人封住了。  

  「我知道這樣你會拒絕恢復記憶,只好出此下策,只有恢復了過去的你,才會有勇氣接受實,「東川英治苦口婆心地說。  

  東川英治坐在千代對面,用西洋的催眠法開始喚醒她沈睡的記憶。  

  一段段的回憶像潮水一般地湧入千代的腦海,淚水驟然順著臉頰上滑落下來。  

  她知道了父母對她的寵愛,憶起了東川英治偷偷教她易容的那段往事,春風樓、思過堂,斷情崖等等關於冷寒塵和她相知、相識、相愛的一切。  

  「好了,楚兒,你記得一切了吧。」  

  楚兒淚眼模糊的說:「這是我前世未還的債,師父,你回去吧!別再來找我,讓我好好修行,早成正果。你把明一放到櫻子身邊,他還是你的外孫呢?」  

  「我早知道了,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師父只有回去了,你好好保重吧?」  

  「待到來生再續緣,」楚兒的話又響在冷寒塵的耳邊。  

  他的心碎了,他失魂落魄的牽著馬,迎著冷風,離開了台州。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到了杭州,到了卓府前。他想也沒想,扣門進去了。  

  當他一身疲憊和落寞不堪的身影,出現在大廳的燈光下,大家就匆忙的包圍了過來,齊聲地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冷寒塵竟然跌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這把所有人都嚇住了。  

  經過易凡的診斷,他只是勞累過度,並不嚴重,但他卻一直昏迷不醒。  

  每天,冷寒塵嘴裡只是不斷的念著:「楚兒,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  

  卓振霆看見兒子日漸憔悴的臉龐,愈覺得自己對他的愧疚,而一些自責和後悔也脫口而出了。  

  「對不起!孩子,如果你能醒來,爹一定把那個秘密說出來,告訴你事實的真像。唉,這是天意啊!」

  「寒塵,這是一件在我心中隱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我曾對你娘說過,這輩子我不會說出來,可眼下不說不行了。」  

  他用沈重的語氣把事情始末娓娓道來,冷寒塵眉頭越聽越皺。  

  原來他娘武原雪竟是武原惠的親姐姐,而武原惠固執己見,聽信讒言,偏說自己的丈夫和姐姐有染,懷疑冷寒塵是東川英治的孩子,一怒之下,東川英治把武原雪帶到中原,仍然把她送到因誤會而分的戀人卓振霆身邊。  

  可一切並沒結束,十年之中,她派了大量的殺手來殺武原雪母子。為了保住孩子,武原雪自殺了,而卓振霆擔心扶桑人不會罷休,也把冷寒塵趕走了。  

  冷寒塵終於知道武原惠為什麼對他和楚兒實行報復了,原來是因為那櫻花手鐲,讓她誤會楚兒是他娘的女兒,這一切都是天意啊!  

  三天後,冷寒塵已好了大半,但是中午飯後,他覺得整個人不知怎麼變得昏昏沈沈,隱約覺得要有事情發生。整個身子就像軟綿綿的一團棉花,根本使不出力量,也無法下床走動。  

  他只好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兒。  

  「寒哥哥,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楚兒看見冷寒塵真的像羽君形容的一樣,她肝腸寸斷,撫著他蒼白、瘦削的臉龐,痛哭失聲。  

  丁羽君為了加強效果,依舊神色凝重的對楚兒說:「大哥的病,找不出病因,再加上前些天受的傷,即使公公是醫聖民無能為力。」  

  這席話,把楚兒的心都震碎了。  

  她哀痛的望著沈睡不醒的冷寒塵,淚撲簌撲簌直落而下,眼中儘是茫然、無助和深深的絕望。  

  「這怎麼辦?」她心如針錐的說,「怎麼辦?」  

  「我看少主會不會碰上煞氣了,只要給他辦一辦喜事,這叫沖喜,把病魔給沖掉的。」身旁的一個老女僕按照羽君吩咐裝模作樣建議道。  

  「怎麼沖法?」楚兒立刻急切的問道。  

  「就是讓一個女人嫁給他,把他的病沖掉,這比藥還靈,我一位遠房表親就是這樣好的!」  

  楚兒不疑有它,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現在我到哪找啊,又有誰家的姑娘願意啊?」  

  「你就可以啊!只要沾沾喜氣,說不定真管用!」羽君藉機催促。  

  「可我已是佛門中人」  

  「你可以還俗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楚兒一想,罷了,為了救寒哥哥,即使要她的性命去換,她也肯。於是一咬牙,點了點頭,答應了。  

  後來她依照羽君的話,脫掉道袍,離開清月庵,回到蘇州的家中,一心一意等著嫁過來。  

  蘇州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肖家、丁家、花家居然同一天辦喜事,而七年前,肖楚兒、丁羽君已嫁過一次了,就連花家的花亭嫣聽說也已嫁出去了。可今天三人竟然又要選擇同一天出閣,這樣的奇聞,使整個蘇州城這三家的門口人山人海,擠得滴水不漏。

  所有楚兒認識的人都被請來,可她仍然為冷寒塵擔心,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亭嫣一大早就偷溜過來看她,當她看見楚兒愁雲密佈的臉,心裡笑翻了天,真的想看看洞房花燭時,她發現眾人擺她一道時,她會是什麼模樣。  

  但她仍是裝裝樣子,安慰了她一下。  

  終於,在數十盞喜燈隊的帶領下,冷寒塵、卓易凡和淳於風三個人各領著一頂紅花轎和迎親隊伍的鑼鼓隊、聘禮隊,到了蘇州,各自帶走了今生的新娘。  

  楚兒心事沈重的拜了天地,忙完一連串冗長的儀式,終於送入洞房了。  

  「少爺,快掀開新娘的紅頭蓋,夜已深了,也好喝交杯酒,早早入洞房啊!」說話的是卓家的丫環。

  「好的,你先下去吧!」冷寒塵低聲吩咐道。  

  那個丫環剛下去,他用棒挑開了頭蓋,冷寒塵見到了朝思暮想的楚兒。  

  兩個人沈默了好一會兒,楚兒一躍而起,指責道:「你騙我,你根本沒病得那麼嚴重!」  

  「我沒騙你,是她們合謀騙你的!」他申辨道。  

  「可是我很擔心,你知道嗎?」說著,她的眼眶竟湧出了行熱淚。  

  「楚兒,不要這樣!」冷寒塵驚慌失措的把她摟住。  

  「你去死吧!」楚兒使勁一推,竟把冷寒塵推倒在地,還雙手叉腰,幸災樂禍地說:「活該!」  

  冷寒塵笑了笑,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突然旋身到楚兒的後面,封住了她的穴道。  

  「冷寒塵,你這個騙子,快解開我的穴道,」楚兒大叫大嚷。  

  驀然,冷寒塵的臉色極為古怪,他出手極快,打開了房門,竟然倒了一地人。花亭嫣夫婦、丁羽君夫婦,肖無極夫婦,還有明一,小孟真,一大干僕人。  

  花亭嫣極其尷尬的站起來撲撲身上的土,厚眷臉皮說:「我很擔心,怕你欺負我們楚兒,也怕楚兒欺負你,所以我們就站在門外了。」  

  「你們給我記住,再站在門外,後果自負,」楚兒雖穴道被封,但嘴還管用,出言威脅道。眾人看到她的怒意,真的嚇跑了,而被這一攪和,冷寒塵也樂得輕鬆,不再要擔心嬌妻的怨氣了。  

  「楚兒,我會好好待你一生一世!」他神色莊重的承諾。  

  「我相信!不過你要做一生一世的豆沙糕給我吃!」  

  不過,最後的一句話給她的丈夫吞到肚子裡去了,他溫柔的吻住了她的唇……  

  窗外,一片月色正投注過來,悄悄的它好像笑了,它在祝福這對歷經磨難的夫妻,有情人終成眷屬,終於可以永永遠遠的相守一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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