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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32:28

前言:

  這個女人真是夠彆扭的,
  想來他這麼個大帥哥,
  什麼時候不是只有別人巴結的分?
  哪像她,看到他走得比跑得還快!
  可偏偏他就是看她莫名地對眼,
  眼下暗示明示都試過了,
  卻還是為曾獲得她的另眼相待。
  到底是他的魅力失效,
  還是她的千度近視就算戴了眼鏡還是看不清?
  老天啊,
  這年頭帥哥都找不到女朋友了嗎?


楔子

  「客廳和飯廳很寬敞,家是新裝修的。因為我這朋友移民了,家裡一切也帶不走,你儘管用就是。來看看房間吧,兩間皆朝南,采光很好。」

  解瓷並不急著跟上往房間去的人,只靜靜立在原地睨著她。

  「你……你在看什麼?」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的人窘迫地問著。

  「你孟瑩的性格我還不清楚?這房主到底和你什麼關係,這麼賣力地為他推銷?」解瓷說時,推了推架在臉上的眼鏡,眼中帶著探索。

  被說中心思的人臉上一燙,嘴上卻未鬆動,「怪不得屬狗了,這樣不知好歹。不是你需要租房子,我才懶得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中間人呢。」

  解瓷若有所思,「既然這樣,我也不讓你難做了,一個月三千吧。」

  「三千?」孟瑩幾乎沒瞪出隱形眼鏡來。虧她解瓷真開得了這個口。全市最好的黃金地段,客廳落地窗外是濱江美景,六千已經是跳樓價了,她竟然輕描淡寫一開口便殺了一半的價。

  「我不住,他也要付物業費、保潔費。」解瓷邊說著邊緩緩在純白沙發上坐下,心下已咬定了這個價格。見孟瑩只是瞪著自己不語,她又補充道,「你也知道我一個單身女人,人脈簡單。又不會為了省兩個錢去做二房東。再說我本來就喜歡整潔,請鐘點工幫忙打掃也是開銷。」

  孟瑩聞言,不由深深歎氣。他走時最不放心的,也就是房子所托非人。解瓷說得沒錯,他不住,自己也不敢對外招租,空關也是關著,還不如交給放心的人打理。

  「好吧。」

  見孟瑩鬆口,解瓷愜意地靠向沙發靠背,不緊不慢道:「不過,還有一件事。」

  「什麼?」不會還要壓價吧。

  「這裡是一樓兩戶,鄰居是什麼樣的人?」她向來喜靜,萬一像上次那樣碰上個搞搖滾的鄰居,那簡直生不如死了。

  「不太清楚,隔壁那家很少回來,肖恩也只在走廊上見過……」說到這裡,孟瑩突然噤了聲。

  果然,解瓷已露出笑來,「原來房主是那個追你追了八年的肖大公子。」

  孟瑩注視著解瓷那冰山臉上百年難得的得意笑容,絕望道:「真的不能再壓價了……」

第1章(1)

  解瓷怔怔注視著MSN狀態欄中那紅色的小人。他又不在線。或者應該說是,他根本沒有上線過。明知他早就離開這座城市、早就隔斷了與過往的一切,卻仍是不死心地盼望有一天他會奇跡般地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

  何韻詩的《傷城秘密》恰在此時緩緩響起———

  最後的願望

  不回頭你帶我走

  帶我飛出去

  告別了傷城

  那段副歌縈繞不去,這座城市是他心中的傷城,他不顧一切匆匆離去。獨獨遺留了她一個人沈浸在這滿池的傷中苦苦守候。摘下眼鏡,將臉埋入環起的臂彎中希望能平復一下湧動的情緒,卻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今天要為均窯好好慶祝一下。」

  「我也是不醉不歸。」

  ……

  解瓷皺眉,為心事被打斷,更為這由門外傳來的吵鬧聲。擡眸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鐘,已經是淩晨一點了,原本想不去理會,將耳機插上,誰知還沒戴上耳機,又傳來來咚咚不斷的敲門聲。

  解瓷原本是很恬淡的性子,但心情低落又加上門外煩心的敲門聲,她索性扔了耳機準備去見識見識到底是誰這麼不識時務,大半夜還擾人清靜。

  打開門,迎面而來是一股混著古龍水的濃烈酒味,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戴眼鏡了。正瞇眼想看清門外人的臉孔,誰知那黑影已倏地擋到她面前,濃重的熱氣徑直噴到了她的臉上。

  他離自己很近!身體本能地亮起危險信號,解瓷想後退拉開距離,卻已經來不及。腰間陡然一緊的同時唇上已是一片濕熱,而濃冽的酒味也就這樣毫不客氣地直嗆入她的口鼻。

  腦子頓時「轟」地一響,自己竟然被人強吻了!

  聽到走廊上傳出的哄笑聲,理智頃刻回巢,驚惶地推開那個「非禮」自己的傢夥。雖然視線看到只是模糊一團,但由這笑聲來判斷,剛才的真人秀竟然還有一大群的現場觀眾。

  「硯聲,你真的喝醉了。」伴著一個甜媚的聲音,解瓷自模糊間辨別出一抹艷紅的高挑身影靠近,伴著一陣香風,強吻自己的人似乎被帶離了自己身邊。

  「人家是醉釣美人魚,今天秦硯聲可是醉戲土鱉了。」尖刻的笑聲那樣放肆,竟然當面直指解瓷是「土鱉」。

  解瓷氣極反笑。自己算是遇上強盜了,被強吻了不算,還要被奚落為土鱉。

  「這麼晚,就算是土鱉也要休息了。」

  呀?

  喧嘩之聲戛然而止。

  這個貌不驚人的「土鱉」,被那樣糗以後,還能這般從容淡定。在這個女人普遍被嬌慣到心理承受能力為零的年代,還真是算得上奇觀。

  「所以,請你們也不要做出連土鱉都不如的事情。」聲音不緊不慢,卻是一語將所有人都罵進。

  「呵。」一聲低柔的笑聲打破了沈默。

  解瓷努力瞇眼去看,卻因為近視太深而無法看清這個朝自己靠近之人的容貌。但那淡淡的、清新的古龍水味卻讓解瓷覺得很是受用。他不是那個吻自己的人。

  「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那聲音如笑聲一般的低沈柔緩,像羽毛般掠過耳畔。

  解瓷仰起頭,一千多度的雙眼在如此昏暗的燈光下根本派不上用場,「希望不要有下次。」

  「切……」她那樣冰冷的態度顯然引起了走廊上那群人的不滿。

  對於這種反應,她向來是充耳不聞的。

  「我保證。」聲音的主人友善地笑著,並向她伸出手來,「認識一下吧。我叫陳均窯,是你的鄰居。」

  均窯?解瓷一愣。世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

  「那……晚安吧。」敷衍地一笑,門竟然關得有些迫不及待。

  「什麼嘛,這種態度。」

  「均窯,你的新鄰居很難纏。」

  「根本就是個變態老處女。」

  看來開發商在造樓時有偷工減料的嫌疑,否則這大門的隔音效果怎麼差到這副樣子。不過就嘲諷來說,幾個人實在是很沒有創意。這種程度的中傷,她都聽得起耳繭了。變態老處女?她潔身自好是沒有錯,但「變態」這詞她可就愧不敢當了。

  摸索著戴上眼鏡,MSN仍是老樣子,歌也已經變成了王菲的《白癡》。

  均窯……回想起那溫潤的聲音、清草的氣息,解瓷的彎月眉不禁微皺。

  鏡片後,一雙單鳳眼細思地出了神。因而也忽略了電腦屏幕上由紅轉綠的那個小人。

  「你放心吧,鐘點工我已經請好了。」解瓷邊上樓邊回答著孟瑩的「每日一問」。

  「我不會把你家肖恩的盆栽移走的。」歎氣的同時伸手到包裡去找鑰匙。

  「知道沙發是真皮的,我會記得保養。廚房……」

  視線忽然觸到門口端放著的禮盒。難道是自己在網上訂的書到了?也不是精裝書竟然還用這麼漂亮的盒子包著,難道又是什麼網站週年慶?可是哪有這麼糊塗的快遞,怎麼不收錢就走了?

  彎下腰想去提盒子,卻發現份量沈得有些不對勁。詫異之下,匆匆掛斷電話,等不及開門便在門口打開了盒蓋。

  哪裡有什麼書?紅絲絨的墊子上正放著一瓶上好的干邑,玲瓏的瓶身旁斜插著一張淺藍色的卡片,翻開卡片,是這個電腦普及的年代已經罕見的漂亮行書。

  「HI,昨晚失禮了,薄禮以表歉意。」

  沒有擡頭沒有落款,她心下卻已篤定是那個叫均窯的男人。

  干邑?滴酒不沾的自己實在是無福消受。

  雙手端著禮盒徑直向走廊那頭的人家走去。

  輕按了三聲電鈴。沒有回應。

  再耐心地按了三聲,仍是沒有回應。

  難道不在家?

  從自己入住至今,昨天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位鄰居。她除了上班下班幾乎從不出門,而他似乎也鮮少在白天出現。

  思忖間,面前的門已不知何時由內打開。門後之人面帶溫文之笑,一雙眸定定落在解瓷身上。

  解瓷架了架鼻樑上的眼鏡,與他四目相對的剎那,不由心下暗歎,好漂亮的一雙褐瞳。那樣溫和而深遠,如古井般使人輕易沈溺其中。

  「陳先生是嗎?」解瓷微撇頭,故意避開那雙一觸到就會失去方寸的瞳。由那淡雅清新的味道猜出他正是自己的鄰居,陳均窯。

  「是。」他微笑著應道,聲音同昨晚一般的友善而親切。

  「我想……這個,我不能收。」將禮盒徑直塞入他懷中。

  陳均窯深眸中閃過一抹異色,聲音仍是和煦如風:「是禮物不合心意?」

  他這麼篤定自己不喜歡這份禮物?那既然知道自己不喜歡,又為什麼要送呢?

  「我沒有喝酒的習慣。」淡然一笑,自己都奇怪為什麼要去回答他的問題。

  「禮物不收,至少進來喝杯茶吧。」他友好地建議,像對熟稔的老友一般。

  原該拒絕的,她對茶並沒有太大的興趣,頂多也就是喝喝花茶,可是喉間已先大腦一步給了回應:「嗯」。

  一進門,那滿眼的紫完全出乎瞭解瓷的意料之外。他的家竟然是紫色調為主的。

  紫色看著浪漫華麗,卻很難掌握好分寸。淡一分,不及粉色來得暖人;濃一分,又比紅綠更為艷俗。但設計師顯然是個調色高手。乳白色窗紗與落地的紫絨窗簾那樣的高貴而聖潔;客廳一隅,紫紅釉的瓷製花瓶中懶散地斜著幾枝白玫瑰,風情萬千;而玻璃茶幾旁那紫金色的包邊又是那樣時尚質感。

  「你隨便坐,我去沖茶。」陳均窯邊招呼解瓷坐下,邊隨手將干邑放在茶幾上。

  解瓷在臨窗的沙發坐下,怔怔望著那紫紅釉的瓷花瓶出神,眼前冷不防閃過一抹不相襯的寶藍色。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土鱉。」慵懶的聲線滿是不在乎。

  解瓷冷冷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一身藍絨休閒服,一條隨意繫著的領帶,雙手正閒閒插在寬鬆的褲袋內。他很帥,帥得有些過分。不過就那聲「土鱉」便知不過只是徒有其表罷了。這傢夥應該也是昨晚那群旁觀者之一吧,因為昨晚沒戴眼鏡,所以完全沒法將眼前這人與記憶中那模糊的一團團對號入座了。

  玩味的褐眸閒閒對上她一臉的冰冷,扯出一個壞笑來。

  「茶來了。」陳均窯的及時出現,打破了客廳的僵局。

  解瓷淡然接過茶,卻在看到杯中內容時,展顏一笑,「原來是請我喝柚子蜜茶。」

  「讓你失望了。除了這個和咖啡,家中也只剩酒可以招待人了。」陳均窯抱歉地說道。

  「哪裡,剛才還在擔心自己對茶沒什麼研究,會出醜呢。」柚子蜜茶?她注視著杯中那一片片橙黃的柚片,心中生出淡淡的暖意。

  「那你拿什麼招待我這個客人?」一直倚在電視櫃旁的人,斜睨著陳均窯,懶懶地問。

  「已經醒了?以為你還要再睡一會兒呢。」陳均窯將手中的咖啡杯遞給他,「喝這個吧。」

  扯了扯銀色的袖扣,卻並沒有接過杯子的意思,「呵,你忘記我秦硯聲是無酒不歡的了?」

  秦硯聲?解瓷放下手中的杯子,雙眸透過玻璃鏡片打量著那個吊兒郎當的傢夥,腦海中閃過昨晚那句戲侃———

  「人家是醉釣美人魚,今天秦硯聲可是醉戲土鱉了。」

  原來眼前這個慵懶的傢夥就是昨晚那個借醉強吻自己的人!

  那樣銳利的直視,秦硯聲似乎也感覺到了。揚眉對上她眼中的不善,唇邊笑意未減。那笑,滿是嘲弄和促狹。

  陳均窯察覺出氣氛中的不融洽,正想開口調解,卻沒想到眼看著朝解瓷走去的秦硯聲突然調轉方向,手伸向了茶幾上的禮盒。輕巧地翻開盒蓋,一把拿起那瓶琥珀色的酒來,褐眸中的光芒隱諱難測。

  「硯聲,你昨晚喝得夠多了。」陳均窯在解瓷對面悠然坐下,抿了口咖啡,淡淡道。

  「昨晚那些算什麼?」修長的手指沿著瓶身緩緩下移,「這才是我想要的。」

  「酒鬼。」解瓷冷哼著。難怪昨晚他會那樣放肆了,原來根本就是個嗜酒如命的傢夥。

  褐眸沈沈注視著她,半晌,才頗為遺憾地搖頭輕歎:「你就算戴了眼鏡,還是分不清魚目同珍珠。」

  這樣直接的嘲諷,解瓷當然聽懂了,悠悠呷了一口柚子蜜茶,「合我心意的就是珍珠,不合我心意的就是魚目。」

  秦硯聲笑而不語,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瑞士軍刀來,擅自替那瓶干邑開了蓋。

  真是太張狂了。那瓶酒怎麼說也是陳均窯送給自己的,這男人有什麼權利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開瓶了。

  「不用理會他,他就是這樣的。」背對秦硯聲的人溫和地喝著咖啡,似乎早已習慣了秦硯聲這樣的反客為主。

  「均窯,酒杯在哪裡?」聲音是自廚房方向傳來的。

  「擡頭,第三個櫃子裡就是。」

  廚房裡很快就傳出器皿碎裂的聲音作為答覆。

  黑色的眸並沒有因此而生出任何波動,仍是一汪溫和。

  「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呢?」喝了口杯中的咖啡,他微笑著問。

  「我嗎?你叫我Karen就好。」輕捋著耳際的碎發,她下意識地維持著與陌生人之間該有的生疏。

  「我是指,中文名。」他擡眸,黑色的眸幽深得見不到底,那樣徐徐的語氣,雖然聽上去是柔和的,但卻分明是不容搪塞的。

  「解瓷。」她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一觸到那雙黑瞳,便完全沒了方向。

  「解瓷?」他放下咖啡杯,眼中閃過一抹驚詫,「瓷器的瓷?」

  「嗯。」她點頭。知道他此時的感覺一定與自己頭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時是一樣的。

第1章(2)

  那就是———「怎麼會這麼巧……」黑眸中滿是疑惑不解。似乎不太相信會有這樣的事。但很快,又釋疑地笑歎道,「其實,也是正常的。人名嘛,什麼字不會有呢。」

  「是啊。」解瓷笑應道。心中卻知道真的是巧合。兩人的名字看來都應到那個上面了。

  「剛才真是失態了。」他輕笑,「只是如果我是女孩子,可能就和你同名了。」

  「啊?真的嗎?」錯愕地反問著。因為心裡也正好在想著同樣的話。

  當發現陳均窯有些不解地望向自己時,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

  「其實,我爺爺是個古董愛好者。聽我媽媽說,在她懷我時,爺爺就擬好了名字。若生男,取名均窯;若生女,取單名一個『瓷』字。」她用手捂著微燙的臉,不好意思地解釋著自己反應過度的原因。

  陳均窯愣了半天,突然爆出一陣爽朗的笑來,「要不是你姓謝我姓陳,我真懷疑我們倆的爺爺是一個人了。」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迷均窯瓷器迷到無可救藥了。」

  解瓷話一出口,兩人不禁又是相視一笑。原本因不太相熟而始終存在的少許尷尬也因為這份巧合而徹底消失不見了。

  「哇,真有你的,冰山土鱉都能逗笑。」不冷不熱的嘲諷聲再次攪冷好不容易暖起的空氣。

  陳均窯見解瓷倏地冷下了臉,唇邊的笑意也漸漸淡去。

  「你不是還有排練嗎?」望向秦硯聲時,神色倒還是一派溫柔。

  「好了,知道我不討人喜歡,我現在就走。」秦硯聲說時,還真到門邊去穿起鞋來,「不過……」

  他擡頭,想關照什麼,一看到解瓷敵視的眼神便沒了說話的興趣,「回來再跟你說吧。」

  聽到關門聲,解瓷的心反而緊了緊。雖然那個叫秦硯聲的傢夥很討厭,可有他在,至少還是一群人的感覺。他這一走,只剩自己和陳均窯獨處一室,總是不自禁就想到「孤男寡女」這四個字來。

  屋子裡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解瓷竟然聽不到一點其他的聲音。為什麼這個時候,房間的隔音偏偏又這麼好?住在樓上的那個孩子也不玩皮球了,樓下也沒有汽車剎車或是啟動的聲音,而那雙黑色的眸卻仍那樣自然而簡單地停在自己身上。害她背脊上陣陣發熱。

  「他去排練什麼?」她尷尬地開口,打破沈默。

  「話劇。」他微笑地答道。

  「啊?」就憑那個人?那樣膚淺又沒禮貌?印象中的話劇演員必定是像濮存昕、陳建斌那樣的男人,吐字咬韻、氣度風範都無比完美。這個秦硯聲,除了長得耀眼以外,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長處來。

  「他也不過是幫忙同學友情客串,他主修的是導演系。」陳均窯緩緩為她釋疑。

  「導演系?」張藝謀、陳凱歌、陸川……一張張名導的臉掠過腦海,真是比演員更不適合他一個身份。

  「別小看他,他已經是研二的學生了。」陳均窯含笑注視著她,顯然是沒想到這個看似冰冷的女孩子竟然有著這麼豐富的表情。

  「還真是小看他了。」她冷哼了一聲,想喝茶,卻發現水已經涼了。

  「我再幫你添些水吧。」他很體貼細心,由她小小一個動作已經做出反應。

  「不用了,打攪這麼久,我也該回去了。」她連忙擺手。這樣到陌生人家喝茶聊天,在她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

  「這樣。」他點頭,並沒有強留的意思,「那有機會再來吧,隨時歡迎你。」

  「嗯,今天,謝謝了。」她起身告辭。

  他跟著起身,將她送至門口,忽然很認真道:「我保證的事肯定會做到。」

  她心下一緊,為他那樣認真的語氣。彷彿說著情比金堅的誓言一般。

  看到她眼中的疑惑,他淡淡一笑,「今天淩晨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噢。」她這才想起今天會在這裡出現的原因,原來他是指這件事。不知為何,她竟然生出淡淡的失落來。

  失落?怎麼會失落的?他承諾不再發生騷擾事件,自己應該開心才是呀。

  聽著連綿不斷的電鈴聲,解瓷發狂地望向電腦顯示屏。十二點!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到底是哪個人?這麼晚了還來按自己家的電鈴!有沒有搞錯,這算是上演現實版恐怖片嗎?

  透過拴了保險鏈的門縫,是一張笑得無比慵懶的帥臉。

  「你好像按錯門鈴了。」解瓷撐了撐鼻樑上的眼鏡,用一張冷臉去迎接秦硯聲的笑臉。

  「沒錯啊,我找的就是你。」秦硯聲用右手格在門間,斷瞭解瓷關門趕人的念頭。

  她恨恨地望了眼他那只礙眼的長手,眼光卻被他中指上那枚豹樣鑲鑽的指環所吸引。

  「土鱉,看什麼呢。」他打趣她,修長的手指悠然叩著門板。

  「秦先生,你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嗎?」她正了正容,單鳳眼中透著不耐煩。

  「我知道。」他伸了伸右手,衣袖中露出耀眼名表將解瓷的眼鏡染成一片金黃,「可均窯好像玩得忘記時間了。」

  「那你該想辦法聯繫他才對呀。」真不懂他為什麼要來和自己胡攪蠻纏。

  「所以才來問你借電話。」他理所當然道,彷彿滋事的人是她一般。

  她認輸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遞給他,「快些打好快些走。」

  他卻並沒有接的意思,「哪裡一個電話他就馬上出現的?你家裡金子砌的?坐一下有什麼關係?」

  他要進來?

  解瓷警惕地打量著他,「我為什麼要讓你進來坐?」

  褐眸玩味著她臉上的戒備,嘲弄地笑道:「安啦。你這樣的姿色、這樣的身材、這樣的年紀,我沒有再吻第二次的興趣。」

  「再好不過。」咬牙瞄著他抵門的右手,真想重重甩上門,讓他慘叫一回。不過想到半夜鬼叫很可能會影響其他鄰居,便忍下了惡作劇的衝動。

  「好了好了,不稀罕坐你的客廳了,借張報紙來。」他歎氣,倒好像她是讓人頭痛的棘手人物一般。

  「報紙?」她不解。

  「我在排練廳站了一天了,借你家門前坐一下總可以吧。」秦硯聲說罷又小聲嘀咕著,「真是衰,什麼不能忘,偏偏忘記帶鑰匙。」

  正說著,右手上猛地一鬆,一個重心不穩,向前大大邁出了一步。這才發現,解瓷在自己不備時已經猛然打開了大門。

  「只許坐客廳。」她將拖鞋扔到他面前,沒好氣道。心中仍不解自己為什麼要給他開門,是同情?還是因為陳均窯?

  「是。」秦硯聲笑睨了她一眼,乖乖換上了拖鞋。

  褐眸隨意地左右看了看,唇角不由向上一勾,「還不賴嘛。」

  解瓷端起剛才開門時放在客廳的花茶,正想回房繼續自己的事,卻被秦硯聲叫住:「喂,有沒有什麼可以喝的?」

  好麻煩……

  「沒有你可以喝的。」他是酒鬼嘛。自己滴酒不沾,只能委屈他了。

  「是嗎?」他突然靠近她,那樣猝不及防,沒有混入酒氣的單純古龍水味竟是如此魅人而感性。

  解瓷錯愕地仰起頭,卻正對上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這個男人,好危險。

  她本能地倒退開兩步,拉出適當的距離,冷著臉道:「我家裡沒有酒精飲料。」

  「那我也就湊合了。」解瓷還未反應過來,手上的茶杯已經被他奪去。

  「那是……」

  話說到一半的人錯愕得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老天,他竟然擅自用自己的茶杯喝起了茶!

  「這樣的冷天,把菊花換成玫瑰會更養人。」秦硯聲用食指輕擦了一下嘴角,那樣優雅的小動作配上慵懶的俊顏,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心動。

  「我不喜歡玫瑰。」很顯然,被奪走茶杯的人完全忽略了秦硯聲剛才那撩動人心的一瞬。

  「你這副樣子……」秦硯聲便說便用眼自上而下掃瞭解瓷一遍,「看來也是從來沒收到過玫瑰花的。」

  她冷冷一笑。早就知道他是以貌取人的膚淺鬼,完全沒有和他爭辯的興趣。

  「真是奇怪,均窯跟你面對面,竟然沒有抓過來改造一番的衝動。」褐眸停在她的臉上。這種年代了,竟然還有女孩子頂著一張素面,戴著一副粗框鏡招搖過市,真是有礙市容。

  看她眼中閃過疑惑,他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才緩緩道:「你有沒有聽說過CalvinChen?」

  「是陳先生?」她的確沒有聽說過。

  「果然是連時尚雜誌都不買的珍稀動物。」秦硯聲亮湛的褐眸中滿是嘲弄,「均窯可是圈內有名的時尚造型師。」

  想到那別出心裁的紫色居室,還有他溫和待人的性格,解瓷倒覺得時尚造型師這個職業同他非常相襯。

  「有空讓他教教你化妝吧。」他輕摩著茶杯上的磨砂花紋道。

  「我沒那個閒錢去畫皮。」他是不是真的太閒了?難道導演系的課程簡單到了腦袋生�的人都可以輕鬆應付嗎?

  「畫皮?」他揚了揚眉,正想言語,卻被輕輕的叩門聲打斷。

  又是誰?解瓷皺眉,卻覺得最糟的客人已經請進門了,再也不會有糟的事了。

  一開門,是那雙黑色的眸,深沈而溫和,解瓷只覺得整顆心不自禁地一緊。

  「你好。」她怔怔道,像是靦腆女生乍見校草時的侷促。

  他很從容地點頭微笑,「不好意思,又打擾到你了。」

  「什麼嘛,只不過借她沙發坐坐而已。」秦硯聲說時,人已立至解瓷身後。

  原本門口瀰漫著淡雅清新很快就混入了秦硯聲專屬的張揚霸道。

  「走吧。」黑眸自解瓷轉向秦硯聲,唇邊的笑深了深,「你這個夜貓子,真是擾人不倦。」

  「少來了,你自己不也是晝伏夜出的。」秦硯聲說時,已換回皮鞋,走向門外。

  臨走前,陳均窯不忘向解瓷點頭致謝。而那個真正打擾到自己的人早就邁著悠然的步子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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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33:23

第2章(1)

  自從陳均窯同秦硯聲頻繁出現之後,這個原本安靜的樓面似乎也熱鬧了起來。解瓷常常在過道遭遇那些衣著時尚、長相出眾的男男女女。其中有幾個竟然隱隱還有幾分面熟,只是怎麼也回憶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可是對於陳均窯和秦硯聲的身份,她卻已經由原先的若信若疑,變為毫無懷疑了。

  這真有些啼笑皆非,她這個不跟潮流、不重視外表的「土鱉」竟然攤上了一個時尚鄰居。但鄰居始終只是鄰居,他的出現可能或多或少會影響她的生活,卻絲毫不會改變她的本質———她討厭陌生人、討厭複雜、討厭吵鬧、討厭那些亮眼的裝扮。簡而言之,她與時尚格格不入。

  因此……

  「怎麼又是你?」解瓷見到立在門外的秦硯聲,明知他可能成為下一個張藝謀,卻仍然不會擺出討好的嘴臉。

  「喂,你想省護膚霜的錢,也不用整天繃著張臉吧。」他說時,從褲袋中掏出一根煙來,斜斜叼在唇邊。

  「你有什麼事?」她睨了眼他唇邊的煙。她一向反感抽煙的男人,眼前這個男人怎麼就有這種本事,竟然把自己討厭的缺點全都集合起來了。

  「你這個週末有沒有空?」他擡眼,眸中倒映著打火機亮起的火焰,明媚而幽深。

  「嗯?」她不懂他這類似約會邀請的開場白。

  發現她眼中的戒備,秦硯聲含笑將一口煙盡數噴在解瓷臉上。

  「咳咳,你幹什麼?」她想瞪他,可眼被煙熏了,根本睜不開。

  「土鱉你想什麼呢。均窯這個週末辦家庭PARTY,想找你去幫忙招待客人、湊湊數而已。」

  幫忙招待客人?真是有意思。虧他還能鎮定自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自己家門口提出這樣可笑的要求來。

  「我用的鐘點工不錯。秦先生如有需要,我很樂意提供給你電話。」她解瓷再不濟,也不至於淪落到要給人打下手、做雜工的地步。

  「我們的聚會很私密。鐘點工就免了。」他玩味她那張沒有表情的白皙臉龐,尋思著這個女人似乎真的對自己「免疫」。她果然很怪胎。

  「那我這個外人也免了吧。」她冷冷道。

  很私密?不過就是打扮得光鮮亮麗、私混在一處抽煙喝酒。初遇時的那一幕,她還歷歷在目。雖然因為未戴眼鏡,記憶中所有畫面都是模糊不清的。

  「隨便吧。」他懶懶彈開煙蒂。排練場還有一大堆容貌出眾的女人在等著討好自己呢。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這個不識擡舉的土鱉身上。

  莫名其妙。

  解瓷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人,完全不懂他這算是什麼?

  邀請嗎?那樣不屑的樣子,擺明不是。

  嘲諷嗎?也沒必要特地上門,更何況還告訴自己聚會的消息。

  難道……腦中閃過那雙黑色的溫柔笑眸。陳均窯是聚會的主人,莫非邀請是由他發出的,只不過好意經這個轉述人之口就變了味,成了嘲諷?越想越覺得應該是這樣。

  「均窯官瓷,天下無雙,小瓷你作為我解賜德的孫女,命中注定要與這均窯瓷有著不解之緣。」

  陳均窯。那個有著黑色雙眸的男人,總是讓她不自禁地泛出親切感來。而這種親切,不僅僅是源自名字,難道真被爺爺一語成讖?

  「解瓷,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她搖頭輕笑。自己看來真的是太閒了。

  名字不過是巧合,親切只是性格相投罷了。很果斷的,她自己給自己找到了最合理的答案。

  解瓷坐在沙發上,靜靜喝著杯中的茶,毫不在意那個一會兒在客廳左顧右盼、一會兒又到陽台查看的人。

  終於,將整個房間巡視一遍,安心坐下的人長籲了一口氣,端起了自己那杯茶,「好像還不錯。」

  「那個肖恩給了你多少好處,這樣賣力為他看房?」解瓷搖頭訕笑。

  「既然他托了給我,我總要上點心才是的。」孟瑩說著,又忙討好道,「不過是你,我自然放心的。」

  「呵。」如果每天都打電話來詢問情況外帶以朋友名義不定期回訪都叫放心,那解瓷還真要回小學好好學習「放心」的意思了。

  「咦?」孟瑩突然對著手中的杯子皺眉,一雙眼不解地望向解瓷。

  「怎麼了?茶涼了?」誰讓她一進門就到處巡查,這樣的冷天,茶自然涼得快。

  「不是,只是奇怪你怎麼喝柚子蜜茶了?你不是一向在秋天只喝菊花茶的嗎?」

  「又不是什麼雷打不動的法律條文,覺得這蜜柚茶不錯,就開始喝了。」她輕描淡寫。

  孟瑩仍是不太相信。解瓷從來是個執拗的人,認定的事從來不會輕易改變。就如同化妝,自己勸過她多少次,女不容無悅者。她倒好,一句「有自己欣賞自己」就把自己擋了回來。

  「好像不早了,一起去吃晚飯吧。」解瓷放下茶杯,向孟瑩建議道。

  「不如我們去超市買點東西,自己煮吧。」孟瑩雙眼發光,解瓷的手藝可是堪比大廚的。

  「小區西面就有家不錯的茶餐廳。」解瓷沒有接過孟瑩的話茬,顯然沒有下廚的興趣。

  孟瑩歎了口氣,望向好友的雙眸複雜無比,「解瓷,你還沒忘記他是不是?」

  她們是同宿舍的好友,大學四年彼此之間根本就沒有秘密可言。那段已經結束的故事,解瓷至今竟然仍揮之不去。

  「他是誰?我不記得了。」解瓷冷冷起身,不願再續上那已經斷點的往事。

  「連怎麼下廚也一併忘記了嗎?」她不去面對就表示仍未耿耿於懷。

  「孟瑩。」解瓷頓了頓,幽幽道,「我沒有爭吵的心情。」

  那個人是她的禁忌,不知道那段往事的人不會觸到,知道的卻偏偏認定那是個可以解開的死結。

  「對不起。」孟瑩目含歉意。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明知道那是個該迴避的話題,可是眼見著好友漸漸將自己囚禁,由人到心,都慢慢與世隔絕起來,又打心底裡地替她不值,想罵醒她。

  「走吧,去吃飯吧。」解瓷擠出一個空洞的笑來。

  打開門正欲邁出的兩個人,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請問你是……」孟瑩打量著眼前這個溫和斯文的男人,那種乾淨清新,是很容易讓女性心生好感的。

  陳均窯沖孟瑩點頭微笑,溫柔的黑眸停在解瓷身上,「真是不好意思,家裡邀了些朋友,卻臨時發現冰塊不夠用了,想問你借一些。」

  解瓷這才想起來,今天不正是週六嗎?也就是說他家那個派對已經開始了?

  「我冰箱裡正好有。」

  接過陳均窯遞來的不�鋼小冰筒,轉身去廚房幫他取冰塊。

  待解瓷提著滿滿一桶冰塊回到門口時,卻發現大門敞開著,門外已經沒了人。她正徒自納悶,探身至走廊上張望,孟瑩已在陳均窯家門內衝她招手,「解瓷,快來呀,你鄰居邀我們一起參加派對呢。」

  就這樣,提了一桶冰塊,這個被她拒絕參加的派對她還是親臨了。

  紫色調的客廳,在水晶吊燈的流光溢彩下富麗華美的宛如宮殿一隅。滿目的琳琅衣飾、滿眼的俊男靚女。孟瑩架了架鼻樑上的眼鏡,下意識地在一堆陌生美麗的臉孔中去尋找自己唯一熟悉的那張。

  很快,目光鎖定在不遠處的裝飾壁爐處。那一手輕晃著手中高腳杯,一手架在壁爐架上與身旁美人含笑低語的人不是秦硯聲還能是誰?

  「天吶,解瓷,你知不知道我剛才看到了誰?」孟瑩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後,手中捧著香檳,臉上因過度興奮而溢出紅光來。

  「誰?」難道還遇到美國總統不成?

  「那個著名模特兒,就是拍沐浴露廣告那個Rosy。真人比電視上還漂亮。」孟瑩盡量壓低聲音卻無法壓抑她的激動,沒拿香檳的手舞個不停,「還有那個帥哥,那可是時尚雜誌的常客。」

  「哦。」解瓷淡淡應著。電視她不太看、雜誌常買可獨獨就缺了時尚類的。派對上的男男女女就算不認識,她也知道他們很漂亮。大多都是演員或模特兒,沒有光鮮亮麗的外表,又拿什麼來維持生計呢。

  只是她不習慣。這個由時尚與精緻包裹起來的派對讓她覺得坐立難安,而那些男男女女偶爾投來的驚詫眼光更是讓她有窒息的感覺,才踏入沒幾分鐘她已經生出想逃走的衝動。

  「不習慣嗎?」那雙黑眸彷彿有著讀心的本事,竟然窺透了她的內心。

  「又要被笑土鱉了。」她恬淡地自嘲。

  他溫柔一笑,「不如去樓上陽台坐坐。」

  在主人的帶領下,她安靜尾隨著。詫異原來他的家直通樓上,兩層被打通,成了非常適用而寬敞的複合式。

  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前面那個人與房屋格局上的解瓷沒有注意到那雙不知何時起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褐眸。

  拉開銀框鋁合金門,陣陣夜風撲面而來,夾雜著陳均窯那清淡的古龍水味,很是醒神。

  「星星!」解瓷有些意外,在陳均窯家的陽台上竟然可以仰視大片的夜空。自己家陽台因為被前排的小高層擋了視線,所以視野遠不及這裡開闊。

  聽到背後一聲抑不住的輕笑,解瓷雙頰微赧,「這樣大驚小怪,讓你見笑了。」

  陳均窯輕輕搖頭,唇邊笑意未褪,「我只是覺得你很特別。」

  那樣溫柔的聲音,在漫天星空下說出這樣的話,很難讓人不為之心跳漏拍。

  「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真的有些好奇。」陳均窯緩緩道,「怎麼會有一個女孩子,既不虛榮,又對時尚全無興趣,偏偏還沒憤世嫉俗的毛病。」

  「呵。」僅是簡單的幾次見面,他竟然已經將自己看得這樣透,「你又怎麼知道我不虛榮、不憤世嫉俗呢?」

  她唯獨沒有反問「對時尚全無興趣」這一條。

  黑眸中有光亮閃爍,唇邊的笑容深了深,「看來你對時尚真是全無興趣,我這個時尚造型師任重而道遠。」

  他是個聰明的男人。交淺言便不宜深,由淺入深易,由深返淺卻難,所以他將話題拉回到安全的範圍。

  「時尚方面,我是朽木,我的朋友孟瑩倒是塊可塑之才。」想到孟瑩剛才那雙眼放光、一臉激動的樣子,解瓷不禁莞爾。

  目睹那驚鴻一現的笑容,陳均窯黑眸為之一怔。美麗的笑容他見多了,可為什麼她方纔那個笑,讓他猶如親見花開般無法忘懷?

  「我去給你泡杯茶來。否則要被人笑話怠慢客人了。」他不動聲色,微笑著準備離開。

  「不用麻煩了,我跟你一起下去吧。」夜景雖好,可夜涼卻實在是難以消受。

  他溫和地點頭,實在是個好脾氣的主人。

  「陳先生。」走在柔色燈光鋪路的樓梯間,解瓷突然開口道,「造型師面對素面朝天的人時,一定會覺得難以忍受吧。」

  這個問題很耐人尋味。

  背對著解瓷的人讓人看不到表情,只是回答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不會。」沈默了片刻,又從容續道,「不過她若願意接受,我會建議她不要束馬尾而是將頭髮自然披下,換上隱形眼鏡也不會有傷她的知性美。」

  很委婉的勸說,她沒有不接受的理由,卻有不接受的權利。所以她選擇了沈默相對。

  喧鬧聲漸漸清晰起來。剛才發生的一切恍如夢境般被生生隔斷在這滿目繽紛的紫色之外。

  早已守候在樓梯口的孟瑩,一見由樓上下來的解瓷,立刻笑著迎上去,曖昧地靠近解瓷耳旁道:「我一直在找你,原來跟著主人悄悄上樓了。」

  聲音不大,卻恰好傳入一旁沈默微笑的陳均窯耳中。

  「我也正找你呢。」解瓷從容應著,「打擾別人這麼久,我們也該告辭了。」

  「什麼呀?才幾點你就要告辭?」一聽要走,情急之下的人連套解瓷和陳均窯八卦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也不急這一會兒時間。」陳均窯開口挽留,「總要喝點東西再走。」

  盛情難卻。解瓷沒做聲,默許了陳均窯的建議。

  待陳均窯走遠,孟瑩才捅了捅解瓷,賊笑道:「喂,別看了,早沒影了。」

  「我看你真是太閒了。」解瓷輕斥著,倒也只是玩笑的口吻,並不認真。

  「說真的,他是你喜歡的類型吧。乾淨、整潔又斯文,簡直是齊……」孟瑩的話戛然而止,不是因為提到那個忌諱的名字,而是因為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這個俊美男人。

  這男人一雙閃亮的褐眸配上唇角那張揚的笑,你說不出他的美源自哪裡,是那隨意敞開的衣領,還是那一臉的慵懶,但是卻輕易就被他電到。

  「呵,還以為真不會來了,原來是要均窯親自去請。」調侃的口吻配著挑釁的褐眸,很顯然是來者不善。

第2章(2)

  「嗯?你們很熟嗎?」孟瑩這才聽出俊男似乎和解瓷早就相識。解瓷是什麼時候結識到這麼多優秀男人的?從剛才那個陳均窯到現在這個不知名的帥哥……難道肖恩故意告訴自己隔壁沒人住,就是怕自己會接觸到這些美男不成?

  「不熟。」

  兩個人很默契地異口同聲。

  褐眸非笑非嗔地望了眼解瓷,悠然落在孟瑩身上,「這位小姐是?」

  「我嗎?」孟瑩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能入美男的眼,「我是解瓷的好友,我叫孟瑩。」

  「孟瑩?」秦硯聲斜唇一笑,「真沒想到土鱉還會有這樣美麗時尚的好友。」

  「土鱉……」孟瑩將視線移至解瓷,卻發現她氣定神閒,一點也沒被這個綽號氣到的樣子。

  「孟小姐,不知道有沒有這樣榮幸請你喝一杯?」

  最難消失美男恩,孟瑩不顧解瓷的眼色,頭點如搗蒜,「當然可以。」

  「那土……解小姐,我們先失陪了。」秦觀聲伸手輕攬孟瑩纖腰,將她輕易帶出解瓷視線範圍。

  「無聊。」解瓷搖頭失笑。真不懂孟瑩怎麼那麼輕易就被他帶走。由此看來那個肖恩真是非常不濟,以孟瑩這樣的抵抗力竟然還苦追幾年都沒有成功。

  「有什麼開心的事,不建議分享一下吧。」伴著溫柔聲音一杯溢著柚香的蜜茶被遞至眼前。

  「沒什麼。」她斂笑,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無聊事件。

  接過茶,低頭喝上一口。好溫暖,真的很奇怪,有他在身邊的時候,總是會感覺到異常的平靜和溫暖。

  心思微動,細膩到了自己都未曾察覺。只是不自覺間,那樣自然地,在他面前露出美好笑容來。

  那如新蕾初綻的笑容,那樣毫無預兆地怔住了眼前及不遠處的那個人。

  解瓷睨著化妝專櫃前那個與導購員聊得正歡的人,一臉的鄙視。買個隔離霜而已,又不重又不佔地方,為什麼非要拖著自己犧牲寶貴時間來作陪。更何況自己根本就對化妝品一竅不通,除了傻站在這裡耗時間,簡直一無是處。她不喜歡逛街,喜歡什麼網上訂購就是了。換衣、擠車、走路……費時費力,這樣大半天,她寧願抱著茶杯在家好好看幾張碟。

  轉眼去看身邊一對對裝扮時尚、攜男友同來選購化妝品的女孩子,解瓷恍然,原來有些女人的確是應該有個男友在身邊照顧才好的。因為這樣才不至於禍及無辜好友。

  「小姐,要不要看一下我們這款新出的香水?」身後專櫃的導購員眼疾手快,說時已拿出試用小樣,一臉期盼地望著解瓷。

  「不用了,謝謝。」無視那雙滿含期盼的動人大眼,不是她鐵石心腸,實在是對這類化學制劑敬謝不敏。

  「哦。」導購員悻悻地將小瓶擺回展示區,順手擺正手旁有些斜的古龍水。

  那瓶古龍水……簡潔大方的方形瓶身,海洋色的液體靜靜被包容其中,感覺恰是寧靜而致遠。為何望著這清幽的藍,想到的卻是那抹黑色,聯袂不絕。

  「請問,這瓶是……」視線已被深深吸引,無法離開。

  「這個嗎?」導購員順著她的目光指著那瓶古龍水道,「這是我們專櫃的經典,海之戀。」

  「海之戀……」她默默重複了一遍,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名字自己卻覺得那樣動人而貼切。

  「小姐,要不要試試看?味道很清新的。」導購員牽起解瓷的手腕,在她脈搏驛動處鋪上一層淡淡的香氤。

  空氣中瀰漫開來的味道她記得!同那個味道一模一樣!這正是他的氣息,那種感覺比太陽更溫暖的氣息。

  導購員見解瓷似乎心動,立刻熱絡地介紹起來:「海之戀有情侶裝的,小姐要不要試一下女式的……」

  「就給我包這一瓶吧。」她說時已遞上信用卡。

  或許是她的乾脆讓導購員很受用,利落地為她包好那瓶古龍水,含笑雙手遞上並歡迎她下次再光臨。

  接過提袋,解瓷才大夢初醒般意識到自己竟然買了一瓶根本用不著的古龍水。

  一路昏昏沈沈,下出租車時竟然忘記付錢。只因為包中放著一瓶「海之戀」,她變得有些魂不守舍。那淡雅的藍、那縷清幽的香、還有那似近而遠的黑色……

  「汪汪汪!」一連串的狗叫聲將她驚回現實。

  天吶,什麼時候,一隻及膝的大狗正瞪大眼睛衝著自己怒吠。不敢相信地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

  老天!真的是狗,還是那種大型的蘇格蘭牧羊犬。她解瓷天不怕地不怕,唯獨這狗是自幼就敬而遠之的。

  它的主人呢?為什麼遛狗也不牽好它,難道他不知道狂犬病是多致命的嗎?

  來不及追究主人的事了,眼看惡狗逼近,解瓷無措地倒退著為犬大爺騰地方。直騰到撞上什麼。那觸感、那軟度……是人!

  「呵。」一聲似嘲似諷的輕笑。

  怎麼聽在耳中這麼熟悉?

  一直將注意力集中在狗身上的人擡眼去看,正迎上一雙寫滿譏笑的褐眸。

  「只知道大象怕老鼠,卻沒想到土鱉會怕狗的。」秦硯聲顯然沒有忍笑的意思,嘴角揚得有些誇張。

  解瓷回給他一個白眼,誰想那狗突然又衝著解瓷狂吼起來。似乎是很不滿她對秦硯聲的態度。

  「蛇鼠一窩。」解瓷低咒著,人卻一點也不遲疑的快速閃到秦硯聲背後。雙手因為害怕而緊緊攥著他腰間。兩惡相較,擇其輕惡者而從之。

  褐眸中掠過一抹溫柔,放任身後那個人將自己當作擋箭牌。

  「硯聲,她是誰?」

  這甜媚的聲音,解瓷發誓自己絕不是第一次聽到。自秦硯聲寬厚的肩膀處探處頭來,只見一位細眉細眼、如仕女圖中走出的古典美人也正打量著自己。

  「原來是她。」古典美人在看到解瓷的同時,眼中的戒備頓時消散殆盡,漂亮的紅唇露出一抹釋懷的笑來。

  不是初次見面嗎?她為什麼好像跟自己很熟的樣子?再細細打量美人,卻因為她手中正捲著的那條橙色繩索,而對她好感全無。

  原來這條蘇格蘭牧羊犬是她的寵物。她不知道狗是很致命的動物嗎?她不懂這世上有種病叫狂犬病嗎?養著狗佔了人用的道也就算了,竟然也不知拴好!

  忽然想到金庸筆下那個朱九真。同樣的美若天仙、同樣以惡狗為寵物,看樣子這女人多半也是蛇蠍心腸。想到自己剛才罵秦硯聲和惡狗蛇鼠一窩,不由生出笑意。那照這樣推來,美人便是蠍,秦硯聲是鼠,狗倒成了蛇了。自己今天還真是邏輯混亂得可以。

  「蘇明,麻煩你先帶墨墨去均窯家。」

  他竟然知道這狗的名字?!他和這狗到底是什麼關係?

  古典美人半蹲下身來,以柔媚如水的聲音對著那條蘇格蘭犬喚道:「墨墨,寶貝乖,我們先去叔叔家。」

  解瓷知道那狗一定會跟著蘇明走的。那樣美麗的人兒用那樣醉人的聲音,就算是石頭也會軟化的,更何況是條蘇格蘭犬。

  「人,還有狗全都已經走了,你還在躲什麼?」

  解瓷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緊緊攥著他的衣服呢。連忙鬆手,將兩人距離移回到正常範圍。

  「這麼不熱愛小動物,可見心腸不怎麼樣。」

  對他的冷嘲熱諷早就產生了免疫力,「總比被咬一口,再花二百元打針,還要終身生活在狂犬病陰影下的好。」

  「墨墨是牧羊犬,不會輕易傷人。」注視著蘇明遠去的褐眸移回到解瓷身上。

  「我可不願把自己的安全交給一隻狗來判斷。」她寧願見狗就躲,也不願讓一隻狗來決定是否要「輕易」傷人。誰知道它會不會因為今天吃錯狗糧或是沒找到相好的小狗而突然性情大變?

  他笑,似乎有些無可奈何。

  「你朋友怎麼把狗帶來了?」解瓷停在樓下,想到那條惡犬就在自家隔壁,突然沒了回家的勇氣。

  「因為墨墨是我的寵物。」他簡潔明瞭地回道。

  解瓷聞言,愣了半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上輩子彼此一定是仇人吧,所以才會事事都這麼不投機。

  「你那個朋友上次拜託我辦你介紹男友。」他先開口打破尷尬,同時懶懶地自口袋中掏出煙來點上。

  「嗯?」是孟瑩嗎?記得那次派對,他們兩個好像是單獨聊過,不過話題怎麼會扯到自己身上?

  「說你要求很高,所以至今沒找到適合的男生。」他噴了口煙,笑著打量她,「你倒是有些什麼要求?」

  「跟你也不熟,這麼私密的問題我拒絕回答。」冷冷回道。心中開始埋怨孟瑩實在是太不可靠了。竟然和一個不相干的人談這麼八卦的問題。

  「那我勸你還是快點和我打好關係,因為我和均窯很熟。」他緩聲道,褐眸中的光亮忽明忽暗。

  怎麼會扯到陳均窯身上?孟瑩究竟和這傢夥都說了些什麼?解瓷想撇清,可又覺得那樣做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是話說得這麼直白,又怎麼可能裝作沒聽懂呢。

  「臉紅了?」俊逸的臉頰緩緩靠近解瓷,注視著她燙熱雙頰的眸中盛滿了促狹的笑。

  「我還有事。」解瓷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來。早將什麼狗啊狂犬病的拋諸腦後。她只想快點逃回家,好阻止自己繼續這樣丟人現眼下去。

  在她逃也似的越過他奔上樓梯的剎那,他揚唇一笑,似乎心情大好。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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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34:23

第3章(1)

  解瓷頭痛地望著悠閒坐在沙發上的人。原本搬到這裡就是想圖清靜的,誰想到財去換不來人安樂。

  「你沒必要特地來給我慶祝生日。」話雖這樣說,還是給她端來了茶。

  「解瓷你也太沒良心了。虧我興沖沖提了禮物來,博不來你一笑倒也算了,還擺出一張冷臉。」孟瑩佯裝不滿地端起茶杯,埋入杯中的五官已看不清表情。

  解瓷悲哀地看了眼那個佔了桌子三分之二面積的大蛋糕。老天。就算是她生日,也不用誇張到買一個足夠四五個人吃的十二寸大蛋糕吧。更何況,她不嗜甜!孟瑩即使買一個相當於十二寸的燒餅或饅頭,她此時也會心裡多一分感激而不是無助。

  「好了,我請你吃晚飯以示感謝,總行了吧。」別人下了血本來蹭飯,她又怎麼能不做一點表示呢。

  「這還差不多。」孟瑩臉上霎時多雲轉晴。

  「我打電話訂餐……」解瓷拎起電話飛快地撥著叫外賣的電話,誰想剛接通便被人摁斷。

  疑惑不解地望向孟瑩,只見她一臉的古怪笑容,「急什麼,反正還早。」

  早?孟瑩對食物向來是來者不拒的。矜持地論起了時間,一點也不像她慣有的蹭飯作風。

  架不住解瓷眼中的審視,孟瑩開口打破沈默:「解瓷,你最近有沒有看七點檔的那個美食檔目?」

  「你不知道肖恩家沒電視嗎?」幸好她有一台功能齊全的電腦,可以直接從網上下載任何想看的東西。

  「哦,對了,上次我買的那個隔離霜,今天用了,是不是效果很好?」孟瑩指著自己的臉笑得極其不自然。

  「孟瑩,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實在看不下去她這樣東拉西扯。

  「和你聊天呀。好久沒有好好聊聊了,哪有什麼花樣?」孟瑩便說便用眼去瞄腕上手錶。

  「訂餐吧,你不餓我餓了。」解瓷當機立斷,不想再和她繞東繞西。

  恰在此時,門鈴連綿響起。

  原本已正襟危坐的人不由大大鬆了口氣,放心地癱坐在沙發上。

  打開門,迎面而來一束大大的雛菊。清新的花朵後面是陳均窯那抹俊逸而溫和的笑容,「生日快樂。」

  這一切太過突然,解瓷愣在原地,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陳均窯背後那個被忽略的人傾出身來,眼中滿是戲謔,「怎麼?沒收過花嗎?」

  被他這樣一說,解瓷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自陳均窯手中接過花來,還沒招呼他們進來坐,秦硯聲已大大咧咧地自行闖了進來。

  「孟瑩到了沒有?」秦硯聲一雙褐眸巡視起屋內。

  坐在沙發上的孟瑩聽到秦硯聲叫自己,正喜滋滋想迎上去,卻被解瓷那道冷冷的眼光嚇得停在原地不敢輕易動彈。

  解瓷不笨,這麼明顯的串通,顯然是秦硯聲和孟瑩在搗鬼。只是解瓷不明白,他們到底要借自己的生日幹什麼?

  「喂,你窩在沙發乾什麼?東西呢?」秦硯聲見到孟瑩立刻熟稔地上前去打招呼。完全無視一旁乾瞪眼的解瓷。

  「在……」孟瑩瞄了眼臉色陰沈的解瓷,直直看向桌向的蛋糕盒,「在……那裡。」

  秦硯聲卻沒有孟瑩這麼多的顧忌,大手一伸,輕鬆揭開了蛋糕盒蓋———竟然是滿滿一盒的各式新鮮蔬菜、肉料。

  「那個……解瓷……硯聲他聽說你廚藝……」孟瑩邊偷瞧著面色不善的解瓷邊吐吐吞吞解釋起來。

  「我和均窯都不太相信你能把生的煮成熟的,所以藉著今天想開開眼界。」秦硯聲接過話來,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笑。

  見解瓷沈吟不語,陳均窯溫和地打起了圓場:「解瓷工作了一天也很累了。如果不方便的話,不如就由我來做東……」

  「陳先生不用這麼見外。我只是很久沒下廚,怕手藝生疏而已。」不知是受了秦硯聲的挑釁還是不希望讓陳均窯的立場尷尬,或者是那束雛菊的確很讓她喜愛,她竟然答應了下廚。

  手藝果然是生疏了,解瓷皺眉望著雙手不知如何是好。原本這些麵粉該糊在魚排表面而不是自己手上的。

  聽到有人打開廚房的門,知道是孟瑩來看自己了,連忙開口求救:「快幫我擦一下手上的麵粉。」

  待那腳步聲靠近,解瓷才驚覺,自己認錯人了。那張揚的古龍水味,那強烈的壓迫感,是他!

  解瓷想避開,沒有前路,只有後退,卻不料貼上一副燙人的胸膛,而左右兩邊不知何時已被他的雙臂圈起。

  這樣的姿勢,曖昧到了極點。

  而秦硯聲顯然沒有意識到解瓷因緊張而生出的僵硬,擦過她腰肢的左掌大大咧咧握上她的手,右掌上則用抹布小心為她擦拭著手上粘濕的麵粉。

  解瓷試著掙脫他的雙手,卻發現陷入死角的自己怎麼樣都避不開他的包圍。

  「別動。」秦硯聲忽然在她耳邊道,語氣不重卻很有份量,「我可沒興趣同你排《人鬼情未了》。」

  望著四隻沾滿濕麵粉的手,還真是同《人鬼情未了》中男女主角合手做花瓶的畫面有幾分相近。只是秦硯聲手上那塊醜醜的抹布太顯突兀,破壞了氣氛。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雙手不再掙扎,卻仍然沒辦法妥協。

  「自己能行,就不會開口求救了。」說到這裡,背後忽然逸出一聲輕笑來,「呵,你還挺封建的,我幫你和孟瑩幫你,不都一樣是幫?」

  被秦硯聲這樣一說,解瓷自己也覺得自己似乎是反應過度了。雖然臉上燙熱未褪,可緊張的情緒漸漸平緩下來,身體也放鬆了不少。

  「你們別害我就謝天謝地了,誰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

  秦硯聲的右手頓了頓,繼而恢復常態,唇卻已湊至解瓷耳邊,「你知道的。」

  他們是想撮合自己和陳均窯?她剛才曾冒出過這樣的念頭,可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不說陳均窯是著名的時尚造型師,每天看到的美女比自己認識的明星都要多,根本不會看中普通而平凡的自己。單單就秦硯聲對自己也是鄙視多於欣賞,不阻止自己接近陳均窯就很好了,更何況還主動幫忙拉對?怎麼可能?

  「想什麼呢?」

  秦硯聲突然一問,驚得分神的人險些跳起來。

  「好了,幫你擦乾淨了。」秦硯聲利落地收回雙手在旁邊的洗盆內洗淨。動作那樣敏捷,似乎完全不眷戀與她的近距離接觸。

  「快燒菜吧,肚子餓了。」離開廚房前,他扔下一句吩咐,可那語氣聽在解瓷耳中卻仍是親切無比的。

  解瓷一瞬間有些迷惑。這秦硯聲,到底該不該算是朋友呢?自己對他,又究竟還討不討厭呢?

  「好撐啊,果然是寶刀不老。」孟瑩扔下筷子,一臉滿足道。

  沒有心情去計較孟瑩的口無遮攔,解瓷緊張地望了眼陳均窯,他回給她一個溫暖的笑來。解瓷知道即使自己手藝不好,他也會寬容包涵,心情微微放鬆,卻仍是有些忐忑地又看了眼秦硯聲。而褐眸早就望著她了。

  「非常好吃。」他笑,眸中也滿是笑意。這樣慷慨的讚揚是解瓷完全沒有想到的,總算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均窯,我看你索性在解瓷這兒搭夥吧。」話雖是對陳均窯說的,可含笑的眸仍駐留在解瓷身上。

  不等陳均窯開口,孟瑩先搶過話題:「是啊,解瓷拿手的菜還多著呢。均窯你搭夥一定不會虧的。」

  這未免太明顯了……這兩個人為什麼不索性把自己的頭和陳均窯的貼在一起以表明想撮合他們的決心?

  「好。」陳均窯這一聲「好」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得瞠目結舌,可他接下來又不緊不慢地補充道,「我一定考慮你們的提議。」

  「既然是好友兼同學,孟瑩你的手藝應該也不錯吧。」陳均窯輕描淡寫地轉移著話題的重心。

  「你們還是別指望了,我也就做個吃客還夠格。」孟瑩說得理直氣壯,全無半點歉疚。

  「真是不求上進。」秦硯聲搖頭訕笑。

  「解瓷要不是為了追求齊律,哪裡有這閒工夫……」意識到自己說漏嘴時,連忙急剎車。

  而陳均窯與秦硯聲的眸已然閃爍探向解瓷。

  心中暗歎交友不慎的下場淒慘。這回不需要自己趕,恐怕這兩個長相不差的男人也會識趣地與自己保持距離了。倒追?算不上是丟臉的事,但絕對與光榮沾不上邊。

  「有些口渴,解瓷,麻煩幫我倒杯水。」陳均窯很是時候地為解瓷解了圍。

  感激地瞥了眼陳均窯,很迅速地接過杯子,為陳均窯倒了滿滿一杯茶。

  「能讓解瓷倒追的男人,挺好奇的。」秦硯聲卻並沒有放過她的打算,還沒等她坐穩,就已經將話題扯回原點。

  「不過就是很普通的男生。」

  「他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解瓷和孟瑩同時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風雲人物……」秦硯聲嘖嘖有聲,「果然是要求很高的人。」

  「是。我對愛情的要求很高,不可以嗎?」心上的傷被這樣揭開,還要莫名其妙接受別人的評頭論足,解瓷根本沒有心情去顧及所謂的風度和形象,她只是覺得很鬱悶,胸口憋著的那口氣若不吐出來,她會崩潰的。

  「沒必要口氣這麼沖。」秦硯聲掏出煙來,悠然點上。擡眸時,十足十的挑釁。

  「我們沒有惡意。」陳均窯溫和開口勸解,「只不過,站在朋友的角度,想多瞭解你一些。」

  那句「站在朋友的角度」徹底化解了解瓷心上的氣惱與戒備。

  見解瓷不再針鋒相對,陳均窯繼續緩緩道:「其實,我和硯聲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會接觸到很多優秀的同性,如果你不介意告訴我們你的要求,或許可以幫你留心。」

  「我的要求?」她的要求很高、很苛刻,所以才會在她二十五年的人生檔案中的感情一檔書寫下一片空白。

  「要車、要房、要錢,還是要長相?」秦硯聲噴了口煙,斜著頭問。

  解瓷狠狠瞪了秦硯聲一眼,「不是說了我要求很高?」

  「咳。」被白眼的人顯些被煙嗆到,「我還不信在我認識的人裡會沒一個達標的。」

  「兩條。」

  「你確定不要多加兩條嗎?」秦硯聲追問著。

  「兩條也太奢望了……」解瓷低聲自喃,歎了口氣,半晌才緩聲道,「其實我的要求也就一條,只要那個人是真心愛我解瓷就行了。」

  原本以為會被大家嘲笑的。沒想到話一出口,卻換來一陣靜寂的沈默。

  秦硯聲和陳均窯同時凝視著解瓷,神色那樣嚴肅而認真,似乎從來不認識她一般。

  「這是什麼年代了,你怎麼還做著這樣不切實際的夢。」孟瑩笑著打破沈默,卻並沒有人附和她。

  秦硯聲重重將煙摁熄在面前充作煙灰缸的瓷花平碗中,「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說罷,也不管陳均窯便徑直起身離開。

  「解瓷,謝謝你今天的款待了。」陳均窯款款起身,禮貌謝過之後,從容跟上秦硯聲匆匆離開的步子。

第3章(2)

  望著兩人離去,解瓷莫名看向孟瑩,「真是怪人。是他逼著我說的,為什麼我說出來,他又一副很鬱悶、很生氣的樣子?」

  「被你嚇到了吧。」孟瑩給出答案。

  「嚇到?不要豪宅名車,只不過要一份真愛,這樣的條件也會嚇到人?」她要的只是單純的愛情而已。

  「解瓷,你還不明白嗎?將對愛情的要求轉化為商品,再昂貴也有個限度,也給得起。如果愛情只是單純的愛情,那就沒有辦法衡量,也不是人人都能給得起的了。」孟瑩說到這裡露出一個笑來,眼中卻並無笑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明碼標價的東西,無法探知深淺,誰會為了看不見摸不著的愛情去輕易涉險?」

  解瓷愕不能言。從何時開始單純地以愛為要求,竟然變成了遙不可攀的夢境了?她知道年代不同了,可是男女在一起的前提不就是「愛」嗎?

  「咦,解瓷,這是什麼?」孟瑩說時,手上正握著一個小小的絨盒。

  待解瓷看過來時,孟瑩已打開盒蓋,盒中是一枚漂亮的銀戒,戒面是一朵正盛開的銀色幸福花。

  「有心人的生日禮物?」孟瑩將首飾盒遞給解瓷。

  取出戒指,發現盒底有一張小小的紙條,那上面的字跡她曾經看到過,「幸福,送你。」

  眸自戒指移向那花瓶中雛菊。他怎麼就知道自己喜歡這雅致的花、渴望這樸質的戒指呢?

  不自覺間,那枚銀戒已套入無名指,而大小如訂做般契合得剛剛好。

  解瓷在陳均窯家門外徘徊不止。幾次想叩門,卻又覺得實在太唐突,不得不回收手。

  怎麼辦呢?不讓他幫忙又實在不知道還能去找誰。

  終於,還是咬牙摁下了門鈴。

  很快,就有人應聲開門。

  「秦硯聲?」自自己生日後,解瓷已經好久沒看見他了,乍看到還真有些出乎意料。

  褐眸中也閃過一絲意外,聲音仍是那樣懶懶的:「有事?」

  「我們公司明天有一個聖誕派對,規定一定要盛裝出席。可我沒有晚禮服,對化妝也不太懂,所以想麻煩陳先生幫我一下。」如果不是孟瑩出差去了外地,她也不會來麻煩陳均窯的。

  見秦硯聲皺眉,解瓷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陳先生很有名,可是……」

  「你在想什麼呢。」秦硯聲見解瓷誤會,連忙解釋道,「均窯去了米蘭,這兩天恐怕不會回來。」

  「這樣啊,那好吧……我自己想辦法吧。」她勉強地擠了個笑以掩飾自己的失望。

  「你要有辦法,也不會親自上門了。」秦硯聲不冷不熱道。

  解瓷歎氣,不示弱也不行,「那又怎麼樣,總不能追去米蘭吧。」

  「不就是選件禮服、化個妝嘛。」秦硯聲說時,已牽起解瓷的右手將她往外帶。

  「喂,秦硯聲,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當然是去買禮服嘍,難道還找裁縫不成?」秦硯聲回首,免費拋給解瓷一個「這還用問」的媚眼。

  「你……你是說,你幫我選?」她結巴起來。這個秦硯聲,他不是讀導演的嗎?他哪裡懂女人該穿什麼?

  秦硯聲讀透解瓷心事,揚唇一笑,「對於女人該穿什麼,我肯定比土鱉要在行。」

  身為帥哥,又身處娛樂行業,每天有心無意看到的鶯鶯燕燕說不定都比解瓷見過的人要多。美女善於的搭配方式及當季流行的裝扮他閉著眼睛都知道。

  解瓷望著鏡子中的自己。這襲帶著珠光的粉色禮服將她修長的身形襯得異常完美,而那零星水鑽更像是不搶眼卻又恰到好處。

  秦硯聲果然很懂女人。只是隨意一挑,竟然就挑中了這麼襯自己的一件禮服。想來這應該是他不知陪了多少美女逛街購物所累積的經驗吧。

  打開試衣室的門,發現那兩個年輕貌美的專櫃服務員圍著秦硯聲聊得正歡。

  「還可以嗎?」解瓷戰戰兢兢走到他們面前,有些侷促地問。不知為何,一走出試衣間,剛才所有的自信彷彿突然不見了。

  秦硯聲上下打量了一眼,轉而向服務員道:「換那件有手繡彩蝶的。」

  解瓷還以為秦硯聲會評價一兩句的,卻沒想到一句話也沒有,就又被塞回了試衣間。

  這件仿旗袍式的禮服非常襯自己的膚色,一直以為自己不太適合這種青綠色,卻沒想到穿在身上那樣合適。

  只是……解瓷為難地轉過身,望著鏡中赤裸出大片的後背。她一向把自己包得很好,這樣大膽的穿著,並不是很適合自己。

  「小姐,需要幫忙嗎?」門外是服務員親切地催促。

  「不需要了,我就出來。」

  她遲疑地邁出試衣間。尷尬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對自己這樣的裝扮半點信心也沒有。

  涼涼的背脊忽然泛起一陣細膩的暖意。

  「這條披肩還挺適合你的。」秦硯聲微笑著為她披上披肩。

  那麼寬大的一條羊絨披肩,很巧妙地掩住了她後背的風光。感激他的設想周到,解瓷仰起頭來,正準備向他致謝,卻被他出其不意地摘去了眼鏡。

  老天!她是深度鏡視。不適應地瞇起雙眼想看清什麼,卻發現只是徒然。

  「秦硯聲。」她無助地伸手。

  他很自然地握起她的手,同時給出建議:「你缺一副隱形眼鏡。」

  握在掌中的那隻手僵了僵,似乎是對他隱形眼鏡的提議有些意外。

  「不過她若願意接受,我會建議她不要束馬尾而是將頭髮自然披下,換上隱形眼鏡也不會有傷她的知性美。」

  那個人曾經也這麼建議過自己。

  在秦硯聲為解瓷小心戴好隱形眼鏡的同時,她忽然道:「或許我還需要改變一下髮型。」

  秦硯聲玩味著她眼中的堅定,「樓下就有美容院。」

  結果不僅僅是換了髮型,她還修了眉、做了護膚、另外附送了美甲。最讓她意外的是,美容院中最漂亮的幾個顧客竟然都認識秦硯聲。所以托秦硯聲的福,她享受到了全套服務八折的VIP優惠。

  結完賬,解瓷看到秦硯聲正與一位在燙髮的漂亮女人攀談,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猶豫著要不要同他告別,可看到他注視著對方的眼眸那樣專注而充滿歡欣,忽然生出局外人的感覺來。自己憑什麼身份去打擾別人呢,還是識相地悄悄離開比較好,感謝的話,就留到下次見面再說吧。

  不化妝去參加派對可以嗎?

  解瓷望著櫥鏡中的自己,一切都堪稱完美,除了那略顯蒼白的面容。

  唉,與其畫虎不成,還不如素面朝天。

  「土鱉,開門。」伴著鈴聲,秦硯聲的聲音由門縫傳入。

  打開門,秦硯聲一見解瓷,立刻露出笑來,「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沒上妝。」

  「沒打算上妝。」從小就對化學沒有好感的她真的沒有化妝的天賦。

  「還在堅持不『畫皮』?」他挑眉,仍記得她的那套畫皮理論。

  「你還記得?」解瓷微感詫異,沒想到他是記性這麼好的人。

  「這樣的派對,如果你素面朝天,只會讓人懷疑你想引人注目。」她應該沒時間浪費在討論自己的記性問題上。

  「好吧,我承認我對化妝一竅不通。就算想畫皮,也不能。」

  她昨天在配好隱形眼鏡後又去專售化妝品的樓面逛了一圈,結果卻是落荒而逃。她不懂唇蜜和唇彩的區別,分不清眼影和腮紅,更不知道隔離霜和粉底到底都是什麼。

  「不如讓我試試看。」秦硯聲便說著便從口袋裡掏出一管管、一瓶瓶的化妝品來。

  「咦?你這是……」難道他想幫自己上妝?這未免太離譜了吧。

  「雖然是昨天偷師速成的,可簡單應付一下應該沒有問題。」秦硯聲說得信心滿滿。

  「你昨天在美容院學化妝了?」想到他與那燙髮的漂亮女人聊天原來是在打探這些,解瓷內心湧出怪怪的說不出的情緒來。

  「雖然比不上均窯的專業水準,但應該沒問題。」秦硯聲說時,已經開始往她手上倒著東西。

  「化妝水。」

  「潤扶霜。」

  「隔離霜。」

  「粉底液。」

  ……

  他倒一樣,她就按照他的指示抹一樣。然後是眼影、腮紅、唇膏,結果真如那個聊齋故事般,她的蒼白轉瞬化為綺麗。

  「還不錯。」秦硯聲吹了聲口哨,「就差睫毛膏了。」

  「那個……我用不來。」解瓷連連擺手,一看到那黑黑的一圈圈便覺得頭暈。

  「我幫你。」褐眸望了她一眼,似乎很有信心。

  解瓷有些緊張地垂睫凝氣,卻久久也沒有等到秦硯聲的靠近。不解地擡眸,卻觸到他眼中的笑意。

  「拜託,是化妝又不是上刑,你這麼緊張幹什麼?」他搖頭訕笑,為她剛才睫毛那樣不安的高頻率扇動。

  「我是不放心你的技術。」解瓷嘴硬道。

  「對我,你絕對可以放心。」秦硯聲微笑著,左手倏地固定住她瘦削的下頜。

  這樣的姿勢、這樣的距離,曖昧到讓人想閃躲,可卻又不得不直對他的雙眸。直至此時此刻,如此靠近地凝視著他,才知道他的五官有多動人心魄。

  「我想,這樣就可以了,沒必要再畫睫毛膏了。」秦硯聲忽然冷聲道。

  「嗯?」解瓷疑惑不解,那張輪廓分明的面容卻已拉開同她的距離。

  「我還有些急事。」秦硯聲說時,手已握上大門把手。

  「可這些化妝品……」他這樣突然的反應,完全將解瓷給弄懵了。

  「借給你用吧。」他背朝她回答道。

  未等她反應已疾步朝著門外行去。如此匆忙,彷彿怕被空氣中的特殊氣息給沾染了一般。

  重重的摔門聲將解瓷整個人一震。怔怔望著緊閉的大門,心中不由抱怨道,美女被嬌慣了,容易性子無常。真沒想到美男也會這樣忽晴忽陰的。

  沒時間去多想秦硯聲了,她得快些換鞋去參加派對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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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35:15

第4章(1)

  解瓷攏了攏披肩,還是抵不住陣陣的寒意來襲,幸好沒兩步就到家了。回想起剛才那個聖誕派對,不由臉上泛出笑來。她的改變並不足以使她成為最耀眼的那個人,可由那些熟悉自己的同事眼中分明是看到了讚賞,她只要這個就足夠了,不要讓自己成為公司派對上突兀的怪人。

  「解瓷?」身後有個清朗的聲音喚住了疾步前行的她。

  她回頭,看到一身灰色風衣的陳均窯,即使街燈那樣昏暗,卻仍是擋不住他那淡淡的溫和。「豐神如玉。」解瓷腦海中倏地閃過這個詞來。

  「真的是你?」陳均窯露出笑來,黑眸落在她散落的長髮及那雙清亮的眸上。

  「你從米蘭回來了?」解瓷奇怪他並沒有隨身攜帶行李。

  陳均窯愣了愣,含糊應了聲,隨即含笑反問:「你呢?這樣盛裝很少見。」

  「這個嗎?」解瓷低頭看了看自己,仰頭露出一個靦腆的笑來,「這是為了應付公司的聖誕派對。」

  「那也就是說,每年的聖誕你都會給周圍帶來驚喜?」他將她的轉變形容為「驚喜」,顯然是很欣賞她現在的裝扮。

  「今年是第一次,因為公司新聘了個英國人做副總。」得罪副總豈不是拿自己的飯碗開玩笑嗎?否則她又怎麼會不惜改變形象呢。

  他點頭,「這襲旗袍很適合你,妝也很適合你……」

  「能得到你這個專業人士的稱讚,我這次算是完全合格了。」可能是因為有些開心,所以她今天笑得特別多。

  黑色的眸在夜色中深了深,「不過這款古龍水更適合你。」

  他聞到了?

  解瓷強忍下做賊心虛的慌張,「是朋友送的,覺得味道挺清新的。」

  雖說得很鎮定,卻怎麼也不敢再擡頭去面對那雙黑眸。

  「你朋友很會選。」他點頭,沒再多言,茶褐的眸卻將她方纔的一舉一動都盡數納入。

  「我到了。」不知不覺,已到了家門口。

  「嗯,那再見吧。」陳均窯微笑著補充,「別忘了卸妝。」

  看到解瓷一臉迷茫地望著自己,陳均窯再也繃不住,露出一個深笑來,「還是我幫你吧。」

  嘴上說著不用了,可還是踏入了陳均窯的紫色天地。

  他果然是專業的。手法那樣嫻熟,眼神也無比地專注,只是早知道卸妝是要與他這樣靠近,用臉頰去感受他掌心的溫度,她寧願頂著這一臉的化妝品到天亮。

  「解瓷,你不用這麼緊張。」他溫和道,不知又抹了什麼涼涼的東西在她臉上,然後用掌心的暖慢慢撚開焐熱那些冰涼。

  解瓷只覺得心跳聲越來越清晰,她真害怕陳均窯也會聽出這節奏慌亂的驛動。

  始終專注於她臉上妝容的黑眸幽幽對上她的眼,指尖輕輕劃過她滾燙的面頰,聲音那樣的懾人心魂,「卸好了。不過,你的臉好像更紅了。」

  「是空調溫度太高了。」解瓷垂下眸,努力地做著深呼吸。

  陳均窯收回手,微笑著沒有拆穿她的話。

  「今天麻煩你了。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她一連串地說著,不再從容。

  「那好吧,再見。」陳均窯悠然在水盆中洗著手,很禮貌地向她點了點頭。

  解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躺在床中央,睡意全無地盯天花板,腦海中縈繞不去的是那句「卸好了。不過,你的臉好像更紅了」。他這是暗示嗎?他看出什麼了?或者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翻了身,告訴自己別再想了,快些睡吧,卻誰知秦硯聲又蹦了出來。他今天離開的時候,似乎是在負氣。氣什麼呢?

  唉,這些男人,真是讓人頭痛。

  解瓷守在門旁,靜靜地凝聽著。果然,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

  這麼晚的時間,這樣的腳步聲,除了他還能是誰?

  「秦硯聲。」打開門時,已喚出他的名字。

  「嗯?你怎麼知道是我?」秦硯聲有些意外地停住腳步。

  「我會占卜嘍。」解瓷邊說邊閃開身,示意秦硯聲進來坐。這樣大半夜地隔著門聊天,實在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不嚇著夜歸的鄰居才怪。

  「喂,這麼晚邀單身男人回家,你懂不懂這很危險。」秦硯聲雙手插袋,好心情地同她開著玩笑。

  「少來了,進來吧。」

  解瓷給秦硯聲泡了一杯花茶。

  「玫瑰?」他有些意外在茶裡喝到玫瑰,越來越不明白解瓷到底想幹什麼,「好好的怎麼獻起了慇勤?」

  「感謝你上次幫我選衣服,還借給我這些。」解瓷將裝袋的化妝品遞還給秦硯聲。

  「你留著用吧。」他沒有接過的意思。

  「我留著也沒用。」她仍是素面朝天,那天只是權宜而已。

  「我就更用不著了,你還是留著以備萬一吧。」秦硯聲注視著她披肩的發同那雙戴了隱形眼鏡的亮眸,多多少少那場派對還是對她產生了一些影響。

  「對了,我上次走得匆忙,那個卸裝的東西還好用吧。」他喝了口茶,玫瑰的濃郁花香沖淡了空氣中另一股讓他心情不佳的清新氣味。

  「那個……其實那晚……」回憶起那晚,臉上又不自禁地滾燙起來,「那晚是陳均窯幫我卸的妝。」

  秦硯聲放下茶杯,神色複雜地掏出香煙來點上。許久褐眸才落在解瓷臉上,「你是說,均窯親手幫你卸的妝?」

  解瓷點頭,「是啊,怎麼了?」

  秦硯聲的臉色微僵,頓了頓,緊盯著解瓷道:「你知不知道,均窯他從來不幫別人卸妝的?」

  「嗯?他不是時尚造型師嗎?」化妝卸妝應該都屬於他工作的範圍才對。

  「所以他只負責幫顧客設計出時尚的造型。卸妝的事,不屬於他的工作範疇。」秦硯聲吞了口茶,讓人看不太清他說話時的表情。

  解瓷不懂秦硯聲的話是什麼意思,是在暗示陳均窯對自己的態度很特別嗎?

  「你有空去留心留心時尚信息,怎麼說也是和我們這些時尚人物在打交道的。」秦硯聲忽然岔開話題。手中的煙蒂已被重重摁熄。

  可惜解瓷並沒有將秦硯聲的話聽進去,只是在尋思著陳均窯為什麼那晚會主動為自己卸妝。難道他對自己……可是會嗎?彼此說的話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十句,她又這樣平凡而普通。但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渴望著。

  解瓷將那枚銀戒指套入無名指,想了想,覺得不妥,又取下。最後,試了幾次,戴在食指上,又仔細噴了些「海之戀」。

  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門。她有種衝動,想去見見陳均窯,即使不說什麼,只要見一面也好。

  是老天開眼,還是老天捉弄?只打開門便看見了那個想見的人。可偏偏他懷裡還有一個自己預料之外的人。

  他們以那樣纏綿的姿勢擁吻著,若不是自己的開門聲,可能這熱吻還會更為長久。解瓷想躲,卻已經被屋外人注意到。

  三人就這樣立在原地。倒是陳均窯懷中的漂亮女孩先開了口:「Calvin,你認識她?」

  眼中片刻的失神被飛快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溫和笑容,「我來介紹你們認識。這是新搬來的鄰居解瓷,這是我的女朋友曾倩倩。」

  曾倩倩?解瓷不敢相信地望向那個神情清冷的漂亮女孩。沒錯,雖然本人不及鏡頭上那樣氣質脫俗、也更顯瘦小,可卻可以肯定她就是那個聞名東南亞的超級歌星曾倩倩。

  「你好。」在這個超級明星面前,解瓷顯得底氣不足。

  曾倩倩揚唇一笑算是回應。即使她眼中一片清冷,仍是生出讓人驚艷的嫵媚來。

  「Calvin,我有些累了。」顯然不想在解瓷這個微不足道的鄰居這裡多浪費時間。

  「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已經幫你預約了按摩。晚上那個派對都只是些熟悉的朋友。」曾倩倩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陳均窯卻已經報告了一連串。

  兩個人邊談邊往家的方向去,完全忽略了那個仍呆立在門旁的人。

  他竟然有女朋友,而且是那樣一個令人仰望的巨星。心中的感覺比針刺更來得尖銳,那種委屈混合著被欺騙的傷痛,令她身陷寒池般的冰冷。

  「解瓷,你真是全世界最自不量力的白癡!」狠狠扯下那枚銀戒指,隨手擲遠,淚水卻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這場暗戀,竟然是如此不堪的結局。

  解瓷傻傻望著地上的雜誌。自己怎麼可以這樣愚蠢?只要是關於曾倩倩的採訪,每一篇都直指陳均窯是她掛在唇邊的正牌男友。偏偏自己傻得可以,竟然還以為他對自己是有好感的。

  門鈴聲倏地在空中炸開,又急又響。

  是秦硯聲嗎?一定是來嘲笑自己的。

  打開門的時候,眼前已揚起一道白光。

  「啪!」一聲響亮,解瓷左頰火辣辣的痛,她甚至懷疑自己左耳那奇怪的耳鳴是不是預示著自己會耳聾。

  「你憑什麼勾引Calvin?」曾倩倩責問時盛氣淩人。

  解瓷無語望著這個近在眼前的曾倩倩,詫異於她額頭處纏著的繃帶。她受傷了?下午看到她時還是好好的,怎麼會受傷?難道是傷到了腦子,才會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那陳均窯呢?想到他可能也受了傷,不禁心中一抽。

  曾倩倩見解瓷全無反應,冷眸一閃,揚手欲再打,揚起的手臂卻被人自空中攥住。

  「你和均窯的事,幹什麼要把她牽扯進去?!」冷冷喝止的人一個閃身已經擋到解瓷面前。

  是秦硯聲。原本以為他會以嘲笑者的姿態出現,可沒想到卻是保護者。解瓷空洞地搖著頭,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個什麼都猜不透、什麼都看不穿的糊塗鬼。

  「呵。」曾倩倩冷笑著,「硯聲,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竟然為了這個女人吼我?!」

  「均窯還躺在病床上,你這樣鬧根本於事無補。」秦硯聲冷聲道,鎮定從容的一面是解瓷所陌生的。

  「別跟我提他!」曾倩倩咬牙,一雙眼死死盯著解瓷,彷彿要將她生吞了才能解恨般。

  「你們三年感情,多少誘惑他都沒動搖,難道昏迷時的胡言亂語你也當真?」

  秦硯聲太瞭解她與陳均窯之間的細枝末節,簡單兩句話便點中她的要穴。

  「他……還好嗎?」曾倩倩這才想起自己離開時,陳均窯還在危險邊緣。

  「好或不好,你這個女友是不是都應該陪在他身邊給他加油鼓勁?」秦硯聲聲音已緩和了,但護著解瓷的肩膀仍是緊繃。

  曾倩倩瞪了眼秦硯聲身後的解瓷,轉身踩出一串高傲的腳步聲來。

  眼見曾倩倩終於離開,秦硯聲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你早就知道他有個大明星的女朋友?」

  他一愣,為身後的聲音那樣冰冷。轉過身時,褐眸觸到一臉怨恨的她。

  「這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他暗示過她的。只要她稍稍瞭解一下時尚信息,就不會不知道陳均窯有今時今日是拜誰所賜。

  「所以我很好笑吧。眼看著一個土鱉花癡似的暗戀著大明星的男朋友,這個笑話你一定看得很過癮吧。」他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對陳均窯有好感,卻袖手旁觀不僅不點醒自己,還一副要撮合的伴著月老。想到這些,只覺得眼前這個人虛偽得令人作嘔。

第4章(2)

  「解瓷!」他皺眉,「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是沒想到這個笑話這麼快就結束吧?」解瓷刻薄地反問。

  他望著她,嗓音低沈晦澀:「是沒想到均窯真的會對你動心。」

  「只允許別人對你們朝思暮想,就不允許你們動心。秦硯聲,你的邏輯再太強盜了吧!」她氣極,自己竟然被別人當猴耍而不自知。

  「你就非把我想得那麼不堪嗎?」秦硯聲幽幽輕歎。這場原本沒有他戲份的故事,他卻偏偏因為放不下她而弄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我累了,麻煩你走吧。」她轉身,留給他逐客的冷漠背影。

  「該說的說完,我就會走。均窯和倩倩在去參加派對的路上發生了車禍。均窯似乎傷得很重。」褐瞳倒映著那個微微顫動的肩膀,繼續道,「他到現在仍處於昏迷狀態。」

  解瓷轉身望向秦硯聲,秀美的單鳳眼中有冷冷的揣度,「這又是一個惡作劇嗎?」

  他不是聖人,面對這樣的詰問,終於再也不能克制情緒,「解瓷,麻煩你搞清楚,玩情感出軌的不是我,讓你陷入痛苦的也不是我,你可以覺得我秦硯聲很無聊很多事,但拿朋友性命開玩笑的冷血境界,我還沒到這段位。」

  重重呼出胸中鬱結之氣,他在心中發誓,今天踏出這個門後,一定會袖手旁觀,做個乖乖的看客。從此,姓解的是好是賴都與己無關。

  「對不起……」

  偏偏在要邁步時,被那樣一聲輕柔無助的道歉給徹底打敗。

  「對不起……明明是我自己笨,明明是我自己粗心大意,明明是我……」她低喃著。隱隱地,將車禍的發生、陳均窯的昏迷、曾倩倩的怨恨及秦硯聲的怒意都與自己牽扯起來。

  「這不是你的錯。」他口氣惡劣。這是一場意外,誰都沒有錯。如果她真有什麼錯,那就是她不該在面對外人時,那樣的一塵不染,那樣的剔透明亮,那樣不經意卻又牢牢地吸引著人。

  「秦硯聲,帶我去看他。」她急急拉住他。

  「你要見他?」驚詫由眼中溢出。

  「他在昏迷不是嗎?我偷偷地看一眼就好,不會影響到任何人的。」她懇求。

  「倩倩為他安排了特別加護病房,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望著她臉上那樣明顯的擔憂,秦硯聲唇邊有落寞爬升。

  「我只是想見他一面,算是彼此間的告別。」無論他心上有沒有自己,一切都將告一段落。即使那瓶酒、那束花及那枚戒指,一顆顆如石子般在她心上激起過微瀾。可他已烙上了別人的印記,不容她覬覦。

  秦硯聲沈默了片刻,沈聲道:「他所在的醫院和病房號,我只說一次,你自己記清楚。至於你去不去,何時去,我不干涉,也不想知道。」

  她點頭。認真地記下了秦硯聲所說的醫院名和病房號。

  只看他一眼,然後,她會抽身而退。她不會再成為癡纏著,讓對方無奈到真空消失的女人。

  戴著寬邊墨鏡的嬌小人影由醫院疾步而出,匆匆步入路旁的專車內。直到汽車揚長而去,解瓷才自梧桐樹後露出身來。

  曾倩倩已經離開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該上去了?

  她咬唇,擡頭去看高高的住院大樓。仍然不太敢相信,上午時,那在門外溫和笑著將自己介紹給曾倩倩的人,現在會躺在八樓的加護病房,昏迷不醒。

  「小姐,請問到幾樓?」

  望著電梯工職業化的微笑,解瓷才驚覺,自己已立在了往返病房的電梯內。

  「謝謝,八樓。」即使報出了樓層,她卻仍在自問,究竟該不該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執著著非要見陳均窯一面。

  想得那樣入神,以至於都沒有察覺電梯在後方有一雙褐瞳自她踏入電梯那一刻起,便一直幽深地注視著她。

  電梯上行之時,喀喀作響著。她胡亂地想著,若是電纜忽然斷了,自己由這樣的高度摔下去,會不會死得很難看?若是在陳均窯醒來後,發現自己為了探望他而已經送命,他心中會不會生出一抹哀傷?

  叮。

  胡思亂想的片刻,電梯已經到了八樓。

  趕緊理好思緒,深吸了一口瀰漫著消毒水味的空氣,勇敢地邁開了前行的步子。

  801、802、803……秀眸在觸到812時定格。心跳止不住地快速動起來。就要見到他了!

  推開門,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大堆的各式儀器,讓她忐忑微止的是,除了高高懸掛著的幾瓶點滴,再無其他。陳均窯面色安然地靜靜躺在正中那張大床上,若不是身上那條紋形的病人服,她幾乎要以為他只是在小憩,而非車禍後的昏迷不醒。

  床邊的櫃子上端放著一大束顏色濃烈的紫羅蘭。隱約記得,那些或八卦或時尚的雜誌上記錄過,這是曾倩倩最愛的顏色。

  他們的愛情故事轟轟烈烈,對她這種想像力貧乏的人來說,足以當成是傳奇。彼時,她在一場愛情爭奪中輸得一敗塗地。她愛情的失利直接影響了她的發展,那些當紅造型師都怕受她牽連,對她避之不及。而他,帶著初生牛犢的大膽直接向她毛遂自薦。她將關係著自己未來的轉型重任放手交予他,兩人同心協作,戰勝了一切的艱難險阻,終於又使她光彩奪目地重新殺回演藝圈。而她,卻在將信任交給他的同時,也將心將給了他。

  她歎息。望著床上那個靜臥的男子,和他接觸過的女子,又幾個能不為其謙謙風度和善解人意所打動呢。

  起身想為他拉開床簾,讓他感受一下窗外的晴空萬里,卻被一聲呼喚給驚得幾乎站立不穩。

  「解瓷……」

  驀然回首,床上人仍安靜地睡著,不似醒轉。

  她搖頭笑自己妄想太過。他這個仍在昏迷的人,怎麼可能開口。即使真的開口,也沒有可能喚自己的名字。

  「解瓷。」

  又一次,那微弱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有些動搖。自己的幻聽總有個限度,怎麼可能連續兩次?

  「均窯,你是在叫我嗎?」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床邊,有些遲疑地向著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的人問道。

  「解瓷……」

  這一次,她聽得真真切切。他真的是在喚自己。雙眼那樣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自他唇間逸出,絕非幻聽。

  「真的是你?」微弱的聲音有些不確定地問。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不是無意識地叫在自己,他……竟然在同自己對話?!

  「天,我該去找醫生來……」他脫離昏迷了!這樣的認知讓她有些慌亂無措。

  「解瓷,不要叫醫生。」話音輕柔響起的同時,解瓷只覺得自己右腕猛然一緊。他竟然握住了自己?!難道……他已經醒了?

  「均窯?」她回首,正對上那雙早已守候的黑色的眸。眸色溫和、淡定,只是握著自己手腕的那份力道卻不斷增強。

  「你……我以為你傷得很嚴重。」她絕不認為自己有喚醒昏迷病人的力量。

  「你呢?傷得重不重?」他說時,黑眸中的溫和漸漸堆積,累成了那樣深的一泓溫柔。

  「你還好吧,我哪來的傷?」他的語無倫次讓她目染憂色。

  「倩倩的事,很抱歉。」黑眸不放開她,「我沒想到會以那種方式讓你們相見。」

  她懂了。他所謂的傷,是心傷。可是,她又不懂。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受傷?他又為何要抱歉?

  「那是陳先生的私事,不用向我這個外人交代的。」她想掙脫陳均窯的手,卻沒有成功。

  「可我想交代。」他忽然道,專注而深情。

  「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

  「我以為自己不會那麼輕易地心動。可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

  這……這算是表白嗎?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原本是來探望昏迷中的他,並向那短暫的暗戀作告別,為什麼情況會演變成眼下這樣?

  「我想,我有些混亂了。你到底有沒有受重傷?或者,這是秦硯聲的又一個惡作劇?」她搓揉著自己的發,完全無法理清眼前這一切。

  「我沒有受傷,昏迷不過是為了緩住倩倩。」黑眸中閃過一抹無奈,「解瓷,你的心事,從你用海之戀那天起,我已明瞭了。」

  「啊。」她失聲低呼,臉頰上早已浮起羞澀。原來,他早就知道。老天,自己真是笨到了極點,竟然忘了他們這一群人都是幹什麼的。噴著他愛用的古龍水到處招搖,豈不是等同於滿世界宣告著對他的愛慕。

  「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朋友送我……」

  她結結巴巴的解釋被他探身覆上的唇給堵截。

  他的吻溫和而輕柔,就像清晨灑在身上的陽光,淡淡的,卻很暖心很讓人喜歡。這與她初吻的那次截然不同。那混著酒味的霸道強吻,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想有第二次。

  許久許久,他的唇才離開,輕移至她耳旁,輕柔低語道:「你說過,你對愛情的要求很簡單,只要是真心愛你就好。」

  「為什麼提這個?」她心如撞鹿。那個被孟瑩狂批為「幼稚」的要求,他竟然還清楚地記得,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暗喜。

  「因為正是那個對愛情要求那樣嚴苛的女人,讓我如此怦然心動。」說時,那細柔的吻已落在她小小的耳垂上,連綿不絕。

  解瓷的理智瞬間著了火,她再也不能思考,只知道幸福那樣突然地沒頂而至,將她整個淹沒。

  「我很貧窮,能給得起的只有感情。」他的手緊緊握住她因慌亂而攪成一團的指,深情的黑瞳直視到她眼底,一字一字都都烙印般烙上她的心扉,「這份百分之百的感情,你願意接受嗎?」

  她忐忑對上他那雙因愛戀而轉深的黑眸,看到他眼中那個幸福而嬌澀的自己。她的理智早被愛情燒成灰燼,願意這兩個字在舌間已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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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36:11

第5章(1)

  「你怎麼會在這裡?」曾倩倩的詰問打斷了病房中的沈默空氣。

  姿態親暱的兩人本能地迅速分開。但從頭到尾,一切卻已映入曾倩倩那雙結了霜的眸。

  一觸到曾倩倩,解瓷那被燒盡的理智再次復活。自己是瘋了嗎?竟然忘記了陳均窯還有曾倩倩這個正牌女友。

  「倩倩,解瓷只是來探望我。」陳均窯溫和地解釋著。即使三人心中都有數,這並非一場誤會。

  「滾,這裡不歡迎你。」曾倩倩高傲地昂起頭,不給解瓷任何餘地。

  「倩倩,不要無理取鬧。」黑眸掃向面色忽青忽白的解瓷,聲音微些僵澀。

  「你說我無理取鬧?」一直被陳均窯哄著寵著的人,完全無法忍受這四個字被用在自己身上。充滿怒意的厲眸憤然轉向解瓷,踏著高跟鞋的腳已步步逼近,「你家沒有鏡子嗎?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嗎?竟然明目張膽和我曾倩倩搶男人!」

  面對曾倩倩突然的發難,解瓷步步後退。她原本是該自衛、該反擊、該解釋的,可是,她理虧、她心虛,因為她真的很自不量力,真的在圖謀她的男友。

  「曾小姐……我沒有……」

  解瓷剛開口就引來曾倩倩神經質的怪笑,「哈!你是在得意?是在挑釁嗎?均窯向你承諾什麼了?是答應你會離開我?還是心裡只愛你一個?哼,別癡心妄想了!」曾倩倩說著,食指徑直指向陳均窯,唇邊扯起的譏笑如此肆意而張揚,「你不妨親口問問看,他能承受沒了我這個明星女友的後果嗎?」

  面對曾倩倩挑釁地瞪視,陳均窯竟然選擇了垂眸不語。

  解瓷滿腔的期盼瞬間龜裂、瓦解,血液頃刻間已降到了冰點。這就是那個在幾分鐘前承諾給自己百分之百感情的男人嗎?

  「解瓷,你還不明白嗎?將對愛情的要求轉化為商品,再昂貴也有個限度,也給得起。如果愛情只是單純的愛情,那就沒有辦法衡量,也不是人人都能給得起的了。」

  孟瑩的話猶在耳畔。原來,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了。成人世界人人遵循的愛情法則,她竟然以為憑著一腔真誠就可以去違反、去挑戰、去戰勝。

  「抱歉。我真笨,竟然闖入了不屬於自己的地方。」解瓷自嘲地笑著,視線掠過神色鄙夷的曾倩倩,停在那雙閃躲的黑眸上,「我要的,不是可以輕易拿來交換、拿來放棄的廉價感情。即使它是百分之百的。」

  她坦蕩地轉身,傲然邁步離去。她不要讓任何人看出她的受傷,即使每邁開一步,心就跟著抽痛到她無法自抑。

  唇上耳畔仍殘留著他的餘溫,心卻已經被他的冰冷凍傷。她寧願從來不知道他為自己心動過,至少那樣,心上不過是留下一個暗戀未果的遺憾。可在被他那樣溫柔地吻過、那樣深情地注視過後,再直面他為了保住「巔峰」的事業而沈默相對的嘴臉,讓她情何以堪?

  加快腳步,只想能遠離這所醫院,遠離和陳均窯相關的一切。卻天不遂人願,在醫院拐角處,被一隻橫生的手臂攔住了去路,「解瓷,你還好吧。」

  擡頭對上那雙深邃的褐瞳,眼底欲出的淚被硬生生地逼回,「我很好,不勞你操心。」

  「你沒必要對想關心你的人也豎起全身的刺吧。」秦硯聲因她不善的語氣而濃眉糾結。他趕到時,正看到推門而入的曾倩倩。他不是君子,因此在大門未關的病房外聽完了整場對話。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解瓷冷冷打開秦硯聲橫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他如果不告訴自己陳均窯的受傷、如果不給自己病床號,一切原本不會變得那麼複雜。是,她遷怒於他,因為曾倩倩她無權去恨,陳均窯她又想恨而不能。

  「解瓷,你冷靜一點。」秦硯聲徑直追上她,即使被她拂開的手臂還在麻痛著,他卻不能放下她不管。她那純真到不染一點塵埃的愛情觀,在幾分鐘前剛剛被陳均窯殘忍地砸碎。他害怕她會承受不了,他擔心她會做出傻事。

  疾步前行的人意識到自己根本不可能甩開身後那個人,猛地,停下了步子。轉身對上秦硯聲,微紅的眼中寫滿了警告,「你最好不要再跟著我了!我現在不想看到和那個人相關的一切。我恨不能從來沒有認識過他。請會勾起我所有不愉快回憶的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褐瞳驀地隨著步子一起靜止了下來。幽幽從衣袋中掏出煙來,點上。煙霧繚繞間,喉間逸出一聲自嘲的笑。

  他秦硯聲,竟然成了一件會勾起她不愉快回憶的與陳均窯相關的事物。

  隱形眼鏡,扔掉。

  海之戀,扔掉。

  柚子蜜,扔掉。

  那兩張他親手寫的字條,燒掉。

  那枚戒指……她摸著空空的右手食指,那戒指自己早在發現他與曾倩倩的戀情後就已經扔掉了。至於滾到了房間的哪個角落,她無心理會。

  好累。四肢大張地躺在沙發上,不停搜索著還有哪些東西是會勾起關於他的記憶的?這房子、這過道……手指不自覺撫上被他吻過的唇,漸漸移向那有著他印記的耳,摩挲的動作漸大,最後,變成了狠命地擦拭。

  視線漸漸模糊。她怎麼會陷得這樣深?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對這個男人傾心相付。眼鏡可以重新戴上,馬尾也可以再紮起來,可心卻回復不到未曾相識前的樣子。

  她坐在窗台上,胡亂地想著。直到猛然眼睛一陣刺痛,才恍悟,原來已經天亮了。

  哐當。

  清晰的鐵門聲驚得她整個人跳起。是陳均窯回來了?曾倩倩會不會也一起回來?以後,她該怎麼面對他們?

  正心神不安著,自家門鈴聲忽然在空中響了開來。

  陳均窯來向自己解釋了?還是曾倩倩來上門放話了?裹緊外套,解瓷轉身想遁入臥房,卻忽然由心底生出不甘來。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要成為那個不敢面對、躲著掖著的人?她解瓷做錯了什麼?

  壯著膽拉開門,坦然仰頭,卻發現除了空空的走廊哪裡有人影?

  疑惑地低下頭,秀眸中映入倚門而放的豆漿和糕餅。果然,有人來過。

  俯身抽起壓在豆漿下的那張紙,那手漂亮的行書如此刺眼———「傷心可以。可是,別傷了胃。」

  視線再次被模糊。一閉上眼,淚珠便接連滴落。

  陳均窯,這個心細如髮的男人,既然知道她已經被傷,就不該再繼續對自己好讓自己陷得更深。

  踉蹌著衝回房內,自床頭拿起手機,重重地死命地摁著孟瑩的電話。她要換個住處,哪裡都好,只要隔壁別住著陳均窯,就算是北極,她也認了。

  她解瓷什麼也沒做錯。可她還是淪落成了那個不敢面對、躲著掖著的人。原來,愛真的無關對錯。它關乎的,只是你是否放得下。而很不幸的,她,放不下。

  孟瑩望著一切回到眼前這個架著粗框眼鏡、紮著馬尾頭、穿著連帽套裝的老友,不禁哀歎連連。好不容易才看到她開了點竅,以為在陳均窯和秦硯聲的點撥下,這個犟丫頭會慢慢走出自我塵封,大步奔向美麗新世界,可是……

  「孟瑩,為什麼這間上了鎖?」解瓷努力想打開眼前的房門,卻發現只是徒勞。

  「哦,這是戶主的臥室,不屬於出租範圍。」

  孟瑩的解釋引來解瓷的不滿,「為什麼?難道戶主還會不定期回來住不成?」

  「你想太多了。別人不過是臥室不對外開放而已。」孟瑩見解瓷仍望著緊鎖的房門不語,不禁歎氣道,「小姐,一個月才一千。房子的地段、質量、大小都不輸肖恩那套。求你別要求太高了。」要是這樣虧本的買賣被公司同事知道,她這個業績之王真是面子、裡子都要打包扔進太平洋了。

  「可你知道我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如果不接觸,就不會由陌生到熟悉,就不會有莫名的感情滋生,那樣的話,就不需要傻傻地迎合別人、傻傻地改變自己、傻傻地受到傷害。

  「那請你千萬把這個和陌生人接觸的機會留給我。」孟瑩做出哀求的表情,繼而又用手比劃道,「把這麼大的房子空置著的傢夥,非富即貴,你想和別人接觸,別人還不一定有空呢。」

  也對。她解瓷是什麼?不過是個滿腦子單純念頭的脫軌族,不嚇走別人就很好了,還談什麼接觸?

  自嘲的笑不自覺地浮上唇角。腦海中又閃過那個在關鍵時刻沈默相對的人。心,再次被回憶劃痛。

  「解瓷,你還好吧。」孟瑩被解瓷那忽然揚起的落寞的笑給嚇到了,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

  「我沒事。」她無力地搖頭,「那,就租這間吧。」

  只是一間臥室被主人保留了使用權而已,這裡再怎麼樣也好過北極吧。長長籲了口氣,這樣一來,就可以遠離那個人,遠離那段回憶了吧。

  「好。你在合同上簽一下名,就可以正式入住了。」孟瑩自包中掏出隨身攜帶的租賃合同。

  在解瓷要落筆的時候,孟瑩忽然出聲阻止:「解瓷,你看清楚。合同是三年一簽的。三年未滿不可不租。否則視同違約,要罰違約金的。」

  「三年不漲房價的保證書,我沒有不簽的理由。」解瓷說時,大名已簽上合同的乙方處。

  孟瑩收起簽了名的合同,笑著對解瓷伸出手,「那就預祝你住得愉快嘍。」

  解瓷點頭握上孟瑩的手。有些奇怪,為什麼孟瑩笑得那樣歡快,一點也不像做了虧本買賣的樣子。莫非……這房子有什麼古怪?

  眼前這是什麼情況?解瓷望著愜意窩在沙發內,邊嚼著薯片邊看碟片看到眉飛色舞的人。

  虧自己在樓上聽到樓下有動靜,還很警戒地拿了根棒球棍來護身。而那個坐在沙發中的人卻顯然沒有意識到他的行為已經打擾到了她。

  「是孟瑩給你的鑰匙?」這幢複合式別墅位於高級住宅區,別說裡三層外三層的保安,單單是入口處、電梯內、過道上的探頭都不可能錯放一隻蒼蠅進樓。

  正看電視看得起勁的人顯然是被解瓷的突然出現給嚇到了,欲抓薯片的指停在了半空,褐瞳中滿是錯愕,「土鱉?你怎麼會在我家?」

  「你家?」誰能告訴她眼前到底是什麼狀況?想像中的房東應該是事業有成的企業家或是長期旅外的學者,怎麼會突然變成秦硯聲這個吊兒郎當的傢夥來?

  秦硯聲聳肩,「難不成是你家?」

  「也就是我租了你的房子?」她終於理清思緒。很明顯,自己被孟瑩設計了。

  「房子被你租了?」秦硯聲皺眉,轉而忽然露出笑意來,「這樣說來,我是你的房東了。」說罷,倏地站起身來,還未等解瓷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麼,已經被猛地拉倒在了沙發上,「來吧,陪房東一起看碟片吧。」

  「我……我為什麼要陪你看碟片?」解瓷扶正鏡框,額角隱隱泛痛。

  「噓!」秦硯聲褐眸聚精會神地望著屏幕,食指已豎在唇前示意解瓷安靜看片。

第5章(2)

  解瓷望著屏幕上活蹦亂跳的至尊寶手握月光寶盒企求時光倒回的誇張一幕,不禁輕輕歎了聲氣。她一點也不希望時光倒回,甚至,她希望自己能夠徹底忘記曾經發生的種種。

  「土鱉,這麼經典的喜劇片,你都能看得這樣唉聲歎氣?」

  解瓷對秦硯聲嘲弄早已習慣,淡淡地一笑置之。如果此時,她能望一眼秦硯聲,她就會發現,那個語調輕鬆的人,褐瞳中的關切與憐惜如此真誠而毫無掩飾。

  解瓷其實很少看港產片,更別提是周星馳的電影了。可是,在影片結尾,當看到孫悟空一個人那樣落寞地遺下愛人,獨自走在茫茫天地間時,她竟然落淚了,止也止不住。孫悟空肩上那根金箍棒就像是伸出了屏幕般直直捅中了她心底的那點悲涼。

  就在她最孤單無助的此時此刻,忽然有一個溫暖的臂彎,緊緊地、有力地將她摟緊。

  「唉,你怎麼可以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秦硯聲溫潤的氣息緩緩襲上她的臉頰,他的聲音那樣溫和,溫和到了都不像是解瓷所認識的那個秦硯聲了。

  解瓷原本想著,等電影結束,是要追問秦硯聲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想很尖銳地問他,這是不是他與孟瑩合謀的又一個惡作劇?可是,她現在卻那麼無助、那麼需要依靠,以至於都沒有了質疑和尖銳的力氣。她甚至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為著在這樣脆弱的時候,還能有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

  她就這樣肆意地哭著,越哭越傷心,哭這樣卻根本還沒想明白悲傷的理由。

  而秦硯聲,就那樣靜靜地任由她依靠著,以沈默安慰著她的委屈、她的無助、她的傷痛。

  許久,許久,她終於哭累了。

  「對不起,把你衣服都弄髒了。」她抽噎著道,同時適度地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沒關係。反正本來就是黑色的。耐髒。」秦硯聲聳了聳肩,很灑脫地一笑。

  「我向孟瑩借房子時,誤以為房主出國了或是不太會回來。」

  「所以呢?」秦硯聲為自己點了根煙,示意解瓷繼續。

  「我沒有和人合住的習慣。我會盡快考慮搬房,至於押金,就算是對我違約的補償吧。」她知道自己有些自私,剛剛在情緒低落時,一度希望他能陪伴在自己身邊。可現在情緒宣洩過後,又開始認真考慮起自己的私人空間。

  「我想你誤會了。」秦硯聲才抽了沒兩口的煙被重重輾熄在空了食品盒內。

  「其實,我是回來取東西的。」秦硯聲說著,由沙發側面取出一隻大大的行李箱來,「均窯和倩倩去了意大利。那間房,托給我照看了。」

  「哦。」她輕應著,盡量對那個名字顯得淡然。

  「你租借的這段日子,我不會私自回家。」秦硯聲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找鎖匠把門鎖換了。我無所謂。」

  解瓷原本想說沒這樣的必要,可由唇間逸出的卻只是一個簡單的「嗯」字。

  秦硯聲重重吸了口氣,似乎想平復心上壓抑的某種情緒,「那我先走了,今晚打擾了。」

  他起身提起行李箱,想了想,又關照解瓷道:「電視櫃中有許多碟片,左邊那個抽屜裡的都是喜劇電影,你可以隨便看。」

  又看了一眼那張始終有些淡漠的秀麗臉孔,終於,下定了決心般地移開了眼。

  「秦硯聲。」她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出聲喚住他。

  「什麼事?」他第一時間停了下來,眼神關切地落在她身上。

  「那些話,麻煩你全部忘記吧。關於看到你就會想起那個人的話,那只是錯亂時的胡言亂語。」她說完,長長鬆了口氣。這是在見到他時,就一直想對他說的話,可是在喉間盤亙了許久,就是不知該怎麼將話說出口。

  他笑,如釋重負的,褐瞳中有光亮透出,「我早忘了。土鱉說的話,誰會花時間記。」

  「還有就是,謝謝你今晚借肩膀給我。」她望著他黑色襯衣上仍然濕濡的那塊,眼中有著歉疚和感激的笑。

  「不用客氣……」他頓了頓,唇邊露出壞壞的笑來,「為土鱉服務嘛。」

  「那……再見了。」解瓷向他揮了揮手。

  「再見。」他點了點頭,再次提起行李箱。

  這一次,沒有人喚他,他也沒有再停下。只是,他在剛才那一剎那,那句「你願不願意借這個肩膀一輩子」的話,差一點點就脫口而出了。只是他知道,現在,時機不對。

  解瓷實在想不出雙休日清晨六點起床,然後坐三小時大巴趕到這個城郊公園只為了吃燒烤的理由。可誰讓孟瑩那樣不懈地拚命地懇求她一起來呢。

  「怎麼樣?空氣很清新吧。這可是在都市花錢都享受不到的。」孟瑩頭上戴著俏皮的草編帽,即使是天已微涼的秋,她仍是好興致地穿著露出漂亮小腿的七分褲和綴著透明蕾絲的緊身小襯衫。

  解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解瓷,拜託你不要這樣沒情趣好不好?」孟瑩搖著解瓷的手臂不依不饒。

  「好啦,好啦。空氣比城裡的清新、天比城裡的淨澈、人也比城裡的漂亮。」她受不了孟瑩,怎麼對自己這樣一個大女生也能這樣坦然地撒著嬌。難怪歲月漸長,裙下的俘臣卻是一年多過一年。

  「前面就是燒烤區了。」孟瑩所指向的地方隱約可見裊裊炊煙。

  解瓷「哦」了一聲,便再無反應。對她來說,指向燒烤區和指向烤肉店,實在是沒有太實質的區別,只不過自己烤會更費時更力而已。

  「小姐,請問幾位?」區域入口處的工作人員很盡職地攔下了興沖沖地向裡沖的孟瑩。

  「我們已經訂位了。」孟瑩說著,便探身向區內張望。

  解瓷不經意地向裡面看了一眼,雙眸在觸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頓時了然了孟瑩在盤算什麼。

  「硯聲,很早到了?」孟瑩邊說著,邊將解瓷拉在秦硯聲身旁坐下。

  「剛到。」秦硯聲看了眼解瓷,「你還真把這只懶土鱉給拽來了。」

  「她再這樣自閉下去,我真害怕哪天見到她,她已經不說人話說火星語了。」

  「我哪有自閉,只是比較少出來而已。」解瓷接過秦硯聲遞給自己的雞翅,反駁孟瑩的誇張說法。

  「房子住得還習慣吧?」秦硯聲望著解瓷道。

  「還算不錯。」她擠出個淡笑來。

  「好熱。硯聲,有沒有水可以喝?」孟瑩烤著香腸,額角已有香汗沁出。

  「我去買。」秦硯聲起身向不遠處的小賣部走去。

  「啊呀,忘記讓他再多買包口香糖了。」孟瑩說時,已經將手中的香腸移到解瓷面前,「解瓷,幫我照看香腸,我去去就來。」

  「怎麼?渴到一分鐘都等不及了?」秦硯聲拋瓶水給孟瑩。

  孟瑩接過水,卻並沒有急著喝,「硯聲,我恨死你那個朋友,你看他把解瓷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解瓷變得更加寡言少語了。或者說是,她根本就對什麼都不再感興趣,整個人就像是風乾的花朵,那樣肆意地將人生的多姿多彩和光鮮美好點滴從身內壓出,一點也不做挽留或努力。

  秦硯聲幽幽垂下褐瞳,無聲地歎了口氣。他亦恨他。只是,他又實在恨不起來。均窯和他,是十餘年的兄弟。那是個從來都冷靜、清醒、從容的傢夥,若非愛到深處,絕不會做出這樣亂了方寸的事情,將一切搞得亂七八糟又那樣鴕鳥地一走了之。

  歸根到底,只因為那個叫解瓷的女人太讓人意外、太讓人震驚、太讓人止不住為她而怦然心動了。

  「唉,如果解瓷最先遇上的是你,那就好了。」孟瑩這個旁觀者,從第一次見到秦硯聲便已經洞悉了他對解瓷的用心。

  「她最先遇上的是我。」他扯唇,眼中卻沒有笑意。

  「是你?那她怎麼會被陳均窯傷到的?」孟瑩很是不解,論外貌、論魅力,陳均窯是不差,可擺在秦硯聲旁邊,只要長眼的都不會選陳均窯。

  「唉,沒辦法啊,我注定是男二號的命。」秦硯聲忽然嬉皮道。

  「呵呵,怎麼聽上去感覺酸溜溜的?現在男一號跟情人逃到外國了,你有沒有興趣篡位做男一號呢?」孟瑩很仗義地「出賣」著遠處在辛苦燒翅膀的解瓷。

  褐瞳望著孟瑩,閃亮地笑著,卻並沒有開口給她明確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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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37:07

第6章(1)

  「土鱉,水。」秦硯聲將水拋給解瓷。

  誰想到解瓷眼鏡的鏡片被蒸汽給蒙住了。聽到秦硯聲叫自己,來不及擦鏡片就本能地擡頭,結果那瓶水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頭上。

  「好痛!」她想抱額,卻又將自己的眼鏡給揮落在地。

  啪嗒。

  鏡片很乾脆地碎裂開來。

  就這樣,解瓷不得不瞇著近千度的近視眼,繼續烤她那個雞翅。

  「我幫你吧。」秦硯聲實在看不下去她堪比老太的遲鈍動作,想替她烤。

  「不要,我自己可以。」她卻倔強的不讓他代勞。

  一拉一扯間,濺起了烤架上的飛屑,而解瓷又以可比中彩票的運氣,眼中飛入了熱熱的飛屑。

  「啊,我眼睛進灰了。」

  「解瓷,你沒事吧。」孟瑩剛想放下手中的烤腸去探望情況,卻發現秦硯聲已經先自己一步握住瞭解瓷雙手的手腕。

  「不要用手擦,你的手很髒。」他提醒她。她的手碰過烤架、碰過生食,而且還可能在撿眼鏡時沾了碎玻璃屑。

  「可我眼睛很痛。」她放下手,右眼已痛得眼淚直流,根本睜不開來。

  「是右眼?」秦硯聲問時,已經用濕巾擦乾淨自己的雙手,並且手上拿了原本想用來擦烤架的消毒濕巾。

  「嗯。」解瓷應著。同時,感覺到一隻手輕捏住自己的下頜,將自己的臉向高處仰起。

  混合著煙草味的溫潤氣息盡數拂在她臉上。解瓷微微一縮,想閃躲,卻因為下頜受到鉗制,而無法動彈。

  「放鬆點,我只是替你翻開眼瞼,看一下飛屑在哪裡?」秦硯聲說時,右手已溫柔地為她翻開眼瞼,接著以極快的速度,用濕巾為她拭去了那小小的粘在她眼內的灰屑。

  該做的已經做完。秦硯聲卻沒有鬆手的意思。指尖,由解瓷眼瞼處緩緩遊弋到她眼角,為她拭去那因為進了灰而流出的眼淚。

  「秦硯聲,我沒事了。」解瓷意識到他動作的唐突,微微側身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卻不想腰間驀地一緊,整個人被他緊緊圈進了懷中,耳邊傳來他低沈的輕語:「你這麼不懂照顧自己,不如考慮一下讓我來照顧你吧。」

  解瓷錯愕地擡頭,正對上觸到他那雙深邃的瞳,笑意後面看不清是玩笑抑或是認真。

  這是玩笑嗎?她希望不是。因為如果真是玩笑,那他未免太惡劣。算是嘲笑自己被陳均窯冷淡拋卻,還是同情自己沒人愛的可憐可悲?

  可如果不是玩笑呢?不,她也希望他不是認真的。在自己還未完全自傷害中恢復的今天,她很自私地想要來自朋友的無私關愛,越多越好,卻吝嗇地不敢再輕易涉及感情。

  「我自己能照顧自己。」她側開頭,無論這是玩笑還是認真的表白,她都選擇了拒絕。

  秦硯聲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來,「我好像難逃男二號的命呀。」

  孟瑩轉動著烤架的手猛然一滯,為何他這玩笑般的自嘲間,她聽到的是深深的無奈?

  眼神轉向一旁垂眸不語的解瓷,她難道就一點也沒察覺出秦硯聲的好?

  「土鱉,是你自己放棄誘拐我這個大美男的良機,可別過兩天就後悔了,哭著鬧著要我照顧你。」收起眼中的複雜,秦硯聲又換上了嬉笑的臉孔。

  「硯聲,我們還是試著做朋友吧。」她稱呼他時,省去了前面的姓,顯得更為親暱,可連「朋友」都需要「試著」的措辭,卻疏遠到了極點。

  「我才不要一個土鱉朋友呢。」秦硯聲故作輕鬆地笑道。

  他才小小地試探一下,她竟然就這麼不留餘地地拒絕了,而且還是用了最老套的借口,我們更合適做朋友。他還真的是很失敗呢。

  解瓷原本配好眼鏡就想窩回家的,卻被孟瑩不由分說拉進了烤肉店。

  「中午不是才吃的燒烤嗎?」她實在不明白連吃兩頓烤肉的必要所在。

  「正因為有了中午的對比,才會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烤肉。」中午?一提到中午孟瑩就很鬱悶。真不懂為什麼拒絕人的人、被拒絕的人都不尷尬,她這個局外人卻尷尬到了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

  點了單之後,侍者很快就送上了一道道冒著熱氣的烤肉。不用親自動手,還味道好到難以形容。

  「早知道就直接來這裡了。」解瓷很為白白浪費的一天而可惜。

  「解瓷,你真的不懂我的用心嗎?」孟瑩「啪」地放下筷子。有些窩火要是連眼前這個女人都不理解,那她大老遠跑去那麼荒涼的地方烤些要不半熟要不黑焦的東西來吃到底還有什麼意義了。

  「孟瑩,你又開始想幫我拉郎配了嗎?」解瓷垂下眸,聲音驀地轉冷。

  「又幫你拉郎配?我幫你拉過誰了?」孟瑩察覺出解瓷話中的不妥。

  「陳均窯。你和秦硯聲不是曾經藉著我生日,極力想撮合我們嗎?」咬著唇才說出那個名字。

  她原本已經將一切統統忘記,不再去追究誰對誰錯。即使若非秦硯聲和孟瑩最初時的煽風點火,她對陳均窯的情感也不至於那麼快速而不設防地淪陷。

  「你在胡說什麼?」孟瑩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解瓷,「我從來都知道陳均窯是曾倩倩的男友,怎麼會想要撮合你們?至於硯聲……」孟瑩頓了頓,沈默注視瞭解瓷良久,忽然歎氣道,「你知不知道那天,陳均窯為什麼會出現在你家?」

  解瓷茫然搖頭。

  「因為在陳均窯家的派對上,我無意間提起過你是天平座,我是射手座,我們做朋友很襯。而在幾個星期後,我忽然接到秦硯聲的電話,說正好看到雜誌上的星座專欄,發現時間到了天平宮,問我你生日是不是也快到了……」孟瑩仍清楚記得,自己接到電話的那天是9月23日,天平座開始的第一天。

  「你是說,為我過生日完全是他的意思?」她竟然一度以為,那次是孟瑩為了幫自己和陳均窯製造機會而安排的。

  「陳均窯不過是個陪客。」若不是她們兩個好朋友間插一個秦硯聲會很突兀,被臨時拉去湊數的陳均窯根本不可能會在那晚出現。

  「不,不對。」解瓷搖著頭,「如果像你說的那樣,秦硯聲為什麼在我質問他時,默認了他放縱我愛上陳均窯的事實。」

  「因為他內疚、他後悔、他懊惱。全世界都以為你知道陳均窯和曾倩倩的事,可當我們發現你不知道時,你已經泥足深陷,讓我們不知該怎麼開口將這個事實告訴你。」這些內疚、後悔和懊惱,身為朋友的她也同樣有過。

  解瓷腦中倏過閃過那次,秦硯聲沒頭沒腦說出的那句話:「你有空去留心留心時尚信息,怎麼說也是和我們這些時尚人物在打交道的。」

  其實細細回想起來,秦硯聲一直有意無意地給過自己暗示,偏偏自己就是那麼粗心地給全部忽略了。

  老天!她竟然徹徹底底地誤會了他。

  「你就非把我想得那麼不堪嗎?」

  他當初是以怎樣沈痛的心情說出這句話來的?

  解瓷輕輕拉開客廳窗簾,任憑深秋的陽光照入屋內,目光由近處那棵樹葉已枯黃翻捲的梧桐移向遠處清清冷冷的蕭條大街。

  深秋,還真是個讓人容易傷感的季節。

  想去廚房弄些吃的,卻在看到電視櫃時,情不自禁走了過去。

  左邊的抽屜中都是喜劇電影,那右邊的呢?秦硯聲是導演系的學生,應該會收藏一些大師級的經典電影吧。

  帶著期盼拉開右邊的抽屜,卻不由得驚歎,天!秦硯聲竟然藏了這麼多的……喜劇連續劇!

  面對滿滿兩抽屜的喜劇片,解瓷開始懷疑,他讀的到底是哪門子的導演系?

  時斷時續的鈴聲忽然響起。

  解瓷愣了愣。怎麼會有人來拜訪自己呢?莫非是他?

  自上次燒烤之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他了。想著,邁向大門的步履微微加快了幾分。

  「硯聲,你……」

  汪!

  解瓷還沒緩過神來,已經被一團巨大的黑影重重地撲倒在地。

  當一張犬牙交錯的血盆大口朝著自己逼近時,解瓷才猛然想起,這是那條曾經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蘇格蘭牧羊犬。

  老天。它不是秦硯聲的寵物嗎?怎麼會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眼看這喘著氣的大傢夥離自己腦袋越來越近,解瓷心中絕望一歎,完蛋了。這回二百元一針是逃不了。

  天!

  解瓷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都發生了什麼。自己的臉竟然被熱呼呼的狗舌頭舔到了,甚至連眼鏡上都沾到了它的口水。

  至少萬幸的是,這只牧羊犬暫時似乎還不餓,對著她的臉亂舔了一通後,便起身離開了。在她還躺在地板上發呆的時候,它悠然在客廳和廚房轉了一圈,然後自顧自地上樓去了。

  牧羊犬前腳剛消失在樓梯處,解瓷已飛身撲向電話。

  「該打哪個好?110?動物保護協會?還是……」想了想,還是決定讓狗的主人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

  可當手要觸上數字鍵時,猛然意識到一件事情,自己根本就沒有秦硯聲的聯繫方式。

  秦硯聲趕到時,人還沒踏進門,已經是一連串的解釋:「我沒想到它會自己找回來,它實在是只太聰明的狗,會自己開門鎖又會自己按鈴……」

  「先進來再慢慢談吧。」解瓷溫和地打斷秦硯聲。

  準備好被責備的人因她這意料之外的態度而微微一愣,不過還是很愉悅地邁步進入了屋內。

  汪汪。

  墨墨在沙發上衝秦硯聲喚了兩聲,轉頭又看起了電視。

  「墨墨,我們該走了。」秦硯聲走到墨墨面前,將它與電視隔開。

  嗚嗚。

  墨墨蔫蔫地垂下頭,試圖假裝沒有聽到秦硯聲的話。

  「吃完飯再走吧。」解瓷忽然開口提議道。

  「嗯?」秦硯聲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我剛好吃厭了速食麵,自己一個人又實在打不起下廚的興趣。如果兩個人的話,炒幾個菜應該還不錯。」話繞來繞去,無非就是想留他吃飯。

  「你在邀我共進午餐?」秦硯聲啞然失笑,「土鱉,你第一次請人吃飯嗎?就說『一起吃午飯』就是了,幹什麼繞這麼大一堆?」

  「那你到底吃不吃?」她微唬著臉,用以掩飾心事被戳穿的窘迫。

  「吃啊,當然吃。」秦硯聲說著,一屁股在墨墨身旁坐下,心情大好道,「快去煮吧。麻煩多煮一些,我們吃不完,可以分給墨墨。」

  解瓷眼見著秦硯聲就這樣老實不客氣地佔著沙發和墨墨搶起了遙控,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究竟在幹什麼?請了個少爺來讓自己伺候嗎?

  心中不禁開始懷疑,這個傢夥皮厚又自負,自己以為很傷人的那些話真的有可能會給他造成心理陰影嗎?

  解瓷放下筷子,秀眸中映著正在掃尾的秦硯聲,唇邊不自覺地露出笑來。

  齊律帶給她的後遺症竟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不藥而癒了。她原以為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再願意下廚了,可現在看著秦硯聲吃得這麼香,卻覺得很有成就感、很滿足。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時間的偉大吧。原本為他可以生可以死的一個人竟然已經被漸漸淡忘,關於他的禁忌也一一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溫和的男子,一雙黑色的眸,至今想來,心上仍會隱隱作痛。

  當桌上所有盤子都空蕩蕩時,秦硯聲忽然懊惱地低呼道:「我竟然忘記了,樓上是有酒的。」

  是了。她竟然也忘記了,他是個無酒不歡的傢夥。耳根猛地一燙,初見他時,被他醉吻的那一幕閃入腦海。

第6章(2)

  「解瓷。」秦硯聲忽然打破沈默。

  「什麼事?」

  他漂亮的唇角抑不住上揚,眼中已有笑意在流淌,「忽然為我下廚,又對墨墨不再排斥了,這,算不算是一種暗示?」

  「你誤會了。」她搖著頭,一直哽在喉頭的話脫口而出,「我只是覺得歉疚,想向你道歉。」

  「歉疚?道歉?」褐瞳中的笑意漸漸隱去。

  「對不起,一直誤會你是故意替陳均窯隱瞞他有女友的事,一直以為你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把你想得那麼糟糕,很抱歉。」即使提起那個名字,會心如刀扎,她還是執意要說,只為讓他明白自己的歉疚。

  「呵。」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垂下眸來,去尋自己袋中的煙。

  「你不會計較吧。」她有些忐忑地打量著正為香煙點火的人。

  他擡眸,煙頂的紅光映亮了幽邃的瞳,「均窯是我的哥們,所以我尊重他所有的決定和選擇,無論是在你出現前,還是在你出現後。而你……」褐瞳停在她眉目間,長長的歎息被噴出的煙霧所掩飾,「我才懶得和你計較。」

  「我只是奇怪。」他深深吸了口煙,在煙霧繚繞間,聲音低沈得像在壓抑某種情緒,「你說我也算是儀表不凡、青春年少,你怎麼就沒看中我呢?」

  「看中你?呵。」解瓷向來鮮有笑容的臉上,竟然露出了被逗笑的表情。

  「喂,土鱉,不帶這麼傷害人的。」他不滿自己認真的問題,被她當作笑話。

  「你跟我……根本不可能嘛。」她說著說著,竟然又笑了起來。

  「原因呢?不會是因為你又土又俗又乏味,就自卑到覺得配不上我吧。」他很沒口德地損著她,褐瞳中卻閃著對答案認真的期盼。

  「你看吧。你這樣自負的性格我就是再過八百年也不可能會迷上。還有你抽煙、喝酒……啊呀,反正根本就不可能啦。」她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去羅列那些原因。眼前這個人是朋友範疇內的,幹什麼要拿心中愛人的框框去框他?

  「脾氣和愛好罷了,也不是要我變成女人之類的困難任務。」他一下一下地點著頭,眼中帶著思索。

  「喂,什麼變成女人,麻煩你少無聊了,我還不知道你多有異性緣。」他秦硯聲所到之處,飛蛾般撲來的女人少則一桌麻將,多則一個包廂,他完全沒必要拿自己來消遣的。

  「好了,不打擾你休息了。」他倏地站起身來,吹了聲口哨,喚來墨墨,臨走前,轉身再次確認般,「酒和煙?好,再見吧。」

  說罷,牽起墨墨信步離去。

  解瓷目送著那抹漸漸融於夜色的背影。不著邊際地想著,若初相見時,愛上的是他,人生會不會截然不同?

  「你竟然主動說出要親自下廚?!」孟瑩對著廚房中的人大叫道。一臉的驚訝錯愕。

  解瓷連忙雙手塞耳,「拜託,你去陪墨墨看電視吧。這麼吵,我怎麼安心燒菜?」

  眼見著廚房間的拉門重重在自己眼前合上,孟瑩卻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根本就是驚天動地的大消息。解瓷竟然主動下廚了!這是不是表示,她已經走出了齊律的那段陰霾?那陳均窯的呢?

  「墨墨,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孟瑩剛想向正在專心看電視的墨墨靠近,就被墨墨一陣警告的吠聲給止住了。

  切。衝著這只討厭的大狗吐著舌頭,真是只大賤狗,解瓷不喜歡它,偏偏對解瓷搖著尾巴示好,自己好心好意把它當個平等的狗來看,卻膽敢凶自己。

  「孟瑩,你去樓下超市買點酒吧。」解瓷自廚房探出身來吩咐著。

  「我無所謂喝不喝酒啦。」她工作了一天,累得要死,才不想動呢。

  「去啦,去啦,你不是最喜歡紅酒兌雪碧的嗎?」

  「哪、哪有!」孟瑩連忙衝過去想制止解瓷揭自己的底。老天啊,她可是在很努力地成為一個有品位有身份的職業經理人。有哪個有品位有身份的人會在紅酒裡兌雪碧呀,那是窮苦打工族才會做的事情好不好?

  「快去快去,硯聲快來了啦。」解瓷說完又「砰」的一聲拉上了拉門。

  硯聲?

  咦?孟瑩隱隱嗅出一點別樣的味道來。相對自己而言,好像有個傢夥是真的真的很喜歡酒這樣東西吧。

  孟瑩笑睨著對面並肩而坐的兩個人,竟然同時坐在了彼此的身邊,兩個傢夥之間好像有默契在流動哦。

  這樣開心的日子,不好好幹一杯怎麼對不起自己,舉起了手邊的紅酒,「硯聲,乾一杯怎麼樣?」

  秦硯聲笑著搖頭拒絕。

  「我沒看錯吧?你在搖頭?」孟瑩舉著杯子的手停在空中,滿臉的詫異。

  解瓷聞言也是大感意外,忽然又想起自己那天說過的話。他……是為了自己而戒酒的嗎?

  「只是喝厭了。」秦硯聲漫不經心道,「煙酒致人老。我也是奔三的人了,該好好保養了。」

  「老天啊,解瓷你有沒有想吐的衝動?」這個男人,竟然在她們兩個女人面前嘰嘰歪歪著年齡問題和保養問題,真的是很欠扁。

  解瓷被孟瑩一拍,視線才由秦硯聲轉向孟瑩,「嗯?哦。」

  孟瑩掃興地對解瓷抱怨起來:「你呀,非讓我去買葡萄酒,現在好了,變成我自己一個人喝了。」

  「一個人可以多喝點,不好嗎?」解瓷連忙拿過酒瓶將孟瑩面前的酒杯斟滿。

  眼見秦硯聲聽到自己說解瓷讓自己特地去買酒後眼中閃過了若有所思,孟瑩不由心情大好起來。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就讓她來幫忙拉一把吧。

  「對了,解瓷,你後天有沒有空?」自斟自飲的人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拍著腦門。

  「什麼事?」她每天下班後都很忙,忙著消滅那兩抽屜的喜劇片,忙著做些好吃的犒勞自己。

  「我們公司新來了一位精英,相貌、能力、學歷都算得上一流。他也是單身,比你大三歲。」孟瑩明明是在向解瓷介紹對象,卻時不時地注意著秦硯聲的反應。不過很可惡的是,對方似乎已經發現了她的「險惡」用心,衝著她揚了揚俊朗的眉,一副「想做媒婆請自便」的無所謂表情。

  「你不會是在為我安排相親吧?」連自己父母都懶得管的事,孟瑩竟然會這麼八婆地替自己操心?

  「去看看而已,萬一真的合適呢?」孟瑩倒是一臉的真切模樣。

  「是啊,不試怎麼知道不合適呢?」秦硯聲忽然地開口幫腔,差點沒嚇到孟瑩。

  孟瑩不解地打量著臉色如常的秦硯聲,為什麼會有這種人?竟然勸自己心儀的人去相親!他不是對解瓷感興趣並準備放手追求的嗎?難道是自己這個銷售精英看走了眼?

  「抱歉,把時間花在這麼無聊的事上,我寧願窩在家裡吃速食麵看碟片。」解瓷微顯不耐煩地扔開筷子,雙眼忽然很是凶巴巴地瞪向秦硯聲,「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有什麼可試的?」

  秦硯聲無辜地聳了聳肩,眼底有笑意透出。

  「吃速食麵?看碟片?老天,原來閣下就是傳說中的干物女。真是失敬啊失敬。」孟瑩向著解瓷作揖誇張道。

  「干物女……」解瓷疑惑地望向一旁已輕笑出聲的秦硯聲。

  「答案在鏡子裡。」秦硯聲忍笑失敗,露出大大的笑來。

  「你不愛逛街、不愛化妝、不愛社交、不愛美食,現在連戀愛都不要了,這根本就是干物女的最佳註釋嘛。」孟瑩為著朋友的悲慘人生而哀歎。

  「哦。」解瓷點頭,若有所思後很認真地表態,「那還不錯啊。」

  孟瑩瞪大雙眼,「不會吧。你真的準備就此沈淪為干物女?」

  不要啦。她的好朋友這麼乏味又枯燥,即使她不嫌棄,也會被世人斜視的。

  「唉,她既然喜歡,你又何必勉強她呢。」秦硯聲邊勸慰孟瑩放寬心,邊討好地望向解瓷,「我支持你,小香菇干。」

  「不可以啦,解瓷這麼可愛的人,怎麼可以淪落為香菇干、魚片干呢。」孟瑩霍地站起身來抗議。

  「孟瑩,沒必要這麼激動吧。」解瓷輕輕拉了拉孟瑩的衣袖,瞄到被她喝去大半瓶的葡萄酒,不由得以手掩額。完了,孟瑩每次喝完酒,就會激動地碎碎念碎碎念……直念到所有人都叫救命。

  果然,被酒精控制大腦的人一把甩開解瓷的手,指向秦硯聲道:「喂,秦硯聲。你不是很會拈花惹草嗎?」

  「咳……」秦硯聲以拳遮唇。知道這個女人是酒勁上身,自己還是裝失聰比較安全。

  「那你不是也對解瓷有意思嗎?那就拈她惹她嘛,用你的愛情滋潤她啊。」孟瑩說到這裡還很具領袖風範地在空中揮了揮右手。

  解瓷被孟瑩這突然的醉語說得又驚又無奈,試想秦硯聲一定會尷尬吧,不自覺地便望向了他。誰知那雙褐瞳早在那裡靜候著她了。沒有絲毫的尷尬或不悅,默認的坦然、沈靜、溫和,那樣一覽無遺地停駐在他眼底。明明都是些無害的情緒,解瓷卻彷彿會被燙傷般,連忙慌張地避開了那雙眼。

  在秦硯聲喚上墨墨準備告辭的時候,趴在桌上的孟瑩忽然又擡頭,用惺忪醉眼望著他,鄭重地托付道:「喂,秦硯聲,一定哦,一定要用愛情滋潤她,讓她變成一顆新鮮香菇……」

  眼見秦硯聲聞言後露出的笑,解瓷哀歎,真的是不應該讓孟瑩去買紅酒。

  變成一顆新鮮的香菇……虧她想得出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0-26 10:38:00

第7章(1)

  解瓷拖著沙發上賴坐著不肯起來的人,「你既然在電話裡已經答應硯聲會去,就該言而有信呀。」

  「不要不要。」孟瑩將頭藏在靠墊下,「在聽你說了我這麼一大堆酒後失態的糗事後,我死也不要再見到他了。」

  「孟小姐,你再和我拔河下去,我們就要遲到了。」解瓷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告訴她那些她自己都已經遺忘了的事。

  門鈴聲忽然毫無預兆地響起。

  「啊!」孟瑩一聲尖叫,已經從沙發上跳起,急急地往樓上奔去,邊奔邊大聲道,「不要告訴秦硯聲我在這裡,不要說見過我。」

  解瓷來不及開口,人已經消失不見。她真是敗給這位大小姐,還有一小時就開場的戲,秦硯聲除非是超人,否則怎麼可能會有這閒工夫趕過來。

  拎起可視對答機,「喂,請問哪位?」

  「小姐,我是郵政快遞人員。這裡有一封秦先生的國際掛號信。」工作人員清晰明瞭道。

  秦硯聲的信?

  解瓷打開門,一身郵政綠服的工作人員禮貌遞上信件和簽收單。

  解瓷簽收完畢,不經意看了眼手中信件。來自法國?那上面的字跡畢恭畢敬,像是出自不熟悉中文之人的手筆。

  「是有郵件?」剛剛才消失的孟瑩忽然在解瓷身後問。

  解瓷驚訝於孟瑩的神速,轉身微嗔道:「怎麼不躲了?現在又有臉見人了?」

  「解瓷,你也知道秦硯聲最會嘲笑人了。我才不要送給他嘲呢。」孟瑩一副哀求的表情。

  「不如你自己跟他說吧。」解瓷說著,便去掏手機。

  「不、要———」

  握在手中的電話未及撥號就忽然響了起來。

  解瓷看了看顯示的來電號碼,唇邊露出笑來,「硯聲嗎?放心吧,墨墨在天台打盹呢。對了,有一封你的國際掛號信。你說晚上領墨墨時來拿嗎?好呀,為什麼還沒出門……」解瓷一雙眸瞄向一旁拚命沖自搖手做著隱身狀的孟瑩,「因為孟瑩反悔,不想去了。」

  解瓷將電話遞到面色難看的人面前,「給,他說要親自跟你說點事。」

  孟瑩望著解瓷手中電話,心知被鄙視是在所難免了,顫抖著接過機器,「喂……硯聲……」

  「什麼?你沒騙我嗎?」原本有點灰的臉上漸漸因興奮而泛紅。

  「不會吧,真有這麼好的事!」紅中開始泛紫。

  「哈哈哈,你放心吧,有我在,謝香菇是不會遲到的!」

  謝香菇!解瓷冷眼看著給自己亂起綽號的傢夥滿臉的喜悅,「怎麼?談妥了?」

  「啊呀,怎麼說也是硯聲第一次當男一號,我這個朋友怎麼可以不去捧場呢?」孟瑩邊說邊已急切拉開大門,「解瓷,快走呀,你不知道看話劇遲到是很失禮的事嗎?」

  鏡片後,審視的目光靜靜落在孟瑩身上。

  紋絲不動立在原地的人讓孟瑩回憶起了那個總是在走廊盡頭抓早戀的教導主任。打了個寒顫,知道眼前只有「坦白從寬」這一條路。

  「好了啦,秦硯聲答應把男二號介紹我認識。那可是非常有潛力、將來極有可能走紅的優質偶像。還有那個導演,說是會幫我要簽名。」

  解瓷只覺得額頭又開始抽痛起來。她還真是同情那個癡情的肖恩公子,誰不能看中,怎麼就偏偏看中了孟瑩這麼個對美色毫無抵抗力的女人。

  該說幸運還是不幸。解瓷和孟瑩所攔的出租,司機是新手,帶著她們繞了一大圈才抵達劇院,原本以為鐵定遲到,可偏偏像踩著時點一般,她們抵達劇場時,檢票處正準備關閉入口。

  「喂,聽說是男一號是導演系的研二生。」

  「導演系?為什麼不是表演系呢?」

  「天吶,好擔心男一號會長得太抱歉而破壞整部戲呢。」

  後排三個女生的嘀嘀咕咕引來孟瑩的不滿,「什麼嘛,她們過會兒看到硯聲別尖叫才好。」

  「其實我也挺擔心他會不會破壞整部戲的。」剛看完演出手冊上劇情介紹的解瓷同樣質疑,憑著秦硯聲怎麼可能演得像那個深情、溫柔、內斂的敏感畫家。

  忽然,眼前一黑。劇院熄了燈,演出正式開始。

  耳邊,傳來陣陣海風聲、沙鷗聲、浪湧聲。

  一抹溫和而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頓時喚醒了所有人的耳朵。

  燈光化作閃亮猛然劃破沈寂的黑色,也劃亮了海邊人那張空洞的臉,一張郁憂、深情而溫柔的臉。

  「啊,好帥!」身後三個女生果然如孟瑩所說的那般尖叫起來。

  「硯聲,是秦硯聲。」孟瑩激動地拉扯著解瓷的袖子。

  是秦硯聲?秦硯聲的臉她分明記得很真切,為什麼眼前這張臉,卻讓解瓷恍惚如從不認識般陌生?

  待再想看個真切,閃電已隱去。

  解瓷垂下眸,幽幽地想著,原來秦硯聲那雙褐色的眸中,除了張揚、嘲弄和滿不在乎,還可以裝進讓人怦然心動的郁憂、深情和溫柔。

  連接三次的謝幕,掌聲仍未止。

  這是部成功的戲。

  可是……秦硯聲看著女主角時的深情款款、向她表白時的侷促忐忑、與她親吻時的忘情投入,讓解瓷怎麼都不相信,一切不過是場戲。

  「解瓷,我們要不要去後台找硯聲?」觀眾已走得差不多了,整個劇院一下子顯得那樣靜謐而空闊。

  「剛才台上那個人,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秦硯聲。」解瓷喃喃低語。

  「那當然,是演戲嘛。」孟瑩不以為然,「不過沒想到硯聲的演技這麼好。」

  「不好意思,請問是孟瑩小姐嗎?」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孟瑩看向立在前排的那個人,竟然正是剛才在台上和秦硯聲搶女人搶得死去活來的男二號!

  感歎秦硯聲言而有信的同時,連忙擠出明媚的笑來,「不錯,我就是。」

  「哦。」原本就長相清秀的大男生露出陽光的笑來,「秦學長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孟瑩接過一看,是張簽了導演名字的名相片,感激地望向充當快遞的小帥哥,「真是謝謝你了。」

  「沒什麼。」帶著笑容的臉轉向解瓷,「解小姐嗎?秦學長讓你去化妝間找他一下。」

  孟瑩怎麼也沒想到秦硯聲竟然這麼夠義氣,連解瓷這個電燈泡都幫自己一併處理掉了,於是跟著催促解瓷道:「快去吧,硯聲說不定有什麼急事呢。」

  急事?能有什麼急事?

  推開化妝間的門,長排鏡內,化妝師正在幫忙秦硯聲卸去厚重的舞台妝。

  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不過,解瓷無意去記起究竟與記憶的那一次有著重疊。

  「來了?」褐眸自面前的鏡中注意到立在身後的人,「隨便找個位置坐吧。」

  到處零亂堆放著道具、換下的戲服、殘缺的劇本,還有茶杯,解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張還算乾淨的椅子。

  「好了。」化妝師吹了聲口哨,開始收拾自己的化妝箱,「你這懶鬼,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我真是別想回家了。」

  「知道你辛苦了,明天請你晚飯,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化妝師說時,化妝箱已拎在手上,「先走了。」

  原本有些擁擠的化妝室頓時變得寬敞起來。

  秦硯聲微笑著將椅向解瓷挪近,「感覺怎麼樣?」

  「很意外。」

  「意外?」他看著她,唇角露出感興趣的笑來。

  「嗯。沒想到,你扮演一個和你完全不同的人時,會一點也看不到秦硯聲的影子。」可她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原本覺得很近的人,一下子變得好遙遠。

  他始終注視著她,「你是在誇獎我的演技?」

  「是。如果不是在演戲……我真的會以為你瘋狂愛上了女主角的扮演者。」那個為著別人而深情而郁憂的秦硯聲,讓她一想到就不自禁地蹙起了眉。

  「這褒獎怎麼聽著,有股怪怪的味道?」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蹭上稜角分明的下頜,褐眸中藏著濃濃的探索。

  「做演員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吧。明明就只是工作關係的兩個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表演熱吻,竟然還能這麼投入。」她垂著眼,絞著雙手的十指道。

  「呵。」他輕笑,眼中的探究化為瞭然,「笨香菇,那是借位表演。」

  「你是說,你們根本沒有吻到?」她擡眼,有藏不住的歡喜。可是,怎麼可能呢?她那個位置……女主角臉上的陶醉,看得一清二楚。

  停留在下頜的手慢慢移上她椅子的靠背,「呃……看來我有必要免費給你上一課表演課。」

  說著,微微擡起的身子已徑直向解瓷探來,褐眸中,映著她微顯緊張的容顏。

  「其實利用好了角度,許多事都可以以假亂真的。」秦硯聲在解瓷耳邊低聲道,唇一路輕移到她的唇前,只隔著一指的距離。

  「如果現在門口有人,一定會很認真地將我們現在的姿態定義是熱吻。」他的褐眸中盛滿了笑,溫潤的氣息不斷拂上她的唇。

  心跳猛地增快,心跳的聲音這麼響,響到解瓷都擔心秦硯聲已經聽到了。

  「我在台上時,把我的女主角當成了你。」秦硯聲忽然聲音沙啞道,眼中的溫柔和深情濃到化不開,「解瓷,你那空了太久的男一號的位置,是不是可以考慮我?」

  「我……」她還沒來得及給出答案,秦硯聲已傾身吻上了她的唇。

  那個奪去她初吻的傢夥、那個叫她土鱉的傢夥、那個總是在她需要時給她幫助和支持的傢夥,她以為他們這輩子不會再吻第二次。可兜了一圈才發現,原來她一直銘記著最初的那次親密接觸。甚至在迷戀陳均窯時,吻上陳均窯時,仍然深深地銘記著。

  長久的深吻以他戀戀不捨地離開告終。空氣慢慢襲上仍留有他溫度的唇時,解瓷心中竟然生出深濃的眷戀來。是什麼時候,秦硯聲已經在心中根深蒂固了?

  「我總算知道剛才空中怪怪的味道是什麼了。」他滿足地輕歎,「原來是小香菇的醋味。」

  「我才沒有吃醋。只是好奇你學導演的,怎麼可能演技這麼好。」她很困擾,為什麼好好的名字沒人用,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小香菇。

  「我本來是學表演的。」秦硯聲說時,眼神微微閃過一抹無奈。

  「學表演的?那為什麼會轉行學導演呢?」其實就由外貌性格而言他真的更適合做一名演員,而不是導演。

  「因為……一個女人。」他不經意的一笑,彷彿一切都已遠去。

  「和愛情有關?」她失落,原來秦硯聲也有著屬於他的過去。

  「她從小在法國長大。很可愛的女生。我那時瘋狂地迷戀表演,更瘋狂地迷戀她。因為經常表演,所以常常會受到陌生異性的騷擾,她說,那樣的我讓她很沒有安全感。」秦硯聲說到這裡,頓了頓,習慣性地去摸煙,猛然想起,自己已經戒煙了,露出自嘲的笑來。

  「那後來呢?」她像所有被故事吸引的人一般,急切地追問著結局。

  「後來?她愛上了別人,大企業的少東,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錢,多到足夠買到她需要的任何安全感。」

  「哦。」她失望。愛情故事為何最終都不可避免地淪落到物質為上的下場?

第7章(2)

  「傻瓜,她若不愛上別人,我怎麼能遇見你?」他慶幸,遇見了世上對愛情要求最嚴苛的女子。而他,成了那個有幸達標的人。

  「是啊。她若不愛上別人,我怎麼能遇見你。」她垂眸。想到下午的那封掛號信。信上那工整的一筆一畫,該不會就是出自那個法國女生之手吧。

  解瓷打開房門,輕喚了兩聲墨墨,卻並沒有聽到歡快的響應聲。

  「它該不會還在睡吧?」記得走時,它還在天台的小窩中睡覺。

  「有可能。墨墨有時候真的很能睡。」秦硯聲聳了聳肩,「我上去把它叫醒吧。」

  「硯聲,等一下。」解瓷將走時隨手扔在茶幾上的掛號信遞給他,「信你先收好,免得耽誤了重要的事。」

  「好。」他笑著接過信,臉色卻在掃到信上那幾行字的時候忽然一變。

  「怎麼了?」她察覺了他神色的不妥。

  「啊?沒、沒什麼。朋友寄來的賀卡吧。」褐眸閃躲著,匆忙將信折起,藏入衣袋。

  「也不早了,既然墨墨睡著了,那我明天再來帶它吧。」

  他在慌亂。即使掩飾得很好,可解瓷還是感覺到了。

  是因為那封信攪亂了他的心神嗎?那他急著回去,是想聯絡信的主人嗎?

  「不如你也留下來吧。」解瓷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房中沈靜地散開。

  「什麼?」秦硯聲目含驚訝,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誤聽了。

  「你知道我怕狗,墨墨在樓上……我和它獨處……會害怕……」她結結巴巴,到後來已經緊張到了說不出話。

  秦硯聲忍不住低聲笑,「土鱉,知不知道你留人的借口,很爛?」

  被他這樣嘲笑,解瓷的臉頓時如番茄般通紅,「你……你可以不留,誰稀罕。」

  她轉身,尷尬地想上樓,猛然被人自背後緊緊抱住,「小香菇,我是你第一個開口留宿的男人吧。」

  他在她耳邊那樣曖昧地問,故意害她臉燙到足夠煮熟雞蛋。

  他的雙手穿過她纖細的腰肢,緊緊扣住她微顯僵硬的十指,「你要知道,在這樣的深夜,留一個男人,特別是對你垂涎已久的男人,不要期望靠談談天文地理、喝喝咖啡就簡單將他打發了。」

  她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老天,該怎麼回答他?緊張地習慣性想絞手指,卻猛然意識到自己更深地扣住了他的手。

  「我要你陪我……」他在她耳邊曖昧低語著,直到感覺她掌心因緊張已沁出了冷汗,才終於忍下了繼續逗弄懷中這個單純傢夥的念頭,「看恐怖片。」

  「嗯?」她錯愕地回過頭,瞪大眼睛的樣子懵懂而可愛,「恐怖片?」

  「是啊。我沒興趣陪你聊天一整晚,還要慘兮兮靠咖啡維持清醒。」他故意忽視她長長鬆了口氣的表情。

  「好啊,可是……是什麼恐怖片?」她試圖抽回手,卻不想他那樣緊地扣著,根本不讓她有掙脫的可能。

  「是很淒美的愛情恐怖片。」他說著,更緊地將她擁在懷中。彷彿不帶著她一起看場恐怖片就絕不罷休一般。

  什麼很淒美的愛情恐怖片。原來就是《越獄III》而已。

  解瓷將碟片退出機器,從沙發上立起身來,想伸個懶腰,卻發現身上每處都酸痛不止。轉身去看那個昨晚看電視看到一半就已經睡著的人。

  眼見他睡得那麼熟,連窗簾間透入這麼耀眼的陽光都感覺不到,她想他是真的累了。昨天一天,又是排練又是表演,到了晚上竟然還強撐著陪自己看電視。

  靜靜低頭看著他沈睡時的樣子。她一直都知道他長相不差,可是,從來就沒有認真地好好看過他。

  她看他俊朗的眉,不粗不淺,是她喜歡的;看他挺立的鼻,不大不小,是她喜歡的;看他淺色的唇,不薄不厚,是她喜歡的。她開始納悶,這麼惹人喜歡的一個人,自己從前怎麼會討厭呢?

  她又想到,他曾經為自己挑選衣服、為自己打聽化妝的方法、為自己攔過暴怒的曾倩倩、為自己在病房外靜靜守候。原來,自己一直都記得他的好。其實,很早以前討厭就已經變成喜歡了吧?

  「喂,你在看什麼?」沈睡的人忽然睜開了雙眼,褐瞳正淨澈地望著她。

  「沒看什麼,我只是想叫你起床。」好尷尬啊,那樣直勾勾地看著他,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叫我起床?」秦硯聲腦袋還有些混亂,猛地,褐瞳瞪得老圓,「啊,難道我們昨天……」

  「沒有,沒有,你想到哪裡去了。」看到他掀開毛毯左查右看的樣子,她真是恨不能自己會打洞。

  「完蛋了,我間歇性失憶了。」秦硯聲用手拍著頭,「小香菇,你確定我昨天沒有對你做什麼?」

  「真的沒有。」老天。一大早非要討論這麼讓她尷尬的問題嗎?

  「可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記得了?」不太確信的雙眸仍在她身上遊走。

  「你昨晚累得背一靠上沙發就睡著了。當然什麼都不記得啊。」她真是受不了他。

  「是嗎?」長長籲了口氣,「那就好。」

  「秦硯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她有些氣他怎麼好像說得很怕和自己有牽連一樣。

  「難道……你對什麼都沒發生,感覺非常不爽?非常失落?」望向她的褐眸中閃著戲謔。

  「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去上班呢。」她轉身,想去廚房弄早餐,昨晚一直沒移動的雙腿卻忽然一麻,害她整個重心失調。

  「當心。」沙發上的人利落起身,將她穩穩扶住,因擔憂生出埋怨,「怎麼走路都不看仔細?」

  「還不是你,害我全身酸痛。」她瞪他,卻猛然發覺他眼神中生出的曖昧,慌忙搖手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因為借肩膀給你當枕頭,一晚上沒動過……」

  他俯身,利落地吻住了她的唇。

  這個傻瓜,竟然為了給自己當枕頭,一晚上都沒有動。難怪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原來是根本沒睡。

  「硯聲。」被吻到暈暈乎乎的人,紅著雙頰小聲地問,「早餐你想吃什麼?」

  他貼著她左耳微笑,「想吃……香菇。」

  天,她好不容易降下的血壓,因他而再次飆升。

  「硯聲。」解瓷開口喚著同墨墨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得正專注的人。

  「嗯?」褐眸轉向她。

  「墨墨幾乎天天會來,你這樣兩邊跑不是很累嗎?樓上本來就有你的臥房,不如搬回來吧。」

  她明明知道戀愛時,女孩子要維持著若即若離才是上招。可是,她就是止不住地想和他在一起,分分秒秒。在沒真正戀愛過時,她總是覺得自己很灑脫,要的只是兩心相悅。可自從秦硯聲走入她心裡後,她就開始貪心起來,恨不能朝朝暮暮。

  褐眸怔了怔,良久,才以不緊不慢的口吻道:「暫時還是維持現狀吧。」

  「哦。」她應著,心中的失落卻掩也掩不住。

  她清楚感覺到,秦硯聲似乎在有意無意地迴避著與自己頻繁的接觸。難道他心中在渴盼的,仍然是那個變了心的法國女孩?

  秦硯聲察覺到解瓷的突然沈默,起身想擁她,被她轉身避開了。

  「解瓷,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褐眸逗留在她的眉眼間,緊張而關切。

  「你明知故問。」她咬唇,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越想越覺得委屈。她不過是想和他多些共處的時間,卻被他那樣生冷地拒絕了。咬著唇想忍,卻不想鼻子一酸,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你別嚇我,怎麼好好的哭了?」他伸手,想撫她面頰,為她拭淚,卻被重重拂開。

  「秦硯聲,你還沒忘記那個法國女孩吧。」無助地絞著手指,眼淚卻越流越多。她歎息,告訴自己不要再哭了。不懂自己怎麼變得這麼……這麼不像解瓷。

  「你誤會了。」他強抑心中翻復的情緒,「我不住過來,只是害怕。」

  「害怕我會向你索要太多承諾嗎?」

  「我是害怕在你心還沒完全被我佔據時,就……要了你。」褐眸深深望進她眸底,「我害怕有了更深的牽絆後,你卻發現你要的其實不是我。」

  他們之間,無論再怎麼粉飾太平,卻始終橫著一道深壑,而那道深壑的名字叫做陳均窯。

  她張了張口,想肯定地告訴他,他就是自己想要的。可卻想到了那瓶干邑、那枚不知遺落在肖恩家哪個角落的銀指環,還有那靜靜擺放在門外的早餐。

  終於還是選擇了沈默。陳均窯在自己心上刻下了深深的一道痕,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心中裝了再多的秦硯聲,那道傷口的位置卻是什麼也替代不了的。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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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38:58

第8章(1)

  解瓷拿起遙控器想關電視,卻換來墨墨不滿的抗議。

  「墨墨乖,今天硯聲不會來了,早點去天台休息吧。」解瓷輕輕撫了撫墨墨的頭,曾經那麼怕狗的人,竟然已經習慣了與這隻大型犬的友好相處。

  嗚嗚,墨墨抻著四爪不肯上樓。

  解瓷正想勸說,卻被乍響的鈴聲給打斷。

  硯聲?他不是說今天有重要的事嗎?

  打開門,正想問他事情辦完沒,笑容卻倏地凝在臉上。陳均窯,立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陳均窯!

  黯然的黑瞳在觸到解瓷的剎那,頓時燃起意外的喜悅來,「解瓷?」

  汪汪,汪汪。

  墨墨的叫喚聲由客廳傳來,陳均窯眸中的喜悅混入了一絲若有所思,「你怎麼會在硯聲家?」

  「我……」她有向他交代的必要嗎?或是她該對他說些什麼?為什麼一看到他,整個人就混亂到了極點。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陳均窯說時,已鬆下了手中的行李,驀地將還在遲疑著該怎麼開口的人擁進懷中,「重要的是,我總算又見到你了。」

  熟悉的海之戀就這樣撲面而來。多久沒再聞到的氣息,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回到了她的生命中,不斷地喚醒著她拚命想扔去的那段記憶。

  「解瓷,當我回到家時,發現你已經不住在那裡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慌張?我害怕你已經離開了,我害怕心中那麼多的話該怎麼才能讓你知道。」陳均窯說時,那樣無助地將解瓷擁緊。

  「均窯,有話進來慢慢說吧。」低頭避開那雙曾讓她如此意亂情迷的黑瞳。

  自己該恨他、該罵他、甚至該摔門將他關在外面的。可是,為什麼會這麼平靜而從容地面對他?她自己也迷茫了。

  陳均窯探了眼屋內,「我們,可以出去找個地方聊嗎?」

  「也好。」

  陳均窯和曾倩倩分手了。而原因,是他愛著自己。

  怎麼會這樣呢?他不是不可以離開曾倩倩嗎?他不是把事業看得很重嗎?他怎麼就為自己,輕易拋棄了那些呢?

  「土鱉,去哪兒了?」忽然響起的聲音驚得解瓷差點跳起來。

  「硯聲?你在門口幹什麼?」這才發現,秦硯聲正坐在門外。

  「當然是等你。」他訕笑著,眸中卻有著濃濃的寵愛。

  「哦,我其實……」解瓷想提陳均窯的,可一觸到秦硯聲那雙眸,就改變了想法,「一時睡不著,所以出去逛了逛。」

  「還真是心有靈犀。我就猜你還沒睡,所以買了夜宵。」秦硯聲說著舉了舉手上的外賣。

  「那你為什麼不進去等?這地上有多涼。」她邊打開門,邊埋怨他。

  「我以為你換了門鎖。」他嬉笑道。

  「你就不會拿鑰匙試一下嗎?真傻。」她回首笑斥他。

  「你才傻……」他低喃著,唇輕輕向她壓來。

  解瓷羞澀地閉上眼、仰起了頭。

  唇上未等到那熟悉的溫暖,腦門卻突然被人撣了一下。

  「傻香菇。」

  嗯?她睜開眼,正對上秦硯聲一張誇張的笑臉,「出去逛了這麼久又是汗又是灰,髒死了,快去洗澡吧。」

  不容她分說,秦硯聲雙手將她往浴室推去,「記住哦,要洗得香噴噴的,然後陪我一起宵夜。」

  解瓷莫名望著被他由外拉上的浴室門。自己很髒嗎?怎麼會?只是和陳均窯在咖啡館坐了一會兒而已,哪來的灰和汗。

  唉。很無奈地歎了聲氣。這秦硯聲永遠都是這樣亂七八糟的。

  孟瑩不斷地擡腕看表,「解瓷,這是怎麼了?怎麼還沒來?」

  一旁的英氣男子很溫柔地用手覆上她的表,「孟瑩,不要急。解瓷既然答應了你,一定會來的。可能是堵車,也可能是臨時有事。」

  「肖恩,你說解瓷會不會出什麼事?」孟瑩一想到這層,更加急了,索性用手去叩秦硯聲面前的檯面,「喂,你女朋友失蹤了,你還有閒情在這兒攪咖啡?」

  「不會有意外的,放心吧。」他篤定道,雙眸始終注視著那被攪起了層層漩渦的杯麵。

  「你看,不是來了?」座位正對餐廳大門的肖恩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匆忙進店的人。

  「呀,真的是她,總算來了。」孟瑩長長鬆了口氣。

  秦硯聲卻仍在攪著咖啡,不言不語。

  「真抱歉。臨時要趕一些報表,所以遲到了。」解瓷人抱歉地望著孟瑩。

  孟瑩目露不解,「你不是……」

  「就是嘛,我就和孟瑩說,你一定是在公司加班。來吧,快坐吧。」秦硯聲忽然打斷孟瑩,起身為解瓷拉開座位。

  「謝謝。」解瓷很感激秦硯聲的體貼,同時,心中也為自己的隱瞞多出一份愧疚。

  「人來了就好,我們點餐吧。」肖恩說時,桌下的手輕輕握上孟瑩的手,示意她不要再拘泥於解瓷遲到的話題。

  「法式海鮮套餐吧。」

  「我要法式海鮮。」

  孟瑩與肖恩異口同聲後,不由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給我烤鱈魚套餐。」解瓷捕捉著孟瑩與肖恩之間的互動,唇邊跟著露出笑來。

  「我要法式香菇蝸牛,香菇芙蓉湯,香菇……」

  孟瑩一把遮住秦硯聲面前的菜單,「拜託,今天我和肖恩才是主角,想秀恩愛搶風頭啊。」

  解瓷笑著望向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侍者,「給他一份牛排套餐就好。」

  「硯……硯聲。」肖恩還不太熟悉秦硯聲的名字,「你很喜歡吃香菇嗎?」

  肖恩不明所以的一問,引來一陣爆笑。

  在其他食客的側目下,四人連忙收斂,假裝埋頭喝飲料。

  「肖恩,你是什麼時候回上海的?是不是有公事要辦?」解瓷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揣測著肖恩是熬不過對孟瑩的相思,所以才偷偷回的上海。

  「其實,是比公事更重要的事。」肖恩說時,眼中綻出幸福的光芒,「我是回來向孟瑩求婚的。」

  解瓷驚訝的視線移向孟瑩,發現她唇角也揚著同樣的幸福,總算明白了今天孟瑩作東請客的原因。

  上個星期還在托自己介紹當紅小生給她認識,今天竟然已經有了終身托付。秦硯聲朝著孟瑩眨了眨眼,「恭喜你,總算訂下了。」

  「謝謝。」孟瑩嬌俏地倚入肖恩懷中,「說真的,我這幾年見了這麼多的鶯鶯燕燕,卻發現還是我家肖恩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即使他長得不是這麼理想,我也願意湊合了。」

  老天,這是哪門子的幸福感言呀。解瓷掃了眼肖恩,以為他一定會臉色不佳,卻沒想到他全程都那樣溫柔地聽著孟瑩的怪話,眼中的幸福半點未減。

  「對了,下個星期六,是我和肖恩的訂婚宴。你們倆記住,一定要攜眷出席。」孟瑩一本正經地囑咐道。

  「瑩,硯聲和解瓷本來就是一對,你還要他們攜眷,豈不是要拆散他們?」肖恩半開玩笑地糾正著。

  可這玩笑卻似乎並沒有收到理想的效果,桌面上忽然陷入了一種非常古怪的沈默中。一時間,四個人竟然除了低頭吃東西,竟然無話可說了。

  「孟瑩,想要我和解瓷送你什麼樣的訂婚禮物?」秦硯聲出聲打破了沈默。

  「除了戒指,什麼都行。」孟瑩說時,得意地揚了揚無名指上肖恩送的訂婚鑽戒。

  看著那只式樣別緻的璀璨戒指,解瓷猛地想到了另一隻戒指,銀色的質地,簡單的幸福花圖案。深深吸了口氣,為什麼那個戒指帶給自己的感動,還是記得如此清晰?

  身旁,那雙褐眸深沈地看著她,複雜難測。

  解瓷擡頭去看天邊高掛的冷月,因好友的佳訊而溢滿了幸福,「真好,孟瑩和肖恩總算在一起了。」

  秦硯聲為她披上外套,右手交錯過她的左手五指,與她十指相扣,「你說如果我們和孟瑩他們一起辦訂婚宴的話,會不會酒店也能給個團體折扣?」

  「你胡說什麼呢。這是訂婚,又不是湊份吃飯。」解瓷仰頭看向秦硯聲,「而且,肖恩是富家公子,我們的話,也就是……直接結婚吧。」

  秦硯聲看著她既羞澀又期盼的樣子,不自禁地鬆開她的手,將她整個摟入懷中,「原來傻香菇這麼急著嫁給我。」

  「我才沒有。」她連忙否認。心上卻有濃濃的甜在蔓延著。被他擁著的感覺好幸福、好踏實,如果可以這樣一生一世,多好。

  「唉,我知道你是嫌棄像我這樣連鑽戒都買不起的傢夥。」他的歎息由上方傳入她耳中。

  「我有說稀罕那些東西嗎?」他是個研二的學生,他又學的是最不穩定的藝術,可那又怎麼樣。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對物質講究的人。再說她有穩定的工作,再怎麼不濟,一天六碗速食麵總是可以維持的。

  「那我今晚和你一起回家好不好?」他湊在她耳邊,用撩人的媚惑的聲音問。

  「硯聲……」她絞著雙手。不是不願意,只是他突然提出,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然停下步子,聲音變得有些深沈:「其實,是因為均窯回來了。」

  「哦。」她假作很淡然的樣子,卻忽略了她的淡然中少了該有的震驚或是意外。

  「好了,你到了。」秦硯聲忽然止了步子,並沒有跟上的意思。

  「不是說要一起回家的嗎?」她奇怪他為什麼不跟上。

  「還是,再說吧。」路燈下,他的笑染上了昏暗的光芒。

  她因為失落而生出淡淡的不悅來,「那再見了。」

  秦硯聲目送她不帶眷戀輕易轉身的背影。唇邊的笑,落寞到了極點。

  陳均窯這道深壑,難道真的越不過了嗎?

  解瓷等待著電梯的時候,聽到身後有壓低聲音的議論,而議論的內容中分明有自己。有些奇怪地回頭去看,原來是公司同事Paulin和Wendy。

  「Karen,昨天來公司找你的那個美型男是你男朋友吧。」Paulin笑著迎上來,一臉打聽八卦的嘴臉。

  難道是硯聲?他昨天來過自己公司?

  「什麼嘛,我看八成是Karen的親戚吧。她和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搭嘛。」Wendy說時,掏出粉餅在臉上補了補妝。

  「他昨天什麼時候來的?」解瓷小心翼翼地問。心中隱隱生出擔憂來。

  「差不多六點吧,我們正好在加班,他說來接你。Karen,看不出嘛,你竟然連帥哥的鴿子都敢放。」

  兩個女人的七嘴八舌,她再也聽不進去。難怪昨天孟瑩聽到自己說加班時,反應會那麼錯愕。難怪秦硯聲昨天晚上會古古怪怪的。老天,原來根本就是自己說錯話了。

  可是,他為什麼不問自己呢?為什麼不拆穿自己呢?他到底是不想讓自己難堪,還是根本就在試探自己?

  外灘?

  解瓷望著手中已掛斷的電話,奇怪秦硯聲好好的為什麼讓自己下班後去外灘。這麼冷的天,外灘旁邊的風該有多大。可是,既然答應他了,那就去吧。

  立在路邊,正要揚手招出租,卻被人啞聲喚住了:「解瓷。」

  回頭時,陳均窯正臉色蒼白地望著她,疲倦的黑瞳中有著深深的低落與不振。

  「解瓷,我完了。」陳均窯說著,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埋首在她肩膀,再不能言。

  「均窯,你別嚇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只覺得陳均窯整個人的份量都倚在了自己身上。他怎麼了?像是受了嚴重的打擊一般。

第8章(2)

  恰巧一部出租車停在瞭解瓷身旁。她彎腰,對司機報出了陳均窯所在小區的地址,然後將那個極度虛弱的人扶入了後座。

  解瓷望著著床上已經沈睡的人。自他掌間抽出自己被捏到有些痛的手。眼神轉向床頭櫃上的那一疊報刊。

  她如果稍稍關心一些時尚圈內的事就該知道這場等同於地震的嘩變。曾倩倩不僅忽然換了新的造型師,更大肆攻擊陳均窯的為人並質疑他的專業水準。而那些恐怕天下不亂的記者更是添油加醋、群起而攻之,原本高高在上的時尚造型師一夕間竟成了人人喊打的喪家犬。

  解瓷深深地歎息。陳均窯是為了自己而離開曾倩倩的,面對他的深情款款、面對他因自己而身處的這些泥沼,她根本不知該怎麼辦?

  他在睡去前,緊握著她的手,不斷地重複著:「我不後悔。為你,就算失去整個世界也不後悔。」

  面對這個為了自己已經失去整個世界的男人,她該怎麼告訴他,自己已經愛上了別人?老天。她明明不是背叛者,可為什麼仍要藏著掖著,無法直抒內心呢?可是與陳均窯之間的糾纏不清是必須斬斷的,否則這對硯聲未免太不公平。

  想到硯聲,差點尖叫起來。她竟然忘記了,自己和他約好了在外灘碰面的。

  抓起桌上的包,飛快地衝向門外。心中祈禱著,希望自己還趕得急。

  下了出租,匆忙沿著外灘尋找。這深夜的外灘,清冷又孤暗,除了倚牆而眠的流浪者,哪裡還有人影。

  忽然,目光停在了遠處地上的那大大的一捧玫瑰花上。那麼大一捧,卻被人冷漠地遺棄在了地上,花枝已是東倒西歪。

  目光移向堤岸,一隻被打開的寶藍色絨盒內,空無一物。

  猛然醒悟,秦硯聲今天約自己來,是準備向自己求婚的!

  老天。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連忙掏出手機去撥秦硯聲的號碼。卻怎麼打都是關機。

  秀目直直望著那空空的絨盒,自己這次好像是真的傷害到他了。

  解瓷心情沈重地打開門,心中仍記掛著秦硯聲。

  墨墨的吠聲忽然由黑暗中傳了出來。

  這麼晚了,墨墨竟然還沒睡?!

  伸手去開燈,房間亮起的同時,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也跟著清晰起來。

  解瓷微驚地向後退了一步,秦硯聲正坐在沙發上,靜靜望著自己,頭髮淩亂,褐眸淡漠而沈靜。

  「硯聲?」她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轉而又因為讓他空空等待而充滿了歉疚,「真抱歉……」

  他在她解釋前,專橫地打斷她,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溫度:「我去你公司找過你,你沒有加班;我去孟瑩那裡問過,你也沒有會友。好吧,你該知道我的意思了,不要撒謊,告訴我,你去哪裡了。」

  解瓷想坦白的,可是已經感覺到他那樣強烈的不悅,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是為了陳均窯而失約,她不敢想像他的反應,於是勉強地擠出笑來,「其實是我初中同學……」

  「夠了。」褐眸中的失望伴著傷痛流瀉而出,聲音空洞得聽不出一絲溫度,「我怎麼不知道均窯是你的初中同學?」

  「你知道了……」她實在是個沒有撒謊經驗的人,一被拆穿便亂了手腳。

  而這看在秦硯聲眼中,更像是做賊心虛的最好驗證。

  自沙發內站起身來,背對著她面朝窗外,努力平靜著自己已經亂到極點的情緒。

  長長的一段沈默後,他終於開口:「解瓷,我受不了你身上沾著別的男人的味道,還若無其事地立在我面前。這個遊戲,你太辛苦了,因為不忍心你這麼辛苦,所以,我選擇退出。」

  第一次在走廊上等夜歸的她時,他聞到了海之戀的味道,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拚命告訴自己,不會巧到陳均窯剛回上海就和解瓷有了糾纏。

  第二次在餐廳等待失蹤的她時,他強忍內心的懷疑,可是,她還是那樣殘忍地帶著一身海之戀的味道出現。他給她機會了,那樣明顯的試探,她卻還是沒有對自己坦白。

  今晚,他眼見外灘的人越來越稀少,刺骨的風吹冷他四肢的同時,也吹冷了他原本熱切想和她一生一世的衝動。因為他知道,他再怎麼努力,都留不住她了。

  「硯聲,你不會是想和我分手吧?」解瓷望著那個冷漠的背影,不敢相信他話中的含義,她是隱瞞了他,是害他空等了,可是,「問題怎麼會變得這麼嚴重?」

  秦硯聲轉身,臉上因她的疑惑而寫滿了冷冷的嘲弄,「在兩個好朋友之間遊走你的情感,你把這件事看得很淡然嗎?」

  「硯聲,你誤會了。只是陳均窯現在很落魄、很低沈、很無助,難道讓我在這個時候告訴他,『謝謝你為我放棄一切,但我早就不愛你了』嗎?這樣做,不是很殘忍嗎?」她的心早就被眼前這個和自己鬧彆扭的人給佔滿了,哪裡還有多餘的空間去玩三心二意的遊戲?

  可這番話聽在秦硯聲耳中卻那麼刺耳。原來告訴別人她和自己相戀的事實,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需要瞞著戀情才可以進行的事情,無論她是如何定義的,他秦硯聲都將之本身視為因愛而起。

  唇邊扯出深深的自嘲來,面對眼前這個女人,他算是徹頭徹尾地失敗了。

  「既然你無法對他殘忍,那能不能公平點也不要繼續對我殘忍了?你放不下他,就請放了我吧。這樣一來,我至少還能保留同均窯之間的友情。」愛情既然賠定了,那怎麼說他也要留點其他的。

  「為什麼非要誤會我?我沒有放不下他,也沒有對感情不忠。為什麼你寧願選擇保留你們的友情,而不是試著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她搖頭,視線已經模糊。明明昨天還很幸福,為什麼今天就變成這樣了?她也很後悔自己的失約和隱瞞,可是,這些無心之過真的需要用分手來懲罰嗎?

  「解瓷,夠了。你的謊話、你的言不由衷,我已經聽夠了。」他曾經給過她三次機會,她卻都選擇了欺騙自己,褐眸那樣尖銳地直視著她,「你對感情難道只拿得起,卻放不下嗎?」

  眼淚倏地停在了眼眶。他竟然說出了這麼重的話。怎麼可以嘲諷自己對所有的感情都只願開始而不願結束呢?

  她重重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痕,「分就分吧。對你,我還沒刻骨銘心到放不下的地步。」

  這段感情,既然他都執意要誤會、執意要放棄了,她單方面的解釋和挽留又有什麼用?愛情本來就是兩方面的,她沒必要非去扮演卑躬屈膝的那一方。

  「那很好。」他垂眸,「對我而言,不喜歡分手後還是朋友的說法。不過我和均窯有許多共同的朋友,我們以後難免還會遇到,如果你將我當作陌生人完全忽略掉的話,我會非常感激。」

  他說完,吹了聲口哨,招來了墨墨。沒有看她,離開前,只冷淡留了句:「那就這樣吧。」便牽著墨墨,冷冷地離開了。

  被擦痛的臉上,眼淚再次滑落。

  從此以後,竟然就要失去他了?!

  她一下子沒了主張,失去秦硯聲的日子該怎麼繼續?

  怎麼辦?她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陳均窯溫和的黑瞳細細看了一遍面前的人,又看了一遍,終於露出欣然的笑來,「好了。」

  「好了?」孟瑩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當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哇,這真的是我嗎?」

  「當然。」解瓷立在孟瑩身後道,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均窯,你不愧是高手,我孟瑩這輩子還沒這麼漂亮過。」孟瑩大聲感慨著。

  「過獎了,我只是錦上添花。」即使被盛讚,陳均窯仍維持著慣有的溫文爾雅。

  「哇,肖恩一定會為我的花容月貌醉倒的。」訂婚宴的時間就快到了,孟瑩開始期盼起來。

  「解瓷,你幫孟瑩換一下那件天藍色的禮服,我在門外等你們。」陳均窯指了指禮服的位置,向解瓷關照道。

  「好。」她點頭。

  待陳均窯離開,孟瑩這才轉身望向解瓷,「你還好吧?」

  才一個星期沒見,她整整瘦了一圈,原本看著正合適的眼鏡竟然顯得那樣大而寬闊。

  「我能有什麼事?」解瓷轉身裝作在看禮服,「這件天藍色的,還真的很適合你。」

  「硯聲過會兒也會在。」孟瑩知道解瓷不想面對那個名字,可是接下來的共聚一堂,是避無可避的。

  「和我有什麼關係。」她想裝出冷漠的樣子,卻還是很失敗地紅了眼。

  「解瓷,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雖然我很感激陳均窯今天來替我充當造型設計師。可我還是覺得,硯聲才是真正適合你的人。」她若不是忙著訂婚,根本不會在今天上午看到孤身出現的解瓷時,才知道她和秦硯聲已經分手的事實。

  「孟瑩,適合不適合,已經不重要了。」秦硯聲,這個絕情到極點的男人,說離開就離開,消失得這麼徹底。她就算後悔、就算抵不住相思,又能怎麼樣?

  「我們換衣服吧。」孟瑩歎息。怎麼也不會想到,秦硯聲和解瓷之間,好不容易走在一起的一段感情,竟然這麼輕易就斷裂了。

  唉,萬幸,她和肖恩,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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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39:53

第9章(1)

  酒店大廳裡已客人陸續到來。孟瑩挽著肖恩的手,笑意盈盈。

  解瓷遠遠看著美麗動人的孟瑩,回想初遇時,彼此都還是懵懂少女,幻想著未來、憧憬著愛情,可轉眼間,好友竟然已經找到了可以相伴終身的人。不能不感慨時間過得好快。

  「能和相愛的人共度一生,真的很好。」陳均窯注視著解瓷,黑瞳中有深濃的期盼。

  「是啊。」她淡淡地應著。相愛?這世上最後走到一起的,又有多少是真正彼此相愛的呢?

  「均窯?」一把柔媚的女聲帶著意外喚道。

  解瓷順著聲音,回首去看,那細緻如畫的眉眼,她認得。

  「蘇明?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陳均窯微笑著喚出美麗女子的名字。看得出,他們是相熟的舊識。

  蘇明笑得分外明媚,「我是陪硯聲來的。」

  秦硯聲?解瓷沒掩住自己的急切,逕直向她身後望去,而那雙熟悉的褐瞳也恰巧望向她。然後很快轉向了陳均窯,熱絡地上前寒暄起來:「均窯,真是哪裡熱鬧哪裡就見得到你。」

  「少來了,你自己不也是。」陳均窯微笑著,一把勾過解瓷來,「解瓷,硯聲你不陌生吧。」

  解瓷擡眸望向秦硯聲,一時間彷彿時間靜止了。已經多久沒這麼近地望過他了?她好想念,他的眉眼、唇角,無一處不想。

  她想開口問他現在怎麼樣,他卻先嬉笑著開了口:「她現在租的都是我的公寓,怎麼會陌生?」

  「是嗎?」黑瞳中露出釋然,唇邊有輕快的笑透出,「難怪我回上海那天,會在你家見到她。」

  解瓷被陳均窯的話嚇住了,連忙緊張地望向秦硯聲。原以為陳均窯的話會惹出他的不快,卻未想那雙褐眸並未因此而有絲毫反應,一如平常般的懶散,「呵,沒有嚇你一跳吧。我的房子竟然被這個土鱉借去了。」

  「你呀,自己的房子借出去收租,卻死皮賴臉地住我那兒。真是個鐵算盤。」蘇明笑著插進談話。

  「看你說的。我這不是為了能天天看到你嗎?」秦硯聲的討好引來蘇明的笑啐和陳均窯的朗朗笑聲。

  解瓷明知自己該賠笑的。可是,讓她怎麼笑得出來?他和自己分手才一周就和別的女人同居了,還那樣高調而親密。秀目一動不動望著眼前相貌匹配的二人,想到他已經放棄了自己,心便跟著一抽一抽地痛起來。

  「硯聲,我好像看到小童他們了。」蘇明攬著秦硯聲腰肢的手輕拍了一下他,曖昧而自然。

  「是嗎?那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秦硯聲朝著陳均窯示意了一下,攜蘇明一起含笑離開。

  解瓷愣愣地立在遠地,知道自己被他完全地忽視了。

  他說過:如果你將我當作陌生人完全忽略掉的話,我會非常感激。

  他真夠君子的,先自己一步那麼執著地貫徹了這個決定。

  「解瓷,引見幾個朋友給你認識。」陳均窯很好興致地想牽她的手,卻被她硬生生地躲開了。

  「均窯,我有點累。」朝後退著步子,誰想正撞上手中端著托盤的侍者。

  玎玲哐當。

  盤中所有的酒杯連同酒全部翻灑在地上。

  滿座皆驚,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一身狼狽的解瓷身上。

  「解瓷,你沒事吧!」陳均窯慌忙想去攙扶她。

  遠處正在應酬的孟瑩也已提著裙擺趕了過來,「解瓷,沒被玻璃割到吧?」

  解瓷木然地搖著頭,雙眸直直注視著遠處那個背朝自己的冷默身影。

  心中絕望,他待自己,竟然連外人都不如了。強壓了好久的淚水,終於再也止不住。

  「是不是傷到哪裡了?很痛嗎?」陳均窯溫和地問,黑瞳細細望著那未止的淚。

  「我沒事,我很好。」她搖著頭。不痛,哪裡都不痛。痛到極點,便也麻木了。

  「可以單獨聊一下嗎?」

  正聊得開心的一群人,一見是肖恩,立刻識趣地散開了。

  秦硯聲朝著肖恩挑了挑眉,「怎麼?今天這麼忙的日子,還有空來應酬我?」

  「少開玩笑了。硯……聲……」肖恩說罷,搖頭補充,「還真是個拗口的名字。」

  「這麼好聽的名字,怎麼會拗口?多叫幾次就會習慣的。」秦硯聲拍了拍肖恩的肩膀,一副很熟稔的樣子。

  肖恩笑著從經過的侍者那裡接來兩杯香檳,遞了一杯給秦硯聲,「你啊,總是強人所難。」

  秦硯聲伸手在空中擋了擋那杯香檳,「我不喝酒。」

  「什麼?沒開玩笑吧。」肖恩失笑。

  「拜託,我什麼時候開過這麼不好笑的玩笑。」說時,唇角明明在笑,眼中卻透出一抹黯淡。酒,戒了;煙,也戒了。可以用來消愁的好習慣全部都戒掉了。

  「你好像變嘍。」肖恩隨手放下左手那杯酒,自顧自喝了起來。

  「別說得好像很瞭解我一樣。」他笑嗤。

  「好了,說正題吧。」肖恩望著秦硯聲認真道,「你的那個法國小女友要結婚了。」

  「哦?是嗎?」褐眸中露出欣喜的笑來,「沒想到歐陽竟然有辦法說服他那個頑固的姐姐。」

  「是啊,他出馬,還有什麼事辦不成的。」肖恩聳肩,「他讓我帶信給你,請你務必出席。」

  「怎麼?情敵結婚,他還想我自掏腰包去送賀禮?」秦硯聲搖頭,為自己的交友不慎。

  「他只是怕你在上海太無聊了,讓我問你有沒有興趣去法國玩搶親遊戲。」肖恩話一出口,秦硯聲雙眸已開始閃亮起來。

  呵,果然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夥。

  「你呢?一起去嗎?」秦硯聲開始熱情邀請起肖恩來。

  「不了,我和孟瑩的婚禮,也差不多放在那段時間。」提到孟瑩,肖恩唇邊止不住泛出甜蜜的笑來。

  「今天才訂婚,這麼快就結婚?」這未免太奇怪了吧。

  「為了滿足她呀。說是先訂婚後結婚,才顯得夠浪漫,會有足夠被重視的感覺。」肖恩搖頭笑著,「隨她高興吧。」

  「你就寵吧。」秦硯聲實在是很為孟瑩的運氣而感慨,竟然能找到肖恩這樣有錢、有貌、有才又有愛的丈夫。

  「對了,你原來不是和孟瑩那個好友一對的嗎?今天,她怎麼和那個化妝師在一起?」

  秦硯聲唇邊的笑倏地凍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很快又勾回一個自嘲的笑來,「沒辦法,今年流年不利,又被人甩了。」

  「你說你堂堂……秦硯聲……」總算記全了他的名字,「竟然被人甩了?還是那個人?」

  「是啊,同情我吧。」他瞪肖恩。真是的,自己被甩他需要激動成這樣嗎?

  解瓷望著門外那個美到不食煙火的人,愣了整整三十秒。

  「解雨?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

  「二姐,你也不看看我是誰。」解雨邁著習慣的一字步,含笑步入室內。

  「我當然知道。你是解家的大美人,你是大大有名的模特兒,可是你不去忙著拍廣告炒緋聞,來我這裡幹什麼?」這位寶貝妹妹,無論外貌、性格到生活方式與自己南轅北轍,所以憑著解瓷對她的瞭解,若不是有事相求,她絕不會出現。

  「二姐,看你說的。我這不是推了所有的事情,特地來看你的嗎?人家好想你哦。」解雨拿出平時對付那些好色男人的軟糯語調來。其實天知道,她已經有多久沒接到像樣的CASE了。

  「免了免了。你與其想我,還不如去想你那些張總李總的。」她知道妹妹漂亮,可是因為太過漂亮,所以出道後的緋聞多到讓她發狂,這也直接造成瞭解瓷對時尚和演藝圈消息越來越疏遠,越來越厭惡。

  「二姐,我們怎麼說也是姐妹嘛,血濃於水的。你不要弄得好像自己是獨生子女一樣。我和大姐會很傷心的。」一張堪比茉莉更清純美好的臉,配上那哀怨的眼神和軟糯的聲音,解瓷發誓,自己要是男人肯定已經化成泥了。可問題是,自己是瞭解她多過瞭解任何人的看著她由小長大的謝瓷。所以這招,無效。

  「其實這次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啦。人家上次去靜安寺燒香很靈驗呢,所以呢,想去還願。二姐明天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呀?」解雨水汪汪的眸中閃著懇求。

  燒香而已,應該沒什麼吧。

  「好啊。」她爽快地答應下來。

  咦?為什麼自己答應後,小妹的眼中劃過一種可以稱之為「陰謀得逞」的狡猾來?

  「菩薩啊菩薩,現有信女解雨在這裡想得到您的幫助。」解雨端正跪在墊子上,雙手合十,滿臉虔誠,「您看,今天和我一起來的二姐,是和我同大姐從小一起長大的最相親相愛的人。可是,她和大姐因為一些事產生了誤會,現在大姐都要結婚了,但請柬還是沒辦法送到二姐手上。就算送到了,二姐可能也不願意去。菩薩,我該怎麼幫大姐送出這請柬,二姐才會心甘情願地收下呢?」

  解瓷聽到後來,總算是明白瞭解雨這次會出現的原因。

  「我不會去的。」她直接打斷瞭解雨的聲東擊西。

  「可是菩薩,你不是教導世人要量大才能福大嗎?你說二姐這樣拿得起放不下,我該怎麼開導她呀?」

  解雨的話猛然點中瞭解瓷最敏感的那處———你對感情難道只拿得起,卻放不下嗎?

  仰頭想控制住眼淚,卻看到高高在上的、對著自己張開笑口的哈哈佛。

  他真的能瞭解自己心中的苦痛嗎?他真的無所不能嗎?那他……可不可以幫忙讓自己和秦硯聲不要再這樣陌生下去?

  眼淚潸然而下。自己當初為什麼要答應和他分手?應該死死地抱住他,拚命哀求他,不讓他這樣輕易離開自己的。

  「二姐,你這是感動……還是內疚……」解雨見解瓷忽然哭得那麼傷心,一下子沒了主張。自己的話有這麼大的威力嗎?那個從來都只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二姐,怎麼可能會被自己說哭呢?

  「解雨,教教我,該怎麼樣才能忘記他……教教我……」太過傷心而抽噎到語不成句。

  「二姐,你不會還喜歡齊律吧?」解雨花容失色。

  「齊律?」解瓷擡起淚水婆娑的雙眸,滿臉的迷茫,許久,才想起與這名字相連的那張臉孔,無力地搖著頭,「我倒是寧願忘不了的是齊律。至少,不會讓我這樣痛。」

  解雨驚詫地以手擋唇。老天,二姐失戀了!是哪個男人有這種本事,讓她這個向來隨遇而安的二姐可以傷心成這樣?明媚的大眼中閃過一抹好奇來,真的好好奇啊。

  解瓷靜靜把玩著杯墊,不懂孟瑩什麼事急急忙忙地要將自己約出來。

  「解瓷,不好了,不好了。天大的消息。」孟瑩還未坐定,已經一連串的「不好了」。

  「小姐,請問喝些什麼?」侍者的突然出現打斷了孟瑩。

  「紅茶。」孟瑩不耐煩道,接著轉頭朝向解瓷,「解瓷,我告訴你……」

  「那小姐,你是要冰的,還是熱的呢?」侍者再次打斷孟瑩。

  「熱的熱的,不要糖加奶。你沒看到我在說很重要的事嗎?拜託別再問個不停了!」孟瑩的一通發火,嚇得那個侍者連忙閃人。

  「孟瑩,你不要急,慢慢說。」難道是肖恩悔婚了?解瓷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能讓孟瑩急成這樣。

  「解瓷,我跟你說,今天早上,我經過肖恩書房時,正巧聽到他在打電話。我一時好奇就偷聽了兩句。沒想到,正聽到他說什麼『有個叫秦硯聲的傢夥已經決定去法國了。他這次準備大鬧法國小女友的婚禮,來個大搶婚!』」

  「搶婚?」解瓷手中的攪拌勺「叮」的一聲,沈入了杯底。

  「我當時就奇怪,肖恩是對誰說這些話。等他走後,我偷偷查看了他撥的號碼,那個號碼竟然是撥到法國的。」孟瑩擔心地看著解瓷,「他要是搶婚成功了,你就真的失去他了。」

  「我能怎麼辦?他心中一直就深愛著那個法國女孩。」她想說得雲淡風輕,眼角眉梢的失落卻還是流露了出來。

  「解瓷,你不要每次感情出現問題,就躲起來當蝸牛好不好?你可以去機場攔住他、阻止他啊。」孟瑩真是受不了她對感情這種放任自流的態度。

  「可以嗎?我攔得住他嗎?」她有些遲疑,這對她來說,太過瘋狂。

  「如果你愛他,如果你不希望他離開,如果你認定他是你的幸福,你就必須去。」

第9章(2)

  我愛他。

  我不希望他離開。

  我認定他是我的幸福。

  解瓷在孟瑩說出口的同時,心中已經有了那樣堅定的答案。所以,就算太過瘋狂,她也認了。因為這個叫秦硯聲的男人,她真的不想放。

  機場內四處是人,可是為什麼就是沒有秦硯聲呢?

  解瓷頭上已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怎麼辦?他會不會已經走了?他會不會不在這個機場?孟瑩會不會給錯了航班號?

  正心中忐忑,不遠處一個人恰巧放下了原本豎著的報紙,報紙後面那張臉,正是她日夜在腦海中描畫的人。

  「硯聲。」她走近他面前,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解瓷?」褐眸在觸到她後,寫滿了意外。

  「幸好,幸好你還沒走。」她笑著,那樣欣喜。

  「你是來找我的?」秦硯聲眼中的意外更深。

  「不要去法國好不好?」顧不得說些客套話,她開門見山地懇求著。

  「你知道我要去法國?」秦硯聲完全不懂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還知道,你想去破壞你那個法國女友的婚禮,想搶新娘。」她咬唇,明明很在意他心中還深愛著別人,可這份在意卻終究還是敗給了自己對他的在乎。她只想留下他,哪怕他心中還藏著別人。

  秦硯聲愣了愣,褐眸中有淡淡的不悅,「這似乎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本來是沒有的。可是……」她看著他,猶豫了一下,最後下定了決心,「可是我愛你,我不要你去搶別人的新娘。所以,我必須阻止你。」

  褐瞳閃了閃,轉而又平靜下來,「愛我?可我怎麼記得我們已經分手了?」

  「硯聲,我不想失去你。就算你說我拿得起放不下,我也認了。」與其每天睹物思人,觸景生情,不如像孟瑩說的那樣,主動地去爭取一次。

  「呵,不想失去我……」秦硯聲唇間逸出一個無聲的歎息,望向她的褐眸不帶一絲溫度,「那好,我有三個疑問,如果你可以給我合理的答案。我願意相信你的話,也願意留下來。」

  「什麼疑問?你說。」解瓷一聽事情會轉機,欣喜若狂。

  「你既然這樣愛我,這樣思念我,可為什麼自從分手那天起,到現在整整一個月,我的手機連一個短消息都沒收到過?」他幽幽自口袋中掏出手機來,望向她的眸中有冰冷的譏誚。每天都二十四小時開著隨身攜帶,甚至連睡覺時都放在枕頭下面的手機,卻一次也沒有因她而響過。

  「我只是……害怕……」她無數次拿起過電話。可是,她的性格從來都是不願去強求的。更何況,提出分手的人是他,而他又已經和別人同居了。

  他輕輕搖著頭,顯然是很失望於她給出的答案,「還有就是,為什麼分手才一周,你就和陳均窯聲結伴出席孟瑩的訂婚宴了呢?就算是分手,也不需要那麼著急地找個伴侶吧。更何況,像你說的,你還愛著我。」

  「他那晚只是孟瑩化妝師的身份,並不是我的男伴。」他太不公平,別說自己沒有急不可耐地去找別人,就算有,也比他那麼快地和別人同居要來得好吧。

  「可是,你至今還隱瞞著他吧。」呵,仍記得陳均窯那晚笑著勾過她道:解瓷,硯聲你不陌生吧。

  褐眸停在無措絞著雙手的人身上,她或許是愛自己,或許還不止一點點,否則憑她的性格也不會這樣不顧一切地來阻止自己。可是歸根到底,一遇上陳均窯,那看上去還不少的愛就變得那樣蒼白而貧乏。

  「我該登機了。」秦硯聲倏地立起身來,「解瓷,一心一意地守著均窯吧,不要再編織那些『你愛我』的假象了。」

  「最後一個疑問呢?最後一個疑問是什麼?」她執拗地拉住他,不讓他離開。

  望著她的褐眸因回憶起那日而閃過一抹痛,「那天,我在外灘等了你整整四個小時,可你失約了。所以,我將那枚原打算向你求婚的戒指扔進了黃浦江……」秦硯聲頓了頓,唇邊勾出淒涼的笑來,「如果你能夠將那枚鑽戒找回來,我也願意相信覆水能收。」

  緊拉著他的手無力地癱垂下來。

  是自己錯過了。在他深愛著自己時,自己那樣大意、那樣不知珍惜。如今,事過境遷,落入水中的戒指不可能找回,他已死的心又怎麼求得回來?

  將自己整個埋入座位內,秦硯聲長長地重重地歎了聲氣。

  如果她能以堅定的口吻告訴自己能夠找回那枚鑽戒的話,他一定會留下的。可是,她卻選擇了放手。

  解瓷,你實在是這世上最可惡的女人。根本不願為彼此的感情做哪怕一丁點的努力和嘗試,總是輕易就選擇了放手。

  可是放手她就該放得乾脆。為什麼還要在自己剛剛堅定了心意時,又那樣認真地衝到自己面前,告訴自己,她愛自己?

  以手遮面。

  他怎麼會將自己弄得這樣狼狽?為了這個毫無優點可言的女人,竟然陷得如此之深?!

  解瓷空洞地望著滿堂的紅色,腦海中在想著的,卻是遙遠法國的另一場婚禮。

  「兩位,請在這裡簽名。」來客登記處的女賓溫和地笑著,將簽名筆分遞給陳均窯和解瓷。

  「簽這裡嗎?」陳均窯確認後,在那噴了金沙的紅底簿上,認認真真地簽下「陳均窯」三個字。

  「解瓷,該你了。」陳均窯溫和的喚聲將神遊的人拉回現實。

  「哦。」茫然地低下頭,機械地擡起手,雙眸卻在觸到那個墨跡未乾的簽名時,整個呆住了。「陳均窯」三個字的字跡她曾看到過,只是,那工整的一筆一畫卻根本不是當初送自己酒和戒指的人所用的寫法。倒是曾經出現在國際掛號信上的字體。

  「你不是會寫很漂亮的行書嗎?為什麼把名字寫成這樣?」她神經質地擡起頭,眼中有著不願去深想的驚恐。

  「呵。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從小在法國長大,所以中文寫得有些糟糕。」面對解瓷的質疑,陳均窯抱歉地笑著。

  注視著陳均窯笑容的臉龐瞬間沒了血色。渾身的血液已經因為意識到事情的真相而凝固凍結。

  天。她犯了這麼大的一個錯誤。她竟然將那些東西的主人誤認成是陳均窯了!

  心,在觸碰到的答案那一刻,猛地停了停。

  秦硯聲!感動自己、瞭解自己、愛著自己的人,原來自始至終,一直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秦硯聲!

  拚命咬著手指,以阻止自己發出哀嚎。她竟然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了自己。她真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笨蛋。明明去了機場、明明已經攔住了他,卻在最後還是親手放他離開了。

  悔恨、懊惱、自責、內疚……所有所有的情緒,一古腦湧上心頭。痛到她幾乎承受不住。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失去他?在知道自己最初愛上的,最終愛著的,是同一個人時,怎麼可以承受失去他的打擊?

  「解瓷,你怎麼了?」陳均窯完全被眼前的突然狀況給嚇到了。眼見著解瓷忽然臉色蒼白,渾身不停地顫抖,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卻還死死咬著手指不發一聲。他不太確定她是病了還是怎麼了。

  那個戒指!

  被眼淚模糊的眸中,忽然亮起光彩來,一把推開身旁的陳均窯,來不及擦眼淚,便直直向著正在廳門外迎客的孟瑩和肖恩衝去。

  「肖恩,你那套房子,沒有租出去吧?」她迫切地扯上肖恩的袖子,將他的禮服西裝都捏皺了。

  「解瓷,發生什麼事了?」孟瑩看出了她的失常,臉上的笑頓時化作一團擔憂。

  「孟瑩,求你,讓肖恩把房子的鑰匙給我。好不好?否則我死定了,我一定會沒命的。」如果那枚戒指真的丟了,她會悔死、恨死自己的。

  「你別急,鑰匙在這裡。」肖恩從口袋裡掏出房門的鑰匙來。

  「謝謝。」解瓷一把抓過鑰匙就準備往門外沖。

  「解瓷,什麼事這麼嚴重?等我婚禮結束了再走也不遲呀。」

  解瓷這才驚覺,今天是孟瑩的婚禮。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靜下心去喝著喜酒說著祝福。秦硯聲原本送了自己的那兩枚戒指,一枚已經沈入了江底,還有一枚她一定要先找回來。她辜負了他這麼多、這麼久,她不想再辜負更多更久。

  肖恩輕輕抱了抱孟瑩的肩膀,示意她少安毋躁,「既然你急著走,相信一定有你的道理。這裡出租很難攔,我讓司機送你一程吧。」

  「肖恩,謝謝你。」她想笑的,卻誰想唇一動,又惹出了眼中屏著的淚。

  「解瓷,你要去哪裡?」陳均窯忽然重重拉住了她,向來溫和的黑瞳中有壓不住的驚怒。

  「去找硯聲送我的戒指。」空洞的眼在提到秦硯聲的那一瞬綻放出喜悅的光芒。

  「我為你放棄了一切,你準備就這樣拋下我?」陳均窯怪叫著。

  「是。」出乎意料的,解瓷爽快得給出了答案,「你為我失去了一切,我因為你錯過了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我們扯平了。」

  他不是那個送自己軒尼詩的人,也不是那個送自己戒指的人,更不是那個偷偷將早飯放在自己門外的人。既然他都不是,那他對自己而言,根本就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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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6 10:41:16

第10章(1)

  翻遍房間每個角落,差不多能移的不能移的傢俱,都被她移了一遍。終於,在沙發下面的滾輪旁,她找到了那枚戒指。

  她不停地擦著那朵幸福花上的塵埃,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戒指又閃爍著柔和的銀光時,才那樣小心地將它戴入左手無名指。

  左手無名指直通著心臟。她現在用秦硯聲送的指環箍緊了自己的心臟。以後,就再不會莫名其妙地愛錯人,再也不會因為別人的傷痛而傷到硯聲了。

  想著,淚痕未乾的唇角旁露出開心的笑來。

  可是,還差一枚戒指,那枚自己都沒見到過的他原本想用來求婚的鑽戒。

  她好想看一眼。

  如果不是自己的愚蠢,那枚戒指,現在應該正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吧。無助地轉動著指間的銀指環。好想他,不管是嘲諷自己的他,還是憐惜自己的他,或是嬉笑著沒有正經的他,每個他,她都好想念。

  「解小姐,是不是要趕回婚禮現場?」司機眼見她唇邊帶著笑,心情不錯地走出了大樓,還以為總算可以將人接回去交差。

  「麻煩送我去一下外灘。」她搓揉著指上的那朵幸福花,笑得那樣肆意。

  跨步出走車子,一陣寒風襲來,解瓷瑟縮著環胸抱緊自己。

  自己真可惡,竟然讓秦硯聲在這樣的寒冷中,以滿腔的熱情白白等了整整四個小時。難怪當晚他會提出分手。笑時,眼角已有淚溢出。

  走到當初那一大捧玫瑰花被遺棄的位置,步子停了下來。倚欄遠眺,夜色中的黃浦江好安靜。

  目光由遠處的東方明珠落到江面上。

  其實,黃浦江也不像自己所想像的那麼可怕。就說自己這一個月來流的眼淚若匯聚起來,差不多也有一江水了。而硯聲所付出的被自己辜負的愛,恐怕這小小一個江都無法承載吧?

  雙眼一花,好想看到有什麼光亮在水中閃爍。

  「一定是那枚鑽戒。」她歡快地幾乎跳起,輕輕撫了撫指上那朵太陽花,「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姐妹了。」

  一個翻身,人已由地面站立到了圍欄上。

  她聽到夜風在耳邊呼嘯著、聽到司機在遠處驚呼著、聽到陣陣的浪聲在前面呼喚著。

  終於,可以找回那枚戒指了。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和硯聲在法國重逢了。

  「硯聲,你身為富商之子,要什麼有什麼,而我卻只剩她對我的愛了,求你不要跟我搶了。」

  「硯聲,我們昨晚在一起了,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硯聲,如果離開了,請不要再回來。你知道,她是個太善良的女人,太容易將感動和愛混淆。」

  ……

  長長歎了口氣,睜開雙眼,眼前是海浪、沙灘、遮陽傘。

  歐陽曆微微擡身,從竹榻旁的木桌上取過一杯雞尾酒來。正想躺下身好好地享受,卻睨到不遠處的竹榻上,一臉沒精打采的老友。

  「葉浩成,你不至於吧。澤穎出嫁,我看我姐都沒你這麼傷心。」邊調侃著老友邊大口享受爽口的美酒。

  「是啊。我傷心,傷心得想死。」葉浩成回睨了一眼歐陽曆,雙手抱頭,重重地睡回榻上。

  「那試試調酒師新調的雞尾酒吧。保準你一杯解憂。」說話人已經一杯酒下肚。

  「不喝。」葉浩成轉身以背對向歐陽曆,拒絕他的繼續騷擾。

  「葉少爺,你在我的度假村內,好歹也該有些身為客人對主人的巴結吧,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的。」歐陽曆搖頭,將頭上的墨鏡重新戴好,也愜意地躺回榻上。

  「小姐,這裡請。」侍者恭敬的聲音由不遠處傳來。

  葉浩成猛然從竹榻上彈起,「歐陽,你不至於吧。把女友約到這裡來了?」

  「沒有啊,是來找你的吧。」歐陽曆對有不名來歷的陌生人闖入私人境地,竟然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歐陽少爺,這位小姐說是你們預約的廣告模特兒,來洽談合作事宜的。」

  歐陽曆透過墨鏡鏡片,不以為意地打量了一眼來人,桃花眼中猛地閃出一抹欣賞來。好漂亮的女孩子。雖然個子不矮,整個人卻修長而小巧,一張臉看似清純無辜,可一雙明眸內卻又帶著淡淡的媚。

  「請問,誰是秦硯聲?」美麗女子眼睛輕輕一掃,將視線定格在了靠近自己的這個男人身上。聽到那個名字後,他很明顯地動了動。

  「你是……」葉浩成坐起身來,褐眸對上面前這個陌生的漂亮女人。

  「葉少爺?」一心想釣金龜嫁豪門的女子顯然不會對眼前這位葉氏的少東感到陌生。

  葉浩成揚了揚眉,不知可否地勾出一抹笑來。

  「那秦硯聲在哪兒?」遠處那個嗎?可是不是應該還有歐陽曆在嗎?難道那個珠寶小開給錯情報了?

  「我就是。」葉浩成緩緩開口。

  「你?」美女精明的大腦也當場報廢。堂堂大財團的少東怎麼轉眼就變成了害自己二姐死去活來的無賴小演員?

  「秦硯聲是我的化名。」他可不想讀個導演系也因為家中的財勢而被拉贊助、找投資的人攪到不得安寧。

  「哈,原來害我二姐那麼慘的人是你。」美人秀眉冷斜。

  「你究竟是誰?」葉浩成實在不記得自己有惹過眼前這個女人。

  「我叫解雨。我的二姐,也就是被你甩了的解瓷。」解雨大大方方自報家門。

  「你是解瓷的妹妹?」太天方夜譚了吧。這麼精緻的裝扮、這麼時尚的美人,竟然是那個土鱉的妹妹?!

  「不用太驚訝,我們姐妹的確長得不是太像。不過,這並不妨礙我來向你討公道。」

  「討公道?」他訕笑。真不明白這個小美人要討哪門子的公道。

  「笑什麼?你別以為你是大財團的少東,就可以睡了我姐而不認賬。」

  撲!正在一旁看好戲兼喝第二杯雞尾酒的人,老實不客氣地將口中的酒全部噴出。

  「你在胡說什麼?」葉浩成又好氣又好笑,「我什麼時候睡過你姐了?」

  「沒有嗎?」解雨眨著明媚的雙眼,原以為解瓷為他這麼瘋狂,是和他已經……「無所謂啦,反正,她人也不在了。」

  葉浩成聞言,臉色一變,「你在說什麼?什麼叫人也不在了?」

  解雨怒瞪了葉浩成一眼,「她跳黃浦江了,司機說她像個瘋子一樣,一邊說著什麼要找戒指一邊就跳江了。」

  「不可能,你在騙我吧?她才不會真的去跳黃浦江呢。」葉浩成勉強地想擠出笑,聲音卻已顫抖。

  「你以為我大老遠從上海趕來法國,是為了和你開玩笑嗎?」解雨說著,從包中掏出一枚戒指來,「這是她離開前留下的。你要是還有點良心,趁著她頭七,去給她燒炷香拜拜吧。」

  戒指被冷冷丟在葉浩成面前的木桌上。

  褐眸一觸到那熟悉的幸福花圖案,手腳頓時冰涼。是解瓷生日時自己送的那枚戒指!

  從竹榻上彈跳起來,一把攔住了意圖離開的解雨,眼中的悲痛已裂口溢出,「告訴我,這只是一個惡作劇,這只是她用來懲罰我的騙局。」

  「你既然認定是騙局,為什麼不親自回上海看個清楚呢?上海又沒閉關。」冷冷甩開他的手,踏著一字步輕盈離開。

  待走出一段距離,漂亮的臉上秀眉才蹙成一團。好痛啊,真沒想到這葉浩成的力氣這麼大,不過想想二姐還真是好命。她費盡心思都不見有金龜上鉤,二姐就那樣俗的扮相和那樣過時的愛情觀,竟然能撞上這麼個才貌雙全的鑽石王老五。

  忽然想到,遠處竹榻上那個一直透過墨鏡在觀看表演的男人。呀!剛才太激動了,竟然把大財主歐陽曆給忘記了。

  下意識地回頭去看。

  咦?歐陽曆好像也在看自己。可是好惜哦。他戴著墨鏡都看不清他的長相。要知道歐陽曆的神秘低調,可是在商業圈裡出了名的。

  不過,說不定他長得又醜又滿臉坑坑窪窪呢。

  邊胡亂想著,邊已輕盈踏上了離開的路。

  葉浩成有些心急地拍了拍前排飛行員的座位,「James,能不能再快一點?」

  「葉少爺,已經是最快了。」James第九十九遍回答同樣的問題。

  葉浩成無奈地靠向椅背。

  手,不自禁地從貼胸的口袋中掏出那枚銀戒來。一度以為,她早把這枚戒指給置諸腦後了,還為此失落過許久。卻不曾料想,原來她一直收著它。

  摩挲著曾經緊緊套住她無名指的指環,心中不斷祈禱著,解瓷,你一定不可以有事,一定要等我回來。

  十指煩躁地插入髮際,自己怎麼就這麼小心眼?幹什麼要去在乎陳均窯的那些鬼話、幹什麼要斤斤計較她到底愛自己多少、幹什麼要提什麼該死的鑽戒?

  當初在機場,他要是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怎麼會發生這麼多的事呢?

  孟瑩和肖恩的蜜月套房如果再晚一秒打開,恐怕門上早就出現一個大洞了。

  「秦硯聲?」孟瑩意外於門外立著的竟然會是這個人,若不是早上才從海灘回來,她一定會以為自己沒到普吉島而是仍在上海,可關鍵是,這個傢夥憑什麼這樣砸自己的門,騷擾自己的蜜月!

  「你瘋啦?幹什麼砸門砸這麼重?」孟瑩不滿地抱怨道。

  他是快瘋掉了,在上海找了一圈,每撲空一個地方,心上的恐懼便加重一分,「為什麼解瓷不在上海?我家不在,均窯家也不在,公司說她無故曠工快一個星期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現在才想到她?她跳江的時候,你在哪裡?」真是不說還好,一說她就一肚子的火。自己訂婚,因為他,害得解瓷砸了滿地的酒杯。自己結婚,因為他,害得解瓷又哭又失常,還中途離席,最後索性玩跳江……

  葉浩成臉色一陣青白,「你說什麼?不可能。她才不會傻到跳江?她到底在哪裡?」

  「她去另一個世界了!」孟瑩冷冷地瞪他,口氣衝到極點。

  倒抽一口涼氣,強忍住心上的悲傷。不對,一切都太詭異。那個自稱她妹妹的美麗女人言辭間只見怒未見傷,現在孟瑩提到她的死也只有氣沒有悲。

  「孟瑩,別這樣。」肖恩走到孟瑩身後,手溫和地搭上妻子的肩膀,「他既然這麼急切地趕回來了,你也該知道他對解瓷的心。」

  孟瑩回首看了肖恩,垂眸不再言語。

第10章(2)

  見妻子不再阻止,肖恩對著秦硯聲友善一笑,「解瓷雖然跳了江,但我的司機水性不錯,及時把她救上了岸。」眼見葉浩成長長鬆了口氣,肖恩很無奈地補充道,「不過她甦醒後,就執意要出家為尼,任誰都勸不住。你如果要找她,不妨去靜安寺看看。希望她還沒剃度。」

  「出家?!」老天,這個土鱉是不是黃浦江水喝多了?又是跳江又是出家,竟然都是些俗到家的招術,可偏偏他還傻到她出一招就跟著心驚一回。

  唉,想來他葉浩成看中的女人還真是吃香。朋友和他搶也就算了,沒料想才去法國轉了一圈,回來以後,佛祖竟然也要和他搶。

  褐瞳猛地一沈,管他是友是佛,那個叫解瓷的女人只能陪伴在他身邊到老。就算她剃度了,他也要她還了俗把頭髮蓄回來!

  他轉身想離開,卻被肖恩舉手擋住,「葉浩成,你差點砸了我蜜月套房的大門。」

  孟瑩從來沒有見過肖恩這樣有型這樣酷的,真想為自己挑男人時的頂級眼光而尖叫。

  「等我找回我的女人,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葉浩成冷聲說罷,一把打開了擋在面前阻擋他前行的臂膀。

  天!秦硯聲這小子竟然把自己老公的風頭給完全蓋住了。孟瑩還真為那個傻乎乎嚷著要出家的女人能遇上這麼有型又深情的男人而感慨。

  不過,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醒一下自己的親親老公,「親愛的,你以前經常叫不出硯聲的名字也就勉勉強強算了。可是,你把別人的名字整個改掉了。這樣,似乎有點不太禮貌吧。」

  空氣靜止了三秒。蜜月套房內猛然傳出一陣爆笑,久久不歇。

  素指撚撥著手中的佛珠,另一隻手正和著口中的唸唸有詞,輕敲木魚。

  「解施主,算貧尼求你了,你回去吧。」一旁穿著土黃色僧衣的尼姑滿臉無奈。

  「不,我不走,既然我沒辦法找回鑽戒,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求師太收我為徒吧。」解瓷用敲木魚的小槌支了支自己鼻樑上的眼鏡,表情認真而執著。

  師太苦著一張臉,「你對情愛如此貪戀,我怎麼可能收你為徒?」雖說她來拜會師兄卻遇到解瓷的確是緣。可是,佛祖派給她的開導之任未免太過艱難。

  「可是師太明明說過,心誠則靈的。我不在乎每日吃齋念佛,只求菩薩能達成我心願。」黃浦江那麼深那麼冷,她根本沒辦法找回那枚戒指,可沒有戒指,硯聲一定不願再見自己的。她真的已經無計可施了,唯有借助佛祖之力。

  師太搖了搖便轉身離開了。

  「唉,緣即是孽。」想著解瓷的癡迷,不由輕歎了一聲。一個失神險些撞到前面匆匆而來的高大身影。

  「這位師太,請問俗名解瓷的女子你可認得?」男子的褐眸中滿是焦急。

  師太一雙清明的眸陡然一亮,「施主可是來帶她回家的?」

  「師太……師太怎麼知道?」沒想到寺內真有高人。

  「她在觀音殿,施主快去吧。」

  咦?葉浩成奇怪這師太怎麼說到後來,眼中竟然有如釋重負的笑。難道解瓷是千年難得的做尼姑奇才,以致威脅到了這個老師太的地位,所以她才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自己帶她還俗?

  解瓷眼見自己又被師太拒絕了,無奈地再次合上雙眼,邊數著佛珠,邊敲著木魚。

  「救苦救難觀士音菩薩。」

  篤。

  「求你讓我早日找回那枚戒指。」

  篤。

  「求你讓我再見他一面。」

  篤。

  「救苦救難觀士音菩薩。」

  篤。

  「求你……」

  「土鱉,別在這裡吵佛祖清靜了。」

  敲木魚的手怔怔停在了半空。是自己太過思念所以出現了幻聽嗎?可聲音為何這般真切?想回頭,卻又怕一回頭發現只是一場空。

  顫抖的手僵硬地敲上木魚。

  篤。

  清亮的敲擊聲幽幽傳開。

  一道黑影自臉側一閃,手中的擊槌已被人拿走,「解瓷,互相折磨的遊戲就到這兒吧。」

  她聞到了那個靠近的人身上散發出的古龍水味,那樣熟悉,除了那個會酒醉強吻自己的傢夥,會用很重的話傷害自己的傢夥,還能是誰?

  擡起一雙已含滿了淚的眼,終於,對上了自己期盼了太久太久的那雙褐眸。

  唇,動了動。想說的太多,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感謝:「多謝菩薩保佑。」

  「你對菩薩的依賴就到今到為止吧。因為從此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了。」葉浩成放下手中的木槌,一把將朝佛而跪的人拉起。

  「你是說,以後都是?」她小心翼翼地問,生怕自己聽錯了。

  「是啊。」葉浩成唇角好心情地扯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來,「好不容易把你從香菇干變成了香菇,難道眼睜睜看著你在廟裡風乾嗎?」

  看到她因為自己而感動到落淚的樣子,心中暖暖的。自己當初怎麼就傻到想要放棄她呢?總之以後,一定會牽著她的手,再也不鬆開了。

  想著,正要牽上解瓷的手,卻被一隻橫出的手先一步牽住了她。

  「二姐,這位葉少爺瞞著你一大堆的事情,你又要這麼輕易就被他騙?當心下次跳的就是黃河了。」解雨一雙如絲媚眼瞥了瞥葉浩成,對著解瓷鄭重警告道。

  「葉少爺?」解瓷一臉的迷茫,「葉少爺關我什麼事?」

  解雨衝著葉浩成露齒一笑,柳葉眉微微一揚,「葉少爺……」

  葉浩成怎麼也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不懷好意的大美女來,而這個美女就是先前將自己騙得團團轉的解雨。想發作卻又礙於她是解瓷妹妹的身份,面對著解瓷眼中的疑惑,只好耐心解釋道:「秦硯聲是我的化名。我原名叫葉浩成,因為喜歡表演對生意不感興趣,所以我父親想出了為我開辦影視公司好讓我生意演戲兩不誤的辦法。我來上海讀導演系純粹是為了系統地增加一些表演以外的經驗好應付公司的事情。」

  「這樣說來,你不是一窮二白的學生?」解瓷有點昏眩,一直都只把他當作是普通的表演系的學生,卻沒想到原來有這麼赫人的背景。

  「我不是。」看到她沒有因為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而欣喜若狂心中不是不開心。不過這土鱉有點不情不願的反應,是不是也太奇怪了點?

  「可是,你不是你的法國女友因為貪錢才拋棄了你的?」那天他提起往事時,臉上的無奈苦笑,她還清楚地記得。

  「其實……咳咳……」其實他是怨恨紀澤穎沒眼光地挑中鍾天寵而沒挑自己,所以才給她亂編派的罪名,「其實我根本就沒什麼法國女友,那只是隨口胡謅的。」

  「那你去法國搶親是怎麼回事?」解瓷開始有點相信妹妹的警告了。

  「只是新娘舅舅的貪玩罷了。」這麼複雜的故事,讓他一下子怎麼解釋得清楚,「解瓷,聽我說。」他想伸手握她,卻被解雨瞪回,「與愛情相關的,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其他的人,根本沒有進駐過我的心。」

  這樣的承諾對她而言足夠了,「硯聲。」

  她想衝向他,解雨卻仍未鬆手,「二姐,你不是說他和你分手才一個星期就和別人同居了嗎?這樣的男人你也敢要?」

  解瓷猛地止了步。是啊,自己怎麼一激動把蘇明給忘記了?那個美麗到讓她有些自慚的女子。

  「同居?誰告訴你我們同居的?」不管眼前這個女人是不是解瓷的妹妹,這樣刁難他,實在讓他很不爽,心中狠狠罵她蛇蠍美人。

  「解瓷,蘇明是開表演坊的。前一陣子我借住在她的劇團裡,而且,她是我未來影視公司要挖角的經理人,事情就是這樣。」說罷,一把強勢地攙起解瓷的手,「我有許多話想跟你說,我們找個沒有外人的地方吧。」

  未等解瓷反應過來,已大步向殿外跑去。

  解瓷邊跑邊望著他緊握自己的手,唇角溢出幸福的笑來。由他手心傳出的這份溫暖,這輩子她都不打算再放手了。

  「喂,二姐!喂,葉公子!」解雨腳踩著漂亮的細高跟,才跑了沒幾步便被迫停下了步子,眼睜睜看著那兩個已經跑到廟門的人越來越遠。

  算了,反正該解的結自己幫他們都解開了。她也該繼續她光輝燦爛的模特生涯了。

  真是的,她什麼時候才能釣到一個像葉浩成這樣的金龜呢?

  仰起頭,但見金漆的觀音正對著自己吟吟而笑。

  漂亮的眸中染上一絲笑意,幸福,早晚會來的。她相信美好,亦如她的大姐與二姐那般。

尾聲

  聽到門鈴聲,墨墨立刻汪汪叫喚起來。

  葉浩成帶著一臉幸福的笑容打開門,「小香菇,你……」

  看到站在門外的是一位架著眼鏡的斯文男子,不由愣了愣。

  「請問,解瓷是住在這裡嗎?」男人很謙和地問著。

  「你是誰?」褐眸審視起眼前人,帶著緊張的戒備。

  「我叫齊律。」

  齊律?不就是那個害他家小香菇變成香菇干的人?褐眸微瞇,他想幹什麼?吃回頭草嗎?

  「對不起,你找錯地方了。」

  葉浩成正要關門,忽然聽到走廊上傳來了驚喜的聲音,「齊律?我沒看錯吧!」

  葉浩成皺眉,竟然還是讓他的小香菇和前前情人遇上了。心裡很不爽地透著門縫張望。

  「解瓷,總算找到你了。」齊律背對葉浩成,聲音溫柔到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你找我?」他家香菇的聲音分明是喜滋滋的,心裡巨不爽。

  「是呀,我在MSN上守過好幾次,可惜都沒遇見你。所以親自來了上海找你。」

  葉浩成雙眉擰成了結,什麼嘛。說得這麼癡情,擺明是要在勾引他的小香菇。

  「真不好意思,我最近都很少用電腦。」每天被硯聲粘著看幼齒碟片,她的時間都不夠用了。

  「沒關係,其實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你就快走吧,我們很忙的。」葉浩成忽然穿著拖鞋,牽著墨墨出現在齊律身後,而墨墨更是咧著一口尖牙。

  「硯聲,你怎麼這樣對我準姐夫說話?」解瓷瞪他。

  什麼?準姐夫?葉浩成的臉立馬由恐嚇變為討好,「姐夫站在門外幹什麼,快點進去坐吧。」

  墨墨也討好地伸出舌頭來扮可愛。

  「我們進去聊吧。」解瓷引齊律進了門,未等後面的一人一狗跟上,已經「不小心」帶上了門。

  葉大公子眼見大門緊閉,自己又忘了帶鑰匙,於是蹲身抱著墨墨哀歎:「墨墨啊,是爸爸不好。爸爸愛上這麼個狠心的媽媽,才害了你受苦。」

  雖說他的演技不差,可在演這段苦情戲時,嘴角卻止不住地咧著。

  齊律是解瓷的準姐夫。多好。他所有的情敵,總算是全部被消滅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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