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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11-5 12:31 編輯
前言:
他該恨她的,
不但拋棄他嫁給了王儲,
而且在王儲死後不到一個月又做了國王的情婦,
這樣一個傷他至深的女人,
他卻為何總是放不下?
難道僅僅是因為曾經發誓永遠只愛她一人?
拚命地逃離,
卻又忍不住靠近,
是什麼讓純潔的百合染上了風塵,
讓清幽的水泛起波瀾?
記憶,
是否真的如實保有被黑紗遮住的曾有歲月……
楔子
天色漸晚,灰濛濛的天空下,一架開篷馬車不疾不徐地從凹凸不平的道路駛過,後面緊跟著兩個騎棗紅大馬貴族打扮的男子,披著紫色敞胸大披肩悠然而行。
街面上偶爾有平民經過,不覺地對路過的他們行注目禮。
「這裡看上去就像一座死城。」丹尼爾男爵撇著嘴,神態頗為不滿,過於俊美的外形令人很難相信戰場上的他竟比嗜血的猛獸更加令人顫抖。
「你可不要忘記,現在是什麼時候!」晚上耶,他還想多麼熱鬧?人們要夾道歡迎?
整天笑瞇瞇的傑西依舊淺淺地勾著唇角,說話聲音輕輕柔柔的十分悅耳。
他是被稱為克裡斯·奧斯蒙公爵頭腦的傑西子爵,相貌普通,但是那雙閃著智慧的淺綠色眼眸卻是令人無法忽視的所在。永遠笑著的面孔,溫柔謙和的面具下隱藏著狡黠而深沈的心思,是最不能忽視的人。
「幾把要死不活的鬼火,幽靈般無聲息的路人……很懷念蘭斯特呢。」丹尼爾不屑地評論起帝王之都的勃艮特拉,建築也不比蘭斯特好,甚至空氣都黏黏的有股令人討厭的氣息。
沒長大的孩子!
儘管立下赫赫戰功,為將法蘭軍隊趕出國土做出極大的貢獻,但丹尼爾畢竟是只有二十歲的才剛成年的男人,對家鄉有著無可比擬的愛。
「這樣的環境實在看不出是要召開全國議會的樣子。」
「你覺不覺得,公爵大人自從進城後就像是心事重重?」不理丹尼爾的抱怨,傑西望向前面馬車上似乎出神望著遠方天空的克裡斯·奧斯蒙。
丹尼爾輕巧一笑,傑西的缺點就是太愛觀察人。
「也許吧,畢竟是待過幾年的半個家鄉。」
是嗎?不像是如此簡單。
「不過,來到勃艮特拉也不完全是沒有好處——」丹尼爾突然興奮起來,臉上現出淡淡的紅暈,「若能見到被稱為『拉西亞王國』最美麗的女人——現今所有騎士的女神和夢中情人……怎樣都值了!」
傑西吃吃地笑,「難怪你乖乖地和公爵出來。」他可是沒事就愛賴在家裡睡懶覺的人啊。
丹尼爾乾笑,「呵呵,應該有機會見到她吧。」
「傑克·麥卡尼王儲雖然兩年前便英年早逝,留下王儲妃一人,但新任國王陛下對王儲妃似乎相當不錯,冠以愛麗絲王妃之稱,經常邀請她參加宮廷宴會——想必你可以如願以償。」
「果真如此就最好,不枉我來勃艮特拉一回!」
傑西淡笑,他們始終和公爵的馬車保持三匹馬身的距離,儘管夜色朦朧,但藉著街道兩側淺淺映出的火光,依稀可見公爵的一切反應。
是錯覺嗎?在提到愛麗絲王妃之時,公爵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
難道,曾經關於愛麗絲王妃——最早的格露西亞·克尼特萊小姐和公爵的傳聞竟是真的嗎……
第1章(1)
拉西亞王國宮廷宴會,樂隊演奏著時下最有名氣的宮廷樂師所創的曲目,社會上層的貴族們沈浸在音樂中翩翩起舞,笑語歡聲,歌舞昇平,一點兒也看不出在一個月之前國家還在為邊境的戰亂而頭痛,不知所措。
這真的就是他所認識、所鍾愛的格露西亞嗎?
端著未沾一口的葡萄酒杯,視線穿過舞池內紛亂的人群,即便在千萬人中,他也可以一眼認出她。烏黑亮麗的長髮,一雙紫藍色夢幻般的眸子,美得不像塵世間該有的景色,現在的她一如記憶中的一樣美,但似乎少了從前的空靈幽宛,卻平添了份奢華的人氣。笑起來還是那樣動人,紫藍色的眼光似乎可將世間一切吸進去,舉手投足還是那樣風采絕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是……似乎變了。
美麗得過於華貴,過於耀眼,過於……親近。
她應該是高不可攀的,應該是讓人情不自禁地看上一眼也會覺得褻瀆了她的人,不該如此啊!
心中似情似恨,似憂似愁。眼中的她,真的是她嗎?
克裡斯舉起銀製酒杯一飲而盡,堵在胸口的,是難以抒解的恨,難以忘卻的情。
旁邊跟隨而來的丹尼爾已經看得目瞪口呆,無法轉移視線,像是驀然間見到了女神一般,張大了嘴無法閉合,不,不止他一個,周圍很多人都只將視線集中在與國王陛下翩然起舞的她的身上。
克裡斯苦笑,深綠色的眼眸閃過不為人知的痛苦。
若是以往,他們甚至不敢以這樣赤裸的欣賞目光直視她啊!
是什麼讓純潔的百合染上了風塵,讓清幽的水泛起波瀾?
記憶,是否真的如實保有被黑紗遮住的曾有歲月……
「您好。」清脆甜美的聲音迴盪在腦海,是首次相見的情景。略微稚嫩的童聲,美如天使般的面龐……一切的美好,全部保存在記憶中。
他們第一次相見,他十歲,她六歲。
因為時下風行的寄養制,格露西亞在她的姑媽家住下,奧斯蒙家族與托羅家族私交甚篤,他就是在去托羅堡遊玩的時候見到她的。第一眼,他以為自己見到了天使,純美、聖潔,紫藍色的眼睛望著他,像是一眼泉水清澈見底……
自那以後,他便時常找機會去托羅堡,只為了見她,小小的年紀,便已將她當成了傾慕的對象。他們相處得一直很好,一直到了她十六歲,到了回到自己家族的時候。
思念了整整一年的時光,因為父親接到國王的詔令,他得以來到勃艮特拉再次見到格露西亞。
那時的她,遠比之前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求婚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再次相見,他看得出她是高興的,甚至是真心盼望的,可是,就在他以為他們已經是公認的一對、愛情之路再無障礙之時,她竟選擇嫁給了當時的王儲傑克·麥卡尼——哈哈,當時他幾乎瘋了……
瘋子,他甚至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還正常。
「公爵?奧斯蒙公爵!」
是啊,當時他只是個紈褲子弟,整日遊手好閒,等著日後從父親那兒繼承來的公爵稱號,不像現在。
他恍惚地笑了,現在,他是雄霸一方的公爵了。
「呃……奧斯蒙公爵。」留著兩撇小鬍子的斯坦森伯爵清清喉嚨,公爵的神情有些古怪,也不知說了一大堆,費了那麼多的口舌,他都聽進去了沒有。
耳邊清晰的聲音將回憶趕走,克裡斯突然有種解脫後的暢然,為了克制自己不去想她,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憶,記憶,一如以往般的痛苦。
「是的,斯坦森伯爵。」克裡斯揚起淡淡而疏離的笑,身邊不知何時已圍上了許多人,卻都是顯貴一方的人物。
「聽說這次國王召我們來是為了要增加我們的賦稅呢。」斯坦森伯爵不無擔憂地道。
二十六歲的克裡斯·奧斯蒙公爵是一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一改年少時的放蕩輕狂,竟在繼承了老奧斯蒙公爵爵位後大展神威,在與法蘭糾纏不下百年的邊境戰爭中屢建戰功,前一個月更是威風地將法蘭軍隊趕出了長久遭到攻擊的索爾鎮。
不僅戰場上神武,據說蘭斯特公國管理得竟也是井井有條。若找同盟,他是最適合的夥伴。
「剛才國王開口要收回我的小部分土地!」
「從陛下繼位的兩年來,我們已相繼有貴族被逮捕並沒收了財產。」
「……不一定哪天會輪到我們。」
此話一開,頓時惹來七嘴八舌一番議論。
似乎國王的舉動引來各大貴族的不滿啊!
「不知陛下究竟在想什麼?」年方四十,氣派非凡的羅夫伯爵皺眉,「據說,如此積極的斂財,竟是要為了愛麗絲王妃購建一座城堡!」
「愛麗絲王妃是死去王儲的遺孀,陛下怎麼可以……」
「他們之間的曖昧不是傳了一天啊。」
「難道——」
「砰!」
週遭突然靜了下來,「奧、奧斯蒙公爵!」斯坦森伯爵驚訝地看著摔在長長幾案上的酒杯,這是怎麼了?
「公爵大人!您的頭痛病又犯了吧,還是少喝些酒的好,醫生不是警告過您嗎?」一直注意克裡斯反應的傑西連忙走過來圓場,眼見著公爵臉色越發變的鐵青,就算突然插進去顯得有些不禮貌,但權衡之下,似乎比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語要強。
深呼口氣,驚訝於聽到關於她的壞話他還是這般深惡痛絕,「我……還好。」
不知是被傑西說的,還是不知不覺間喝了過多的酒,頭真的痛了起來,「我想,我還是去休息一下好了。」
「嗯,這也好……我們有時間再聊!」斯坦森示意衝動的羅夫伯爵別多嘴,過於緊迫會將可能的盟友推遠。
「好的。」微微頷首示意,克裡斯退出人群。
「公爵怎麼了?」
難得丹尼爾有空抽出時間關心一下他們的主子。
傑西面上依舊笑意盈盈,公爵拒絕了他陪同的意願,獨自去休息室,而他則繼續在這團熱鬧中遊弋,「你還記得身邊的人嗎?」很奇怪哩。
丹尼爾年輕俊美的臉一紅,傑西是在嘲笑他過於專注愛麗絲王妃吧。
「愛麗絲王妃的確高貴美麗,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可是……」他有些遺憾,「圍繞在她身邊的人都是王公貴冑,怎麼也輪不到我們上前呢。」
「我們?是你吧。」傑西取笑,對於這個比他小了五歲,直率而有時又有些孩子氣的丹尼爾他很是喜歡,言談間也不比對其他人般的防衛謹慎。
尷尬地清清嗓子,這是丹尼爾的習慣。
「可是……愛麗絲王妃真的好美。」
傑西舉杯輕輕碰一下丹尼爾持在手中的酒杯,「喝酒吧。」有些人是只能遠遠觀望的。
「只是我有些懷疑,國王前陣子才在南方失了大片的土地,他怎麼還有心情開這種豪華宴會?」丹尼爾道。
「噤聲!」傑西制止,「須知隔牆有耳。」
不知是否年齡的關係,丹尼爾一向大咧咧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其他人也在偷偷議論。」丹尼爾小聲道,身邊有很多這樣的聲音。
「我們不是其他人。」傑西不時瞟眼看向方才圍在公爵身邊的顯貴們,仍圍在一團輕聲議論,各自的臉上偶爾會表現出不滿與憤怒。
新任國王陛下似乎並沒有得到貴族們的支持呢。
這次奉國王詔令前來參加議會,想必不會很愉快的結束,甚至……他想,究竟會以何種方式結束都是未知數。
國王與貴族們之間的紛爭,並不是沒有過先例……
「傑西。」丹尼爾猶豫該不該說,「你說,愛麗絲王妃真的和國王有曖昧嗎?」
傑西一怔,輕笑,「有沒有都不干我們的事吧?我們這次來可是陪同公爵大人參加議會,你全部注意力應該擺在公爵大人身上才對……愛麗絲王妃不是你我碰得到的。」而且,「這句話你還是不要向公爵大人提起的好。」
「耶?」這又有什麼關係?
「相信我。」
奧斯蒙公爵和愛麗絲王妃絕對有過——或者說曾經有過——不同尋常的關係,傑西篤定。
克裡斯走出宴會大廳,順延兵士指引的方向走向東面的休息室。狹長的走廊在相隔很遠才有一隻火把的映襯下顯得幽深昏暗,晃動的光影仿若幽靈般悄無聲息。
漸行漸遠間,一個女子溫柔悅耳的吟唱傳來——
「命運,像月亮般變化無常,盈虛交替;可惡的生活把苦難和幸福交織;無論貧賤與富貴,都如冰雪般融化消亡。」聲音不是黃鶯般鳴轉忘憂,也不像海妖般迷人心魄,可是自有一股慵懶的隨意與輕巧,似溫溫的暖流劃過心頭。
他怔了怔,隨即順著歌聲傳來的前方長廊轉角方向走去。
長廊兩側掛了幾幅據說是極有名氣畫家所畫的《聖經》故事,前方白色蓬鬆長裙,背影窈窕纖細的女子慢悠悠地走著,彷彿腳尖踩動音符,跟隨音符躍動。
「可怕而虛無的命運之輪,你無情地轉動,你惡毒凶殘,搗毀所有的幸福和美好的企盼,陰影籠罩,迷離莫辨,你也把我擊倒;災難降臨……」
女子的聲音忽然停頓了下來,似又恍惚地道:「災難降臨迷離莫辨……」
長長地歎息,腳步停下,又一聲歎息,她歪著頭望向昏暗火光照耀的聖母像,忽明忽暗的光灑在聖母的臉上,有些模糊不清。
或許是人類敏銳的感覺,女子似有所覺地望向早已停下腳步的克裡斯,只是不看還好,這一望之下,克裡斯頓時愣在那裡,腦中竟是一片空白。
一雙冰藍純淨的大眼,長長的睫毛整齊而翹立,眨動時像蝴蝶飛舞的翅膀撲閃地流出無限光彩,精細雕刻出來的挺立的俏鼻,含笑般勾起的唇角……
的確是個美人,但,他的吃驚卻並不是因為她的美,而是——太像了,這個女子太像——她。
如果眸中是神秘的紫藍色而不是清冷的冰藍,他會以為見到了十五歲時的格露西亞。
朦朧的火光中,他彷彿回到了曾經迷戀的青少年時代。風吹動的火光,晃動的人影,還有模糊的記憶紛至沓來……
「你、你好。」不知什麼時候女子已經走到他的面前。因為背對著火光,她看不清似的臉龐,昏暗中只感覺出他的愣神。「……你好,小姐。」
「我、我不是什麼小姐!」
像是沒注意她有否認什麼,他回過神地歎口氣,果然……不是她。
他還在想什麼呢?很可笑,不是嗎?!
「我剛剛聽到你的歌聲,所以——」他解釋,不想她以為他有其他不良的居心,畢竟這是人跡稀少的暗處。
誰知那女子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倒是臉上一紅,粉潤潤的顏色令克裡斯不覺莞爾。
「我、我……只是瞎唱的。」頭埋得更低,她根本沒想過身後會有人在聽,是她大意了。
「不會,很好聽。」克裡斯道。
她的頭垂得更低。
很害羞的姑娘,「我可以冒昧地問您的名字嗎?」克裡斯笑道,記憶中格露西亞似乎從來不曾有過這般的神情——不,在他們第一次親吻之後,她的神情更加的迷人,淡淡的幾不可見的紅暈,遠比天上的星星更加閃亮的眸子……
第1章(2)
刻意壓下心中的疼痛,他笑著面對眼前緩緩擡起頭的女子。
「克萊拉。」她輕聲說,「我叫克萊拉·梅裡。」
「克萊拉,」克裡斯的聲音溫和低沈,「你的歌聲很好聽呢。」
黑暗中只看得見一雙明亮的眼睛,如此漂亮,如此神采奕奕,竟讓她幾乎相信了他的話。
「可怕而虛無的命運之輪,你無情地轉動,你惡毒凶殘——很好聽的句子。」
不知不覺地,克萊拉隨著他的腳步而走,當他面向火光時,她看到了一張英俊卻略顯憂鬱的臉,修長的眉,綠色深沈的眼。這張本應年輕的臉龐卻不知因何種原因,竟顯得這般的滄桑。
他不頂漂亮,也不是顛倒眾生的俊美,看慣了宮廷中美人成群的她來說,他似乎不夠耀眼,但是,或許是在這樣一個時間、這樣一條幽長的走廊,也或許是他渾然天成的氣質氣度,令她無法移開視線。
「你怎麼不在宴會廳裡呢?」她輕聲問。
「有些累了。」
克萊拉俏生生地一笑,「你也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嗎?喧鬧而又洋溢著音樂的人群,有時是會讓人感覺厭倦。」
「這麼說,你也不喜歡?」克裡斯笑問,側身看了看她。
微微挑動纖眉,冰藍的眼彎成新月,清純中帶著絲嫵媚之氣,「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裡見面啊!我第一次參加皇家宴會,開始感覺還不錯,但過了一陣子就覺得很無趣。」克萊拉俏皮地吐一下舌頭,「所以就躲出來啦。」
她的表情很豐富,就像十六歲的格露西亞——
面對著這張臉,他看到的似乎並不止她一個,往日記憶的影子因為光的出現而再次蒞臨。
「你——」似乎想起了什麼,克萊拉微微皺起了眉,可是,即使她皺著眉,也是很美、很俏皮的模樣。
她是個知道怎樣表現自己美貌的女子,不會做出不美的舉動。
「有些不公平,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她微嗔。
克裡斯微微一笑,像是面對第一次相見的格露西亞,「克裡斯·奧斯蒙。」
克萊拉笑道:「那我叫你克裡斯吧——克裡斯,很高興認識你。」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克裡斯停住腳步,彎下腰,執起她的手背禮貌性地親吻,「很高興認識你,克萊拉。」只是當他擡起頭來,看到的卻是再度泛著紅色的嬌艷臉頰,艷若桃李。
「看來,這是雙方都不討厭的一次相遇呢。」克萊拉笑盈盈地說。
……陰影籠罩,迷離莫辨,你也把我擊倒;災難降臨……
降臨的,不是災難啊。
「去了哪裡啊,克萊拉?」
被所有騎士乃至所有男人都奉為夢中情人的愛麗絲王妃——格露西亞·麥卡尼不十分在意地問。歪坐在沙發上,幽幽的紫藍色眼眸上挑,慵懶嫵媚的神色即使是同樣身為女人的克萊拉也不禁恍然。
「我去了外面。」她心裡也知道王妃並不是要她詳細地報來。
格露西亞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告訴她知道了。
儘管宴會場裡大部分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過卻沒有一個敢貿然上前,不單是因為擔心可能遭到的拒絕,更重要的原因是國王就在身邊不遠處的方向。
唇角泛著似有若無的笑,耀眼的光流落一室,「遇到喜歡的人嗎?」雖然是問克萊拉,可是卻並沒有看她,格露西亞的目光穿過所有人群,望著沒人看到的遠方,「有的話儘管說,我為你做主。」
為什麼要收養克萊拉呢?
因為她們太像了,像到以為她是自己,可以為自己安排另一種人生。
半晌沒有得到回音,她側轉過頭,看到的竟是害羞地垂下頭的克萊拉,臉色微紅,雙手絞在一起。
真的有嗎?
「誰?」
「——格露西亞!」不等克萊拉回答,弗瑞德已大步地走了過來。雖然才三十歲年紀,可肚子已經毫不留情地凸了出來,微胖的身材與斯文的相貌很不相符。
依舊是慵慵懶懶地起身,不因是國王的召喚而加快動作,風情萬種地掠動垂下耳邊的一綹黑髮,繞到耳後,這才回過身準備招待才離開身邊不久的國王——
「克裡斯!」克萊拉驚喜地叫道。很有緣不是嗎,才在宴會廳的門外分手,繞了一圈竟又見到。
「你……」
格露西亞愣了一下,但是又很快地回過神,露出習慣性的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
克裡斯,是克裡斯啊。
早知道會碰面的,只是沒想到,見面時還會這麼驚訝。
驚訝中,竟奇怪地隱藏著一種莫名的狼狽!
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沒想到我們的小克萊拉也認識克裡斯呢,格露西亞,克裡斯應該不陌生吧,你小時似乎都在蘭斯特住。」弗瑞德道,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克裡斯陡然變得凝重的臉。
適才剛剛談起國庫的緊張,國王忽然興致所至地竟將毫無準備的他拉到格露西亞面前。
他的心猛一窒。
像是天上的太陽般耀眼,光芒四射。她還是那麼美,甚至可以說比以前更加的美,她的美不似年少時純然天成的青澀稚美,現在的她嫵媚妖嬈,混跡著歲月的成熟韻味。可是她還很年輕,只有二十二歲,卻是濃墨重彩地塗抹著美艷的面具再也摘不下來,此時的她,早已不見當初她的一點影子……就連地上的她的真實的影子,也是飄忽得讓人難以看清。
「我們是老朋友了。」格露西亞笑道,吹皺一池春水。
「可是現在你的老朋友已經是雄霸一方的公爵大人了,再不是遊手好閒的貴族後裔!」弗瑞德笑了,眼角疊起細小的笑紋,如果不是深知他稟性的人,會以為他是個和善的老好人。
「克裡斯為我們平定了戰亂,立下了大功勞啊!」他繼續道。
「我有所耳聞。」格露西亞微微點頭。
克裡斯現在可說是全國風頭最勁的人物了,將長年在邊境作亂的法蘭軍隊趕走,一掃多年來被騷擾的恥辱,封地也治理得井井有條,為人正直公正……種種溢美之詞讓她幾乎難以相信這就是當年那個溫柔多情,而又沒有絲毫野心的男子。
今日一見,果然——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他了。
深棕色的披在肩上的長髮,深沈陰鬱的綠色眼眸,堅毅的習慣向下抿的唇。洗去了年少的青澀,蛻變成今日的氣質內斂,也有……她的功勞吧?
又談笑了片刻,弗瑞德被王后派來的人請走。
說是談笑,其實一直都是弗瑞德和格露西亞在談在笑,克裡斯異乎尋常的沈默,除了必要的回答,他幾乎沒多說一個字。
國王已走遠,格露西亞重又看向克裡斯,淡淡地笑了,換上了另一種風情。
輕柔的像風,淡然的像雲,卻依然有絕代的風華。
「很久不見了,克裡斯。」
仍舊是那迷人的紫藍色眼睛望著他,他卻突然產生了「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感覺。他甚至覺得,看著克萊拉也遠比現在的她更能讓他回想到過去的格露西亞。
她身上似乎看不到過去的一點影子。
「或許,我該叫你奧斯蒙公爵?」笑容中帶著嬌媚的慵懶。
「你……」克裡斯不想聽自己陡然瘖啞的嗓音,頓了一頓,「隨你的便。」
「隨我的便?」喃喃重複著他的話,她輕笑出聲,「呵呵,有趣。」實在是有趣。
克裡斯怔怔地看著笑得很開心的格露西亞,彷彿沒有看到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一直望著他,觀察他的任何細微反應的克萊拉;彷彿也沒看到將探究的目光、猜忌的目光、羨慕的目光全部射向他的人們,只是奇怪而又專心地看著格露西亞。
「什麼有趣?」
格露西亞笑而不答,「國王陛下要我過些天辦個宴會,你會來參加吧?」
他看著她,「也許——」
「我會寄邀請卡給你的,希望你能來。」
希望?是真的希望,還只是一種客套的邀請呢?
望著面前絕美的面容,克裡斯竟由心頭源源不斷地升騰起一股恨意,是對她,還是對自己……
為何明知不該,竟還是無法控制地點下了頭?
為何明知再無法回到從前,卻還是守著過去的一星半點殘缺而妄自緬懷,捨不得遺忘?
愛,恨,終是一線之隔。
只是,那道線,在他的世界裡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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