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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3-4-21 13:51:44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4-21 14:02 編輯

前言:


如果天真的白天鵝,遇上失憶的王子──

除了穿越,還有什麼可以讓一個人性情大變?
他原是暴虐多疑的魔頭,如今竟成她眼裡溫柔體貼的好王子。
在以前,他絕不理她這種單蠢小公主,如今卻讓她待在身旁,
她害他出車禍,他沒嚴厲報復,反倒對她百般寵溺;
她盜領他的錢,他沒發飆把她賣了償債,還當她是心頭肉,
她險些把他家廚房炸毀,他沒破口大罵,心甘情願為她善後;
她太天真,招惹惡狼欺負,他沒冷嘲熱諷,只想幫她痛宰對方!
就連她多事蹚渾水搶親,他不等著看好戲,竟跟著「撩」下去!
這絕不是他!他到底怎麼了?噢……對,他之前失憶了!
失憶時,他發現她是自己的菜,好想娶回家好好疼愛,
可是,他忘了自己是誰,萬一早有老婆,負了人家怎麼辦?
如今他恢復記憶,眼前的她如此誘人,不趁熱食用,心癢難耐,
哎呀,他已陷入天人交戰,他的壞兄弟可不可以好心點麥來亂……


楔子
      
  鄰國的巫師愛上美麗善良的白天鵝,前來跟公主求婚,公主不願意嫁給邪惡的巫師,並在言詞中提及自己應該嫁給溫柔的王子而不是邪惡的巫師,這話惹怒了巫師,巫師便施法詛咒白天鵝——白天以天鵝的形象示人,唯有夜晚才能變為人身,巫師落下詛咒,除非公主能得到王子的愛及對方給予的定情物,否則將永生如此。

  公主自認以此形象不能再待在皇宮,便求去到森林。

  一日夜晚,公主遇見來森林打獵卻跟隨從走丟又迷失方向的王子,公主跟王子一見如故,兩人相約每晚在森林相見,爾後,公主漸漸愛上王子,便跟王子說出自己的身份跟遭遇,聞言,王子答應帶來定情物破解公主的詛咒。

  終於,相約的日子到來,公主來到相約地點的時候,卻發現王子將說好的定情物給了自己的雙胞胎姐姐黑天鵝。

  受到打擊,傷心難過的白天鵝,決定縱身跳崖……

第1章(1)
      
  廳堂上方高掛著一對中年夫妻含笑而視的遺照,新立的牌位漆色未干,書寫著:白景天與妻寧嫚嫚之靈位。牌位前,三炷清香插在香爐,白煙裊裊升起。

  肅穆的氛圍下,深重的哀戚感仍殘留在喪親的白家人心中,家中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搭乘郵輪巡視業務,誰知在中途竟遇意外落水,雙雙溺斃在他倆所深愛的大海。

  距兩人入土不到一個月,連百日拜祭都還有一段時日,原本平靜無波的白家卻掀起一道驚濤駭浪——

  父母的遺照前,一對容貌出眾的姐妹花相對而坐,一個冷艷高傲、冰靈絕塵,一個清新可人、氣質脫俗,兩人同樣美得出塵,令人屏息。

  可是,此時的姐姐白縈曼冷厲嚴肅,全身散發一股讓人無法靠近的冰寒氣息,她的眼神透著冷漠和疏離,面若冰霜地抿著唇。

  個性溫煦如春風的妹妹白縈玥則睜著大眼,難以置信地說:「什麼?要我嫁給日月船運的新任總裁湛問天?我不要!」那個素有「冷面魔獅」之稱的男人,光聽到他的名字就讓她不舒服,她才不想嫁給那種人。

  她實在無法理解過去一向疼愛她的姐姐為何性情大變,硬要將她的幸福葬送,逼她嫁給一個她從未見過、也不可能相愛,甚至名聲不好的可怕男人。

  「由不得你說不,對方開出的條件十分優渥,有利公司未來的發展,我們沒有拒絕的權利。」白縈曼的態度十分堅決,像是沒有看見妹妹眼聽不願意。

  「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想嫁給別人,不管他給了多少好處,我的心意也不會改變。」為了利益出賣自己的感情與幸福,是她做不到也沒想過的事。

  白縈曼冷哼一聲,「喜歡能當飯吃嗎?住豪宅、開名車、衣食起居有傭人服侍,這些難道不用錢?別忘了你可是過慣這種日子的人。」

  「我們很缺錢嗎?爸媽不是有留下春陽船運和遺產給我們?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只要別太揮霍,她相信父母留下的產業也足夠她們姐妹倆好好地過日子,況且她也沒有在家吃白食的打算啊。

  聞言,白縈曼冷笑,「天真的二小姐還不知覺悟嗎?我父親可是剛買了一艘昂貴的郵輪送給你母親當生日禮物,造成公司資金一下子周轉不過來,加上兩人雙雙喪生,公司股價波動,現在都有跳票危機了,你說我們缺不缺錢?」

  「什麼?跳票?」白縈玥有些難以置信,畢竟父親經營公司向來穩打穩扎,也不會短視近利過度擴張,真會因為一艘郵輪導致公司周轉有問題嗎?但說到底,公司的實際經營情形她確實不瞭解,也許真如姐姐所說,是她太天真了……


  她跟姐姐其實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雖然兩人的母親並非同一人,但從小感情就好,相處甚篤,經常互吐不為人知的心事。

  可是自從姐姐國中畢業、出國留學後,兩人的聯繫漸漸變了,感情也慢慢淡了、漸行漸遠,不若往日的親暱,交談次數更是變少了。

  即使因為父母身亡,姐姐再次回國,然而現在,明明是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家人,卻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中間隔著一條無形的深溝,沒有交集的各過各大的生活。

  就算她很想找回昔日的歡笑,和姐姐促膝長談的笑鬧一夜,重拾遺失的姐妹情,但對方不領情,她也無從做起。

  聽到妹妹的驚呼聲,白縈曼嗤笑一聲,「不說跳票的事好了,有哪個企業不需要資金挹注?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爸一死,你以為那些涎著笑臉的股東還會捧著大把鈔票,投資群龍無首的春陽船運嗎?」

  春陽船運的規模不算小,也還算賺錢,旗下有五艘郵輪、三艘貨輪,年收益五億左右,公司上下約有近千名員工。

  不過真要和有百年歷史的日月船運一比就小巫見大巫了,人家一年的淨利可是春陽船運的好幾十倍,貨輪、遊艇、豪華大船不知凡幾,若要一一清點,恐怕還要耗些時間才算得出正確數字。

  白縈玥皺著眉說:「我銀行裡還有一些存款,可以先拿出來救急……我也可以工作……」她想至少有點幫助。

  「就那麼點錢能幹什麼?杯水車薪,連發給員工一個月的薪水都不夠,我們需要的是靠山,像日月船運一樣的靠山,你懂嗎?」白縈曼話說得刻薄,更是刻意斜睨了白縈玥一眼。

  一聽,白縈玥沮喪地低下頭。「公司的營運真這麼糟嗎?沒其它辦法可想了?」

  「那麼養尊處優的二小姐倒是說說看,你有什麼建議能讓公司更強大、屹立不搖的不需外資援助?」她說的話字字銳利,直指問題核心,無情戳破對方任何希望。

  「我……我……」白縈玥苦惱地想了許久,腦中突然蹦出一個人名。「我可以去求學長幫忙,他家的事業和金融機構關係密切,也許……」

  「你是指孫少華?」那個表面謙謙君子私底下浪蕩不羈的紈子弟?

  「嗯。」她點頭。

  白縈曼的臉上帶著顯著的譏誚,像是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她拿起茶幾上的挫刀,輕慢地修起指甲,「他能幫你什麼?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你想他敢為了你對抗資金雄厚、政商兩界都吃得開的日月船運嗎?」

  「學長喜歡我,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幫她。她願意相信對她好的人。

  白縈曼恥笑般的打斷她的話。「真要有心早就有所表現了,哪需要你上門求助?很多人可是都看著我們家這塊餅,何況人家憑什麼幫你,他還是個靠家裡養的米蟲,你值得他冒險嗎?可笑!」

  「姐,學長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一向很照顧我,還說我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公主,他會為我斬妖屠龍,當我的王子。」她相信學長的真心,他不會騙她。

  過去在學校,學長真的對她很好很好,會幫她整理筆記、買早餐,還經常出其不意地送她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和點心,逗得她開懷不已。

  他甚至暗示過兩人日後的可能發展,雖然一直未明確表達心意,也總是表現出「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曖昧態度,讓人感覺撲朔迷離。

  但她想,也許學長也跟她一樣害羞、怕被拒絕,所以說不出更進一步的話吧!

  「不要叫我姐,我沒那個福分當你姐姐,但就算是陌生人我也必須好心提醒,男人的話聽聽就算了,花言巧語千萬別當真。」

  「姐……」

  白縈玥才剛出聲,白縈曼便擡手將挫刀往她身上丟,剛好劃過她的耳朵,但示警的意味已經夠濃厚了,嚇得白縈玥話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別一副小可憐的樣子,現在不是我冷血強將你推給陌生的男人,而是他指名要你成為他的妻子,那樣作風強硬、冷酷無情的男人,連我都得低頭,再說,嫁給那個男人至少衣食無虞,你依然能無憂無慮地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裕生活,不好嗎?」白縈曼一副給了對方天大恩賜的樣子。

  「可是我……」白縈玥開始覺得哪裡怪怪的了,「他指名要我當他的新娘?會不會是搞錯?我可從未見過他耶!」

  她真的是一頭霧水,想不通自己為何會被那個男人欽點,雖說自己鮮少出現在社交場合,但在外面打聽打聽也該知道,比起艷麗無雙的姐姐,她只能算清麗秀妍,男人的目光多半會停留在姐姐的艷容上,她不過是一旁陪襯的小花。

  要選,也該是選姐姐吧?「感到榮幸吧?這可是只有你才有的殊榮,別人求都求不到,為了兩家結合的利益,也為你自己往後的日子,你最好是認命的乖乖嫁人,不要妄想你的學長會英勇騎著白馬來解救你這高塔中的公主。」白縈曼的話裡滿是嘲諷,甚至拿童話當比喻來笑話對方。

  面對姐姐的奚落和強勢,白縈玥忍不住眼眶含淚,她搖著頭,「不,我不嫁。」她不要犧牲婚姻的自主權,她不想走進荒蕪的墳墓。

  她打小看著鶼鰈情深的父母,也看過相敬如冰的夫妻,她絕不讓步,婚姻是不能買賣的,那犧牲的會是兩個人的幸福。

  「再說一遍?」嚴厲且毫無溫度的目光逼視著她。

  先瑟縮了一下,但她又隨即勇敢地挺起胸膛。「不管說幾遍都一樣,我絕對不會嫁給完全沒有感情可言的男人。」

  「好,你可以不嫁。」白縈曼倏地揚笑,但笑意未達眼底,神色冷得駭人。

  「真的?」白縈玥喜出望外,以為過往那個真心疼愛她的姐姐回來了,終於願意顧全她的感受。

  不料,白縈曼的笑轉為陰沈。「不嫁就馬上搬出這個家,我不會承認你是白家的一份子!」

  「姐……」她倒抽了一口氣,臉色發白。

  「我說過不要再叫我姐姐了!你要嘛嫁人,不然就離開,只能選擇一條路。」冷冷地揚唇,白縈曼的眼神冷銳得教人害怕。

  「你要把我趕出家門?」白縈玥不安地咬著下唇,但除了不安,更深的是心痛。她不敢相信現在這個嚴酷又冷漠的人是她的姐姐。

  白縈曼的低笑聲令人不寒而慄,「說『趕』太沈重了,是你自己選擇離開的,我們白家沒有餘力養一個派不上用外的閒人。」

  「我說過我可以工作,不會拖累任何人。」她早打算好了,會自力更生,要不是父母驟逝,要處理喪事,她說不定已經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勤奮的上下班。

  「哈!不會拖累任何人?這樣的大話也只有沒吃過苦的千金小姐才說的出口,你有想過得罪日月船運的下場嗎?你有把握就會湛問天的滔天怒火嗎?況且,你還沒說要怎麼解決公司的現狀呢!一個要害父母苦心經營的事業化為烏有的人,有什麼資格住這間屋子?」

  「他……呃,他會反過來對付我們嗎?」不就是聯姻失敗而已,有牽連無辜的必要嗎?

  「你說呢?以他有仇必報的個性,豈會輕饒羞辱他的白家?」

  「那要怎麼辦?不能請他打消念頭嗎?」難道對方不能理解,不情不願的婚姻就算結了,將來也是怨偶一對。

  沒有回答問題,白縈曼冷著聲音問:「嫁還是不嫁,我問你最後一次。」

  「不嫁,但公司的事我們——」可以再想想。她想這麼說,但姐姐並沒有給她機會。

  「不嫁是吧?」白縈曼蹙起眉打斷她的話,側身對家裡的女傭下達命令,「阿娟,幫二小姐整理行李!」

  「整……整理行李?」白縈玥一愣,姐姐是認真的。

  「我給了你選擇,現在你要為你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白縈曼站起身,走到對面的沙發,親手將白縈玥拉起來,不管對方有多不願意。

  最後,甚至命令司機將賴著不肯走的二小姐拖上車,強迫對方離開這住了二十幾年的家,也強迫對方離開她的視線。

  沒有一句挽留,沒有一聲安慰,她冷酷而堅決的轉過身,不看白縈玥拍打車窗哭喊的身影。


  當她重新回到客廳的時候,一道嫵媚的聲音響起——

  「你真捨得把唯一的妹妹送走?」

  迴旋樓梯上走下一位風姿綽約的中年女子,年過四十風韻猶存,保養得宜的她從外表看來約三十出頭,模樣有幾分神似嬌艷的白縈曼。

  她一下樓便神態慵懶地坐上緹花沙發,腰似水蛇般往椅背一靠,懶懶地斜倚著,一雙媚眼則眨呀眨的,好似一朵牡丹醉春日,引人心火焚身,口乾舌燥。

  不論年紀的話,她稱得上是美女,強烈的美有點不真實,給人一股壓迫感,令人不敢直視。

  「有什麼好捨不得,沒有幫助的廢物留著也沒用,早早除掉省得礙眼。」白縈曼眼底平靜得仿若一灘死水,看不到半點情緒波動。

  「呵呵……說得好,真不愧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外甥女,沒被魔鬼柔弱的外表所騙,知道斬草要除根,不留禍害。」能夠無情無義、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才是成功之道。

  斬草除根啊……白縈曼看著對方,眼中閃過幾不可察的光,但仍強裝鎮定的說:「話說前頭,這是我的事,我不喜歡別人插手。」

  對面這個叫李玉真的女人,是她母親的妹妹,也是她的親阿姨,為人雖傲慢,但精明幹練城府頗深,是她必須極度小心的人。

  「去!我是那麼心狠手辣的人嗎?她終究和你有一半相同的血緣,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總要給你點面子吧。」李玉真仰著頭輕笑,模樣輕佻,令人質疑她的話有幾分真心。

  「你能理解就好,其實我也不是質疑真姨的做法,而是不想汙了你高貴的雙手,拔掉一根小小的肉刺怎麼需要你費心?」她暗示自己另有安排。

第1章(2)
      
  李玉真媚眼一挑,「我只是怕人留著,你終究會捨不得姐妹情,婦人之仁誤了事。」

  「該捨則捨,沒什麼好留戀,她母親奪走我父親,我沒必要對她客氣,不過我父母畢竟剛走,若那傢夥馬上出了事,我也怕落人口舌,這對我以後辦事會很麻煩的。」

  「你能理解就好,你可要記得,你父親根本不愛你,他愛的是他第二任妻子以及她所生的女兒,你本來就是多餘的。」李玉真不斷的說話刺激白縈曼,希望對方搞清楚自己的的立場。

  多餘的……這句話像枝箭,狠狠刺入白縈曼心窩。「我會把自己變得不可或缺。」

  「好,有志氣,沒辜負真姨對你的栽培,不過日月船運那邊你打算怎麼辦?跑了一個準新娘,他們不可能就此罷休。」湛問天「冷面魔獅」的封號可非平白冠上,他不知咬死多少人才殺出今日的一條血路。「早就跟你說把人綁著上教堂不是比較好辦事?」

  「哼!我怎麼可能讓那傢夥真的嫁進豪門,繼續享受公主般的生活!我就是要逼走她,逼得她流落街頭、落魄滄桑!」白縈曼的話越說越大聲,像是真有多少恨藏在心中的樣子。「湛問天的事我會妥善處理,絕不讓真姨操心的。」

  「你能那樣想最好。」李玉真狀似滿意的闔上眼,一指摩挲著艷紅唇瓣。「可不能心軟呀,曼兒。」

  默然點了點頭,白縈曼神色難測地望著窗外壓低的雲層,厚厚的烏雲似要逼近遠處山巒,風雨欲來的窒悶在她肺葉裡燒灼,但她心裡想的是更深沈的東西——

  走遠一點吧,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頭,這裡已經不是寧靜無波的避風港,它充滿算計、惡毒與陰謀,不再是個家。

  小玥,別回頭,快走,這是姐姐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姐姐知道你不會在乎優渥的生活,不會只想當一隻金絲雀,離開比留下好多了……


  一幢嶄新的別墅位於雙溪會合處,它樓高三層有獨立式車庫,可容納六到七輛高級房車,挑高的客廳約有三米七,中央垂掛著水晶燈飾。

  別墅外觀雍容華貴,卻位處偏僻,四周植木為牆,高聳入雲的大樹是天然屏障,外人從外不易發覺裡面有幢屋子,很適合遺世獨立、不願受外界打擾的人居住。

  從二樓陽台向前眺望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四季變化著不同風貌,草木由青翠到枯黃榮衰分明,是賞景的好地方。各式各樣的鳥類在此築巢,有長足的水鳥、小巧可愛的綠繡眼、五色鳥,還有白頭翁及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它們選擇在安靜的這裡定居。

  風吹過,白芒花搖曳,淡淡的青草香飄進鼻腔。

  當神色倨傲的男子在瞧過四周環境的隱密寧靜後,立刻眉頭皺也不皺的以高價買下這幢人煙罕至的別墅,同日即付了訂金。

  今天則是房屋過戶的買賣契約簽定日,他穿著一身昂貴的鐵灰色西裝,面色漠然地走進房仲公司的招待會所,才剛踏入立即受到貴賓式的迎接,直接進入VIP房商討交屋事宜。

  由於他出手大方,不講也不囉嗦,豪爽地掏出支票,讓中介業者笑得嘴都闔不攏,鞠躬哈腰的極盡恭維之能事,把他奉為有始以來最阿莎力的大客戶。

  畢竟一簽定合約即能獲利百分之五,銷售員對這筆生意不敢輕忽,為了五百多萬的傭金,他的服務熱枕無人能及。

  「杜先生,非常榮幸和您完成買賣契約,很少看到像您這麼優質的客戶,若有需要請您再跟我聯絡,我一定竭盡心力為您服務。」

  「嗯。」點點頭,男人立即就站起身了。

  見他要離去,中介業者也趕緊起身相送。「杜先生,外頭的天色看起來恐怕要變天了,請把雨具帶著,免得淋濕。」

  看了看黑色大傘,男子略微蹙眉地接過,因為全球暖化的影響使得各地氣候變得不穩定,不是乾旱便是洪水肆虐,就連台灣也不例外。

  當他走出招待會所時,一滴一滴的雨水果真打在臉上,他撐開傘,走向對街的紅色迪奧,打算趁雨勢變大前回到新買的別墅。

  這離那比較近,至於他留在飯店的簡單行李,他打算明天再去取。

  好車的速度果然不同凡響,油門一踩,流線造型的車子立即像子彈一樣射出去,平穩而迅速的滑行到大馬路,一點引擎聲也聽不見。

  開車途中,男子似想到什麼,使用車內專用電話撥了一通國際電話。

  對方在鈴響三聲內便接起,語調恭敬地喊了一聲:「總裁。」

  「我要你買的那塊土地現在進行到哪個階段?地主願意賣了嗎?」男子的語氣低沈,雄厚有力的嗓音宛如大提琴低沈的音色,給人一種霸氣王者的權威感,讓人不由自主地懾服。

  「地主沒問題,我方開出的金額令他很動心,但主要卡在墨西哥政府,當地政策保護原住民文化,有些當地人因此高舉旗幟抗議,讓墨西哥政府有點兩難……」

  「想辦法施壓,政府機構那裡,我們可以砸錢疏通。」人,是可以收買的,如今世界是金錢立國,貧窮的人民只渴望能吃飽,用錢買下一個國家甚至不是問題。

  「上限呢?」總不能毫無節制地將錢投入無底黑洞,任人予取予求、獅子大開口。

  男子取下墨鏡,露出一雙灰藍色冷眸。「不計一切代價得到它,必要時允許你使出非常手段。」

  「總裁的意思是……」

  「先把地買下,和地主簽好合約,再把我方的探勘人員送至當地駐紮,若有人阻攔或惡意破壞,立即向外放話——誰再干擾我方進度便將居住在這塊土地上的居民悉數驅離。」他向來深信不立重威難以服人。

  「我怕會引起暴動……」當地居民強悍的民族性恐怕是一大威脅。

  「讓當地政府派兵鎮壓,如果他們還想要我的金援,會知道怎麼做的。」事成之後,該給的錢他也不會吝嗇。

  「是的,我會將您的話轉達給對方。」畢竟若開鑿出油井,雖對當地自然環境有害,卻能帶來經濟上的龐大利益。

  比起居民的抗議,政府會更看重經濟利益的吧!

  「那邊的動靜如何?」男子話鋒一轉,換了話題。

  「總裁是指您那些不肯安分的兄弟嗎?目前尚未看出太大的動作,可是……」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總覺得不太對勁。

  「可是什麼?」

  電話那端的聲音遲疑了一下。「太平靜反而教人不安,而且伊利先生似乎知曉您去了台灣。」

  男子靜默了一下,伊利是他的異母兄長,長年來為了各自利益及贏得父母青睞,兄弟間的鬥爭是越演越烈。

  「好,知道了,我會留心。咦?車子的煞車……」好像有些鬆了?

  「怎麼了?總裁,發生什麼事?」

  同一時間,正好出現收訊不良的雜音。

  男子又踩了一下煞車,發現它似乎變回正常。「……沒事,你去忙吧。」

  結束通話後,車外的小雨已轉為大雨,雨勢越來越強,唰唰唰地落下來,雨刷不停的左右擺動,雨勢卻仍滂沱,造成視線不佳。

  不想在雨中待太久,男子也沒多思考煞車系統有何不對,長腳踩住油門,效能極佳的跑車馬上飛快奔馳。

  路上只有他一台車,他看著視線前方,有些出神。

  他是中印混血兒,是某間跨國石油探勘公司總裁,公司專門負責石油探勘和採集的業務,並將提煉出的原油再轉售其它國家。

  台灣是他母親的故鄉,他幼時曾來過幾回,但在這塊土地上已沒有任何親人,選擇買下別墅是為求清靜,剛好也能逃避複雜的家庭紛爭。

  因為宗教信仰,他父親一共有四名法定的妻子,育有婚生子女十數人,另有多名情婦在外置屋安頓,同樣也有多名私生子女。

  伊斯蘭教反對墮胎,崇尚多子多福,因此地位崇高的父親從未有過節育計劃,反正他也養得起,於是子嗣繁多得自己都記不住,導致成年的兒女們彼此算計,爭權奪利。

  突然,一道影子吸引住他的視線,將他從思緒中拉回來。

  那是什麼?是覓食的野狗嗎?男子蹙著眉心想。

  那道黑影就出現在不遠的前方,他想放慢車速,避免它突然衝出來,自己會正面撞上。

  但是,他踩了剎車卻沒反應,車子仍以時速一百二十的飛速往前飆,等看清黑影的模樣已來不及了——原來那是一名妙齡女子,身後好似有人在追逐她,所以在大雨中跑得倉皇,一個不小心狼狽地跌倒路中央!

  情急之下,他快速轉動方向盤,避開她跌落在路中央的身體,車身以毫米之差驚險閃過她,但因速度過猛,致使剛爬起的她又再度嚇得跌倒。

  而他的車子最後煞車不力,全速撞上橋墩,車頭凹陷了一大片,車蓋往上翻起,扭曲變形,前頭的擋風玻璃也全部粉碎,因為安全氣囊,害他整個人動彈不得的卡在駕駛室。

  「先……先生?你有沒有受傷?能不能動……啊!你在流血……」

  女子的驚叫聲讓男子暈眩的睜開眼,努力集中精神想讓神智保持清醒。

  他因為全身劇烈的痛楚而喘著氣,一手摸著額上濕黏的液體,一手吃力地解開安全帶。

  車窗上貼著一張壓扁的大臉,令他很想笑,也還真的笑出聲,那拍打窗戶的女人好像他以前養過的一隻博美狗。

  驀地,一道刺痛襲擊他受到重創的頭部,痛得讓他幾乎快要暈厥。

  「……先生,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你受了傷,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你不會有事的……」

  憑她也想救他?

  太可笑了,簡直癡人說夢,他看她纖弱的雙臂加起來比他一隻手臂還細,憑什麼說大話?

  男子不相信對方救得了自己,冷笑的打算自救,但失血過多的他體力不支,才一動就氣喘籲籲,全身痛得彷彿正被支解。

  就在這時候,車門被人從外拉開了,他在昏迷前看到一雙純真無偽的美麗星眸,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下一刻,眼一黑,他隨即失去知覺。

  另一方面,原本追著那女子的幾個男人看見出了車禍,交頭接耳的商量起來,大概是怕等等警察就要來了,不一會便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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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4-21 13:53:27

第2章(1)
      
  「啊!你醒了?」

  幽深的灰藍色眼眸吃力地眨動,似是睡了一夜好長的覺,沈重的眼皮緩緩睜開。

  感覺到刺目的陽光,灰藍色瞳眸的主人下意識想擡頭擋光,

  一張清靈妍麗的小臉躍入眼中,搶先為他擋住大半的光線。

  她是誰?

  這是他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

  接著,他又狐疑地瞇起眼……他在什麼地方?四周景物為何全是白色的?

  可不容他細想,腦袋的抽疼再度席捲而來,他忍耐著、等疼痛漸退後,再度以迷惑的眼神看向櫻桃小口一張一闔的年輕女孩,她快又急的說話方式讓他幾乎跟不上她的速度。

  「頭還會不會痛?有沒有哪裡感覺不舒服?你要是覺得頭暈、噁心、想吐,就要趕緊告訴我,千萬不要硬撐。醫生一再囑咐你可能有腦震盪,要住院觀察幾天才能確定,你不要亂動,以免傷勢加重……」

  「吵。」她吵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去做,看要喝水拿東西都行……你要看報紙嗎?還是雜誌?醫院的電視沒有第四台,你將就一下,我打開新聞頻道……」自動略過那個單音,她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

  「你是我老婆嗎?」他有很多問題,但看著殷切關照自己的她,首先問了這一句。

  「……今天有煮菜的節目,我……咦?你剛才有開口嗎?」如機關鎗說個不停的白縈玥眨了眨水靈雙眸,稍微低下身,靠近他。

  「你是我的妻子嗎?」他又重複問了一遍。

  「嘎?」她愣了一下,隨即雙頰漲紅地直搖頭,「不是、不是,我不是你老婆。」

  「那是我的女朋友?」他又說了這個可能性。

  她再度尷尬地搖著頭。

  「不是妻子、不是女友,那我和你是什麼關係?親密的朋友或家人?」他張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滿臉關心的她,自然會做此聯想。

  她訝然睜大眼,小聲又不安的問道:「你不記得了嗎?我是害你出車禍的人……」

  「肇事者?」他瞇起眼,試著回想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腦中一片空白。

  白縈玥抱歉地朝他一笑,「也算啦,為了閃避我,你才會煞車不及撞上橋墩……"要是他的反應不夠快,這會兒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她了,也說不定連小命都沒了。

  「也就是說,我是為了閃你才出事的?」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因為出了車禍所以他才全身疼痛,躺在醫院裡。

  「咦?你真的不記得了嗎?車子撞到時『砰』地好大一聲,整個車頭都凹了,你陷在車裡動彈不得,我一直喊你,你好像沒聽見,臉上都是血……「害她嚇壞了,以為自己害死人了。

  男子略帶迷惘地望著她,」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呃……我只知道你叫杜希爾,你也不記得車子後來起火的事了吧!很多東西都燒焦、燒光了,警方後來也沒在車禍現場找到什麼……幸好,我拉你出來的時候有半張寫了名字的房屋權狀從車窗飄了出來,我一手抓住,沒讓它淋多少雨呢!不然現在你問我,我也說不出你的名字……」呃,等等,他眼神看起來很困惑,好似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不安的問:「你為什麼要問我曉不曉得你是誰?你自己……不知道嗎?」

  他煩躁又極力鎮定的說道:「我想我失憶了,除了清醒的這幾分鐘,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震驚得小嘴微張,怔愕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有。」連片段的畫面也不曾浮現。

  「包括你自己是誰?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姐妹?」拜託不要是真的,她承擔不起啊。

  他笑得黯然,「若是我知道自己是誰,或還記得我的家人,那又何必詢問你是我的什麼人。」

  她「啊」了一聲,面露驚恐,「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去找醫生!」

  白縈玥是急性子的人,容易為了一件事大驚小怪,話才說完便轉身就跑,也沒想到要自我介紹一番便風風火火地衝到護理站,將正在看病歷表的醫生往病房拉。

  「醫生,你快幫他檢查大腦,是不是撞到頭傷了什麼?要不要照個X光或斷層掃瞄?也許哪裡受到損傷卻沒發覺……」一個人沒了過去是件可怕的事,等同於之前的人生全百活了「別急別急,說慢點,我會跟你解釋他的情況,你不要把我當行李拖。」白袍醫生苦笑地求她定慢點,近來少運動,他的骨頭都生�了。

  白縈玥羞赧又感到抱歉的微笑,「對不起,醫生,我一緊張就會一直說話停不下了嘴,我姐以前也常笑我……」

  一提到變了個人似的姐姐,她仿若春陽的暖笑變淡了,眼中浮起一層淡淡的黯影。

  「沒關係,學會控制情緒就好,下次再急得火燒眉毛時,試著先深吸口氣再慢慢吐氣,多做幾次就不急了。」四十來歲的醫生推開病房門,笑容可掬的和傷患打招呼,「杜先生,你覺得怎麼樣?呼吸順暢嗎?」

  「嗯。」杜希爾點了點頭。

  醫生動作熟練的先檢查他的傷口,再用小手電筒探照觀察瞳孔縮張的現象。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是的。」他放在被子下的大掌悄悄握緊,顯然對,無所知的自己感到徬徨憤怒。

  「我想你有暫時性失憶的現象,你的這裡……」醫生指指他的前額,「約有一厘米大小的小血塊,我之前就擔心會有副作用,現在果然發生了,不過大腦的構造太繁複,基本上我不建議開刀取出,腦下丘會自動吸收淤血,只是需要時間。」

  「暫時是指多久?我多快能恢復記憶?」他不喜歡茫然無知的感覺,什麼事都不明白,讓他只能被動無助的依靠別人,無法掌握事態全局亦讓他不安。

  「不一定,要看血塊吸收的情形,也許三、五天你就能想起自己是誰,也許要多花幾個月,但你放心,我們會定期追蹤,倒是……」醫生看向一旁比傷患還著急的女孩。「他是失憶了,可是你腦子沒問題吧?你剛才給我跑得像飛的,是打算那條腿不要了嗎?」

  醫生的責備令男子注意到白縈玥得左腳,他詫異的把視線往上移。

  這女人沒神經嗎?她不痛?看她小腿以下的部分全打石膏,分明是骨折了。

  「人家忘了咩!醫生的技術好,石膏打得結實,你不提我倒真不記得自己腿斷了。」她好脾氣的哈哈笑,全無半點嬌氣。

  「其實很痛吧?」看著她微微皺起眉,醫生故意點出。

  「呃……一點點,一點點痛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待會我開幾顆止痛藥給你,額頭都冒冷汗了還逞強?再有下一回,我就把你另一隻腿也打斷,兩腳一起治療就不會到處亂跑。」這女孩太不愛惜自己了。

  「醫生……」她求饒地喚。

  「叫醫生也沒用,不好好休息,等你腳跛了再痛苦失聲就來不及了。」

  「我得照顧他嘛,他昏睡了一整天呢。」她理直氣壯的說道。

  醫生聞言會心一笑,「這倒是,杜先生你要好好感謝她,聽說是她把你從快著火的車子內拖出來,本來只是腳扭傷,因為你的重量加重了傷腳的負荷,她才跌了一跤把腳摔骨折了。」

  杜希爾點點頭,「我知道。」但他不免訝異,她一個瘦弱的女孩子竟然能拖得動他?

  難為情的白縈玥羞紅了臉,「是我害你出車禍的,總不能見死不救,雖然有人在追殺我,但你傷勢危急,我無法狠下心視若無睹。」

  「有人在追殺你?」病房內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提問。

  「啊!我說話誇張了。」她勉強微笑掩飾些微的驚慌。「沒什麼,大概我不小心瞄了人家一眼,人家才找我麻煩。」不敢交淺言深,白縈玥沒有說出實話。

  事實上,當她被姐姐趕出家門後,車子開到中途司機便說引擎怪怪的,要下車察看,誰知他才一開門就有幾個神色奇怪的男人從路旁走出。

  司機見狀就跑了,留下她一個人在車裡,見那些人提著棍棒朝她走來,不知意圖,她非常害怕,連行李也來不及拿,開了車門便拔腿就跑,逃命為先。

  沒想到一行人緊追在後,好幾次揮棍差點打中她。雨一直下。她全身發冷,可是仍死命的跑,就怕速度慢了會被後頭的人逮住。

  而且,她似乎聽到其中一個說收了錢就要她的命,留她不得……但自己並未得罪過人,誰會花錢買兇殺她呢?

  「出門在外要留心點,別再亂瞄了,幸好沒出什麼事,不然後悔就來不及了。」醫生不疑有他,交代了幾句便走出去,到其他病房巡視。

  但看在雖失憶卻仍精明敏銳的男子眼裡,她單純的臉根本藏不住秘密,黯然落寞的神色在在透露著內情不單純。

  「咳!咳!你不要再看我啦,我會不好意思,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反而拖累你。」她對他可是很過意不去。

  他眼神深幽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久久才吐出一句,「謝謝。」

  他這一句「謝謝」讓她不知所措,麗容赧紅。「你這樣我會難以自處,明明是我的不對,卻好像讓你欠我一份情似的,感覺很奇怪。」

  瞧她靦腆的樣子,他反而笑了,覺得她「真」得很可愛,「我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情況,可是以你奮力搶救我的行為,相信沒幾個人做得到,你的確救了我一命。」

  這是不容抹滅的事實,他確實因她而得救,若是她自私一點抽手不理,可能他不只失憶這麼簡單,或許可能傷勢慘重。

  畢竟她是他昏迷前最後見到的人,同時也是清醒後最先見到的第一人,因此她對他的意義非凡。

  明明還算是陌生人,卻是他現在僅有的依靠。

  「你也救了我呀!要不是你開車經過,我大概……」她說到一半,突然大叫一聲,「對了,我應該先跟你說一聲,我昨天本來領了錢繳我們兩個的掛號費,那時我沒多領,結果錢不夠用……」

  「然後,我今天一早想去提款機取錢時,上面卻顯示我的戶頭被凍……呃,出了點問題,錢領不出來,所以我……呃,所以……」她差點把戶頭被凍結的事說出來,好險!不然他一定會覺得奇怪吧。

  「所以什麼?」看她侷促不安的心虛表情,他因失憶而生的煩悶心情不知為何竟一掃而空。

  白縈玥模樣懺悔地雙掌一合,高舉至眼鼻間,「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因為護士說你沒有健保,要全額自費,而我剛好沒有錢……」

  「你去搶了銀行?」他故意開玩笑,怕她一人太緊張把頭磕破了。

  她怔了一下,差點忘了要說的話。「跟搶銀行一樣嚴重……我從病床下撿到一張提款卡,應該是從你口袋掉出來的,我拿它去領錢,但我是借,不是偷喔。」

第2章(2)
      
  「你怎麼知道提款密碼?」比起來他更好奇這個。

  「巧合……嗯!這也算緣分的一種吧!」

  「什麼?」他還是一臉疑惑。

  「我打算賭賭看?如果不是,那就再想辦法,雖然我自己也不相信會這麼簡單,但沒想到真的成功了,你也是個怪人,密碼用生日不是很容易猜嗎?」

  「我是這樣的怪人嗎……」他若有所思地沈吟片刻,接著擡起頭,露齒一笑,「不說那個了,我想你忘了告訴我你的名字。」

  白縈玥吃了一驚,感到好抱歉,連忙彎腰致歉道:「我叫白縈玥,緹縈的縈,玉宇旁的玥,請多多指教。」

  「小心點,你的腳……」

  杜希爾來不及提醒她腳上了石膏,迷糊的小仙女雙腳一站立,身體立即失去平衡地往前倒。她慘叫一聲想捉住什麼,結果只有一把空氣在手。

  見狀杜希爾顧不得自己不適合移動,長臂一伸接住柔軟身軀,淡淡的茉莉香又飄進鼻腔,這香氣令他忘神。

  灰藍色的眸子瞬間轉為深沈。

  在醫院住了好幾天,不過杜希爾恢復的狀況極好,沒多久,除了失憶的毛病不見起色外,各種外傷已復原得差不多,今天終於在醫生的批準不得以出院。

  而他跟白縈玥之間,因為天天長時間相處,加上她仍是他最熟悉的人,兩人現在已經能像多年好友那般談天玩笑,互動更是出乎意料的好。

  「你跟我回別墅。」整理好東西,要辦理出院手續之前,杜希爾向白縈玥提議。

  現在他能確定的是——照他的外觀,自己應該是混血兒,且他擁有一件別墅,那是他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

  至於白縈玥問他是不是要去辦些證件的事,他倒覺得麻煩、可以再緩緩,畢竟他有可能過兩天就想起來了。


  「你……你要我跟你回家?」白縈玥感到意外,還有點無措與不安。

  「是啊!不然你能去哪裡?」雖然這幾天她談起私事時,還是會多少避開一點什麼,但她這人實在太單純,有時候從她的表情就能猜出端倪,至少他很確定她現在無家可歸。

  「我……」

  「再說了,以你活潑好動的性子和天然呆的小迷糊樣,我看沒有我看著你,在你那只英勇的石膏腿尚未痊癒前,有可能就又跌斷另一直右腿。」他促狹地說著實話。

  「不公平,什麼叫天然呆的小迷糊樣?人家是關心你的傷勢所以急了一點,平常我是很從容不迫的,能有條不紊地做好每件事。」她不服氣地提出抗議,表示自己是教養良好的淑女。

  他再度取笑,「看不出來,分明是小呆瓜一隻,要是沒人盯著你,我懷疑你怎麼能好好活到現在?你能養活自己嗎?」

  她太容易相信人,不用三分鐘就能和陌生人打成一片,別人說什麼她都信,從不查證,同情心氾濫到騙她的人都看不下去,主動還她錢。

  原先她第一次領的錢也不是不夠用,而是同樓層的某位病患說自己得了肝癌要開刀,可是沒錢動手術,她一聽就心軟,馬上掏出身上所有的錢,眼眶噙淚地塞到人家手中,「求」對方一定要治好身上的病。

  送錢給人,還差點跪地哀求,天底下有這種笨蛋嗎?要不是換藥的護士隨口提起這件事,他還不曉得有人會天真到這種程度。

  「喂!少瞧不起人,我好歹是普林斯頓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要找份工作養活自己不成問題,我有熱忱和上進心……啊——啊——你……你不要推我,我會站不穩……」好壞心!欺負只有一隻腳能站的暫時性殘障人士。

  杜希爾大笑地揉亂她一頭美麗長髮,「你在大學學什麼的?」

  從她乾淨的氣質看來,應該是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的千金小姐,眼神明亮清澈,不帶雜質,笑容甜美嬌憨,對人性全無防備。若以他多疑的個性,平時根本不會允許她這樣的女人靠近自己,他會先懷疑她的動機,不輕易相信她真如表現出來的那麼單純……咦?多疑?他的個性……

  一些模糊的片段閃過他腦海,但它細碎得教他捕捉不了。

  「我主修藝術……我還學過珠寶鑒定……」在他越來越濃的笑意裡,她得意不已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有工作經驗嗎?」

  「這……」她很心虛的搖頭。

  「還是有管道可以進入珠寶公司或藝坊?」看她的頭越垂越低,他不禁好笑在心。

  「你沒看新聞嗎?全球的失業率只高個低,沒有背景沒有門路、沒有豐富的閱歷和拿得出成績的履歷表,哪個公司敢聘用毫無經驗的新人?」知道對方單純,為了說服她同住,他故意誇張說法。

  「我……我會努力……」她強裝堅強,不斷在心裡為自己打氣。天無絕人之路,她一定辦得到,一定……

  白縈玥細肩微微輕顫,對未來充滿不確定和驚慌,因為她連下一步該去哪裡都不曉得,憑什麼信心滿滿地說自己絕對沒問題?

  其實,她非常害怕且茫然無助,在離開家後,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孤單。爸媽商場上的朋友她不敢去投靠,一些親戚好友也因不常往來而早已生疏,她又怎好上門請求幫助?

  尤其她還莫名遭到襲擊,是誰想傷害她至今不得而知,若她貿然的出現,很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她很徬徨也不知所措,姐姐的無情更讓她好傷心,以前那個有爸媽、有愛的家不在了,她已經回不去了——除非她同意嫁給有「冷面魔獅」之稱的湛問天。

  「光努力是不夠的,還要有人肯提攜,藝術與珠寶算是相當昂貴的興趣,沒有點門路很難在外面找到工作的。」他看得出她的猶疑,他只要再加把勁把人說動就可以了。

  不過他也覺得她的氣質太清新,純真可人,與虛榮奢華的世界格格不入,他私心也不想她進入現實的世界。

  玥,即是神珠之意。他沒辦法相像她流於俗氣,讓明珠光華蒙塵。

  她一聽沮喪得都快哭了,忽覺自己一無是處,難怪姐姐狠下心趕她出門。

  「何況你還傷了一隻腳,行動不方便,就算找到工作也是給人添麻煩,不如把傷養好了再說,不必急於一時。」只有兔子才用跳的,她跳能做什麼?

  白縈玥望著自己的石膏腳,第一次覺得要獨立生活好辛苦,「可是不會打擾你嗎?我連開水都不會煮……」

  「有飲水機。」他失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出了家門,她才知道自己過去像個廢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拿,以往有傭人服侍的她只需開口,便有人將所需的一切準備好。

  「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吧。就我目前的狀況而言,我所認識的人只有你。」她是他唯一熟知的人,而且沒有任何不悅的排斥感。

  看得出她眼底的無助,他雖不知她曾發生什麼事,但她言語中偶爾透露出來的不安與恐懼,令他猜想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但她不說定有她的顧慮,也許是怕連累他,也許是連她自己也不知從何說起,還處在混亂當中,一時半刻理不出頭緒。

  而如他所言,現在的他是個沒有過去的人,除了她,他又還能和誰談論這起離奇的事?

  因為一場車禍牽強地扯上關係,他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一個有家歸不得,一個屋空人不歸,彷彿同樣被這個世界遺棄。

  「我……我不是無家可歸,只是暫時不能回家,你不用同情我,我可以自食其力……」大不了如果他有需要的話,她常來看他。

  他指著自己額頭尚未拆線的傷口,「同情你不如同情我,有什麼比失憶更可憐?」

  「杜先生……」他真是好人,心地善良又富有愛心。白縈玥滿心感動,對他的好感驟升。

  「叫我希爾。」那三個字他聽來十分刺耳,總覺得她喊的是另一個人。

  「可是……」這樣不太禮貌。

  「希爾。」他堅持。

  拗不過他,白縈玥彆扭地喊了一聲,「希爾。」

  「既然我們是朋友,就不用分彼此,何況你還偷看過我沒穿衣服的模樣,什麼便宜都被你佔了,你好歹得彌補我心靈上的損失。」說著,他裝出一臉委屈。

  「喂!你等一下,不要說得太順口,我幾時……呃……偷看你?你少汙蔑我的人格,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她害羞得差點咬到舌頭,兩頰不自然的紼紅。

  「你敢否認看過我的裸體?一絲不掛、赤裸裸的男性軀體?」杜希爾說著作勢要解開上衣紐扣,幫助她恢復記憶。

  她連忙用手捂眼,薄嫩臉皮快要蒸熟了,「我沒有全部看見,只看到背啦!而且那是意外,我怎麼知道你洗澡不鎖門?我不過是想進去洗個頭而已……」

  他表情故作忿然,「把我從頭到腳看光光卻不想負責,你良心過得去嗎?」

  「我……我……我哪有不負責?」她忸怩地放下手,羞得快無地自容。

  「那好,從現在起,你要認命當我的債務人,聽憑我的差遣,不要有逃定的念頭,我會嚴格監控你的一舉一動。」斷了腿的天使,他看她往哪裡跑。

  白縈玥瞧見他眼底的捉弄神色,忍不住噗哧一笑,「好啦,我留下來和你相依為命,免得不相干的人找上你要債,日後你怪我沒義氣。」

  有了住的地方,她心裡其實大大地鬆了口氣,也感謝他好心的收留。

  見她笑得宛如淋浴在陽光下的精靈,他不免失神地怔了一下,心口莫名興起一股悸動。

  「小鴨子公主請吧!歡迎光臨藍鬍子城堡。」

  她笑開了,卻故意皺著鼻裝生氣。「什麼小鴨子公主?是美麗的天鵝啦!有雪白的羽毛和一顆真誠的心,我會帶來神的祝福。」

  「那我能不能充當一日的王子,帶領你進入冒險國度?」杜希爾逗趣地行了個英式宮廷禮,朝她伸出友善的手。

  「淑女要矜持、含蓄,讓我考慮……啊!你不要突然抱起我,我嚇到了……"

  天啊!好刺激,她心口怦怦地跳個不停。

  他好笑地敲了下她的石膏腿,「與其讓你像只烏龜一樣慢慢爬,我寧可委屈點當你的轎夫,省得你浪費我的時間。」

  醫院外,風中飄來水鳥的求偶聲,雨後天青的藍空澄澈得仿若一塊畫布,塗上了朵朵白雲和遠方的青翠山巒,兩三隻鳥兒翺翔其中,輝映出一幅恬靜的景象。

  尖叫聲連連的女孩笑開懷,既害臊又開心地攀著男人手臂,嫣紅小嘴不停的輕喃嬌語……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4-21 13:54:38

第3章(1)
      
  「真愛無敵,破解巫婆的魔咒,白天鵝飛向真愛,黑天鵝找到幸福。」

  三面落地鏡的練舞室裡,兩個年級不大的女孩穿著芭蕾舞衣,對鏡練習拉筋、擡腿、彎腰等,反覆地踮起腳尖旋轉,期盼能跳出最優美的舞姿。

  其實她們不是熱愛舞蹈,而是單純地喜歡「天鵝湖」這個故事,童話裡白天鵝的美麗善良是兩人所嚮往的,也希望有一天能遇上屬於她們的王子。

  而黑天鵝的遭遇則令人同情,就像光和影一般,它只能默默地活在白天鵝背後永遠得不到別人的注目和讚美。

  但不論白天鵝或黑天鵝,姐妹倆都喜愛,她們相信只要努力付出,無論是白天鵝還是黑天鵝都能得到無可取代的真愛,幸福最終將會來到身邊。

  她們小指勾小指打著勾勾,相約要一起找到愛情,不讓壞巫師施咒,破壞得來不易的真心。

  只可惜分離比約走來的快速——

  「嗚……嗚……我不要!我不要!美國好遠好遠,要坐好久好久的飛機,我不要……姐姐不要去,我一個人會孤單……」

  「傻玥兒,哭什麼?又不是一出去就不回來,以後要膩在一塊的機會多的是,你這眼淚是白流了。」這麼可愛的妹妹,其實姐姐也捨不得和她分開。

  「可是,人家會有一段很長時間看不到姐姐,我會非常非常地想你,想到眼睛腫腫的。」為什麼一定要出國,留在台灣不行嗎?

  頭上戴著粉色花環,身著白色舞衣,膚白勝雪的純真少女正哭得稀里嘩啦的說。剛滿十二歲的她,清秀可人的模樣已可預見將來是個小美人。

  「小笨蛋,你把眼睛哭腫了不就看不到姐姐?快把淚水擦一擦,不然會變醜,王子不會喜歡你哦。」姐姐的眼眶也是紅的,只是不想讓妹妹難過,她忍住不哭,寵愛又疼惜地幫妹妹擦眼淚。

  妹妹賭氣地說道:「變醜就變醜,只要不和姐姐分開,醜一點沒關係。真愛無敵嘛,反正不論我變成什麼樣,王子都會愛上我。」

  聽著妹妹孩子氣的話,姐姐笑中藏淚的輕戳她額頭,「天底下有那麼多美女,你要是不漂亮,王子怎麼看得到你?你有聽過公主是醜八怪的嗎?」

  「姐姐……」妹妹越哭越傷心,乾脆趴在姐姐的腿上抽噎。

  「玥兒乖,要聽話,姐姐最喜歡玥兒了,你要乖乖的,姐姐很快就回來陪你嘍。」她好捨不得妹妹,妹妹那麼單純,沒有她的保護一定會被欺負的。

  但是她不能不走,讀書是其次,主要是母親的妹妹真姨生了重病,在病中念著要見姐姐的女兒,因此在爸爸的同意下,她才決定飛到國外陪真姨,讓身在異鄉的她不在寂寞。

  十五歲的她有著早熟的心智,也許因為和妹妹不是同一個母親的緣故,她反而和神似生母的真姨走得比較近,因為在生母過世的頭兩年中,真姨就像母親一樣的照顧著她,讓她產生了移情作用。

  「有多快?」妹妹眨著迷濛淚眼問,模樣看來好不可憐。

  姐姐失笑了,同時也鼻頭發酸,「姐姐保證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你,一個禮拜寫一封信,等收集到三百個信封時,姐姐就回到你身邊了。」

  「不騙人?」妹妹吸著鼻子,慢慢止住淚。

  「嗯,不騙玥兒。」

  不騙嗎?

  之後,妹妹天天守在電話旁,等著姐姐打來和她聊天;每個禮拜一趕著回家,就為了等郵差送信來。

  剛開始幾個月,姐姐都會照約定打電話、寄信,姐妹倆的感情好得教人羨慕,常常有聊不完的話,一聊就忘了時間。

  可是漸漸地,姐姐的語氣變冷淡了、生疏了,往往料不到幾句就說她累了、要睡覺,要不然就是有功課沒寫,不能再多聊。

  電話變少了,信也從一個禮拜一封拉長到一月一封,兩三個月一封,最後,連信也沒有了。

  要不是妹妹仍不厭其煩地打越洋電話主動找姐姐聊天,恐怕兩人的聯繫會斷得更徹底,曾經無所不談的姐妹情將因距離而煙消雲散……

  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後,姐妹終於重逢了。

  「姐姐,你回來了……」

  「不要叫我姐姐!你這個什麼也不會的千金小姐未免太幸福了,不用付出就能獲得一切。你才是爸媽的女兒,我不是,以後不許再喊我姐姐!」

  「姐姐,你怎麼了?為什麼像變了個人似的?你不再疼玥兒了嗎?」姐姐為何不笑了,嘴角也抿得死緊?

  姐姐像看仇人般地推開示好的妹妹,「全天下的人都疼你還不夠嗎?居然貪心的連我也不放過,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姐姐,你好凶,玥兒會怕。」她不是姐姐了,是受到巫師詛咒的黑天鵝。

  姐姐冷冷的說:「怕什麼?怕我搶走你現在的幸福嗎?」

  妹妹搖著頭,著急地想拉住姐姐的手,「不用搶,我可以把我的幸福分給你,我們一起追尋真愛,接受大家的祝福。」

  「分給我?」姐姐不屑地冷哼,「你這算是施捨嗎?我要就要全部,不要一半,從今以後,屬於你的一切我都要拿回來。」

  「姐姐……」姐姐說話的神情好可怕,彷彿想要將她撕成兩半。

  「出去,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這個家是我的,我才是它的主人,後來的侵佔者不配住在這裡。你馬上從我眼前消失。永遠不許再回來……」

  「不,我不走,不要趕我走。姐姐,這是我們的家,我和你要一起守護它……」

  妹妹哭著不要離開,可是狠心的姐姐仍送走她,像丟棄一件舊傢俱般地扔了,頭也不回的關上大門,親手斬斷姐妹情。

  驀地,幾道巨大的黑影逼近她,他們穿著龐大的黑斗篷,手拿巨型鐮刀,發出猙獰的冷笑,一步步走向她,朝她揮下巨鐮……

  「不、不要……姐姐,不要不理我……我會聽話……你恢復成本來的姐姐好不好?啊——滾開,不要追我,我不認識你們……姐姐救我,玥兒好害怕……嗚……姐姐,你在哪裡……」

  臥室的大燈忽地一亮,照出米色大床上淚流滿面的女孩,她面色驚恐地揮動雙手,口中夢囈不斷地哭喊「姐姐」,眼角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滾落。

  她一張粉嫩小臉白得很可怕,彷彿失去血色,透著瑩白和冷意,直冒的冷汗濡濕了髮梢,黏貼在面頰兩側。

  「醒一醒,小玥,你在做噩夢。快醒來,不要怕,我在你身邊……」

  低沈有力的男性嗓音穿透夢境,來到哭得泣不成聲的白縈玥夢中,她嗚咽地朝唯一的安慰靠攏,依偎在充滿溫暖的懷抱裡。

  「……姐姐,不要趕我走,不要……只剩下我們倆了,你讓我留下好不好……姐姐……姐姐……」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她們已經是孤兒了。

  「我的胸部是平的,做不了你姐姐,而我也沒有隆胸的打算。」除非哪天他轉性喜歡男人,也許會考慮動點小變化。

  「姐姐……平的?」眼睛紅通通的,她邊哭邊擡頭一看,「咦?你不是姐姐,你長得好像……失憶的杜先生……」

  「我就是杜先生。」看在她紅腫的兔子眼份上,他原諒她的識人不清。

  白縈玥怔了怔,差點因不停的抽噎而缺氧。

  「希爾?」是收留她的大好人?

  杜希爾沒好氣的捏捏她快沒法呼吸的鼻子。「恭喜你,終於答對了,可惜沒獎品。」

  「你怎麼會在我房裡?」出了什麼事?是失火了還是地震?她眨了眨仍蓄淚的水眸,一臉迷惑,淚水洗過的雙瞳更加明亮,好像天空中亮眼的北極星,閃爍動人星光。

  「這要問你,大半夜的發出鬼叫聲,植物人都被你嚇到清醒。」他想死人大概也會從墳墓裡爬出來。

  「我……我有喊得很大聲嗎?」她不好意思地說道,頰邊血色稍微恢復了點。

  「你有。」他堅定地頷首,毫不給她面子。

  白縈玥羞愧地垂下頭,「對不起,我做夢了。」

  「做了什麼夢,瞧你嚇出一身汗?」杜希爾視線一低,正好看見她貼身衣物下的玲瓏曲線,以及若隱若現的雪白酥胸,頓時呼吸一窒。

  他很君子的努力視而不見,把注意力放在她說的話上,但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發熱。

  「我……不記得了。」她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忘了一大半,只記得姐姐冷冷的表情,指著門口叫她滾。

  「不記得就算了,反正是夢,用不著太介意。」夢是假的,卻反映出人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把自己繃得太緊了。

  「抱歉,吵到你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或許她該讓自己更累一點,就不會胡思亂想。

  「有誰能控制不做夢?你的不實保證是詐欺,小心欠我的債務越來越多,多到你還不了。」他屈指數起她積欠的流水賬,故意讓她分心,不再受噩夢所擾。

  「吼!你也太愛斤斤計較了,人家不過擾了你清夢而已……咦?這是什麼味道?」白縈玥說到一半忽地停下來,鼻子靈敏地東嗅西聞。

  他表情微僵,「哪有什麼味道?你睡迷糊了,夢見烤雞腿。」

  「才不是烤雞腿,分明是威士忌!我爸從前睡前常喝上一小杯助眠……等等,你偷喝酒?」難怪有淡淡的酒味飄來。

  杜希爾因她的天真話語覺得好笑,「酒櫃裡的酒是我的,我喝它光明正大,你用錯字了。」

  「那你為什麼要喝酒?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你的傷還沒全好,要避免酒精刺激。」醫生的囑咐她都有牢記在心,擔心他的傷會好得慢。

  「睡不著……」他不經意地說出原因,眼中多了一抹難掩的暗影。

  無論如何努力回想,腦中全無過去的記憶,讓他有種空虛的感覺,如同虛無的空間空洞地找不到東西可以填補,過往的畫面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什麼都沒有。

  翻來覆去地躺在床上,他怎麼也無法入睡,只能睜著眼瞪視天花板,拚命逼自己去想他是誰,希望下一秒鐘,失去的記憶便能全都回籠。

  可是到最後他仍是一無所獲,反而讓頭隱隱抽痛,輾轉難眠的越躺越累,不得不放棄掙扎,才會起身喝了些酒想助眠,看能不能好睡點。

  「喝牛奶也可以幫助睡眠,我媽常說多喝牛奶才睡得好。你等我一下,我幫你泡杯牛奶……」她終於能幫他做點什麼,好高興喔。

  一看她興奮莫名的想下床,杜希爾稍一使勁,按住她肩頭。「不用了,我不想在廚房裡撿到一個滑壘失敗的棒球選手。」

第3章(2)
      
  「不會啦。你看我的石膏打得很結實,怎麼敲都不裂開……你給我一次表現機會,我會泡得比周嬸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她就知道一定有用到她的地方。

  「等等,你是說……你從沒泡過牛奶?」他眼神一斂,再度用力制住她妄動的身體。

  「凡事總有第一次嘛。越做會越上手,你總要給我學習的空間,我日後就會成為泡牛奶高手。」她信心滿滿的說。

  「泡牛奶高手?」這種事值得沾沾自喜嗎?沒人會因此得意洋洋吧。

  「希爾,讓我試一次看看啦,我保證不會搞砸。」她舉起手發誓。

  「『我保證』是你的口頭禪吧?我看你老掛在嘴邊,說不膩我可聽膩了。」

  「希爾……」白縈玥長睫掀呀掀,美眸充滿乞求。

  杜希爾看了眼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又不小心瞄到她失防的深壑,無奈地苦笑,在心裡歎了口氣,果然是難熬的夜晚。

  應該沒人死於牛奶中毒吧?他想將粉狀物調成液態不算難事吧?應該……

  「哇!你好強,十項全能耶!你是從天而降的超人,帶給全人類福祉。星星月亮因你出現暗淡無光,太陽也羞愧得躲起來蒙頭大哭……」他值得她歌頌,值得寫下傳世詩篇。

  「安靜。」他的頭開始痛了。

  「你真的好棒嘛。我不說出心裡的感受就會睡不著,滿腦子想著你無所不能的英勇表現,我實在太佩服……唔……唔……」幹嘛捂著她的嘴,她還有很多感謝詞沒講耶?

  「你的諂媚彌補不了傷害,從今天起,你禁止靠近『軍事重地』一步。」他要嚴厲執行鐵腕政策,不能心軟了。

  「希爾……」白縈玥揚起討好的笑臉,圓而亮的大眼瞇成一條縫。

  「閉嘴!」她是有缺陷的天使,他絕對要禁錮她的雙翅,省得她到處亂飛、搞破壞。

  「可是……」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又失敗才有成功,她只不過在革命的路上跌了一跤而已啊。

  「你確定你可以善後,而不毀了我的別墅?」這幾次下來,他已經明白她的「保證」實不可信。

  「我……好像很難……」她喪氣地扭著手指頭,笑比哭還難看。

  「不是好像,根本是難如登天。」他不客氣地吐槽,再在她胸口上補一刀。

  盲人插秧,瞎摸一把。

  她做事就像看不到的瞎子,摸到什麼就是什麼,全胡亂的往田里一插,雜草秧苗分不清楚,橫插縱種,稻田不成稻田。

  即使失憶,杜希爾想他過去大概也從來沒看過如此混亂的畫面,若非親眼目睹,他肯定不會相信有人會呆到這種程度,教人歎為觀止。

  只是泡杯牛奶罷了,她居然也能搞到宛如世界末日,手忙腳亂不說,還天兵的用冷水沖牛奶,當時望著她手中那杯漂浮著一團團白色結塊的「奶粉水」,他重重歎了口氣,無言以對。

  總之,她的生活常識低能到近乎白癡,甚至不如他這個失憶的人,沒在他家廚房引起世紀大爆炸案他已經很欣慰了。

  「沒關係嘛。你什麼都會,是帶兵打仗的將軍,我就當搖旗吶喊的小卒,在後頭幫你加油打氣就好。」白縈玥樂觀天性像打不死的蟑螂,很快就振作起精神。

  看她突然揚起熱力四射的笑臉,杜希爾心口一悸,有些不自在地撇開頭,「這麼丟臉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我看地球對你來說太危險了,你還是回火星去吧。」說完,他自己也忍俊不禁。

  「別這樣啦。有努力就不算失敗,我想我的天分在其他地方,我會更用心發掘自己的才華。」人不會一無所長,總有發揮的舞台。她相信事在人為,老天不會虧待對信仰忠貞的人,熱情且認真的充實度過每個時刻,更是對生命的貢獻。

  「等你做完白日夢,天就要亮了。」他想她的天分是破壞,有警世勸善的功能。

  「人家的態度很認真,你不要一直打擊我的士氣,至少現在有我陪你看星星,比較不寂寞。」一個人是半個月亮,兩個人拼在一起才是月圓。

  「……是不寂寞了。」他幽幽地笑了,仰頭凝望滿天星斗。

  離開廚房後,兩人並肩坐在別墅前的草地上,底下墊著一張羊毛毯,懂得享受的他用冰箱中現有的材料簡單準備了些小點心,和她一邊賞月,一邊啜著小酒。

  原本應該是孤獨的夜,可身邊多個人後,的確暖和了些,也少了空洞感。

  灰藍色的眼眸中盛滿一顆顆閃爍星辰,四周夜風微涼輕送蟲鳴蛙叫聲,芒草隨風成浪忽高忽低,幾隻夜遊的螢火蟲,在草叢堆裡發出瑩瑩微光。

  此時,他的心已是平靜的,不若剛得知失憶時那麼煩躁、憤怒,心情沈澱下來後也慢慢學會以平常心看待這一切,不再處於自我綁縛的困境中。

  她的單純善良影響他甚多,外表看似柔弱的她,其實有著堅強的內在,堅韌不可摧,不管面對何種情況,總是笑吟吟地說——

  沒關係,人生之所以充滿各種意外是為了遇到更多人,體會不同的事物,我們都將會揚起風帆乘風破浪,找到名為幸福的彩虹……

  「希爾,我可不可以喝一口酒?」看起來好像很好喝的樣子。白縈玥問。

  「你會醉。」而他不想應付喝醉酒的人。

  「不會不會,我酒量很好,喝一小口沒有問題。」他喝一整杯還神色自若,她只喝一點怎麼可能有事?

  也許是月光太美,一眨一眨的星星似在說話,連他也迷醉了,應允了她的請求,「一下子不要喝太多,先含一小口再吞下去,讓酒香在口腔中散開。」幸好他只帶一瓶酒精濃度不高的薄荷酒,不然可要喂出個小酒鬼。

  「好,我先嘗味道……咦?有薄荷的香氣,還有點酸……」她分析般的說。不難喝,酸酸甜甜,入喉時還微帶了點清涼感。

  「這是英國酒莊剛成熟的薄荷酒,年份不到兩年,剛開封的成熟度適合女性淺酌。」不傷身,且有助於安眠和血液流暢。

  「希爾,你恢復記憶了嗎?不然怎麼知道這酒是出自英國酒莊?我以為大部分的好酒都出產自法國南部。」她張大眼問,法國是葡萄酒故鄉。

  他眸心一黯,「我也希望自己記起過去,可惜運氣不夠好,腦袋裡的血塊還不肯放過我。」血塊自行吸收消失的速度太慢了,雖然已偶爾會有殘破的畫面一閃而過,卻是模糊不清,根本不足以令他憶起什麼。

  「可是你能記得這些……」

  「但想不起發生過什麼事、認識過哪些人……有的只是莫名其妙就會知道的知識、本能。我是誰?我終究不能確定。」

  「不要難過,希爾,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找到失去的記憶為止。」她打了個酒嗝,開始咯咯地傻笑。

  「謝謝你,小玥。」他真心地感謝她的陪伴,因為有她,他的笑容變多了。

  看著鏡子中現在的自己,他常覺得陌生,嚴峻的五官看來從前應該不常笑,下沈的唇線也似乎長期處於緊繃中,不輕易上揚。

  以前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一絲不苟抑或狂狷不羈?對人對事有幾分憐憫?

  又是從事何種行業累積千萬財富,才能買下郊區的豪華別墅?

  一個又一個問號像泡泡一般地冒出,他遲疑、他憂慮、他對毫無進展的現狀不滿,一股灰色的想法漸漸佔據了他的思緒,但是有了她,一切開始變得沒那麼難以接受。

  低下頭,望著那張醉意憨然的小臉,他知道自己為她心動了。

  「不……不用謝我啦。其實我才是受你照顧的人,你和我姐姐都是很好很好的大好人。」一樣的疼她,無微不至的關懷。

  「你姐姐?」他是好人嗎?他不確定,心裡總有股念頭覺得剛好相反。

  原本只想喝一小口酒的白縈玥一口接一口,不自覺就喝多了,「姐姐是天底下最美的公主,她也是最疼我的人,常摟著我說,我是她最喜歡的妹妹,她會一輩子愛我。」

  「結果呢?」最不守信的往往也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不知怎地,杜希爾腦海中忽然浮起這道冷沈的聲音。

  「結果呀……」她說著,突然往身側的男人肩頭一趴,嗚嗚地哭起來,「姐姐把我趕出來了,她說我不配當她妹妹,要我永遠消失在她面前……」

  「把你趕出來?」他猜大概是為了爭奪家產吧,心思單純的她八成不懂何謂算計。

  「……姐姐變了好多,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眼神凶狠地瞪我,說她最討厭我的虛偽,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天使模樣討大人歡心……可是我沒有呀!希爾,你看我會很虛偽嗎?誠實是美德吧?我是真的很喜歡每一個對我好的人。」

  「那你喜歡我嗎?」他問。

  白縈玥醉眼迷濛地捧起他的臉,仔細看了好一會,咯咯地輕笑,「喜歡希爾……我喜歡你,希爾是我僅次姐姐和學長第三喜歡。」

  「第三喜歡?」聞言,他心裡起了小小漣漪,有些不是滋味的想搞破壞,「既然你姐姐對你不好,你也不要喜歡她好了。」還有,那個什麼學長又是什麼人?居然能排在她姐姐之後的順位?

  「不……不可以說姐姐壞話,她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等過了一段時間後,她又會是好姐姐了……」她也不能哭,姐姐會難過。

  見不慣她的善良,他重重捏了下她鼻子。「你倒是好妹妹,這麼護著姐姐,可我就淒涼了,連自己有沒有兄弟姐妹都不曉得。」

  「希、希爾別……別傷心,我做你的家人,我們相親相愛在一起……」她一說完,便對準他的嘴巴親下去。

  白縈玥根本沒多想,單純以行動安慰眼前這失落的男人,她已經喝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順心而為,希望他能開心。

  沒料到她有此舉動的杜希爾怔了一下,愣然地盯著她剛離開的小嘴,眸色霎時轉為深沈。

  「這才叫吻,小傻瓜!」俯下身,他深深吻住柔軟的芳唇。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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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4-21 13:55:49

第4章(1)
      
  是做夢吧?

  還是喝太多產生幻覺?

  對,一定是自己喝多了,才會覺得希爾對她……呃!不對不對,他是報喝醉的她回房,兩人靠得太近,不小心碰觸到,才令她有被吻的錯覺,一定是這樣。

  只是,那種感覺好鮮明,她記得壓在唇上的重量帶著熱度,舌頭一邊撬開她兩排貝齒,一邊靈蛇般地鑽進她的嘴巴裡,在口腔內探索翻攪、興風作浪……

  拍拍發燙的臉頰,白縈玥努力讓自己清醒,別再胡思亂想,學長才是她真正的王子,她怎能意淫其他男人,而且還是最照顧她的希爾?

  忘掉、忘掉,全部忘記,做什麼亂七八糟的春夢?她的心意很堅定,絕不會因為人家對她好就見異思遷。

  不過,心裡這麼想,她手指卻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有點腫痛的唇瓣,那這個怎麼說?啊!一定是她昨天醉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嘴唇撞上什麼了。

  「你在做什麼?」

  背後突然響起大提琴般低沈的嗓音,想得出神的白縈玥差點嚇得跳起來。

  「希……希爾,你不要無聲無息從後面出現,人嚇人會嚇死人。」幸好她膽子雖然不大,但還挺耐用的,沒讓他嚇到破膽。

  「是你做了什麼壞事吧?說,我承受得住。」反正他已經不指望她會安分地坐著不動,準是又闖了禍。

  「才……才不是,人家只是閒著沒事,發呆而已。」她結巴地偷看他厚薄適中的唇,又心虛的把視線轉開。

  「你真的很閒,閒得臉都長圓了,該不會是我餵養過度的結果,將你養成一頭小豬?」他帶笑的眼眸盛滿暖意,寵溺地望著她鼓成小河豚狀的嬌顏。

  「你太壞心了,人家哪裡像豬?我有幫你做很多事……」只是偶爾忙裡偷閒,小小偷懶一下而已。

  「譬如弄亂我的廚房,摔破碗、砸了鍋,把好好一杯牛奶泡成女巫的毒藥,讓我的廚房變成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現場。」

  他上午窩在書房,為恢復自身記憶進行努力,由於之前他意外發現自己懂得多種語言,於是便想從這處著手,收集且閱讀各國資料,看是否能找到自己的屬國。

  經過一番測試,他推算自己至少懂得七國語言,有中、英、德、法、義和西班牙語,更熟悉的竟是印度文字。

  因此他想,能同時學習多種語文,他的家境必定是中上,甚至是更為富裕的人家,才能容許他吸收各類國際語言和知識,以作為日後不凡成就的基礎。

  且憑他這幢市價一億以上的私人別墅,以及他在銀行裡為數不少的存款看來,他失憶前應該不是尋常人物,若非貴族富商,也相距不遠。

  奇怪的是,不知為何事發至今竟無人探問他的行蹤,他用「杜希爾」這個名字上網搜尋,所得到的結果竟和他的記憶一樣——一片空白。

  沒有杜希爾這個人,他的家人沒有發佈消息找他,更沒有半點和他身世有關的線索。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隱形人,一夕間世界就多了個他。

  這麼一想,他本來沒有這麼急的心就越來越煩躁,忽然想念起聒噪的她,才發現上午她安分得很,原來是在這裡發呆。

  「哎唷,這件事就別再提啦!都說了我需要練習泡牛奶的機會,我也答應你下次不進廚房啦。何況我也是見你失眠才想幫你……」吼!又拿這件事糗她!明明她的本意是想幫他的,怎知差點毀了他家廚房。

  「你肯乖一點,別再找給我打麻煩就好。若為了要收拾你的一團亂,我的頭又疼了,失憶情況加重怎麼辦?」他故意說反話,引發她的內疚感。

  其實,他一點也不介意她手忙腳亂下所製造的淩亂,手邊有點事做,他才不會老想著何時能回歸正常軌道,過以往的生活。

  通常牛角尖是越鑽越出不來,想得多苦惱也多,與其愁眉苦臉難以展顏,還不如不想,人也舒坦些。

  所以,若要說麻煩製造王的她是來摧毀人的意志,他倒不妨以另一個角度來看,起碼她有趣的言行令他心理的復健快過腦部傷勢,三不五時的發生些小狀況要他忙著善後,讓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個失憶人。

  「什麼?你的傷口又痛了?要不要緊?止痛藥吃了嗎?我馬上帶你去找醫生,我們到醫院掛急診,多拍幾張X光片和斷層掃瞄以防萬一……」天啦!她又成了間接加害者嗎?一聽見他頭痛,白瑩玥比誰都著急。

  「停——不要再動你的左腿。」他連忙出聲,她就非要讓人為她提心吊膽嗎?

  「可是你的傷……」比我的腿重要啊。她在心裡補充道。

  腿斷了還能接回來,大腦若有個小狀況是會死人的,要是顱內大量出血,趕到醫院也來不及了。

  杜希爾雖覺得為自己心急的她實在可愛,仍狀似無意的轉移她的注意力,「你不是和人有約,再不趕去來得及嗎?」

  「啊!對喔,我約了學長……」她滿臉懊惱地大叫一聲,十分為難,不知該以誰為優先,不過愧疚感最終戰勝了私心。「沒……沒關係,學長會等我,我先陪你去看診。」

  先?這表示她還是掛念著其他男人,沒把他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他忽然賭氣的說:「不必了,我的頭沒那麼痛,你安心去見心上人。」哼!就讓他一個人安靜地死去好了……

  她一聽,面頰臊紅,「哪是心上人?你別胡說,他只是很照顧我的學長而已。」她不可否認學長的確符合她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形象,英俊帥氣、溫和有禮,儀態優雅得彷彿童話中的貴公子,令人心儀不已。

  她常想,學長就是她的真愛了,沒人比他更出色,除了希爾大哥……啊!她怎麼又想起那個教人意亂情迷的吻了?是夢,絕對是夢,她不能再想入非非!

  白瑩玥原本發熱的粉頰更燙了,整張臉染上動人的紼紅,不知她為誰心慌意亂的杜希爾見狀,誤以為令她雀躍羞怯的對象是她口中的學長,不免一股氣悶在胸口。

  「我送你過去。」他脫口而出,頓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咦?你的車子不是壞了?」她記得他的車早燒得黑黑的,只剩下外面的車殼。

  他笑看了她一眼,「你去領錢的時候沒看到我戶頭裡有多少錢嗎?就是再買兩輛車都沒問題。」

  「啊?我沒注意耶!不過我以前也是這樣,從不管自己的戶頭裡有多少錢,我的錢都交給爸媽保管……」突然想起父母已不在人世,微微的酸楚浮上她鼻間。

  曾是受盡嬌寵的天之嬌女,過去,媽媽常溫柔的幫她梳頭髮,綁成可愛的辮子,爸爸也愛將她高高抱起,暱稱她是他的小幸運星。

  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父母兩人的身影也隨著一坯黃土埋入地底,唯一相依為命的姐姐又不要她,她美麗的城堡在一夜之間崩塌了。

  「白縈玥,擡起你的小腦袋看著我。」見她情緒驀地低落,他沈聲一喝。

  「是。」但擡頭要幹什麼?

  誰知,目光一對上他性感的薄唇,她的心又躁亂難安,不斷地想著吻吻看它,不知會不會如夢中一樣銷魂……

  哎呀!不行洗,她快變成沒節操的色女了,一天到晚幻想和男人接吻的感覺,她一定是瘋了!

  白縈玥一直以為自己在作夢,殊不知令她魂縈夢牽的吻根本是真的,而且當晚還不只一次。那一吻後,她食髓知味的主動索吻,兩人差一點就擦槍走火往床上滾,但她醉得迷迷糊糊的,對自己所做所為一無所知,到最後還因酒的後勁太強而睡著了,整個人像只死魚似地癱在情慾勃發的男人身上。

  杜希爾當時錯愕極了,差點沒把她往草地上一扔,任由她被野地裡的毒蚊子叮咬一夜,以茲報復。

  可是,入目的容顏如此嬌妍純真,他終究只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將不省人事的睡美人送回房間。

  因為動了心,他不願乘人之危,寧願錯過一親芳澤的機會,也不想見她醒來後悔的模樣,若非兩情相悅的發生關係,她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不過沒人知道這是失憶後轉變的杜希爾,若是尚未失憶,以他原本的個性絕不會忍著自己難過,為圖舒坦,不管她是清醒或喝醉,當夜便會成為他的人。

  「你的腦容量只有麻雀大小,不用勉強擠些有的沒的垃圾進去。你不是常說做人要開開心心,船到橋頭自然直?從現在開始,再讓我發現你皺起眉頭,我就使用強硬手段,讓你不想笑也得笑。」

  她適合笑臉,笑容像春天一般溫暖,讓人一見心口也跟著發暖。

  「什麼強硬手段……噢!好痛,我知道了,你不要捏我的臉……」淑女的臉可不能亂捏,捏醜了變不美,他要負責。

  「記住了嗎?麻煩公主。」非常時期他就得用非常手段。

  她苦著臉吃痛的點了點頭。

  「在我沒恢復記憶前,你都得當我排遣無聊的開心果。」他沒有定位兩人的關係,甚至刻意讓界線更為模糊。

  昏迷清醒後,他手上並無婚戒,但這不表示他沒有情人或已訂下婚約的未婚妻,在一切狀況尚未明朗前,他沒有愛她的資格。

  然而人性是自私的,即使如此,他也不會將她交給自己以外的男人。除非恢復記憶後他另有所愛,否則這輩子她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他要定她了!

  這一刻,杜希爾雖然尚未恢復記憶,不知不覺間卻已展露他霸道的本性,對看上眼的獵物緊咬不放,不容許她有逃脫的機會。

  「我答應陪你就不會食言,就算你拿掃把趕我,我也不走。」她有責任幫他找回失落的記憶,不然她會良心不安。

  「那你不必去見那個什麼學長了嗎?」他還是非常介意對方在她心目中比較重要。

  白縈玥搖頭,「這不一樣。我已經約了學長,不能失約。」

  「哼,見色忘友。」他語氣有點酸,頸側青筋似有些微浮動。

  「才……才不是這樣,我只是想請他幫我一點小忙。」他老是誤解她的話,太可惡了。

  看她嘴一噘,急著想解釋,杜希爾以為她氣自己刻意阻攔,心裡略感澀然。

  「我不行嗎?」

  「呃?這……」她被這曖昧的話嚇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忽地笑出聲,「瞧你,開個玩笑也這麼緊張。」

  「你在開我玩笑?」白縈玥微訝。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覺得他在生氣,而且很不高興。

  其實白縈玥猜得沒錯,越單純的性靈越能看出人的真實情緒,杜希爾確實在生氣,只是他氣的是自己,氣他不能明白說出心底的話。

  身為男性,最窩囊的莫過於得眼睜睜看著自己有好感的女人走向另一個男人,偏偏他有口難言,多所顧忌,不能坦率而為。

  「才說你的小腦袋裝得不多,馬上力求表現證明了。我失憶了,過去說不定早已娶妻生子,你總不會認為我有意追求你吧?」他忍著苦澀說起反話。

  「我……我沒那個意思,你才胡思亂想想太多!要不是你的表情太認真,我也不會發問。」她急忙否認,怕他一雙美麗的灰藍色眼眸看出她心底對他的一絲遐想。

  老實說,他的回答令她心裡有著小小的失落——雖然極不應該。

  「認真什麼?」冷著臉,他挑眉問。

  不懂心機的白二小姐脫口而出,「認真地吃醋。」

  但話一出口,她就想收回了。

  「認真地……吃醋?」杜希爾神情錯愕,隨即因她敏銳的觀察力輕笑出聲。

  「我說錯了嗎?」白縈玥有一絲不自在,他爽朗的笑聲像枝無形的箭,穿透她心窩,讓她不由自主的微疼顫抖。

  「不,你沒錯,我是在吃醋,嫉妒你和別的男人走得太近,你可是我清醒後見到的第一個人,現在就跟我的家人一樣,我有責任保護你。」他醒來後睜開的第一眼,便決定了兩人的命運。

  「你、你……把我當家人?」她的心好慌,彷彿悄悄向他移動了一些。

  杜希爾沒再多言,倏地將她攔腰抱起,「時間不等人,你快去快回。」

  「哇!我可以自己走……」白縈玥嚇了一跳,她有枴杖的好嗎?

  「殘廢的人就乖一點,不要跟我爭辯。我先送你到約定的地方,等你談完後再陪我回醫院複診。」他懷中的她好輕,輕得像一隻小鳥。

  「喔。」她沒敢反對,臉蛋泛紅地低下頭。

  被他抱在懷裡,兩人的心跳聲是那麼靠近,近得讓人害羞,她極力掩飾自己的怦然心動,卻不知收攏手臂的男人早有預謀。

  他未了那句話明顯是制約,提醒她屆時長話短說,因為回診時間急迫。

第4章(2)
      
  「學妹,你來了呀?抱歉,我有點公事耽擱了,所以來得遲,你不會介意吧?」

  一名帥氣有型、長相俊逸的年輕男子笑著走入餐廳座位,臉上帶著自信和傲氣,看似風度翩翩、誠意十足的先說了聲抱歉,但是他的口吻聽得出有些敷衍,態度心不在焉甚至是輕佻的,一坐下來並未先看向對座的女伴,反而左顧右盼瞧瞧店裡有沒有熟面孔,而後又一邊扯松領帶一邊向服務生招手,點了杯摩卡咖啡。

  他不只是遲到,而是晚到了一個多小時,似乎無意赴這個約,故意想讓不耐久候的人兒買單走人,省得自己還得露面應付。

  怎料約他的人也是剛到,由於某人「不認得路」開車多繞了些遠路,所以白縈玥並未多等,才一坐定點了餐,他也正好走進餐廳裡。

  「沒關係,正事比較重要,我魯莽邀約造成學長的不便,是我的唐突。」她笑著說。學長看來好像很忙,匆匆忙忙趕來赴約似的。

  而且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明明是期待已久的會面,她心裡卻毫無一絲悸動,心情平靜的就像跟個老朋友見面,沒有了以往的熱切。

  學長的態度也和以前有點不一樣,少了熱絡和慇勤,不若之前一見到她便暖言問候,有時還送束花或是小禮物。

  「哪裡的話,接到你的電話我很高興,許久沒聯絡,我還以為你從人間蒸發了。」孫少華半開玩笑的說,眼神卻不懷好意地落在她隆起的胸部。

  她乾笑著摸摸頭髮,神色不太自然,「我只是離開家了,不好意思驚動太多人。」

  「喔,我聽說那件事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你被白大小姐趕出家門了吧?」

  看樣子溫室花朵般的二小姐吃到苦頭了,她根本沒辦法一個人在外頭生活。

  「不是趕,是暫時離家。姐姐才不會這麼對我,她只是一時在氣頭上而已。」白縈玥帶著憤慨語氣為姐姐辯白,不許別人汙蔑姐姐的人格。

  「小學妹,你都遭遇喪親和姐妹反目了,怎麼還能維持你的單純和天真?你姐姐已正式入主你父親一手創立的春陽船運,並向媒體宣佈和你脫離姐妹關係,你已經不是白家的二小姐了。」只是被打回原形的鴨子,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鵝。

  「不可能,姐姐不會那麼做,她一向很疼我……」她不相信,姐姐怎麼會不要她了?

  孫少華眼露同情戳破她自欺欺人的假象。「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為了爭奪你父親留下來的財產,她沒什麼事做不出來。容學長說句難聽的話,自從你父母過世以後,你可曾分得一分一毫的遺產?」

  他這話不無試探之意,想旁敲側擊她還有多少身價,畢竟白景天雖稱不上富可敵國,但身家仍舊可觀,又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身後產業不留給她們還能留給誰?

  只是白家的大女兒較為強勢,頭腦清晰,懂得為自己謀利,白家的支柱一倒下就馬上跳出來攬權,先一步掌控對自己有利的局勢。

  反覲這小女兒就遲鈍了些,老當世人皆善良無害人之心,當所有人都在爭權奪利、安插自己的人馬時,只有她仍在狀況外,以為一切不曾改變。

  說好聽點是善良無城府,可其實說穿了就是蠢、笨、呆,擺在眼前的利益不去搶,傻乎乎地拱手讓人,還以為是理所當然。

  「這……呃,姐姐會處理。」她不要遺產,只要姐姐過得快樂。

  如孫少華所料,白縈玥從未想過要分家產,她認為那是父母辛苦一輩子的成果,如果姐姐肯代為守成,她感激都來不及怎會在意錢是誰拿走的?

  直到被姐姐趕出家門的現在,她還是相信姐姐是愛她的,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為難她這唯一的妹妹。

  孫少華呵呵低笑,「她處理的方式就是霸佔白家的一切,讓你一無所有。你還看不清楚嗎?她真正的目的是獨佔春陽船運,連原本屬於你的那一份也一併奪走。」她現在只是一個落難的窮公主,身無分文,處境堪憐。

  「姐姐需要錢用,我一定雙手捧到她面前,就算你是我最敬愛的學長也不可以說她壞話。姐姐是很辛苦的想撐起爸爸留下的公司,才不是要獨佔。」她沒忘記姐姐曾說公司有危機,要養活上千名員工不容易,姐姐的付出超過所有人的想像。

  好意相告卻碰了一鼻子灰,孫少華的語氣也變了,「那你這會找我出來是做什麼?要借錢嗎?還是托我找個落腳的居所?」

  她搖頭:「我是想拜託學長居中牽線,跟我姐姐說幾句話,請她不要逼我嫁給我不愛的男人。」雖然她知道姐姐並不喜歡學長這個人,但她認識的、能拜託的,也只剩學長而已。

  逼她嫁人?

  坐在不遠處角落的杜希爾聞言內心一震,原來她離家的原因是因為拒絕企業聯姻。

  「那你愛的人是誰?說出來我好幫你評估評估。」孫少華故作好心地側過身,手臂有意無意地碰觸她的身體。

  既然無利可圖,吃吃豆腐也不錯,反正她現在最需要撫慰。

  「我……呃……」白縈玥羞怯地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其實她已經不確定自己喜歡的人還是不是學長,另一個男人的出現,讓她心中的天秤產生動搖,她越來越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了。

  看她支支吾吾,孫少華誤以為她是害羞,便色膽包天地握住她的手,「你喜歡的人不會是我吧?」

  「學……學長,我……可不可以請你放開我的手……」白縈玥感覺有點噁心,學長的手黏乎乎的,忽然令她有點厭倦。

  怎知他卻邪笑地握得更緊,「少假正經了,你明明很愛我親近你,巴不得攀住我這棵大樹,不然你也不會搭上我這條錢,藉著充當和事佬為由找我出來。」

  以前她是冰清玉潔的玉女,他碰不得也吃不著,只能高高地供著。而今風水輪流轉,局勢不同了,有求於人她就該卑躬屈膝,認清時不予我的處境,畢竟除了他,誰還願收留被白家除名的前公主——?

  「學長,我不是這樣的人,我是真心請你幫忙,你不要讓我對你失望。」她忿忿地抽回手,拿起桌上紙巾拭手。

  見她嫌惡的動作,孫少華翩翩貴公子的假面具再也戴不住。「你以為求人不用付出代價嗎?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幫你?沒有好處的事,誰願意搶著做?」

  「學長,你以前不會說這種話的,為何個性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我都不認識了?」眼前的男人好陌生,一點也不像她心目中謙遜溫文的學長。

  「呵呵!這才是我本來的個性,先前那些是為了追求你這個白家二小姐才勉強偽裝出來的,不過現在已經沒必要了。誰都知道白家的天鵝被打落地面,再也飛不起來了。」所以他不需要再偽裝自己討好她。

  白家兩姐妹若放在一起做比較,他喜歡的是艷容無雙的姐姐白縈曼,她的冷艷孤傲才是他的菜。

  聞言,白縈玥臉色發白。「你是說你從來不喜歡我,對我的好全是假的?」

  「喔,學妹的想像力真是豐富,我怎麼可能喜歡你?要不是你單純好騙,容易上手,我又何必浪費時間在你身上?」當時她是白家夫婦最疼愛的掌上明珠,他當然要演得真,才能博取她的歡心。

  「你……你不是好人!」她氣惱的想罵人,卻口拙的不知能罵什麼。

  「對,我是壞人,不過我也有可取之處。既然你會來求我,八成是生活有困難,居無定所,看在你是我學妹的份上,我大方點買屋安置你,每個月再給你十萬家用,你只需乖乖待在床上等我就好。」他夠厚道了,還供她吃住花用呢。

  「你是什麼意思?」白縈玥大概猜得出他話中之意,但她無法接受自己曾經欣賞的學長竟是披著人皮的狼。

  「你已沒有豐厚的嫁妝,要我娶你是不可能,但暖暖床還不錯。考慮一下吧,當我的情婦好過流浪街頭。」他給的條件夠好了,起碼她還有一座穩當的靠山。

  「你無恥!」她生氣的大吼。

  被她一罵,孫少華惱羞成怒的揚高聲量,「再裝就不像了,清高能當飯吃嗎?我肯要你是看得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想調高價碼拿喬。」

  「我……」白縈玥從沒這麼氣惱過,氣得眼中閃著淚光,她舉起手想揍人,請他收回羞辱人的話,可是舉高的手終究遲遲無法落下。

  不過,有人代替她出手了。

  不遠處再也聽不下去的杜希爾一臉怒色,氣沖沖走過來,握緊拳頭就朝孫少華下顎一拳揮去,將他整個人打飛,重重地撞上身後的柱子。

  「你……你這個野蠻人敢對我動手?我……我要告你……」孫少華抖著聲音說。

  啊!好痛……他的下顎被打歪了。

  「向她道歉,不然我把你的手腳都打斷。」杜希爾怒不可遏,這種人渣該用油桶沈入海裡,永生永世不見天日。

  「你敢?」該死!為什麼沒人報警,統統坐著不動看熱鬧?

  孫少華不知道的是,他方才一番惡劣的言語已惹得天怒人怨,餐廳裡沒人願意幫他出頭,一見他挨揍只覺得太快人心,背地裡還希望他多被揍幾拳。

  「你要試試看嗎?」杜希爾冷著臉,再度掄起揍人凶狠有力的拳頭。

  「我……我道歉。學妹,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時做錯事,我保證以後不敢了。」見識過杜希爾揍人的狠勁,孫少華嚇得腿軟,連忙又是跪又是磕頭地諂媚道歉。

  聽到「我保證」三個字,白縈玥不禁眼眶一紅,原來自己之前的口頭禪真的聽來是如此空泛。

  「讓他走吧。希爾,我想我學到了一個教訓,人不可猊相。」

  她會被騙是自己識人不清,又怎能怨得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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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4-21 13:57:01

第5章(1)
      
  海浪拍打著的岩石堤防上,坐了一對靠得很近的男女,男人神色冷肅地看著女孩,女孩則默默垂著頭,一言不發。

  「想哭就哭吧,沒人會笑你,你儘管放聲哭出來,我會在這裡陪你,如果你需要借用胸膛,我無條件出借,你就用力哭出你的委屈吧……」

  他話中的暖意觸及女孩的傷心處,杜希爾話說到一半便被撞入懷中的嬌軀打斷,他雙臂一張,擁住嗚咽哭泣的淚人兒。

  原本白縈玥是想忍著不哭的,只覺得自己很笨,居然把惡劣色狼當成夢中王子,癡傻地幻想他會騎白馬來拯救自己,結果一切只是笑話一場。

  此時,身邊溫柔的撫慰不斷在耳邊迴盪,一幕幕令人傷心的回憶被勾起,浮現在她腦海。

  那天,她看到父母冰冷的遺體被送回來,面容安詳地躺在棺材內,不論她怎麼哭喊,他們就是不回應,依然安安靜靜地躺著。

  接著,姐姐甩開她的手,不許她拜祭爸爸,說她是邪惡的黑天鵝化身,害死自己的父親。

  不是,不是的……她不是黑天鵝,是受人喜愛的白天鵝才對……想著想著,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再也壓抑不住的傷心像洪水一樣爆發。

  她不懂,人為什麼要變?爸媽一死,世界就變了模樣,一切都好混亂,讓人措手不及……

  白縈玥用力地哭、狠狠地哭,哭得聲嘶力竭,雙眼腫如核桃。在人來人往的堤岸邊,她讓自己徹底放開,讓這些日子裡苦苦隱藏的心酸伴隨著奔流的眼淚消逝。

  許久之後,一隻海鳥飛過天際,令人心疼的號啕哭聲才逐漸停歇。

  時間像靜止了,沒人開口發出聲音。

  又過了好一會兒,海邊的風有點涼了,退開的潮汐拉出一條長長的海岸線,海浪聲走遠了,海灘上冒出一隻隻橫著走的沙蟹。

  「好些了嗎?」杜希爾看著她問。她大概是第一次哭得這麼慘吧?

  「嗯。」白縈玥無力地點著頭,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彷彿一下子抽空了。

  「喝點水補充水分。」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她怎麼能哭出那麼多淚水?

  「我沒力氣。」她不想動,四肢癱軟在他懷中不想思考。

  「張嘴。」她懶,他只好當個勤快的男人。

  擔心懷裡的人兒嗆到,杜希爾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礦泉水進她嘴裡,像照顧小貝此般擦拭她滑落唇邊的水珠,想幫助她盡快走出使人成長的傷心歷程。

  他沒打算讓她哀悼太久,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落淚是最愚蠢的事,他只允許她用最短的時間憑弔已死的初戀。

  「心情平靜了吧?不會再為那個惡狼學長難過了?」他問。她眼淚也流了,是該重新振作的時候了吧。

  吸了吸鼻子,白縈玥腫著紅眼睛說道:「學長也不算太壞,至少他說了實話,沒騙我到底。」因此她還能及時抽身,不至於越陷越深,錯過尋找真愛的機會。

  「你還沒清醒呀?還幫他說好話?他要是不壞,你哭什麼哭?」杜希爾不悅地說。女人果真是世上最難解的生物,永遠不按理出牌,教人捉摸不定。

  「我不是傷心他騙了我,而是很多往事一下子湧上來,他只是最後的導火線。」一想到最近的事,她眼眶不禁又紅了。

  「所以這並不是表示你還喜歡他?」要是她腦子打結,他不介意用鎯頭替她敲開。

  她頓了頓,才將方理清的心思道出,「我以前很欣賞學長,因為他就像我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可是今天剛見到他時,我便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像以前那麼心動,他的好在我心裡褪了色。後來再聽到他那番輕蔑人的話,我對他更沒感覺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完全幻滅。」

  她的結論其實只是簡單一句話——孫少華已被KO,出局!


  「你在說繞口令呀?聽得我頭昏腦脹。」杜希爾失笑地撫著頭上的傷口。

  他的傷口已好得差不多,也拆線了,只剩下一道不太明顯的粉紅色長疤,將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淡化,被新長出來的頭髮覆蓋。

  他之所以偶爾會去碰一碰它,是基於心理因素,之前的疼痛感仍殘留在心裡,他才總習慣性的摸按一下,舒緩抽痛的壓力。

  但是,最教他困擾的不是身上的外傷,而是腦中的血塊,醫院回診的紀錄上說它雖有逐漸縮小的趨勢,由X光片看來也幾乎快不存在,表示壓迫記憶體的瘀血已被自體吸收,可是……他的記憶仍然毫無恢復的跡象。

  說實在的,他有點急了,比之前更迫不及待想做回自己,腦中一無所知的空白會將人逼瘋,這也代表他什麼都不能做,包括事業、人際關係與……感情。

  「頭昏腦脹的人是我吧,被你抱來抱去的都快成了廢人,我好討厭這只不中用的石膏腳。」行動不便真讓人沮喪,她好懷念以前自由走動的日子。

  白縈玥像個任性的孩子,手掌彎成弓型敲拍腿上的石膏,想看能不能把它變不見。它裹得她的腿又重又癢,非常不好受。

  當她敲打到第三下時,一隻厚實大掌承接落下的白皙小手,理所當然地輕握住。

  「當苦力的人都沒抱怨了,你這頭享福的小豬還敢抱怨?再敲下去,要是你的腳好不了,我豈不是要抱你一輩子?」他嘴上說著玩笑話,心裡可樂意得很,灰藍色眸子閃過一抹精光。

  「我、我才沒那麼倒黴,你少詛咒我!」她有些臉紅,在意他握著她小手的大掌。

  明明剛經歷一場看似很悲慘的失戀,她被假王子的面具蒙騙了,白天鵝成了灰頭土臉的黑天鵝,照理說對愛情的憧憬應該也會蒙上一層陰影才是。

  可是,她此時的心跳加速是怎麼一回事?「怦怦怦」的心跳聲大如擂鼓,胸膛也感覺小鹿亂撞,雙頰燙紅,有種……戀愛的感覺。

  驀地,白縈玥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駭住。

  她怎麼了?她該不會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吧?怎麼見一個愛一個,只要人家討好她,她就產生王子情結?才剛結束對學長的愛慕,她難道就馬上對眼前的男人心動了?

  可是,他的嘴角看起來好性感,她好想親……

  「小玥,你在對我放電嗎?」杜希爾哭笑不得,即使她哭得眼睛都腫起來了,但為何還是可愛得讓人生憐。

  「嘎?」有嗎?她心虛地瞇起發腫的雙眼,怕自己小小的邪念不小心洩露出去。

  「不然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瞧,瞧得目不轉睛?」看她困窘,他忽然覺得逗弄她是件相當有趣的事。

  「我……我眼睛痛嘛!闔不起來。」真的好慘,她的眼睛又紅又腫的。

  「活該。」他報復的用食指彈她額頭,彈出一道細小的紅痕。

  「喔,人家已經很慘了你還欺負我?天良何在呀!」她呼痛地揉揉額頭。

  兩人開著玩笑,她似乎忘了另一隻手還被握著,只是下意識用空著的那手揉額頭,好像柔嫩手心本就該停歇在大上一倍的寬掌裡……

  或許她的理智還在天馬行空的遊離,但心已悄悄做出選擇。

  「誰教你的眼淚像不要錢,開關一開就稀里嘩啦地流個不停,現在全世界都在限水,唯有你浪費水資源,當然會有報應。」他故意這麼說,看她以後還敢哭得沒分寸,害他跟著心口揪疼。

  「我浪費的是我的眼淚,又不是真正的水。何況淚水也不能喝。」要是哭真有報應,那愛哭的小孩子不全都慘兮兮?

  「誰說不能喝?」他突地俯身向前,以唇吸吮她眼角殘留的淚滴。

  「你……你……」她驟地漲紅臉,張口結舌。

  他故作回味地說出評價,「果然是鹹的。」

  「我……我……」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抽緊的喉嚨感覺好幹。

  「你怎麼了?想喝水?哭太多嚴重缺水嘍。快拿去喝,別脫水了。」他笑著將喝了一半的礦泉水遞到她手中,黑眸湛亮得宛若星子。

  她就像不染油墨的白紙,只能由彩筆慢慢描繪,心思透明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藏也藏不住。

  眼底含笑的杜希爾看著她泛紅的小巧臉龐,看得出那一吻已對她造成影響,此刻她盈盈的眼眸中只有他的儷影,容不下其他。

  說他卑鄙也好,說他使詐也行,他不想錯過她、看著她走向別的男人,不想看她再因別人高興歡笑或悲傷垂淚。他希望她只看著他,由他讓她展露笑容,即使在未確定自己的是否已有伴侶的情況下,他明白這是個多麼自私的想法。

  然而他很清楚,愛情裡一樣講求先下手為強,慢半拍的人只能淪為輸家,他必須牢牢捉住她。

  「嗯,我口渴……」喝吧喝吧,喝到漲破肚皮,誰教她是沒膽的懦夫。

  白縈玥猛灌水,結果差點嗆到,又是一陣猛咳。

  「沒人跟你搶,急什麼?」杜希爾搖頭歎氣,輕拍她的背。

  「咳咳……」好難受,肺葉快要咳破了。「希……希爾……」

  「什麼事?」他的拍改成撫,時輕時重地遊走她的腰背之間。

  他的溫柔撩動她的心,令她思緒融化成漿糊,不自覺想與他更進一步。

  「你可不……呃,可是ox*#……」她像口中含著鹵蛋,說話含糊不清。

  「慢慢說,我沒聽清楚。」他是否聽到一個關鍵字——吻?

  「我是說可不可以……」白縈玥吞了吞口水,還是難以啟齒,「我是想跟你道謝,從我遇上你之後,一直深受你的照顧,我感念你的深恩厚惠。」

  天啦!她是白癡嗎?意說些文言文的白癡話。白縈玥一出口便懊悔不已。

  「我還沒死,你不用感念。」他好笑的提醒她用詞小心。

  聽見「死」字,她連忙摀住他的嘴巴。「不要亂說話,你會活得比我久。」

  「比你多活一天?」他笑道。

  她認真地點頭,「嗯,我不太能面對死亡,尤其是親友的離去,心痛和悲傷會將我淹沒。」

  「好,我答應你,這輩子絕不先你而死。」他也捨不得她為自己流淚。

  「這輩子?」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眼神不慎瞟見他厚薄有型的唇瓣,她口裡唾液又不自覺分泌,喝了再多的水還是口乾舌燥,虛火上升,心越跳越快。

  終於,她按捺不住決定豁出去,大膽的宣告著,「希爾,我要吻你!」

  這瞬間,傻乎乎的女孩滿腦子只想著那些綺麗的念頭,竟忘了這男人曾說過不知道自己失憶前是否有交往對象的事。

  「什麼?」

  偉岸不群的男人還來不及反應,急色鬼似的女孩已然撲上來,技巧笨拙地嘴對嘴,像小貓舔人般地吸吻,還因太過用力咬傷人家的嘴角。

  真的不算吻,比較類似狗打架,一吻既畢,她自覺羞慚的抱頭呻吟。

第5章(2)
      
  「請問你在幹什麼?」杜希爾被人平白佔便宜,沒好氣的睨著埋在他胸前的黑色頭顱。

  「羞愧中。」她做得好差勁,怎麼和夢裡完全不一樣。

  「因為你咬了我?」

  「算是啦……」明明是吻好不好?她才沒有亂咬人的毛病。

  「把頭擡起來。」他語氣很輕,帶了點難以忽略的笑意。

  「不要。」丟臉死了。

  「不擡頭我怎麼吻你?」這回,他的笑聲帶著調侃了。

  「你要吻我?」她倏地仰起頭,目露訝異。

  「這才是成人版的吻,學著點。」語畢,他頭一低,密合貼上微啟的櫻唇,一股純男性的氣息霎時間闖入她柔馥的口腔……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白縈玥仍忘不了這個她人生中美好的「初吻」,有如電流滋滋作響的流經全身,令她渾然忘我,彷彿置身在夢的國度。

  她滿足了,卻也開始不安。

  要是往後沒有一個男人能像他一樣,將她吻得如癡如醉、神魂顛倒,那她和姐姐約好要尋找的真愛該怎麼辦。

  難不成,要她將一顆心剖兩半,一半給她的王子,另一半留給初吻的對象?


  「真沒那丫頭的消息嗎?那麼大的人不會憑空消失吧?是不是有人暗中幫助她?」一道冷媚的嗓音揚起。

  李玉真身著鏤空性感黑色睡衣,若隱若現的薄紗虛掩著撩人身段,豐胸細腰一覽無遺,成熟女人的妖嬈風情掩都掩不住。

  在自己家中,一向隨興的她正玉體橫陳的斜躺在沙發上,一手煙一手紅酒,模樣十分愜意,媚眼輕佻,睨視自己吐出的煙圈,神態慵懶。

  看她這樣,別以為她是無害的,只會以女人的天賦勾引男人,其實,她最痛恨的就是男人,而且視他們如害蟲。

  她是有很多男人,可沒一個是她愛的,因為她唯一深愛的男人愛的女人不是她,從來就不是。

  幸好她很擅長利用男人,心機深沈的讓他們心甘情願為她所驅使,替她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她是那種「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她得不到的,寧可毀了它也不讓別人得到。這種變態的遊戲她玩來樂此不疲,而且深深著迷。

  「真姨,你在懷疑什麼?難道認為是我把玥兒藏起來嗎?」白縈曼不悅地蹙起眉,真是無稽的猜疑。

  「你們向來姐妹情深,我的懷疑不無可能,除了你,誰會善心大發收留她?養在深閨的井底之蛙又要怎麼適應外面的生活?」早該哭著爬回來,求她姐姐給她一個機會了吧?李玉真撇嘴輕蔑的想。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和你一樣不知她的去處。聽說她在半路上被襲擊了,真姨知不知道這件事?」冷著臉,姿容艷如桃李的白縈曼目光如刃的問。

  李玉真啜了口紅酒,輕笑道:「我哪曉得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又不是我的親外侄女,我幹麼管她死活?溝死溝埋了,還省得浪費一口棺。」

  她這番狠絕的話令白縈曼熠亮黑眸一閃,「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妹妹,請真姨留點口德,說不定哪天你還得靠她替你送終。」

  「曼兒,你長大了,嘴巴也變利了,想你真姨早點死嗎?」李玉真搖著杯中紅酒,笑容跟手中的玻璃杯一樣冰冷。

  「真姨好歹虛長我們一、二十歲,早生早死是自然定律,讓晚輩先走是對你的不敬,我們可不敢如此。」白縈曼不希望有人死,就算有也絕不能是她唯一的妹妹。

  這世界需要一點善良,多點像妹妹的人,而自己的心已經汙濁了,不再純白無垢,就算犧牲也無所謂。

  「呵呵……我果真教出一頭冷酷又無情的母獅,連養大你的親阿姨也想咬一口,我真不知該欣慰還是難過。」她希望外侄女能更狠,最好六親不認。

  白縈曼冷冷揚唇,「真姨,你又說錯了,我到你那裡時已是能自理生活的國中生,是我照顧「生病」的你,才讓你的病一夕康復。」

  曾經,她是那麼天真無知,相信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女人,以為她是自己全然無私的守護者。

  但是,人在錯誤中學習長大,她在多年以後才赫然發現,原來每個人的心裡都住了一頭惡龍,它巨大而邪惡,伺機毀滅一切的良善。

  「嘖嘖嘖!都這麼多年了還沒釋懷,怪我欺騙你,你這孩子的心眼未免太小了,到現在還耿耿於懷。」不就小事一樁,值得斤斤計較嗎?

  原來當年的李玉真謊稱自己重病在身,即將不久於人世,連寫了十多封文情並茂的書信給姐夫白景天,懇求他能讓她在最後的歲月裡有親人陪伴。

  本來白景天不願意大女兒遠渡重洋到國外,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國求學,他對兩個女兒一樣疼愛,捨不得任何一個離開身邊。

  可是李玉真一再的哀求,加上女兒也同意赴美就讀,他才在不捨的心情下送大女兒出國。

  原以為白縈曼沒幾年就能回國,誰曉得她一去十二年,期間不曾有返國的意願,直到白家夫婦出事了,她才匆匆由美回台,迎接她的則是掛滿白幡的靈堂。

  其實宣稱久病不愈的李玉真早就奇跡式的康復了,她在白縈曼踏上美國土地的第三天,便興高采烈的擁著外侄女,說自己的憂鬱症已經用藥物控制了,不會再發作。

  但是由於她有自殘的先例,因此明知她無病的白縈曼也不敢擅自離開,怕自己一定會造成遺憾,索性留下來讀書,一邊照顧她。

  正當大家以為事情就是如此時,李玉真的陰謀卻悄悄展開,她在每個人心裡埋下毒素的種子,將他們玩弄在手掌間。

  「真姨,別繞著圈子說話,你費心得很,我也聽得煩。襲擊玥兒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我要聽實話。」白縈曼挑明了說。她再怎麼不濟,也是妹妹老掛在嘴邊的最愛的姐姐,有必要問清楚妹妹的下落。

  「是或不是有什麼關係?反正她的存在也礙眼,我順手除了是幫人你的忙。」白縈玥越長大越像寧嫂嫂那個賤人年輕的時候,她一瞧心火就旺,恨不得一刀刀劃花她那張神似母親的臉。

  寧嫂嫂是白景天再婚的妻子,另一個身份則是李玉真的同學,也是原本最好的朋友,然而所愛的男人先是愛上姐姐,後又戀上好友,求之不可得的怨恨與感覺被人背叛的不甘令李玉真的精神瀕臨瘋狂。

  「不要把玥兒扯進你的仇恨當中,我已經把她趕出去了,你還不滿是嗎?」真要做絕了,天也不饒她們。

  「趕?」李玉真呵呵低笑,抽了一大口煙。「我看是救吧。你怕我加害她,拐著彎把她送走,這點小心思還能瞞得了我嗎?」

  眼前的外侄女可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一點一滴的慢慢調教,絕她的後路、斷她的親情、孤立她,為的就是讓身在異鄉的小女孩只能依賴她這個親姨,她還會不瞭解外侄女在想什麼嗎?

  她付出的耐心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曾經對不起她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真姨,適可而止,別玩得太過火了。」

  「玩?」李玉真挑起眉,一口喝乾手上的紅酒,將杯子放下。「曼兒,人要有捨才有得,你放不下,就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但這些並不需要借由犧牲妹妹去得到。」玥兒活著,才能看見她的成功,分享她的喜悅。

  「呋!還妹妹呢?喊得真親熱。當年我姐姐、你母親,不也熱情的真妹長、真妹短的喊,結果一轉身就搶走我喜歡的男人!」李玉真的眼中浮現怨毒。

  那時她悲痛、氣憤,差點連命都不要的想跑去跳河,不敢相信自己的親姐姐會這麼對她。不過後來她認了,誰教她們是親姐妹,至少肥水不落外人田,她還能常常看到心愛的姐夫,偶爾去糾纏一下,不致便宜了別人。

  當然,當年她也沒出席他們的婚禮,而是在家裡哭了一整天。

  「何況,你已當眾宣佈和她斷絕姐妹關係,她不再是白家的女兒,這聲妹妹你也甭喊了,她若知道你的目標是白家產業,還會甜膩膩的喊你姐姐嗎?」李玉真續道。她最擅長挑撥離間,利用人性弱點分化別人的感情。

  「這是我的事。」一抹刺痛掠過眼底,白縈曼聲冷如霜。

  「雖說是你的事,我也沒抽手不理,她一天不死,就一天威脅到你現在的位置。姐夫的遺囑寫得清清楚楚,你們各自擁有他一半財產,她若知情不會來搶嗎?」李玉真絕不容許有萬一發生。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沒有人可以壞了她的計劃,包括她的親外侄女。

  「玥兒很單純,不會想到錢財上頭。」白縈曼知道妹妹的心很小很小,只希望一家人平安快樂。

  姐姐,姐姐,我們要當一對勇敢的白天鵝,你找到你的幸福,我飛向我的真愛,我們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天鵝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她心一痛,妹妹天真的話語猶在耳際,也一直全心信任她,而她卻狠狠的給了妹妹一擊,奪走妹妹握在手中的幸福安穩。

  「單純就一定沒有殺傷力嗎?你幾時變得跟小賤人一樣天真了?她不要,不代表其他人亦然,到現在還沒發現她的行蹤,肯定是有人收留下她。若那人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從旁慫恿……」李玉真瞇起眼。她曉得人不會永遠不變,貪念會改變人。「你不要說了,我知道怎麼處理。」白縈曼打斷她的話。看來自己必須比真姨更早一步打到玥兒,把她送到更遠的地方。

  李玉真重新倒了一杯酒,意興闌珊的喝著,「別忘了還有那個難纏的男人,他誓言要娶到你完美無瑕的妹妹,現在你到哪裡生個人給他?」

  「你是指湛問天?」一聽到這名字,白縈曼眉心倏地一凝。

  「沒錯,他向來作風強硬,專制獨裁,想要什麼就非要到手不可,你不會是他的對手。」李玉真開始同情妄想一肩挑起所有重任的外侄女了。

  可惜,她的心更狠,只看見自己心裡的傷,瞧不見別人眼底的淚。

  「沒較量過怎知強弱?他無情、我冷血,不正好是一對?鹿死誰手尚是未知數。」為了妹妹,她會化身為一頭強悍的母獅。

  「你像代替她嫁人?」李玉真握著酒杯的手一緊,眼神淩厲如淬了毒的劍。

  白縈曼冷然揚唇。「有何不可?總比他把魔爪伸向春陽船運好。」

  李玉真臉色一沈:「你提了個非常不聰明的點子。」休想她會贊成,籠中鳥只能待在她的掌控中,她還要外孫女替她完成復仇計劃。

  「難道真姨希望他並購父親留下來的公司?」她們能不妥協嗎?

  李玉真冷瞪著她,一把捏碎酒杯,溢流而出的鮮紅液體,不知是酒還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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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4-21 13:58:08

第6章(1)
      
  「自由了,終於自由了,我終於可以從殘障人士躍升運動好手,跑、跳都不成問題,我久違的左腿重見天日了。」

  拆除礙事的石膏,最高興的人莫過於「癢到不能抓、悶得快自閉」的白縈玥,原本就愛笑的她笑得更開心了,彷彿全世界的陽光都集中在她臉上,瞬間燦爛無比。

  「無膏一身輕」的她踢著剛康復的腿,非常高興的伸直再試著彈跳,一蹦一跳的像是只野猴子,一刻也安分不下來。

  她的喜悅明顯表現在雀躍的小臉上,笑意盈滿全身,讓人彷彿感受到春天來了,花團錦簇,奼紫嫣紅。

  就在她打算踮起腳尖跳她最喜歡的「天鵝湖」舞步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提高,離地三寸。

  「想跑馬拉松還早得很,得把你的腦袋先換掉,再把你的骨頭用鋼條綁緊,這才能確保萬一。」跑、跳?他看她會先摔死自己再說。

  「希爾……」她撒嬌著求饒,嬌嫩容顏綻開一朵耀眼的笑花。

  杜希爾將她放回地上,輕掐她嫩頰,「才剛讓你透透氣就玩

  瘋了?不要忘了,醫生說過你的腳暫時不能太用力,以少走動為宜,否則你就等著回來跟他說哈羅。」

  「我知道了,你不要一直用話嚇我,我會很乖、很聽話,當個無懈可擊的傑出傷患。」她可不想再當只跛腳馬,走起路一拐一拐的。

  醫生也很壞心,居然恐嚇她,說什麼剛長的骨頭很脆弱、曾經斷過一次很容易再斷一次,要她千萬珍重,別以為英雄很好當,以後看到車禍要閃遠點。

  拜託!救人是醫生的天職,他怎麼可以叫她見死不救?要是再有一回,她還是會使勁全力救助需要幫助的人。

  醫生的諫言並沒有錯,正義感十足的白縈玥最見不得人受苦,老是不自量力的為別人出頭,強調「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灰色地帶,絲毫不得馬虎。

  雖然她做的是好事,但的確也該量力而為,因為不見得每個人都能認同她所謂的「對錯」,有些人根本是蠻不講理硬要拗到底,甚至不惜出手傷人。然而,天真善良的她卻從來顧不得這麼多。

  杜希爾故意掏著耳說:「為什麼我耳朵癢癢的,好像聽見有人在說大話?」

  乖?聽話?真難實現的承諾,尤其是對她而言。

  「你很壞耶,老是打擊我的士氣,我是真的有心要當個無可挑剔的淑女,只是事與願違,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白縈玥找著理由美化自己的好動,還咬文嚼字,故意感慨人事無常。

  「是,你的不如意就是給我乖乖待著,一步也不準離開,等我和醫生談完後再一起回家。」他鄭重警告,對她做了個打X的手勢,表現她禁止走動。

  她裝乖地眨動翦翦水瞳,「那你得先讓我找個座位坐下,然後面壁思過,做個徹底的反省。」

  看著她自然不做作的俏皮樣,他輕笑出聲,「記住,不要跟陌生人走,人家給你糖吃要拒絕,看到怪叔叔接近要立刻尖叫……」

  「停——你當我是小學生呀?我有帶腦子出門,你不用千交代、萬交代,像個嘮叨老頭似的,操心這操心那。」

  出車禍到現在快兩個月了,白縈玥的石膏腳已經復原,杜希爾的記憶卻像誤點的火車遲遲不出現,讓人忍不住心急地引頸眺望,可它依舊連個鬼影子也沒瞧見,如石沈大海。

  電腦斷層掃瞄的結果顯示,他腦中淤積的血塊已吸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小點,照常理來說,就算不能完全復原至少也該有零星記憶逐漸恢復,讓他稍微拼湊出真實的自己。

  可怪異的是,他的記憶一點恢復的跡象也沒有,有如被一塊不透光的黑布蓋住,雖隱隱有什麼要浮出,卻始終看不清,讓他有如在濃霧中摸索,不得要領。

  不只他不解,主治醫生也納悶,但大腦是人體結構中最複雜的一部分,無法完全靠電子儀器解析,因此若想得到答案,唯有等待一途。

  因此,杜希爾至今仍定期回診,身邊也一定跟著活潑淘氣的跛腳天鵝,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是常出現在醫院的一對儷人,非常搶眼。

  「姐姐,球球。」

  咦?誰在說話?

  白縈玥左顧右盼,想看看是誰在叫她姐姐。

  「姐姐,球球在你腳下。」

  球球在我腳下……她低下頭一瞧,果然有顆雪白的……呃,球會動嗎?居然還伸懶腰,像人一樣的打哈欠?

  啊!是雪豹!小小一隻,長尾巴一卷還真的像顆球,真好玩。

  「姐姐,你不要玩我的球球,它會死掉。」

  搓著豹腹的小手一僵,她輕笑一擡頭,見到一名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面前。

  「我……我在幫它按摩心臟,讓它身體更健康。」

  「姐姐,你是笨蛋嗎?球球的心臟不在肚子,那裡是胃和消化系統。」這是常識,小孩子都知道。

  「笨蛋……」她有點想哭了,居然被比自己小十來歲的小朋友吐槽。

  「你生什麼病?要住院嗎?」小男孩說起話來老氣橫秋,活似醫院的常客。

  「我來拆石膏,腿骨折了。」白縈玥看著小男孩頭上綁著繃帶,手上吊著點滴,自己一個人還推著點滴架沒大人陪伴,不由得心疼起來。

  「果然很笨,都幾歲的人了還摔斷腿,你走路不看路嗎?」小男孩抱起寵物,輕輕地撫摸。

  連著兩次被小孩笑笨,她都快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了,「那你為什麼住院?說太多大人的壞話,所以舌頭長蟲?」

  小男孩一聽,露出鄙夷的神色,「你還真不是普通笨!我是長了腦瘤,醫生說得從我頭部取出雞蛋大小的腫瘤,病才會好。」

  「什麼?你的病這麼嚴重?快快快,我的位置讓你坐,不要再走來走去,萬一病情加重了怎麼辦……」她話說到一半,一隻微涼的小手貼向她額頭。

  「嗯,沒發燒。」小男孩一臉認真的點點頭,面色嚴肅得教人想笑。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沒事吧?」

  他很正經地拍拍她的臉,「笨沒有藥可以醫,請節哀順變。」

  「我……」吼!又說她笨,她到底笨在哪裡?

  「腦瘤不一定會死人,醫生伯伯說它是良性,只是長得太大了,壓迫到視神經,不拿出來不行。我已經好了,不會流血。」

  話雖如此,她還是十分擔心地看著他,這麼小的身子就要承受病痛的折磨,真的沒問題嗎?

  「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見她一臉憂色,小男孩向她提出邀請。

  「好是好,可是……」她回頭偷瞄一眼關上門的診問,心裡遲疑了一下。

  「可是什麼?」姐姐在看什麼?空空如也的走廊有他看不見的東西嗎?

  「沒事沒事,姐姐陪你玩。」他應該不會那麼快出來吧。

  自我安慰後,白縈玥很快把杜希爾的叮嚀拋在腦後,由一開始的拘謹漸漸放開,和剛認識的新朋友兩人追著東跑西竄的球球,玩得不亦樂乎,幾乎忘了這是醫院,不準追逐喧嘩。


  當杜希爾走出診問時,正狐疑那原該乖乖等他的女人居然不見了,一陣熟悉的銀鈴笑聲便忽然從樓梯轉角處傳來,讓他循聲找人。

  走過去一看後,他當場為之傻眼,只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正半趴著,屁股翹高,對著一團看起來神氣活現的「棉花」猛拜,還蠢得喊它「豹老大」?

  這未免太離譜了……人竟然對畜生磕頭?

  「容我問一句,你們在幹什麼?」

  正趴著的兩個大人小孩同時跳起來,一臉緊張地繃著臉,一個很老實,一個很老奸。

  「沒事。」

  「我們在擠豹乳。」

  小男孩因白縈玥的誠實偏頭瞪了她一眼。

  「豹乳?」杜希爾挑起眉,瞟了瞟可憐的「豹先生」,質疑它怎會有乳可擠?

  下一刻,他一手拎一個,將虐待動物的現行犯拎到迴廊處,對兩人的無知感到好笑又無奈。

  他預備好好來上一堂「動物頻道」課,教導他們如何分辨雌雄,以及動物的健康性教育。

  「韓辛,你怎麼在這裡?大家找你找得快急死了!」一個老人的身影伴隨著聲音出現。

  真是的,這孩子才剛好一點就到處亂跑。

  「外公。」小男孩心虛的頭一低,小聲地喊。

  「不要以為開了刀就沒事,術後的休養更重要,要是細菌感染了,你——咦?這只毛茸茸的小傢夥不是你的寵物嗎?你怎麼把它也帶來了?它叫什麼來著?」

  「它是球球。」一道輕柔的女音代為回答。

  男孩的外公看向一旁發聲的女孩,驚訝地叫出聲,「你不是白家的小女兒?」

  白縈玥面露困惑,「你認識我?」這老人是誰?看起來有些眼熟……

  「你怎麼還在這裡?你們春陽船運快被併購了,你沒想過回去幫忙嗎?」這孩子還真悠哉,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老人不以為然的心想。

  「什麼?有這回事?我不知道……」沒人告訴她呀!

  白縈玥的震驚不是假的,她確實不知情。

  「聽說是股票連日下跌,員工薪水發不出來,銀行也不肯撥款融資……」老人突然壓低聲音又道:「我和你父親是商場上的老朋友,他的過世我很難過,不過你們是怎麼得罪「冷面魔獅」湛問天的?他那人從來不吃虧,而且有仇必報,如今惹惱了他,恐怕春陽船運再也混不下去了。」

  「湛問天……」她失神地喃喃自語。

  「聽我一聲勸,冤家宜解不宜結,看有什麼過節趕緊排解,別拖太久。他那人一發狠,台灣商界沒人敢和他硬碰硬。」除非活膩了,拿一家大小的命跟他賭。

  老人一說完便遮遮掩掩的帶著外孫離開了,似乎怕被人瞧見自己和白家女兒有牽扯。

  春陽船運不算什麼大公司,頂多小有知名度,雖在白景天的帶領下穩定成長,但仍不能和營業額動輒百億的大財團相提並論。

  而白景天一過世,春陽內部就自亂陣腳,幾位股東與高階主管鬧烘烘的爭坐總裁大位,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冒出實力不容小覷的日月船運,它的新任總裁是在商場上素來冷酷無情聞名的湛問天,他一出現就鎮定春陽,好像對它早有覬覦。

  然而,只有白縈玥知道春陽船運之所以遭遇如此窘境,是因為自己拒絕與湛問天聯姻,才會引發他一連串的報復行動,連帶造成父親公司面臨驚濤駭浪般的衝擊。

  「希爾,我該怎麼辦?那是爸的公司,我不能眼睜睜看它被搶走……」那是父親一生的心血,僅次於家人的第二生命,白縈玥無法令自己袖手旁觀,她離開時沒想過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

  杜希爾的視線看向前方,停在某一處。「不用著急,事情會有轉機。」

  「什麼轉機?難道有神仙教母可以揮動魔棒,把所有心煩的事全變不見?」她哭喪著臉,心情頓時生氣又沮喪。

  她氣自己沒用,只知逃避沒辦法幫上姐姐的忙,才讓春陽淪為代罪羔羊,處在岌岌可危的地步。

  如果她當初答應湛問天的聯姻,也許這件事會就此落幕,春陽也能保住了……

  可是,一想到得和不愛的男人一起生活一輩子,她的胸口就開始縮緊,呼吸不順,苦澀的味道彷彿由舌尖漫出,溢滿喉間。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除了所愛的人,她無法忍受沒有愛情的婚姻。

  下意識地,她看向身旁英挺高大的男子,腦海裡浮現他令她全身酥麻的吻。

第6章(2)
      
  「是沒有神仙教母,不過你姐姐要結婚了。」

  白縈玥蹙眉反駁,「胡說八道!怎麼可能?姐姐哪有對象?」是誰在亂放消息?會壞了姐姐名節的。

  「你看。」杜希爾伸手指向前面。

  醫院迴廊中間的等候休息區,一台四十八寸的液晶電視正播放著新聞,一位相貌清艷、氣質孤傲的女子出現在螢幕上,鏡頭清楚地照出她的絕美,以及底下一行黑字——

  湛白聯姻,兩個航運公司締結鴛盟!

  「那是……姐姐?」

  「快一點,快一點,要來不及了!趕快……嗅!你為什麼打我頭?我要是越來越笨,你一定是罪魁禍首,我不要再變笨了!」

  她要抗議,舉旗扞衛身體主權,人有免於被偷打的權利,她……算了,這事不急,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絕對不能因這件小事耽擱,若是誤了事,她這輩子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回來,你想往哪跑?」杜希爾揪住白縈玥問,她的行動太明顯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吼!你怎麼又拉住我?時間快到了,我們動作要快一點。」晚了就糟了,她會恨死自己。

  「才說你笨,果然不聰明。你腦袋長在脖子上是為了平衡嗎?看清楚再行動。」若沒他盯著,她準時橫衝直撞,成不了事。

  「我看得很清楚,明明是……」吼!他又怎麼了?把她拉來扯去很好玩嗎?

  心急如焚的白縈玥氣嘟著嘴,兩顆烏溜溜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帶了點惱意想狠扁——好啦,她不崇尚暴力——輕捶身邊的男人。

  「看看警衛還有巡邏的保全,你以為你能闖過他們而不被發現?」她有勇無謀,沒人看著怎麼行。

  杜希爾苦笑著,不懂自己怎會被這莽撞的小女人說服,硬是讓她拖來當幫兇,解救她被迫嫁人的姐姐。

  「咦?什麼時候多出這些人的?我剛才沒瞧見呀。」一、二、三、四、五……哇!光是新娘休息室門口就站了八名壯漢耶。

  「因為某人只顧低頭走路,當然只看見自己的腳尖,沒辦法擴充視野。」他在暗指她目光短淺。

  「希爾,你這句話在取笑我是不是?」她覺得這話聽來有點怪怪的。

  他似笑非笑的說:「真高興你終於開竅了,我以為要學你為我治療失憶的方式,一棒往你的小腦袋狠敲,你才會茅塞頓開。」不錯,還有得救。

  她立即心虛地輕笑,「我……呃,我是想試著幫你恢復記憶,電視上都這麼演的……」一棍打下去,失憶的人當場昏倒,等他再清醒時,過去的影像便如跑馬燈般一一回到腦子裡。

  他歎口氣道?訓你三天不許看那種誇張不實的連續劇。」又不是小孩子了,看到什麼就亂學一通!

  「怎麼這樣?你太霸道了!人家好喜歡裡面的小童星……」

  「噓!小聲點,你想把大家都引過來嗎?」他連忙提醒,她果真不是當賊的料。

  聞言,白縈玥趕忙摀住嘴巴,小聲地問:「那我們怎麼進去救姐姐?」

  這裡人好多,可是她一個也不認識,姐姐結婚怎麼沒請親朋好友,全是一些穿西裝、打領帶的生意人?

  這下她更加肯定姐姐是被強迫的了,肯定是那個大壞蛋湛問天娶不到她,就把壞主意打到姐姐身上。他實在太壞太壞了,她一定要把姐姐從壞人手中救出來。

  「跟著我。」杜希爾小聲提醒她。

  跟著他?

  好吧,他比較聰明,聽他的準沒錯。

  像做賊一般,白縈玥緊貼著前頭男人的背後,他走一步她跟一步,躲躲藏藏的盡量把自己的身體藏好,讓別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不過那樣看起來有點可笑就是了,好在杜希爾指揮若定,兩人才能順利混入賓客群中,假裝是應邀觀禮的客人。

  為了預防媒體大量湧入,打亂婚禮的流程,因此湛問天下令控管記者人數,未配戴會場分發的記者證的人一律不準進入會場,各出入口皆有神色冷峻的保全人員嚴格管制。

  「我們在這裡換裝。」他說。

  「換裝?」她茫然的看著他。

  原來杜希爾不曉得從哪弄來了兩套婚顧公司的專屬制服,為方便行動,兩人只好在擁擠的更衣室背對背換上制服。

  場面有些尷尬,因為他們不時會碰到對方的手或是身體,身為男人的杜希爾較冷靜,面不改色換好衣服便率先走出去,神態悠然時替裡頭慢吞吞的女人把風。

  反觀慢了好幾分鐘才一臉彆扭閃出來的白縈玥,臉燙紅得可以煎蛋了,不用上妝也嬌艷動人,水嫩嫩的粉頰吹彈可破,白裡透紅。

  這一切的準備都是因為他們今天的終極任務是——搶、新、娘!

  「我先把門外的保全引開,你一個人從側門溜進去,到時我會在外面接應你。」他向她說明計劃,並打算以自己為餌。

  他不會讓她遭遇危險,況且她也不適合做餌,那笨拙的身手肯定沒三兩下就會被抓,要不就是她那不懂得防備他人的天真個性,不用三句話就露陷。她太老實,學不會狡詐。

  「你……你不陪我進去?」她忽然心慌地拉住他,有些徬徨不安。

  杜希爾安撫的在她唇上一啄。「勇敢點,我知道你辦得到,也只有你能做得到,她是你姐姐。」親人的勸解總是比較有力,如果白縈曼還當她是親人的話……

  「希爾……」白縈玥眼神依戀,怔怔地撫了下自己被吻過的唇。

  心一震,她驚覺不知何時自己心裡第一重要的人不再是姐姐,而是眼前的男人了。

  「快去,我等你。」他又吻了她一下,不過比方纔的啄吻重了些,希望借由吻的力量給她勇氣。

  雙頰酡紅的白縈玥羞然一笑,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杜希爾只用簡單幾句話就把保全人員帶走,一抹纖細身影則趁機偷偷潛入新娘休息室。

  「我說過,婚禮前不希望有人打擾,出去。」冷然的嗓音如冰,出自新娘的口中。

  「姐姐……」

  聽到怯生生的低喚,目光凝望窗外的白縈曼倏地轉過身,神色先是冷漠轉為詫異,但隨即又蒙上一層冰霜,冷得彷彿沒有溫度。

  「你在這裡做什麼?誰允許你隨意進來的?出去,立刻給我離開。」她的語氣又急又嚴厲,毫無乍見親人的喜悅。

  白縈玥用力搖頭,伸手拉住姐姐的手。「我不要,我要帶你走。」

  白縈曼挑起眉,「帶我走?」

  「姐姐不快樂,我看得出來……你根本不想結這個婚,我剛進來時看到你的身影好落寞,突然覺得好心酸,姐姐在哭……」她好難過,心痛得快要裂開。

  「胡……胡說什麼?我臉上哪有一滴淚水?我很樂意嫁給一個能帶給我龐大利益的男人,他就是我要的丈夫。」白縈曼甩開妹妹的手,眨回眼中的淚意,用冷硬的面具掩蓋內心的酸澀。

  「可是你沒說愛。姐姐,你愛你要嫁的人嗎?」白縈玥好心疼姐姐,姐姐總是一個人默默承受委屈。

  聞言,白縈曼冷笑著秀出一身華麗珠寶說:「誰說一定有愛才能結為夫妻?你還是太天真了,利益的結合才能壯大兩家公司。愛能給我財富、給我至高無上的權利嗎?」

  有得必有捨,人要付出才有收穫,天不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不是的,姐姐不是這樣的人,我們約好了要當白天鵝,飛向真愛,找到幸福……我沒忘記,我希望姐姐能夠幸福。」白縈玥噙著淚,說起姐妹過去的約定。

  那是她們之間才懂的密語,天鵝湖故事中的愛與幸福。

  「不是這樣的人?」白縈曼輕嗤一聲,「我們分開太久了,我已不再是你熟悉的姐姐,時間會改變一個人的價值觀,我要的世界是你想像不到的。」

  「我不管,我不要姐姐流著淚嫁人,你得跟我們一起走,走得遠遠的,離開那個黑心肝的男人。」白縈玥難得任性的說,不怕被拒絕的硬扯姐姐的手臂,想把她拉離這沒有柵欄的牢籠。

  「你們?」白縈曼思索著妹妹口中的「我們」是何意。她既欣慰妹妹平安無事,一如往昔的純真,卻也感慨姐妹兩的距離越來越遠。

  妹妹已經飛到外面的天空,尋覓屬於她的那片雲;而自己呢?仍被困在四方屋裡動彈不得,只能將無法流出來的眼淚往肚裡吞……

  驀地,白縈曼聽到休息室外傳來交談聲,神色驟變。

  「快,躲到我裙子底下!」

  「姐姐……」白縈玥一臉不解,為什麼要躲?姐姐跟她一起走不就得了?可在姐姐厲眸的瞪視下,她仍舊身子一低,鑽進新娘禮服的華麗蓬裙裡。

  她才一鑽進去,門已經從外被推開,走進一名打扮雍容華貴的女子。

  「人美不論穿什麼都美,你跟我年輕的時候不相上下,都是艷光四射的美人胚子。」李玉真打量了外孫女半響說。

  美得不真實,像是畫裡走出的人兒。她記得那個人這麼對她說過,可是,他選擇的人從來不是她,因為他要的是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人,畫裡的人不能擁抱。

  「真姨,你進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沒意義的話嗎?」未免太費心了。

  妝容艷麗的李玉真揚眉輕笑,「不,我是來祝福你嫁得乘龍快婿,從此擺脫寧嫂嫂生的小賤人。你要飛黃騰達了,將來可別忘了真姨助你一步登天的功勞。」

  寧嫂嫂是媽媽的名字,那媽媽生的小賤人不就是指……她?

  白紗蓬裙下的白縈玥震驚得差點衝出來,質問真姨為何辱罵自己已逝的母親,但直到她性情的白縈曼連忙踩住她腳背,不許她輕舉妄動危及自身安全。

  「真姨,若沒要緊的事就請你到前頭招呼客人吧,我需要時間沈澱一下心情、」白縈曼冷著臉,語氣透著疏離。

  「呵……趕人呀,好吧,這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就順你一次。」接下來可就是磨難了,她倒要看她撐不撐得下去。

  李玉真也不囉唆,呵呵假笑完,長裙一提便往外走。

  當她一走,氣呼呼的白縈玥立刻從姐姐裙擺下鑽出來,很生氣地嚷嚷,「姐姐,她怎麼可以罵我媽媽?我不是小賤人,我不是——」

  話說到一半,去而復返的李玉真突地又將門打開,露出「逮到你了」的得意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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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4-21 14:00:20

第7章(1)
      
  「把她給我捉起來,不許讓她逃走,我要和她好好的聊聊。」李玉真朝門外的保全道。

  捉起來?

  白縈曼眉一皺,她絕不可能讓自己一心維護的妹妹落入真姨手中,今天她所做的一切犧牲都是為了妹妹,她不允許心愛的妹妹受到絲毫的傷害。

  真姨對待「敵人」的手段有多殘酷,她知之甚詳,善良的玥兒不該受她極端的情緒所傷。

  白天鵝是愛與幸福的象徽,要飛得又高又遠,遠離邪惡。

  於是,她表面上不動聲色,沒阻止真姨捉人的舉動,冷眼旁觀混亂的局面,但在追趕的過程中,她佯裝被某個保全撞了一下,因厚重的新娘禮服讓她身子無法保持平衡,一個不慎便跌向叫嚷不休的李玉真。

  快走,不許回頭!白縈曼嚴厲地瞪著妹妹,以嘴型暗示她立刻離開。

  此時,她看到一位卓爾不凡的男人探身進來,一把推開拉住妹妹的保全,瞄了她一眼後微微頷首,便把直喊著「姐姐」的妹妹帶走。

  看到這一幕,她笑了,揚起的嘴角好似融雪後的春梅,美得令世界為之黯淡。

  她放心了,那個男人看起來不簡單,把妹妹交到他手中,她便可以安心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婚姻……多麼可笑的字眼,從今而後,她將走入冰冷的墓穴裡。

  「姐姐、姐姐……我要帶姐姐走……她不可以嫁給大壞蛋……」

  「自身難保還想救什麼人?你想留下來代替她嫁人嗎?」

  白縈玥哭嚷著不肯走,妄想衝回新娘休息室裡搶新娘,眼見她的哭鬧引起旁人注目,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杜希爾只好摀住她的嘴巴,將她攔腰抱起。

  在他匆忙離開婚禮會場前,倏地感覺有道令人不寒而慄的視線盯著他後背,他不經意的回頭一瞟,視線對上一雙深沈陰鷥的黑瞳。

  他心口微震,抱緊懷中人兒,不讓人瞧見她半點容顏。由對方的服裝讓他知道,那個人便是行事狠絕的湛問天——今天的新郎。

  「希爾,我們還沒帶走姐姐,她還在裡面……」姐姐一定在哭,她感覺得出姐姐心中的哀傷。

  「我們帶不走她的,她並不想離開。」他剛進來時並沒有錯過白縈曼那無聲的請求,更從她最後的那抹笑容申明白她堅定的決心。

  「不是這樣的,姐姐她很傷心的,她要嫁給她不愛的人了,我不可以眼睜睜看她不快樂。」為什麼每個人都看著姐姐痛苦卻不願伸出手,幫她脫離苦海?

  「快不快樂不是由你評斷,你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會婚後才相愛?人要相處之後才能瞭解對方的好,繼而產生感情。」杜希爾盡量樂觀的說,他也希望事情不會變得更糟,能有轉圜的餘地。

  「會嗎?」白縈玥的淚水晶瑩剔透地掛在眼睫上,閃亮如晨曦中的露珠。

  「這種事很難講,感情的事外人很難介入。不過現在我們得走了,後面的人快追上來。「他瞥了眼四周,驀地將她帶到審旁塞進車子裡,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猛地被推入車裡,撞到頭的白縈玥反而不哭了。「他們為什麼要追我們?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除了搶新娘。

  「不是我們做了什麼,而是某人的目標是你。」她就是身後那群人窮追不捨的對象。

  雖然說不出所以然來,但直覺告訴他她有危險,必須盡快帶她走。

  「我?」她神情困惑的指著自己。

  「或許你擋到別人的財路,或許純粹對你不懷好意,總之,現在你的處境並不安全。」而且,他也沒有把她交給其他男人的打算。

  杜希爾沒忘記湛問天冷絕的雙眼,那男人的眼神中只有冰冷,找不到一絲屬於人的溫度。

  聽他這麼說,她忽然感到害怕,身體微顫,「他們想傷害我?」

  「也許。」他話一出,見身側的小女人明顯一抖,灰藍色的眸子頓時一柔。

  「別怕,我會保護你。」

  「希爾……」她動容地望著他的側臉,覺得他就像童話中拯救公主的王子般英勇可嘉。

  「坐穩了,我要甩掉他們。」哼!想從他希爾·艾思德手中搶走他的女人,簡直是癡人說夢。

  希爾.艾思德?

  驀地,駕車的杜希爾手一滑,差點將車駛向對向車道,與大型聯結車對撞,幸好他及時轉動方向盤,劈開眼前的危險。

  接著他的記憶突然像打開的水庫,洪流轟轟地奔洩不歇,鮮明而清晰的影像一一回到大腦中樞,令他清楚地看見自己「精彩的」過往。

  原來,他是印度大亨卡拉提,艾恩德第七個兒子,上頭有六位同父異母的兄長,彼此並不親近,人人互有所謂的瑜亮情結,暗地裡爭權奪利,計算著對自己最有利的情勢。

  他身為台灣人的母親,是父親的第三位妻子,他們相遇在紐約街頭,相識、相戀和結婚都在美國,婚後母親跟著父親回到他的國家,才知道他們的法律允許當地男人娶四個妻子,而他早已先後娶了兩名妻室。

  後悔又失望的母親因此想回台灣,但當時她肚子裡已懷了孩子,父親不許帶著艾思德家族的血脈離開,所以為了孩子,她被迫留下。

  但是她不快樂,從此不再展顏歡笑,除了面對兒子時勉強露出一絲笑意。

  從小看母親有苦難言,父親因妻室眾多引起家庭糾身,身處性別不平等的宗教國家,明白母親艱辛的他因此不喜親近女色,一向拒絕女人靠近,甚至疑心她們都對他有所圖謀,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小心!希爾,前面有車……」白縈玥忽地驚慌大嚷。好險,差點就撞上了。

  杜希爾……希爾·艾思德拉回出神的思緒,語氣冷靜地說道:「把安全帶繫上,拉住把手,我要讓他們見識見識招惹我的下場!」

  「希爾,你……」咦?她怎麼覺得他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白縈玥尚未問出心底的疑惑,原本平穩行駛的車子突然飛快行進,筆直朝前方疾馳而去,穿梭在一輛又一輛的大小車陣中,速度不曾減弱。

  車後接連傳出緊急煞車聲和車子與車子的碰撞聲,追他們的人沒敢繼續追逐,一個個從失控翻覆的車子裡爬出,身上鮮血直流。

  警笛聲的響起並未使杜希爾熄火停車,他反而加速衝向路的另一端,高速轉動的輪胎摩擦著柏油路,隨之揚起的不是灰塵,而是他輕狂的笑聲。

  他們一路從婚禮現場銅回位處郊區的別墅,看來接到的超速、闖紅燈罰單絕對只多不少,相信沿途的測速照相機更是不斷閃著快門,拍下這輛囂張的車子。

  「你……你違規駕駛,好、好危險……」白縈玥嚇得臉都白了,手心按住自己狂跳不已的胸口。

  「但也好刺激,不是嗎?沒事的,放輕鬆一點。」他邪肆地捏捏她的臉兒,狂笑不止。

  「你、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你的頭又痛了嗎?還是大腦血塊沒清乾淨,產生病變?」她擔憂的問,他的失常教人好著急。

  他笑著將她抱下車,重重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我沒事,不必緊張。」

  「可是你……」眼神變了,銳利得讓人無法適應……白縈玥望著他,這些話卻不敢直接說出來。

  她不是笨,只是單純,純真無垢的心靈因為比一般人澄淨,因此也更敏銳感受到他不尋常的改變。

  「我很好,你這顆愛擔心的小腦袋就別想太多,記住它容量小得只裝得下一個我。」他要成為她的唯一,教她滿腦子只想著他。

  恢復記憶的希爾,清楚知道自己有資格擁有她,他未婚、多金,沒有維持親密關係的女伴,更無令人煩心的婚約,他是自由的黃金單身漢。

  當初的種種顧慮一掃而空,眼前不再有一道道阻礙的枷鎖,他終於能順心而行,做他想做而一直忍住沒能行動的事。

  眨了眨眼,她面露困惑。「希爾,你讓我好迷惑,我好像看到另一個你。」

  「不好嗎?你不喜歡這個我?」他收斂起狂傲的一面,展露她熟悉的開朗。

  她偏頭想了一下,「不是不喜歡,而是不習慣……啊!我說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你不要誤會……」

  「哦?那是哪一種喜歡?」他故意逗她。

  「呃,這個……」她笑得不自在,心裡更是慌得不知所措,「我的喜歡是……不是……嗯,人家不知道怎麼說。」

  我喜歡你!其實她的心是這麼說的。

  「我來告訴你吧,你喜歡我。」他霸道地下了註解,不準她有第二種答案。

  「咦?」他有讀心術嗎?否則怎會聽見她的心在說什麼?

  「我也喜歡你,我要你一直在我身邊。」他直接表白,因為有了她,他的世界才是明亮的。

  若在失憶前,他絕對不會看上一個連算計為何物都不懂的女人,他所處的環境充滿危機,處處是陷阱,必須爾虞我詐地扳倒別人,踩著失敗者的屍體往上爬。

  她的單純對他不是好事,反而是絆腳石,因為他還得分心照顧她,又得注意別讓其他兄弟有機可趁。

  不過以他鄉疑的性格,她大概尚未親近他就會先被他推開,女人的狡猾奸詐他見識過很多,不相信真有人能無邪得宛若一張白紙,對人不設防地層現真心。

  幸好他是在失憶後遇上她,不然錯失這顆明珠,將是他下半輩子最大的遺隱。

  「你……你、你喜歡我?」她驚愕地瞪大眼問。

  他取笑道:「你太興奮了嗎?」連說話都結巴了。

  白縈玥紅著臉一瞪,「才不是!是你之前明明說過絕不會看上沒大腦的我,還說失憶的人沒資格說喜歡。」害她也不敢喜歡他,只能偷偷摸摸地看他,把喜歡放在心底,假裝她的王子另有其人。

  偏偏他嘴上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動不動就摟她抱她,還常不經意地吻她,她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捉弄她,還是對她有意思了。

  但是這個問題她問不出口,因為他已經把話說在前面,她又怎好厚著臉皮問他喜不喜歡自己。女孩子也有女孩子家的矜持,可不能太隨便。

  「我是說過這種話,但人不會永遠不變,相處久了,你的善良和美麗讓我怦然心動,我就情不自禁淪陷在你春風般的笑容裡。」她的笑就像溫暖的朝陽,會讓人不自覺卸下心防。

  她開心得想笑,卻又極力忍住心底的雀躍,羞赧著雙頰,再確認一次,「你真的喜歡我,不是騙我?」

  他促狹地一眨眼,「要我保證嗎?」

  聽到他說出自己慣有的口頭禪,她又臉紅了。「不許取笑我,人家是很認真的,我不希望這又是一場美麗的錯誤。」想到令人大失所望的學長,她神色不免一黯,悵然若失。

  「我看起來不夠認真嗎?我也是對你心動了,才想把你佔為己有。」他的口氣仍掩不住一絲霸氣,立刻將她視為所有物。

  「我……呃,我也是喜歡你的。」她表情害羞,小小聲地說。

  他灰藍色的眸子染上輕狂笑意。「那我們在一起吧。你是我的了!」

  「嗯。」她笑著點頭,眼泛戀愛光彩。

  「小玥,我會好好待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你相信我嗎?」他必須先取得她的信任。

  他明白,她對感情很專一,一旦付出了,便會義無反顧地愛其所愛,不因挫折而退縮。所以他需要她全心全意的支持,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共同面對接踵而來的風風雨雨。

  「我相信你,希爾,你一直沒騙過我。」她信心滿滿地握住他大大的手掌,心裡同樣充滿對他的愛意。

  聽到她喊他的名,希爾.艾思德的灰藍瞳眸霎時一閃。「是,我不會騙你。」

  除了這件事,杜是母姓,「杜希爾」從未真正存在過,它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啊!姐姐……我們沒能救出她,她現在不就成了大魔頭的老婆?我們要快想辦法救她脫離魔掌……」危機解除,互訴情哀後,白縈玥又想起來她心頭最記掛的事。

  又是姐姐,這小妮子心中,姐姐真的比他重要嗎?

  佔有慾十足的希爾不容許他的女人口中老是念著別人,強勢地覆上粉色小嘴,霸道掠奪她口中的芬芳,以純男性的氣息佔據她所有思緒,使她徹底感受到他充滿護意的吻。

第7章(2)
      
  是夜。

  無星無月,輕台過境。

  強勁的風吹打著樹木和草原,發出沙沙的聲響,同時也遮蓋了大部分雜音。除了呼嘯而過的風雨聲,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音。

  「……油井的探勘進度在預估當中嗎?當地的阻凝解決了沒……」

  「總……總裁,是您嗎?您沒事太好了!我們以為您出事了……」電話那頭傳來激動哽咽的聲音,似是難以置信。

  「遇到一點小麻煩,不過不算太糟。我要你做的事進展如何了?」他不喜歡坐以待斃,等人發動攻擊,還是自己掌握大局最實際。

  「探勘小組已計劃好挖掘工程,打算試著先打井,看底下的油量是否值得開深井掘取,不過……」對方遲疑了一下,似有難言之隱。

  「不過什麼?」希爾追問。油井若能開採,獲利的將是他的公司。

  「總裁的兄長伊利先生趁您不在公司,以艾思德家族的名義進駐您的辦公室,暫時代理總裁一職。」伊利先生大刺刺的作風,儼然自己已是公司的主事者。

  伊利·艾思德……「你讓他動我的東西?」

  「請總裁放心,您的私人物品我收在保險箱,除非有您的密碼,否則伊利先生連電腦也開不了。」下屬連忙說。幸虧自己早一步先處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總裁這位不懷好意的兄長,不只要求調閱公司歷年來油勘紀錄,還曾多次試圖挪用大筆資金供其私用,因無總裁本人同意的授權書,種種要求才屢次遭到駁回。

  但除此之外,他還是介入了油井探勘、人員調動,以及一些必須簽署文件合約的工作,畢竟代理總裁權限大過一般主管。

  「你沒告訴他密碼?」多疑的希爾訝異地反問。

  美國籍的下屬聲調微揚,「伊利先生不是我的上司,您才是。」

  「抱歉,我不該懷疑你。」話一出口,希爾頓然一驚,就他以往的作風,他根本不會,也用不著為自己一時的疑心做解釋,他不相信人的個性眾所皆知。

  俊臉上微微一哂,他側過身,凝視床畔小夜燈下嬌嫩的睡顏,發覺自己剛硬的心變得柔軟,他的純真天使正在改變他。

  顯然地,他性格的「突變」也引來下屬的驚駭,連忙急問:「總裁,您真的……沒事嗎?」

  「沒事。」他失笑,嘴角笑意不住的上揚。「對了,我要你找凱特·多爾,讓他查一件事。」

  「什麼事需要用到一流的前FBI探員?」如今的某徵信社大將。

  「關於我在台灣發生的事……」希爾將自己這陣子失聯的起因告訴下屬他想起發生車禍前,車子的煞車似乎有問題,由於無法順利煞車,車子才會一路打滑高速撞上橋墩,造成嚴重毀損。

  以一輛剛出廠不久的新車而言,絕對不可能出這樣的狀況,煞車失靈是極大的失誤,沒有一家車廠願意負擔這麼大的商譽損失。

  因此,他懷疑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但是他到台灣一事,只有少數人知情,連他的生母都不曉得,誰還能神通廣大地探知他的行蹤,並著手安排令他出意外?

  最重要的一點是,面對他的失蹤,親友竟無人采問,這一點也不合常理。以他的身份,出了事該是會驚動不少人才是,包括他那風流成性的父親。

  然而從事發到他恢復記憶這段時間,沒人找過他。也就是說,有人瞞天過海把這件事掩蓋起來,讓人以為他只是無故曠職,故意不讓別人知道下落。

  「順便一提,我失憶了。交代完前因後果後,他自嘲地補上一句。

  「失憶?」

  下屬十分納悶。總裁明明都記得一清二楚、條理分明,哪有半點失憶症狀?

  可惜他沒機會問個清楚,因為越洋電話下一秒便斷線了。

  向來霸道的希爾因白縈玥的轉醒而立即切斷通話,此時灰藍的眸子漾著寸寸柔情。

  「希爾,你在跟誰說話?」聲音好小,她聽不真切。

  「沒有,你聽錯了。」他脫掉睡袍道,側身鑽入暖呼呼的被窩。

  「啊!你好冰。起床多久了?」呼!好冷,他像根冰棒一樣。她在心裡抱怨的想。

  希爾笑著將寬胸偎向她,雙手環抱住溫暖嬌軀。「因為睡不著,所以下床走一走,本想喝點紅酒——」

  「可是你身上沒酒味……」不算完全清醒、睡意仍重的白縈玥咕噥著,她無法清楚地思考,很快被他轉移話題,沒再提及他與任何人深夜交談。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怕酒氣把睡死的你醺醒,我肯定早喝上好幾杯威士忌。」他嗅著她的髮香,輕吻她凝脂般的美背。

  微睜開眼,她轉過身面向他,蔥白食指輕柔撫上他剛毅的臉龐。「又為了想不起過去的事煩心嗎?你一定很不安,很有挫折感。」

  他是不安,因為沒對她說實話,但現在還不是坦白的時候。「錯了,我是慾求不滿。」

  「慾求不滿……」她先是含糊重複,繼而滿臉通紅睜大眼,驚慌失色地呻吟一聲。「不要再來了,我真的不行……我會死掉啦。」

  他一聽大笑出聲,雙臂緊摟懷中的女人。

  希爾·艾思德過往不近女色,但不表示他沒有男性的基本需求,他仍有旺盛的慾望,只是這些都有他可以排解的管道。

  可是現在面對心愛的女人,要他完全不動慾念是不可能的事,他的身體早就因她蠢蠢欲動,熊熊燃燒的慾火等待發洩出口。

  雖然她拒絕過他,表明自己婚前守貞,一切「不合法」的行為只能在婚後進行,要在浪漫的新婚夜才肯獻身?可惜她的單純終究抵不過色慾薰心的男人,他連哄帶騙先吻得她暈頭轉向,然後在餵她幾口酒,意亂情迷加上酒意助性,事情也就失控了,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短少,而他則唇舌並用地膜拜她全身。

  不用說,結局是可預期的,可憐的小白兔來不及後悔便被他折騰得死去活來,硬要了好幾回。

  「不要再笑了啦,你這個人沒有羞恥心嗎?居然欺負對愛情懷有美麗憧憬的少女,你會被獨角獸唾棄!」壞人,害她都羞於見人了……

  「你還是少女嗎?」他取笑。

  「心態上是,可惜現在不是了,被你給毀了。」她略有不滿地埋怨。

  白縈玥夢想中的初夜充滿旖旎,有柔和的月光、悠揚的小提琴聲,還有鋪滿玫瑰花瓣的大床。

  她將穿著一身雪白睡衣躺在紅色花瓣裡,紅與白映襯出唯美的畫面。

  而她深愛的男人會緩緩走向她,拿著盛滿白酒的水晶杯,含笑以口哺餵她,兩人一口接一口的甜蜜共享,當最後只剩下杯底的鑽戒時,他會慎重地戴上她微顫的纖指,兩人四目相對、情意縫蜷,最後才雙雙往床上躺……

  可是呢,以上只是她的幻想,實際上什麼也沒有,除了痛的感覺,全無她想要的浪漫,更慘的是她還因喝醉了而不記得自己第一次的過程。

  「好好好,全是我的錯。不然這次由你主動,我一動也不動地任你擺佈。」他不介意誰在上、誰在下,只要她的對象是他。

  白縈玥羞紅了臉,嬌嗔地捶了他一下,「你別想帶壞我,我可是有教養的淑女。」

  「你的表現不像。我記得你不停嬌喘低吟,雙腿夾緊我的腰,挺腰扭臀地求我不要停……」他愛死了她在床上自然不做作的熱情。

  「啊!你不要說了,好丟臉!我拒絕聽你說的,我是好女人,你是壞男人啦!」她羞得直往他懷裡蹭,但一碰到他的裸胸又頰紅如楓,艷色繽紛。

  「好,不說,用說的。」希爾翻過身,覆上白玉嬌胴,雙手在她身上四下遊走。

  「不行,我好累,萬一懷孕了……」她勉強維持理智的說,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個好媽媽。

  「聽到『懷孕』,他的手往下滑,覆在可能孕育新生命的小腹上。「小玥,我不會負你,你要相信我。」

  「我沒說不信呀。如果連自己所愛的人也不相信,那一定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好。「信其所愛,愛其所信,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他動容地吻住她,「你很好,沒有人能及得上你的一半,我愛你,小玥。」

  「我也愛你,希爾。」他不是她的王子,卻是守護公主的英勇騎士,使她眷戀不己。

  希爾撩開她的發,在吻上她耳後的同時,下身一沈,再度佔有她。「有了就生下來,我要你孕育我的孩子。」

  「你……你要孩子?」她抽了口氣,感受體內他的分身正在律動。

  「是的,只要你生的孩子。」他要他的孩子在她的子宮著床,慢慢地由肝胎長成嬰兒,她將會是他孩子的母親,唯一的。

  白縈玥忘了自己沒聽到婚姻的承諾,只欣喜地浸淫在他溫柔愛語中,以為他會娶她,兩人會在愛裡快快樂樂的過一生,不再有煩憂。

  事實上,希爾確實有意迎娶她為妻,但是目前情況太過複雜,而他不容許任何可能的意外傷害他最珍視的人。

  所以,他選擇繼續當個失憶的人,故意在下屬面前漏了口風,他想,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來——如果在背後操弄這一切的人真如他所想,那麼他還要一些確切的決定性證據。

  不過,這些都是之後的事了,此時屋裡正充滿嬌聲輕嗤,伴隨著男人激情的低吼聲……

  屋外的輕台轉為中台,狂風暴雨直落,黑壓壓的一片烏雲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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