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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3-7-30 12:07:49

前言:

哇!白馬王子居然一路跟蹤她,
就因為他撿到了她的{內在美}
當時,真的——好幸福哦!
他一定是被她絕色的外在美電到了……
什麼!?
他竟然是好友的未婚夫!
哎!這下沒指望了!
沒想到婚禮當天——
新娘遭到綁架,失蹤!
新郎出車禍,瞎了!
現場一片混亂,她卻也來湊熱鬧——誤穿新娘白紗,被記者拍照廣為宣傳!
一夜之間,灰姑娘與王子會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哦!真的是這樣嗎?……



第1章(1)

  嚴氏半導體國際企業總裁嚴棣心,在結婚當日車禍受傷住院,根據主治醫師的說法,雖然嚴先生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由於血塊積在腦中,壓迫到視覺神經項恐有失明之虞,後續情況難料……

  連繽葵滑下手中的報紙,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愣得不知所以。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無法置信地喃喃自語著。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是一場充滿喜氣熱鬧的婚禮,怎麼會在一瞬間變了天地?

  原本當伴娘的她,還在昨日特地請了假,專為參加他那手帕交李綾的婚禮。誰知,婚禮都還沒開始,竟然就發生了新娘不見了的烏龍事件。接著,在一場混亂中,她又被那些個八卦雜誌的記者誤認成新娘子,鎂光燈頓時閃得她睜不開眼睛,更離譜的是,竟然沒個李家或嚴家的人來面替她澄清。因為,他們所有的人都去找那失了蹤的新娘子,包括氣急敗壞的嚴棣心……

  「李綾到底跑哪兒去?好端端的,她怎麼就這樣沒半點兒消息?」

  連繽葵打從婚禮回來後,就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更糟的是,連向來可以商量事情的老哥連繽洋都剛好到國外出差去,所以這會兒,她更是連個可以「調度」的人馬都沒了,只得在打破所有可能的電話、找遍所有李綾可能會去的地方,拖著一身疲憊,一臉沮喪地回到這個小窩暫作歇息。

  誰知,一大早,就從報紙上得知了嚴棣心受傷的壞消息,不過,奇怪的是,報紙竟然對李綾失蹤的事隻字不提。連繽葵雖然是一頭霧水,但早讓嚴棣心的意外給分了心,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其中的詭異。

  一想到嚴棣心,一想到他可能會失明,連繽葵不禁掩著臉,心痛得幾近窒息。

  在以往,身為李綾摯友的她,連這樣的悲傷情緒都有罪惡的感覺,因為,李綾與嚴棣心像是生來就要在一起的那般登對,而她不過是個局外人,卻偷偷貪戀著好友身邊的男人,想像著他的溫柔與深情是因她而起……

  不過,她一向掩飾得宜,因為,李綾與她有著比姐妹還濃的懷誼,濃到她從來不敢想到「背叛」這等的行徑,再說,這幾年來,她太瞭解嚴棣心對李綾的深情,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人能像嚴棣心那樣死心塌地地愛著李綾。

  所以,她一直站在遠遠的地方祝福著這對戀人的恩愛相許,而他們的快樂,就成了她連繽葵快樂的原因之一……

  連繽葵坐在沙發裡,怔忡地望著窗外的天際,桌上那杯咖啡早已冷卻,而她的心,也失足掉進了有著嚴棣心的那一年冬季……

  那一年,她和李綾正為著即將到來的畢業考忙得昏天暗地。

  「李綾,你幹嗎?都要考試了,還一副魂不守舍的呆樣,又在想你那個白馬王子啦?」連繽葵到樓下買了泡麵回來,發現李綾跟前的課本還是停在同一頁上,不禁拍了一下李綾的腦袋瓜。

  「唉——唉——」這是李綾有心事時慣用的回答法。

  「拜託,你也為咱們女人爭點氣嘛!不過交了個男朋友,就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連繽葵老早就看不過去啦!

  「那是你沒見過嚴棣心,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李綾白了她一記。

  其實,連繽葵也能稍稍體會李綾那患得患失的心情,因為,打從李綾還綁著兩根小辮子,隨著父母住在美國時,就已經愛上了住在她家隔壁的大哥哥嚴棣心,再加上李嚴兩家的交情不錯,雖然李家的社會地位不如嚴家在整個華人商圈的影響力,然而,基於同是中國人的同要心理,他們也很樂見李綾與嚴棣心的融洽相處。

  只不過,李綾在十二歲的那一年,因父母的業務需要,舉家遷回三海來,就這樣,她跟嚴棣心就失去聯繫,直到去年暑假,她去了美國遊了一趟學,而嚴棣心帶著她玩遍了迪斯耐樂園,也重新燃起了他們久別重逢的驚喜,就此,一段分隔兩地的戀情正式開演。

  「怎麼?長得帥、又有錢,就了不起啦?」對嚴棣心的描繪,連繽葵早在李綾的崇拜中,聽得不下一百回,就差沒讓同寢室的她耳朵長繭。

  「沒錯!這就是我最擔心的事,棣心說他還要在美國公司呆個兩、三年,恐怕一時間是回不來台灣了,而時間那麼久,相隔那麼遠,他的條件又那麼好,我怕——」說著說著,李綾不禁紅了眼眶。

  「你怕什麼?你的條件也不差啊,喂!本校的校花耶!我看,該擔心的人是他不是你——」連繽葵不明白,為何李綾對嚴棣心一直不放心?

  其實,在連繽葵的眼中,李綾真的是世上難得有的美麗女子。別說是她那天生惹人羨慕的標準骨架子,就連她的皮膚都是粉嫩得讓人眼紅,再加上李綾的父母都是服裝界的設計師,每日專為他們這位寶貝女兒搭配能襯托她氣質的衣服;因此,當甩著一頭長髮、抱著幾本書的李綾經過校園時,總是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所以,身為李綾死黨的連繽葵也因此水漲船高,因為,她像極了慈禧太后身旁的李蓮英,成天都有來自各處收不完的禮物,甚至不高興時還可以狐假虎威,出出氣,她連繽葵可也算是許多人急於巴結討好的對象之一呢。

  不過,這等「好康」,就在李綾宣佈名花有主時給收了回去,從此沒人理,還三不五時受其它人的指責埋怨,說她是「辦事不力」。

  所以,她不喜歡嚴棣心,除了她從沒來向她拜過碼頭的原因外,他還讓連繽葵落個「水竟落外人田」的罪名。

  「要不,我也可以委屈點!」連繽葵暈後總會賭氣地對那些心碎又氣憤的男生們如此建議。

  「你?那我們還不如直接去跳井——」失戀的男生是很毒辣、陰狠地說。

  「喂——我有什麼不好哇——」她頻頻抗議。

  「是沒什麼不好,只是——我們不想跟個笑話談戀愛,那是不道德的事情,哈哈哈!」

  他們說他是個笑話,其實是有原因的,因為,生性迷糊的連繽葵幾乎是每兩天就要鬧出一個笑話,不是考試時睡過頭、跑錯教室、寫錯考卷,就連她腳下的鞋子都經常左右腳顏色不對,讓大家哭笑不得。

  更好笑的一次,是全班相偕郊遊的那一天,她連大小姐竟然糊里糊塗地就跳上了路邊的遊覽車,結果,上車後才發現那是進香團的車子,而好不容易匆匆衝了下來,又發現自己竟然留了一隻鞋子在車子上,於是,整條街就只聽到她連大小姐歇斯底里的呼喊著:「不要走啊!還我鞋子——」

  所以,同學們也給了她一個封號——「笑話」,跟李綾的「校花」齊名。

  「繽葵,你說我該不該放棄?我覺得跟他談戀愛總讓我患得患失,備受壓力。」李綾的表情都美得教人屏息。

  「難怪有人說戀愛其實是一種病,總教人莫名其妙的軟弱無力。」連繽葵抓一抓她那一頭半長不短的直髮,一副很不以為然的表情。

  「哎呀!人家都那麼煩了,你還落井下石,算什麼死黨。」其實,李綾早就心生一計,只不過這戀愛是自己的事,要別人幫忙總是有點說不過去。

  「不錯啦!能這麼有耐心看你發牢騷,你要懂得感恩了。」

  「如果——你還能幫我一件事,那我就真的感激不盡了。」李綾說得吞吞吐吐,表情略帶心虛。

  「什麼事?」連繽葵順口問著,反正她一向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能讓人家開口要她幫忙的事,大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幫我寫情書給嚴棣心!」李綾一鼓作氣說畢。

  「喔——」繽葵回了一聲,然後,再用差一點沒被泡麵噎死的表情瞪著李綾,「你再說一遍!」

  「幫我寫情書給嚴棣心!」李綾說得很慎重其事。

  「你神經病。」連繽葵只給了這樣一句。

  「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有遺傳自你爸爸的文學底子,不像我,作文永遠只有狗屁不通四個字。」李綾的話雖然有點誇張,不過,也有幾分真實性。

  「你這話是沒錯啦!」連繽葵這麼一聽,還真有點沾沾自喜,要說她哪一點可以比得過李綾的,還就只有拿出文學這兩個字眼。「你聯考的國文好像不到五十分吧?」

  「所以羅!這件事得全靠你這位才女了。」李綾一聽到連繽葵「舊事重提」,雖然氣得牙癢癢的,不過,為了她將來的幸福著想,她也只得硬是將這口氣嚥了下去。

  「不行!你想要我寫啊,誰不知道嚴棣心家有錢,就算每天講個十小時的國際長途電話,人家也不眨一眼。」。連繽葵承認,自己迷糊,可還不笨。

  「可是,棣心告訴我,他很喜歡寫信,而且,還是要用筆寫的喲!他說,這樣表達情感的是最感情的呢。」

  「拜託——他不是學信息的嗎?哪來這麼落伍的閒情?」說歸說,連繽葵頓時也對嚴棣心升起一絲絲的讚許。畢竟,會用傳統書信的人已不多了。

  「他學信息是為了將來要繼承他們家的事業,其實,我那棣心可是一個藝術家,有作曲的天份呢!」一談起,李綾的神情瞬間泛著光芒。

  就這樣,連繽葵基於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開始了與嚴棣心一來一往的書信傳遞——

  「李綾,你想跟他聊些什麼東西?」開始時,信件內容常是他們倆課餘的消遣。

  「就說——我很想他,想得人都瘦了好幾公斤……」

  「拜託,這用電話說不就行了,一點美感都沒有,難怪你國文老不及格。

  這就是連繽葵,只要一加上「非你莫屬」的榮譽,她可是很當回事的來勁兒,身為她好友的李綾自然是摸透了她的性子,只不過,唯一要忍受的,就是她那種好不容易「揚眉吐氣」的嘴臉,倒教向來讓人捧在掌心的李綾為之氣結。

  不過,李綾的「犧牲」還真有價值,因為,自從與嚴棣心通信以來,李綾總能在電話裡聽見嚴棣心愈來愈深濃的情感,而他總說:「綾,等我回來,只有你才是我一生的牽絆……」

  「繽葵,這封信又麻煩你了。」其實,李綾不太喜歡這樣子的筆談,她的多此一舉不過是為了留一條線,牽住嚴棣心。

  不過,幾次下來,她就不那麼在意了。而連繽葵倒像成了她的秘書,對嚴棣心的來信總是特別真心,一來,或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文學底子,二來,她發現嚴棣心的確是個好筆友,在他的信中,除了誠懇之外,還有只能意會的深沈情衷,無可否認的,連繽葵在幾次的筆談中,竟然談出興味了。

  「小姐,你也稍微用點心,想想要寫些什麼東西!」連繽葵不明白,為何李綾愈來愈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喂,這寫信不是你的事嗎?我只負責講電話就好了。」李綾總是這麼回答。

  「哼!真沒品質的戀愛。」說歸說,然而,連繽葵每次總能不負所托地將信寫得洋洋灑灑,一點都不馬虎。

第1章(2)

  而日子久了,說也奇怪,與嚴棣心的書信往返,頓時成了連繽葵生活中不能缺少的娛樂,她突然習慣了在萬籟俱寂的夜晚,一個人趴在桌前振筆疾書,對著一個她從來沒見過面的男子說著心事。當然,這心事很含蓄,她沒忘記用著李綾的心情,混著她連繽葵的想法,與他談著理性與感性的事物。

  在信件的逐步拼湊裡,連繽葵的腦海中早對嚴棣心有某種程度的幻想,她覺得能把信寫得這麼好的男子,一定是個集深情與浪漫於一身的典型,而他說,他熱愛作曲,那件事對他有種似創生命,雖然,他之後將擔負嚴家族的龐大企業,但是,能製作一出音樂劇卻是他畢生最大的夢想之一。

  「那什麼是你的夢想之一呢?」連繽葵好奇地問著。

  「娶你,好好疼你一輩子!」他在回信時,這麼寫著。

  ?「繽葵——我……我在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呀!」在收到信的這一晚,李綾顯得對嚴棣心的掏心挖肺感動得幾乎落淚。

  「把追你的男孩子分些給我就成啦!」連繽葵雖然仍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但不知怎地,她的心卻酸不溜丟。

  「說真格的,你到底寫些什麼淒美動人的話?」早在前陣子,李綾就已很少去研究連繽葵寫信的內容了,反正她相信好友有兩把刷子,而她最近要忙的事太多了,無瑕再去字字斟酌。

  「哪有?沒你在電話中講得心呢!」連繽葵突然間有點心虛。

  「是嗎?」李綾故意神秘地瞄了她一眼。

  「至少,我沒HONEY和HONEY短的,說真的,我還真覺得你很有經營色情電話的潛力呢。」繽葵早做好了逃竄的準備了。

  「連繽葵,我撕了你的嘴——」

  鬧鬧也好,打打也行,因為這樣,連繽葵才能忘記心中那份無來由的失落感。

  畢業考終於結束,而接下來的就是一連串的送舊惜別晚會,當然,身為校花的李綾自然是大家拚命邀約的對象,總想趁著最後時刻,能抱得美人歸。

  所以,連繽葵跟李綾說話的時間少了,因為,李綾總是在過了就寢時間才回到住處,而一大早,就又有電話來催促著她出門郊遊。

  「喂——大小姐,你的白馬王子來信了,你撥個時間看看吧。」連繽葵不忘提醒她。

  「哎呀!有你就搞定了,我可要在這最後時刻,抓住當大學生的快樂時光。」說罷,她就甩著一頭長髮,一身名牌的牛仔裝,坐上了來接她的機車揚長離開。

  「唉!『校花』跟『笑話』音很像,待遇差那麼多呀。」連繽葵突然很想這麼寫信告訴他,不過她不能,因為,她是「笑話」,而他的信是寫給「校花」的。

  「其實,我長得也不差呀。」在去買早餐的路上,她不服氣地思考這個問題,「眼睛也是明亮有神哪!鼻子也挺挺的,嘴巴更是翹得有型,還有那高貴典雅的文學氣質……其實,不當校花,當系花也綽綽有餘呀!」

  「連繽葵,你在咕噥個什麼東西呀?」突然間,有人拍了她的肩頭一記。

  「啊,是你啊!一大早裝鬼嚇人哪!」是連繽葵的同班同學許磊欽,騎著一輛破機車,露著土裡土氣的一張笑臉,牙齒白到都能反射太陽的光線。

  「是你心不在焉,還怪我。」許磊欽今天看連繽葵的表情有點不對。

  「幹嘛這樣看人哪,沒見過美女呀?」連繽葵瞪了他一眼。

  「哇塞!想不到你原來也這麼有旁FASHON啊!」驀地,他的眼珠子突了出來,出來買早餐,連胸罩都沒戴……

  「啊?」連繽葵不懂他的話。

  「你學人家瑪丹娜內衣外穿喔——」

  內衣外穿?連繽葵這才低下頭,審視自己身上的衣著,「啊——」

  頓時,她臉色一白,迅速逃離現場。原來,她竟然穿著平常當睡衣的小可愛就出來買早餐,連胸罩也沒戴……

  李綾還是一古腦的想著玩,除了和嚴棣心的幾通電話外,她幾乎把寫信這件事丟到腦後。而她也實在很能掰,每當嚴棣心問她信上的內容時,她都能哼哼啊啊混過去,說得真像有這回事一般。

  「李綾,這信我不寫了。」終於,連繽葵還是提出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棣心才剛在電話中稱讚我的信寫得很有深度呢。」

  「我覺得寫累了,也寫不動了。」其實,是連繽葵察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動,深怕這樣子下去,她真的無法掌握這種分寸。

  或許,她是天下少有的迷糊,但,那只限在生活機能上,一談到內心,她反而有種李綾也望塵莫及的細心,因為是好朋友,所以,這樣的界線要分明;因為是好朋友,所以,她更不能疏忽地讓李綾發現了她的心。她對嚴棣心是有好感,可是,還不足她壞了與李綾的友情,更何況,嚴棣心還不知道有連繽葵這個女子呢。

  「別這樣,事成之後,我一定請你當伴娘。」李綾哀求著。

  連繽葵不為所動。

  「要不,新娘也讓你當吧。」李綾最懂連繽葵的弱點了。

  「你白癡啊,就算嚴棣心願意,我還不肯呢。」

  連繽葵罵歸罵,但,她終究敵不過朋友的哀兵姿態,當然,她更無法坐視嚴棣心寄來的信函無人聞問,不知何時,與他書信往返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就這樣,她的信愈寫愈自在,反正李綾也不看,甚至有時忙到連他的來信,李綾都只要連繽葵找重點念給她聽就行。

  所以,連繽葵只得一肩承擔,不由自主地,她開始用著自己的思考來回他,甚至,她特地為自己設計了一套有著向日葵的信封信紙,來平衡自己是個隱形人的這種悲哀。

  喔!也不算悲哀。因為,在這愈來愈頻繁的信件往返中,連繽葵發現,其實暗戀也愉快!至少,她每天都有傻笑的理由。

  畢業的日子終於到來。而最後一次盛大的畢業舞會,也在李綾榮登開舞公主的號召下,即將展開。

  「連繽葵,你若不穿上這件禮服,我一定跟你翻臉。」李綾手裡拿著一套淡黃色的長禮服,面帶恐嚇的說著。

  「喂,你別強人所難行不行?叫本小姐束著腰、蹬個高跟鞋走在路上,已經是折騰了,更何況,還要微露香肩——又不是沿街賣肉。」連繽葵抵死不從。

  「喂——你要貶低自己我是沒意見,可是,這可是我媽特地為你設計的禮服耶!她說,保證你一穿上,馬上就脫胎換骨……」

  「不行啦,我穿這樣,鐵定讓人笑死,更何況,你明知道我不會穿高跟鞋。」連繽葵搖搖頭,再不想在那麼盛大的場面中再有任何差池了。

  「連繽葵,反正我已經跟許磊欽打賭了,今晚你絕對不會再穿長褲、布鞋去當慘不忍睹的壁花小姐。」

  「壁花也是花嘛,我無所謂啦。」她是真的無所謂,不過,其它的同學就擔心她會把整座檯面上的餐點全掃進腸胃。

  「可是我有所謂呀,今晚,我要向傑森介紹你是我最要好的同學,你總不能讓我丟臉吧?」李綾說罷,就硬把禮服套上她的頭。

  「喂喂——傑森是誰?」連繽葵從領口探頭出來問著。

  「你有癡呆症啊?不是告訴過你,他是我西班牙文的講師嗎?喂,你要穿無肩帶的胸罩啦。」李綾皺著眉說著。

  「我哪有那種『危險』胸罩,跳一跳就掉下來——」

  「哪有這麼離譜?我的借你,拿去。」李綾覺得自己像是在跟個「古代人」說話。

  「他也在追你嗎?你對他印象很好呢」連繽葵一面說,一面將李綾給她的胸罩換上。

  「他是誰?喔,你是問傑森嗎?我們很談得來,他是滿喜歡我的。」

  「你怎麼可以出牆?」突然,連繽葵停下動作,激動地質問著。

  「哇,這衣服很適合你耶。很SEX喲!」李綾露著讚許的眼光。

  「你就不怕嚴棣心受傷?」連檳葵一時間忘了她該有的分寸。

  「你這麼擔心他會受傷。」頓時,李綾收斂起嘻笑的神色,正色地望著她摯友的臉龐,「你——該不會也喜歡上他了吧?」

  約莫過了兩秒的安靜,突然,連繽葵笑得驚天動地,「我喜歡他,我會喜歡他?他讓我寫信寫得手都快斷掉了,我還會喜歡他。」

  「說的也是,你好像比較喜歡許磊欽那樣土呆的老人,而棣心,是不合你口味的。放心,我這一輩子是嫁定他了。」李綾其實只是隨便說來嚇她的。

  「我跟許磊欽?喔,不——」這一聽,連繽葵更傻眼了。

  「別擡摃了!我們這有一大堆的事要做呢。」李綾說著說著,就拿起了桌上的蜜粉,二話不說地就撲上了連繽葵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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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7-30 12:09:11

第2章(1)

  終於,在經過幾個小時的「搏鬥」後,一切大致搞定。

  李綾是一身粉紫的薄紗禮服,梳著高貴的復古、飄逸出塵地讓傑森的藍色跑車給接了去。而連繽葵呢,則是臭著臉,一肚子氣地獨自奔跑在大街上。因為,李綾說傑森有事要同她談,不便載她一起去,所以,她只得自行搭車前往,而偏偏路上塞車塞得厲害,眼看著已經遲到了,索性,她跳下了車,拎起鞋子,就這麼往飯店方向狂奔而去……

  「李綾,你好沒良心哪。」她嘴也沒閒著。

  「小姐,這麼急啊,要不要要載你?」突然間,有個中年男子從路旁的車窗口探出了臉,笑得猥瑣曖昧。

  「神經病。」連繽葵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心中得意原來李綾的「保證」是真的,除了跟前的那個人,其實在一路上,連繽葵早就感覺到許多特別的眼光,不過她都沒理會,因為,她難得有機會這麼風光。

  「小姐——小姐——」又有一位無聊男子色迷迷地追著她喊。

  「原來我也有傾城之姿的嘛!只不過沒好好打扮。」連繽葵心想,要不這場晚宴一定要參加,她還真想就這樣逛遍台北每一條街道。

  「喂——小姐!你停一停啊,你東西掉了。」這人還不死心的追來。

  哼!老掉牙的借口,誰信誰就是白癡。連繽葵連往後瞄一眼都懶。

  「小姐——你是聾子啊?」突然,這人超過她,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連繽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位只有在童話中才能見到的白馬王子,竟然就這樣從天而降,佇立在她的前方。那超過一百八厘米身高、那輪廓分明的五官、那太陽洗禮過的健康膚色還有白馬王子才能穿的白色西裝……連繽葵簡直看傻眼了,完全聽不到那男說的話。

  「小姐,哪有人東西掉了不知道,害我追得滿頭大汗。」嚴棣心剛從機場趕過來,又跑了這一場「馬拉松」,要不是他今天心情極好,他才不管這檔閒事呢。

  「謝謝!」連繽繽順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一坨東西,眼光緊盯著人家不放,而心裡則想著,這男子一定非常的喜歡她,否則,哪會一路上追著她。

  「唉,不能穿,就別虛張聲勢。」說罷,他便逕自走開。

  「哇——真帥!不過,他說什麼虛張聲勢?」她終於有知覺了。

  於是,她這才想到手裡正握著的「東西」,倏地,低頭一看——「啊」她大驚失色,差一點沒叫出聲來。

  竟然是李綾借給她的無肩胸罩。李綾本來就是個波霸,她的內在美哪適合她這個小櫻桃,再加上她一路上蹦蹦跳跳……

  「天哪!我真要去跳太平洋了。」百般尷尬的連繽葵就這樣紅關一張關公臉,懊惱著自己的倒黴。唯一欣慰的,就是撿她東西的人還好是個美男子,而不是麻子臉,雖然不是拿著水晶鞋追了整條街,至少,那人畢竟能教她聯想起仙履奇緣的錯覺……呵,她第一次嘗到小鹿亂撞的滋味!

  她一到會場,便先到化妝室將那失而復得的內在美穿上。

  「繽葵,你怎麼搞的?遲到這麼久。」李綾一看到她,抓著她便問。

  「唉,沒辦法。一路上找我搭訕的人太多了,不過,我都沒正眼看他們一眼,直到有一位英俊挺拔的美男子沿路追著我……」連繽葵加油添醋地向李綾吹噓一番。

  「他恐怕是追你這身衣服吧?」李綾立刻吐她的槽。

  「才不是呢。他真的是為我而來的,否則,內在美掉了就掉了,他何必執著要追來還我呢?鐵定對我頗有好感。」說著說著,她一副心醉神迷的模樣。

  「那他怎麼不乾脆陪你來?」這會兒李綾有點半信半疑。

  「那怎麼可以?我可是矜持的大家閨秀,哪能如此輕易地邀請他?更何況,要是讓他陪我來,那不就傷了今晚想跟我共舞男子的心了。」

  「惡——」李綾真的聽不下去了,除了打了一記冷顫外,她索性急忙地朝一旁的洗手間去吐個乾淨。

  「喂——你吃壞肚子啦?」連繽葵才喊完這一句,一個回頭,她竟然又發現了方纔那位「拾金不昧」的美男子——不對,該是拾內衣不昧的美男子,正擠在婆娑起舞的人群裡,一副在找人的焦急模樣。

  「他一定是在找我的倩影。」連繽葵頓時感動得差點痛哭流涕,不過,為了要表現出她女孩子家的含蓄,從來都是大冽冽的她,竟然學李綾那種嫵媚的姿態,踩著那雙老跟她作對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地朝著他的跟前逼近……

  嚴棣心四下都找不到李綾的蹤影!

  「她應該會來的呀,跑哪裡去了?」其實,他這次回國就是要給李綾一個驚喜,所以,事先保密得很,好讓李綾能在見到他時感動莫名。

  跟李綾認識了這麼久,他從來沒想到當年的那位小妹,竟然就這麼擄獲了他的心,尤其是通信的這段期間,他突然發覺原來李綾有著與他同等的默契與思維,雖然與她電話中那種天真呢噥天真,有著南轅北轍的差別。

  不過,他喜歡這樣的差別,因為那表示他將娶的女人,不但是有大腦,還有嬌媚的一面。

  是的,他將要娶她!他早就打算好,趁這次回國,將那只幾克拉的訂婚戒戴進李綾的手指。

  嚴棣心突然在前方角落的門邊,看見了那一張熟悉的容顏。

  「真是美得無法言喻!」他看得目不轉睛,而嘴角的笑洩漏著他的愛意。

  「哇——他真的在對我笑耶!這下子,看李綾還信不信。」連繽葵撫著胸口,心臟幾乎要跳喉嚨,小心翼翼地走向嚴棣心,而心中則不忘默念著:千萬別再出糗了。

  「HONEY——」突然,嚴棣心伸開雙臂,滿臉歡欣地喊著。

  「嗨——」連繽葵早已經被迷得失了神經,她沒發現,嚴棣心眼珠子的焦距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她身後的人影。

  「棣心,我好想你——」李綾飛奔而來,並且撲進了嚴棣心的懷裡。

  「棣心?李綾叫他棣心?嚴——棣——心?啊——」突來的振撼適時打碎了連繽葵的幻境。不過更糟的是,這一慌,她竟然右腳踩住了裙擺,而左腳又拐了右腳一記,所以,她就這麼往前撲去,好死不死地,就抱住了嚴棣心來不及閃避的大腿。

  「繽葵,你幹什麼呀?」李綾趕緊扶起了她,還得憋著笑意。

  「是你?」嚴棣心一眼就認出了那套黃色禮服。

  「怎麼?你們見過?」李綾倒很訝異。

  「沒有!你認錯人了!」面臨東窗事發的困窘,連繽葵打算來個抵死不認。

  「啊?喔——或許是我認錯了,因為你跟她穿的衣服滿像的。」除了李綾,嚴棣心早對其他女人沒記性,所以,對連繽葵的印象,還比不上那套黃色禮服。

  「她是誰?」李綾以為是另有第三者。

  「沒什麼,是一個糊塗的人,連胸罩掉了都不知道,害我追了一條街。」

  「胸罩?你說你撿到——哈哈——你就是那位美男子呀?」李綾看了連繽葵一眼,心知肚明的發笑。

  「什麼?」嚴棣心一頭霧水。

  「沒什麼。」李綾笑得淚流滿面了,「連繽葵,我得趕緊將他帶到一邊,否則,你那些仰慕者就要傷心羅!哈哈——」

  連繽葵無言以對。因為她早用眼睛對地面鑽了個洞,恨不能立刻躲進裡面。

  好個嚴棣心!他才一來,她就丟了面子,亂了芳心。

  「連繽葵,你今天好美喲!」許磊欽總是不長眼睛,不會看時機出現。

  連繽葵沒理他,只給了他一記衛生眼。

  「跳支舞吧!我可不想再有人拿你當壁花。」看得出許磊欽是個老好人。

  也好!總得找個障眼法來掩飾尷尬。於是,連繽葵也顧不得許磊欽的土樣,就這麼接受他的邀請,隨著音樂,在燈光閃爍的舞池中央起舞。

  「向日葵——」這是連繽葵的綽號,也不知是誰取的。

  「這綽號是你叫的嗎?叫我連繽葵。」她最討厭這種無聊的親暱稱謂。

  「好好。連繽葵,那個穿白西裝的帥哥是李綾的男朋友嗎?」許磊欽還是個包打聽。

  「沒錯!怎樣,你們這一缸子男生準備高唱『萬歲』吧!」

  「你可冤枉我了,那是他們。我可是只對你——」他話都還在嘴裡,臉就紅了。「不許你說出那個字!」連繽葵藉著惡狠狠的眼神,阻止他的活汙染自己的耳朵。

  「都快畢業了,你都還不讓我說。」許磊欽一臉很無辜。

  「你不夠資格,說了也是白說。」說著說著,連繽葵打算轉身就走。

  「好嘛!不說不說,不過,你想不想聽個八卦新聞?」

  「真的?這次又是誰呀?」連繽葵覺得許磊欽唯一的好處,就是消息靈通。

  「是關於李綾和她那個西班牙老師傑森的事啊。」許磊欽故作神秘地說:「聽說,傑森今晚就要跟李校花求婚了耶!等會兒就有好戲看了。」

  「求婚?那怎麼成。」連繽葵想起了嚴棣心,突然,她覺得自己必須阻止傑森。雖然,他的求婚不會有結果,但,嚴棣心才剛回國,她不想他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去面對他的情敵,去質疑李綾對他的感所以,她一定要想個辦法!可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第2章(2)

  「連繽葵,難得你今天穿這麼漂亮,上台唱首歌吧。」突然,一位同學這麼起哄著,無非是想看她還能惹出什麼樣的笑話來。

  「好耶、好耶、同學這麼久,我們好像都沒聽過你唱歌。」場中的人似乎都興致勃勃的樂觀其成。

  唱歌,這兩個字,連繽葵的心都涼了半截。自從她小學六年級的那場歌唱比賽後,她就從此不在大庭廣眾前唱歌了。而此刻,他們要她引吭高歌?

  就在大家起哄的同時,連繽葵突然發現了傑森正朝著李綾的方向而去,於是,她靈光一閃,撩起裙擺就跳上台。

  「大家安靜!」連繽葵想先引起傑森的注意,果然,他停下腳步等著她的發言,「我想替我的好友李綾唱出她對某人的深情。」

  「嗚嗚——耶耶——」鼓掌聲不絕於耳。而李綾與嚴棣心則笑著對望不語。

  「還有,我要唱I?WILL?ALWAYS?LOVE?YOU,需要有個帥哥給我想像,嗯——能不能請傑森老師上來委屈一下?」

  就這樣,傑森上台了,他以為男主角是他,當音樂響起,連繽葵「咬」著麥克風緩緩唱起那首情歌時,台下的人都鴉雀無聲,而且表情都相當怪異。

  這是首高難度的歌曲,所以,高音唱不上去可以理解,走音也沒啥了不起,但是,為什麼連繽葵能把這麼美的歌曲唱成了歌仔戲,還是坐著雲霄飛車在唱戲,唱得台下的人吐的吐、抽筋的抽筋,最可憐的就是站在一旁的傑森,他那哭笑不得的臉,像是讓人剝光衣服,任人嘲笑他發育不全。

  連繽葵唱得很陶醉——假裝很陶醉。不過,她倒沒半點怨懟,因為,她的裝瘋扮傻保全了嚴棣心與李綾完美的愛情。

  歌聲終於結束了,連繽葵忘形地轉了圈;再踢起了鋪在台上的幾片大楓葉——姿態優美,卻樂極生悲地「飛掉」了她的高跟鞋。

  「哈哈——」全場爆笑如雷。

  國為那只飛出去的鞋,竟不偏不倚掉進了嚴棣心桌上的羅宋湯裡面,而濺起的紅色湯汁,就這麼吻遍了他白色的西裝,還有他那張俊臉……

  「這——我祝你們永浴愛河啦!」連繽葵只這麼說了。

  「哈哈哈——」不料此話一出,在場的人更是笑得滾成一堆。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所有的熱鬧也終歸沈寂。

  看著嚴棣心牽著李綾甜蜜的離去,連繽葵第一次起了羨慕李綾的心情。

  「讓人如此戀愛會是怎樣的心情?」從來沒談過戀愛的連繽葵實在很好奇。

  「你又閃到哪根筋啦?一個人盡出醜。」許磊欽皺著眉數落著。

  「我這可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耶。」連繽葵很為自己的義氣感動。

  「好了,你住的地方到了,趕快回去睡覺吧,夢話一堆了。」許磊欽停下機車,示意要連繽葵下車。

  「謝謝你送我回來。」連繽葵難得如此和顏悅色對他。

  「啊?」不過,許磊欽倒是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你可以說了。」連繽葵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地,語出莫名。

  「說什麼?」許磊欽心想,這小妮子當真酒喝多了。

  「你不是一直要跟我表示什麼嗎?」連繽葵提醒他。

  「喔——不不,你不想聽,我就絕不會說的。」

  許磊欽頭搖得像波浪鼓。這小子恐怕是被連繽葵嚇慣了。

  「說!我現在想聽,你給我說。」連繽葵沒耐心,還一把抓著他的衣領,面露凶光地喝著。

  「我……我……我愛你!」許磊欽想,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豁出去。

  整條巷子一片死寂,約莫過了幾分鐘,連繽葵才若有所思地綻出笑容,緩緩走進屋裡,只留下驚嚇過度、一頭霧水的許磊欽,伴著月色,不知所以。

  這一晚,連繽葵睡得很平靜。雖然,她知道此刻李綾正在飯店與嚴棣心繾綣不離;雖然,嚴棣心還沒正眼瞧過她一眼,但,這是常情,像他這樣的王子,本來就應該跟李綾這等公主在一起,而其它人,不過是出來熱鬧一下,該退場時,還是迅速離去。

  更何況,她今日也見到了她愛慕已久的嚴棣心,還跟他在咫尺距離距離應對了兩句。其實,這樣子的好運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經歷的,就像是班上的莉莉,想盡辦法也見不著她心目中的偶像費雯鹿呢!誰說她連繽葵不幸運!

  連繽葵閉著眼,嘴角有些許的笑意,因為,今夜大家都很幸運,李綾有著嚴棣心的柔情,而她,也同意讓許磊欽說出那嘔心的一句……不過,說也奇怪,當許磊欽說出那一句時,連繽葵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很高興,而她會笑著離去,則是因為她為李綾高興;心想自己該用笑容來表示她根本不在意嚴棣心……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連繽葵是幾乎見不到李綾的蹤影。

  這也難怪,嚴棣心回國一趟不容易,他們小兩口總想分分秒秒在一起,而連繽葵也有她的事情,因為沒有什麼家庭背景的她,一畢了業就得忙著應徵事宜,不像李綾,還可以繼續玩下去。

  這一天,連繽葵才剛應徵完,走在街上準備搭車回住處。

  「連繽葵——連繽葵——」突然間,從一輛奔馳探出個人頭來,是李綾。

  「嗨,是你呀,我當你失蹤了呢?」連繽葵瞄了一眼一旁的嚴棣心。

  「你要回去嗎?上車吧!我們順便送你。」李綾笑得幸福洋溢。

  一坐上車,連繽葵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因為,她聞到了嚴棣心身上古龍水的香味。

  「棣心,這是我的死黨連繽葵,你見過的。」李綾說著。

  「我見過嗎?」嚴棣心從照後鏡瞄了一眼,神情儘是疑惑。

  「他這人就是這樣,對人的長相總沒記性。」李綾有點尷尬地解釋著。

  「那是因為我的眼裡只有你。」他看了她一眼,全是濃情蜜意。

  這一幕,連繽葵是看進了心,突然間,她失了裝瘋扮傻的本領,只是不知所措地坐著不語,頓時,心中酸澀不已。

  「對了,你最近在忙什麼事情呵?我打了幾次電話你都不在。」李綾轉移話題。

  「我在找工作呀!哪像你,還有父母親養你。」她試著恢復調皮的語氣。

  「哈哈——很快就不必啦。」李綾笑得很神秘。

  「怎麼?你已經有工作了?」連繽葵直接這麼問。

  「不!她已經找到長期飯票了。」嚴棣心插著嘴,笑著說。

  「嗯?」

  「棣心向我求婚了。」李綾掩不住滿臉的喜悅,對連繽葵晃著她手中的鑽戒說:「我們打算先訂婚,然後等他處理好公司的事,再正式舉行婚禮。」

  就這樣,迫不及待是他們的心思。就在連繽葵知道這事的一個禮拜,嚴棣心與李綾的訂婚派對,就在李家位於南部的別墅裡熱鬧地舉行。

  這席間,除了有李嚴兩家的親朋好友外,有不少是李綾大學的同學。當然,連繽葵更是重要的貴賓,因為,李綾早預定了她擔任結婚時的伴娘人選。

  「嗨,連繽葵。」是許磊欽。

  「又是你,怎麼你陰魂不散哪!」自從舞會過後的那一晚,連繽葵就盡量迴避這位「瘟神」。

  「是李綾邀我來的呀!她說,她要跟嚴先生說說看,或許伴郎要請我幫忙呢!」

  「當伴郎又怎樣?新娘嫁新郎,可是伴娘可不見得要甩伴郎啊。」連繽葵知道李綾肚子裡打什麼主意。說來也真氣,跟許磊欽的事她都說破嘴了,李綾還是不相信,還自作主張地亂點鴛鴦譜。

  「其實,大家都說我們是滿相配的。」許磊欽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配你個屁。」連繽葵立刻給他這一句,然後怒氣沖沖地想去找李綾興師問罪。

  一旁嚴棣心正望著盛裝的李綾,眼底儘是愛意。

  「綾!這一天我等好久了。」他捧住她的臉,似水柔情。

  「我等得很久呢!我還流著鼻涕的時候就愛上你了。」

  「除了鑽戒,我還特地送你一件禮物。」說罷,嚴棣心便從口袋裡拿出了一串小巧別緻項鏈。

  「哇——好美的造型喔!還有這朵小向日葵呢!」李綾呼著。

  「這是我教人特別為你打的,而這朵向日葵就是你。」

  「啊?怎麼你會想到用向日葵來代表我?」李綾是不討厭向日葵,不過,她向來喜歡的是玫瑰呀?

  「你當我粗心大意呀?你寫給我的信封信紙上,不都印著向日葵嗎?」而嚴棣心沒說,一想到向日葵,他便認為那代表著他們愛情的蓬勃朝氣。

  「喔!是……是呀!」李綾突然有種心虛的靦腆,所以她悄悄地將這項鏈藏在背後,然後,熱情地接受嚴棣心早已進攻的唇片……

  連繽葵在門外,悄悄地看著他們的恩愛,還有讓李綾藏在身後的那條項鏈。

  是的,那條墜著向日葵的鏈子,是讓這些日子來,連繽葵的費心手酸有了價值。誰說她是個隱形人?嚴棣心不就用這條項鏈讓她現形了。

  真所謂皆大歡喜!李綾終於如願地得到了嚴棣心的白首約定,而她,連繽葵,她的付出,他也知情。

  怎麼最近幸運全降臨在她這迷糊這裡?也許是老天太看不過去吧!掩上房門,連繽葵靠著門邊深吸了一大口氣,而眼眶中流下的兩行淚滴,是歡喜、是感激,也是她不著痕跡的愛情……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7-30 12:10:14

第3章(1)

  連繽葵已經在梳妝台前磨菇了近一個小時了。

  「什麼玩意兒,不過是個小助理,幹嘛還得這麼折騰?又不是去當公關。」連繽葵又把口紅畫出線了,一個氣惱,她便開始發出不滿的埋怨了。

  從畢業到今天,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半月,雖然時間不算久遠,但是,對連繽葵而言,卻好似滄海桑田,人事全非。

  怎麼說呢?因為,打從李綾訂完婚後,嚴棣心就離台赴美,所以,李綾便想打算在結婚前,回南部的家去陪父母過段時間,順便研究結婚要穿的禮服樣式,好早做準備。因此,這間原先兩人合租的公寓就只剩連繽葵一人,不但她少了個說話的人,就連可以宣洩心事的信件,都停了。

  可不是嗎?他都已經抱得美人歸了,還需要寫信做什麼?

  無可否認的,連繽葵一開始曾為這樣的轉變有深沈的失落,不過,在她找到了工作後,她便逐漸將嚴棣心逐出腦海中。然而,上班不過才個把月,從美國調來的新經理,便討人厭的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規定全公司的女職員,不論職務階級,都得畫個大花臉才能來公司。

  不過,這規定只有連繽葵氣得跳腳喳呼,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化妝是基本禮儀」,而那經理分明就是針對連繽葵而來的,從此,這條規定就讓人貼上了「連繽葵條款」,以未警惕。

  「這樣行了吧?遲到就不能怪我了。」勉強地將五顏六色的化妝品全塗了上去,連繽葵抓起了皮包,二話不說地衝向公司。

  「繽葵,你今天要唱歌仔戲呀?腮紅不能塗那麼多啦。」

  「天哪!小姐你怎麼變熊貓了?誰教你眼影塗這麼綠呀!」

  「繽葵,過來,唉,你怎麼一邊是柳葉眉,一邊是八字眉咧——」

  打從連繽葵開始化妝以來,每天早晨就成了辦公室女人們最忙的時段。由於連繽葵的人緣太好了,再加上她沒什麼心機,幾乎所有的同事都對她相當照顧,連掃廁所的歐巴桑,都毛遂自薦地說要替她作媒呢。

  「繽葵,經理叫你。」小方眨了個眼,示意要她多加小心。

  「叫我!我今天不過遲到幾分鐘。」連繽葵直向經理室,心中不免咕噥著。這全公司大概只有經理與她相剋吧!否則怎麼老拿她開刀呢?

  「經理。」她推了門走進去,發現經理正埋頭於桌上的文件,對她不搭理。

  「經理。」她又大喊一句。

  「我聽見了,又不是——啊——」經理一個擡頭,差一點沒嚇出心臟病。

  「發生什麼事?」被經理這突來的一叫,連繽葵也嚇了一跳。

  「哇——你裝鬼嚇人哪?看你臉上畫的。」

  「不是你叫我畫的嗎?我已經很盡力了。」連繽葵還說得理直氣壯。

  「好了,好了,算我自作自受。」經理無可奈何地搖著頭,然後拿起桌上的一紙資料遞給她:「這是你前天交上來的企畫書,裡頭除了教育訓練還可以之外,其它的都只有四個字——狗屁不通!拿回去重擬。」

  連繽葵懊惱地走向經理室,想不到在學校有才女之稱的她,竟然也淪落到這四個字。

  想來也真是氣人!好端端的,公司幹嘛跟個美商集團搞合併,讓她這個全部的助理,硬是要在短短的一個禮拜內擬出新的結構秩序,幾萬個字固然是難不住她這個大才女,但是,有關公司動作的事宜,又怎麼是她能應付得來?

  「連繽葵,你不適合念商學系。」這是學校同學們常對她說的一句,以前她是嗤之以鼻,而今日,她不得不信。

  走到電梯口,連繽葵發傻地看著電梯門,心事重重。

  「你覺得那家飯店如何?適不適合?」突然,身後傳來一些交談聲,是一男一女。

  「還可以,不過,這事我不想太大張旗鼓,尤其在媒體面前要盡量低調處理——」這男人的聲音倒是有點熟悉。

  「當——」電梯門開了,連繽葵逕自地一腳踏了進去,然後低著頭。

  接著,這對男女也進來了,還是不停地對話著,而連繽葵默默地站在角落,但耳朵卻豎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幹嘛這麼神秘?堂堂嚴氏企業的總裁,就算沿途敲鑼打鼓,也沒人會有異議呀?」

  嚴氏企業!嚴棣心!連繽葵一個擡頭,那一雙烏溜的大杏眼,就這麼盯住了電梯裡的那位男子,愕然到忘了呼吸。

  「話是沒錯,不過,我們才與這家台灣企業完成合併,所以,我想新聞媒體把焦點放在這裡,而不是在意我的私生活,再說,我向來不喜歡這種炫耀。」雖然,嚴棣心是嚴氏企業第三代的接棒人,但是,由於嚴家的家教也頗為嚴謹,再加上他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所以,對於隱私他是特別的小心,他不想自己成為狗仔對追逐的身影。

  「唉!那不是枉費我還特別訂作了幾套禮服,本想趁著這回大出風頭呢。」

  連繽葵偷偷地打量那位將頭髮染成棕紅色的女子,心中頓時升起一陣嫌惡。

  哼!騷婆娘一個。憑著自己有副還可以的身材,就穿著一身火辣的緊身   哼!騷婆娘一個。憑著自己有副還可以的身材,就穿著一身火辣的衣服,還微露肚臍眼,要不是李綾含蓄保守了些,教她穿上這個,一定把她比到了太平洋裡面……但,這女子空間跟嚴棣心有什麼關係?

  「呵——」這女子長長地打了一個呵欠,「我迫不及待地想回飯店的那張水晶床。」

  什麼!她好大的膽子!竟然要使出色誘的伎倆——不過,嚴棣心一定不會中計的,她連繽葵信得過他。

  「小懶豬!也好,我們先好好放鬆一下,晚上還有接風宴呢!」

  例子竟然答應了!連繽葵差一點沒當場捶胸頓足。

  「當——」電梯門又開了,他們走了出去,無視連繽葵的一臉鐵青。

  連繽葵茫然地踱回辦公室。

  「喂!你還好吧?經理又對你做了什麼事情?」回到座位,大家都發現了她臉上的不對勁。

  「他竟然要跟她去開房間?」她還卡在方纔的震撼裡。

  「什麼!誰要開房間?」突然,大家全圍成一圈,個個神色曖昧。

  「啊!你們幹嘛?」連繽葵終於回了神,被身旁不知何時圍來的一堆女人嚇了一跳。

  「聽八卦啊!」她們很理直氣壯地回答著。

  「那——你們聽說公司跟那美商集團合併後的新總裁是誰嗎?」連繽葵想起了嚴棣心的那番話。

  「拜託——」大家面露無趣的模樣,「誰不知道呀?不就是剛登上企業風雲榜封面人物的嚴棣心嗎?他一大早就來視察過這裡,不過,你遲到,所以沒眼福看見這位大帥哥……哇,真是青年才俊!」

  週遭的女人,剎時間都繞著這個話題談論不停,而嘰嘰喳喳的聲音時而高亢、時而神秘,不過,連繽葵無心細聽,因為,她想到了嚴棣心挽著那女子走出電梯時的自然親暱,想起了李綾可能完全不知情,更好笑的是,她竟然還想起嚴棣心在電梯裡對她的視而不見……她知道他不是故意,而是她始終沒存活在他的記憶裡……

  連繽葵回到住處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話筒,直接撥給了高雄的李綾。不過,不是要告訴她今日在電梯裡遇見的事情,而是想先探探李綾的口氣。

  「哈羅,好久不見了,向日葵小姐!」李綾很開心地說著。

  「聽你這口氣,這就知道你一定剛從哪裡玩回來。」連繽葵不用猜也知道。

  「哎呀!你真是神機妙算,我剛從夏威夷回來。不過,你一定猜不到這次是誰陪我去玩。」

  「不就是你結交的那些三姑六婆嗎?」連繽葵還不知道如何開關呢。

  「哈哈,錯!是繽洋哥啦。」李綾笑得有點誇張。

  「我哥!他不是工作狂嗎?哪有時間陪你玩?再說——他?陪你?」連繽葵一聽就有點火,因為,她畢業典禮的時候,那在高雄擔任工程師的老哥,說他工作忙得分不開身,無法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而此刻,李綾竟然說,他老哥陪她去夏威夷!

  「其實,也是湊巧而已。」李綾解釋著:「因為繽洋哥剛好也要去夏威夷考察,所以啦,我就乾脆充當行李,拜託他把我帶去。」

  「原來——我說嘛!我那不解風情的老哥,怎麼可能會想到陪你去嘛,定是你的詭計。

  在連繽葵的眼裡,連繽洋的生活好像只有工作,年紀三十好幾了,連個女朋友都沒半個,倒不是他人長得不行,而是她好像很難動心,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就快把自己變成機器了。

  「什麼詭計嘛!我只是——只是想說打從上台北唸書後,我就很少有機會跟繽洋哥聊聊了,你也知道的,繽洋哥向來對我很好,我也很重視這段友誼。」李綾說話的語氣有點吞吐,像在琢磨些什麼事情。

  「你還說,我哥從以前就偏心你,每次我們吵架他都護著你。」這一提,連繽葵發現新仇舊恨全到齊了。

  「那是繽洋哥人好,能當他的女朋友的人,真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李綾一說到這裡,突然有種悵然升起。

  「哈哈,女朋友。跟我老哥說過十句話以上的女人,大概只有我跟你!」

  「真的?」李綾突來的一陣心悸,但轉而又落到谷底,「不過,那又怎樣?」她近乎喃喃自語。

  「對了,我差一點忘記一件重要的事了,嚴棣心最近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有啊,昨天他才剛打來過。」一提到他,李綾的口氣突然有點怪異。

  「你——你們還好吧?他——有說什麼嗎?」連繽葵旁敲側擊。

  「沒說什麼啊,他只說要給我個驚喜。」李綾說起話來都心事重重地。

  掛下電話,連繽葵的擔心更加成形。

  難道,這一個半月的相隔兩地,就會讓即將到來的婚禮枝節橫生?會不會李綾也感覺到了什麼事,才會在電話中表現得有點不對勁?

  連繽葵愈想愈不安心,索性當起偵探,為著她的好友李綾前往嚴棣心下榻的飯店去一探究竟。當然她更要去證實,嚴棣心是否還是她連繽葵認識的深情男子。?

  「小姐,你有訂位嗎?」公莊的侍者客氣地問著。

  「我朋友在裡面。」連繽葵在下班前,無意中聽見了經理們的對話,從他們的言談中,她得知嚴棣心是住在某家五星級飯店,並且,在今天上午有場為他舉辦的接風酒會。所以,她就這麼勇敢地混進來,還偷偷地摸到了酒會舉行的那個區域,搜尋嚴棣心的蹤影。

  「嚴先生,你怎麼從來沒介紹你那未婚妻是何方佳麗?」幾位媒體記者還是對這種八卦新聞有興趣。

  「我跟我未婚妻都很注重隱私,她不喜歡成為媒體的焦點人物。」嚴棣心不喜歡這種話題,要不是為了要顧及公司的行銷政策,他才懶得參加這種應酬。

  說實在的,他此刻真想飛去高雄見李綾,要不是他為了刻意給李綾一個驚喜,等準備好婚禮的一切事宜,再給她這個意外的禮物。就因為如此,他連回國都保持神秘,只有家人與公司知道而已。

  不過,再忍個幾天就行了,因為,他可請來了一位專家來籌備婚禮,相信不久,他便能眼見到李綾那感動不已的神情。

  一想到李,嚴棣心不禁嘴角泛起了笑意。

  「喂——你很開心呵。」那位紅髮女子親暱地撞了下嚴棣心的手臂,笑得嫵媚動人。

  「當然羅,有你來,就一切搞定。」嚴棣心摟著她的肩,走到了角落低語不停。

  這算什麼嘛,剛剛還跟人家談起未婚妻,才這麼一眨眼,他就又跟女人……連繽葵早就盯死他的蹤影,還好她相當的機靈,總能運用飯店內裝飾的花盆、樹叢做掩護,而此刻,她正所惱地看著嚴檔心與那女子談笑飛生,也顧不得往來的服務生個個偷笑的表情是所為何來。

  「阿姨,你在幹什麼呀?」突然,有位小男孩跑到了連繽葵的面前,睜著天真的眼睛問著。

  「啊?」經他這麼一問,連繽葵這才回過神,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哇——」她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原來,她的掩護物是一尊裸男的人體雕像,而她的一雙手還死攀著那東西的胸膛呢。

  嚴棣心終於能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了。

第3章(2)

  「唉,這就是當個名人的悲哀,連吃個飯都不得安寧。」紅髮女子調侃著剛坐下來的嚴棣心,並大刺刺地將餐盤中的食物一口掃盡。

  「喂,你吃相注意點兒,難怪嫁不出去。」嚴棣心啜了口紅酒,正準備要開始用餐點。

  「嚴棣心先生,請到大LOBBY,有朋友找您。」這時廣播聲突然響起。

  「又是什麼事情。」嚴棣心不耐煩地扔下餐巾,就往廣播處走去。

  「嗨——」連繽葵對著那位紅髮女子打著招呼,並且自動地落坐。剛才廣播的事,自然就是她搞的飛機。

  「嗨,你是——」紅髮女子顯得有點訝異。

  「別管我是誰,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連繽葵早想好了這一計「栽贓嫁禍",「嚴棣心不是個好東西,他始亂終棄,本來他對我是甜言蜜語,說是只要我跟了他,他就一定會照顧我一輩子,可是,嗚嗚……自從我有了身孕……」

  「你懷孕了?」這紅髮女子將入口的紅酒噴了出來。

  「嗚嗚……是的。」連繽葵心想,原來自己的潛力是在戲劇。「他不要我了,說是他本來就有一位知心女朋友,除了那女孩之外,所有的女人他都只是玩玩,根本不會考慮嫁娶之事的。」

  「他——是這樣的人嗎?不會吧。」這女子突然一副難以下嚥的表情。

  「誰說不會?他……」為了讓自己的話更能取信於這女子,連繽葵索性講了幾個嚴棣心一些很私人的小秘密,而這些是當初他們通信時所交換的心事,拿出來宣揚是不夠義氣,可是,為了能挽回李綾的愛情,連繽葵也只得咬牙說了。

  「要真是這樣,我一定替你問個清楚。」

  看樣子,這女人是上鉤了。

  「算了,反正他也不會承認,你也別自討沒趣了。」連繽葵在心裡偷笑著。

  「那怎麼可以,好歹也是我們嚴家的孩子。」

  「你們嚴家?你是——」連繽葵愣住了。

  「嚴棣音!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好久不見了。」這時,有位年輕人面露喜色地對著紅髮女子打著招呼。

  嚴棣音,那不就是嚴棣心的妹妹嗎?她曾聽李綾提起。

  「哎呀!這下子完蛋了。」連繽葵知道自己壞事了,於是二話不說,趁著嚴棣音還在跟人說話之際,趕緊開溜要緊。

  「莫名其妙,等半天也不見人影。」嚴棣心不知何時回到座位了。

  「哥,你究竟搞了什麼飛機?人家都找上來——咦,人呢?」嚴棣音發現連繽葵不見了,眼睛往四下搜尋著,說:「那女人說你始亂終棄。」

  「什麼?哪有這回事,簡直瘋言瘋語。」嚴棣心一聽,當場臉色鐵青。

  「哥,她在那裡。」嚴棣音指著努力靠大門出口處。

  「糟了,這下子我會被碎屍萬段。」眼看著嚴棣心怒氣沖沖地往她的方向逼近,連繽葵只剩一秒的時間來逃命了。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認出她的身份。

  於是,她看見了鄰桌剛端上來的奶油蛋糕。

  「撲!」地一聲,她在眾人的錯愕中,將自己的臉埋在蛋糕裡,然後,再高聲地喊著:「愚人節快樂!」

  「愚人節不是四月一日嗎?」在座有人說著。

  「喔,今天是非洲的愚人節啦。」連繽葵一說罷,還故意地在嚴棣心的鼻子上點了一記奶油,才故作從容的離開。只留下哭笑不得的一堆人,與嚴棣心說不出口的咒罵……

  這一夜,回到家的連繽葵已是筋疲力竭。

  「我就知道他不是花心蘿蔔,他永遠是我心目中最情深義重的男子。」

  雖然,今天的她出了那麼多的糗,可是,她一點也沒有委屈的感覺,反的,她覺得很欣慰,欣慰著自己的好友能得此眷顧,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是的,她真的很欣慰。連望著滿天的星斗,她感動的流下了淚……

  婚禮提前在冬日來臨前舉行了。

  由於嚴棣心的奶奶疾病在身,她說想在合眼前看見愛孫娶媳婦,所以,大家為了能順了老奶奶的心願,也就在不鋪張的原則下,盡快讓他們結婚,也好婚後一塊兒去美國探望年邁的老人。

  而婚禮就是在嚴棣心下榻的五星級飯店舉行,除了李嚴兩家的賓客外,其他媒體可是一律謝絕進入。

  「哇——連繽葵,你今天好美喲!」李綾的媽媽高興地招呼著。

  「因為今天的妝不是我自己化的。」連繽葵覺得化妝還真需要天分,明明是相同的幾枝筆、幾種顏色,到人家的手上就不一樣了。這錢是貴了點,不過,還挺值得的。

  「你要穿的禮服我放在李綾的房裡,你一會兒過去穿上。」突然,李媽媽盯著連繽葵的那雙腳丫,「你——該不會要穿步鞋吧?」她有點害怕。

  「喔,當然不是,我把高跟鞋放在袋子裡,等會兒會穿上。」連繽葵趕緊解釋著。

  李媽媽鬆了一口氣,而連繽葵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李綾穿上新娘禮服的樣子。依著指示,她來到了十二樓,找著李綾訂的那個房間——

  突然,一個熟悉的背景閃過連繽葵的眼前,然後走進電梯裡。

  「咦!那人好像是哥哥喔,不會吧,他不是說要去加拿大考察?或許是我看錯了。」她也沒再多想,因為,婚禮就快要開始了,她還得裝扮一下呢。

  「李綾——」她開了房門呼喊著,卻發現李綾根本不在裡面。

  「跑哪兒去了呢?喔,可能上廁所去了。」她猜著。

  連繽葵想到了李綾曾跟她討論著,萬一當新娘子的那一天,突然尿急怎麼辦?穿著那種大禮服該如何上廁所?

  說不定,她現在就去親身體驗了。連繽葵想著想著,突然發現了擱在床上的那一套白緞配著白紗的禮服,出奇美麗地呼應著她的心思。

  「哇!李媽媽對我真是好得沒話說。」她輕撫著禮服,臉上泛著光芒,「伴娘的禮服都這華麗成這樣了,那李綾的新娘禮服鐵定不得了。」

  不說二話,連繽葵趕緊把這件禮服穿在身上,然後再套進她帶來的那雙高跟鞋,一個人驕傲地站地鏡子前顧影自憐。「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女呀。」她這麼形容自己。

  不過說也奇怪,時間都過了這麼久,而李綾一直沒出現。連繽葵看自己看久也悶了,索性開始就順手在這房間翻東翻西。

  「對了,李綾今天得換幾套禮服,我倒要看看那是怎樣的款式。」

  於是,她拉開了衣櫥,果然,有著幾件相當高貴的禮服在其間,而連繽葵一套套拿下來比著,玩得樂不可支,直到她拿到一件魄小禮服。

  「這麼可愛的禮服,不是李綾的風格啊。」她好奇地審視著這件突兀的禮服,結果,在這禮服的袖口處發現了一朵向日葵的絹花圖案。

  「向日葵?哎呀,這件才是給我穿的,我竟然穿錯衣裳。」情急之下,她慌張地試著要將背後的拉鏈拉下,結果卡住了,只拉下一半。

  「李綾——」這時,門口傳來嚴棣心的呼喊,而她已來不及逃。

  沒辦法,她只好轉過身,將頭埋進衣櫥假裝在忙。

  嚴棣心一進來,就摟著連繽葵的腰,整個胸膛貼著她那半裸的背,溫柔地親吻磨蹭起來。

  「過了今天,你就是我永遠的新娘了。」嚴棣心一隻手開始不安分。

  連繽葵不敢作聲。因為她早讓嚴棣心突來的舉動給嚇呆了。

  你跑去哪了?棣音說找不到你,還有人告訴我,你跟一個男人坐上了車,揚長而去呢。哼,他們這些人,一定是嫉妒我娶了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才故意說這話來宣洩失落之情。」說罷,嚴棣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連繽葵轉過身,看也不看地就吻上了她的唇……溫柔多情、欲罷不能。

  怎麼會這樣!這一定是作夢吧。連繽葵實在太過驚訝,腦筋一片空白地瞪著大眼,看著閉起眼睛的嚴棣心——

  「喔,要不是婚禮快開始了,我一定——」突然,嚴棣心睜開眼睛,愣了一秒才連忙跳開。「你是誰?李綾呢?」

  「我……我也不知道。」連繽葵只覺得一股火熱已經燒到耳際。

  「難道……阿福說的都是真的?李綾她——」頓時,嚴棣心的臉色一片慘綠,只見他咬著牙,握著拳,氣急敗壞地跑出了房門。

  「喂,我只是穿錯禮服而已,你犯不著那麼生氣。」連繽葵急著解釋,不過,她還沒說清楚,便被一大堆闖入房間的鎂光燈給閃得一塌糊塗。

  「原來——你就是嚴先生的神秘新娘子呀。來,笑一個。」

  「新娘?不——我不是。」連繽葵連忙否認著。

  「你就別再瞞著我們了,新禮服是不會說謊的。」接著,又是一陣鎂光燈閃個不停,根本讓連繽葵沒有說話的餘地。

  於是,整個鬧哄哄的房間裡,最後就只聽見連繽葵虛弱的呼喊聲,她不斷地喊著:「李綾,你在哪裡?誰來救我出去。」

  不過,誰也沒心思去搭理她,因為,李嚴兩家的人都全亂成一團,只靠著冷靜的嚴棣音不動聲色地將媒體記者請了出去,並交代所有的人口風要緊,在事情沒有明朗以前,千萬要封鎖消息,免得壞了李嚴兩家人的聲譽。

  「少爺——少爺,你要去哪裡呀?」阿福扯著嗓門,追著急駛而去的車子喊著。

  不顧家僕阿福的阻止,嚴棣心衝進了他那輛保時捷,將油門踩到了底,迅速消失在眾人的眼裡。

  「為什麼,為什麼,李綾,你到底去哪裡?」一路上,嚴棣心不停地喃喃自語,他實在不相信,李綾竟會這麼離他而去。

  早在前陣子,他就聽說李綾跟個男人走得很近,不過,經他打聽,那男人只是以前住在她家附近的鄰居,而他的妹妹又剛好是李綾的好同學而已,所以,他根本沒去在意這件事情。除了他對自己相當有信心之外,他更堅信李綾對他的感情。因為,本來從不寫信的她,給了他那麼多封深情的回應,那字字句句、那娟秀的筆跡,以及那印著向日葵的心意,無一不表示著她此生對他的依戀。

  所以,李綾絕不可能逃婚,而她之所以不見,或許——或許是被人給綁了去。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她定是教哪個愛慕她的男子給綁架了。

  嚴棣心試著讓自己相信這樣的分析,然而紛亂的思緒卻讓他整個人像要燒起來似地,眼看著前方有個九十度的急轉彎,而他,卻忘了煞車怎麼踩、方向盤如何扳回來……

  於是,一聲巨響。他連人帶車猛地衝過了建築工地的鐵圍離,撞上了裡頭的水泥柱,車子在原地打了三百六十度的一圈後,他的人在扭曲破敗的車廂裡昏了過去……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7-30 12:11:11

第4章(1)

  在婚禮中失去李綾,嚴棣心的心情頓時失了光亮。

  而他更沒想到,就在他從昏迷中醒來的那一剎那,屬於他的黑暗世界已然成形。

  「不!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慘烈的怒吼並不能改變這個事,雖然,主治醫安慰他,說這可能只是暫時的現象,只要等到血塊能稍稍移位.不再跟腦部大動脈黏在一塊兒,屆時,便可以進行精密的開刀手術,讓他重見光明。

  於是,就在失去愛人與失明的雙重打擊下,嚴棣心在短短的一個星期中便瘦了好幾公斤。然而,這還不是最嚴重的事情。嚴家人最掂心的是,一向脾氣甚好、風度極佳的嚴棣心竟然換了個性,除了變得暴躁易怒之外,他開始用冷酷嘲諷的態度來對待周邊的人事物。

  嚴棣心不再是嚴棣心了!在他的身心受傷之後,他變成了一頭兇猛的野獸來保護自己。

  所以,他派了一組親信去調查李綾失蹤的事情,因為他相信,李綾是遭人綁架,而他必須找到那位綁架李綾的男子,好好地給他一次「深刻」的教訓。但,倘若李綾並非如他所想,而是自己心甘情願要給他這個難堪……

  「那我更決心要你回來我這裡,讓你為你的背叛付出代價才行!」嚴棣心對著黑暗,暗自許下這個復仇似的誓句。

  「哥——」嚴棣音是嚴棣心在此地唯一的親人了。自從出事以來,她便挑起了照顧嚴棣心的職責,除了替他決策公司的一些事之外,她更積極地尋找新娘子的下落。

  「有什麼線索嗎?」這成了嚴棣心最關心的事了。

  「李綾在昨天打電話給她母親了。」嚴棣音削了一個蘋果,遞上前去。

  「她說什麼?人在哪裡?」嚴棣心急切地問著。

  「沒有,她什麼都沒說,她只說她很平安,然後——」

  「然後怎樣?」嚴棣心抓著床單,神情緊繃。

  「然後就一直哭著,直到掛了電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不是甘心讓人帶走的。」

  看著哥哥激動的神情,嚴棣音也只有沈默以對。

  因為,那一天李綾從停車場上車的時候,她的車才剛熄火,人還坐在車裡面,所以,她是看得一清二楚,李綾是奔上前跟個男人擁抱後,才緩緩地坐進車中。由此可見,李綾的確是自願的,只不過,她也看見了她眼中的矛盾和退卻。

  不過,她沒勇氣對嚴棣心出這個事實,她在不想在他遭受這樣的重創後,再難堪地面臨未婚妻逃婚的心理壓力。既然此刻,他自以為是地認為李綾是遭人綁架,她也不戳破,或許,善意的謊言能幫他撐過這段艱辛的失明期間。

  「嚴大哥,我們查到了那個男人是誰了!」幾位嚴棣心委託的徵信社朋友,帶著一份資料上醫院。

  「說!」嚴棣心的語氣帶著烈焰。

  「他的名字叫連繽洋,是個頗有名氣的工程師,據他公司的資料顯示,他在婚禮的前兩天就已辭職,並且搬出了宿舍,行蹤成迷。」

  「好小子!竟然早有預謀。他家還有什麼人?有沒有去查仔細?」嚴棣心這會兒可是「恨屋及烏」了。

  「他父母都已雙亡,只有一個妹,跟李小姐是很要好的同學。」

  「妹妹?!」

  「就是被登上八卦雜誌,讓媒體誤認為是新娘的那位小姐。」他們指的是連繽葵。

  「什麼雜誌?」嚴棣心由於受傷,所以有關新出爐的八卦消息,嚴棣音都沒敢讓他知道,免得惹得他心情又不好。

  「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嚴棣音心想,反正也瞞不了了。「其——新聞界只知道你車禍受傷的事,根本不知道李綾失蹤了,這除了是我們刻意封鎖消息外,還有那位伴娘的誤打誤撞。」

  經嚴棣音這一說,嚴棣心突然想起了那一天,穿上新娘禮服的那位陌生女子。

  「恐怕她不是誤打誤撞。」嚴棣心冷笑一下,「她是幫兇,是她故意偽裝成新娘,來個狸貓換太子,好讓她哥哥能從容地帶走李綾。」他突然升起了要好好懲罰連繽葵的想法。

  「如果這樣,她一定知道她哥哥的去向!」嚴棣音插著話。

  「我們跟蹤監聽了好一陣子,卻發現連她都不知道,她還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打聽李小姐的下落呢!她恐怕也是讓人給擺了一道。」

  「不管怎樣,敢設計我的,我決不輕饒!」嚴棣心說得咬牙切齒。

  「那——我們去拆了她的窩砸了她的工作!」這些人的慣有作風。

  「哥,不要!」嚴棣音連忙出聲阻止著;「前兩天奶奶還說要來探視你,跟你的——你的新婚媳婦——」她早為這事傷透腦筋了。

  「奶奶?她要來?!」由於從小母親過世的早,因此,嚴家兩兄妹跟奶奶的感情特別好,而嚴棣心之所以要那麼早結婚,除了他喜歡李綾之外,其實,有泰半的原因是為了完成老奶奶的願望。

  「車禍的事,我不敢瞞她,不過——」嚴棣音這時就有點吞吞吐吐了,「不過,她看到朋友帶去給她的雜誌,以為——婚禮舉行過了。」

  「什麼?」嚴棣心先是一頓錯愕,然後久久不發一語地沈思著,接著,再以明瞭的口吻,問著她妹妹說:「你是要找那位女孩來冒充?」

  「你說呢,」嚴棣音看著哥哥的面容,希望他能接受她的建議。因為,早在她看見雜誌上那位女孩之際,就認出了她就是那日冒充懷孕的那個女子,來「破壞」其它女人對他哥哥的愛慕之情。?嚴棣音本來以為,她只是要幫好友保住嚴棣心,但是當她說出一些她哥哥那從不為人知道的小秘密,當她最後不顧尊嚴地將蛋糕塗上自己的臉時,她才發覺,這女孩跟李綾一定是情同姊妹,才能與李綾分享著對她哥哥的瞭解,也才會為此挺身而出,不惜鬧出這樣的笑話來證實一切。?所以,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只有那位女孩可以接受這樣的安排,將計就計,先應付老奶奶,然後,等李綾回來說個明白,屆時,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也為她的好友留下了餘地地可以挽回。

  嚴棣音仍不免認為,李綾的出走,可能只是一時的衝動,或許待冷靜過後,她依舊會回到她哥哥的懷中,而大家還沒把事情做絕了,不也是為了這個緣由嗎?

  「不必找她!」嚴棣心想都不想就吼道:「可以當我嚴棣心的女人多的是,哼,何必要她?」他只要一想起連繽洋的所作所為,就恨不能把跟他有關係的人全打下十八層地獄。

  「可是——她對你比較瞭解。」嚴棣音聲音變小了。?「我在美國也有很多女人對我很瞭解。」嚴棣心冷笑說著:「只要我一通電話,她們會立刻飛來我的面前!」

  李綾的不告而別,帶走了嚴棣心原本誠摯與開朗的個性,而此時此刻,取代的是翻滾的怒濤與心灰意冷的決絕,它淹沒了他的理智,它蝕了他人性中最美的那一朵向日葵。

  連繽葵在猶豫了一個禮拜後,終於鼓起勇氣去醫院探視嚴棣心。

  他住的這家醫院離公司不到幾條街的距離,可是,她花了一個星期才有勇氣走進去。人家是近鄉情怯,但她的情怯,是他對她始終沒印象。

  「請問,嚴先生住幾號病房?」她問著正在一旁閒磕牙的護士小姐。

  「你要探病?」護士小姐的神情有點為難,「這——可能有點困難。」?「怎麼說?他正在休息嗎?」連繽葵其實只想偷偷看他一眼。

  「不是,是那位嚴先生近來成了我們醫院裡頭的暴君,除了他的幾位親人朋友之外,其它人他是一概不理,就連幾個照顧他的特別護士,都被他動不動地吼出門,這陣子以來,是每兩天就換個護士,大家是能推就推,誰都怕死了。」?護士小姐的說詞,連繽葵是不信的。因為,嚴棣心從來都不是這樣子,依她的瞭解,他是很善解人意的。或許這次的意外.讓他的身心遭受不小的打擊,所以,發發脾氣也是正常的事,恐怕是護士小姐們小題大做了。

  連繽葵不理會護士們的好意勸阻,問清楚病房門號,便逕自搭上電梯,朝著嚴棣心的個人病房接近——

  「哐啷!」突然,一聲巨響從一間病房裡傳了出來。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摔盤摔杯的聲音。

  「出去,全部給我扔出去!」嚴棣心硬生生地將剛端上來的午餐給扔得一地。

  「喂,不吃就不吃!幹嘛這麼凶,要不是院長特別交代,就算你餓死,我們也懶得理你。」說罷,這位中年看護嘟著一張嘴,氣呼呼地疾步出房間。

  「怎麼了?又怎麼了?」護理長聞風趕了過來,皺著眉問。

  「護理長,我不做了!就算他出的看護費是一般人的三倍,我也無福消受。」這位看護大聲不休。

  「不行呀!你要不做就找不到人啦!忍忍嘛!誰教他的身份特殊,是我們院長的好朋友。」護理長就只差沒親自「下海」了。

  「不幹不幹!活該他餓死算了。」就這樣,她頭也不回地走開,不顧護理長哀怨的眼光。

  「要不——美美你——」護理長看著身旁的一位小護士。

  「哎呀!我現在要去給病人量體溫。」小護士機靈地開溜了。

  「那——淑娟——」護理長不死心。

  「糟了,我在開刀房有當班呢!」

  「對了,林醫師說有事要找我啦。」

  沒一會兒,所有的護士全跑光光,只剩護理長哭笑不得地愣在當場。

  「怎麼會這樣?」連繽葵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你是——」護理長這時才發現她。

  「我是來探望嚴先生的。」她輕聲地說。

  「哎呀!終於有人來解救我了。」護理長感動地幾乎痛哭流涕。

  「啊?」連繽葵覺得莫名其妙。

  「唉,這個人也真是背呀!」護理長開始使著她的策略:「好好一個有為青年,一瞬間眼睛就看不見,身邊的親人就只見他妹妹,而偏偏這幾天她有有急事要赴美處理,而那個叫他少爺的老先生,前幾天氣喘發作了,現在人還在病房,自身難保呢!」

  人類偉大的同情心,往往出現在一念之間。

  所以,當護理長將托盤重新放上了連繽葵的雙手,要她也隨著她進入病房的當兒,連繽葵是連拒絕的話都沒說。

  可是,當門一推開,嚴棣心就出現在她跟前時,她後悔得直想轉身就走。她當然不是怕他的怒吼,只是還沒想到面對他時該說什麼。

  「滾!我說過不想吃,你們是聾子啊!」每一秒,嚴棣心都將自己往苦海裡封鎖。

  「嚴先生,這是你特別交代我們——」聽得出護理長隱忍著翻騰的怒氣。

  「出去!聽到了沒有?!」嚴棣心隨手就抓起一旁桌上的花瓶,作勢要扔向她。

  「好好,我走。」護理長連忙閃到門外,只留下一個眼神,要連繽葵好自珍重。

  「呵——」聽見了關門聲後,嚴棣心這才握緊拳頭發出悶哼地在床上重重地死捶著,像在控訴老天爺對他的不公。

  而這一幕落入了連繽葵的眼中,一陣揪痛。她突然好想奔上前去,將他擁入懷中,可是,她不能!因為這項權利從來是李綾專有。

  「哐啷——」由於激動,她不小心發出了聲音,是手中的杯盤相撞所致。

  「誰?還有誰在那裡?」嚴棣心大為吃驚。

  「我……嗯,是我。」連繽葵結巴得很厲害。

  「拿著飯菜,連你一塊兒扔出去!」他想,這家醫院的護士是不是都聽不懂國語,否則,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擾他的清靜。

  「不好吧,這麼香的飯菜,倒掉多可惜?最多——我替你吃!」說著,連繽葵故意坐在他可以聞到菜香的位置,然後拿起筷子,弄出許多聲音好吸引他的注意。

  「喂,你要吃到別處去吃!」嚴棣心不耐煩地喝叱著。

  「嗯——嚕,咕嚕——」連繽葵故意誇張了吃菜喝湯的聲音,「哇!這特別餐果真是好吃得不得了,你——確定不要?」她挑逗他的食慾。

  「不要不要!你出去!」

  「你笨啊你!要是我不把這吃完再出去,他們等一下又會來騷擾你。乾脆,我好人做到底,讓你一次得個清靜!」這話才一說完,連繽葵頓時覺得自己真是英明。

  果真,嚴棣心不再生氣,想必,他也認為這還有點兒道理。所以,他索性將自己蒙進被子裡,來個充耳不聞,任她胡鬧下去。

  不過,連繽葵的鬼主意可多的是,她開始用一種膜拜式的心情,來一一讚美著即將入口的佳餚美食。

第4章(2)

  「喔!好滑嫩的豆腐呀!裹著鮮美的豆汁,就這麼在舌尖滑著,喔!真是人間美味,讓人輕輕一咬,就精神百倍……」

  「喂!你是神經病啊!」嚴棣心終於有動靜了。

  「你才是神經病哩!放著這麼營養的飯菜不吃,偏偏只依賴著吃藥打針,沒聽說過食補要比藥補有用嗎?哇!這麼多的紅芒÷枸杞,都是有明目作用的——」連繽葵還掰得頗有模有樣的呢!

  「那些東西會有什麼用?」嚴棣心嗤之以鼻。

  「你是自小在國外,難怪你不知道,這可是中國人五千年來的研究啊!信不信由你了。」

  「真的?」這一句就可聽出嚴棣心動搖了。

  「當然,我爸爸是中醫,這一套我太懂了。」連繽葵愈說愈離譜,反正他又看不見,就由她天花亂墜了。

  嚴棣心沒說話,像是在思考她所說的話是否有道理。

  「怎樣?想不想試試?」連繽葵舀了一湯匙的馬鈴薯,送到嚴棣心的面前。

  他面有難色地仍不發一語。

  「來,吃一口吧,不好吃也可以吐掉的呀!」

  於是,在連繽葵的半推半就下,嚴棣心果真將湯匙裡的食物嚥下。

  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飢餓的感覺輕易地因第一口誘發而開,於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在連繽葵喜孜孜的笑容下,嚴棣心竟然把盤子裡的食物一掃而空。

  連繽葵幾乎是在醫院護士們的鼓掌歡呼下,滿足地走出醫院的。

  由於方纔的一場大雨,洗去了不少的暑氣,連繽葵踩著滿地的雨水,往公司的方向飛奔而去。就在她停下來等紅綠燈的當兒,不經意一個擡頭,她看見了雨後才會出現的彩虹懸在天際,突然,她感動莫名,因為,那彷彿告訴她,她該學學彩虹的行徑,在風雨之後,以它光彩奪目安撫受到驚嚇的人心,然後,再悄悄地逝去,功成身退,只留下一道最美的回憶,永不褪去……

  回到公司,連繽葵還陶醉在餵食嚴棣心時的怦然心悸裡。

  「總裁夫人,怎麼發起傻了?總裁的傷很嚴重啊?」自從幾天前,那本八卦雜誌在公司同事的跟前出現後,連繽葵就成為大家口中的「總裁夫人」了。

  「要我說第一百零八遍哪!我不是什麼總裁夫人,我也沒有嫁給誰。」連繽葵一回神,便又急忙地解釋這件事。

  難怪所有的媒體都只報導嚴棣心車禍受傷的消息,連繽葵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早已成了烏龍事件的女主角——在媒體自以為是的猜臆下,「嫁」給了嚴棣心。

  不過,說也真奇,這消息登了那麼大,卻沒見著半個李家或嚴家的人出面澄清,萬一要是給李綾看見了,可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誤會,屆時,她連繽葵不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偏偏李綾的父母還希望她守口如瓶,千萬不要讓人知道李綾失蹤的消息,因為,李綾的逃婚肯定傷及嚴家的自尊。不論是她心甘情願,或是被人強迫,總是要等事情有點眉目之後再做決定,否則,要是先宣判了死刑,那教李綾以後如何再回到嚴棣心的心裡?

  這樣的設想是周全、毋庸置疑。只不過,卻讓連繽葵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無論她怎麼解釋都不合邏輯,因此,大家只當她是愛說笑,不想承認飛上枝頭當鳳凰這件事,就連向來愛找碴的經理,見到了她都換了副嘴臉,教人看了好不噁心。

  總裁夫人!突然間,她對這個字眼有點動心。

  自從那天起,照顧嚴棣心成了連繽葵最興奮的工作之一。

  而她當然不是為了貪圖「總裁夫人」的虛名,而是她總在默默的付出中,找到喜悅與滿足。

  「你今天怎麼遲到這麼久?我都快餓死了。」嚴棣心以為她是新來的看護。

  「對不起!有事耽擱了。」其實,她是為了去買嚴棣心最喜歡吃的檸檬派,所以才會遲到的。

  嚴棣心還是一副冷淡陰鬱的神色,不過,他已經不再抗拒連繽葵的伺候。

  來,這是你最愛吃的東西喲!」連繽葵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匙檸檬派,放進他的嘴裡。

  「嗯?是檸檬派!」嚴棣心一吃就知曉。

  「好吃吧?這可是很難買的。」連繽葵找了許多家蛋糕店才找到的。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嚴棣心果真是眼盲心不盲,一出口,就讓連繽葵差一點露出馬腳。

  「你——妹交代我們的呀!」連繽葵接得真快。

  「這樣啊!她什麼時候注意到這個?」嚴棣心疑惑地喃喃不休。因為,他那老妹心沒這麼細,而這件小事兒他似乎也只曾在寫給李綾的信上提過,沒道理棣音會知道啊.

  「嚴大哥,我們打聽到李綾的下落了。」就在這時候,幾位西裝筆挺帶著墨鏡的男子走進了病房。

  「你先出去吧,我一會兒再吃。」嚴棣心示意要她迴避。

  連繽葵當然是順從,不過,她卻躲到了門外,將耳朵貼著門,然後心情緊張的想知道李綾此刻的行蹤。

  「聽說,他們可能在加拿大。」

  「有辦法聯絡嗎?」嚴棣心問著。

  「連繽洋那小子很狡猾,很難掌握他的行蹤,而且,李綾小姐的情形還不知道,除了上次的那通電話後,她也沒再跟誰聯絡。」

  連繽洋!那不是我哥嗎?提他做什麼?連繽葵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無論天涯海角,一定要把李綾找到,我還等著親手宰了那個幫走我未婚妻的連繽洋!」

  怎麼會這樣?他說……他竟然說我哥綁走李綾!

  簡直是胡說八道!我哥幹嘛綁走李綾?他是個標準的工作狂,他不過與李綾去了一趟夏威夷度假,現在剛好去加拿大出差,連李綾結婚那天他都沒空參加……沒參加!

  連繽葵這時才想到,婚禮的當天,她在電梯旁發現的那個人,與她老哥還真他媽的相像……

  這一想,她沒有猶豫,立刻打電話到老哥上班的地方問仔細。

  果然,事情就如她偷聽來的情形,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帶走李綾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她唯一的親人!而她情何以堪,竟趁李綾不在的時候,流連在嚴棣心的身旁,殊不知,他的失明,她的失蹤,他們的分開,全是她老哥連繽洋惹的災!她怎麼辦?那今後她又該如何面對嚴棣心的傷懷?

  連繽葵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掩著臉,而淚,就自手指的縫隙中流下……

  或許是因為歉疚,也或許是因為心虛,接連著幾日,連繽葵都沒敢再去醫院。

  所以,她這一走,冷清的氣息瀰漫在房間,在他心底,在他日復一日無止盡的黑暗裡……

  而他,連她是何姓名都不知!又教人從何找起?也罷,反正所有的女人不都是這麼無情,靠近你時,總想盡辦法逗你開心,而一旦離去,連聲告知都嫌多餘……嚴棣心一想到這,無可避免的,李綾又成了他心口最深的痛楚。

  「請問——嚴先生近來可好?」這一日,連繽葵還是忍不住跑到醫院,想瞭解嚴棣心的情形。

  「你說那個暴君哪!他可好了,每天練習摔盤子,都快成國手了。」護士小姐調侃說。

  「哼!我要是再進去,本小姐寧願倒著走!」突然,一位看護就這麼氣呼呼地沿路喳呼著,而她的制服上則是粘著一堆飯粒、油漬,不必說,這大概是嚴棣心的傑作。

  「你的閃功沒上一位王小姐來得利落。」其它人竟然還當笑話調侃。

  「我是太好心了,想問清楚他要找的那位看護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

  「你這不是自己找打嗎?他眼睛瞎了,哪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哈哈哈——」

  不由分說地,連繽葵沿著樓梯迅速地奔上了樓。

  開了門,她看見了嚴棣心正安靜地躺著,那均勻的呼吸聲,那如孩子般天真的睡容,在在讓連繽葵無法將眼光移開。

  從來沒能這麼仔細地看著他的臉龐。

  「誰?是誰?」他醒了。他似乎聽見有人在他的身邊。

  「是你!」嚴棣心有些愕然的喜上心頭,但繼而又想起什麼似的,口氣異常冷淡的說:「你來幹什麼?」

  「聽說,你都快把人家醫院裡的盤子摔光了,所以我來瞧一瞧啊!」她用幽默的口氣說著。

  「瞧夠了吧!那你可以滾了!」他毫不領情地說。

  「那怎麼行?從今天起,這又是我的工作了。」

  「不必了!我從來都不再用擅自離職的員工,我最恨這種不告而別的作風!」嚴棣心突來的憤恨,頓時讓嚴棣心倍感歉疚。

  因為,他的那句不告而別,不就是李綾給他的折磨?而今,她連繽葵又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巴,他的痛無法解脫。

  「對不起對不起——」連繽葵含著淚,想要握著他的手,跟他賠上千萬個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他冷冷地說。

  「反正你本來也見不到的啊!」不知何時,竟有個好事者在一旁看著,她是剛剛讓嚴棣心扔得滿身飯菜的看護,看樣子要來拿遺落在此的皮包。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連繽葵氣憤地掉過頭來罵她。

  「滾!全部都給我滾!」嚴棣心已經發瘋了,胡亂抓到身邊的東西就扔。

  「小心哪!你會受傷的——」連繽葵一心只想道要上前去阻止他的衝動。

  「啊——」突然一聲尖叫,接著就是那位看護扯開嗓門:「唉呀!流血啦!護理長快來呀!有位小姐受傷了。」

  我砸到她了!嚴棣心被這一聲尖叫給喚醒了理智。

  「你受傷了?有沒有怎麼樣?」他急忙問道。

  「沒關係,只是流點兒血罷了,沒什麼。」連繽葵按著受傷的額頭,忙著安撫他的心緒後,才走出病房上藥。

  一會兒,連繽葵從護理站回到了病房,還是一副笑咪咪,只不過,額頭上多貼了一塊紗布。

  「嗨!我又回來了。」其實,連繽葵有點膽怯,不過,她的心意已決,所以她說:「我可是趕不走的喲!」

  「你的傷——嚴不嚴重?」嚴棣心已沒有方纔的火氣在心頭。

  「早說沒什麼了,偶爾放點血,聽說有促進新陳代謝的效果。」為了消除他的歉疚,連繽葵又開始天花亂墜地說著。她不知道,她愈這樣的從容,就愈讓嚴棣心深感動容。

  「我付你三倍的薪水。」

  「喔!不是錢的問題,是——我還有其他的工作。」

  「給你一天的時間辭掉工作,我要明天起你正式屬於我!」他幾乎是命令地說。

  這一晚,連繽葵一夜輾轉反側。不是為了他霸道的要求,而是他那一句「明天起你就正式屬於我」的話,是多麼地讓她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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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7-30 12:12:33

第5章(1)

  隔天,剛還是周休二日的第一天。一大早,連繽葵就跑到醫院去,準備今天要帶給嚴棣心的驚喜。

  自從車禍發生至今,也已經有一個多月的光景了。而嚴棣心身上的幾處輕傷其實早已痊癒,只剩腦中的血塊還不穩定。連繽葵也曾就他的情形,請教過他的主治醫生,問他究竟還有哪些地方需要特別注意。

  「其實——現在他最需要的是心理的復健,這要比克服生活上的不便更不容易。」醫生這麼告訴連繽葵。

  然而,嚴棣心根本就拒絕任何關心,他就像只刺蝟,動不動就扎得人滿身是血,連先前照顧他的棣音以及家僕阿福都束手無策了,哪裡還有人敢自己找死?

  就因為這樣,嚴棣音才趕回美國找些心理專家研究對策,也順便陪那位吵著要來看孫子的奶奶,搭乘飛機返回台灣。

  不過,她們都沒有想到,最佳的心理醫生已經悄悄進駐嚴棣心的生活中,她不僅取得了他的信任,接著,她還想「設計」他,他走出關了三十幾天的病房。她,就是連繽葵,一個抱定「捨我其誰」的革命烈士。

  「不行!我不想出去!」嚴棣心一聽見說要去外頭散步,二話不說就否決了這項提議。

  「好嘛!不過出去一下,要是不舒服,我們立刻回來呀!」她要求著。

  「你出去,我想安靜。」就這樣,連繽葵讓他給轟出了房。

  「哈哈哈——小姐,你就別自找苦吃了!否則,你借的這架輪椅恐怕一會兒要留給自己了。」她們是怕她再讓嚴棣心再砸出個傷口。

  「這麼小看我!」連繽葵想,難道她們不知道國父的革命,也不是一次就成功的呀!

  所以,她再次進去勸說,結果,這次更慘,她連話都還沒說,嚴棣心就直接賞她一顆蘋果塞進她嘴中,然後,轟出門。

  「哈哈哈——小姐,死心嘛!我們都看不過去了。」她們好是同情。

  「那怎麼行?我可是千年打不死的妖精。」她只得如此替自己加油打氣。

  就這樣,她整個早上進進出出不下十回,幾乎把嚴棣心病房內的東西都一併「帶出」,除了可以吃的蘋果外,還有面紙盒、茶杯、垃圾筒、拖鞋等——凡是嚴棣心摸得到的,就只差點滴瓶沒扔了。

  「小姐,勇氣可嘉!我們絕對支持你。」

  「我——我——」連繽葵怕這一說就露了口風。

  「她可是唯一能伺候暴君吃飯,而不飯粟加身的奇女子呀!」一旁有人調侃著。

  「喔!你就是那位腦筋有點怪怪的小姐呀!我聽嚴先生提過啦!」

  他竟說她——腦筋怪怪的?什麼意思嘛!連繽葵無辜地苦笑著。

  「說實在的,嚴先生早就可以自己試著走走了,否則,這樣下去,就算不長褥瘡,手腳也不利落。」這位男看護逕自說著,沒發覺連繽葵的眼睛正逐漸亮了……

  「嗨!是我——」連繽葵終於又進去了,而且胸有成竹。

  「那位太太住院多久了?」他終於忍不住問了。

  「聽說才三個月——還好,你現在連兩個月都不到,就算什麼萎縮、長什麼瘡的,應該不明顯,等到真那樣子時,你可以再聘些專家來幫你做治療。」

  「我……我看還是出去走走、曬曬太陽好一點吧!」嚴棣心還是被誆了。

  哇!成功!哼,我就不信你鬥得過我!好在嚴棣心看不見,否則,他要是知道連繽葵此刻囂張得意的模樣,鐵定氣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飯。

  「哇——不可思議呀!」就在大家驚愕的眼光下,連繽葵頂著得意的光環,推著嚴棣心走出醫院側門,往前方不遠的草皮上走。

  「這眼鏡剛好吧?會不會痛?」連繽葵還真是細心,早就替他準備了一副墨鏡,一來,為了幫他掩飾失明的眼睛,二來,也是為了要避免眼睛受到陽光的照射。

  「你要推我去哪兒?」嚴棣心第一次帶著黑暗走出戶外,心中難掩忐忑。

  「去野餐哪!我可是準備了好多食物喲!」就在一處有著樹蔭的草皮上,連繽葵將輪椅停了下來,並仔細地觀察他神情上的變化。

  威風徐徐吹來,拂過了嚴棣心的臉,也送來了陣陣的花香。他坐在輪椅上,不動聲色地感覺週遭的一切,曾幾何時,這麼細微、這麼唾手可得的東西,如今卻離他那麼遠。就如同他戴的墨鏡,雖然是薄薄的一層,卻讓他與外面世界隔絕。突然,他好想掉淚,而這竟成了眼睛唯一沒死掉的感覺……

  他的傷心,連繽葵沒有漏掉半點。只是,這不是她要推他出來的重點,所以,她佯裝沒發現,她忍住心酸,繼續嬉皮笑臉。

  「想不想走走?有我這美女相伴,機會難得喲!」她問著。

  「不必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而其中隱藏著莫名的惶恐。

  「那——嘗一嘗我準備的野餐吧!有壽司、香腸、粽子……喔!還有你愛吃的檸檬派耶!來,我餵你。」

  就這樣,連繽葵先餵他吃東西,並且不斷地說著笑話來營造輕鬆氣氛。而今天的氣候很配合,不但涼風宜人,連空氣都格外的清新,因此,嚴棣心就在這種舒服的狀態裡,漸漸忘了方才心中的鬱結之氣,甚至,他還在吃著檸檬派時,讓連繽葵的笑話給逗出了幾朵笑意。

  見時機成熟,連繽葵試探地鼓勵著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來,我陪你走到那一頭。」她沒等他搖頭,便主動地拉起他的手,然後小心地往前面的小湖泊走去。「別怕——」

  「我怕什麼?我只不過——累了。」他逞強地說。

  最後,連繽葵扶他在小湖泊旁堆砌的大石頭上坐了下來,並拿出手帕幫他擦著臉上的汗。

  「我聞到水的氣味。」他突然這麼說。

  「哇!你真厲害,他就坐在池塘邊呢!這湖是人工的,大概有個籃球場這麼大,而湖中有好幾朵盛開的水蓮,白的、黃的、粉的,都睡在墨綠色的荷葉上,儼然是中國水墨畫中的意境呢!還有那水珠圓滾滾、晶瑩剔透地,把太陽光折射成一片七彩再暈染開,像是大自然的魔術師……」連繽葵仔細地將嚴重所見的一切轉成文字,再用她內心反射出來的感覺細細鋪陳,對嚴棣心深刻且意境地描述著當前的美景。

  嚴棣心聽得入神,他在連繽葵生動的形容裡,彷彿看見了那原本黑暗的一花一木姿態優美的搖曳在水邊,而這樣的體驗很奇特,因為,除卻了眼睛,他竟然「聽」見了比視力更豐富的畫面。那是一種屬於「感動」範疇內的深層感覺,而連繽葵的聲音是媒介,她的用心是引子,而花開的聲音,他彷彿聽見了……

  「我一直沒問你,你叫什麼名字?」這本是他最不在乎的一件事,但此時此刻,他卻非問不可。

  「我?」連繽葵嚇了一跳,因為,他從來都只用「喂」來稱呼所有的護理人員。「我——姓向,大家都叫我MISS?向——」由於醫院的護士小姐都是這麼稱呼來稱呼去,為了怕穿幫,連繽葵只好出此下策。反正「向日葵」也算是她的綽號嘛,說她姓「向」應該無所謂吧!她想。

  「死相?!哈哈哈——人怪,連名字都怪呀!」在陽光照耀下的湖畔,嚴棣心仰著頭笑得像個大男孩。而他這模樣,頓時讓連繽葵看得心神恍然,對,就是這樣的笑容,才是她的嚴棣心該有的光彩……

  「哥——」突然,有個聲音悄悄地在他們背後響起,是嚴棣音,她的身邊挽著一位老婆婆。

  「棣音?」嚴棣心的耳朵挺利的。

  「我的乖孫哪!奶奶看看。」老婆婆激動地走上前抱著他。

  「奶奶?不是要你別來的嗎?」嚴棣心心疼奶奶的千里跋涉。

  「你都傷成這樣,我怎麼放的下心來?偏偏棣音又什麼都不敢跟我說,害我自己得打電話給幾位我在台灣的老朋友,幫我留意著你的情況再告訴我。」

  「奶奶的消息比我還靈通!」嚴棣音無奈地跟她老哥說:「連你摔盤子快摔成國手的事,她都沒漏掉。」

  「所以呀!想騙我?門都沒有。」說著說著,這位老奶奶突然把頭轉向連繽葵站的角落,「這些天來,可辛苦你了!」據她可靠的消息來源,那位登在雜誌上的新娘對她孫子很可謂情真意切,用著溫柔與耐心,終於降服了大家眼中的暴君,看來,她孫子的眼光還真有獨到之處呢!

  「不會,不會辛苦,這都是我該做的。」連繽葵有點心慌。

  「唉!有你這麼好的媳婦,我就真的放心不少。」奶奶握著連繽葵的手說著。

  「啊?我——媳婦!不、不——」連繽葵結巴了。

  「能娶到你,可是棣心前世修來的福氣呀!」奶奶拉著她繼續說著。

  「棣音,奶奶在說什麼呀?」一旁的嚴棣心一頭霧水,輕聲地問著。

  「我才要問你在幹什麼咧!不是說不找她來的嗎?」其實,嚴棣音在一開始看見連繽葵時,就嚇了一跳。她不知道老哥為何突然改變心意,要她來冒充新娘子?而且,還事先跟她培養了那麼好的默契——湖畔訴情?怪感人肺腑的。

  「什麼跟什麼?」嚴棣心還是聽不明白。

  「棣心哪!你可真是有眼光,挑的老婆不但長得可愛,還會說笑話呢!她剛剛跟我說,她是不小心誤穿新娘服,才讓人誤當她是新娘呢!哈哈哈——」老奶奶淨顧著笑,沒發覺身旁一干人都白了臉、翻了眼珠子。

  「是啊!少奶奶登在雜誌上的那一張很漂亮耶!」又來了一位中年婦女,順便加上這一句,讓真相大白得徹底些。

  「好啦!一會兒再聊,我要先去看看阿福好些了沒。走吧,阿香。」說罷,老奶奶便在那位叫阿香的中年婦女攙扶下,緩緩走進屋內。

  只留下一臉大事不妙的嚴棣音,手足無措的連繽葵,還有即將火山爆發的嚴棣心。

  「你就是連繽洋的妹妹?」他終於說話了,四周陰風慘慘的。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我是因為——」

  「夠了!」他大吼一聲:「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不是嗎?你跟你哥哥是串通好一起來整我的,不是嗎?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麼?敢這樣對我——」他的額頭青筋浮起,而交握成拳的十指,則吱咯吱咯地發出憤怒的聲音。

  「不!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連繽葵愈急著說,話就愈說不清。

  「你只是閒著沒事,把我當猴子戲耍。」他認為她的接近是居心叵測:「滾,你滾!我發誓我會把你哥欠我的,加上利息全部討回來!我們走著瞧!」

  連繽葵沒料到,嚴棣心的那一句「走著瞧」是說真的!

  更不可思議的,他竟然提出了要跟她假結婚的荒謬要求。

  自從昨日她被嚴棣心從醫院趕出來後,連繽葵就一個人躲在屋裡療傷止痛。當然,不是因為嚴棣心說的那些指責,而是她竟讓他的自尊再度受到傷害,即使,這一切的發展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中,可是,她的內疚甚重。

  「也罷,反正他妹妹也回來了,有了親人的照顧,那——我就不必辭職了。」話雖然這麼說,但她的心仍記掛不捨。

  於是,她撕了前夜才擬好的辭職信,依舊在喧鬧的塞車陣中,打起精神去上班。不過,才一進公司,她就被大家曖昧的眼睛給盯出一身疙瘩來。

  「總裁夫人,你的離職手續辦好了。怎樣,我的效率不錯吧?」經理突然冷不防地給她這一句。

  「離職!我沒說要辭職啊!」連繽葵想,她那封辭職信不早就撕成碎片了,怎麼還會傳到經理這裡?根本說不過去嘛!

  「是總裁昨天親自打電話交代我的,他說怕你辛苦,要你在家安心享福。」

  「總裁?!他已將我的事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了?」連繽葵訝異嚴棣心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總裁夫人,連總裁自己都承認了,你就不要再跟我們打啞謎了。」

  「誰是那倒黴的總裁夫人!我是、我是啞巴吃黃連呀!」連繽葵氣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連繽葵,這就是你不夠意思了,嫁了個這麼好的歸宿也怕讓我們知道?」

  「是啊,否認得像真的似的。」

第5章(2)

  同事們紛紛指責著她,更把她一肚子的委屈挑了起來。

  「誰要再叫我總裁夫人,我鐵定跟他沒完沒了!」她終於發火了。

  「總裁夫人——」她的話才出口,身後就傳來了這句稱呼。

  她瞪著惡狠狠的眼光回過頭,卻發現了兩個比她塊頭大三倍的男子,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瞧。

  這兩人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裡曾經見過……對了,在醫院的病房中,他們是嚴棣心請來的偵探,專門調查李綾與連繽洋的下落,可是,他們幹嗎找上我?

  「總裁夫人,總裁請你去剛裝潢好的新居看一下。」他們說。

  沒給連繽葵有反應的時間,他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帶進了停在公司外的那輛賓士車。

  直到關上車門的那一刻,連繽葵才大夢初醒地問著:「你們找錯人了吧?我是連繽葵,不是你們口中的總裁夫人。」因為,這頭銜該是李綾所專有。

  「不!就在你上了雜誌的那刻起,你就是了。」這是連繽葵被帶進那一戶嚴棣心特地為李綾準備的新居時,嚴棣心這麼對她說。

  這兩間位於內湖的新居,是嚴棣心特地為了結婚而準備的,因此,在婚禮之前他只是進來過一回,然後把付定與裝潢的事交給了手下去負責。

  而今日,是他在出院後第一次走進這裡,面對滿屋子的溫馨佈置,獨獨少了可以分享的佳人,他心中的落寞與創痛,是無人能懂的。

  「為什麼不放過我?」連繽葵不能明白,她為何會成了嚴棣心的「出氣筒」。

  「該說你是自投羅網,自找罪受。」嚴棣心冷冽地笑著,與他全黑的一身,形成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你可別忘了,這是你有求於我。」連繽葵完全不喜歡他這種不近人情的作風,「是你奶奶要看媳婦,也是你要跟我假結婚的,而我可以調頭就走。」雖然,嚴棣心提出假結婚這個要求,實在是令她陷入一陣掙扎中,但是,她連繽葵還是個有個性的人,不會容忍別人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是可以走,不過,你知不知道,要讓你哥身敗名裂,也只需要我的一根手指頭。」嚴棣心斜躺在沙發上,懶中略見勝券在握。

  「你怎麼可以威脅我?枉費我對你——」連繽葵手腳一陣冰冷,話梗在喉嚨。

  「不必拿醫院的事來說情,你居心叵測。」嚴棣心強迫自己相信這樣的結果,因為,唯有如此,才不會讓他軟弱,才能讓他在輸掉的城池中,扳回一些籌碼。

  「嚴棣心,你變了!你根本不是我所認識的你。」連繽葵不禁想起了當初與她通信時,那麼貼心、那麼教她感動的嚴棣心,今日卻是如此的冷血無情!

  她不是想討在醫院當看護時的人情,也不是遺憾她的苦心全成了泡影,而是……而是她心中最美的城堡竟成了斷垣殘壁,他不但不再存活在她連繽葵的夢裡,反而還走出她的夢,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她是自作多情。

  「哼,我是變了,這不都是拜你哥所賜?他帶走了我的未婚妻,就算有個人質在我手裡,也是合情合理,而只要我一放出消息,我倒要看看他還怎麼躲得下去?哈哈哈……」

  嚴棣心的笑聲聽在連繽葵的耳中倍覺傷心,不過,更教她難堪的,是嚴棣心在離開的前一秒鐘,還嘲笑般地對她說著:「你沒資格說我變了,因為,我從來沒認識過你。」

  他說的是事實,不是嗎?可是,連繽葵在這一句「事實」中,潰不成軍……

  連繽葵放下手中的行李,恍若是夢地環視著眼前的華麗。

  「這房間——是給我住的?」她喃喃自語,一臉無法置信。

  「少奶奶。」家僕阿福照嚴棣心的吩咐,將連繽葵帶進了這間主臥室,就連稱呼都一併改了口,「你看還缺什麼?吩咐我就是了。」

  「不要叫我少奶奶,我不是。」連繽葵很自然地抗拒著。

  「少爺說,過兩天他會陪著老太太住進來,而這幾天會有一位助理幫你採買一些需要的衣服   「少爺說,過兩天他會陪著老太太住進來,而這幾天會有一位助理幫你採買一些需要的首飾……」阿福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只一徑地說著嚴棣心的交代。

  由於嚴棣心在出院後,還是住在他回國時臨時租來的商務套房裡,或許是怕觸景傷情,對這戶新買下來的樓中樓房子,他是完全沒?半點住進來的念頭,再加上老奶奶一時間還磨菇在老親戚的家裡,所以,他是能拖就拖,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輕言住進來。

  不過,連繽葵就沒這等選擇的餘地,因為,嚴棣心除了「代」她辭掉工作外,還同時「幫」她退了那間租了四年多的小公寓,讓她不得不早日搬進這棟新房子裡,好早些適應。

  對於從來就是自力更生的她而言,能住進這樣寬敞舒適的房子,是她幾個不敢奢求的夢想之一,不過,她清楚自己只是以「過客」的身份暫住進來。這倒也好,反正是種經歷,舒服就行,只待時機一到,她就瀟灑地背起行囊,拍拍屁股走人,沒有什麼執著與掛心。

  只不過,這等的思緒卻在她一踏進這間主臥室時,給忘得一乾二淨。她絕不是貪圖臥房裡精心佈置的傢俱,而是這裡的擺設風格,竟然是她曾在給嚴棣心的信箋裡,所描述過的歐式風情。

  記得,嚴棣心曾在信裡問過她,為何會鍾情這樣子的裝潢氣息?她說,這才像灰姑娘該住的城堡,小巧精緻,滿室溫馨,不像那堂皇富麗的宮殿,老覺得人住久了,就變成那位成天問著魔鏡的老皇后,乏味又可憐。

  「我沒想到,你當真記在心裡。」連繽葵撫過造型小巧的暗紅梳妝台、藍黃碎花、藍黃窗簾下擺的米色流蘇,以及那盞擱在床頭的仿古油燈,最後,她坐上了那張垂落著白紗輕帳的古典木床,而眼眶中已是珠淚晶瑩。

  她連繽葵何其有幸!竟然能擁有王子為灰姑娘建築的城堡。

  因為興奮,她沈迷在這樣的情境中無法自拔,直到拉開衣櫃的那一剎那,一張嚴棣心挽著李綾的婚紗照,就這麼出現在抽屜的最下方,她這才驚覺,李綾才是真正的女主角,而這一室的風華全是為了李綾而造,至於她連繽葵,不過是誤入了別人的城堡,還天真得以為水晶鞋是從她的腳上脫掉的……

  「少奶奶,這是有關嚴家的一些事,你可要記清楚,免得老太太一問,你就露出馬腳。」這是嚴棣心特別整理出來的資料。

  不過,連繽葵用不到,她只是順手將它扔在一角,然後傻傻地回想著當初與嚴棣心通信時的快樂時光。

  終於,好戲還是要上場了。老奶奶在拜訪完親戚後就在這天的下午暫時住進這兒,自然的,嚴棣心也逃不開了。

  「奶奶,為了方便起見,我跟你就住這樓下的兩間吧!」嚴棣音先替老奶奶把行李都安頓好。

  「這好嗎?棣心的眼睛不方便,我怕他上下樓——」老奶奶是很寵孫子的。

  「不會的,我反正有看護照料,沒什麼不方便的。」嚴棣心還是請了醫院的那位男看護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什麼?你還找看護?」老奶奶的表情有點疑惑,不過,她也沒再問下去,因為,她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怎麼會看不出事有蹊蹺!

  在她得知嚴棣心發生車禍時,就覺得這件事絕對跟婚禮有關係,或許是小倆口臨時出了什麼問題?也或許是誰對婚禮有不同的意見?也或許——反正,她這八十幾歲的老太婆,已沒有什麼事能逃得過她眼皮子底下,遲早見真章。

  「喔,對了,大嫂呢?」嚴棣音暗示著她哥哥嚴棣心。

  「聽阿福說,她出去買東西,一會兒就回來了。」嚴棣心想,會不會這小妮子後悔了?這念頭才一動,他就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音。

  「嗨!我回來了。」連繽葵笑嘻嘻地走進門來,手裡則提著大包   「嗨!我回來了。」連繽葵笑嘻嘻地走進門來,手裡則提著小包。

  「你跑到那兒去了?」嚴棣心不悅地輕聲說著,怕奶奶聽到。

  「奶奶,我去買了些鳳梨酥、芋頭餅,這些都是美國吃不到的喲!」為了今天老奶奶的到來,連繽葵特地去一家頗具盛名的百年糕餅店排了幾個鐘頭的隊才買到這些可口的點心呢!

  「哇——還是熱的耶!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老奶奶笑得合不攏嘴。

  「是我聽棣心說的嘛!他說,你還喜歡吃蚵仔麵線,改天我再去買來給你嘗嘗。」連繽葵就這麼與老奶奶熱絡地聊開了,兩個人還吃得滿嘴是餅屑。

  只剩嚴棣音與嚴棣心兩兄妹驚訝地不發一言。

  因為他們沒想到,那位「臨時演員」竟然跟老奶奶如此投緣,整個屋子就聽見她們的笑聲不斷,連什麼都看不見的嚴棣心,也能嗅到一種屬於家的溫馨氣息。

  而這本來應該有李綾的氣息的呀!而此刻,她人在何方?對我可有思念?嚴棣心在沈思中,再次洩漏了她對李綾的眷戀。

  「今天你表現的不錯,不過,我希望你不必太過投入,畢竟,誇張的表演是很容易穿幫的。」就寢時刻,嚴棣心在主臥室內對連繽葵冷冷地說著。

  「我不是表演,我是自然表現!」連繽葵反駁他的曲解,「我只是替李綾做她該做的事,不是要刻意討好誰。」她說著說著,便坐在梳妝鏡前梳著她的髮辮。

  「隨你,反正,分寸你要自己拿捏。」一說罷,嚴棣心便走向臥室另一側的門,那是通往客房的一扇門,是為了躲開奶奶的眼光而臨時打通的,目前他與他的男看護住在那一間房。

  「等等。」連繽葵欲語還休地站到離他約五步的距離,眼光脈脈含情。

  「還有事嗎?」嚴棣心低沈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擾人心扉。

  「謝謝你為——李綾打造了這麼浪漫的一座城堡。」她走向他,好想輕輕地抱著他的腰,再將自己感動的臉頰貼上他的背。

  「可是你那可惡的哥哥卻毀了我的心血!」他恨恨地回了這一句,便用力地將門帶上,「砰!」地一聲,差一點震碎了連繽葵的心。

  接下來的七天,在這戶六十幾坪的大宅子內,表面上維持著和樂融融的氣氛。

  白天,連繽葵不是陪著老奶奶上街,就是隨著棣音去美容院,而晚上,則是她最難捱的一段時間,她必須與嚴棣心同進退,因為,她是他的「老婆」,總不能讓個看護來完全取代她的義務吧!

  所以,只要他在屋裡走動時,她就必須挽著他的手臂,充當他的眼睛。當他口渴時,她就要端著杯子,小心地遞給他,還得說著「慢點喝,別嗆著」來掩飾他們之間的生硬對付。

  「看,好個夫唱婦隨呵!」偏偏嚴棣音太閒,總會三不五時找機會作弄他。「哥,你最喜歡嫂子哪一點?」她當著老奶奶的面,不怕死地問著嚴棣心的忌諱。

  不過,嚴棣心也真不愧是見過世面,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挑釁,他總能冷靜地應對,他說:「甜!我最喜歡繽葵的甜。」

  繽葵!連繽葵差一點沒把晚飯吃下去的,全吐出來還給福嬸。

  「那倒也是,我可是很少見到這麼甜的女孩子喲,你可是要好好珍惜。」老奶奶顯然很同意嚴棣心的說法。

  「那當然。」雖是百般不悅,但他還是綻著溫柔的笑,輕輕地拉起了連繽葵的手,在唇邊淺啄一下,然後說著:「除非,她嫌我累贅,否則,我會一輩子守護著她,不會讓她走掉的。」

  「我不會走,更不會嫌你的!」連繽葵激動地回答:「這條路很辛苦、很黑暗,可是,我一定會陪著你堅持到底,直到,你不再需要我。」她愈說愈輕柔,但言淺意深,誰都知道她是真情流露。

  霎時,一屋子的人全都動容得不知該說什麼。老奶奶是心疼得淚眼矇矓,嚴棣音是恍然才懂,而嚴棣心竟一時間不知所措,只感覺到他那握著她手的手心,竟然有點熱、有點微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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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7-30 12:13:43

第6章(1)

  安慰固然可以暫時療傷止痛,但畢竟維持不了多久,嚴棣心終究還是在醫生一次又一次「毫無起色」的回音中崩潰了。

  這一天下午,嚴棣心從醫院回來後,就把自己鎖在客房中。

  「嚴先生、嚴先生,開門哪!」男看護死命地拍著門喊著。

  「少爺,不要嚇我呀!請開開門哪!」福伯的氣喘急得又快發作了。

  「發生什麼事?」棣音與連繽葵剛從外頭進來,就聽見裡頭鬧哄哄的。

  「小姐、少奶奶,少爺把自己關了一個下午了,我們怎麼叫他都不開門。」

  連繽葵一聽,心頭突然怦怦直跳,於是顧不得嚴棣心對他的警告(要她平常少惹他為妙),連忙衝進主臥室內的另一個門,看看是否打得開。

  「也鎖了!」她心知不妙。

  於是,她不假思索,立刻奔出房間,往書房的方向跑。

  「嫂子,你幹嘛?」嚴棣音跟了過來。

  連繽葵沒時間回答她,因為,她正撩起裙子跨出陽台,扶著欄杆,逐步朝著客房的方位移動。

  「小心哪!」所有的人為她捏了把冷汗,一直到她終於爬進了房,進了屋。

  「棣心。」連繽葵一進去,便看見嚴棣心整個人躺在床上,胸前抱了只黑褐色的木盒子,地毯上則是一瓶全空了的白蘭地。

  連繽葵打開了門,讓他們全進來看情形。

  「我哥要不要緊?」

  「沒事的,他喝醉了,現在睡得正熟呢!」連繽葵凝視著他的臉龐,情緒有些激動。

  「我們出去吧!」嚴棣音將福伯與看護全趕了出去,讓連繽葵與她老哥安靜地相處。

  連繽葵走到他的床前,蹲下身子低下頭,靜靜地看著他沈睡的面容。

  「你的苦我都懂,我好遺憾不能替你受,對不起,對不起……告訴我,我究竟該如何才能減輕你的痛?你告訴我啊!」連繽葵終於在他的面前滴下淚,手緩緩地撫上了嚴棣心的臉,然後,她不自覺地將臉貼了上去,溫柔地磨蹭著,像是一種無言的安慰。

  他的呼吸很沈重,濕濡在亂髮裡的汗,沿著額頭流了下來,恰好與他眼角未干的淚和成一氣地落在枕上,濕了一片,讓連繽葵心疼得不得了。

  於是,她偷偷地抱著他、親著他,嗅著他的體味,感覺他刺人的胡碴,而那是她唯一愛他的表達: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偷偷愛他……

  「不要!」突然他說話了,頓時把連繽葵嚇退了好幾步,「不要走,綾,你不要離開我,綾——」他的喃喃囈語瞬間打醒她的多情。

  「我怎麼可以這樣?他是李綾的男人,我怎麼可以——」夾雜著痛苦與內疚,連繽葵恍惚地奔出了嚴棣心的房間。

  由於嚴棣心日漸憔悴,連脾氣都暴躁得讓人受不了,因此,就在嚴棣音與連繽葵的計劃下,打算趁著替老奶奶過生日的機會,讓嚴棣心出門走走。

  他們一行人來到了烏來附近的一個度假村,打算停留個三天兩夜才罷休。

  「奶奶,我不能待這麼久,我公司有事。」這是嚴棣心的借口。

  「你公司的事比我重要?再說,這陣子不都是棣音幫你處理嗎?你操心什麼?」老奶奶不忍心看她的愛孫這麼自我折磨,所以,她可是堅持得很。

  「我眼睛看不見,來這風景區做什麼?」他皺著眉,不悅地埋怨著。

  「沒關係,我會仔細地說給你聽的,就像在醫院時一樣。」連繽葵急忙說。

  「誰要聽你說?你少煩我!」他脫口而出,忘了老奶奶也在身後。

  「喂,你不許罵我孫媳婦喲!」老奶奶可不依了。

  「奶奶,沒關係的,打是情,罵是愛呀,棣心,對不對,哦?」

  嚴棣心無話可說,因為,他正在後悔自己算盤打錯,竟讓「人質」反過來設計他,還得成天聽她絮叨不休……雖然,她的絮叨有時也真的不錯,可是,她是他仇人的妹妹,怎麼說都不該讓她佔上風……

  老奶奶的生日宴,請了親朋好友一大堆,而每個人只要遇上了連繽葵,都會讓她的幽默給逗得笑開了嘴,所以,一整個晚上,都只聽見大家對老奶奶稱讚著:「您好命喲!」「有個孫媳婦天天逗您開心啊!」

  而在這等的熱鬧間,只有嚴棣心寂寞地獨自坐在院落的石階旁,黑暗與冷風陪著他。

  「棣心、棣心,對不起!」黑暗中,突然傳來了含糊的聲音,嚴棣心聽見了,他豎起耳朵,緊繃著臉,仔細聽夾在風裡的叫喚。

  那像是——李綾的聲音?

  「李綾?李綾——」嚴棣心站了起來,想要追尋聲音的動靜,不料,讓階梯絆了腳,冷不防地摔到了泥土上面。

  「哎呀!你怎麼了?」這時,連繽葵依著男看護的指點要來找棣心聊天,沒想到才一到門口,就發現他竟然摔下台階,她連忙地奔上前將他扶起來。

  「李綾!我聽見李綾在叫我!快、快!快去找她來呀!」嚴棣心頗為激動。

  「李綾?沒有啊!我什麼逗沒看見,會不會是你聽錯了?」

  聽錯了?是,她不是跟連繽洋在加拿大嗎?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出現?一陣失望與落寞籠罩著他,嚴棣心頹喪地呆立在暗夜中……

  清晨的烏來,有別緻的朦朧。連繽葵披了件外套,趁著大家還在睡夢中,打算去後山的森林步道中溜一溜。

  「你醒了?!」她才一打開門,就發現嚴棣心竟坐在小木屋前的椅子上,一副心事重重。

  「醒跟睡,對我都沒差別的。」嚴棣心冷冷地說。

  「好吧!算你走運,我也不小氣,就讓你跟我去溜一溜。」就這樣,連繽葵把他連拖帶拉地,一路走到了後山坡。

  「喂,你很煩人耶!我說過,我不想——」

  「站著,不要動!」連繽葵帶他來到有著小瀑布的崖溝邊。

  「是什麼?」嚴棣心問。

  「是瀑布,白得像絲絹的瀑布,正萬馬奔騰地流著。」

  「那又如何?」嚴棣心扯著嘴角,不以為然地說著。

  「你聽啊,聽它在說些什麼?」連繽葵閉起眼,聆聽著流水潺潺的聲音。

  「它能說些什麼?就算煩躁,它還是只能這樣一成不變的流著,無法解脫。」

  「奇怪了?它不是這麼說呀!它說,它歷經了多少的曲折,才能從源頭流到這兒,縱然它只是個不起眼的小瀑布,可是,它還是用一種屬於瀑布該有的尊嚴流著,到一個真正能收容它的出口。」連繽葵語帶玄機地說著,而她的愛,可也有出口?

  「你很能形容。」不知怎地,嚴棣心對於她的這番話似乎有點感受。那像是一種曖昧不明的鼓勵與安慰,要他學那瀑布,不屈不撓地撐到最後一分鐘。

  「當然,我爸是國文老師,我的底子自然不錯。」連繽葵有點得意過頭。

  「你不是說,你爸是中醫嗎?怎麼——」嚴棣心想起了她在醫院哄他吃飯時,所說的一大堆中醫理論……搞了半天,她是胡謅的。

  或許是大自然有撫慰人心的力量,在享受完森林浴過後的這一整天中,嚴棣心的心情顯得格外平靜,不但胃口大開,跟大家有說有笑;還出乎意料地提出要去度假村附設的康樂室唱KTV。

  「啦啦啦——」老奶奶原來是「愛唱」一族,正一曲接著一曲。

  「哇——安可!」大家拚命地鼓掌,為老奶奶歡呼著。

  「我們可是個音樂家族,以前在美國時,常常由棣心彈鋼琴,棣音拉小提琴,而我負責唱個過癮。」老奶奶笑著對連繽葵說著。

  「真的?好羨慕喔!」連繽葵已在腦海中勾勒出如此溫馨的情景。

  「不必羨慕呀!你也可以一起加入。」說罷,嚴棣音將麥克風塞給她,然後用期盼的口吻說著:「該你羅!」

  「我!不——我不行啦!」連繽葵拚命搖手。

  「別客氣嘛!聽棣心告訴我,你的歌唱得不錯,對吧?小子。」老奶奶不知嚴棣心指的是李綾的歌聲。

  「啊?喔!」嚴棣心有些錯愕:「那——你就唱吧!」他只好這麼說。

  於是,再一次在大家關愛的眼神下,連繽葵只得硬著頭皮了。不過,為了免於出糗,她挑了首最沒有難度的歌。

  音樂開始了,她猛咽口水,然後,她「用心」地想讓自己跟上拍子,可是,顧得了拍子就顧不了音階,不知怎地,她唱的那些個音符簡直存心跟她作對。

第6章(2)

  所有人的臉,全從原先的期待轉換成目瞪口呆。

  「好難聽啊!」嚴棣心首先受不了。

  「難聽也有難聽的味道。」老奶奶還是很能拗。

  「人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哥,那你不就是情人耳裡出惠特尼休斯頓。」嚴棣音不忘調侃著她老哥。

  「哈哈哈,她不是惠特尼休斯頓,她是惠特尼修車輪,哈哈哈——」突然間,有個陌生男子闖進了他們「熱絡」的討論裡面。「嗨,向日葵!」他還這麼喊著。

  「你是誰?」嚴棣音替大家問著。

  「許磊欽?!」連繽葵差一點沒把麥克風砸到腳邊,「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認識他?!」老奶奶跟嚴棣音異口同聲地問。

  「他是我大學時的同學。」連繽葵有措手不及的慌張。

  「對、對啦!我是她大學時的男朋友。」許磊欽還是憨著一副笑臉。

  「喔,不,他只是男的朋友,他是很愛開玩笑的。」連繽葵急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要他閉嘴。

  「你才愛開玩笑咧!哪有新娘子不見了,伴娘來賠——」

  「閉嘴!」除了老奶奶之外,這是所有人的一致發言。

  「喂,你是神經病呀!胡說八道個什麼!」嚴棣音緊張地指責著。

  「你怎麼罵人咧?你這紅髮反女大白天也敢現形呀!」

  「說我是紅髮反女?你不要命啊!」嚴棣音已經捲起袖子,準備發火了。

  「許磊欽,有事到外面說去。」連繽葵見不對勁,立刻把他拉了出去。

  「幹嘛外面說?我還要替你討回公道呢!為朋友兩肋插刀也要看情形呀!李綾有事不在,也不能找你呀!你可是我的女朋友耶!」

  「再說,我就翻臉!」連繽葵乾脆用手捂著他的嘴,氣急敗壞地說。

  「誰是李綾?」老奶奶問。

  「是一位朋友!」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著。

  「是我同學。」連繽葵再仔細說一遍。

  「怎麼?老奶奶沒見過嗎?她昨天還在這兒呢!我以為——」許磊欽一頭霧水。

  「李綾在這兒?!」嚴棣心出聲了,而且,還神色緊繃。

  「對呀!我三天前去桃園機場接機,剛好遇上她從加拿大回來,她還要我幫她安排住進我叔叔的這片度假村呢!」許磊欽還搞不清楚狀況。

  「那她人現在在哪裡?帶我去見她。」嚴棣心激動得站了起來。

  「走了呀!昨天她就退房了,匆匆忙忙的,還掉了一包小東西呢!」他喃喃自語著,沒發現所有人的神情都變了樣。

  「棣心、棣心,你要去哪兒?」老奶奶若有所思地喊住他。

  「我累了,想回房歇一下。」

  「我陪你去。」連繽葵擔心地扶著他。

  「我想安靜一下,不要任何人來煩我,尤其是你!」他只留下這句話,就讓看護領著他回房。

  掩上房門,他這才痛苦地吶喊:「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躲著全我?為什麼——」

  夕陽西下,連繽葵無心欣賞瑰麗的晚霞。

  因為,自從嚴棣心得到李綾的消息,躲進房間後,她的心也跟著鎖在黑暗底下。

  「李綾,你為什麼不出來?你究竟有什麼苦衷?你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連繽葵不斷地問著,而她的疑惑也是嚴棣心最痛苦的問號。

  打開了許磊欽方才拿給她的一個包包,連繽葵很想從裡面找出答案來。不過,裡頭全是些李綾隨身常用的化妝用品,沒任何有關她下落的線索可尋。

  「唉!」除了歎氣外,連繽葵也只能無聊地拿起裡頭的東西把玩,「這是什麼?挺別緻的。」她拿出了一瓶造型優美的香水,還順手按了兩下,把香水好玩地擦在身上、手腕上。然後,再走出房間,想到嚴棣心的木屋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我勸你最好別理他。」看嚴棣音一臉灰頭土臉的,想必她才剛給人刮了。

  「可是——不是說要陪奶奶去朋友的農場嗎?」這原是預定行程。

  「算了,奶奶說不勉強他了,他就待在這兒安靜一下吧!倒是你——」

  「我留下來陪他。」連繽葵這麼決定。

  於是,嚴家一家子就照原先的安排,去朋友的農場過夜,而這裡就只留下嚴棣心和男看護,還有放不下心的連繽葵,度過這寂寞的黑夜時分。

  不過,他們前腳才走,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然後,那位照顧嚴棣心的男看護又跑來對連繽葵說:「真抱歉,我家裡打電話來,說是臨時發生事情,要我立刻趕回家去……」

  「這下好了!就剩我跟你了。」連繽葵望著天空的烏雲,心中不覺忐忑不安。於是,她也顧不得嚴棣心的「耳提面命」,悄悄地到他屋裡一探究竟。

  「咦——人呢?」她發現屋裡沒半個人影,不過,浴室傳來流水的聲音。「原來在浴室呵,那我可得小心一點,別讓他聽出聲音。」她對自己叮嚀。

  就在她好奇地環視房間的陳設時,她突然讓擱在他床上的黑褐色木盒給吸引了。什麼東西這麼要緊,連出行也帶著?她記得嚴棣心喝醉酒的那一次,就是抱著這只木盒入睡。正因如此,她非得瞧個仔細!

  於是,她躡手躡腳地走去,小心地將木盒打開來——

  「吱——竟然是——」當場,她激動地無法呼吸,因為,藏在木盒裡的不是什麼機密文件,而是她寫給嚴棣心的信,印著向日葵的那些信……

  「吱——」浴室門倏地被拉開。

  「砰!」她一慌,將木盒用力蓋上。

  「誰?」嚴棣心大聲問著。

  不過,沒有回答。因為,連繽葵不敢答應。

  「誰?」他又問了一遍,不過,他的頭轉向了連繽葵站著的地方。

  他——看得見嗎?不可能啊!可是,他怎麼向我走來了?連繽葵心裡直髮毛。

  「你在翻那些信是不是?那是我們之間相愛的鐵證。」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一時間,連繽葵不知該如何回答。

  「綾,為什麼不說話?你既然要回來,就表示你還愛我呀!」嚴棣心終於按捺不住激盪,用力地抱緊前方的佳人,低著頭死命吻了起來。

  我不是李綾啊!他怎麼會把我當成是她呀!連繽葵用著最後的理智思考這個疑問。不過,她也撐不住兩秒鐘,因為,當嚴棣心跟她一起上床之後,她就完全沈溺在他的熱情澎湃的狂吻之中……直到,嚴棣心喃喃地說出一句話:「你忘不了我是吧?我從這香水味就知道了。」那是他送李綾的香水。

  香水!對了,我擦了李綾的香水!

  連繽葵這時才清醒過來。是的,她醒了,她怎能再像以前一樣,毫無自我地當李綾的替身!當初,她用信件偷了他的情感,而今日,她還偷了李綾的香水味,來貪著他濃烈的愛……她怎能這樣!曾幾何時,她竟讓自己變成了搶人男友的壞女人……

  這一想,她內疚得使勁地推開了他,並且火速地奔離現場。

  回到了房間,她按著胸口喘得厲害,全身幾乎虛脫得快要癱下來。可是突來的一陣雷,像是打醒了她什麼似地,又讓她頓時清醒了起來。

  「糟了!棣心,他會不會——」她發現自己竟然忘了嚴棣心眼睛瞎了而此刻的他,恐怕是抓狂得不知怎麼樣了。

  「棣心——棣心——」果然,她才到木屋前,就發現門是開著的,而裡頭空無一人,嚴棣心真的不見了!

  「李綾,你出來呀!你出來跟我說清楚呀!李綾——」嚴棣心顛簸在風雨中,狂呼吶喊著他的心傷。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做錯了,竟然讓一個深愛他的女子如此躲著他。

  「李綾,你是變心了嗎?你是愛上那個男人了嗎?不、不……不可能!你說過,你這一生只想當我的新娘,當我嚴棣心的新娘啊!」嚴棣心頂著風雨交加,在暗夜中摸索著方向,他不能讓李綾再次消失,因為他知道,她只是一時迷失方向,而他則是引導的力量,他會不惜一切地將李綾重新找回家。

  是的,家,一個他早已為她佈置完美的家……

  「撲!」地一聲,嚴棣心讓石頭絆倒在地,而滿地的泥濘頓時沾遍了他的衣裳。

  「棣心,棣心,你有沒有怎樣?」連繽葵全身濕答答地奔了過來,想要扶起他。

  「走,你走!」向來倔強的他,硬是掙脫了她的幫忙,想要憑著自己的力量爬起來,不過,濕滑的泥巴像個惡作劇的小孩,總是在他撐起一條腿時,有突如其來讓他摔下。

  就這樣,他踉蹌地爬了摔、摔了再爬,就算摔得全身是傷,他仍咬著牙,悶聲不響,教一旁的連繽葵淚如雨下。

  「棣心,棣心,不要這樣!」連繽葵頻頻哭泣,卻無法阻止他的瘋狂。

  天空的雨愈下愈大,像是要淹沒他們倆一般。終於,他不再掙扎,徹底頹喪地趴在泥濘傷,任憑風吹雨打。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要躲我了。我已經瞎了,我不再是當年的天之驕子了,我已經沒有保護你的能力,我連自己都顧不了,我只是個廢人,我是個廢人啊!」他哭了,他聲嘶力竭地喊著,那是他對上天的控訴,也是他錐心刺骨的悲哀。

  「不是,你不是廢人!你是嚴棣心,你是個頂尖的企業家,也是個氣度非凡的男子漢,就算你眼睛真的瞎了,你還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你永遠是我心目中最有份量的男人啊!」連繽葵就這樣緊緊抱著他,不顧一切地說著這些話。

  然而,嚴棣心已漸漸恍惚,只感覺到一片鞭撻冰冷下,有個溫暖的身體將他環抱不放,他似乎還聽見了一聲聲呵護的真情激盪,在他的耳邊灌進一股股力量……

  這是來自哪裡的天籟?這是否是天使的胸膛?他還來不及細想,便讓虛脫侵入了他所有的細胞。在迷糊間,他只感覺到有人拖著他走著走著,然後,開始脫他的衣裳……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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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7-30 12:14:49

第7章(1)

  「呼,真重呵!」連繽葵一身泥濘地將他拖進了浴缸,由於他實在太重了,連繽葵不小心將他的頭去碰了一下牆。

  「哎呀!」這一碰,他有知覺了,還叫了一下。

  「不好意思呀!本姑娘第一回下海幫人洗澡,若有不周處,可得包涵了。」她是自己一個人忙著說話,根本沒注意到他已經醒過來了。

  「喂,你脫我衣服幹嘛?」嚴棣心讓舒服的熱氣給蒸出神智了。

  「呵,你醒了!」連繽葵正將自己那一身髒衣服拉到頸旁,見嚴棣心醒了,她突然慌張地想把衣服拉下,但繼而一想,反正他也看不到,就算一起洗澡也沒損失什麼,更何況,這一身泥濘讓她難過得不得了,要是不趕緊脫下來泡個熱水澡,明天她肯定感冒。

  「喂,你在幹嘛啊?」失明的人總對沈默有格外的恐慌。

  「喔!我在脫衣服。」她回過神來,卻仍禁不住害羞的語調。

  「你脫衣服幹嘛?」

  「不脫衣服怎麼洗澡?」她天真地回答。

  「什麼?你要跟我洗澡?那怎麼行?找我的看護來!」他急忙說道。

  「他說有事回家了。」連繽葵舀著水沖著自己,然後就小心地滑下浴缸,「要不是你這麼衝動跑出去淋雨,我也不必這麼麻煩啦!」連繽葵想用輕鬆的語氣,來化解這麼尷尬的氣氛。

  「不必麻煩你,我自己來就行。」嚴棣心還真是彆扭得不領情。

  「你就這麼倔,才會全身都是瘀青——哎呀!你到底是怎麼摔的,不但雙腿都是一塊一塊的,就連後背也是嚇死人的一片哪!」連繽葵拿著海綿,輕拭著他的身體、他的傷。

  「哼,這些傷算什麼。」他想,真正痛的地方誰也看不到。

  「我看哪裡還有可能要擦藥的。」連繽葵一時忘了她身處何方。

  「喂,非禮勿視啊!」嚴棣心提醒著她。

  「什麼?我都不怕你看了,你還賣乖。」連繽葵覺得有時他的眼睛看不見,對她反而是一種自在。就像現在,她就算流口水也沒人會知道。

  「是啊,這可能是我眼睛瞎了的唯一好處。」他嘴上也沒饒她。

  「那你可錯了。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大波霸。」她心想,要不趁此能掰就掰,往後他眼睛一好,她可就沒機會耀武揚威了。

  「是嗎?」嚴棣心不以為然,「就算真是這樣,跟你泡在這個大浴缸裡,我還是寧願當個瞎子比較妥當。」

  「為什麼?」

  「光憑你那古里古怪的腦袋瓜,就知道你的身材一定也是慘不忍睹模樣,而我可不能再讓我的眼睛受到摧殘。」說也奇怪,每次嚴棣心一跟她擡起槓來,總會在不知不覺中,沖淡了他心中的哀傷,當然,他自己還沒有機會去察覺這個細微的變化,他只是在跟她的一來一往中,耍嘴皮子的功力加強了!

  「摧殘?好,那我就讓你嘗一嘗被人摧殘的味道。」說罷,連繽葵就用水潑著他,反正這按摩浴缸很大,他不見得構得著她。

  「喂,你別鬧了!」嚴棣心一邊擋一邊喊著。「哪有人質是這樣當的?」

  「喔,也對。」她笑著停下了手,「哪有人質能有這樣的眼福,可以免費欣賞脫衣舞男的芙蓉出水。」她咯咯地笑著。

  「既然你這麼喜歡,那以後我就請你天天欣賞了。」嚴棣心終於露出了笑容。

  「什麼?不,不可以啦!那我不是虧大了。」她竟然弄巧成拙。

  「是我讓你看耶!應該是我吃虧吧?」他總算贏了一回。

  「你——不是說真的吧?」在洗完澡後,連繽葵仍記掛地問著他。

  「說真的又怎樣?就算山盟海誓都可以輕易變卦,更何況——」突然間,他又想到了李綾,神情也逐漸暗淡不堪。

  頓時,全室陷入了一片沈寂,而連繽葵拿毛巾擦著他濕發的手,愈來愈緩了下來。一時間,他們各自守著各自的心事,分踞兩方。

  「睡吧!我困了。」他心情低潮地不想再說話。

  「我就在隔壁床,有事叫我。」她代替男看護,守著他到天亮。

  「她還愛我嗎?」突然,在這片黑暗裡,嚴棣心終於問出他從來不敢問的話。

  「愛,我知道她的。」她輕聲地回答。

  「那她又為何要走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歌老唱不好?不是因為我不喜歡唱,而是,我太喜歡了,喜歡到無法想像,所以,我怕唱不好,就不敢唱,而愈不敢唱就唱得愈糟。」連繽葵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她的這個心事:「我想,李綾應該是這樣吧,她愛你愛了那麼深,深到她無法承認的地步,所以,她患得患失,她的壓力就是愛你超過了她能負荷的程度吧!」

  「真是這樣?」無可否認,她的剖析讓他釋懷不少。

  「應該是吧,放心,不久你就有機會親自問她了。」她說著說著,害怕李綾不是這等的想法。那時,她的棣心怎麼辦?

  嚴棣心好久好久都沒有再答腔。因為,他讓連繽葵溫柔窩心的話給催了眠。

  究竟是這樣的夜有神秘的力量?還是她的聲音有安心的作用?嚴棣心深覺從她口中出來的語言,在在都能說服他內心起伏不斷的疑問和糾結。

  「你睡了嗎?」他有種想去嗅她髮絲的意念。

  「是不是聽見我打呼了?」她還真打了個大呵欠。

  「其實你唱歌還不是最難聽的。」他真心地對她說著安慰:「我在李綾學校的畢業舞會上,還聽過最恐怖的,差一點就把一個禮拜吃的食物全吐出來,那根本不能算唱歌,簡直是魔音穿腦……」嚴棣心還記得,最後他還讓那位製造魔音的女孩踢來的一隻高跟鞋,給濺壞了他那一身名牌的西裝。

  魔音穿腦!連繽葵哭笑不得,又萬般心虛地把頭蒙進被子裡。

  她想,絕對不能讓嚴棣心知道,她就是那位魔音穿腦的肇事者!

  她一定要死守著這個天大的秘密,外頭的雷電是見證,而風雨是信心,她絕對死守到底!

  打從烏來度假回來後,連繽葵與嚴棣心的關係就大為改善。

  而唯一讓嚴棣心頭疼的是,那位照顧他的看護突然辭職了,說是家裡有事,不能再擔任全天候的照料工作。

  「這可麻煩了。」大家都知道,依著嚴棣心陰晴不定的脾氣看來,是絕少有人能夠這麼忍受他的,更何況,在整個醫護界,他早已臭名遠播。

  「那有什麼嚴重的,繽葵不是能幹得很。」老奶奶早就覺得該如此了。

  「這——我不想絆著她。」嚴棣心很為難地對奶奶解釋著。

  「所謂患難夫妻,就是要這麼相互扶持!繽葵,你說是不是?」老奶奶根本沒讓她有搖頭的本事。

  「啊?喔,對!對呀!只是,我有點迷糊,怕——」連繽葵一想到自己要全天候照料他的起居,著實有點忐忑不安。

  「怕什麼?在醫院時,你連馴夫記都過關了,他能奈你何?」老奶奶可是信心十足呢!

  「是啊,這才叫你儂我儂、如膠似漆嘛。」嚴棣音也猛敲邊鼓說著。

  於是,他沒有選擇,而連繽葵不能說NO,一段似有若無的情路就此展開。

  「晚安。」嚴棣心還是習慣一個人睡張床,所以,他依然堅持昨在客房。

  「你——真的可以嗎?要不,中間那扇門不要關,你有事叫我,才聽得到?」連繽葵雖然對他不打算與她同住一房感到鬆一口氣,然而,心裡仍是不放心。

  「也好——只是,你半夜沒事不要偷看我睡覺。」說罷,嚴棣心便摸索著回房。

  「我偷看?我——」連繽葵除了跳腳之外,就只能氣他不知好歹了。

  不過,心裡嘔雖嘔,她可還是一夜起來好幾趟,看他睡得可否安好,被子是否踢下床。

  有好幾次,她甚至在替他蓋好被褥後,靜靜地站在床邊,辦為了貪看他熟睡時的容顏,她覺得這樣子的感覺好美,因為,可以愛一個人愛得如此寧靜、如此純粹,連個心理負擔都微乎其微。

  窗外的月亮時圓時缺,透著明暗不定的光滲進嚴棣心的房間。

  那像是一種心的曙光,縱然黑暗籠罩四方,他的心仍然也有光芒的照耀。他,其實不全然地睡著,他仍舊可以感覺到連繽葵躡手躡腳地走進他房裡的關切味道。尤其,當她輕輕地將被子拉上他身上時,那份無言的呵護,一次比一次強烈地撼動著他的心房,然而,他不能表達,也不想讓她知道。因為,她是連繽洋的妹妹,她是他的人質,而他不能在失去一切的時候,再感情用事地壞了他的計劃。他為要他自己討一個公道。

  所以,他用為冷漠的行為來掩飾他漸漸瓦解的心防,他用言詞上的拒絕,來拉開她逐步逼近他的步伐。

  「小姐,你走開好不好?我要安靜一下。」他不想她整天像個跟屁蟲似地,老繞著他轉。

  「可是,你的藥還沒吃呢,我怕你又把它扔了。」連繽葵是不怕罵,不怕趕的。

  「扔了又怎樣?反正沒效。」

  「如果你不吃,那我就唱到你吃為止囉。」她的歌聲這時就派得上用場。

  「我死算了。」當然,這種恫嚇很有效,嚴棣心自然是乖乖就就犯了。

  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可沒那麼容易投降。因此,他是動不動就情緒不佳,想借此讓那囂張的小妮子懂得尊重他。然而,他愈是這樣,連繽葵反而更心疼他,總是笑著一張臉來應付他的乖張。

  「好好,別氣了,氣壞這張天下無敵的帥臉,多可惜。」連繽葵在他面前,總是一副脈脈含情的樣子,因為,他看不見,她又何必遮掩。

  「你是呆子,我這麼罵你,你都沒聽見?」

  「怎麼沒聽見?你最近可常常動不動就說愛我咧。」基於打是情,罵是愛的歪理,連繽葵硬是把嚴棣心氣得啞口無言。不過,她知道她對他的愛,永遠只能藏在這樣的瘋言瘋語中。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一轉眼已是深冬時節。

  嚴棣心沒察覺,他已經在她日復一日的叨絮中,淡去了他心中的恨意,而她只問付出、不問收穫的天真熱情,更動搖了他從來不去想的一件事情——對李綾的感情,是否真的到達了他所認為的海枯石爛、堅貞不移?而他,是否真的適合李稜?

  「是的,是的,我對李綾的愛,是誰也不能懷疑的。」在夜闌人靜時,他總會不斷地加強李綾在他心裡逐漸模糊的身影。

  然而,老天爺似乎更憐著連繽葵的傻氣,非但不讓嚴棣心有退縮的餘地,還出其不意地製造著機會,他他從中去感受愛的真諦。

  這一天,連繽葵依著往常的時間,陪同嚴棣心回醫院複診。

  「不要急,醫生不是說你腦中的血塊已有消退的跡象了嗎?只要再耐心等些時日,就能開刀動手術了。」連繽葵今天穿著一件藍色的套裝,還踩著一雙新買的高跟鞋,陪著他進出醫院。

  「這些話我已經聽許多遍了。」嚴棣心情緒不佳地邁著腳步往前走著。

第7章(2)

  「喂,拜託你走慢一點,我要跟不上了。」連繽葵喘著氣,一隻手還緊緊地拉著他不放。

  「你中午沒吃飯哪?」他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模樣。

  「有啊,我還吃了三碗飯呢。」連繽葵很老實地回答:「只不過,你那助理硬要我穿成這樣,說是待會兒你要去公司聽個簡報,而我得要像總裁夫人才好,否則,這種滿清格格穿的鞋,我哪會讓它套在我的腳上。簡直是虐待喲。」

  「什麼鞋?」嚴棣心突然停下腳步來問道。

  「就是高跟鞋嘛,我都這麼叫它的——哎呀!」連繽葵說著說著,又不小心地拐了一下腳踝。

  「小心呀。」嚴棣心直覺地伸出手將她扶住。

  「少爺,要坐車了嗎?」司機小陳跑來問著。

  「我想走一走。」每次檢查完後的他,都是這麼落寞。

  「小陳,你先把車開去前面的路口等。」連繽葵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我們去買檸檬派好不好?就是以前你住院時我常去買的那一家。」她興致勃勃地挽起他就走。她的心裡,頓時升起了同看夕陽的浪漫情衷。

  「怎麼不說話了?」嚴棣心在走了一段路後,才出聲問著。

  「我在感古人所謂『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感受。」她仰著臉,讓天的霞光染遍了她那精緻小巧的瓜子臉,而閃在眼底的心思,似感動、似憂傷,連她自己也無從分辨。

  「你不懂的可多了,只不過,你也不想去懂。」她近乎喃喃自語著。

  「叭叭!叭叭!」突然間,一輛車急轉入巷口,而巷道狹窄,眼看著車子就正朝著他們倆衝了過來。

  「小心!」連繽葵一個反射動作,連忙將嚴棣心往一旁推去,然後感覺車子急駛而過的風從她的身旁刷過。

  「哐啷!」接著,就是一個路旁店家放置的垃圾筒被撞翻的聲音。是嚴棣心,他被連繽葵一推,就這麼拉到了路邊的垃圾筒,然後,再踉蹌地顛呀顛呀,眼看著整個人往前跌了下去。

  「嘿咻!」連繽葵大喊一句,以滑坐的姿勢朝著嚴棣心即將臥倒的地方撲去。

  「哎呀——」他與她同時叫出了聲。

  「連繽葵,你在幹什麼?快來扶我。」嚴棣心從來不曾這麼當街出過醜,所以,他在氣急敗壞下完全沒有感覺到,他身下的柏油路面怎麼會是軟綿綿的。

  「我——我沒辦法扶你呀,我讓你坐著呢。」她的臉剛好「親」著柏油路,全身動彈不得。

  「你——你在幹什麼?」嚴棣心這下子可是大吃一驚,連忙走進爬了起來。

  「我說過,如果你跌倒,我一定會善盡當『肉墊』的職責的。」她仍不忘幽默。

  嚴棣心這一愣,足足有一分鐘不知所措。

  他從來沒想到,這個丫頭會對他如此情深義重!竟然會為了保護他,而讓自己出這種醜。

  往常,她的關心可以漠視,她的絮叨可以當作耳邊風,可是此時此刻,他怎麼還能夠強迫自己去「扭曲」她那毫無矯作的行動?

  「哎呀!」突然間,連繽葵的慘叫聲將他的思緒打斷。

  「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受傷了?」他下意識地彎下腰,想用手去觸摸。

  「我的腳好像扭斷了,站不起來。」她疼得眼淚都已泛在眼角。

  「那要趕快去醫院哪!來,你抱緊我。」他伸出手,打算將她抱在懷中。

  「不要去醫院啦!先回家換衣服,衣服髒了,我這總裁夫人會讓你丟臉的。」她還記掛著一會兒的簡報會。

  「丟什麼臉?那場簡報會我不去了,先送你去醫院。」他堅決地說著。「可是你要當我的眼睛,告訴我車子停在那一個路口。」他沒等她囉唆完,已然抱起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停在路口的車。

  沿路上,連繽葵感動的淚早滴落在他們的步伐中,從此,她不再遺憾她的愛始終隱形在李綾的背後。

  因為,畢竟台北有一條巷子,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日,埋下了他也曾在乎過她的初衷。或許,他只是一時惻隱發作,或許,他只是不得已的紳士作風,但,對向來都不貪心的她而言,已經足夠。

  在照完X光、包紮完畢後,嚴棣心直接帶她回家休息。

  才一進家門口,就聽見嚴棣音從裡頭傳來的喳呼聲:「你們去哪裡了?不是該到公司聽簡報——啊!盲劍客與鐵拐李?」她被進門的嚴棣心與連繽葵給嚇直了眼珠子。

  「這是哪出戲啊?哎呀!你們——」老奶奶一擡頭,一時間愣得說不出話,「沒事的,不過跌一跤而已。」連繽葵用單腳跳呀跳地,就來到老奶奶身旁說著。

  「還說沒事?以後再不許你這樣子了。」嚴棣心的表情可是嚴肅得不得了。

  「你——又惹他了?」嚴棣音與老奶奶異口同聲地問道。

  「都是那輛車子害得嘛……」連繽葵就把出事的經過從頭細說。而大家愈聽臉色愈見泛紅,那是感動的臉孔,同一時間,同時張滿了每個人的心頭。

  「都是我不小心啦,害棣心錯過了聽簡報會——咦?你們怎麼都不吭聲呢?」連繽葵這時才發現全室鴉雀無聲。

  「哥,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這是嚴棣音有感而發的感言。

  「好孩子,有你在棣心身邊,我真的是放心了。」老奶奶握住了連繽葵的手,慈顏中有滿溢的安慰。

  而嚴棣心還是不發一言,因為,他早因為心內翻騰開了的波濤給亂了一切。

  直到夜闌人靜的就寢時分,他才終於鼓起勇氣,走過了阻隔著他與她之間的那扇門,想要表達一些善意的問候。

  「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我愛你;我給的不只是好朋友而已……」連繽葵一個人泡在浴缸裡,露出那一隻包了扎的左腳,正在唱歌,唱得渾然忘我,根本沒注意到浴室門口站了個人影。

  她在唱歌?真是她在唱歌?

  好個高亢無瑕的嗓音,與平常她那五音不全的破釘嗓子是天壤之別的迥異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聽得很入神,因為,向來喜歡作曲的他,對聲音本來就有著特別敏銳的感受,他從來沒聽過這麼乾淨的聲音,能把每個音符都唱活似的,跳躍生動。

  難道,今天一跤,竟然把她的破嗓子給摔成國際水準了?他皺著眉,百思不解地暗自問道。

  「啊——」連繽葵差一點沒讓他給嚇昏倒,「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她身上只圍了條浴巾,被他這一嚇,掉了半邊。

  「喔——你洗好了?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難不成盲劍客還會幫鐵拐李洗澡?」她無視他的到來,逕自地擦拭身子,再換了一套純棉的睡衣。

  「這才叫患難之交嘛!我的手藝也不差。」嚴棣心摸著坐到了床沿,難得幽默地與她逗著玩。

  「誰不知道,你想報那次度假的一箭之仇。」連繽葵跳呀跳的,也一屁股坐上了床。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與他之間的既有藩籬早已撤了許多,因此,她造物顧忌地在他面前做鬼臉,換衣裳及癡癡凝望,反正他什麼也見不著。

  「還疼不疼?」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好輕柔。

  「本來就不疼了!你別擔心了。」連繽葵翹著腳,用手按了按那包紮處。

  「你現在會這麼說,剛在醫院是誰喊得跟殺豬似的。」

  「我哪有!那是吊嗓子。」連繽葵!丟臉丟到家了。

  「以後不許再這樣子了。」突然間,嚴棣心伸出手摸索著撫上了她受傷的腳踝,「我不希望任何人為我受傷害。」他說著說著,手就不知不覺地遊移到她的腳趾頭。

  「這——我——沒什麼。」她讓他突如其來的溫柔給愣得結巴起來。

  「你的腳好纖巧,形狀一定很美。」他緩緩地摸索著她的腳踝,然後撫著她的腳掌,再頂著指尖一一玩弄著她的腳趾頭,而他專注的神情,像是藝術家在欣賞藝術品一般的仔細慎重。「二十三吋半!」最後,他這麼唐突地說。

  「什麼?」她如夢初醒地眼光迷濛。

  「你穿二十三寸的鞋子,對不對?」他一副自信滿滿的笑容。

  「你說是就是?」她將臉靠近他的鼻前,想讓他難得的柔情融進她的眼瞳裡。

  「我想知道,穿二十三寸半鞋的女孩,究竟有怎樣的容顏。」他聞到了她身上飄來的肥皂香味,淺淺淡淡的,頓時教他沈醉流連。

  於是,他將雙手捧住了她的臉,用彈鋼琴的指尖去觸摸著她細緻的臉,「你一定有一雙古靈精怪的大眼睛,還有一個挺翹的鼻尖……喔,這就是你那張嘮叨的嘴,總是讓我耳根子清靜不得……喔,你這張小嘴。」說罷,他情不自禁地就低頭吻下,由淺而深,由輕而重,再由濃轉烈……

  這是怎樣開始的?連繽葵已經毫無知覺。她早讓嚴棣心突來的纏綿給融化成水,她只能聞到他身上屬於男人的氣味,只能感受到他熾熱又溫柔的舌尖。他的愛來的太急、太突然,讓她沒有時間去想李綾怎麼辦,她只是熱情地回應著他的情感,忘了她只不過是李綾的替代品……

  突然,嚴棣心一把將她推開。

  在雙方都錯愕了幾秒鐘後,他才在只有呼吸聲起落的沈默中出聲,他說得像是喃喃自語:「天哪!我怎麼昏頭了。」然後,他心事重重地獨自踱回房,不顧連繽葵的難堪與傷痛。

  他只是昏頭?

  在暗夜中,她才發現痛的不是她的腳,而是來自於心口的位置。她不自覺地又哼起那首歌曲: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我愛你……她躲在棉被中哼著哼著,和著淚,直到睡意朦朧……

  不過,當太陽升起的那一刻,生性樂觀的連繽葵又是綻著一張迎著朝陽的笑臉,當然,她不是忘了昨日的一切,而是她知道,她必須讓事情回到起點,回到昨日以前的自然無謂,那才是她與嚴棣心應有的交點。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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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7-30 12:15:47

第8章(1)

  這一早,嚴棣心上了餐桌,就渾身覺得不對勁。

  「咳咳。」他故意乾咳了兩聲。

  「哥,你感冒啦?」嚴棣音瞄了他一眼。

  「怎麼今天好像很安靜啊?」原來,這就是他老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喔——奶奶一大早說要去公園散步,福嬸又出去買菜了,福伯幫你洗衣服。」

  「繽葵呢?」

  「你叫她繽葵?」

  「不對嗎?你不都這樣叫她?」嚴棣心不耐煩地抿了抿嘴。

  「喔——對!對呀,她不是還在房間嗎?」嚴棣音反過來問著。

  「是嗎?我早上叫她,她都沒應聲。」他蹙著眉,心中忐忑難言。

  「你們吵架了?」嚴棣心直覺地這麼想。

  「我們哪一天不吵嘴?這——」

  「這麼嚴重啊?以前就算你怎麼壞脾氣對她,她都是笑著那張臉,絕不會像今天這樣,賭氣不下樓來吃飯的。哥,你到底對人家怎麼了?」

  不過嚴棣心可沒心情再回答他老妹的疑問,因為,自從昨晚吻了她,又說出那樣傷人的話之後,他就深感內疚。然後,他想連繽葵應該不會生氣才是,她是個神經大條的人,或許連發生什麼事都還弄不清楚。

  但,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的確傷到她了。因此,他摸索著匆匆奔上樓,而心裡頭除了懊惱,還有不知如何面對她的恐懼。

  「連繽葵、連繽葵——」他喊了幾聲,房裡沒動靜,索性推門而入。

  「連繽葵,你在裡面嗎?」他摸索著前進,一直摸到了床頭。

  糟了!沒動靜,難不成她走了?他的心突然急得直跳著。

  「嗯——別吵我嘛。」她翻了一個身,床震動了一下。

  她還在?他突然鬆了一口氣,然後笑著猛搖頭。

  「嗯?你怎麼在這兒?」她醒了,睜著惺忪的雙眼盯著他的笑容。

  「太陽曬屁股了,你這小懶豬還不起來。」他伸出手,就摸著她淩亂的發。

  「真的?——」她打了一個大呵欠,「這不能怪我,都是昨晚作的那個夢害的啦!」她到淩晨三、四點才睡著。

  「什麼夢?」他問道。

  「就是我夢到我變成了灰姑娘呀!好不容易等到王子要向我獻吻呢,可是不知怎麼搞的,突然間王子發現他搞錯了,他說他的灰姑娘腳上是沒綁紗布的!天哪!我怎麼這麼倒楣呀!」連繽葵自己編了套讓他不尷尬的故事,還刻意說得有模有樣。

  「哈哈哈——好有趣的夢啊!哈哈哈哈——哥,那個王子不會就是你吧?」嚴棣音不知何時摸了進來,還讓連繽葵的故事給笑翻了,只不過她一定沒想到,她隨便說說的話,竟然歪打正著。

  「當然不是羅!要真是他,我早就嚇跑了。」連繽葵替他圓了一切的缺角。

  「說得也是。對了,哥,你今天要不要叫公司的助理拿些資料過來,順便聽他怎麼報告?」嚴棣音知道她老哥仍是不忘工作的。

  「不必了,我今天要出外踏青,你讓福嬸幫我準備些野餐吧!」他神情亮著光。

  「要去野餐?我怎麼沒聽你說?你要跟誰去呀?」連繽葵滿臉疑惑地問道。

  「小懶豬,當然是你呀!我今天可沒放你假喲!」

  棣心笑嘻嘻地走了出去,只留下連繽葵不敢相信地直搔著頭,還有嚴棣音恍然大悟的笑意。

  「唉,什麼時候我才能作像你這樣的夢境?」她在臨出房門前,故意眨著眼,對連繽葵吐著欣羨之語。

  而連繽葵紅透了她的小圓臉,心口暖暖地拉著棉被,傻傻地笑看窗外的藍天。誰說他對她毫無感覺?至少,他們接近了「朋友」的界線。

  這天是個暖陽高照的日子,而嚴棣心帶著連繽葵來到了一處她從來沒來過的山坡。

  「你不是從小住在美國?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這裡不是觀光勝地,也沒有什麼休閒設施,它只是外雙溪裡面一處不知名的山坡,有幾株高大聳立的樹木遮成一大片的綠蔭,還留個缺口,剛好俯瞰台北盆地。

  連繽葵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後扶著他,坐在那處缺口旁的石亭裡。

  「很美是吧?」他先說了這一句,聲音沈沈的:「這是李綾帶我來的,每次回國,這是我們最常約會的地方。」他一說罷,整個山坡陷入了幾分鐘的沈寂。

  「我知道,你非常想念她。」連繽葵的聲調輕柔,有種安定的力量?。

  「不知道她是否也和我一樣,『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他緩緩地吟著,然後輕歎了一聲:「這是李綾當初寫給我的詩句,相隔兩地,她總是情感豐富地表達著她的心,你知道嗎?她也是美國出生的,不太會寫中文,但,為了要滿足我練習中文的興趣,她就這樣提起筆,跟我寫了好幾個月的信,所以,你教我怎能相信,她是因為不愛我而離去呢?」他愈說愈顯得激動不已。

  「所以,你要對她有信心,也要對你自己有信心,否則,豈不辜負了那三十二封信!」她撐著自己的下顎,看著遠方的風景說。

  「就是因為那三十二封信,我才能夠真正確定了我的心,其實,在那之前,我只是把她當成眾多交往的對象之一而已,從來沒想過要跟她走進婚姻。」

  他的話,頓時讓連繽葵的心震了一記,她恍然地側過頭,用既驚訝,又激動地眼眸望著他訴說時的款款深情。

  「可是,如果李綾只是個平凡的女子,縱然寫著再好的信,你恐怕也不至於如此動心。」不知怎地,她無法阻止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

  「或許吧,她的確是我喜歡的那一類型,不過我很肯定的是,我對她的瞭解與疼惜,是來自那三十二封信。」

  「你真的瞭解她嗎?你真的認為,她是那種喜歡古典木床,仿古油燈品味的人?你覺得她適合坐在紅木   「你真的瞭解她嗎?你真的認為,她是那種喜歡古典木床,仿古油燈品味的人?你覺得她適合坐在梳妝台梳理她的髮絲?或是倚在床邊用手撥弄著那些米白色的流蘇?」連繽葵突然有些激動。

  「難道她不適合嗎?她哪裡不適合?」他立刻反問。

  「她不是灰姑娘嘛!李綾是天生的皇后,她對灰姑娘的世界是一無所知,又如何去想像這樣子的城堡?」

  「皇后?是她自己說,這種雅致的房子,才不會讓她想起每天喜歡照鏡子的皇后。」他好像有點弄糊塗了。

  「是整日問魔鏡的皇后,什麼照鏡子!」連繽葵指出他的錯處。

  「你怎麼會知道?」嚴棣心神情透著疑惑。

  「喔——我就是那位皇后了!整天逼問著鏡子,我到底哪裡比李綾醜?」她吐了吐舌頭,還輕拍自己一記腦袋瓜子,故作詼諧地說。

  「哦?那問出名堂沒有?」他給她的話給惹出笑聲了。

  「有啊!魔鏡說我側面像奧黛麗赫本,正面像費雯麗,笑起來時則是梅格萊恩的翻版——」反正誇張也不違法,所以,趁能掰就掰吧!

  「那豈不是太美了?」

  「就是太美了,都冒了泡啊!」她調侃自己還真有一套。

  「哈哈哈——你當真是腦袋有問題!女人最忌諱的事,你把它拿來當玩笑說,哈哈哈——真服了你喲!」一時間,整片山谷迴盪著他的笑聲,繼而又想起什麼似的,順口問著:「奇怪,我那時怎麼都沒見過你呢?」

  「就算見過,你除了李綾之外,對其他女人都是沒記性的。」她說的輕鬆幽默,卻難掩心中的酸澀。

  「不!你例外,畢竟能囉唆到我耳朵長繭的,全天下還只有你做得到。」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拍著她的頭,有種自然熟悉的溫馨。

  「對朋友我才這樣子喲,別人求都求不得呢!」她好喜歡他撫著她頭髮時的親暱。

  「是呵,朋友,我想,等我眼睛一好,我第一個想看的就是你這位朋友。」

  冬日的寒意依舊讓人打哆嗦!然而,連繽葵在一陣陣寒風中,初次體會了冷暖在心頭的感覺。嚴棣心的「第一個」,注定從此成了她連繽葵心頭的「永恆」,而默默守候,終將成為她愛他唯一的自由……

  這天起,嚴棣心正式把她從敵人變成了朋友,他對連繽葵的關心與呵護,不再一味地冷語嘲諷,逐漸的,連繽葵更像是他的眼睛了。

  清晨,他總是喜歡在餐桌上,聽連繽葵用她那極富戲劇性的聲調,一一地讀著報紙裡的有趣事件,接著,她也曾充當他的臨時秘書,替他回復著公司傳真過來的文件資料;而傍晚時刻,他則是習慣了與她去附近的小公園坐坐,聽聽老人們的對話、聽聽小孩們的笑聲,然後再聽著媽媽們扯著嗓子,呼喚著孩子們回家吃飯……

  「這種生活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他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上了這種癮了。那是一種人與人之間親密互動的溫馨。

  「這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一直到今天,只要是這時刻,我都還能聞到當年家裡傳來的飯菜香味。」連繽葵自然地挽著他,神色柔美。

  「或許是因為追求成功的心太強烈,有些東西反而忽略了。」他感歎地說。

  「有得必有失嘛!像我,活到今天,連自己的夢想是什麼都不清楚呢!」

  「你不是讀商的嗎?」

  「可是,畢了業做了事之後,我才發現我不喜歡,也不適合這行業。」

  「那你想做什麼?或許,我可以替你安排。」他說的是真心話。

  「做什麼?我也不知道,」連繽葵歪頭想了想,然後再眨了眨大眼睛,鼓鼓腮幫子說:「我記得小學時,我是有這麼個期望,就是有一天,我能夠站在一個大舞台上,穿上灰姑娘的那雙水晶鞋——」她愈說愈慢。

  「幹嘛?」他好奇地追問。

  「唱歌!」她一鼓作氣說完。

  「啊?」他倒是很乾脆地面露恐慌。

  「對了,你不是會作曲嗎?還想做音樂嗎?這樣吧,我不收酬勞,自願獻上一曲,你別不識好歹喲!只有對好朋友我才這麼犧牲的。」她索性用胡說八道來掩蓋她心中的那份陰影。那是她從小學六年級的那次歌唱比賽後,就存在的灰色地帶。

  不過,嚴棣心始終沒看出來,因為,連繽葵的聲音會演戲,會將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全藏得不露痕跡,因為,她只要他高興,她不能將自己心中的垃圾丟給他,只為了討點兒安慰的語句。

  她心疼他,疼到不讓他聽見任何能汙染他情緒的事情。

  「向日葵,你也在這裡?」突然間,她聽見了由遠而近的叫喚聲。是許磊欽笑著一張臉,慢步向她跑來。

  「向日葵?」這個花名,很自然地引起了嚴棣心的注意。

  「你怎麼會來這裡?」自從那一次從烏來回來後,連繽葵就沒再與許磊欽聯繫。

  「我找你好久!你有沒有空?」

  被忘卻了嚴棣心在一旁說不清什麼滋味,心裡頭竟然有點怪怪的,「你就是那天說自己是連繽葵男朋友的人吧?」

  「呵?喔——對對!嘻嘻——」許磊欽好像人搔到癢處般的樂不可支。

  「你別胡說!」連繽葵一聽,差點沒昏倒。

  「你有沒有空嘛?我們好久沒一起去看電影了。」許磊欽邀請著。

  「沒空!」她連考慮都沒有。

  「喔,對!對!我忘了,你現在是替李綾在照顧老公。」許磊欽搔搔頭,露著那白得發亮的一口牙笑著說「雖然是很荒謬,不過,我一直能體諒你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但,李綾也真不夠意思,自己早就回台灣了,還不趕緊出面處理這件事,才會累得你去冒充人家的老婆。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的向日葵一向是最善解人意的……」許磊欽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根本沒發現嚴棣心的神情已經漸漸冰冷,而連繽葵的一雙眼則是眨個不停。

第8章(2)

  「你的向日葵?」嚴棣心不以為然的表情。

  「這是連繽葵的綽號啦,跟她的個性特質很吻合吧?」

  嚴棣心不答,只是心中的疑問湧上。向日葵?跟他信箋上的向日葵可有關聯?

  「你想約會就去約會,不必管我了。」在回家的路上,嚴棣心自以為體恤的說。

  「我現在不就是在約會嗎?」連繽葵幸福地笑說著。

  「跟個瞎子有什麼好約會的?你還是去找你的男朋友吧!我不需要你同情我。」他一進門,就悶悶地,一副心事重重。

  「我不是同情你啊,我是有所圖謀。」連繽葵將他帶到了客廳的鋼琴前,柔情似水地對他說。

  「你要幹什麼?」嚴棣心發覺自己坐在了鋼琴前。

  「李綾告訴我,你的琴彈得好美,而你作的曲子好動人心弦,能不能也讓我一飽耳福?」自從他出事以來,他就不再靠近鋼琴一步,在連繽葵的瞭解中,他是對音樂有特殊感情的人,就算家族事業再忙碌,他每天還是會抽一些時間用在這裡面,而今,他讓一連串的打擊給頹廢了心性,對任何事情都沒了興趣。

  「彈琴?哼!我現在眼睛瞎了,你叫我怎麼彈琴?而李綾不見了,我就算能彈,又彈給誰聽啊?」他的脾氣又上來了,連說話都不經大腦地。

  「給我聽啊!怎麼,當你的朋友就該如此歹命啊?挨罵都有份,好事沒權利?」連繽葵也起了些情緒,說話是半帶笑謔半帶抗議。

  「你們又在吵嘴啦?」嚴棣音才一進門,就嗅到了火藥味。「對了,這是我剛從信箱拿出來的信,是給你的,也沒貼郵票什麼的。」說著說著,她便將信遞到了連繽葵的手裡。

  連繽葵才一拆信,臉色立刻由狐疑換成了喜悅,再瞧了瞧牆上的時鐘後,她轉身對嚴棣音說:「棣音,我有事要出去。」

  「喔,放心吧,我哥我會看好的。」嚴棣音有點好奇,又不便多問。

  「你要去哪裡?」倒是嚴棣心問了。

  「去約會!」或許是賭氣,她索性丟下這句話後,才急忙離去。

  「約會?她要跟誰約會呀?」嚴棣音發著疑問。

  「一定是跟她那個草包同學!」他沒發覺他是咬牙切齒說著。

  「哪個草包同學?」

  「就是叫你紅髮魔女的那個人啦!」這一說罷,嚴棣心忿忿地用手往鋼琴上一打,「登!」地一聲,同時說出了他與嚴棣音兩個人無法發洩的氣憤。

  連繽葵按著信上的地址,一路尋來了這座位於巷弄裡的咖啡屋。

  「李綾!」她一進門,就看見了那位失蹤近三個月的好友,面容憔悴地坐在牆角的座位裡。

  「連繽葵!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跟洋哥!」她一見到好友,眼淚便婆娑地掉下來。「怎麼回事?真是我哥擄走你的嗎?」連繽葵握著她的手,激動地問。

  「也可以這麼說。」李綾拭著淚,睜著水汪汪的眼睛說。

  「我本來只是想緩衝一下,等一切事情想清楚之後再決定當誰的新娘,可是,才一到加拿大,就聽說嚴棣心出車禍眼睛瞎了,而你也成了他用來逼我回去的人質,突然間,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好複雜,我就更難做決定。」

  「我哥呢?他現在怎樣了?」

  「他可能還在加拿大——因為內疚,我跟他說,我不能棄棣心不顧。」

  「所以,你又拋棄他?」連繽葵突然心底一陣冰涼。

  「不!我只是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對棣心,我是愛他,可是,他讓我愛得好有壓力,甚至,有時我覺得對他的崇拜要比愛來的多——可是繽洋哥不一樣,我跟他在一起時好自在,好快樂,我根本毋須擔心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好,那些地方不能匹配他的身份……」李綾不停地向連繽葵解釋著她的苦衷,只是這些話聽在連繽葵的耳裡,頓時麻痺了她所有的感受。

  「李綾!你好自私,也好懦弱,就算你是大家捧在掌心的皇后,也不該如此糟蹋了我們所有人的感受,我好後悔,竟然幫你寫了那麼多情書,成了你傷害嚴棣心的劊子手!」連繽葵在離去前,以不甚諒解的語氣與眼光,為嚴棣心,也為連繽洋不平地說。

  當然,她的話,李綾都懂,只是,她的左右為難又何止這一樁?李綾跑出了咖啡店,在連繽葵離去的背影后大聲喊著:「他還會要我嗎?他還會要我嗎?」她也哭得歇斯底里。

  連繽葵停下腳步,轉過身,神色迷濛,「當然會!他那麼愛你,他一直都那麼愛你啊!」她愈說愈心痛。

  綠燈亮了!依舊是車水馬龍、人潮洶湧。而連繽葵還不停在耳邊重複著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

  是啊,他還是愛她的,她是他的所有……那她連繽葵呢?走著走著,她淹沒在所有的喧囂中,就如同她在他心裡的位置,可有可無,渺小到無立足的角落。

  雖然這般的落寞,連繽葵在一踏進家門口時,還是得誇張的說說笑笑,只不過,這樣子的表演對她是種折磨,等她一回到房間時,她已經疲累到虛脫。

  「你——沒事吧?其實奶奶去**這些天,你可以不用強顏歡笑的。」嚴棣音早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我見到李綾了——可是,我又暫時還不能讓棣心知道,他會胡思亂想的。」她也沒隱瞞她的意圖。

  「真的?那她有沒有說什麼?」

  於是連繽葵就把李綾跟她說的內容,大略地跟嚴棣音說了一遍。當然,她還是說得很含蓄,想為李綾留個回頭路走。

  「她還沒想清楚?」嚴棣音看見了連繽葵眼中的憂愁。

  「我相信,她是愛你哥的,只不過,她的壓力太重。」連繽葵為李綾辯解著。

  「你真希望她回到我哥身邊?」嚴棣音用試探的口吻問著。

  「當然!」她只能這麼說,不過,誰說這不是她心中的念頭?

  夜深人靜,連繽葵卻始終沒有睡意。因為,她知道謎題揭曉的日子就快來到,而她卻沒把握當那一天來臨時,她是否真的能走?

  她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嚴棣心的睡房中,才發現嚴棣心又喝了酒,真個人濫醉地趴在床上,懷中還是抱著那個裝信的木盒,睡得不省人事。

  「李綾,你這傻子,誰說他會不要你?他為了你這麼折磨自己呀!」連繽葵輕輕地為他卸下鞋子、外套,再將他摟在胸前的盒子拿到一旁,心疼地跪坐在床邊,喃喃自語地對他凝望著。

  「李綾、李綾——」他開始囈語。

  不過,連繽葵不知道,他是為了要除去她在他心中逐漸生根的影子,才會藉著酒和信盒,來證明著他愛李綾是天長地久的事情。

  失去的,永遠比眼前的要來得珍貴可惜,所以,他眼瞎了,也讓心盲了,他從不肯正視那位又雞婆又囉唆的女孩,已經在他的心裡駐足紮營了……

  「棣心,我親愛的棣心,你放心,李綾終將會回到你懷裡,就快了、快了。」她將他深情地擁在懷裡,而臉則磨蹭著他的發,再用雙手拍著他的背脊,像個母親一樣在黑暗的臥室裡,輕哼著讓人如夢的曲子……

  哼著哼著,她的臉上一片冰涼。原來是淚,是祝福,是不捨得,還有著她永不說出口的情懷……是的,她愛他!無關背叛。

  由於老奶奶去**訪友尚未歸來,所以連繽葵與嚴棣心的相處就不必再顧忌著老人家的想法,故作恩愛。

  或許是為了要拉開自己內心對連繽葵的距離,嚴棣心近來的態度都顯得低調沈悶,失卻了往日的熟埝自然。

  而連繽葵,則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常常發現她托著下巴,失神地盯著嚴棣心發起傻,有時一整天下來都沒搭上幾句話。

  然而,這情形看在嚴棣音的眼裡好不著急,深怕這樣下去,家裡不但多了個瞎子,還累出個呆子來。於是,趁著周休二日的禮拜六晚上,嚴棣音特地邀請了一幫朋友到家裡來熱鬧熱鬧。

  「一定得這樣嗎?」連繽葵一身粉紫的小洋裝,站在鏡子前,皺著眉說。

  「當然!今天你也算是女主人喲!穿上這件我替你選的衣裳,好可以襯托我哥那套白色西裝。」嚴棣音為了今天的宴會,也費了不少的心思,尤其,她特地要將連繽葵介紹給朋友,以感謝她對她老哥的那一份真情摯愛。

  「可是,我怕一穿高跟鞋又會出醜。」她不得不想起上一次的驚心動魄。

  「放心,又不會跳舞,哪裡有醜可以出。」嚴棣音當然不能明白連繽葵的憂慮。

  所以,她還是把化妝好的連繽葵推著下樓去,不過,她們才剛到樓梯口,便聽見了和著鋼琴伴奏的歌唱聲音。

  「一定是茱莉!她是我哥在美國唸書時的女朋友,學的是音樂,曾經跟我哥合作過一首曲子,還獲得了全校冠軍呢!」棣音一聽見歌唱聲,便知道自己這一回請茱莉來是對了。

  「好美的歌聲喔。」連繽葵一邊聽著嚴棣音的說明,一邊緩緩地下樓去,而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飄著黑髮的長髮美女,穿著一身黑色的小禮服,站在那台意大利鋼琴的前方,閉著眼唱出美妙的樂章。全室的人屏氣凝神地不敢有半點聲響,包括嚴棣心,他是一身全白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也是閉著眼,像是專心的在咀嚼她歌聲中所傳出來的味道……

  連繽葵從來沒見過他這等的模樣,那是一份平靜與一份激昂相互交融,又能無妨無礙。她突然感動得無以復加,為這一室的和諧、為了他臉上難有的光芒……由於太過專神,她忽略了腳下的階梯正與她的高跟鞋吵架——

  「哎呀!」她腳一滑,就這麼一路滑到了樓下。

  「你要不要緊哪?」嚴棣音沒想到會這樣,連手都來不及抓住她。

  「哈哈哈——」這時,全室由歌聲變成了爆笑的現場,所有的人目光全集中在連繽葵的身上,連那位茱莉都唱不下去地笑了出來。

  「什麼事啊?」嚴棣心看不見,只奇怪大家的反應怎會這般。

  「沒事沒事,只不過跌了一下。」連繽葵站起身來拉拉裙角,然後面露尷尬地道。

  「是呵,沒事,茱莉,你再唱啊!」嚴棣音試著解除連繽葵的困窘。

  「她是誰?」不過,茱莉可是替大家問了一個大問號,因為,大家也只認得嚴氏兄妹,對於連繽葵可是沒什麼印象。

  「她是我嫂嫂。」棣音有點故意這麼作。

  呵!連繽葵差一點軟腳。

  「棣心,你沒說你已經結婚了呀!怎麼跑出一個老婆來?」茱莉與這一群朋友,大都是剛從美國回來度假的,因此,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根本搞不清楚。

  「別聽棣音胡說!」嚴棣心插嘴了。

  「你就承認吧!那小姐可是從你們臥房下來的。」有人起哄著。

  「我跟她真的沒有關係,她不過是我的看護而已。」情急之下,他脫口而出。

  不過,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但一切已來不及。

  他說,我只是他的看護而已?突然間,連繽葵讓嚴棣心口中說出的這句話給擊倒了。而她的蒼白,只有嚴棣音看得見。

  隨後,音樂又起,大家的熱鬧又起,而連繽葵卻在這堆紳士淑女的斛光交錯間,偷偷地躲到了廚房去擦拭傷痕。

  「繽葵,我不知道哥會這麼說。」嚴棣音覺得很過意不去。

  「他說的是事實,不是嗎?」連繽葵再也笑不出來,她只覺得好累。「棣音,這冰好像用完了,我去附近的雜貨店去買些回來。」她只想找個借口,逃離這一切。

  於是,她就帶著一身的落寞走出那個不屬於她的熱絡,象徵著她與嚴棣心本來就是隸屬於不同的世界。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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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7-30 12:16:44

第9章(1)

  連繽葵走著走著,走過了雜貨店門口,走到了熱鬧的街頭,左右張望,而她該往哪裡去?何處有收容她的歸所?

  雨,開始不停地飄落,連繽葵躲在打烊的店家屋簷下,冷得直打哆嗦。

  「李綾,你好殘忍哪!你害苦我了——」她不禁掩面而泣,將她從不敢在人前崩潰的淚,傾洩而出。

  原來歡樂也有限度!她不是不能忍受他從來沒愛過她這個事,而是無法接受嚴棣心那一句「她只是我的看護」的淡漠。

  她已經很知足,沒要求過天長地久、也沒強求過曾經擁有,她只是想在嚴棣心沒記性的記憶中,成為一個不會忘記名字的朋友,即使可有可無,她也沒半句怨言。

  但,嚴棣心的那一句,不也同樣讓她痛得無話可說。

  風雨不斷地呼嘯著,多像她呻吟的痛。

  而她此刻才發現,她的一隻鞋子早遺失在某個街口,只剩另一隻還不牢靠地擱在她的腳下。

  這時,她想起了許磊欽,想起了他今天或許會放假待在家裡頭,或許她該到他那裡躲一躲……是的,躲一躲,雖然他不能給她真正休息的肩頭,可是,他卻是她唯一想到的朋友,唯一會收容她的居所。

  而不論是「唯一」或「朋友」,嚴棣心都吝嗇得半點也不給留。

  她不自覺地又哼起一首歌曲,歌詞裡像是說著——我將你的背影留給我自己,將自己,給了你……

  嚴棣心拿著一隻被雨淋得濕爛的高跟鞋,不停地來回踱步著。

  「怎樣?有沒有消息?」他已經叫人出去找了三、四趟,除了找回來這只鞋子外,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

  「都找遍了,還是沒見到她。」幾個替嚴棣心辦事的人說著。

  「不可能啊,她根本沒地方去呀,會不會出事啦?」他這一想心頭更慌了。

  「你明知道她無處可去,偏偏這麼欺負她,你知道你剛剛說的那一句話,是怎樣刺傷了她嗎?」嚴棣音為連繽葵不平地說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她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哪!我哪料到這一回她會——」

  「那不一樣的。」嚴棣音提高嗓門說著:「難道你還認為她對你的付出,僅僅只為了李綾的原因?還是,她天生活該來受你氣的?」

  當然不是,「她說——說我們是朋友。」嚴棣心的確讓嚴棣音的話給震撼到了。

  「只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嚴棣音重複著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因為能解答的只有嚴棣心,而他,不敢解謎。因為,早把愛給了李綾的他沒有資格,而連繽葵也有了許磊欽……許磊欽?她會不會在他那裡?

  「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找出許磊欽住在哪裡。」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去處,然而,是或不是,?同樣讓他的心揪得不像話……

  天已微亮,而嚴棣心在漫漫長夜中,讓等待成了一種煎熬。

  此刻的他,才恍然明白,原來,連繽葵不知在什麼時候早已進駐了他心中的城堡,成了他生命中燦爛耀眼的花園,讓他枯燥煩悶的黑白世界,也能有色彩繽紛的時候。

  是的,他們真的不只是朋友,她在他的心裡,有著超乎他想像的地位。只不過,如果真的不是朋友,他與她該算什麼?他又能承諾她什麼?

  「報告嚴先生,許磊欽還在部隊,他的住處根本沒人。」回來的人,一臉疲憊地帶來這個壞消息。

  「怎麼會這樣?那她——」嚴棣心跌坐在椅子裡,臉上的懊惱與焦慮同時現形。

  「少爺,少爺,回來了,少奶奶回來了。」突然,門口的福伯大聲地喊著。

  「繽葵,繽葵。」嚴棣心立刻站起身,在嚴棣音的攙扶下往門口走去。

  「吱——」門被拉開了,她全身濕透地走進門來。

  「你到底去哪裡了?」壓抑的焦慮,讓嚴棣心所有的擔心全爆發出來,連話都激動不已。

  「我沒地方去,我真的沒地方可去——」連繽葵看著他,神色怔忡,語焉不清,「我走了一個晚上,就是找不到可以收容我的去處——我沒地方能去,我只能回來這裡——對不起,我只能回來這裡打擾你。」說罷,她兩眼一閉,腿一軟,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的冰冷裡……

  一覺醒來,她便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溫暖的臂彎裡,是嚴棣心,他正躺臥在她的身邊,還不放心地用一隻手環著她的肩。

  「你醒了嗎?」他警覺性很高,稍有動靜他就感覺到了。

  「不,我還在夢裡面。」連繽葵直覺地這麼認為。

  「如果真是夢,那我就不會這麼矛盾了。」他溫柔地用手指輕撫著她的背。

  「矛盾?」連繽葵被他的撫觸給迷醉了心思。

  「就是很想好好臭罵你一頓,又萬般不捨。」他加重手的力道,讓他們更加靠近,像是要彼此融合般的緊密。

  「你怎會不捨?天哪!這鐵定是個夢。」連繽葵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哼起歌來了,還哼得挺好的,完全沒走音。

  沒錯,是夢。因為只有在夢中,她才能在人前唱出她原有的水準。別人是靠打耳光來確定是否為夢境,而她則是靠歌聲來驗證。

  「你——你是連繽葵?」嚴棣心突然間不敢這麼肯定了。

  「很奇怪嗎?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連繽葵將回憶拉回到那一年的歌唱比賽,當年的她,才小學六年級,不過在此之前,她已經獲得過多次的歌唱大賽的冠軍。

  「我媽媽知道我很喜歡唱歌,也很有天分,所以,她都會把買菜的錢攢些下來,然後買唱機與卡帶來滿足我的學習……」她說著說著,然後想起了天地變色的那次歌唱大賽。

  那是一次全省性的比賽,而她果然不負重望地過了關,一直比到了決賽。就在那一日,眼看她就要上台了,卻發現向來都會來聽她唱歌的母親,竟然遲遲還沒來,她心裡有點忐忑,不過,她還是盡量專心地比完賽,因為,她想讓母親看到她拿到那一面獎牌。

  「你沒得獎?」他問了。

  「不,我得了兒童組的首獎,我拿到了那個會發亮的金牌——」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起來:「可是,就在我把獎牌拿在手裡的那一剎那,我哥哥衝了進來,用著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忘的聲音哭喊著,媽死了,她是為了要趕來看我比賽,讓一輛車給撞死了……」她再也說不下去,掩著臉,痛哭流涕。

  自此後,她只要在人前唱起歌來,都不自禁地會想起當年的情景,而那像是一口無形的痰梗在喉,頓時讓她甜美的聲音變調走音。

  「喔,不要哭,不要哭。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他也不禁心疼地紅了眼,然後雙手再將她抱在懷裡面,用著他溫柔多情的唇片,安慰著她傷心的一切。

  「棣心,是你嗎?這真的是你嗎?」連繽葵感動得再也無力去分辨,只是接受著嚴棣心不斷給她的繾綣,她只想好好地去愛他一回。

  「喔!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向日葵——」他的纏綿囈語,讓連繽葵僅剩的一絲理智都沒了。

  「這一定是夢,是夢,也無所謂了。」她的回應透著孤注一擲的堅決。

  是的,堅決。連繽葵想向世界證明,她比李綾更愛他嚴棣心,因為,她可以在這麼無望的前提下,為他交出整個自己。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嚴棣心在密不通風的細吻下,遊移到了連繽葵早已褪去衣衫的胸口,嫩嫩香香的,是種挑明的誘惑……

  「你說呢?」連繽葵呢噥地淺笑著,然後熱烈地回應著他的舌尖,而原本無措的手指,主動地為他解開了襯衫扭扣和褲頭的拉鏈……她想,電影裡好像都這麼演的。

  誰說她不幸運!至少,這世上能有這樣一位男子,可以讓她這麼付出得無怨無悔;縱然,她終將離他遠去,縱然,他會連她的長相都忘記,縱然,他要的人不是她這樣的一個女子……她依然心甘情願,了無遺憾。

  清晨的風,拂醒了連繽葵的倦意,他睜開眼,心滿意足地看著睡在身旁的男子。

  誰說灰姑娘的夢終究會幻滅?她在這樣的城堡中,與她最心愛的王子共度了這一夜。而這一夜,即成永恆。

  「連繽葵?要不要緊哪?怎麼我才不在,家裡就出事了。」老奶奶一大早才剛從琉球搭機回來,一進門,就聽到了消息了。

  「奶奶,沒關係,她只淋了雨,還昏睡著。」嚴棣音自然是這麼認為。

  「我上去看看,否則我不放心。」說著,老奶奶就直往樓上衝去。

  由於嚴棣心失明行動不便,再加上連繽葵昏倒的事,嚴棣音為了以防萬一,就叫他們房門千萬不要上鎖,好讓他們其他人能方便照應。殊不知,她的一番細心,此刻發生了讓人傻眼的一幕——

  「連繽葵啊!繽——」老奶奶門一開,就愕然地不發一語。

  「奶、奶奶。」連繽葵與嚴棣心都來不及穿上衣服,兩個人頓時尷尬地拉著被單,就這麼跟老奶奶對望著。

  「奶奶,連繽葵她還在睡——」這時,嚴棣音也進來了,同樣是瞪了雙大眼珠子。

  「咳咳——奶奶,您不是要明天才回來嗎?」嚴棣心一時間也亂了手腳。

  「穿好衣服,一會兒全部都到樓下來。」

  老奶奶的臉色顯得不太好,反倒讓他們都納悶了起來,因為,夫妻同睡一房是天經地義的事,她應該不會起疑呀。怎麼會是如此令人費解的語氣?

  不過,他們這等的疑猜馬上就得到了解答,是個讓他們都錯愕不已的謎底,「你們騙我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老奶奶難得板起臉。

  「這——這不可能啊。」嚴棣音吶吶地說著。

  「想騙我這老太婆?你們也太小看我了吧,一開始我就覺得古怪,然後又發現棣心跟連繽葵根本沒睡在一塊,我心裡就有點底兒了,所以,我就拜訪那些親戚朋友,試著從他們的嘴裡去套出一點口風。」老奶奶數落著:「你們也真糊塗,竟然會想出這樣的事來。本來我是想拆穿的,可是,我又心疼連繽葵這個傻孩子。」

  「奶奶,對不起。」連繽葵這一聽,內心甚覺歉疚,不禁拉著老奶奶的手,眼眶紅紅地。

  「丫頭,你沒有對不起我,相反的,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們不該自私地這樣讓你當李綾的替身,替我們安撫棣心受傷的心。」

  「連李綾您都知道?」嚴棣音吃驚地脫口而出。

  「就是知道,我剛才會那麼生氣。」老奶奶又換了副嚴肅的口吻:「就算當替身,也不能當到床上去,丫頭,這你很吃虧,對你也不公平的。」

  「我從來就沒把她當作是李綾的替身。」嚴棣心總算出聲抗議了。

  「那就給她一個承諾,為你自己做的事負責。」老奶奶聲音也不輸人。

  「不,我不需要承諾,也不想他負責——我是心甘情願的。」連繽葵連讓嚴棣心為難的機會都不允準。

  「除非你說你對檔心根本沒有感覺,否則,我老太婆一定要為你作主到底。」

  「奶奶——」連繽葵突然感動得有些哽咽,而一雙眼不敢望向嚴棣心,因為,她很害怕會看見他臉上的勉強與埋怨。

  「棣心,我就老實告訴你,除了連繽葵,我誰都不要。」老奶奶的語氣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因為她知道,只有她這個旁觀者,才能看清楚他們這對小兒女之間曖昧不明的情愫。原本,她還只能苦無計策地在一旁乾焦急,好不容易今天給她逮著了機會,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直接讓連繽葵「名正言順」。

  所以,老人家又說了:「反正生米也煮成熟飯了,再舉行婚禮也沒啥意思,這樣吧,就選個日子邀請所有的親朋好友聚聚,正式地向大家介紹連繽葵的身份。

  唉,我年紀大了,已經沒多少日子可活了,總想見到棣心身邊有個人照顧才安得下心哪。」老奶奶說完,還「嚴重」地咳了兩下子,加強此話的威力。

  自然,大家反對或猶豫的話都再也說不出口。只有嚴棣音在送奶奶回房後,眨著她那心知肚明的眼珠子,朝老奶奶笑說著:「奶奶,這招,你早就算計好了吧?」

  「當然,你沒聽說薑是老的辣?下次就換你囉。」老奶奶得意得很。

第9章(2)

  「我?可早咧。不過,奶奶,我還是要提醒你,你所謂的症狀都是在腸胃部位,所以,咳嗽倒可以免了,嘻嘻——」嚴棣音高興得很,因為,她想大聲歡呼奶奶英明,解決了藏在她心裡多時的難題。

  不過,老奶奶的這個決定,讓連繽葵與嚴棣心之間,突然生起了難以分清的紛亂思緒,因為,他們同時陷入了兩難的窘境裡,進退不得。

  「我知道你很為難。」回到房裡,連繽葵急忙開口對他說著:「你放心,那只是老奶奶一時的情緒,等她脾氣過了,我再去跟她了好說明。」

  「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棣心的語氣反倒顯得沈靜。

  「願——」才說出這個字,連繽葵頓時沒了聲音,過了一、兩秒,她才故作平靜地重新開口:「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該陪你一輩子的是李綾。」

  「李綾?」這時,嚴棣心才發覺,他竟然沒把李綾列進這樁問題裡,她像是一個久遠的回憶,如今突然提起,竟然她的身影都模糊不已。

  他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把他心裡最愛的李綾忘得一乾二淨。

  不,不可以!他曾經對自己說過,他要用一輩子來守護著那位寫滿三十二封真情摯意的柔情女子,他要做到他曾在信中允下的承諾,只要她要他,他絕不會棄她而去……

  但,連繽葵怎麼辦?難道他就能對她的愛視而不見?難道,他對她沒一點感覺?

  「可是,這是奶奶的心願。」他突然想找個理由,來逼著自己留住連繽葵,因為,這樣他才能打碎自己的堅持,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將她留在身邊。

  「那就順她的意思吧。反正,結婚都還可以離婚,更何況是我們?只要等李綾回來,我再走也不遲,這不是兩全其美?」她說得灑脫,心力交瘁。

  「傻丫頭,你何苦這麼委屈。」嚴棣心激動地再次將她擁進懷裡。

  「為了你,什麼都不委曲。」她還是流淚了,只是非關委屈,而是付出時的感動涕零……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宴會。

  除了包下五星級飯店的一個廳外,最大的不同,就是還請了一個十人的小交響樂團,準備演奏著嚴棣心創作過的一些曲子,來表達他對連繽葵那份無法言語的心疼與感謝。

  「天哪!又要我穿高跟鞋。」連繽葵還在家裡的房間磨蹭著,一副苦惱樣。

  「當然,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你這灰姑娘要準備進王子的宮殿。」嚴棣心事先並沒有告訴她,今天的宴會有一份給她的特別紀念。

  「哇,你還當真叫人裁了這件古典的禮服?好漂亮呀。」連繽葵一拿出裝在盒裡的衣裳,眼睛都發光了。

  這是一套淡紫色的高腰及踝禮服,微低的V型胸前剪裁,剛好修飾了她圓圓的臉蛋,而袖子是採用五分袖的設計,在袖口處則是不規則的流線剪裁,還接著線條柔美的白色絲,在舉手投足間,都將婉約洩漏無遺,而這衣裳最大的特色,就是高腰開口處的白紗,生著紫色的神秘,再以波浪的勻度往下沿伸而去,在一擺一搖間,教人恍然置身於水波縹緲下……

  「穿了這樣子的禮服,不穿上這鞋就太糟蹋了。」說罷,嚴棣心從背後拿出了一雙高跟鞋,晶瑩剔透地,當然教連繽葵傻了眼。

  「怎麼,不喜歡?」他見她沒出聲,不禁問著。

  「不是。」連繽葵的臉全因動容而漲紅一片,她不禁接著心口,聲調哽咽地說:「這鞋——真是給我的?可是——我不配,我只是個冒牌貨,這裡所有的一切都該屬於李綾的,王子是李綾的,宮殿是李綾,連這水晶鞋——」

  「這鞋是你的,小傻瓜,你為什麼不堅持這一切都是你的?你知道嗎?只要你願意,你比誰都要有資格的。」嚴棣心突然這麼說著,有點莫名其妙。

  「可是我不能,因為,我不能背叛我的朋友,我更不能讓你有陰影在心頭,相信我,李綾一定會回來的,而你跟她才是最適合的一對佳偶。」

  「你——真是傻到我的心都痛了。」說罷,嚴棣心又將她擁入懷中,情緒澎湃洶湧。

  「喂——你的手在幹嘛?」連繽葵覺得背上一陣癢。

  「你讓我的心痛了,該這樣補償我。」嚴棣心在她的耳際哈著癢,然後迫不及待地扯下她背後的拉鏈。

  「不——不行啦,現在不行。」抗議歸抗議,連繽葵終究不敵嚴棣心的熱情。「小傻瓜,我想吃了你。」嚴棣心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自制力,竟然早沈淪在連繽葵的溫柔裡,既然如此,他就認命,索性用舌尖的熱力來剝除連繽葵剛穿戴上的美麗外衣……

  連繽葵的禮服才剛穿上不久,這會兒又讓嚴棣心給拉下一半,然而,她也沒心思去管這是否會將衣服弄皺,在嚴棣心昭然若揭的熾熱情衷下,她忘了所有的痛……

  「哥,你們好了沒?宴會都要開始了,你們還在磨菇什麼啦?」嚴棣音扯著嗓門,在樓下催著。

  「看來,只好等晚上再繼續囉。」嚴棣心喘著氣,曖昧地笑說著。

  「都是你啦,害人家得重新再穿一遍。」連繽葵耳根都發熱了。

  「說我害你?你騙我的,我都沒跟你計較呢。」棣心存心逗弄她。

  「騙你?我哪裡騙你啦?」她被唬住了。

  「有啊,你說你是舉世無雙超級大波霸——」他笑得說不下去了。

  「討厭,你竟敢嘲笑我?看我不——」她才一撲過去,就讓嚴棣心一個翻身,壓在身子底下。「喂,不要啦,要來不及了。」她突然覺得他的手又在她的背後遊移。

  「什麼來不及?你的衣服的吊牌還沒拆耶,可別就這樣戴出門去,多糗啊。」原來,他是摸到了她新衣服後面的吊牌,想好心提醒她。

  「嚴棣心——」不過,連繽葵可是無地自容了,她竟然以為他要……

  他們總算是到宴會的飯店了,遲到了近十分鐘。

  「別怕,你靠著我,我們相依為命。」嚴棣心感覺到連繽葵的緊張,故意幽默地說著話來安撫她,然而他不知,一句相依為命,又是怎樣地暖透了他的心。

  「哥,這戒指什麼時候戴上?」嚴棣音手裡拿著一盒藍色的戒指盒,神情顯得興奮不已。

  「一會兒吧。」嚴棣心笑了笑,然後在嚴棣音的耳邊說句悄悄話。

  「什麼事啊?」待嚴棣音走後,連繽葵好奇地問著。

  「你覺得水晶鞋好穿嗎?」嚴棣心不回答她,逕自問著。

  「好穿哪,一點兒都不硬。」當然,這鞋是特製的,除了美觀,還得穿得舒適才行。

  「那就是說,灰姑娘可以陪王子跳支舞囉?」

  「跳舞?喔不。」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會過意,就讓嚴棣心一把摟住腰,然後緩緩地滑下舞池。

  這時,十人的交樂奏樂奏出了悠揚的旋律,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中央的那對佳偶。

  「這音樂好美、好動聽。」連繽葵如癡如醉地說。

  「這是我要送給你的驚喜。」嚴棣心悄悄地附在她的耳際說著,「這是我還未發表過的曲子,也是我首度嘗試用中國風來作的曲,而它,屬於你。」不需說愛或不愛,嚴棣心就在此曲中,洩漏了他不能出口的愛意。

  屬於我!連繽葵笑著笑著,淚就這麼從眼角滑落了。

  是的,他說它屬於我。那麼就算我們無法長相廝守,而我終究還有這支曲子可以陪著我。海角也好、天涯也成,有他的疼惜,她連繽葵還要什麼?

  於是,他與她就這麼相擁起舞在這支旋律中,那像是一種未雨綢繆,要趁著分離前,把這份深刻的感覺刻進他們的腦海中,從此生生世世,都會記得他們曾有過這樣子的容……

  「啪啪啪——」音樂停了,代替的是一連串的掌聲。

  只不過,連繽葵在點頭回應的時候,感覺眼前的一切好不頁真,像七彩的泡沫,禁不起一丁點的風吹草動。

  「哥,替嫂子戴上吧。」嚴棣音打開盒蓋,裡頭是一隻著名的戒指。

  「最啊,戴上這個,就等於把你套住了喲。」老奶奶笑得合不攏嘴。

  「來,手給我,戴上這個,你就不再是灰姑娘了。」他其實也說不出的喜悅在心頭。

  「我——我——」連繽葵早已淚流滿面,她把手交給了嚴棣心,心頭卻想著,原來美夢成真的感覺是這麼的迷人。

  「KISS!KISS!」大家拍著手起哄。

  連繽葵倒是靦腆了,整張臉紅暈一片。不過,嚴棣心很自然地托起了她的下巴,用著深情款款的笑容,就朝著她的唇片靠近之際。

  突然,有人奔進了宴會廳,用著淒美的語調頻頻喊著:「棣心,你當真不要我了嗎?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李綾?」連繽葵與嚴棣心同時轉向出聲處。

  「砰。」地一聲,連繽葵終於體會了從雲端摔下的滋味,腳底麻麻的,腦袋空空的,連呼吸都停止了。

  「李綾?真的是你。」連繽葵拖著腳步,緩緩地走上前。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最信賴的朋友背叛了我嗎?」李綾儼然質問的語氣。

  「背叛?」突然,這句話適時打醒了連繽葵的恍惚,她連忙戴起了假面具,對李綾說著:「你要再不來,才是背叛我了呢。我只答應要當你的伴娘,可沒說連新娘也一起頂替,你這位新官人脾氣可嚇人呢。只有你這真命天子出現,才鎮得住他。」連繽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還能說出這等的玩笑話。

  「可是,棣心不要我了,他把戒指套進你的手,他根本不要我了。」李綾一邊拭著淚,一邊神色疑惑地說著。

  「誰說他不要你的?」連繽葵突然把李綾拉到嚴棣心的跟前,然後拔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這戒指本來就是要給你的,今天不過是為了順老奶奶的意,才讓我借戴一下子,哪——還給你。太緊了,我的手指都卉出痕跡了。」她把戒指塞進了李綾的手裡,連同她跟嚴棣心之間的情誼……」

  「棣心,真的是這樣嗎?這戒指真是你為我準備的嗎?」李綾仍不敢相信。

  然而,嚴棣心沒有回答,他只是用力地把李綾擁進懷裡,好久、好久……久到沒發覺連繽葵的傷心。

  照理說,連繽葵是該鬆一口氣的,可是,她沒有。她被這突來的情景給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心已碎了滿地。

  可是,她不能哭,也不能痛,她只能顫抖地走到老奶奶的跟前,笑著臉說:「奶奶,你真的可以放心了,只有李綾,才能醫好棣心的心病——這下子,我總算是不負所托了。」她說得字字瀟灑,但淌血處是誰也見不著的。

  「連繽葵,我對不起你,害你丟了工作,還讓你照顧棣心。」李綾這時才破涕為笑地拉著她的手,感激地說著。

  「誰教你是我朋友呢,今後,這少奶奶就換你當了喔。」她笑得心酸不已。

  「那你呢?」嚴棣心的表情有種隱隱傷痛。

  「我自由啦,該去好好玩玩了,拜拜。」連繽葵揮著手、抑著頭,故意笑得張狂灑脫,而她那原本屬於灰姑娘穿的衣裳,隨著她的腳步飄呀飄的,偷偷吐露著她對他的依依不捨。

  「連繽葵——連繽葵——」她的耳後突然傳來他的呼喚,似有若無的。

  然而,她不再回首,只是揮著狀似瀟灑的手,然後一身淒涼地飄進了暗夜的街頭。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7-30 12:18:02

第10章(1)

  十二點的鐘聲還沒響起,灰姑娘的夢卻提早醒了。

  不過,這不也是預料中的事?在童話故事中,不是早就提醒她這樣子的結果?

  「砰。」地一聲,她又跌倒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這時,她才發覺兩腳冰冰的,而那一雙水晶鞋示知掉在何方了。

  「不是我的,終究還是與我無緣。」她這麼看待那雙鞋。

  她爬了起來,挺著脊背,赤著腳繼續向前走。

  她又哼起了一首老歌,為她此刻的淒涼配上音樂,她唱著:「曲終人散,回頭一瞥,嗯——最後一夜……」

  誰說不是最後一夜?因為,她的王子永遠不會撿到她遺失的水晶鞋。因為,有了李綾,他還在乎什麼鞋子。

  連繽葵走著走著,心裡一陣酸楚,她仍舊無處可躲。

  因為疲倦,她早已失卻了痛哭一場的氣力,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上它個一年半載方休。

  能不能睡醒,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

  連繽葵還是回到了那個從來都不屬於她的家裡頭。

  整座房子冷清得讓她打著哆嗦,她知道,此刻的嚴家正處在歡喜大團圓的熱鬧中。而她,可有可無,算什麼。

  「再見了。」她走進了這間織羅她那灰姑娘夢境的主臥室,撫過了每一件屋裡的陳設,最後,她來到了她與嚴棣心纏綿過的大床,她終於崩潰了,她趴在床上,放聲地哭了起來,而那床裡還有嚴棣心熱情的氣味在,更讓她的心像是撕裂般地痛苦難挨。

  突然,傳來大門被人給拉開的聲音,連繽葵急忙地跳了起來,擦著眼淚,怕不小心洩漏了她的傷感。

  「連繽葵,連繽葵,你還好嗎?」是嚴棣音,她不放心地回家看看。

  「我沒事。」連繽葵低著頭,開始將她的衣服往行李袋塞。

  「你在幹嘛?」嚴棣音問著。

  「收拾行李啊,女主角回來了,我這個替身該下台一鞠躬了。」她試著把話說得幽默些。

  自然,免得讓嚴棣音看出端倪來。

  可是,嚴棣音沒答腔,一個上前就抱住了連繽葵,然後啜泣起來。

  「你怎麼哭了?」反倒是連繽葵安慰她。

  「我知道你很苦,你為什麼不放聲大哭?更何況,李綾能與棣心重新在一起,我不該為他們高興嗎?我怎麼能哭?」雖是這麼說,但,她還是哭了。

  「我哥是個呆子,還是個固執的呆子,他以為他愛的還是李綾。」

  「不要懷疑他對李綾的愛,那是你無法想像的情深似海。」

  「那你怎麼辦?怎麼辦?」嚴棣音倒是替她急了起來。

  「我還是繼續當我的連繽葵,一如我當初的生活一般。」她手一拎便將提袋拿在手上,準備走出門。「其它的東西,就等我找到房子時,再來搬吧。」

  「這麼晚,你要上哪兒?你明知道你沒地方去啊。」嚴棣音拖著她。

  「還有旅館嘛,你別擔心了。」

  「一個女孩子住旅館不安全。」

  「可是,我還能留在這兒嗎?這裡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她虛脫地蹲了下來,走與不走,同樣為難。

  「連繽葵,連繽葵。」這時,樓下傳來李綾的呼喚。

  「他們回來了。」頓時,連繽葵慌了手腳,此時此刻,她已沒了強顏歡笑的能耐。

  「客房,就說你睡了。」還是嚴棣音,連忙將她推進了客房裡頭。

  「咦,連繽葵呢?」李綾本想回來與她好好聊一聊。

  「喔,她睡了。她說累得要命呢。」嚴棣音替她圓了謊。

  「她睡在哪裡?」嚴棣心出聲了。

  「當然是客房呀,她還沒這麼不識趣。」嚴棣音話中夾著酸意。

  「讓她來跟李綾睡這間主臥室吧,客房我去睡就行。」棣心這麼提議。

  「好,好哇。」嚴棣音猛點頭答應。

  「不用了,你們這麼久沒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聊,我才不要惹人嫌呢。」連繽葵還是出來了,只不過,臉上雪白的一片。

  「你裝鬼嚇人哪?」李綾突然笑出了聲:「什麼時候你也學人家做臉了?這是哪個牌子的敷面霜,聞起來倒像是刮鬍膏的味道。」

  「刮鬍膏?」嚴棣心這一聽,眉頭的結又更深了。他知道,連繽葵一定是為了掩飾她臉上的憂傷,才會出此下策。

  「哈——我很想睡,不跟你們聊了。」連繽繽已經無法再支撐了,索性逕自地奔回房,「砰」地一聲,就將所有的難堪摒棄於那扇門的後方。

  她的確是累了,也倦了,只是,他與李綾皆在這一扇門的另一側,或許纏綿悱惻,或許相擁交心,而她怎麼樣都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他們恩愛相許的親密景象。

  「不可以,你不可以再這樣想下去。」連繽葵索性將自己全蒙在被子裡,翻來覆去,喃喃自語。

  往事一幕幕像不饒她似地,一古腦地全湧上她的腦海,頓時,她歇斯底里地踱來踱去,如果真能踱到筋疲力盡,她也在所不惜。

  終於,她停下來了,靠著邊接嚴棣心與李綾主臥室的那扇門上,她軟了腳地癱坐在地。

  突然,她好想寫些東西,好想用一種方式來抒發她即將崩潰的痛意。於是,她慌亂地從地上剛才胡亂整理的行李中掏出一些紙筆。接著,就趴在地上,想寫些東西,無奈,在畫了亂七八糟的一堆,用掉一大堆的紙張後,她仍舊沒寫出半個字來。

  「這是不是就是我在你心裡的樣子?看似豐富,一無是處。」她掩著臉,頹喪地閉起眼睛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了眼,望著漆黑的斗室,嘴裡細細地哼地《偶然》這首歌。

  哼著哼著,她又拿起袋裡的一本信紙,撕了一張,寫下了此刻心中的感觸,那是寫著有關灰姑娘掉了水晶鞋的事。她寫著寫著,淚,滴上了信紙,為她與嚴棣心這幾個月來的交會,留下最後一頁告白書。

  是的,結束了。她與他從頭到尾不過是場偶然,誰也沒去承諾誰,誰也沒提愛過誰,誰更沒理由該為誰心碎。

  「想不到這倘渾水,只讓我換得了這樣子的註解。」連繽葵對著冰冷的空氣說著,而手中的那張紙,就這麼滑下了她的指尖……

  黑夜終究在她的凝望下,逐漸亮起了光線。

  她悄悄地拎起行李,安靜地走出這個令她刻骨銘心的地方,正如當初來時那般的悄然。

  「連繽葵——」就在她正要走去推開大門的時候,她聽見了一個意外的呼喚。是嚴棣心,他整夜不成眠,滿腦子全想著她此刻的處境。

  「棣心?你怎麼起得這麼早?李綾呢?」離別之前,能再見他一面,連繽葵在驚喜過後,怕自己的腳步又更沈重了。

  「她還在睡——而我,整夜都沒睡,直想衝進客房,跟你賠上一萬個抱歉。」棣心聲音沙啞地說,神色則是黯淡憔悴。

  「不,不要抱歉。」連繽葵搖著頭;「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沒有錯,你不需要道歉。」

  「傻瓜,你愈這樣,反而愈讓我慚愧。」棣心激動地摸索前進,走到了她所站的玄關處。

  「棣心,你聽著,你愛的是李綾,而李綾現在回來了,你絕不能再讓她離開你了。」連繽葵提醒著他,也再次提醒自己。

  「可是你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嚴棣心顯然處在極端矛盾的狀態。

  「我會站在遠遠的地方,祝福你們白頭揩老。」連繽葵還是不爭氣地紅了眼眶,「就算我人在天涯海角,我永遠會記得這段美好時光。」

  「就這樣?」他握著拳頭,壓抑著他滿溢的悲傷。「你只給我這句話,就打算這麼走了?」

  不,我給你的何止這句話。還有我的感情,我的心哪。但,我怎麼能讓你知道,我怎麼能肆無忌憚地說出口,在朋友與道義的堅持中,我沒有衝動的自由。像

  「你有了李綾,還需要什麼?想想你曾在信上給她的承諾,想想你們曾經這麼相愛過——而我,而我不過是……」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想轉身奔出門外。

  「繽葵,你沒告訴我你要去哪裡。」他一想到她會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心中的激動難以止休。

  「去散散心,你替我向李綾辭行,等過幾天,我找好房子了,會再回來搬行李的。」

  「不要搬。」嚴棣心脫口而出,「你等我回來,等我從美國動手術回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答案。」就在昨晚,棣心在李綾的說服下,終於決定去美國接受更進一步的治療。

  「昨晚不就已經揭曉答案了嗎?你何必再多此一舉呢。」連繽葵淒苦地笑,然後落寞地走出了有嚴棣心的建築。

  該去哪裡,她仍舊沒有頭緒。可是,她仍不敢回頭奢望著他會指點迷津。

  就讓王子與公證的故事,完美的存在她背後的那一棟屋子裡。至於她,還是趕緊掏出包裹裡的面紙,好湮滅她終於潰堤的傷心。但,連面紙都跟她過不去,怎麼樣都無法從包包中抽出完整的一張來擦拭淚滴。最後,她氣急敗壞地蹲了下去,將整個包包倒過來,抖出裡頭所有的面紙來出氣……最後,面紙用完了,她的淚卻仍沒停,在淚眼迷濛中,她看見了掉出包包外的那本記事簿,頓時想起,那裡頭有李綾寫著她哥哥在加拿大的地址。

  「哥。」她輕輕地叫了一聲,是心疼,是同情,也是同病相憐的心情。

  突然間,她知道她該去哪裡了。

  晨霧慢慢消散,街上的人車逐漸的活絡了起來。而她,不再惶惑無依,因為,她還有個手足可以陪著她哭泣。在寒冬時節,兩人取暖總好過一個人孤零零……

  「哥,你好嗎?」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哭得這麼傷心呢?哥——「連繽葵知道,再過幾天,她一定會親自上加拿大探視連繽洋的傷痕。或許深、或許淺、也或許無妨,但,她會安慰他,因為他們的最愛,都得到了世上最完美的幸福。所以,不說遺憾,也無需傷感,「還君明珠」終究是明智的胸懷。

  加拿大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就在連繽葵來到了這個異鄉後的一個月,它把跟前的世界都復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就如同此刻的連繽葵,心上也是一堆沈沈的灰。

  「小妹,天冷,衣服要多穿一些。」連繽洋在上班出門前,不忘提醒他這位「一病不起」的妹妹。

  記得一個月前,當這位從來沒出過國的小妹,拎著行李站在他的公寓前時,他本以為,她是要來安慰他的失戀傷痕的。誰知,他錯了,他發現自己除了忙著自我療傷之外,還得分心到安慰小妹的自我折磨。

  「哥,你又在借酒澆愁了嗎?」

  「不要管我,能麻痺不也很好,至少不會痛。」他經常爛醉著。

  「誰要管你,我只是要你留幾瓶酒給我。」

  就這樣,連繽洋無法置信地看著連繽葵將酒一口喝乾,學著他醉時的模樣,頓時他清醒了一大半。

  「別唱了,你不知道借酒澆愁,愁更愁?」他搶下了她的酒瓶,以兄長的威嚴喝斥著。

  「我就是不讓你愁,也不想浪費這些酒,所以我才這麼做——嗝。」

  於是,在這樣幾次的搶酒行動後,連繽洋在無可奈何下戒了酒,想換別種方式消沈。不過,連繽葵是有樣學樣,還有青出於藍的功力,讓他不但是做不下去,不當之處是忙著矯正連繽葵從他那裡學來的惡習。

  最後,他不想再拿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一家工程公司的聘書,用忙碌的工作來止痛療傷,也做好當兄長的榜樣。

  「哥,外面下雪了——可是,我沒一點冷的感覺。」連繽葵坐在窗台上,曲著腿,雙手環抱著膝蓋,望著雪景的臉龐是明顯的憔悴與憂傷。

  「妹,我都站起來了,你也應該試試看,找些可以讓自己活起來的方法。」

  我會的——只是,就算能活起來,就算能再快樂的大笑,但,有些遺憾是無法取代的。或許,時間可以讓我們淡忘,或許,忙碌會讓我們沒時間去想,可是,那像是一個傷口,就算結了痂,它仍舊會在。它也像是座時光隧道,不論多久,都會讓我們回憶當初的喜樂悲歡……」連繽葵說著說著,外頭的雪飄著飄著,而連繽洋的心,也沈著沈著……

  取代?可不是嗎?在人生中,又有多少的事是永遠也無法取代的?像李綾的甜、李綾的真、還有他失落在她身上的心哪。

  然而,路還是得走,他也得善盡哥哥的職責。所以,他主動替連繽葵找條活路,希望她能重新回復往日的笑容。

  「這是什麼?」連繽葵不知道大哥給她這一疊資料要做什麼用。

  「是一所短期藝術學院的入學申請書,我替你報了音樂系,還預繳了一年的學費了。」這是連繽葵花了兩個星期的成果。

  「音樂系?我怎麼可能——」

  「你有這個天分。」繽洋不等她推托,「雖然,唸書能完全取代你心裡的遺憾,但,它能轉移你的傷懷,為自己留個喘息空間。」

第10章(2)

  連繽洋的話,讓連繽葵的頹廢有了轉口。她接受了哥哥的好意,重新拿起書本,在這陌生的國度裡,再次學著使用她那塵封多時的歌聲,來代替於積於心的憂傷與思念情懷。

  是的,她好想他。想他的悲、想他的怒、想他的笑,更想他與她共度的纏綿恩愛……她真的好想他,尤其,在飄著大雪的夜。

  「棣心,你好嗎?你現在在做什麼呢?你——想我嗎?」她總是這麼問著。

  「是的,我好想你,日夜不分地想你啊。」在另一個國度的夜晚,嚴棣心聲聲的呼喚著。在搭機來美國的前一刻,他還盼著能再見繽葵一面的,然而,她還是沒有出現。棣音說,繽葵在他赴美後的第三天,就回去搬走了她所有的衣物,從此,再也無她的下落。

  「你一定很恨我吧?我一定傷透了你的心了。」嚴棣心對於這樣的結果,內疚甚深,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因為,他愛的還是李綾,不是嗎?他不能再讓李綾離他遠走。

  可是,離開連繽葵的日子愈久,他愈發覺連繽葵在他心的位置有多重要。他對她的思念是與日俱增,他對她的愛,更是馬不停蹄地整日在心頭奔走……

  愛?他竟然用了這個字眼。怎麼可能,他不是早在那三十二封信的時候,就把愛全給了李綾?而此刻,他又如何拿愛來界定他對連繽葵的感覺?

  「棣心,棣心,好消息,醫生說你終於可以動手術了,而且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李綾一出現,嚴棣心就立刻藏住自己的心事,試著重新溫熱他與李綾當年的情深意濃。

  「真的?什麼時候?」他顯得極為興奮。

  「下個禮拜。下個禮拜後,你的眼睛就能重見光明了。」李綾高興得都哭了,因為,那像是一塊壓得她幾近窒息的大石頭,終於有落下的時候。她雖然高興嚴棣心的視力恢復,但,她內心更在乎的是,她欠他的不再那麼多了。

  她欠他的,終究有還的時候,但,她欠繽洋的呢?一想起遠在加拿大的繽洋,李綾的心又不自覺地揪成麻花了……

  「不,我不能再想他了——棣心對我這麼情深義重,他為了我,受這麼大的折磨,我怎麼能夠再想其他的男人。我怎麼能夠把他對我的付出,就這樣一筆勾消。不,李綾,你千萬不可以,你應該愛的人是棣心,你不能再三心兩意。」

  道義,常常會模糊掉愛情的本質,就如同此刻的李綾,她心中的歉疚要比「愛」還來得多。

  然而,嚴棣心與李綾都不知道,他們都在為著對方「假裝」情意深濃,殊不知,他們都在此中,憔悴消瘦……

  一年後——

  當思唸經過了一年的發酵,更濃郁得讓人莫可奈何了。而唯一不同的是,嚴棣心此刻已不必在黑暗的世界中,默默地想著連繽葵的笑聲幽默了。

  不過,讓他更為遺憾的是,即至今日,他依舊沒能親眼見到連繽葵的面容,只有看著李綾帶來的照片,才能稍稍彌補他心中的失落。

  「你很想見她是不是?我也很想念她,就不知道她人現在哪裡。」李綾已經不只一次發覺嚴棣心看著照片發著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不明白,為何嚴棣心對連繽葵會這麼的念念不忘,不但在手術的前一天,對連繽葵的失去聯絡遺憾不已,連在眼睛復元後,他第一個要求就是要看連繽葵的廬山真面目,為此,她還特地要父母從高雄寄來以前在學校的照片,以滿足他的願望。

  就在他拿到照片的那一刻起,這些照片就像是歸他所有一樣,他總是把它擱在床頭旁,時時拿出來凝望。剛開始,李綾還覺得這是他對好朋友的想念感懷,但是,一年下來,她發現了有些不大一樣了,因為,有好幾次,她似乎看見了他眼底的哀傷,他和繽葵之間似乎不單單只是朋友的關係。

  不過,每當她問起時,他總是輕描淡寫地一話帶過,好似她的懷疑只是瞎猜。但,無可否認的,有件事他們都絕口不談,那就是——結婚。

  自從她回到他身邊以來,嚴棣心其實都與她保持著一種客套的關係,除了結婚的事不提之外,他對她也只有擁抱與牽手,再沒有更親密的接觸了。照理說,李綾該為此事覺得生氣的,可是,她沒有,甚至,她還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當一切都這麼渾沌不明的時候,當李綾與嚴棣心都還不清楚自己的真正心思的時候,嚴棣音帶來了一柄鎯頭,就這麼狠狠地敲醒了他們冥頑不靈的腦袋瓜子——

  「哥,你真的不再回台灣的那間屋子住了?」嚴棣音將她哥哥放在那間房子的東西都整理出來,全部帶來美國給他。

  「人去樓空,再回去住又有什麼意義呢。」他整理著嚴棣音帶來的東西,落寞地脫口而出。

  「既然你忘不了她,為什麼不回去找她?」嚴棣音仍提醒著他。

  「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已經有李綾了。」嚴棣心總是這麼搪塞。

  「那你就死心地跟李綾結婚哪,何必再說這種喪氣話。」嚴棣音故意激他。

  「是啊,我終究是要跟李綾結婚的呀,這在我寫她寫的三十二封信時,就下了這個決定了。」嚴棣心也激動地吼回去。

  「既然這樣,那你還猶豫什麼?李綾都回來一年了,你們怎麼都不補辦婚禮?」

  「這——這是因為我的病。」他狡辯著。

  「哥,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瞎子都看得出來,這一年來,你們誰都不快樂,又何苦為了當年的承諾而綁死自己呢?」

  「難道——當年那印有向日葵的信紙,竟是這麼禁不起考驗?」如果貼心的諾言是這樣的下場,那麼,他還能再相信自己什麼呢?

  「什麼向日葵?是這個嗎?你在乎的就是這印著向日葵的信紙嗎?」嚴棣音突然從跟前那一堆行李中,翻出了一張紙,印著向日葵的一張信紙。

  「這個怎麼會在這裡?」嚴棣心想,凡是李綾寫給他的信,他都會收在那只盒子裡,沒道理會漏掉一張,還夾在這堆從台灣運來的行李裡。

  「這是我在整理房間時,在角落撿到的,我順手就收了起來,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嚴棣音覺得這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別問我的名,別問我來自哪裡……」嚴棣心仔細地念著上面寫的字,心中納悶不已,「不對呀,我的那些信裡,沒有寫這一段哪,這不是那三十二封信之一啊。」

  「什麼事?討論的這麼熱烈?」就在此時,李綾走了進來。

  「李綾,這是你寫的東西嗎?」嚴棣心馬上將信拿過去給她看。

  「我哪裡會寫這種文章。」李綾直覺反應道。

  「這不是你寫的?」嚴棣心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神色變得詭譎。

  「不是啊,不過,這信紙有點兒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對了,是連繽葵的專用信紙,她自己設計的。」李綾想到了。

  「這是連繽葵的?不可能。」嚴棣心連通連忙拿出了那個小木盒,打開了其中的信件,比對著信上的字跡與向日葵的花。「如果,那是連繽葵寫的,那你告訴我,這三十二封信又是誰寫的?」他發現,寫信的人是一個。

  「這——這——」李綾頓時醒悟了,她這才發現到,這整件事好像全不是她想的那樣單純,而那些信,即是始作俑者。「這件事,我早該對你講了。其實,這些信,全是繽葵寫的,我的中文向來很差,怎麼可能會寫出那種文章嘛,所以,我就請她代筆了。」她還是說了,誠實地說了。

  「真的是她,怎麼可能會是她?」嚴棣心腦袋轟地一聲巨響,心接著沸騰了。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只是想自己能追得上你的才華。」李綾坦然地解釋著,再也無當年的忐忑不安。

  約莫好幾分鐘,嚴棣心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閉著眼,喘著氣,極力安撫內心的洶湧波浪。

  「哥,你還好吧?不過是幾封信,有什麼重要的?」嚴棣音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奧妙。

  「不,很重要,非常重要。」嚴棣心睜開眼,像是沈睡千年,終於醒了時的容顏,「當年,我愛上的是寫給我這些信的女孩子——難怪他曾叫她向日葵;難怪——我怎麼會沒發現呢?」他想起了許磊欽的無心提示,更懊惱自己的遲鈍。

  「你說你愛的人是——連繽葵?」李綾瞪著大眼,吶吶地再問一遍。

  李綾的驚訝,霎地讓嚴棣心回了神,他擡起頭,不發一語地朝李綾望著。她的明眸依然晶瑩得讓人流連,她們臉孔仍是細緻得無可挑剔,還有她的身材、她的氣質都是那麼地讓人著迷……但,此時此刻,他卻感覺不到那一份自心底蔓延上來的漣漪,突然間,嚴棣心醒了。他才驚覺到,原來他始終沒愛過李綾,他愛的,一直是他心底描繪出來的李綾,而這樣的描繪,卻是由那些信所點滴累積的。

  「對不起。」他緩緩地從口中吐露出這一句。

  「對不起?你在把大家搞得團團轉之後,你才發現你並不愛我。嚴棣心,你不能以一句對不起就打發我走,你欠我一個解釋。」雖然,在經過了這麼多的事後,李綾也對嚴棣心的感情有了轉折,但,向來都是人捧在掌心中,她向來都是高高在上,只有人對她猛獻慇勤,沒有人會跳過她,愛上她身邊的朋友。

  雖然,連繽葵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但,她還是無法心平氣和地接受這種結果。因為,她再大方,也從沒想過要跟連繽葵互換角色,她李綾是永遠的公主,而連繽葵,只能是公主身邊的丫頭。

  如今,這位讓許多女人神魂顛倒的男人,竟然說他愛上了那個丫頭?不,不可能。她鐵定是聽錯了。

  「我想,我們雙方都欠彼此一個解釋,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愛上連繽葵?而你會在婚禮之前逃走?」嚴棣心找到了心底的癥結,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精神。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愛上她,可是,關於我臨陣脫逃的事,我不是早向你解釋過了嗎?而你說你根本不會在追究,你說你原諒我的呀。」李綾仍無法克制地哭了起來,那抖動的肩,是她的驚愕與無法釋懷。

  「我真的不怪你,因為,是你將連繽葵送進了我的生命中。」嚴棣心看著李綾,突然有種感激的心情。

  「原來你就是在那時愛上她了,才會對我寬宏大量、才會對我這麼疏離,而我本以為——」李綾再也說不下去,因為,她情何以堪?竟然為了根本不愛她的男人,拋棄了連繽洋。

  連繽洋,她一想起他,心都碎掉了。

  「不,我早就愛上她了,在她冒著你的名寄來那些信的時候,我就已經動心了。」他接著她的話。

  「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怎麼可以一句話就抹煞掉我們曾經共有的快樂時光——那不公平啊。嚴棣心,你好不公平啊,我是那麼地愛著你,而你——」她掩著臉,心中氣憤難平。

  「你根本不夠愛我。」她終於出聲反駁了:「否則,你不會在婚禮上讓我出這麼糗,你會考慮到我的感受,而且,你不會一走那麼久,連個消息也不給我。」

  「我說過,那是當時我還在矛盾中。」

  「可是,如果你真愛我,還需要那麼長的時間來考慮嗎?會久到我愛上了你的好朋友嗎?李綾,你想一想,冷靜的想一想,你真的愛我嗎?」嚴棣心一口氣說畢,心頭突然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無可否認的,嚴棣心的這番話的確打醒了李綾的憂柔,她突然想起了這些日子以來,她對連繽洋的思念是如何的沈重,比起當初她離開嚴棣心時的事情,還要難受個千百倍……難道她的決定是錯的?

  「這是我們共同犯下的一個錯。」嚴棣心走近她,語氣誠懇地說:「我們都很喜歡彼此,也都很懷念過去的那段時光,但是,那不是愛,而我們已經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難道,你還想將錯就錯?」

  約莫過了一個世紀,李綾才恍然地擡起頭,用著迷惑的語氣問著:「那該怎麼辦呢?我們該怎麼辦呢?」她的眼中仍有淚光閃爍。

  「勇敢地追尋屬於我們的真愛,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嚴棣心神采奕奕地說,而他似乎預見了連繽葵重回他懷抱時的甜蜜笑容。

  「絕不罷休?」他的話,直接敲進了李綾的心頭,但是,她臉上沒有一點興奮,她只是不斷地暗自問著:「繽洋,你還會要我嗎?在我棄你而去後,我該拿什麼臉再次去面對你?我該如何讓你重新愛我?

  5年後,連濱葵重新振作起來,想要讓過去成為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但為了療傷她獨自一個人來到一個海濱小鎮當了鋼琴教師,只是留下一封信告知哥哥不要擔心自己已近長大了,有一天會從回憶裡走出來的。

  而嚴棣心回國後說服了李淩,李淩發現自己一直愛的是連濱洋,而嚴棣心自是自己紅豆初開的一個幻影,並不是真愛,於是她回到了漣兵濱洋身邊,覺得自己對不起濱葵,並且一直鼓勵嚴棣心去找回連濱葵。

  嚴棣心將濱葵離開時寫的最後一封信填詞作曲《誰撿到了高跟鞋》為此開辦了一個全球徵集女主角的演唱會,吸引大眾報名。。希望借此找到濱葵。

  濱葵在學生的催促中彈奏了這首新曲並發現這是自己留給嚴棣心的第33封信,知道他在找自己。在參加與不參加間猶豫,棣心他是在找我嗎?那李淩呢,李淩又怎麼辦?他們現在還好嗎?最終情感戰勝理智。。抱著去看一下他們現在還好嗎的心態最後一個到場。

  穿著高跟鞋的她依舊不習慣,在大門台階上把高跟鞋給摔斷了。於是濱葵撿起高跟鞋赤著腳硬是擠進了快要關上的電梯門。。「唉…等,等一下」

  沒想見到那個風度翩翩的一個身影,即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棣心,心不自覺跳的飛快。低下頭以長髮遮臉。心想多年不見沒想到他更帥氣更成熟穩健了,這才是真正的那個他吧。

  一直擔心他會發現自己,卻又想開口跟他問他:這些年還好嗎,李淩還好嗎……沒想到的是電梯的速度如此快,「小姐,您到了。」濱葵失神的臉色不禁更失落起來。茫茫然出了電梯到了試音室。。

  此時的棣心根本沒想到朝思暮想的她既然就在自己的身邊還疑惑的說了聲:「這世間還有這樣的女子,手提高跟鞋,赤腳走路。。」等他會後到辦公室看到桌子上擺著濱葵的照片時恍然大悟。。莫非未等他細想腳已經不受控制跑出去。但試音卻已近完畢了,聽評委講到最後以為上場的女孩滿是誇讚。。有看了簽名確定是濱葵無疑了,此時的棣心心情無比激動與懊惱。。為什麼。。為什麼自己連朝思暮想的人都認不出來呢。。可是時間卻不能等他。。

  濱葵雖然以自己的表現博得了評委的好評,但仍然擺脫不了電梯相見的那場震撼,那種時間就此凝固的感覺…神情恍惚走在街道上。甚至連街上幾時安靜的沒人都不曾發覺。。沒想到的是突然有個小孩抱著一束玫瑰迎面跑來:「姐姐,一個叔叔叫我送給你的。」濱葵愣愣的接過還沒問清楚,小孩就跑掉了,接下來更是讓濱葵無法置信,每走到一個鋪面門口就有人送玫瑰。濱葵終於忍不住了,對手拿玫瑰的大媽道:「是誰送的,您能告訴我嗎?」  

  「是那位先生!」

  濱葵一轉身發現他就站在不遠處最自己張開雙手,激動的無以復加的她一路灑著玫瑰花奔進了那個心中的港灣。溫暖如初。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傻丫頭我都知道了……那33封信……我都知道了,你知道這些年我找了你多久……為什麼不等我,不等我回來…」

  「……我……我……」

  「噓……我知道,不用對我解釋什麼……我明白都怪我,怪我沒有早點發現自己的心,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回到我身邊好嗎?」

  「可是……」

  「李淩對嗎?她的幸福還要等你來圓滿呢?她現在已經跟你哥哥訂婚了,但對與你她一直很內疚自責。。要是你一直不出現,她就永遠不結婚吶。所以你在我身邊。。我們都會幸福的。」

  餘暉下,地上一對衾長的倒影在散落的玫瑰花瓣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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