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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9-26 12:53 編輯
前言:
這一晚,邵筱蓮真是如坐雲霄飛車── 走在暗巷,有人跟蹤,她以為遇到壞人,
豈知情況峰迴路轉,原來對方不是歹徒,而是撿到她皮夾等著還給她的好心人!
她尷尬又傻眼,但他貫徹好人精神,又送她回家、又偷留字條安慰她,
唉,她真的不愛哭,可遇上他,一年份的眼淚都感動到流光了,
真想和他再相遇,讓她好好感謝,不過∼∼
她願望是成真了,但他這次卻開口要她幫忙假扮自己老婆,跟他同住?!
這也太刺激了吧∼∼雖然自己剛好需要找個新住處,
可是跟他合演一出真假夫妻的戲碼,她也會怕弄假成真啊,
萬一這樣,到時怎麼收拾?難道他會想娶她當真老婆嗎?
楔子
晚上十一點多,一條開滿Pub、KTV、熱炒店及燒烤店的街道,幾乎將整個城市的夜貓子全集合了,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宛如白晝,熱鬧得讓人幾乎忘了現在已是大多數人上床就寢的時間。
「大哥哥,要不要買水果?我的水果很新鮮--」
「不需要。」
「不然買花送--」
「不要!」
邵筱蓮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一口回絕,外加賞個白眼,嚇得她立刻快步離開,換到另一家店門口招攬生意。
我好想回家……
即使內心正委屈哀鳴,邵筱蓮仍然維持笑臉,繼續向路過行人兜售小推車上削好的袋裝水果和花束。
現在的她剛升上國小六年級,其他同學放學回家做完功課可以看電視、玩計算機,她卻要出門賣花、賣水果,好想倒頭大睡卻要在這裡硬撐,為什麼?
抿抿唇,邵筱蓮硬將不滿壓下,因為答案沒人比她更清楚。
親生父母接連過世了,現在她跟著和爸爸結婚不到三年的阿姨住,同父異母的弟弟才一歲半,需要照顧,所以阿姨沒辦法出門工作,雖然有一些救濟金補助,但是阿姨說不夠,身為長女的她要代替爸爸賺錢養家,多少賺些錢補貼。
為了讓可愛的弟弟吃得飽、穿得暖,她這個做姊姊的辛苦一點沒關係,但讓她覺得委屈的是,再努力叫賣,生意依舊時好時壞,每回沒賣完,阿姨都指責是她不認真工作,還得罰跪,現在推車裡還有幾束花和幾袋水果,萬一賣不完,回去又得跪上幾小時--
「對不起!」一位大概才十七、八歲,長髮大眼的漂亮姊姊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沒關係。」邵筱蓮甜甜一笑,捉緊時機拎高手中的水果袋。「姊姊,要不要買一袋水果?像你這麼美的姊姊多吃水果會更漂亮喔!」
「漂不漂亮,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劉尹茵說著搖搖手,擺明沒有購買意願,轉身朝前方不遠處奔去,一個雙手斜插褲袋、倚在店門前的男孩正在等她。
「子梓。」
聞聲,王子梓仰望月色的目光從夜空收回,落到劉尹茵身上,好看的修長雙眉微皺,立即脫下身上深藍夾克披在她肩上。
「我懷孕了。」劉尹茵捉緊夾克,宣告式地脫口而出。
「嗯。」
王子梓望著她,宛如神像般莊嚴儒雅的面容並未因此掀起一絲波瀾,只是平靜地點點頭,輕應一聲。
她淺歎。「我打算拿掉。」
他淡笑。「你打算殺人?」
一股惡寒由劉尹茵頭頂竄下,一路冷進四肢百骸。
「不要笑著講出這麼恐怖的話!」劉尹茵瞪他一眼,有些毛骨悚然。
「我只是實話實說。」王子梓說著,澄澈目光忽然越過她,落到她右後兩尺左右。
「你看什麼?」劉尹茵好奇跟著他的視線回頭,結果什麼也沒看到。
「沒什麼。」王子梓眼露憐憫,輕歎道:「只是想趁早習慣以後看見嬰靈跟在你身後--」
「王子梓!」她嚇得渾身發毛。「你根本是故意的!」
「你找我出來,不就是想聽我說這些?」他正色指著她看不出懷有身孕的平坦小腹。「不然呢?難道你期待一個相信世上有神鬼報應的人,可以無所謂地騙你肚子裡不是人、只是一團肉,拿掉沒關係?抱歉,我不當殺人幫兇。」
「難道我就願意?」劉尹茵有些惱羞成怒。「我不過是個高中生,還要兩個月才滿十七歲,連自己都養不活了,還養小孩?我養父母養我已經心不甘情不願,早就說要我高中一畢業就出去找工作養活自己,要靠他們更是不可能,把小孩子生下來怎麼辦?丟孤兒院?」
「不可以。」王子梓否決她的話。「你生下他就必須照顧他,這是你身為母親的責任。」
「身為母親的責任?呵,這句話應該跟我親生母親說才對。」她笑得淒楚。「你明明知道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才不得不作這樣的選擇,我根本沒有能力養活一個孩子……」
「我有。」王子梓伸手握住她雙臂。「尹茵,我撐過試用期了,今天開始算是正式員工,薪水有三萬多,養得活你和肚子裡的孩子,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安心把孩子生下來,知道嗎?」
劉尹茵像是完全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圓睜杏目,詫異全寫在臉上。
「你認真的?」好半天她才重拾語言能力,再向他確認。
「當然。我保證一定會當個好爸爸,和你一起扶養孩子長大成人。」
因為明白這男孩雖然只有十八歲,卻遠比許多男人重信守諾、更有擔當,劉尹茵從得知自己懷孕後始終惶恐不安的心情,像是突然得到了解藥,瞬間被安撫。
「你真的願意?真的不會後悔?」這是她唯一的救命繩,實在沒有不拉的道理,卻又於心不忍。「養小孩一點都不輕鬆,不只是錢的問題,也會遇上很多無法預期的麻煩--」
「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對你說話不算話?」他聽然一笑,氣度從容。「放心,無論將來會遇上多少麻煩,有我陪你一起扛,沒什麼好怕。」
王子梓說完,眼尾餘光恰巧瞥見一位賣花的小女孩下台階時不慎跌倒,推車上的東西跟著灑落一地,他並未多想便拋下劉尹茵,快步跑到對方身旁。
「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夜色裡傳來一個溫柔如輕風拂過的好聽嗓音,原本跌趴在地、腦袋一時淨空的邵筱蓮立即擡頭,視線先瞧見朝自己伸出、意欲借她扶持的厚實大掌,目光再往上移,對上男孩不帶一絲訕笑的澄澈雙眸,感受到他出自真誠的溫暖關懷,忽然再也壓抑不住滿腹心酸,淚水瞬間湧上眼眶。
「嗚……哇……」
原本還算壓抑的細碎啼哭,在她看到摔爛一地的花束和水果後完全崩潰,想到回家少不了面對一頓責罰,邵筱蓮害怕地趴地狂哭,丟臉什麼的早被拋出她驚惶失措的小小腦袋。
「很痛嗎?」王子梓心一顫--該不會是骨折了吧?「你忍一下,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
哭歸哭,聽到要找救護車送醫院,邵筱蓮立刻拽住他的手。「嗚……我沒事,不要送我去醫院……」
「你哭成這樣真的沒事?」看她哭得那麼慘,王子梓不太相信。
「嗚……我沒事,可是花和水果都被我摔爛,不能賣了,回去媽媽一定會打我,哇……」
說起這件事,她哭得更傷心,這下子神仙都難救她了。
王子梓看了看地上,花被推車壓了,水果袋破的破,沒破的也浸在雨後的小水窪裡,袋口全是泥水,果真是一片狼藉,別說賣了,恐怕送都沒人要。
「這樣好不好,那些花和水果你算算要賣多少錢,我全買。回去之後別跟你媽媽說東西摔爛的事,你就不會挨打,所以快擦乾眼淚,別哭了。」
「你買那些東西幹麼?嫌錢太好賺嗎?」劉尹茵跟過來,聽見王子梓說的話,立刻擔心地提醒他。「做善事很好,可是接下來我們需要很多錢,現在一分錢都不能亂花--」
「我知道錢很難賺。可是明明對自己來說不是什麼大數目,卻死守著錢見死不救,別人良心過得去,我過不去。」
「是啊,你最有良心,被賣還會幫人家數錢的就是你這種人,所以才會被我賴上。」劉尹茵揶揄的語句裡其實滿是歉疚。「我不能待太久,先回去了。」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王子梓也不攔人,轉頭看向邵筱蓮。
「妹妹,那些我全買了,要給你多少錢?」
邵筱蓮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想回答,可是看著劉尹茵漸行漸遠,反而替眼前好心的大哥哥擔心。
「大哥哥,你女朋友是不是不高興?」她坐起身,直接就著手臂擦乾淚,勉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你還是不要買好了。我沒關係,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你不要管我,快點去追她……」
「不用擔心,她沒生氣,只是急著回家。」
王子梓聽了更心疼,先扶她站好,確認她沒事,再拿出皮夾,抽出一張五百元大鈔塞進她掌心。
「這些夠不夠?」
「夠、夠,可是……」她點頭,收得有些良心不安。「大哥哥,你花錢跟我買了也不能看不能吃,這樣我還收你的錢--」
「有幾枝花是好的,有些水果洗一洗也還能吃。」他說著,一邊幫忙將推車和地上的花束水果收拾好,不嫌髒地挑出一些拿著。「很晚了,把錢收好,快點回家,知道嗎?」
「呃,好。」他的話像有魔力,讓邵筱蓮不由得乖乖聽話。「對了,我還要找你錢--」
她低頭翻找掛在推車上的錢袋,數好錢再擡起頭,好心的他早已不見人影。
「啊,我忘了說謝謝!」
邵筱蓮一臉扼腕,要不是那個大哥哥好心幫忙,今天她一定會被阿姨打個半死,結果自己多收他錢,還連一聲謝謝都來不及說……
「也許過幾天他還會和女朋友來這裡約會……」
到時候,她一定要好好跟人家說聲謝謝,送他一包乾淨的好吃水果,和一把最美麗的花!
邵筱蓮想著,因為陌生人的善意而感受到久違的溫暖,滿心期待幾天後便能再度重逢。
這時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真有機會再度遇見好心的他,不過卻是遙遠的十多年後……
第1章(1)
人生哪……
走出銀行,看著存折上不到五位數的餘額,邵筱蓮不由得一陣感慨。
大學畢業已經兩年多,每個月都一樣,付完房租、寄給家裡生活費,存折裡永遠只剩下幾千塊,只夠她省吃儉用過到下個月領薪水,然後再繼續省吃儉用等著下下個月領薪水……
不過,至少她有工作。
這年頭工作難找,加上自己努力有餘、聰明不足,大學沒考上前三志願,半工半讀也沒時間溫習功課的結果是成績總是低空飛過,讀的已經不是什麼名校,成績又不出色,畢業即失業,求職信寄了幾十間公司全部石沈大海,足足熬了三個多月才找到一個在旅行社擔任票務人員的工作。
雖然錢少事雜,不過每年一次全額免費的員工海外旅遊、特休時又有善心導遊前輩讓給她免費機票,那些薪水領得和她差不多,卻少了這些好康的朋友們不知道有多羨慕,足以讓她咬牙熬過一年又一年。
再說,下個月就要調薪了。
想到這兒,邵筱蓮立刻轉憂為喜,眉開眼笑。
主任私底下偷偷告訴她,這一年來她表現不錯,不只加薪有望,今年的年終獎金還會比去年多上那麼一點點,如果那「一點點」能有個上萬元,自己就能買台便宜筆電給就讀國一的弟弟,他一定會非常開心。
沒錯,今年再努力一點,搞不好到了明年有機會升級,多一筆職務加給,日子還能過得寬裕些……
樂天派的她不到三分鐘就「自我開導」成功,把存折裡的可悲餘額暫時遺忘,又有了繼續為生活打拚的目標與動力。
只是下一秒,老天爺立刻又讓她欲哭無淚。
一個不小心,鞋跟神準地卡進排水孔蓋,邵筱蓮猝不及防,「砰」地跪倒在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天色已暗,小巷裡沒有其他人,她的糗樣和短裙下的春光都沒外洩,不然真是衰上加衰了。
她爬起來用力拔了幾次,鞋跟依舊卡得死緊,沒轍的她只好脫下卡住的鞋子,蹲下身用雙手拔鞋。努力了幾次,她終於把鞋子拔起來,但是「撲通」一聲,和鞋面徹底分離的鞋跟就這麼掉進了下水道,和主人宣告再見。
「不會吧?」她捧著頭哀嚎。「這是我唯一一雙工作鞋耶!」
衰啊∼∼這雙鞋穿不到半年,還是前輩實在看不下去她穿來穿去都是一雙幾百的中性休閒鞋,當面指正她至少要買雙正式一點的高跟鞋當工作鞋比較得體,硬拉她去買的,打完折還要一千六,她不知道心痛了多久,那麼貴的鞋竟然一拔就斷?
聽說過有黑店,不知道還有「黑鞋」的……
「沒辦法了,只能去補鞋跟,至少比買雙新鞋便宜。」
她哀怨嘀咕,拎起缺跟的破鞋,歎一聲,硬著頭皮穿上。
雖然走路得踮著單腳腳尖才能維持平衡,總好過光著右腳踩回家,畢竟學廣告拔斷另一隻鞋跟那種事,她瘋了才會做。
只是沒多久,不知道是她過於神經質還是真有其事,她忽然感覺後頭似乎有人疾步走來,她不安地加快腳步,想不到身後腳步一樣加快,她忍不住回頭一看--嚇,居然有個戴口罩的高大男人跟在後面?
「媽呀!」邵筱蓮嚇得拔腿狂奔,想不到對方也跟著快跑,腳步聲還越來越近。
有沒有那麼衰!在無人暗巷斷了鞋跟,還倒黴遇上不知道要劫財還是劫色的匪徒,要跑跑不快,要求救,眼下就只有她和匪徒兩人,叫給鬼聽啊?
「救命啊!」
不管了,鬼也好,搞不好奇跡出現,天降神兵--
「啊!」
但她慘叫一聲,天兵天將還沒個影,衰神倒先附身。
穿著一雙高低落差的鞋子快跑的結果就是拐到腳,痛得眼淚都快飆出眼眶,別說跑,連走路都不能,這下真是天絕生路了。
「拜託你放過我!」
她轉過身,雙腳跪地,眼下只剩哀兵之計。
「先生,我皮夾裡只有八百多塊,連存折裡都剩不到四千,是我到下個月領薪水前的所有生活費,都給你沒關係,但是請你千萬不要傷害我!我要負責養活守寡的媽媽和弟弟,你如果為了搶這麼一點錢殺我等於一次殺了一家人,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還有,我長相真的普通到有點難看,身材又爛,為了劫我這種色去坐牢絕對不劃算--」
邵筱蓮機關鎗似地說個沒完,看似冷靜沈著,其實嚇得六神無主、腦袋空空,完全是抱持臨死前掙扎的心態,不假思索地狂打悲情牌求饒。
但是口罩男沒有好心腸地轉身離開,依舊來到她面前,伸出手--
「別怕,我不是壞人,不會對你怎樣。」
他用比磨砂紙還粗糙的沙啞嗓音緩緩向邵筱蓮解釋,伸出的右手上不是什麼槍、刀之類的武器,而是她那個百元購入的格紋皮夾!
「我只是想問,這個皮夾是不是你的?」
認定的匪徒瞬間成了拾金不昧的好人,邵筱蓮的嘴大得可以吞下一顆鹵蛋,當場傻眼。
不必用大腦想都猜得到,肯定是她跌倒、或拔鞋子時用力過猛,沒發現放在外套口袋裡的皮夾掉了出來,對方撿到了,所以好心追來問是不是她丟的--
嗚……她腳拐得真冤哪……
「是我的。」
說完,被嚇到差點魂魄俱飛的委屈忽然湧上,再加上腳踝傳來的陣陣抽痛,邵筱蓮鼻尖一酸,當場哭了起來。
「嗚……謝謝你撿到皮夾還我,可是你幹麼不說一聲就一直追?我還以為你是壞人,嚇死我了……」
面對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狀況,王子梓也深感抱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幫人還是害人?
「對不起,其實我有喊,只是我重感冒,嗓子啞了,聲音就這麼大,讓你誤解和驚恐真是不好意思。」
這下換邵筱蓮尷尬了。
皮夾裡的八百多元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小錢」,對她而言卻是好幾天的車錢、飯錢、救命錢,要是就這麼丟掉,回家她肯定捶心肝,接下來還得挨餓省錢。
人家好心撿了皮夾要還她,是她自己被害妄想症太嚴重,死命跑又一路喊救命,哪聽得見對方解釋?沒感激人家重感冒仍不放棄追著她還皮夾,居然好意思反過來埋怨?
「不,是我比較不好意思。」她深呼吸,壓抑淚意。
「別那麼說。」王子梓打開皮夾確認餘額,果真只有八百多元。「金額沒錯,皮夾還你。」
「謝謝。」邵筱蓮從他手中接過皮夾,十分不捨地抽出兩百元。「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舉手之勞,不必那麼客氣。」王子梓立即推辭,淡笑說:「也用不著行這麼大的禮,快起來吧!」
邵筱蓮差點忘了自己還跪著,有夠糗!但急著起身忘了腳傷,她又是一拐,痛得讓人想罵髒話。
「腳拐到了?」
看她五官全皺在一塊兒,跌坐在地按著腳踝唉唉叫,王子梓也知道答案。
「嗯。」邵筱蓮點點頭,再度泫然欲泣。「怎麼辦?我左腳扭傷,痛得要命,大概不能走了,可是我沒多餘的錢坐出租車,這種情況可不可以打一一○拜託警車送我回家?」
「可以。」瞧她聽完滿臉期待,像是期待他幫忙叫警車,王子梓忍不住覺得好笑,接著告訴她。「如果你不在意可能會有記者跟過來採訪你小題大作、浪費公家資源,或者要你對著鏡頭對護送你回家的警察發表一段感言的話。」
他不是故意嚇唬她,如果正好有記者在警局泡茶聊天等新聞,這種溫馨接送情的正面新聞也是聊勝於無。
「那還是不要好了。」痛死和被笑死之間,她寧願選擇挨皮肉苦。
「何況依你現在的情形,應該先叫救護車才對。」雖然也算有點小題大作……
「絕對不行!」她毫不考慮就搖頭。「一進醫院就要付錢,離開醫院要付更多錢--算了,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邵筱蓮認命了,自己每分錢都得花在刀口上,扭傷坐救護車去醫院?她又不是頭殼壞去,窮人什麼都沒有,就是吃苦耐勞比人強,她爬也要爬回去!
「站都站不起來了,還能走?」
王子梓輕歎一聲。這女孩子大概真是缺錢缺怕了,痛成這樣了,還在斤斤計較醫藥費和出租車費,聽起來怪讓人心疼的。
「我先幫你看看。」他說著蹲下身,小心翼翼脫下她的高跟鞋。「也許有辦法幫你減輕一些疼痛。」
聞言,邵筱蓮眼神一亮。難不成對方正好是什麼骨科醫生?那就有救了。
第1章(2)
「難道你是醫--哇!」
比殺豬還可怕的刺耳尖叫從她口中傳出,幸好附近沒什麼玻璃窗,不然只怕全在瞬間震碎一地。
「好痛啊--」她哭嚷著,眼淚用噴的。「我的腳被你折斷了?」
「放心,你的腳沒斷。」王子梓被她恐怖的哭聲震得瞇了瞇眼,耐心解釋。「我懂一些推拿,已經幫你把有些錯位的骨頭推回原位,你扶著我的手,試試爬起來看看。」
邵筱蓮哀怨地望他一眼,噙著淚,半信半疑地試著使力,雖然還是痛,但果真沒有先前那樣痛到完全無法用上一點力,再藉著對方的幫忙,總算是順利站起身。
「真的比較好了,謝謝。」好吧,她承認自己再度錯怪好人。
「不客氣。」王子梓的視線先落在她雙腳,再回到她淚痕四布的臉蛋。「你剛剛說要走回去,大概要走多久才會到家?」
「半小時。」想到要走那麼久,她已經開始腳軟。
「半小時?以現在的情況計算的腳程?」
「……不是,是平時我走回去的時間。」
他聞言不禁蹙眉。「不可能,依你現在的情況頂多忍痛走個幾分鐘,何況你右腳穿的那只鞋還是壞的,如果堅持走路回家,恐怕半路會痛到用爬的。」
這下她不只腳軟,是四肢一起發軟。
雖然她剛剛很有志氣地想過用爬的也要爬回去,不過真要她在路上爬,她還是沒那個臉。
唉,難道真的非要花錢坐出租車不可?
「唉,好吧,真的走不動也只能攔出租車了。」她苦笑,彎身拎鞋。「謝謝幫忙。很晚了,你自己身體也不舒服,先走沒關係,我會看著辦,不用擔心。」
王子梓看她皺眉忍著痛的模樣,教人很難不擔心。
「你住哪裡?」
被他突然問起,邵筱蓮愣了愣,有些遲疑地想了一會兒才苦笑說:「抱歉,現在這種情況,我實在沒心情應付搭訕,就算你是我的恩人也--」
「你誤會了。」他一臉尷尬,連忙解釋清楚。「我只是在想,既然我也打算搭出租車,如果順路,可以讓你搭免費便車--」
「我住在中正路三段二十一巷,順路嗎?」
聽說有便車可搭,邵筱蓮想都不想就報上地址,速度之快讓王子梓瞠目結舌,看得出她有多想省下出租車錢。
他忍笑點頭。「嗯,剛好順路。」
「真的?太好了!」
邵筱蓮又想哭了,不過這回是感動得想哭。衰事連莊,也總該否極泰來了。
「我背你到街上攔車。」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何況你自己也不舒服。」她怎麼好意思讓陌生人背。
「我還好,萬一你走不到三步又跌倒拐到另一隻腳更麻煩,而且我趕時間。」他脫下身上夾克。「把衣服綁在你腰上,免得曝光。」
聽說他趕時間,又見他說完便蹲下來等她,邵筱蓮雖然覺得很彆扭,還是乖乖把夾克綁上、確定能把自己遮好,硬著頭皮攀上他的背。
欸,說實話,她連站都很吃力,能不走,她也真的不想走。
「先生,我知道自己不輕,如果背不動,一定要放我下來。」走了幾步,她很有良心地提醒對方。
「放心,我在搬家公司打過工,可以一個人背一個大冰箱,這不算什麼。」
被拿來跟大噸位的冰箱比較,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覺得好過還是難過?但至少她不用擔心被他摔下來了。
「呃,我叫邵筱蓮,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覺得好像應該自動報上名字、道聲謝,才是做人的道理。
「很好聽的名字。」他也客氣回答。「我叫王子梓,舉手之勞,不用再跟我道謝了。」
他說完咳了幾聲,邵筱蓮這才想起他重感冒、嗓子啞了,還一直費力盡量大聲和她說話,肯定很不舒服。
「你一直和我說話,喉嚨一定很難受吧?我怕害你嗓子真的啞掉,還是不要聊好了。」
「謝謝。」
邵筱蓮被謝得好心虛,看來她猜中了,對方的確很不舒服。
就這樣,多話的她乖乖閉嘴,兩人攔了車。一路上,他似乎很不舒服,一直閉眼休息,邵筱蓮也累了,閉上眼瞇了一會兒,只是人都還沒睡著,車已經開到了巷子口。
「需不需要背你進去?」王子梓在她下車前擔心詢問。
「不用、不用,我可以。」她沒那麼嬌貴,也不好意思繼續麻煩人家。「王先生,謝謝你了,再見。」
「邵小姐,你有東西忘了拿。」
她才剛下車,就見他搖下車窗,遞出一樣東西,她直覺地伸手接住。
「咦,這不是我的--」
發現拿在手上的是一張用撕下的記事簿單頁折成的密合紙袋,並不屬於自己,邵筱蓮急忙擡頭,出租車卻早已載著他駛離。
她沒現場拆開,猜想裡頭不外是他留下的連絡方式之類的,可是等她回到住處、洗完澡、抹完酸痛藥膏,然後將它拆開一看,瞬間傻掉。
她猜錯了,錯得離譜!
才回神,一股熱氣瞬間由鼻間直衝眼眶,感動的澎湃心情化為淚水,落得又急又狂。
什麼連絡方式?根本沒有!
紙張一攤開,裡頭夾著兩張折得方方正正的千元大鈔,紙上是寫了字,卻和她所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邵小姐,你好:
你的腳傷一定要去看醫生,這幾天要多休息,絕對不可以忍痛步行上下班,因為你是一家之主,除了賺錢養活家人是你的責任,保重身體更是你的義務。錢可以靠努力掙取,失去健康卻是再努力、再多錢也換不回來。
隨信附上兩千元,作為補償你因為我受傷必須上醫院、搭出租車上下班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善待自己,早日恢復健康。
王子梓
「嗚……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
她平常真的不是那麼愛哭,可是今天遇上王子梓這個人,讓她把一年份的眼淚都快哭完了。
是,把他當匪徒的時候,自己把要賺錢養家的事喊得很大聲,也一再很摳地強調不隨便花醫藥費和車資的事,但是他沒想過人在情急之下什麼謊都能扯,也許她就是有錢卻愛哭窮的小氣鬼?
現在是什麼世道,他竟然都不確認,聽她哭窮就直接送她兩張千元大鈔,還附上那麼感人的關心話,是存心讓她感動到痛哭流涕嘛……
「早知道應該跟他留電話的……」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邵筱蓮無限懊悔,因為自己被社會新聞嚇出的防人之心,沒主動和對方交換連絡方式,錯失和難得一見的大好人成為朋友的可能。
「王子梓,真希望有機會能再和你見面,可以當面好好地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世界真的沒有那麼糟,還是有像你這樣的好人。」
她哽咽自語,這才想起自己連人家長相都不知道,因為他戴著大大的口罩,整張臉就只露出一雙布著淡淡血絲的疲憊雙眼,和看得出還算高挺的鼻樑,真有機會再遇見他,自己也認不出來。
可惜、真的好可惜……
邵筱蓮珍惜地將他送的兩千元和寫著關心話語的紙張貼在胸口,感受寒夜裡因為陌生人的善意帶給自己的無限溫暖,可惜著從此錯失對方的可惜。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重逢,就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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