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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25080151
男爵 | 2013-12-26 12:09:04

本帖最後由 cs25080151 於 2013-12-28 16: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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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處長年噴火的火山口,住著一隻兇猛的惡龍。牠噴出的火焰能夠融化這世上所有的防具和盔甲,厚重的鱗片不管任何武器都無法傷害牠,三不五時牠就會出沒襲擊鄰近的城鎮,搞得附近的居民是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國王為了除掉惡龍,特別頒布了一道命令:「若是有人能除掉惡龍,不僅有黃金萬兩,封地千頃,更晉升為將軍,賦予『全國第一勇士』的稱號。」許多勇者和冒險家陸陸續續上山討罰惡龍,但都沒有人能夠平安歸來。

  就在國王為了惡龍的事情擔憂得廢食忘寢,輾轉難眠的時候。一位名為左巴的青年,他靠著智慧與勇氣,成功的擊殺了惡龍,並將惡龍的首級親自送了回來。左巴擊殺惡龍的消息,轉眼之間就傳遍了整個王國。國王開心笑得合不攏嘴,立刻把當初說好的獎賞一一送到了左巴的故鄉,並將他封為將軍。

  左巴雖然外表意氣風發、得意非凡,但只有他心裡知道,他之所以能夠贏過惡龍,是因為一副名為「弗蘭德許普」的盾的緣故。

  這面名為「弗蘭德許普」的盾,據說是百年前一位鑄造大師所鍛造的。那位鑄造大師因為個性暴躁,性格倔強,導致最後眾叛親離,孤獨一生的下場。在晚年他領悟了生命的真諦,把這輩子所學的技術傾注於一塊極難鍛造的神鐵中。奄奄一息的他完成了這張盾牌,並在盾牌誕生的那一刻離去。盾牌上鑲嵌著五顆寶石,這五顆寶石都有它們自己的名字,分別名為:「弗班特」、「瑞斯龐德」、「阿賽斯特」、「索爾波」還有「卡琳」。

  盾牌之所以能夠抵擋惡龍的火焰,正是因為這五顆寶石的緣故。五顆寶石同心協力將可以產生能量極強的魔法護盾,就連火山惡龍上千上萬度的高溫也無法將它融化。

  在大師死後,燃燒的融爐引燃了一場滔天大火,從此鑄造大師與盾牌就這樣消失在人世中。盾牌在火災過後一直被埋藏在原址的廢墟裡,直到一位幸運兒從廢墟中拾起它,才使它重新問世。

  那位幸運兒正是少年時的左巴。

  成為將軍後的左巴在皇宮裡享受著榮華富貴。他從剛開始的生疏靦腆,漸漸的變得落落大方。他的儀態尊貴,交際手腕也越來越靈活,左巴很快的就適應了貴族富裕的生活。每天的工作除了發號施令之外,其餘的時間都在與皇宮裡的王侯將相們應酬娛樂、打屁哈拉。左巴少年得志,意氣風發的模樣不知羨煞宮裡多少的青年男女,人人都搶著要與這位武藝高強的少年英雄攀交。

  人們把酒高歌,消遙自在的好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時間一轉眼便已過了十年。

  有一天,國王召見了已升為大將軍的左巴。國王告訴他,自己的年事已高,想將王位傳給自己唯一的兒子,但王子身旁的權臣們,處心積慮想要控制他的行動。國王認為左巴是他唯一的心腹,希望他能夠全力輔佐王子。左巴義不容辭的就立刻答應了國王的請求,並發誓一定會保護年輕的王子。

  在與左巴的那次會面後,國王不久就駕崩了。在臨死前,他握著左巴的手,告訴他:「百年前,開國的先王在統一天下時,持有一把名叫做『哈爾特勒斯』的寶劍。若左巴能找出這把劍,交給王子,就一定能夠使他號令全國,讓天下太平,國泰民安。」說完這些話,國王就斷氣了。

  皇宮內外紛爭不斷。百姓們因為國王病倒,全國上上下下早已經弄得滿城風雨,騷動不安。此時的局勢不容左巴遲疑,他當下就派人出發秘密尋找消失已久的「哈爾特勒斯」。

  時光飛逝,左巴苦苦找尋寶劍找了三、四個年頭。國內因為政權不穩定而內戰不斷,他不僅要親自率兵去鎮壓那些亂民盜匪,更得要和皇宮裡的權臣們鬥智鬥力。若一切只是這樣那都還好說,每次只要外頭一有騷動,結束後他還得回去穩住王位上那嬌生慣養的王子。

  左巴的身體因為經年累月的勞碌變得消瘦,身心也因為長期的睡眠、作息不正常而變得狂躁。新國王的昏庸無能搞得他是一個頭兩個大。偏偏不管他怎麼找,就是沒有哈爾特勒斯的下落。

  有一天,正當左巴為了尋找哈爾特勒斯一籌莫展而感到苦惱的時候。一名士兵傳來消息,據一位有利人士的線報指稱:在偏遠郊區外的一間破敗小屋裡,住著一位擅施巫術的老太婆。或許那位老太婆會知道寶劍的下落。

  事不宜遲,左巴立刻率領親衛部隊快馬加鞭的趕去了郊區外的小屋。

  來到了小屋,左巴很快的就找到了正在外頭挑水的巫婆。她聽完左巴的請求,上下打量了一下將軍,低聲說了兩句:「很好,很好。」

  巫婆和左巴說:「你要找的哈爾特勒斯我知道在哪裡,但要得到它你得先經過五道關卡。」

  為了國家的安寧,左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說:「別說是五道,就算是一百道,只要能越快平定天下,我什麼都肯做。」

  巫婆險惡的笑著說:「要得到它沒有那麼簡單!你得要親自取下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個朋友的首級,並把他們的人頭分別置在魔法陣的角落,才能招喚出哈爾特勒斯。」

  這道難題使左巴聽了不免質疑,他問:「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個朋友?為什麼要有這樣的條件?」

  巫婆向他解釋:「哈爾特勒斯是一把惡魔鑄造的劍,並不是一般人可以找到的。想招喚它就得要把對你來說最珍貴的寶藏當作祭品獻給惡魔。當儀式完成了,它自然就會出現在你眼前。」

  見過巫婆之後,左巴回到的營帳裡獨自思索。如今的局勢已經刻不容緩,不許他再遲疑了。四年來,各地的貴族們已經瓜分了王國中許多重要的土地。儘管他已經各路派兵全力阻擋了,但是這樣的平衡不會保持太久的,王城的資源總有一天會耗盡。當民眾群起造反,連軍隊都無法壓制的時候,就是國家滅亡的時候了。

  左巴毅然決然的拿起放在角落的神盾弗蘭德許普。他在馬車的護送下,來到了睽違多年的家鄉。左巴將軍英勇屠龍的消息,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傳遍了王國的上上下下,這些年他偶爾會回到家鄉和親友們團聚,享受眾人的崇拜及喝采。

  再次回到故鄉,一切有如過往。只不過路上少了迎接群眾的歡呼聲,漫天飛舞的鮮花、彩帶,也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多了的是路上堆積如山的屍體,還有村民們各個怨恨及鄙視的惡毒目光。左巴並沒有因為那些阿諛諂媚又朝秦暮楚的凡人們停下他的腳步,他走進一座宏偉的莊園,來到了一間老舊但氣派的別墅前。

  左巴提起門把敲了敲那厚重又紮實的木門。開門的是一位女管家,她認出了左巴,便引領他來到了一間裝潢頗為精緻的會客室,請他稍作等待。

  這棟別墅的主人,是左巴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兩人從小就立下宏願要創造一番事業。如今左巴成了將軍,而他也成為了故鄉的領主。過了不久,別墅的主人笑著臉迎了出來,左巴也展開了大大的臂膀站了起來,他們倆一見面就有如親兄弟般抱在一起。

  領主架著將軍的脖子搔著他的頭,笑道:「臭小子,別來無恙啊!」

  左巴也不甘示弱,反身撥亂領主的頭髮說:「王八蛋!顧好你自己吧!你外面那些小王八蛋一臉就想造反了,哪天他們把你全家剝光衣服架在木頭上燒就知道厲害了!」

  領主聽了哈哈大笑道:「我這邊倒了就表示你已經先被綁在木頭上了。能看著你被烤成乳豬的模樣我也開心啊!」

  見到了老朋友,左巴臉上憂鬱的神情減色了不少。

  看著一旁伺候的美麗女僕,左巴會意的笑了笑,調侃道:「你還是老樣子,艷福不淺啊!」

  領主搖了搖手,嘆息道:「人老了,中看不中用了。想當年我年輕時意氣風發,不知闖蕩花海多少回。如今這身體,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領主遺憾嘆道:「現在這些美女,充其量頂多是擺著當花瓶,賞心悅目罷了。」

  左巴諷刺說:「嘖嘖,想不到當年玉樹臨風的風流貴公子,也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啊!」領主聽了聳聳肩,回給他一臉無奈。

  聊著聊著,領主話鋒一轉正色道:「剛才你提到外面那些村民們。這幾個月陸陸續續有富人的房子遭到縱火,警衛隊也摸不清個所以然。依我看分明是有人故意包批躲藏,情況很不樂觀啊!」

  左巴也憂心道:「這幾年,王國根基不穩,新國王又好逸惡勞,整天只想著吃喝玩樂還有留住從祖先身上繼承的基業。皇宮內的王侯們又是你虞我詐,互相勾心鬥角,最後苦的還是外頭的老百姓。」

  說完他又把話題帶了開來說:「先別說這個了,前陣子聽你信上說你三夫人要生了,是男的還女的?」

  領主面有喜色的說:「是個女的,比起她老媽當年,臉更是美了。」

  左巴大笑道:「哈哈唉唷!這下可危險啦!當年你染指多少女孩,氣死了多少老爸。這回可換你受罪啦!」

  領主聽了著惱道:「哪個不想活的敢碰她一根汗毛,我就把他碎屍萬段!」從他的眼中彷彿可以噴出火來,可見愛女心切。

  提起女兒,領主就開始滔滔不絕,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了開來。他們倆共臥一床,嘻嘻哈哈的聊至深夜才沈沈睡去。

  次日一早,左巴睡醒,身邊的好友已經起床離開了,左巴在管家的安排下用了頓早餐。

  走出別墅,昔日的好友正在草地上勤奮的舞弄著劍。領主那脫俗、優雅的英姿比起當年絲毫沒有削減。在他的身邊擺著一張漆成純白色的鐵製桌椅,靠在一旁的是已擦了乾乾淨淨的弗蘭德許普。左巴面色淒苦的緩緩走了過去,領主專心的揮著劍,華麗又劍舞在早晨的露光下揮灑出金黃色的反光。

  舞畢後,領主轉過身來,看著一臉黯然的左巴說:「這次你來找我,並不只是為了敘舊吧?」

  左巴敬佩的讚道:「果然還是聰明絕頂,時光並不會使人變得愚蠢不是嗎?」

  領主搖頭苦笑道:「但時光會改變很多事情。就連曾經打倒惡龍的神盾弗蘭德許普都帶上了,由此可見你的心意已決。」

  他抗議道:「不過我可不會噴火啊!」

  拔出身上的配劍,左巴說:「獅子搏兔,也是全力以赴。」

  氣氛變得逐漸凝重。左巴知道領主本身也是武士出身,家裡代代相傳的劍術從來就沒有荒廢過,只不過回歸貴族生活後才不在身上配劍。想當年,兩人為了爭奪故鄉的一位美麗佳人弄得大打出手,和他比試了老半天最後也只能落了個平手。

  看著擺在一旁的神盾,領主說道:「弗蘭德許普,無堅不摧,天下無敵。」

  「雖然我不擅長使盾,但你覺得我會讓你用上它嗎!」他問。

  話一說完,領主揮出長劍,一記砍劈從左巴側身劃了出去。左巴試著反擊,但領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截住了左巴出手的每一劍。

  少了神盾的左巴只能左支右檔屈於劣勢。兩劍相交,火花不斷,現下除了從領主身邊奪回弗蘭德許普,否則左巴的單手劍將敗在對方的神妙劍法之下。

  在對方的強襲之下,左巴已經渾身是傷,但他還是不放棄從對方腳邊奪取放一旁的神盾。左巴感覺弗蘭德許普離他越來越遙遠,領主的攻勢卻有如驚濤駭浪一般,一招比一招犀利,一招比一招狠辣。

  就在戰況陷入膠著,兩人鬥得難分難解的時候。忽然,左巴踩到了一塊石頭,後腳一個不穩,就這麼跌到地上。領主知道機不可失,便一劍往左巴的胸口要害刺去。

  還好這些年左巴久戰沙場,才得以反應迅速的躲過這一劍。他狼狽的一個翻滾,滾到了弗蘭德許普身旁,拾起了那面與他並肩作戰的老戰友。拿起神盾後左巴便有好似獅子長了翅膀一般,立刻平反了雙方之間的差距。

  領主的雙手劍在這張無堅不摧的大盾面前則變得相形見拙。左巴用弗蘭德許普架開了別墅主人手上的雙手劍,反手一刀砍傷了領主的腹部。

  在度過千鈞一髮的危機之後,左巴擡起頭才發現,昔日領主那爽朗從容的笑臉早已是淚流滿面。他哭不是因為他將要死亡,而是因為好友的背叛。

  領主哽咽的說:「為什麼要治我於死地?我們本該是相守一生的好朋友。」

  這時左巴才真正感到慚愧,對寶劍的貪婪竟然一時間沖淡了他的理智。

  他哀傷的說:「不管是你對於我,還是我對於你,只要你還把我看做是朋友,我們之間的友情就永遠都不會改變。」

  他痛不欲生的說:「若真說要恨,就只能恨那把劍,只能恨我有心改變但是卻無能為力,只能恨我得用這種骯髒卑鄙的手段,這種惡毒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來獲得它,而哈爾特勒斯的力量或許足以改變這場亂世。」

  奄奄一息的領主問:「就連無堅不摧的弗蘭德許普都無法改變嗎?」

  左巴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弗蘭德許普可以保家衛國,但很遺憾它並不能號令天下,平定亂世。」

  領主點點頭,這位昔日的好友流出了一生最後的一滴眼淚,他說:「我沒有什麼所求的,只求你替我照顧好我的家人。」他闔上了雙眼等待死亡。

  「我答應你。」左巴說。

  他扔掉了手上的弗蘭德許普,提起了領主那稻麥般金黃色的頭髮。看著那俊朗的神情,那充滿他們童年歲月痕跡的臉龐。

  持著長劍,左巴向他說:「再見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對手。」

  唰的一聲。童年、回憶、快樂、歡笑、愛,感覺一切能使將軍心房溫暖的事物似乎都已變得非常的遙遠。紅色液體從原本裝載著那顆聰明腦袋的空缺處湧了出來,鮮血染遍了青綠色的草地;染遍了純白色的桌椅;染遍了地上銀白色的弗蘭德許普。

  突然有股一股噁心想吐得感覺充斥著左巴的腸胃,尾隨而來的是一種道德上的愧疚以及對於正義靈魂的抹殺。但這樣的感覺很快的就被接下來他身後所發出的驚悚尖叫所蓋過。

  女管家跌在草地上慘叫不停,淒厲的尖叫聲傳遍了整座莊園。將軍拾起好友的人頭,連身上的血跡都還未來得及擦乾淨,左巴便坐上馬車快馬加鞭的離開了這處曾經充滿歡笑的傷心地。

  在左巴匆匆趕路的過程中,盾牌上頭的寶石弗班特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叫聲,隨後便慢慢的消失了光芒。

  領主的死帶給左巴很大的傷痛,儘管長年的南征北討早已使他殺人如麻。但叫他親手殺死一位相交多年的知己,又是另外一回事。在悔恨和憤怒交織之下,左巴提著領主的頭來到了巫婆的住所興師問罪。

  他將好友的頭顱置在桌上,大聲怒道:「頭拿來了,快把劍交出來吧!」

  巫婆從容不迫的拾起那早已面無血色的頭顱,她拿在手中左右翻弄仔細觀察,才滿意的說:「非常好!只不過還得再給我四顆像這樣的頭顱。」

  左巴氣得大罵道:「一個和五個還不是一樣。妳今天不給我變出來,我就放火燒了你的家。」

  巫婆聽了輕描淡寫的說:「偉大的將軍,隨你高興。只不過,若我不幸被燒死,那哈爾特勒斯將從世上永遠消失,而你跟你的國王也將失去最後的希望。」

  將軍氣得握緊拳頭,咬牙切齒,若要他砍的人是這個巫婆的頭,那不僅五個,就算來上千打他也是照砍不誤。

  他揪著巫婆的衣領,兇巴巴的說:「我勸妳最好現在開始想辦法改變這種野蠻的儀式,像這種手刃好友的該死事情,我這輩子做一次就夠了!」

  巫婆奸笑說:「熟能生巧,既然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一個和五個還不是一樣?屠刀早已揮下,這時才收手已經太遲了。」

  儘管再怎麼生氣,但左巴知道巫婆說的是對的。劍是他自己要的,難題也是他自己要接的。最重要的是,他絕不能讓領主的犧牲白費。為了領主,為了全國百姓的福祉,為了國家的安定,就算要他成為最醜惡的惡魔,他也是在所不惜。

  但他還是氣不過。為什麼為了區區一把寶劍,他得要親自折了自己的羽翼,難道這也是要平定亂世的考驗之一嗎?心念一轉,左巴無可奈何的將桌面上的頭顱收回包袱。

  在臨走前,左巴氣得放話:「我這就去把剩下來的四顆頭補齊。若到時你沒把寶劍給交出來,我會把你千刀萬剮丟到油鍋裡!你休想給我落跑,我會派兵看著你,你最好給我識相點。」巫婆一臉漠然,毫不受他影響。

  自小屋離去之後,左巴的求劍心切。他二話不說的便趕到了下一個受害者的門前。那是一間小酒館,酒館的生意欣榮,來客絡繹不絕。

  酒館的老闆豪邁大方,是左巴多年的知交。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並一同外出闖蕩歷險,後來因為志向不同,才依依不捨的分道揚鑣。

  老闆在退休之後回到家鄉開了一間酒館,在左巴過去還未成名前,只要出外冒險回來閒著沒事就會來找老闆喝酒聊天,不管是失意還是得志都會跟他訴說。

  老闆個性雖然安靜,但是又有著他獨特的幽默,偶爾突如其來的妙語如珠,總是令酒館的朋友們哄堂大笑。每當左巴灰心喪志的時候就會來找他打趣,兩個人互相挖苦。不知不覺間,一路走來的痛苦和憂愁便都漸漸淡忘了。

  走進門內,小酒館裡果然還是高朋滿座,歡鬧聲不斷。看見左巴,酒館老闆笑容滿面。當他才正要揮手招呼,對方就以迅雷掩耳的速度抽出了披風下的長劍,一刀砍下了老闆的腦袋。

  就連眾人都還尚未察覺是怎麼回事,左巴就已將笑容滿面的頭顱收入袋囊中,悄悄離去。

  老闆相頸空蕩蕩的,身體站在吧檯中央,酒紅色的血液隨著左手緩緩流入了檯面上擦拭乾淨的玻璃杯中,裝滿了了一杯濃烈的葡萄酒。

  瑞斯龐德的光芒消失了。

  事發後,左巴命人封鎖現場,他要親自回來埋葬老闆的屍體。在挖墓的過程中,他就像隻行屍走肉一樣,毫無感情的做著機械式的動作。剷土,挖土,剷土,挖土,老闆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埋入土中,直到最後再也看不見。

  一切就像巫婆說的,一回生,二回熟。

  此時,左巴的心中早已經拋開了疑慮,國家的未來在他眼裡看來無比的重要。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狠下心來,一鼓作氣的把剩下的三顆頭顱給湊齊,等到哈爾特勒斯出現,一切就結束了。連續殺了兩名好友,他的身心疲憊不堪,但他不能停下來,否則領主和老闆的犧牲就白費了。為了他們,為了國家,左巴破釜沈舟,勢不可檔。

  在冬天裡一個下雪的日子,左巴率領著警備隊停在一座豪宅旁。他來到了第三個人門前,敲了敲門。這棟豪宅的主人和領主一樣,是左巴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只不過從小不愛弄刀舞劍的他是一位有眼光的實幹家。在他的經營下,全國幾乎流通的一半貨物都和他有關係,是個國家經濟不容缺少的棟樑。

  在各方面,左巴都欠了這富商不少的人情。譬如,有回他因為替人擔保,欠下了一大筆債。那次弄得他差點連將軍的官位都丟了,也是富商私底下出手幫他擺平的。當然左巴也不忘在皇宮幫他說點話,出點力。他們兩人在政壇、軍事、經濟上面就有如連體嬰一般,配合的是無微不至。歷經了不知道多少次風風雨雨,也都互相挨著挺過來了。

  開門的不是他要找的人,是富商的太太。左巴和富商太太是認識的,從前戰火還沒有四處蔓延的時候,他總是會來他們家作客。富商太太見左巴三更半夜帶著軍隊面露兇光的趕過來,便早已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禮貌的和左巴說:「我先生已經睡了,請將軍大人隔日再來吧!」

  左巴的目光寒如冰霜,他壓抑著殺氣,緩緩的說:「我有要事在身。請夫人叫妳先生起床,否則我只好強行闖入了。」

  猜出了將軍的意圖,富商太太啪的一聲跪在地上。

  她不住磕頭,哀求道:「大人四處尋找寶劍的事蹟我已經從我先生口中知道了。據說將軍大人要取五個人的人頭來換取寶劍,若是大人不嫌棄,就用小女子的頭來換我先生的頭吧!」富商太太自願為丈夫領死的勇氣,就連左巴看了也不禁動容。

  他欽佩的說道:「過去枉費我認識你那麼多年,想不到是我有眼無珠。今天看到太太您對丈夫竟有如此義氣,令小弟我佩服不已。」

  話未說完,他接著嘆息道:「只可惜,換取寶劍並不只是五顆人頭那麼簡單。那把劍要的是我的命,要的是我根,我所愛的所珍惜的都已經賠上了。」

  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那把曾殺害兩位好友的劍,是他命人特別打造的,長劍在月色下發出了淡粉紅色的光輝,那是吸收在劍裡頭的鮮血所投影出來的光芒。

  富商太太的死意以決,她跪在地上揪著左巴的手臂苦苦哀求。左巴閉起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狠下心腸往屋內行去。

  走進客廳,富商坐在火爐邊烤著火。他看著左巴,銳利的眼光彷彿穿透了他的全身上下,一時間,左巴背後嚇出了一身冷汗,只能羞愧的低下頭。
 
  玄關外,士兵攙扶著富商太太走了進來,她淚如雨下,一張臉哭得淒然,富商看得是既心碎又不捨。

  富商開口說:「領主和老闆的死訊,我已經收到了。」

  沒想到,將軍竟然有如條件反射一般問道:「你推斷如何?」

  「是真品的可能性很大。」富商也自然而然的回應道。

  左巴驚問:「怎麼說?」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從沒有跟任何人討論過。今天招集警備隊,也是謊稱有人想密謀造反。搜索哈爾特勒斯的所有判斷,都只不過是左巴自己的一意孤行罷了。

  富商分析道:「首先,國王只和你說過那把劍能夠號令天下,並沒有說那把劍的來歷以及招喚的方式。」左巴點點頭,「接著,若是就算是有人想要暗算你,那他也不應該要你去殺五個最珍愛的人。他應該要你去取國王的首級或者我的也就夠了。」富商客觀、理性的判斷使左巴有如撥雲見日。

  「更何況她的要求只是五條人命。若是那把惡魔之劍真的能夠拯救天下,那用這五條人命來換真是太劃算了。這是一筆交易,一筆攸關國家存亡的交易。」富商嘿嘿笑道。

  「聽你說得倒很容易,輕鬆躺著的人是你,心痛的人可是我欸!」左巴抗議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不知不覺他們討論策略的習慣,又有如曇花一現般的重現。往事過眼雲煙,過去的回憶一點一滴有如跑馬燈般的在兩人腦海中閃過。說著說著,兩人眼光都已泛著淚水,身旁的富商夫人早已在一旁哭得無法自己。

  富商落漠的嘆道:「只可惜領主和老闆已經先我一步而去了,否則至少我黃泉路上還有人能作伴。」

  左巴痛心欲絕的說:「我的劍會很快,你放心。」

  富商舉手阻止道:「免了,我自己的命由我自己來結束。」

  「我太太就交給你照顧了。」富商慎重的將夫人託付給他,左巴點點頭表示答應。

  拿起匕首,富商大喊一聲往自己胸口刺去。血從慘白的胸膛源源不絕的流到了他那隨著富裕生活日漸厚實的肚子上,一代商界大亨的性命就將在此結束。隨著富商痛苦的哀號聲,一片腥紅染遍了他身上的灰色毛衣,那是他太太在秋天為他織的禮物。

  正當這場隆重莊嚴的犧牲有如悲劇一般的上演時,另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有如肥皂劇一般的脫稿演出。富商的太太趁著士兵一個不注意,拔出了他的配劍。彷彿怕出手慢了就趕不上了一般,她一劍刺穿了自己的胸口,就連反應快如左巴也無力阻止這場意外的發生。

  富商太太倒在血泊之中,她緩緩掙扎至丈夫身邊,伸出右手和倒在地上的丈夫五指相扣。

  她緊握著丈夫的手說道:「十年前的冬天,你在教堂裡宣示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現在,我年老色衰了,你便急著要離我而去了。」

  富商含淚拼命搖頭,鮮血不斷從他的齒縫間流了出來,他努力的擠出三個字:「不...是......的。」

  富商太太苦笑道:「過去我嬌生慣養,被服侍慣了,若是沒有大魚大肉,我是活不下去的。你今生說要養我,死後...你也要養我...你別以為......你...死...了...就可以去找別的女...人...」語畢,她就斷氣了。

  富商奄奄一息,他的肺因為被刺穿而無法出聲。看著倒地不起的枕邊人,他彷彿在用口語訴說著:「這是何苦呢?」這才嚥下了他最後的一口氣。

  隨著富商的死去,第三顆寶石也失去了光芒。

  在大雪中,左巴將兩人的屍體安葬了。他將富翁胸口那把精緻的匕首收入口袋,這是十年前左巴在婚禮上送給他的。回到營帳,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左巴為自己這些日子所幹下的事情感到痛悔不已。

  這幾天,他已經痛失了過去生死與共,歃血為盟的三個患難之交,他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若是過去的他,就連身邊的愛將在戰場上陣亡,也會使他的捶胸頓足,痛心疾首,更何況是如此重要的好朋友?

  悲哀的是他現下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淚,或許眼淚早在他揮出的第一劍就已經流乾了。

  「自己到底是存著什麼心態?」左巴不禁自問。

  儘管殺害朋友的愧疚與無奈不時襲上心頭,但是他還是不能放棄。他知道他對死去的人的該負的責任,以及對活著的人的責任。「屠刀早已揮下,這時才收手已經太遲了。」他不斷這麼告訴自己。

  正當左巴還沈浸在痛失好友的空蕩虛無之中時,一位使者毫無顧忌的闖了進來,打斷了左巴的思緒。

  使者大聲朗誦道:「陛下有旨,命大將軍左巴,立即前往皇宮。」

  當時早已過了三更,左巴無奈的整理好落魄的儀容,穿戴整齊的服裝,來到王座前。在那曾經輝煌的寶座上,坐著一位既無能又懦弱的男人。

  在鉤心鬥角的皇宮裡度過了四年的漫長時光,當年那還懵懂無知的青年已變成了一位陰險狡詐的大人。王子的臉色蒼白但容貌還算英俊,修長的身高和身上金碧輝煌的裝飾更增添了不少王者氣息。他理所當然似的帶著那副從百年前流傳至今的王冠,彷彿生來就是要繼承這一切。

  從小到大,他靠著自己與生俱來的高貴身份和優雅的談吐,不知道已經擄獲了宮裡多少淑女貴婦的心了,王國外更不知道有多少公主佳麗為他心碎。

  儘管,王子的外貌英俊談吐儒雅,左巴還是喜歡不了他。從他虛偽的外表在左巴眼裡看來只不過是愛慕虛榮和奢侈浪費的表現,他的風流與無能在王國境內是有目共睹的。

  過去每當事情大禍臨頭的時候,他總是會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酒杯亂扔,紙筆亂砸。努力保持的那些矜持形象,好似從來不存在過一般。左巴是一個實事求是的人,對於那些華麗但毫無實際作用的東西,他是非常擯棄的。王子在他眼中就和他頭頂上的那頂王冠一樣,中看不中用。

  昏庸的新國王坐在寶座上,兩名異國美女在他懷中左摟右抱。一見到左巴,他就指著將軍大聲喝斥:「大膽左巴!朕據聞你已獲得朕祖上代代相傳的寶劍,竟然敢偷偷私藏,難不成你想要造反?」

  幾位過去與左巴交惡的奸臣正站在一旁賊嘻嘻笑著。左巴翻了翻白眼,用腳底板想就知道那些一輩子無所事事的受寵小人又在那邊捕風捉影,胡亂造謠。

  他壓下心頭的怒火,平淡的說道:「稟報陛下,寶劍的搜尋的確有了進展,但至今還未搜尋到寶劍。請陛下再耐心等待,微臣一定盡快將寶劍送上。」

  王子聽了破口大罵:「你這無能之輩!朕聽說得到寶劍只不過是要你砍五個人頭罷了,你全國第一勇士殺敵無數,區區五顆人頭也要讓你忙上那麼久?你說這不是無能,那什麼才是無能?」後面那句話是他近日新學來的口頭禪,身旁佳麗、大臣們聽了都是跟著撫掌大笑。

  左巴強忍著熊熊的怒火無處發洩。他太陽穴的青筋暴露,手掌輕扶在那把嗜盡人血的長劍柄上。但他不斷告戒自己,為了國家,為了犧牲的好友,他要忍耐。只要找到哈爾特勒斯就行了,只要找到哈爾特勒斯,戰亂就會平定,大家就會幸福。王子要怎麼過日子是他家的事情,我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王子和貴妃、奸臣們又取笑了左巴一陣,才將他打發出了皇宮。

  回到營帳,太陽已經從東邊升起。此時左巴正收拾著剛才因發洩怒火而弄得亂七八糟的寢室。一絲纖細的陽光從帳簾外投射進來,照耀在那張已擦拭乾淨的大盾上。瞧著弗蘭德許普,左巴感覺它似乎有什麼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仔細觀察後他才發現,盾牌上原本閃耀的五顆寶石,其中有三顆已經變得黯淡無光。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每當弗蘭德許普的主人取走了一名摯友的首級,盾牌上就會有一顆寶石失去光芒。首先消逝的是弗班特,接著是瑞斯龐德,而這次則是阿賽斯特。

  這面無堅不摧的神盾隨著寶石的消逝色澤逐漸灰暗,從前銀白色的盾面現在卻變得有如鋼鐵的灰色一般。神盾與它的主人一心同體,如今盾牌的主人也是面色憔悴。將軍的雙眼凹陷、服裝邋塌、滿臉鬍渣,這具逐漸枯萎的身體,已經歷經了太多的痛苦和滄桑。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得放下一切硬著頭皮去把自己應做的任務做完。

  次日一早,左巴率領著部下來到了森林深處。裡頭有一座小巧精緻的橡樹小屋,將軍還尚未敲門,那張純手工製的檜木門就有如魔術般的自己打開了。

  這棟小木屋的女主人,是過去左巴年輕時討罰惡龍所並肩作戰的夥伴。和拿著大盾揮舞著長劍的左巴不一樣,他那可靠的隊友是一個會操縱元素的魔法師。不管是火焰、冰晶、還是藤蔓、大地魔法,只要讓魔法師看過的法術她一學就會,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稀世天才。

  正是因為隊伍裡跟著這樣的一位天才。在她淩厲的法術攻擊之下,左巴才得已將長劍插入惡龍的心臟,獲得全國第一勇士的稱號。擊殺惡龍之後,魔法師將獲得所有的榮耀,全都讓給了左巴。儘管左巴一再表示要將得到的萬貫黃金與千頃的土地分享一半給魔法師,但不食人間煙火又嫌麻煩的她,還是婉拒了左巴的好意。

  魔法師在擊倒惡龍之後從此歸隱山林,不再問世。而這處秘密的地址,也就只有左巴和魔法師少數的幾個朋友知道而已。

  走進木屋內,幾隻小松鼠在屋子裡頭亂竄,小鳥們在窗邊唱歌,屋子裡就有如童話世界一般的美好。廚房的火爐裡傳出陣陣的烤麵包香,桌子上堆積著一堆一堆的厚重書本,上頭全寫著左巴看不懂的文字。

  他在一堆書叢中找到了還在孜孜不倦的閱讀著書籍的魔法師。這麼多年來,她的容貌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改變,看見昔日的她,從前的榮耀、輝煌、合作無間似乎又回到了左巴的心中。這位稀世天才的目光從手上那本艱辛難懂的古老書籍離開。

  她擡起頭來,看著左巴,神色淡然的說:「自古以來,和惡魔做交易的人從沒有過好下場。」

  聽到這些話,心裡那些美好的過往回憶瞬間粉碎得一乾二淨。的確,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麼話好說的,他早就已經不再是她所信賴的那個人了。

  魔法師口氣平靜的有如道出一篇文章一般,她說:「那巫婆並不是魔法師,她是惡魔的奴隸,是一位受到詛咒的女人。」

  她指著左巴手上的盾牌說道:「看到弗蘭德許普了沒有?它現在變的黯淡無光,上頭閃爍的寶石只剩下兩顆了!」

  將軍一臉無奈,事情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他早就已經身不由己。

  他悲痛的說:「若是跟惡魔做交易就能夠拯救天下蒼生,那對我來說這的確有值得一試的必要。」

  魔法師發出忠告:「你會後悔的,跟惡魔做交易的人後果就是像那巫婆一樣,一輩子做他的奴隸。」

  將軍斬釘截鐵的說:「為了國家,為了榮耀,我絕不後悔。」

  魔法師終於再也忍受不住,她氣得怒道:「你才不是為了國家!你也不是為了榮耀!你只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全國第一勇士的稱號,為了保住那萬貫的家財以及千頃的土地!」魔法師敏銳的觀察力早將左巴的意圖一眼看穿。

  左巴聽了惱羞成怒的大喝:「胡說八道!就算我有一絲絲是為了自己,那我拿到哈爾特勒斯還不是就天下太平了嗎?我的治軍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你難道不相信我的才幹嗎?」

  魔法師語重心長的說:「左巴,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也知道你這些年為了國家吃盡了苦頭。但我欣賞你的不是這些,我欣賞你的是你勇於挺身而出面對一切的勇氣。」

  左巴沮喪的垂著頭說:「我這不就已經挺身而出面對極大的挑戰了嗎?」

  魔法師情緒慢慢緩和下來,她問:「你是否曾經想過?會不會其實順其自然才是最正確的決定呢?會不會上天要你面對的並不是拯救潦倒的國家,而是要你親眼目睹國家的滅亡呢?」左巴以沈默表示不予置評。

  她還是不放棄說服左巴,她說:「人有生老病死,月有陰晴圓缺。既然新國王昏庸無能,那該去的總是會去,該倒的總是會倒。」

  「會不會讓一切交給上天,順勢而去,這才是最正確的決定呢?」魔法師問。

  低著頭,左巴臉色沈重的說:「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非常有智慧的人,通常你所說的話至少九成我都會完全信賴你的。」

  他恨恨的擡起目光,眼神兇惡的看著魔法師說道:「但這次我要告訴你,是你錯了!你不了解皇宮的爾虞我詐,你不了解人要在這世界上出頭,就得要不斷的淘汰!不斷的侵略!不斷的壓榨!這世界上就是在比誰的拳頭大,誰說的話就大聲,否則別人就會看不起你一輩子。」

  那號稱全國第一勇士的男人殘忍的說:「這一切就是那些既得利益者們過去所對我們做的。現在我只不過是要把這份恐懼還給他們,我要利用惡魔的力量把恐懼散佈給全世界,讓他們服從於我。我要讓我們的國家千秋萬載永遠興盛,誰都不能阻止我,就算是你也一樣!」

  魔法師聽了難以置信,她說:「左巴,你變了!」

  她痛徹心扉的說:「你看看,你從一位年輕有為的將軍變成了一隻偏激狂暴的野獸!你手上沾滿了好友的鮮血!而你卻還天真的以為光憑那把受到詛咒的惡魔之劍,就能夠力挽狂瀾,拯救這個早該腐敗的王國?」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潰堤。昔日英勇威風,並肩作戰的戰友已經不在。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只剩下一隻被盲目的幻想所操弄的野獸。

  將軍拾起那面曾帶給他榮耀的盾牌,舉起那把因沾染太多鮮血而開始生鏽的長劍。

  他悲痛的說:「屠刀早已揮下,這時才收手已經太遲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為了大局!」

  他思付,憑魔法師的能力及聰明才智,左巴並沒有自信能夠打倒她。兩人過去長年並肩作戰,對方的底細早應該摸得一清二楚。但魔法師實力卻有如一座深不見底的水井,無時無刻都有新的法術及想法會衍生出來,她就像是一間活的巨大圖書館,任何人在她腦海裡都將會迷失。

  左巴原本心想,假如就這樣死在魔法師的手上,那倒也輕鬆。卻沒想到,魔法師竟然乖乖的站在原地從容領死。

  她義正嚴詞的說:「拿去吧!若奪走我的生命能夠使你感到一絲榮耀的話,就拿去吧!你這樣子一昧的剛復自用,最後你的所到之處將只會成為一堆灰燼...」

  將軍把劍輕架在魔法師的脖子上,劍刃在她的頸動脈旁擦出了一道血痕。好友的生殺大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後的一絲掙扎在左巴腦中角力著。

  魔法師見他猶豫不定,大聲怒道:「快砍啊!為了國家,為了你那把該死天殺的狗屁寶劍!快砍啊!」魔法師的挑釁,激的將軍惱羞成怒。他心一橫,手一揮,那把沾滿鮮血的長劍又再度結果了一位英才。

  看著地上那嬌小苗條的無頭女屍,怎會有人想到這身體的主人,曾經有過一顆既冷靜又充滿世故的腦袋。就連左巴心思還在猶豫不決,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時候。也是魔法師巧妙的激怒了左巴,才得以快速的了結她的生命。

  下手後,左巴深感痛悔,但一切早就為時已晚。他抱著她的頭顱,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

  他痛哭失聲大叫道:「是妳!擊敗惡龍的是妳!本應該是妳來砍掉我的頭的!妳這個混蛋!盡把麻煩事扔到別人身上,裝清高很了不起嗎!這不是壞事全都交給我來做了嗎!」

  左巴伏在地上痛哭直至日落黃昏,他才狼狽的走出小屋,將魔法師的身體埋葬。

  當左巴拿起弗蘭德許普,正準備坐上士兵安排的馬車時。盾牌上那兩顆僅存的寶石中,其中一顆水藍色的寶石發出一聲巨大又淒厲的尖叫聲,隨後它的光芒便逐漸黯淡下來,變成了醜陋不堪的灰黑色。左巴很快的就認出那顆消逝的寶石的名字是索爾波。

  看著逐漸黯淡的寶石,還有放在對面座位上的女性頭顱。左巴情緒並沒有多大的起伏,或許他真的是已經習慣了。

  馬車喀啦喀啦的奔馳在漆黑的道路上,將軍扶著弗蘭德許普,他正欣賞著上頭所剩的最後一顆寶石「卡琳」。

  一道美麗的倩影從他的心頭一晃而過,他知道這顆翠綠色寶石的主人應屬於誰。

  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中,再怎麼冷酷無情的內心也會被大自然最燦爛的閃耀所打動。在宇宙的呼召之下,將軍腦海中最深沈的記憶慢慢敞開。他想起了童年時期和領主、富商還有老闆、魔法師等夥伴們一同歷險的時光。

  那時的他們都還只是一群名不見經傳的小夥子。他們用自己磨成的弓箭在森林裡狩獵野兔,被迫得要在隨時有可能出現棕熊的地方安營紮寨。

  在平原上,他們躲過了狼群的追捕,並打倒了山洞裡的巨大蜘蛛。為了得到寶藏,他們觸怒了負責看管的巨大石像。那次差點全軍覆沒,幸好在領主和魔法師的英勇抵抗之下,才千鈞一髮的度過了難關。他們穿著厚重的裝備,冒著狂風暴雪,千辛萬苦的爬上了就連專業的冒險者都不敢攀爬的雪山山巔。

  美好的時光彷彿歷歷在目,也正是在這個充滿耀眼光輝的時代,左巴認識了他這輩子最為重要的朋友。

  她的名字叫做達絲妮,全名為:玫墨莉絲.拉芙.德.凱普雷特.達絲妮。

  她是當地一位貴族的女兒。和一般的貴族家的小姐不太一樣,達絲妮在性格上,雖然有著女孩子家的細膩,但心中又有著和男孩子一般狂妄不羈的靈魂。她能歌善舞,多才多藝,但喜愛冒險的她天生就在家裡頭待不下。

  貴族社交場合中毫無生氣的規矩、禮節,和她那獨立又愛好自由的個性格格不入。每當左巴和同伴們準備離開村落出去冒險的時候。她總是會穿好全副武裝,迫不及待的想加入他們一行人的行列。儘管身為隊長的左巴每次都會規勸她:「一個女孩子在野外冒險是非常危險的。」但她說是要來,就是要來,誰都阻止不了她。

  起初,對於這個細皮嫩肉又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左巴是非常不放心的。他深怕若有什麼閃失,不知道該怎麼和她那位高權重的老爸交代。

  但在經過了幾次冒險之後,達絲妮成功的向大夥證明了她的確有能力足以照顧自己。甚至很多時候,反倒是大夥被她那令人望塵莫及的細心和觀察力給救了一命。她的身手敏捷,射出的弓箭百發百中,兩百步內沒有任何獵物能夠逃出她的手掌心。

  她學東西又快又確實,就連左巴最後也忍不住稱讚:「達絲妮是我所見過最優秀的冒險家之一。」

  這位美麗動人又身手不凡的女冒險家,很快的就得到了全隊男人們的青睞。就連身為隊長的左巴,心中也深深的仰慕著她。為了她,有一次領主和左巴甚至還在酒館大大的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只可惜好景不常,很快的達絲妮就到了適婚的年紀,她父親便要把她嫁出去了。

  雖然當初她也是不停的反對,甚至為此絕食。但父母命難違,最後她也只好與生活妥協。

  對方是一個伯爵,家財萬貫。靠著他父親的遺產和地位,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那時的左巴還只是個尚未飛黃騰達的窮小子,儘管他痛徹心匪,但對此他也只能感到遺憾,並表示深深的祝福。

  結婚後的達絲妮,和左巴還有魔法師等人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她總是會和他們一同在故鄉的餐館聚會,聊聊最近的近況還有國家大事。達絲妮總是會敏銳的指出左巴在戰略上的缺失或是提出建議。優閒的時候,他們也會舉辦一些小型的比賽,但最後總是會為了自己的成績爭的臉紅脖子粗,唇槍舌戰,勝負難分。

  只可惜近年來,因為戰亂不斷,國事繁重,左巴不得不東奔西走,南征北討。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和達絲妮慢慢失去了聯繫。儘管他們已多年未曾通訊,但在左巴的心目中,達絲妮永遠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導師。

  流失的時光不會倒轉,逝去的人不會起死回生。回到了國王冊封給他的城堡,左巴將魔法師的首級放入了他命人精心製作的五個小木盒裡。四位友人的慘死還是在他的心中揮之不去,聞著手上那洗也洗不掉的血腥味,他心裡知道他已經從一位保家衛國的大英雄,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人兇手。

  「不知道達絲妮現在身在何方?」他心想。

  匆匆收拾行囊,當左巴穿戴整齊正準備出發要去尋找那多年不見的摯友時。

  樓下的士兵急急忙忙的上來秉報:「將軍大人,有人求見。」

  城堡的男主人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淩晨四點?是誰那麼大的膽量敢在這時候打擾將軍大人?更何況現在左巴正為了國家大事忙得不可開交。

  他罷了罷手向士兵說道:「把他給打發走,和他說將軍現在還在忙碌。」

  士兵看起來有點猶豫不決,他說:「但訪客說他一定要見到你,他說他是你的熟人。」

  左巴聽了心頭一把火在燃燒,他怒道:「我已經沒有任何熟人!我的熟人都已經死了!」

  士兵被將軍的憤怒嚇的顫抖,為此他感到左右為難,他說:「對方說她是伯爵夫人,她說你一定認識她。」

  「什麼?哪位伯爵夫人?」左巴難以置信。

  「就是這位伯爵夫人。」房間外一個悅耳的聲音回答道。

  左巴睜大眼睛,他不敢相信的抽了一口氣。

  來者正是那現已成為伯爵夫人的達絲妮。

  看著那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她竟然就這麼大喇喇的站在走廊上。緊接著隨她而來的,是那些想攔截她卻被她脫逃的士兵。

  瞧達絲妮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左巴扶著額頭慘笑著,他心想:「這下可好了,沒有去找她,本人竟然乖乖送上門來。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看見那灰頭土臉又服裝撩亂的將軍,達絲妮驚道:「天啊!左巴,你變了好多!」

  左巴禮貌的回應著:「是啊!而你依然還是一樣美麗。」

  或許是因為天生麗質又懂得保養的緣故,年齡已過三十的她駐顏有術。這些年來,達絲妮的樣貌並沒有改變多少,只不過稍為消瘦的臉頰略顯蒼白。

  這回她穿著的是結婚後就從未穿上的俐落軍裝,就和以前大家一同去冒險時穿的一模一樣。那身裝扮使左巴勾起了許多過去的往事,他不禁苦笑道:「時間會改變一個人,你說是嗎?」

  看見那多年不見的將軍,依舊是面無表情,一板一眼,達絲妮樂道:「但有些人和事,一輩子都不會變。」

  收起了笑容,左巴嚴肅的問:「言歸正傳,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那聰明又調皮的伯爵夫人,向他扎了扎眼說:「我要請你幫我殺一個人。」

  左巴聽了難以置信。堂堂一位伯爵夫人竟然會要他幫忙殺人?他又想到,假如這是她臨死前的心願,那或許可以幫她完了這個心願。

  他問道:「說吧,你要殺的人是誰?」

  「我要殺的那個人就是──────我!」達絲妮翹著大拇指興高采烈的指著自己。

  「你...你說什麼!」左巴不敢相信自己從耳朵聽到的。

  她得意洋洋的樂道:「不僅如此,我還要你割下我的頭,帶著我和其他四個人的頭一起去換那把劍───『哈爾特勒斯』。」

  左巴愣了一愣,問道:「你都知道了?」

  她說道:「魔法師在你過去找她之前就已經來信和我說了。」

  想到那聰明伶俐的戰友,左巴又不禁難過起來,他神色含怒說:「你又怎麼知道我要殺的人是你?」

  達絲妮笑道:「你的好朋友就這幾個,我用手指頭都算的出來。算著算著,就只剩下我囉∼」說著她聳了聳肩。

  拔出長劍,左巴露出了那殺人的目光,他問:「好吧!既然如此,那你還有什麼要求?」

  達絲妮笑嘻嘻的說:「當然還有。」

  她說:「我想要住在這裡一個月。」

  「你要我殺了你,卻又要住在這裡一個月?」左巴覺得這女人根本無可理喻。

  達絲妮愉快的笑著說:「沒錯,我要你殺了我,但我還要活一個月。而這個月你得要忘掉國事,忘掉戰爭,忘掉身份,忘掉你過去所做的一切事情,盡其所能的招待我。」

  左巴氣得哇哇大叫:「和一個殺人兇手?和一個房子裡還放著四顆人頭的殺人兇手?」

  達絲妮拔出腰間的長劍,她惡狠狠指著身旁的士兵說道:「若是你覺得四顆人頭還不夠,我現在就可以幫你製造更多。」說完她收起長劍,士兵們則紛紛捏了一把冷汗。

  想起了領主與富商等夥伴們的慘死,將軍狂暴的怒吼道:「我早已經不再是你所認識的左巴了!時間會改變一個人,如今我只不過是一隻沾滿好友鮮血的禽獸!」

  面對那張逐漸扭曲變形的臉,她回敬道:「我也早已不再是你所認識的達絲妮了!」

  直到左巴冷靜下來,她才繼續說:「的確,時間會改變一個人,人死了不能起死回生。但我只是希望能在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個月,好好享受與好友相聚的最後時光。」

  「從現在起,達絲妮還是達絲妮,而左巴也還是左巴。」她說。

  面對這莫名其妙的難題,左巴又重複了一次她的條件:「所以你的意思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你要我忘掉所有的身份,忘掉戰爭,忘掉國事,忘掉全國第一勇士,忘掉我所犯下的罪孽。毫無懺悔、毫無顧忌的和你生活一個月?」左巴不以為然的問。

  「沒錯,就一個月。一個月後,我的人頭就是你的了。」達絲妮滿心歡喜的說。

  「你覺得有可能嗎?」左巴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人會提出這麼愚蠢的要求,而這個人竟然正是他認識了那麼多年的好朋友。

  達絲妮自信滿滿的說道:「我說有可能,就有可能。」

  拔出長劍,左巴目露兇光說:「我大可現在就殺了你!」

  「我知道你不會的。」達絲妮挺起胸膛,毫無畏懼。

  見她心意已決,左巴冷冰冰的說:「別以為一個月後,結果就會不一樣。」

  「若是我有這樣的想法,那我就不會來了。」達絲妮洋洋得意的說。

  將軍鐵石心腸的說:「隨你便,反正一個月後我還是會取下你的人頭。」最後一道難關就在近在眼前。只要一個月,一個月後左巴就可以達成他的使命,得到他日以繼夜苦苦追尋的哈爾特勒斯。

  達絲妮就這樣理所當然似的住進了左巴封地裡的城堡中。

  起初,將軍有點放不下手上繁重的國事,但在達絲妮精打細算的幫助下,很快的,手頭上的工作就全都給她一一的發配出去。

  看見所有的事情都有在好好執行,將軍也樂的輕鬆,他陪著伯爵夫人逛她想逛的所有地方。平時就沈默寡言的他很少開口,總是達絲妮講了七八句,左巴才默默的回了一句。儘管朝思暮想的佳人近在眼前,但左巴的心情依然還是烏雲密布,鬱鬱寡歡;他感覺自己手上的罪孽,不管怎麼洗,永遠都洗不乾淨。

  每當午夜夢醒時分,他捫心自問,想起四位犧牲死去的好友,想起他們臨死前所對他說的話,左巴總是久久難以忘懷。在夢裡,他夢到他們又回到了年輕的樣子,那時魔法師、富商、老闆、領主通通都還健在。他們一如往常的擐甲執兵準備出去外頭闖蕩,每個人在團隊中都各司其職,各有所好。領主拿的是他那把代代相傳的雙手劍,達絲妮用的是一把長弓,老闆拿的則是兩把銳利的短斧,富商雖然工作是鑑定寶物,但他還是勉強拿著一支保命用的木棒,而魔法師用的則是一支施法用的魔杖。

  剛開始,停下手邊工作的左巴對日子感到心灰意懶。他覺得失去朋友,他的生命已經毫無意義。但在達絲妮循循善誘,孜孜不倦的鼓勵下,他總算是勉強的開口笑了。

  達絲妮天生就是一個說話高手。為人風趣的她和陌生人講起話來能夠輕鬆的談笑自若。平時不拘小節的她在人面前毫不擺架子,落落大方的個性更是令人頓生好感。儘管有些人見她獨特的身份會對她百般刁難,但她總是禮貌的回應,化干戈為玉錦。

  而她那妙語如珠,機智幽默的對白更是令城堡裡的大夥捧腹大笑。沒過多久,達絲妮就和左巴屬下的士兵們打成了一片。

  有時候,受盡噩夢折磨的將軍一夜未闔眼,隔天早上達絲妮則會指著他的熊貓眼哈哈大笑。

  在達絲妮的陪伴下,漸漸的,左巴的生活變得逐漸順遂,夜晚騷擾他的噩夢變少了,食量也漸漸變多了。

  他把一整天的時間花在和達絲妮談天說地。他們兩個彷彿有說不完的話一樣,天南地北,山珍海味,奇聞異事,無話不聊。人們都說,做事一向親力親為的左巴將軍,被一位千嬌百媚,風姿綽約的情婦給迷住了。雖然皇宮裡時常傳出對他們不好的壞話,但左巴和達絲妮並怎麼不介意那些外人對他們的指指點點。

  他們享受在兩人的世界裡,生活中的一舉一動就像是一場盛大的嘉年華,無時無刻都充滿著驚喜與感動。對將軍來說,伯爵夫人的一顰一笑,就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寶藏。

  至於那些左巴不得不親自去完成的工作,達絲妮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多時候,她甚至會主動分擔,幫他消化那些做不完的工作。就有如一個超級秘書一般,達絲妮把左巴一天的生活安排的有條有理。隨著要辦的事越來越少,左巴就像是擺脫了囚禁在身上的重重枷鎖,日子過的是一天比一天輕鬆,一天比一天愜意。

  有一天,達絲妮提議想去山中打獵,已經有好多年未施展身手的左巴立刻舉手贊成。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騎著快馬來到了附近的深山中。達絲妮背著弓箭,穿著一身簡單俐落的輕裝。她興致勃勃的四處找尋獵物的蹤跡,只要一有發現,就興奮的對著騎在馬上的左巴揮手高聲大叫。

  在綁好馬兒後,兩人來了一場友好的比賽。上次的勝負是在十五年前,而今天將會決定到底誰才是他們之中真正的狩獵高手。達絲妮就像過去所表現的,她用她那銳利又準確的箭矢射中了一隻又一隻的獵物。但左巴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搭弩張弓,箭無虛發,很快的就追平了他那強勁對手的記錄。

  兩人的勝負不分上下,他們決定分頭進行。在一次隱密的追蹤下,左巴看上了一隻的漂亮的母鹿,他靜悄悄的緊隨在後。就在他見好時機,拉弓瞄準,準備要出手的時候。風向突然轉變,這使得在下風處的母鹿發覺了潛伏在草叢中的獵人的存在。

  左巴見機不可失,迅速的放出了一箭。母鹿吃驚的叫了一聲,便飛也似的竄進了叢林深處,左巴立刻邁開步伐跟了上去。隨著沾在草叢上的血跡和攀折的樹枝,他對母鹿的位置瞭若指掌。左巴緊跟著母鹿逃竄的路徑,趕到了一大叢草叢前面。在草叢的另一端,左巴聽見了母鹿倒在地上的喘氣聲。拔出狩獵用的短刀,將軍迅速果斷的從草叢裡跳了出來,卻不小心和正巧蹲在地上的達絲妮滾成一團。

  母鹿身上插著達絲妮的箭,而左巴的箭則射偏在不遠處的樹幹上。將軍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兩個人看上的是同一隻獵物。左巴不好意思的瞧了瞧被絆倒在他懷下的絕色美人,而達絲妮也不甘示弱的反望著壓在她身上滿臉通紅的將軍。

  她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挖苦般的嘲諷道:「哇...先生,恭喜你!你抓到母鹿了....」

  聽了這番話,將軍決定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調皮姑娘一點顏色瞧瞧,他伸手在達絲妮的胳肢窩拼命搔癢。達絲妮被他鬧得是花枝亂顛,她倒在地上滾來滾去,哈哈大笑的直喊饒命。

  左巴趁她一個不注意,從背後扶著伯爵夫人的後腰和膝蓋窩,表情奸詐的一把將她從落葉堆裡給抱了起來。達絲妮害羞的發出「伊∼∼」的一聲,左巴摟著她的身子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弄得她是從脖子紅到了耳根,滿臉的桃花。

  達絲妮嬌嗔似的搥著將軍的胸膛,左巴則難得裝糊塗的對她扮了扮鬼臉。

  夕陽西下,兩人清點了今天的收穫,一共是八隻兔子和五隻野鹿。達絲妮僥倖的以一隻母鹿的差距獲勝,但左巴據理力爭,他說他還多抓到了一隻母人猿。達絲妮聽了是氣得哇哇大叫,兩個人又像過去一樣打打鬧鬧,爭的臉紅脖子粗。最後左巴還是鬥不過達絲妮的快人快語,以六比七的成績敗在了女神射手的嘴巴下。

  他們追趕跑跳的累了一整天,回到城堡後,將軍命人把捕獲的獵物拿去烹飪,當晚城堡裡的眾人們吃了一頓豐盛的野味大餐。

  達絲妮的溫柔婉約和活潑開朗,改變了左巴單調乏味的生活。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兩人生離死別的那一天也越來越近,不知不覺,離他們約定好的日期,只剩下一個禮拜了。這一天,達絲妮異如往常的表現得心事重重。左巴為了讓她散散心,特別安排了一趟戶外旅遊,他希望能藉著野外踏青和欣賞風景,使佳人重拾笑顏。

  下了馬車,他陪著她肩並肩的走著。他們跋山涉水,穿越了重重的山峰。漠然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最高的山頂上。

  探頭望去,高山上大風呼呼的將濃霧從身邊吹過。四面八方奇峰突起,氣拔山河。天空中,老鷹高聲呼嘯,懸谷裡回音久久不絕。

  此時此地,能親身見到如此景象,實在讓人忍不住想要大聲咆哮。左巴心中才正想此處,達絲妮已經將雙手圍成圓弧放聲大叫起來。

  「啊∼∼∼∼∼∼∼∼∼∼∼∼!」

  達絲妮的叫聲在山谷裡無限迴盪,那壓抑又狂放的聲音好像要把體內的憂慮與哀愁通通擠乾淨一樣。她痛苦的對著山峰發了狂似的放聲尖叫,隨著那悲滄的叫聲,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數千尺高的山崖邊。

  左巴覺得情況越來越不對勁,只見達絲妮向山崖外邁步一跳,她的身體就這樣騰空在那上千尺高的懸崖外。左巴被她的舉動嚇的大叫一聲,他連忙伸出大手扯住了達絲妮還未離開的後頸衣領。費了九牛二虎的功夫,才在鬼門關前又把她給拉了回來。

  撿回了一條老命,兩人累的癱倒在地上氣喘籲籲。左巴看了看那深不見底的山崖,若不是他眼明手快,躺在地上那臉色慘白的美人早已經摔的粉身碎骨。

  在那段突如其來鬧劇過後,達絲妮爬起身來。將軍本以為災難已經結束,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達絲妮竟然又再度邁開步伐要往下跳。左巴真的沒想到她竟然求死會求得如此徹底!好不容易才撿回了一條命,竟然還如此冥頑不靈。

  將軍兩手架著伯爵夫人的肩膀不讓她幹傻事,達絲妮大罵道:「不要阻止我!滾開!讓我去死!」

  左巴氣急敗壞的大叫道:「你幹什麼!昨天還笑嘻嘻的,怎麼今天好端端就突然想死呢!」

  達絲妮發了瘋似的拼命掙扎,她怒道:「我要什麼時候死,干你什麼事啊!快放開我!」

  「你要什麼時候去死是你的事。但你這個月內若是要死,還得經過我這關。」左巴理直氣壯的說。

  他們兩個人在地板上扭打起來,達絲妮罵道:「你這個混蛋!前陣子才說要直接砍下我的頭呢!現在我想死倒是還得問過你了!」在一片混亂中,她咬了左巴手臂一口,將軍痛得是大叫一聲。

  面對好友突如其來的變化,左巴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哀求道:「拜託你,有什麼話好好說,等我聽你說完了再死也不遲啊!」

  好不容易把她固定住,達絲妮還是不斷對著山崖邊放聲咆哮著。她的眼淚有如大雨一般落下,對著左巴哭訴道:「拜託你讓我去死吧!在我臨死前能夠享受到這樣的歡樂,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就讓我在這個最美好的時刻死在這個美麗的地方吧!」

  左巴心神領會。他了解達絲妮的感受,但是他不了解是什麼讓她如此痛苦,他悲傷的說:「我們約定好的一個月還沒過完呢!等到這一個月結束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讓你活下去...」說完他既沮喪又難過的低下頭去。

  達絲妮慢慢的從混亂中平靜下來。看著那神色黯然絕望的將軍,她安慰的說:「別難過了,是我錯了!你說的對,我們的一個月還沒有過完呢∼」

  他們倆靜靜的坐在山頂上,眺望著那風景明媚,有如世外桃源般的山谷。達絲妮靠在左巴的身上,一股溫暖懷念的感覺卻上心頭。伯爵夫人慢慢向將軍道出了那天晚上她來找他的原因...

  結婚後的她,在生活上過的並不美滿。貴族出生的伯爵從小嬌生慣養。他的個性既懶惰又傲慢,成天總是無所事事,只知道和朋友去到處喝酒鬼混。

  她曾經也試著和那自命不凡的伯爵好好相處,在她的努力之下,一開始他們度過了一段和平又安逸的時光。

  在家庭生活中,伯爵夫人對丈夫的壞習慣是能忍則忍,能讓則讓。日子久了,個性獨立好強的她,常常因為一點小事而與丈夫發生口角。伯爵的性情既暴戾又獨裁,他時常會仗著自己丈夫的身份毆打她,弄得她全身傷痕累累。

  但這一切達絲妮也都忍耐下來了。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結婚多年的他們卻始終膝下無子。起初伯爵指責她因為生性好動所以才不易安胎,直到醫生診斷後才知道原來達絲妮的體質本身就無法生兒育女。在這個令人難受的結果出爐後,伯爵不但沒有安慰她,甚至乾脆以此做為藉口,四處尋花問柳,在聲色場所流連忘返,長年不回家。

  伯爵夫人就這麼活生生的守著活寡守了十幾個年頭。直到一年前,有一天,伯爵從外頭醉醺醺的回到家來。當時達絲妮正在迎接她家族來探望她的親戚。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走了進來,伯爵向她的家人們介紹他新找的情婦,他說這個女人的肚子裡懷了他的骨肉。而達絲妮呢?他說她天生就是一個賠錢貨,她一輩子都無法幫他們家族生孩子。

  還有什麼好談的?達絲妮二話不說的就收拾行李,匆匆離開了那原本就不屬於她的地方。伯爵沒有和她離婚,他們雙方的家屬皆認為彼此的身分對對方還有利用的價值,於是她就仍然是以伯爵夫人的身分回到娘家。

  達絲妮回家之後,為了這樁錯誤的婚事她時常感到懊悔不已。這些年來,她終日以淚洗面,房間裡的家具被她摔的稀巴爛,書架上的書本被她撕得粉碎,她活在黑暗之中。有時候,她甚至會產生想要自殺的念頭,但好加在總是在緊要關頭又懸崖勒馬,她才得以活到今天。

  達絲妮總覺得上天彷彿刻意要和她為難一般,事事與她作對。她是多麼的想要一段幸福的婚姻,多麼的想要一個健康的寶寶,但一切都已是她的癡心妄想。

  就在有一天,她終於下定決心,準備要告別人世的時候。一封急件由魔法師所養的信差狐狸給送了過來。信上寫著,成為將軍的左巴為了獲得寶劍而狠下心來對好友痛下毒手的事情。魔法師認為下一個人很可能就是她。

  領主在自家住宅被人殺害事情,住在附近的達絲妮也早已略有耳聞。但她就是不相信從前那個剛正不阿,熱心助人的左巴,會為了一點而虛名做出這種賣友求榮的事情。看著自己那有如風中殘燭一般的生命,達絲妮決定在她臨死前好好的陪陪那孤單又可憐的好友。

  既然下定決心,達絲妮便趁著半夜家人不注意,摸黑坐上了自家馬車,車不停軸的趕到了左巴的城堡。

  但她卻沒有想到,和將軍在一起相處的這個月實在是過得太快樂了。她無法面對七天後得和左巴還有這個美好的世界道別,更何況她得讓左巴親手殺了她。與其如此,不如就這樣快樂的在此死去。

  聽完了達絲妮的解釋,對於她所訴說的悲慘際遇,左巴感到無限的同情。

  他安慰的摸了摸懷中佳人那美麗的秀髮,達絲妮知心似的往他身上貼近,他們已不再需要有任何言語。回家的路上,兩人並肩坐在馬車裡。達絲妮小鳥依人般的靠在將軍的身邊,左巴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兩個人臉紅的像發燒似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天夜裡,左巴為了今天山頂上和達絲妮的談話而感到難以入睡。

  「我真的好想要寶寶。」達絲妮那時是這麼說著。

  將軍燥熱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他就是睡不著。他想到若是當時他和達絲妮結婚,那他們兩個將會如何一同面對挑戰。或許他們可以領養一個孩子,或者他會陪著她找遍整座王國的醫生,直到找到一位點頭的醫生為止。

  想起達絲妮那聰明又堅毅的性格,左巴對她是既佩服又愛慕。但如今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更何況在七天後他得要親手了結她的生命。

  正當左巴為此陷入人神交戰,自怨自艾的苦惱的時候。他的房門悄悄的被推開了。左巴背對著長廊外的人影,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它。

  只聽見背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腳步聲的主人躡手躡腳的偷偷爬到了他的床上。她悄悄的試了試那個背對著她一動也不動的將軍鼻息,左巴假裝自己已經睡得很沈,呼吸均勻。那人見他已經睡了,才放心的將背靠在他身上,躺在床鋪的另一端安然睡去。

  從那靠在背後之人的體型和味道來判斷,左巴幾乎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那人鐵定是達絲妮,只是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那個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就這麼躺在他身後,左巴戰戰兢兢的背對著她,不敢移動身上任何一處關節,就連她一點不舒服的咳嗽也足以把這個全國第一勇士嚇的魂飛魄散。

  次日早晨,一絲曙光從窗簾外的縫隙中射了進來。達絲妮爬起身來,她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便靜悄悄的從床上離開了。留下那個一整晚動也不敢動,到現在都還尚未闔眼的將軍。

  最後的七天裡,一連幾晚,每當到了午夜時分的時候。達絲妮總是會抱著枕頭來到左巴的身畔,陪著他一起入睡。在經過了昨天一整晚的苦苦掙扎後,左巴似乎已經放下抵抗。他們倆很有默契的相擁而睡。左巴將他那隻佈滿傷痕又歷經滄桑的手臂,擺在達絲妮的後頸給她枕著。達絲妮也將自己那禁不起任何一絲傷害的身子投入了將軍的懷中。

  他們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絕不是世人所想的那樣,為了性,為了慾望。對他們來說,性的行為與否早已不再重要,既可行也可不行。此刻的兩人心心相印,他們彼此能夠互相感受到對方內心的反應。使他們牽連在一起的與其說是慾望,更像是兩個無依無靠的人,試著在對方身上找到自己的最後一絲救贖。

  隨著達絲妮與將軍的感情日漸加溫,城堡裡的士兵和管家們,在路上見到她時,常會戲稱她為將軍夫人。達絲妮聽了也只是點點頭笑一笑。在最後的日子裡,他們倆度過了一段如膠似漆的恩愛生活。過去的痛苦與悲傷,彷彿全忘得一乾二淨。他們知道,在彼此身邊,任何挑戰都無所畏懼。

  時間很快的來到了約定結束前的第三天。早晨,王子從皇宮送來了一封信,信上說:「據聞將軍大人的城堡裡,來了一位瑰姿艷逸,傾國傾城的美人。自從朕聽了下人如何形容之後,為此終日輾轉難眠,念念不忘。希望能請將軍三日後在城堡裡舉辦一場盛大的舞會,讓我與佳人共度春宵。」

  一大清早就接到這種鳥信,將軍氣得是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他把手中的信撕得四分五裂,然後丟在地上踩了好幾腳還是難消心頭之恨。達絲妮才剛梳妝打扮出來,見左巴在大使面前將國王的信給撕碎,便連忙跑上來阻止。

  她低聲和左巴說:「別這樣,等會大使回去不知又怎麼在國王面前說你。」

  左巴怒道:「他要說,就隨他去說吧!這小王八蛋竟敢寄這種不知廉恥的信過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要他付出代價!」

  正當將軍想要開口婉拒的時候,達絲妮勸阻了他。

  左巴不解的問:「為什麼?為什麼要答應他這種無禮的要求?」

  達絲妮回應道:「那是我活在世上的最後一天,若在臨死前能夠熱熱鬧鬧的辦場舞會,那我們何樂而不為呢?」

  左巴悶悶不樂的說:「就因為那是你活在世上,而我履行承諾的最後一天,所以我才無法同意。」

  「我可不希望這樣高貴的日子被那膚淺又下流的混帳王八蛋給糟蹋。」將軍氣沖沖著說。

  達絲妮牽了牽他的手,笑著說:「或許一切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若是能在臨死前和穿上軍服的你共舞,我會非常開心的。」

  順著她的心意,將軍勉為其難答應了王子的要求。使節走後,兩人便開始動手準備將要舉辦的舞會。

  對於舞會,左巴這輩子除了社交需要之外,從來沒有參加的經驗,更別說是負責舉辦了。但這方面對達絲妮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多年來在貴族聚會中的打理經驗,使得這個能歌善舞的社交名媛,成為了最優秀的舞會舉辦人。不到三兩下,要準備的餐點、要聘請的樂隊、要購買的裝飾...等等的代辦事項通通列的整整齊齊。

  因為在晚會策劃方面,左巴實在是太不擅長了。所以安排舞會的工作只好全都交給伯爵夫人一手包辦。左巴的任務則是幫工作勞累的她跑跑腿,捏捏肩膀。

  達絲妮就像是城堡的女主人一般,將軍所有不拿手的事情在她手上通通處理的服服貼貼。本應要三十天才能辦妥的工程,經過她努力的籌備,不到三天的時間,一切的工作就大功告成了。

  在城堡裡的大家為了準備舞會席不暇暖的忙碌中,時間很快的就來到了舞會當天。

  今天,不只是達絲妮與左巴約定到期的那一天。今天更是偉大的耶穌基督誕生的前一天。不錯,在12月24日平安夜的午夜,兩人短暫的一個月約定即將結束,而將軍也得履行他和伯爵夫人約定。

  穿著一身整齊的軍服,左巴在房間裡緊張的來回踱步。對他來說,這不只是一場普通的舞會。對他來說,這就像是和達絲妮的婚禮一樣重要。管家和軍官們在左巴的身邊七嘴八舌想為他出主意,但結果只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正當平時做事很有主見的將軍,難得焦躁到為了一點小事而對下人發脾氣時候,達絲妮已經換好晚宴用的禮服走了出來。

  「怎麼了?」她說。

  左巴回頭一看,今晚的達絲妮穿著淡紫色的連身晚禮服。禮服貼身又飄逸的設計,使她曼妙的體態呈現的一覽無遺。中央很有格調的露出她潔白無暇的胸口,但卻又不過度獻媚的在最後關口收了起來。在她的肩膀上掛著一條純白色狐狸披肩,披肩使她那敏銳俐落的風格中又參入了另一種時尚奢華的慵懶氣息。但狐狸聰明機智的性格又和她的作風很巧妙的相融在一起。腳上踩著的是一雙銀藍色的亮面高跟鞋,鞋子的前端還露出了兩隻可愛的腳趾。

  達絲妮將那流瀑般的黑褐色秀髮盤成了優雅的貴婦頭,淡紅色的唇蜜是今年宮廷裡最受青睞的款式。看著這樣神采飄逸,美若天仙的女伴,左巴當場愣在原地。他目瞪口呆,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想:「過去就擅於梳妝打扮的她,今晚絕對是舞會裡最美麗的一顆星星。」

  達絲妮則還是一副老樣子,她笑嘻嘻的大方摟了摟左巴的肩膀,一臉得色問道:「怎麼樣!我這身行頭穿的不賴吧!」

  將軍輕咳了一聲,淡淡說道:「還不錯啦!」

  達絲妮聽了一臉狐疑,她問:「還不錯而已嗎?剛剛看你愣在那邊,明明臉都紅了。今天最後一天了,不許說謊喔!」話一說完她偷捏了捏左巴的鼻子,左巴連忙反擊,達絲妮笑哈哈的跑開。

  面對女孩的胡鬧,左巴也一派輕鬆,他調侃般反問道:「那我呢?」

  達絲妮這時才認真定睛一瞧。將軍穿著一身筆挺的元帥軍裝,配上他威武的體格顯得恰到好處。黑色的布料讓原本就嚴肅剛硬的軍服更增添了幾分威嚴。金黃色的肩章、排扣,讓原本充滿殺戎氣息的黑色軍服變得高貴不凡。他的胸口佈滿了過去沙場獲得的勳章,多年來的血戰餘生,使得他那值得驕傲的胸膛上勳章掛得滿滿的一整片。為了今晚,左巴把鬍子刮得乾乾淨淨,使得他本身輪廓分明的臉龐變的更加英俊,完全看不出一個月前他那滿臉鬍渣,失魂落魄的蒼老。

  達絲妮既心動又滿意的說:「還...還不錯啦!」左巴還給了她一記「還不錯而已嗎?」的眼色。
 
  在欣賞彼此禮服的過程中。達絲妮瞧見,一條皮製的肩帶從左巴的肩膀穿至腰際,它被隱藏在正紅色元帥勳帶的後方。腰間上掛著的是那把鋒利又冰冷的配劍。她心想,今晚,這把劍將會取下她的頭。

  想到頭顱,達絲妮誠摯的和左巴說:「在參加舞會之前,我想要見他們一面。」

  左巴睜大眼睛,大吃一驚,他問:「你...你說你要見誰?」

  達絲妮淡淡的說:「領主、老闆、富商還有魔法師。」

  對於達絲妮的要求,左巴簡直是難以置信。這個月來,他們就像是有默契一般,對於工作上還有魔劍、四位好友的事情,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他們絕口不提。沒想到在這即將要結束的最後一天的緊要關頭,達絲妮竟然一改往日隨和的作風,直接開門見山的提出這樣大膽的要求。

  他深怕讓達絲妮看見如此驚悚駭人的畫面,會使她最後一天期待已久的晚會興致全消,於是堅持不可。可是達絲妮就像是孩子一般固執,她說她在臨死前一定要再見到這四位重要的好友一面。但左巴鐵石心腸的硬著性子說不可就不可,為此他們還吵了一架。

  此時眼前的大美人早已哭成了楚楚可憐的淚美人,就連冷酷如左巴也不禁開始憐香惜玉起來。最後在達絲妮椎心泣血的苦苦哀求之下,左巴才勉為其難的帶著她來到了置放頭顱的地方。

  隨著將軍沈重的腳步,他們走進了一間佈置精緻的小房間。房間裡頭放置著各式各樣的武器還有戰利品。這些戰利品是左巴與同伴們一同冒險時所收集而來的,裡頭有多年來左巴所使用的武器,許多稀有珍貴的魔石以及怪物身上的裝飾,就連曾與魔法師合作擊敗的惡龍頭骨原本也置放於此。
 
  在房間的中央,放置著五個精心手工雕繪而成的小木盒。達絲妮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裡頭空蕩蕩的第五個木盒,左巴無奈的擠了擠那再也笑不出來嘴角。剛才還風度翩翩的大將軍好像又再度老了十歲。

  扶著那第一個裝滿的木盒,左巴神態嚴肅的看著達絲妮,他冷冰冰的警告著:「每個人都有一個不能碰的禁地,如今妳自己闖進來,那就別怪我過去沒有提醒過妳。」

  達絲妮挺起胸膛,她就像左巴當初見到她時一樣,毫無畏懼。

  在做好心理準備後,達絲妮點點頭,左巴痛苦的閉上眼睛,將那四副上了鎖的木盒子一個接著一個打開來。出乎達絲妮意料之外,她本以為死掉的屍體應該會像動物屍體一樣又臭又髒,但此時此刻躺在木盒裡的四顆人頭,卻完全沒有發出任何的異味。她輕輕的聞了兩下,木盒裡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檀香。

  領主、老闆、富商、魔法師,四位好友們安詳的躺在放有深紅色軟墊的木盒裡。臨死之前的他們沒有一絲掙扎,就好似睡著了一般。左巴多年來的狩獵經驗,使他在處理動物的屍體時也有自己的一套做法。為了能夠長久的保存,他將昔日好友的首級經過特殊的蜜蠟處理之後,製成了不會腐壞的木乃伊。將軍在保養手法上的專注與用心,更使得本來不易保存的皮膚肌肉留存下來,不僅如此更展現出往生者昔日的榮光。

  看著躺在木盒裡的四顆人頭,達絲妮不知不覺的哭了。此時左巴除了低頭懊悔,他無言以對。

  達絲妮難過的對著左巴控訴:「從過去到現在,你就一個人獨自背負著這個!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我不值得你信賴嗎!」她聲淚俱下的不斷敲打著左巴的胸膛,淚水沾滿了黑色軍服一整片,左巴依然無話可說。

  摟著懷裡的達絲妮,左巴只好既痛苦又不忍的說:「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我害怕告訴你之後,你將會永遠離我而去。你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寶藏,我不能夠失去你!」

  達絲妮在左巴懷裡早已哭的泣不成聲,她信誓旦旦的說:「不會的!不會的!我絕不會就這樣離你而去的。是你在最痛苦的黑暗之中拯救了我,這次輪到我來救你了!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不管天荒地老,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

  達絲妮與左巴跪在地上相擁而泣。失去好友的痛苦使他們的悲傷久久無法止息,但兩人也為了彼此的心靈相通而覺得感謝。因為從今以後,他們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扶著達絲妮那兩個紅通通的臉頰,左巴笑道:「嘿...寶貝!今天應該是我們兩人大喜的日子,瞧你哭成這樣,待會在舞會上可不知道有多糗呢!」

  達絲妮也反駁道:「你還敢說呢!男子漢大丈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等一下別人問起你胸口怎麼濕濕的一大片,人家還以為你看上哪個美女直愣愣的流口水呢!」

  他們倆互相調笑,彼此又回到了往日的輕鬆自然。左巴糾纏已久的心結解開了,達絲妮的心情也感覺格外的舒暢。

  達絲妮無意識的瞧了瞧牆上的鬧鐘,想不到時針已在晚上七點。

  達絲妮驚呼道:「糟了!時候不早了,我想客人們應該都到齊了。」左巴也大喊不妙,沒想到帶著她來看四位友人,竟然花了那麼長的時間。

  身為晚會的女主人,達絲妮手上還有許多要緊事要交代。刻不容緩,為了整個舞會的流程運作,她只好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左巴獨自待在小房間裡,他將四個木盒的蓋子緩緩關上。

  「不管天荒地老,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想起達絲妮的這句話,左巴在心裡頭幸福的笑了笑。

  在離去前,左巴對著房間裡頭的四個木盒,自言自語的說:「謝謝你們!曾與你們一同經歷的冒險與歡笑,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無價之寶。」

  房間的大門悄悄的闔上。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逝去,將軍與伯爵夫人的約定也將在舞會結束時宣告終了。

  來到舞會的現場。在達絲妮的安排下,左巴那破舊又死氣沈沈的城壘,如今變得煥然一新。

  多年來烏煙瘴氣的房間全都經過重新擦拭。大廳裡佈置的是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紅酒、佳餚,通通已在廚房就定位。原本破舊的古典式大廳,在燈光、雕像和植物的點綴下變得既華麗又氣派。在玄關中央,達絲妮還別出心裁的命人將左巴砍下的惡龍頭骨做成裝飾,成人一般高的龍首置放在左右雙弧形的樓梯中央,更顯現出了城堡主人的威風以及他過去為了國家所做出的貢獻。

  而那面僅剩一顆寶石,表面呈現鐵灰色的弗蘭德許普。達絲妮並沒有因為模樣變得難看就把它棄而不顧,她將那面上下已經滿是傷痕的神盾,擺放在城堡主人用餐的正後方。

  或許她認為那才是這面盾牌真正的歸屬。弗蘭德許普在達絲妮的細心呵護下,變得容光煥發。雖然它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銀白色,但是如今它更像是一條受到主人珍惜的髒手巾,既幸福又滿足。最後一顆翠綠色的寶石「卡琳」,也在上頭晶瑩剔透的閃耀著。

  左巴攜著匆匆忙碌完的達絲妮來到了舞會的大廳。在大廳裡,國王與客人們早已在裡頭久候多時了,王子如願以償的見到了夢寐以求的伯爵夫人,他見達絲妮今晚一身優雅高貴的打扮,笑的是合不攏嘴卻又要保持風度,看上去十分彆扭。

  將軍和他的女伴來到了招待國王的座位前,他們有禮貌的向那剛繼承王位的王子輕輕一鞠躬。身為城堡主人的左巴低頭向他的主人致歉道:「國王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不僅如此竟然還姍姍來遲,微臣實在是罪該萬死。」

  看到美人當前,王子樂都樂歪了,他哪管得著左巴算是哪根蔥。王子厭煩的罷了罷手說道:「不罪!不罪!朕今天能看到如此貌美的佳人,可謂是大飽眼福,令朕是龍心大悅啊!哈哈哈哈!」話說完他還故意停頓了一下,想看看對方的反應。

  久戰情場的他試著想賣達絲妮一個人情,藉此來獲得佳人的芳心。卻沒想到達絲妮對他的所作所為卻是不理不睬,毫無反應。

  場面很是尷尬,王子自覺有點下不了台,面子掛不上去,硬是說:「朕據聞送信的差使說,對於朕今晚想要在此地舉行的平安夜盛宴,本來將軍大人是不同意的。最後是在夫人努力的勸說下才讓他點頭同意的,是這樣子嗎?」他以為達絲妮和皇宮裡那些不三不四,水性楊花的貴婦一樣,是一個見錢眼開,攀權附貴的女人。心想或許她只是在釣他的胃口,所以千方百計的想和眼前的美人搭上話。

  對於城堡的主人來說,王子今天的態度已經是沒禮貌到了最高點。他不只單方面的不斷向對方的女伴搭話,更在大庭廣眾面前指出城堡主人的疏失。儘管早已氣得火冒三丈,但是為了能讓達絲妮度過愉快的一晚,左巴還是苦苦忍下來了。

  面對如此無禮的客人,城堡的女主人冷冰冰的答道:「的確,舞會是我請求他辦的,但動機絕不是國王陛下所想的那樣。請陛下在公共場合保持好自己應有的風範,若是再有下次,不管是國王還是惡龍,都請休怪我對他們下逐客令。」這句話講得又有威嚴又婉轉,既保持了將軍的面子,又在那得體的幽默中,輕輕的警告了王子一下。

  這個在情場往往得意非凡的王子,今回是真的踢上鐵板了。原本開開心心的乘著馬車想來與美女共譜佳曲,沒想到卻千里迢迢的來讓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垂頭喪氣的他,隨便和將軍哈拉兩句,便把城堡的主人與他的女伴打發走了。

  王子沮喪的坐在他那張經過裝飾特別華麗的位置上,身邊的庸指俗粉試著安慰他。

  「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小姐。」裡頭一位濃妝豔抹,相貌平凡的女人說。

  王子酸溜溜的說道:「長得也普普通通,還以為是什麼高檔貨色。」在他身邊的女士們不顧旁人感受的撫掌哈哈大笑。

  將軍攜著女伴才沒走出幾步。聽見這話,他正想回頭衝上前去揍他們一頓。

  達絲妮伸出手阻止他說:「別理會他,他只不過是個膚淺又下流的混帳王八蛋。」左巴聽了會心一笑。

  看著達絲妮那美如維納斯的臉龐,左巴深情款款的說:「我要妳知道,在我心目中妳永遠是最漂亮的。」

  達絲妮聽了嘿嘿笑道:「哎唷!這麼肉麻的話若是我在十五年前聽到就好囉!」將軍臉紅的刮刮臉。

  用過晚飯後,左巴攜著他美麗的女伴四處與客人們寒暄。

  在達絲妮的介紹下,左巴認識了許多與凱普雷特家有往來的上流權貴,對於那些已經奢華到習以為常的高官名流們,非常難得的,他們對這場舞會的佈置與排場讚譽有佳。他們稱讚這場舞會辦的美輪美奐,無與倫比。左巴聽了是開心極了,他樂不可支的向眾人們介紹這場舞會的幕後功臣。一切都多虧有那聰明又美麗的女主人,達絲妮在眾人得喝采中點頭稱謝。

  就在將軍因為舞會裡的一點小狀況,得稍稍離開達絲妮身邊的時候。一個身著華麗服飾,但模樣猥瑣的人,向城堡的女主人走了過來。此時達絲妮正在和其他客人熱絡的交談著,那人悄悄的在她耳邊說道:「你好啊!將軍夫人!最近過得很不錯嘛?」

  聽見這既熟悉又噁心的聲音,達絲妮對著聲音的主人怒目相對。

  那人對她露出一個傲慢又做作的笑容,說:「怎麼?這麼久不見,你就忘了自己的老公了嗎?」說這句話的人正是那十五年來使達絲妮受盡精神虐待,早該和她離婚的伯爵。

  達絲妮神情冷酷的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我可沒有記得有邀請你來。」

  已經多年不曾往來的伯爵,還是那一副令人厭惡的醜陋表情,他說道:「我這次是受國王殿下命令陪他一同前來的。聽殿下說,將軍府上來了一個美人,從他口中形容的姿態和模樣,讓我想起了一個過去和我相處多年的女人。沒想到今天我才剛到現場,就看見妳攜著將軍大人的手在到處與人招呼。嘿嘿嘿...靠在他身邊瞧妳笑的,將軍大人床上的功夫看來不賴啊!」

  對於這個完全不想搭理的不速之客,達絲妮漠然的說:「我不管你今晚是因為誰的原因才出現在這個地方,只要你敢做出一件破壞現場氣氛的事情,我就會命人把你給轟出去!」

  帶著一股賊頭賊腦的笑容,伯爵說道:「放心吧!今晚我只不過是以隨從的身分來看看熱鬧罷了。你要跟將軍聊到多晚是妳的自由,我還忙著跟那些熱情又會生育的女孩們傳宗接代呢!」語畢,他就隨便意思性的一鞠躬告辭了。

  剛才與伯爵的那番話刺到了達絲妮的傷心處。想起那個從未出世的孩子,她的眼淚就嘩啦啦的落下來。剛處理完事情的將軍走回他的女伴身旁,見她哭的有如帶雨梨花,左巴問道:「發生了什麼事?誰敢欺負妳,我會讓他死無葬生之地!」

  聽將軍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達絲妮不禁破涕而笑,她挽著左巴的手,笑說:「不,沒什麼,只是今晚的混帳王八蛋似乎有點多。」左巴瞧了瞧坐在寶座上正作威作福的王子,他跟著忿忿不平的點點頭,達絲妮知道他誤以為自己指的是新國王。

  她滿意的瞧著將軍一身英挺的軍服和鋒利的配劍。那一副幹練又威嚴的模樣,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情竇初開的少女。達絲妮露出一絲幸福的微笑,她由衷感謝,能和左巴相處在一起一個月真的是太好了。彷彿察覺到她的心意似的,將軍也溫情的回望著她,他們兩人早已心靈相通。

  在濃情密意的氛圍下,舞會的音樂從背後緩緩響起。那群陪著父母親入場,前途一片光明的青年男女們,興高采烈的擁著自己的伴侶進入舞池中央。他們自然而然的隨著音樂舞動,就像是上天早就注定一般的結合在一起。

  受盡滄桑的將軍淡漠的看著那些載歌載舞的人們。時間不留情,不知不覺他早已經度過了那種歡天喜地跳躍舞動的年紀。

  見左巴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達絲妮皺了皺眉頭,她牽著將軍的手,笑臉嘻嘻的挑釁般問道:「據說全國第一勇士文武雙全,既會帶兵打仗,又會用兵出策。卻不知道他在舞會上的步法如何?可否讓小女子領教領教?」

  達絲妮本想用激將法逼得左巴陪她跳舞,卻沒想到凡事都堅持一試的將軍今天竟然乖乖舉手投降了,他說:「若是妳想在這最後的一刻邀請我與妳共舞,那恐怕我要使你大大失望了。」

  將軍說:「多年來的殺戮使我的心完全腐敗了。朋友們的離去硬生生的從我心靈深處了剝落一大塊破洞,折磨與痛苦使我對自己的一切表現都失望透頂。如今我的內心已經奏不出過去年輕時演奏的美妙音符了。」他就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般,對著那美麗的天使哀嚎著。

  達絲妮認真的聽完了左巴的話,她回道:「不會的,我也早已不再是過去能在草地上跳躍的年紀了。或許你也和我一樣,厭倦了這世界的不美好,認為你的人生除了死亡已毫無意義。但我相信並不是這樣的。這個月來,從你的內心深處,我感覺到了我這輩子從沒有得到過的溫暖,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還更加的在乎那些離你而去的人。只是你的真心已經被厚重的寒冰給封印住了。你就像是一個不能夠說話的啞巴,對於那些你愛的、你所珍惜的人,不管怎麼嘶吼,不管怎麼呼喚,他們都聽不到。因為這一切都只發生在你心裡,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只認為你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因為你拯救了我,你甚至還不放棄拯救這個腐敗的世界。」

  她說:「記得嗎?我們約好的。達絲妮還是達絲妮,左巴也還是左巴。」

  這番話使左巴感動的痛哭流涕。他心想,或許並不是自己拯救了這個可憐的女人,而是這脆弱的再也禁不起一絲打擊的女人救贖了他。她就像是他的另外一半,另外一個自己。她了解他那從不開口的腦袋裡想的是什麼,她是他的天使,他最珍貴的寶藏,這個寶藏是用世上任何金銀財寶都無法交換的。

  展開大大的笑容,達絲妮鼓勵的說道:「來!我們試試看!跳舞很簡單的,用你那異於常人的專注力。你只要跟著我的腳步就可以了,讓我們跟著感覺走。」說著她便牽起了將軍的手,帶領著他來到了舞池中央。

  扶著達絲妮那苗條又柔軟的身體,隨著她那靈動曼妙的舞步,左巴突然第一次體會到自己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受。那感受的名字叫做「希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腳竟然能夠做出這麼樣活潑自在的跳躍。

  達絲妮那與生俱來的節奏感,就好似能在一堆混亂不堪的垃圾堆裡,為她理出了一條清晰又明確的道路一般。她帶著左巴輕而易舉的穿梭在舞者之間,達斯妮的腳步既簡單又穩健,就連從沒跳過舞的將軍也能夠輕易的跟上。

  牽著愛人的雙手,將軍在喜悅中帶著一絲微笑,達絲妮面有得色的說:「怎麼樣!你這個舞蹈老師的功力還算不錯吧?」

  見那婀娜多姿的美人與將軍情投意合的在場上婆娑起舞著,一旁的王子簡直氣得咬牙切齒。他從那堆庸脂俗粉中挑出一個勉強還看得上眼的女人,不甘居於人後般的拉著她也來到了舞池中央。

  從小就受到良好教育的他,自然也是舞會裡的能手,他彷彿理所當然般的領著那也有練過一點舞蹈的女孩,在眾人面前秀出只有地位不凡的人才有機會學的舞步。雖然這樣自以為是的態度令人不爽,但王子與他的女伴的優秀表現,還是引起了不少觀眾為他喝采。

  就在王子洋洋得意,覺得自己終於在氣勢上贏過了那兩個傲慢的男女的時候。他的女伴突然放聲大叫了起來。有一隻黑漆漆的大昆蟲就這麼躺在她的胸部上,嚇得她是全身上下亂拍亂打,還把想幫她解危的王子還給搧了一巴掌。那女人驚慌的把全身上下脫的只剩內衣,就這麼狼狽不堪的逃離了舞會現場。

  王子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混亂弄得不知所措,儘管他還想要在大家面前秀一下自己與眾不同的舞蹈才能。但失去優秀舞伴的他如今也孤掌難鳴,只好悶悶不樂的坐回了位置上。

  犯下這場無傷大雅的惡作劇的真正兇手,裝作毫不知情一樣繼續跳著他的舞。而在一旁目睹整個犯案經過的伯爵夫人則是一副懷疑的表情盯著他。她瞇著眼向那罪魁禍首問道:「剛才那隻拇指大的昆蟲應該不是特地為了這一刻才準備的吧?」

  那身著黑色軍服的搗蛋鬼擺出一臉天真無辜的表情,對著他那美麗的友人禮貌的笑一笑,說:「請夫人相信我的誠摯,我絕不會無聊到為了讓我那美若天仙的舞伴嚇得花容失色,而特地從草叢裡找一隻拇指大的昆蟲放到口袋裡,等到時機成熟才把它給放出來。」城堡的男主人如實以告,案件解開了,差點成為被害者的達絲妮氣得忍不住踢了左巴小腿一腳。

  少了討人厭的國王,左巴與他美麗的女伴在舞會中央跳得更加起勁了。達絲妮精挑細選的樂隊在晚會裡演奏著天籟一般的樂曲。中央的水晶燈將裁切整齊的大理石地板照的璀璨耀眼。將軍腳下的老舊的軍靴與達絲妮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譜出了蕩人心懸的踢踏聲。隨著那幸福悅耳的喀碰節奏聲,濃情蜜意的兩人在舞台中央依偎舞動著,他們兩人就像是兩隻相親相愛的蝴蝶一般,在舞會中央快樂的翩翩飛舞著。

  見到將軍在一夜之間神速的進步,達絲妮一語雙關的笑著說:「你天生就是個練武的奇才,不是嗎?」

  左巴害羞的摸著後腦,嘿嘿笑道:「名師出高徒,老師好自然學生也就跟著好了啊!」

  達絲妮知道左巴的學習速度異於常人,但她沒想到將軍竟然會學的那麼快。才沒兩下的功夫,將軍就已經把舞步的節奏全記牢了。在將軍越來越快的腳步催動下,這回反而換成達絲妮快要跟不上了。靠在他那結實的胸膛中,將軍身上不時飄來的男子氣息弄得她是意亂情迷,心頭小鹿亂撞。

  達絲妮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但左巴的腳步卻是越來越快。正當伯爵夫人感覺自己再也跟不上他的腳步,整個人頭暈眼花快要飛出去的時候,將軍一把將失足不穩的她給牽了回來。達絲妮不由自主的在左巴的引導下迴轉了一圈身子,最後她安安穩穩的降落在將軍寬大的胸懷裡。

  其姿態完美到就連身旁正在專心跳舞的少男少女見了也不禁發出一聲讚嘆。左巴深情款款的看著她,此時此刻的達絲妮早已被他弄得是滿臉通紅,香汗淋漓。
  
  他們倆的精彩表現,為這場動人的舞會帶來了最完美的句點。

  隨著晚會即將結束,午夜的鐘聲有如喪鐘一般的響起。

  美夢即將告終,灰姑娘的魔法將在午夜十二點全部消失,而灰姑娘的頭顱也將在那一刻和她雪白的細頸分離。

  但唯一讓她感到驕傲的是,與她共舞的那個人不是膽小懦弱的白馬王子;也不是愛慕虛榮又貪生怕死的伯爵;而是她心目中那位身著軍服,騎著黑馬,英勇威武的將軍。
 
  「噹、噹、噹、噹。」殘酷的鐘聲每敲一下,左巴的內心就好似一次又一次的被榔頭敲的粉碎。

  在鐘聲敲下倒數的第三聲時,他緊握著達絲妮那雙白如柔荑的手,對著她說:「達絲妮,我的摯愛!若下輩子我們還能夠再相見,不管將會遇到多少磨難,不管我會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會一定娶妳為妻!」

  天啊!這句話真的是等了太久了。

  為了這句話,達絲妮足足等上了十五年。

  她感動的痛哭流涕,伯爵夫人用她那雙楚楚動人的淚眼望著將軍,哽咽的說:「親愛的!拜託別讓我等下輩子了!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不在乎你犯了什麼錯!為了你,我願意放棄我所有名譽,所有的財產,我只求不要再讓我離開你身邊...」

  她激動的說:「快走吧!快帶我走!讓我們忘掉一切,走得遠遠的。從今以後,我們要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達絲妮赤裸裸的將她所要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在左巴面前綻放出來。

  言盡於此,將軍聞訊後有如晴天霹靂一般,定在原地動也不動。此時此刻他心中的人神交戰,絕對是身邊的人們無法想像的。看著達絲妮那張沈魚落雁般的美麗臉龐,左巴激動的無法控制自己,他深怕從自己的口中吐出的任何一個字,都將會改變在座所有人的未來。

  他是多麼想要就像她字面所說的,攜著她的手從此遠走高飛啊!

  和達絲妮相處的這一個月,左巴從沒有想過日子能夠過得如此歡心愜意。在尋找哈爾特勒斯的日子以來,夜裡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左巴都會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感到懊悔痛心不已。但每當黎明的晨光再一次的打在達絲妮那潔白又細緻的燦爛笑臉上時,他就會由衷的向上天懺悔並感謝,感謝在他充滿罪孽的生命旅程中,竟還能再一次的享受這樣美好的時光。

  從小到大,左巴幾乎一輩子都在打仗。一次又一次的鬥爭,一次又一次的殺伐,就連他最偉大的成就也是由於戰爭而來,那就是親手砍下噴火惡龍的腦袋。

  偉大的功名使他的事蹟從此將流傳千古,人們將世世代代的稱頌這偉大的勇者為國家的付出。而今天,又再一次的,國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災難,將軍為了不讓自己的名聲蒙羞,做了凡人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達絲妮的再度出現,融化了他那顆殘忍又無情的內心。

  有如浴火重生一般,左巴對生命再度充滿了希望。在這美妙又逍遙自在一個月,左巴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時那無憂無慮的年代。他那乾癟精瘦的臉因為友誼與愛情的滋潤而變得豐滿,食量也變得大的嚇人,令人煩躁的睡眠問題全都消失了,幾乎每天早上都睡到自然醒。

  『感覺只要和達絲妮在一起,未來就充滿著無限的可能性。』

  城堡的男主人和他那聰明又美麗的女伴靜靜的站在跳舞的人群中一動也不動。沈默從舞池中央散撥開來,樂隊停止演奏。下人們停下腳步。伯爵與女士們停止了膚淺無味的閒聊。王子和他的庸脂俗粉們,更是眼睛睜的大大的,像隻金魚一樣,想瞧清楚將軍到底在變什麼把戲。

  時間就好像靜止了一般。在眾目睽睽之下,左巴一把將伯爵夫人摟入懷中,他擁抱著她。達絲妮的淚水有如洪水潰堤一般的落下,她湊起身子迎接男人那炙熱猛烈的一吻。在這一刻,左巴終於拋下了他所有的身份,所有的光環,所有的榮耀。

  一切已不再重要,在他的誓言將要結束的最後一霎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嘴唇才終於分開,那是一個既深情又充滿著血腥味的吻。

  達絲妮在左巴的懷裡不住顫抖,一絲血跡從她那紅如櫻桃般的嘴角流了出來。一把小巧精緻的匕首,刺穿了達絲妮美麗潔白的胸膛。

  那正是富商結婚時左巴送他的禮物。

  屠刀早已揮下,這時才收手已經太遲了....

  血液不斷的從那有如玻璃一般纖細脆弱的軀體湧出來,淡紫色的晚禮服漸漸的被一絲鮮紅給暈染開。

  看著左巴,達絲妮慘笑著說:「嘿嘿!你的任務達成了...」

  左巴含著眼淚對著達絲妮吼叫道:「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我已經不能停手了!」

  達絲妮深情的望著將軍,她痛苦的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從來就沒有要阻止過你。」

  她得意的說:「你知道嗎?當我那時知道你最後一個要殺的人是我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決定要獻出我的生命給你了...」

  看著那經過諸多磨難,愛情才終於萌芽的戀人,左巴早已熱淚盈眶,他說:「妳怎麼那麼傻!傻得無可救藥!妳本來可以逃得遠遠的,逃到一個我永遠找不到妳的地方!」

  因為失血過多,達絲妮已面色慘白,她試著拾起從前頑皮的態度,嘿嘿一笑:「你以為我會逃得遠遠的,但我偏偏就是要來找你。我要賭看看你會不會當真殺了我....」

  「不過這樣看來...是我輸了。」她慘笑道。

  摟著那逐漸冰冷的身體,左巴崩潰的說道:「不!不!是妳贏了!若今天我能選擇我倆其中一個人立刻死去,我將會親手砍下我的首級獻給妳!」

  「別這樣...左巴...」達絲妮阻止他說下去。

  她說:「我只希望能夠在這最後能好好告訴你。和你在一起的這一個月,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左巴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他不停的點頭,只希望能夠將他再也不能夠更贊同的強烈情感傳達給他的愛人知道。

  握著達絲妮的手,左巴哭得肝腸寸斷,他痛苦的發誓:「等我平定王國之後,就立刻隨你而去。」

  她拒絕的搖搖頭,笑著說:「我的英雄,答應我。我要你繼續活下去,活到你所能活到的最後一天。」左巴聽話的點頭。

  懷裡的達絲妮意識逐漸模糊,她用她那潔白又沾滿鮮血的手扶著將軍的臉頰,虛弱的說:「你要記住....我們五個人的精神...將會與你同在...」

  「而我對你的愛...永遠都不會改變....」

  語畢,達絲妮輕輕的閉上了眼睛,隨著她的離去,兩人這段既短暫又幸福的日子就此結束。

  看著先他而去的愛人,左巴的內心有如刀割。但早在十五年前,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將自己的一切都報效國家,這個月來所經歷的一切對他來說就彷彿像是南柯一夢。

  在這個小孩早早入睡,大人歡天喜地把酒高歌的平安夜晚。將軍奪走了他世上最後一位好友的性命。從今以後,他的生命不再有任何意義,為了國家,為了人民,他已是鞠躬盡瘁。

  城堡的主人絕望的從腰間拔出那把弒盡好友的長劍,他小心翼翼的仔細取下那顆高貴又冰雪聰明的首級。鮮血有如玫瑰花般的噴濺在名貴的大理石地板上,伊人的體溫仍然蕩漾在空氣中,但她的生命早已經香消玉損。

  一切都是為了大局,為了國家....

  城堡裡的眾人們,親眼目睹這件駭人聽聞的慘案,眼睜睜的在自己面前發生。男士們個個膛目結舌嚇的說不出話來,女士們紛紛尖叫暈倒在同伴身上。新國王嚇得是臉色發白,屎尿齊流,他不住的驚慌亂叫,大喊著:「護駕!護駕!」

  對圍將過來的士兵,左巴毫不理睬。他輕輕鬆鬆的推開了國王陛下身旁的護衛,默默的收起了那第五個人的頭顱。在王子膽小懦弱尖叫聲中,他帶著五位好友的首級,離開了那曾經偉大的王室所賜予他的千頃封地。

  這天晚上,夜色漆黑,星月無光。天空彷彿哀悼著達絲妮的死亡一般,颳起了狂風暴雪,背後城鎮的微弱燈火被黑暗所吞噬,大雪遮蔽了將軍的雙眼。在那濕冷又黑暗的一片混亂中,左巴快馬加鞭,馬不停蹄的趕往巫婆的小屋。

  眼前的道路一片漆黑,將軍身上那沾滿血跡的軍服被雪水糟蹋得狼狽不堪。鑲嵌在弗蘭德許普上的卡琳發出了魔音傳腦般巨大又淒厲的慘叫,叫聲傳入左巴耳中有如萬箭穿心,盾牌上頭的最後一顆寶石也消失了光芒。

  來到那棟年久失修的破敗屋子,左巴一臉金剛怒目的推開了大門,巫婆正從容不迫的站在爐火邊喝著她用不知道什麼材料煮出來的羹湯。左巴大臂一揮翻掉了擺在桌上的餐具雜物,他把包袱裡五位好友的首級一顆顆的攤放在桌子上。

  看著那五顆被蜜蠟封存,保養的完好無缺的木乃伊頭顱,巫婆滿意的說道:「很好!非常好!哈爾特勒斯的主人!你做到了!你親手砍下了你那最親愛的五位好友的首級!你通過凡人永遠不可能通過的試煉!」

  為了得到哈爾特勒斯,左巴付出了龐大的代價,上天派給他最為困難的任務───親手摧毀自己最為珍貴的寶貝。

  拔出長劍,左巴怒氣沖沖的砍下了桌子的一角,他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廢話少說!現在快把劍給我拿來!」

  巫婆試著平息將軍的怒氣,她說道:「好好好,別著急!待我把招喚的儀式給佈置好,魔劍哈爾特勒斯即將重現天下!」

  巫婆熟練的在地板上畫了幾道直線,這些直線被排列成了五芒星的形狀,她用圓圈將周圍的五個角牽在一起,那是用來招喚魔劍的魔法陣。左巴將摯友的首級一個一個分別擺在五芒星的五個角落。領主、老闆、富商、魔法師,還有他那可憐的愛人───達絲妮,他們的臉就像是睡著了一般,既沈默又安詳。

  巫婆站在魔法陣的中央,她像是喃喃自語般,專心一致的念著左巴也聽不懂的邪惡語言。她有時像發瘋一般的亂跳,有時突然提高聲量發出一連串不像是語言的氣音聲,她自顧自的在中央講得口沫橫飛,但左巴一句話也聽不懂。

  突然,巫婆大叫一聲,左巴的耳朵傳來一陣有如噪音一般的耳鳴,五芒星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深紫色光芒。

  深紫色的光芒隨著巫婆的詠唱變得越來越強烈,左巴耳中的那令人頭痛的鳴叫也越來越大聲。忽然,魔法陣上的五顆頭顱發出一道強烈的紫色光芒,接著那五顆過去曾和將軍生死與共的人頭就這麼隨著五芒星蒸發了,只留下原地一臉驚訝錯愕的巫婆。

  她驚慌失措的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主人不可能會背叛我的!」

  左巴大聲吼叫道:「你說什麼!」

  「照理說魔劍應該會出現在我面前才對啊!為什麼沒有出現呢!」巫婆對空氣問著,左巴不可能回答她。

  將軍怒髮衝冠的扯住巫婆的領子追問道:「劍呢!劍呢!」

  巫婆無言以對,將軍氣得暴跳如雷,肝膽俱裂,他的腦袋簡直快要氣炸了。

  那可憐的女人委屈得哭訴道:「我不知道啊!書上說魔劍應該會出現在我面前的啊!」

  左巴賞了巫婆臉上一記耳光,那一掌將她打得滿嘴鮮血,原本就雜亂不堪的道具翻得滿地都是。將軍氣憤的四處張望,但房子裡卻沒有看到任何長劍的影子。他聲色俱厲的指著巫婆破口大罵,但巫婆早已經陷入了精神崩潰的恍惚狀態。她不斷喃喃自語,害怕得向她的主人磕頭禱告。

  左巴將巫婆提了起來,一腳踢到了門大外。他在房裡東翻西找,但那窄小又空蕩的房裡就是沒有魔劍哈爾特勒斯的一點蹤跡。

  回想起好友們死去的那一幕幕畫面。左巴想要抱頭痛哭,但卻已經欲哭無淚。事到如今,好友們都被他殺死了,魔劍也沒有得到,左巴簡直得不償失。但他就算現在再怎麼懊悔,屠刀已經揮下,一切早已經來不及了。他發瘋似的指天罵地,大發雷霆,那股滔天大的怒火簡直就能將房子燒成灰燼。

  正當將軍站起身來,準備去把大門外的巫婆痛扁一頓,大卸八塊的時候。一支箭矢從窗戶外頭射了進來,他連忙低下頭來矮身躲避,這才剛蹲下,十幾發箭矢就緊跟在後破空而至。弓箭對準著左巴藏身的破舊房屋瘋狂的掃射,它毫不留情的穿過它所碰到的任何事物,綁在外頭的馬兒在一瞬間被射成了蜂窩,屋外那可憐的老巫婆也一樣難逃毒手。

  她痛苦的慘叫一聲,在臨死之前,她不住的伸手對著上天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那箭矢就有如暴風雨一般的將她射成了一隻刺蝟。剛剛還在抖動的那團肉塊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焦油般黑色的血液流得滿地都是。看見這樣怵目驚心的畫面,就連經歷無數次生死場面的左巴也感到不寒而慄。

  和惡魔做交易的人從沒有過好下場。

  左巴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想想該如何逃出這密集的火力。他拾起了放在一旁的弗蘭德許普,這時的神盾已經變成了鉛塊般漆黑的顏色,在五顆寶石的能量消失後,它的外表逐漸龜裂。剛才從外頭飛來的一支箭矢,就這樣直挺挺的插在它的盾面上,神盾已經失去了它那無堅不摧的魔力。

  左巴感覺周圍的空氣突然之間就炎熱了起來。弓箭手先前的鐵箭矢已替換成了火箭,他們打算對這棟房子放火。若是左巴再待在原地就會被活活燒死,他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從火場中逃了出去。那些兇殘的獵手們發現了獵物,便不斷對著那倉皇而逃的倖存者拼命放箭。將軍失魂落魄的拿著盾牌拼命抵抗,他在弗蘭德許普的掩護下衝了出去,弓箭紛紛落在他左手的盾牌上,但他的後背還是不幸的掛了彩。

  像是一隻負了傷的野獸一般,左巴拼命的在向郊區外積滿白雪的森林裡逃去。在他匆忙逃難的過程中,後面時時會有一兩發流矢從他耳邊擦過,看來弓箭隊的主人今天是要他非死不可。上帝和惡魔都已經拋棄了他,帶著那張已經被弓箭射的亂七八糟的盾牌,左巴只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他之所以不能現在就死去,是因為他答應過達絲妮,他會活到他所能活到的最後一天。

  數十匹快馬從左巴的身後追來。將軍手腳並用的拼命奔跑著,他顧不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到底有多麼失魂落魄,如今他命在旦夕。

  在沒命似的奔逃下,左巴被身後的騎兵們驅趕到森林裡一處河川旁。氣喘籲籲的他停下腳步,因為他發現自己正被數十把弓箭給瞄準著,他已經無路可逃。騎兵們駕著駿馬環繞著他,裡頭一位身穿華麗盔甲的騎士,從這隊高大英挺的隊伍中走了出來,看來他就是那個發號施令命人放箭的人。

  走到左巴身前,騎士脫下了頭盔。將軍立時感到痛怒難當,因為那個千方百計要取他性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他曾誓死效命,繼承了父親王位的王子殿下。

  瞧著累得攤倒在地的左巴,王子嘻皮笑臉的拍了拍手大笑道:「全國第一勇士果然異於常人,就連派出王國中最精銳的百人親衛部隊,竟然還得花那麼久的時間才抓到手。」

  倒在地上,左巴虛弱又悲痛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

  事到如今,王子實話實說:「因為朕不放心你。」

  他說:「你得到了哈爾特勒斯,就能平定天下,而朕的王位也將被你所取代。」

  左巴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但王子的背叛還是讓他感到心痛不已,他說:「我沒有要取代你的意思...寶劍也是你的父王要我去找的...」

  王子殘忍的說:「那老頭子跟你說什麼是他家的事情,只要朕殺了你得到寶劍後,沒有你,朕一樣可以統治天下 !」

  將軍有氣無力脆弱的說:「若是我手上真的有寶劍的話...自然會交給你....」

  拔出腰間的劍,王子不耐煩的說:「夠了...朕不想浪費時間了。」

  將軍虛弱的拾起了上頭插滿了箭矢,重如鉛塊般的弗蘭德許普。這位過去與他並肩作戰的好友,外表有如被白蟻侵蝕,早已遍體麟傷。

  年輕力壯的王子無情的舉起大腳一踹,已經筋疲力竭的左巴又怎麼可能支撐得住?他向後一跌滾倒在一旁,王子將左巴手上的盾牌一腳踢了開來。弗蘭德許普在空中翻轉了一圈落入了滔滔不絕的河水中,湍急的河流一下子就把它帶得又快又遠,從此那面十幾年來與左巴在沙場上同進同出的盾牌,就這麼隨波逐流的消失在人世間。

  抓著那衰弱又疲憊的將軍,王子反覆的將左巴的頭浸在冰冷的河水裡再拉上來,過去懦弱無能又膽小如鼠的他對著將軍兇狠的叫道:「快說!你把哈爾特勒斯藏在哪裡!快把寶劍給我交出來!」

  被折磨得面無人色的將軍對著他的主人說:「哈爾特勒斯不在我身上...因為根本沒有哈爾特勒斯。」

  王子氣得一腳踢在將軍的肚子上,將軍痛苦得只能乾嘔吐出酸水,王子警告他:「朕勸你最好乖乖的把寶劍交出來,否則...就是這樣!」話一說完,王子殘忍的一劍削下了將軍左手的四隻手指,左巴抱著他那被從中截斷的手掌痛苦的倒在雪地上不斷慘叫哀嚎。

  「達絲妮...」此刻左巴心裡想的不是國事,不是自己,而是他那已不在人世的戀人。

  看來他的性命即將到為此,但為了與達斯妮的約定他還得再垂死掙扎一番。拿出最後一絲搏鬥的精力,左巴從腰間拔出那把還沾著愛人鮮血的單手長劍。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那懦弱無能的君王吼叫道:「你這個沒用的窩囊廢!抓一個人竟然還要靠他本人訓練出來的手下。你若是有種點就和我一對一決鬥!」

  王子這輩子最討厭別人罵他窩囊廢。他看將軍氣喘籲籲的單膝跪在地上,僅只能靠著右手的長劍支撐著身體,左手的血流的滿身都是,怎麼樣看這場比式都是他是絕對獲勝無疑。

  看著那過去曾經領著惡龍的首級耀武揚威,光榮歸國的男人。在單挑裡贏過全國第一勇士?這個誘惑似乎有點大。若是他能夠勝過左巴,那不就等於他能夠勝過惡龍了嗎?就算沒有得到哈爾特勒斯,單挑中擊倒全國第一勇士的美譽,也足以使他那寥寥無幾的名聲威震八方了。

  王子敲了敲他的如意算盤,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裝模作樣的說:「好吧!那朕就給你個機會,讓你和朕決一死戰。讓我們放手一搏吧!」王子神采奕奕的拿著長劍在左巴面前跳來跳去,而左巴的確是就像字面上所說的「放手(左)一搏。」

  年輕氣盛的青年國王,因為自己能得到左巴的威名而感到躍躍欲試。他迫不及待的搶著快攻,心浮氣躁的想要趕快把全國第一勇士治於死地。

  從沒認真學過劍術的他拿著長劍胡亂揮舞著,身負重傷的左巴見招拆招,試著勉強閃避。一段時間下來,王子的手腳越來越不靈活,動作也越揮越大,而左巴竟然在王子暴風雨般的攻擊下還能苟延殘喘的勉強支撐。長劍不斷的揮空使王子滿身大汗,從開始到現在,他竟然碰不上全國第一勇士的一根汗毛。

  儘管左巴手掌上的傷口已經血流成河。但面對那初出茅廬又資質極差的超級新手,他還是可以應付,只是他知道這樣是撐不了多久的,得要盡快分出勝負才行。王子拼命的尋找著那個強他幾百倍的對手的破綻,但不管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就在他為此感到苦惱不已的時候,左巴突然因為失血過多而頭暈目眩,一個不穩,左肩露出了一絲空隙。

  王子見機不可失,一劍砍在將軍的左手肩膀上。在他心中得意之餘,換來的是一把冷冰冰的長劍指在他的脖子前。原來,左巴把他的肩膀給賣了。他故意把門戶大開,為的就是要使王子追敵過深。而這位年輕又驕傲的菜鳥果然一騙就上了當,這一筆交易使將軍換到了對手的咽喉要地,兩人的勝負已分。

  薑還是老的辣,多年來久戰沙場的經驗再一次救了左巴一命。他的長劍架在王子的脖子上,那懦弱的國王開口求饒說道:「將軍大人....拜託....放...放我一命,國家還需要我,國家不能一天沒有國王。」

  左巴惡狠狠的對著他那愚蠢的主人說:「叫你的部隊通通給我撤出這片森林....」王子乖乖點頭聽話,他揮手驅散了包圍在一旁隨時準備一擁而上的親衛部隊。這群以一擋百的勇士們因為主子被擒而不得不騎著馬離開。

  左巴的長劍在王子的脖子上擦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他兇狠的對那無能的王子說道:「本來我應該把你的手腳砍下來,然後身體丟到河裡去餵魚的。但是我欠你父王一個很大的恩情,我只能告訴你,哈爾特勒斯並不在我手上,你就乖乖回去吧!」

  王子聽見左巴願意放他性命,他感動得痛哭流涕:「感謝將軍大人!感謝左巴大人!您的不殺之恩我一定會牢記在心的!」

  看見這個國家的國王,竟然軟弱無能成這副模樣,左巴嘆了一口氣說道:「快走吧!好好治理你的王國,別墮了你父親的威名。」說完便移開了架在他脖子上的長劍,一把將他推開,王子嚇得屁滾尿流的躲到一旁。

  卻沒想到左巴手上的人質才剛放脫,躲在一旁瞄準已久的弓箭就立刻發射出來。數十支箭矢就這麼從草叢裡接踵而至。將軍知道他們平時就訓練有素,所以自己也早有準備。他隨即閃身到了一塊大石頭後,才躲過了那堆致命流星的攻擊。親衛隊們從草叢裡竄了出來,弓箭又再度指在將軍的身上。

  正當左巴想叫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來請他的手下停手的時候。一把長劍指在他後頸,長劍的主人哈哈大笑道:「你以為你說寶劍不在手上就可以逃過一劫了嗎?殺了五位這麼重要的朋友,竟然還找不到寶劍?朕不相信。」

  「不管你是不是在說謊,只要現在殺了你,不管有沒有寶劍朕都可以高枕無憂了!」那卑鄙聲音的主人正是王子。

  將軍斜著眼睛後顧著他,憤怒的說:「我早就知道你這小王八蛋一定會出爾反爾,我是看在你父王的面子還是饒你一命。就算你不顧我這些年來南征北討的血汗功勞,但難道你連我放你一命的恩情也都立刻忘的一乾二淨?」

  王子洋洋得意的說:「朕說過你的不殺之恩朕一定會牢記在心的。牢記在心的就是朕曾差點讓你要了朕的命。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這次絕不會再放任你和朕一對一了!」

  他奸詐陰險的說道:「將軍大人。請你別怪朕太無情,要怪就怪這個世間太殘忍吧!」說完他便一劍往將軍的脖子砍下。左巴輕輕閉上眼睛,他安祥的等待死亡。

  「達絲妮..........我就要去陪你了。」

  就在他的脖子將要被王子的長劍給分成兩截的時候。左巴手上那把沾滿血腥的劍,突然像有了生命一般自己動了起來。他持劍的右手扭曲成一種詭異的角度,一劍劈開了王子那迎頸而來的長劍。被劈碎的劍刃飛到王子臉上劃破了他英俊的臉,王子嚇得跌在地上哀聲大叫著。

  左巴睜開眼睛,只看見右手中的長劍發出了強烈的暗紫色光芒。難不成這把隨身攜帶多年的配劍,就是他追尋已久的「哈爾特勒斯」?

  原來「哈爾特勒斯」並不是一把劍。應該說,只要經過正確的招喚儀式,任何一把劍都能夠成為「哈爾特勒斯」。只要親自取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個朋友的首級,並在魔法陣上將五顆頭顱當作祭品獻給惡魔,那麼契約者用來切割被害者頭顱的那把劍就會成為惡魔寄宿的軀殼。

  幫左巴招喚魔劍的巫婆她只知道正確的招換儀式,但並不知道招喚出來會是這樣的結果,因此當時並未將裡頭的惡魔喚醒。招喚出來的惡魔藉著吸取契約者和受害者的鮮血來得到能量,若是契約者死亡,裡頭的惡魔也將再次回到虛無之中。所以當左巴將要死亡之際,魔劍才真正甦醒。

  王子連滾帶爬的躲到了親衛隊後面。他下令部隊放箭,待命已久的弓箭手們萬箭齊射。這些士兵是左巴在軍隊中千挑萬選,菁英中的菁英。他們射出的弓箭又快又準,若是被他們盯上,任何人都得和巫婆一樣的下場,變成一隻肉刺蝟。
  
  但將軍手上的魔劍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在左巴還未反應到的情況下,將數百支破空而至的箭矢給通通擊落在地。魔劍覺醒之後,一股強大的能量在左巴的右手不斷膨脹,他的意識與魔劍裡頭的惡魔之力逐漸相融,身體不再完全受到自己控制。

  他感覺身體非常輕盈,情緒異常的興奮,那些因為疲勞而喪失的體力似乎全都恢復了。揮舞著魔劍,左巴輕輕鬆鬆的殺進了士兵之中。草叢中井然有序的弓箭隊形被他破壞的亂七八糟,親衛隊員們紛紛拔出長劍與之交戰,但最後都只落得劍毀人亡的下場。

  他以一種超乎常人能達到姿勢迴避著各式各樣的攻擊,這把鬼魅般的劍拿在左巴手上就彷彿如虎添翼。將軍多年來戰場上的經驗更將這把劍揮舞的是得心應手,他以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格開了那些想刺在他身上的兵器,並以哈爾特勒斯那勢如破竹般的破壞力,殺死了與他作對的任何一個敵人。

  頓時之間,戰場上三軍潰散,人仰馬翻。那些經過嚴格訓練的百人部隊被哈爾特勒斯壓倒性的威力殺得一塌糊塗。魔劍主人那有如鬼神一般的氣勢,將敵軍嚇的魂飛魄散。叢林裡屍橫遍野,對於那些膽敢挑戰魔劍的人,哈爾特勒斯沒有留下任何活口。

  將軍滿意的揮了揮手上的單手長劍。魔劍賜予他的力量讓他衰弱的身體恢復到從前年輕時力壯時的姿態,他覺得身體好到不能在好了。他健步如飛,頭痛不見了,疲勞感消失得一乾二淨,多年來戰場上的跌打舊傷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絲的不舒服。

  舉起左手,他瞧了瞧負傷的手掌,剛才被砍下的四隻手指竟然奇蹟般毫髮無傷的長了回來。他感覺渾身通體舒暢,比起當年打倒惡龍的他,現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到底有多少年他沒有感受到這麼健康過了。

  屍體下發出陣陣騷動聲,將軍步伐輕鬆的走了過去。原來是王子的腳踝被壓在翻倒的馬匹底下了,看著那驚慌失措又臉色蒼白的皇家嬉皮,左巴蹲下身來笑著對他說:「哈囉!」

  躲在角落的王子早已被眼前毛骨悚然的畫面嚇得呆若木雞,他抖抖瑟瑟的以命令的口吻對著左巴說:「大...大膽左巴!你竟敢欺騙朕!剛才朕問你有沒有私藏寶劍,你說沒有。如今人贓俱獲,還...還不快將寶劍奉上!朕...朕說不定還會饒你一命!」他厚著臉皮把這些話說完,左巴會意似的笑了笑。

  將軍用他長回來的左手手指,指著他邪惡的新夥伴問道:「寶劍?你說這個啊?」王子心虛的點點頭。

  「你要?你要就給你啊∼」話一說完,左巴心狠手辣的一劍砍下了王子的左手腕,王子痛苦得抱著傷口滾在地上慘叫著,在寂靜的密林裡,他那淒慘絕倫的哀號傳遍了整座森林。

  王子痛得幾乎暈了過去,左巴像發瘋了一般笑嘻嘻的問道:「還要不要啊?」王子痛苦的搖搖頭。

  嬌生慣養的他從小到大幾乎從沒受過傷,他嚇得聲音都發不太出來,語氣顫抖的說:「拜...拜託,饒我一命吧!你...你要王位?還是要女人?我通通都可以讓給你!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還有大好的日子要過呢!」

  將軍像被魔鬼附身一樣,他笑咪咪的鼓勵似摸摸王子的頭說道:「親愛的王子殿下,請你別怪我太無情...」

  突然,他臉色一變,聲色俱厲的說:「要怪!就怪這個世間太殘忍!」左巴大臂一揮,手起刀落。啪刷一聲,一劍砍下了那昏庸無能的國王頭顱。看著那張低能的嘴臉在地上滾了幾圈,有如噴泉般的血濺的到處都是。

  雪地被染成了一片鮮紅,這是左巴近日來砍的最滿意的一顆頭。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一片狼藉的森林。經過如今已被燒成廢墟的破舊小屋,左巴看了看那把還握在手中的魔劍。哈爾特勒斯的力量強得超出他的想像,持有這股力量,或許他真的能夠就此平定天下。

  他將魔劍收入劍鞘中。突然之間,身體就像是停止運作一般,左巴手上那股源源不絕的能量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有如抽髓斷骨般的疼痛。左巴痛苦的倒在地上,他想要試著拼命掙扎至附近村莊找人求救,但這一片荒蕪的地方沒有任何一個人。他的耳朵不斷傳來巨大的耳鳴聲,一股強大的窒息感從肺部襲來,接著他就失去了意識。

  失去意識的他陷入了沈長的夢中。在夢裡,他又見到了他那受盡磨難的戀人。夢見了過去一個月他們所經歷的美好時光。達絲妮在他的身邊與他相擁入眠,他們一同到城堡裡的花園散步,他的戀人牽著他的手在草地上快樂的跳舞,她露出雪白的牙齒,送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忽然之間,天色一暗,血紅色的夕陽在草地薰染上了一整片腥紅。左巴覺得有點不對勁,將軍關切的轉頭一看他那楚楚動人的愛侶,他吃驚的大叫一聲!達絲妮的身體還在,但她的頭卻不見了!伯爵夫人的脖子上頭空蕩蕩的,她像是人偶失去發條一般,呆呆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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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25080151
男爵 | 2013-12-26 12:09:27

本帖最後由 cs25080151 於 2013-12-26 12:11 編輯



  「達絲妮!達絲妮!」左巴有如夢囈般對著天花板伸手大喊著,但不論他怎麼哭,怎麼求,愛人的頭顱也無法再回來了。

  這段驚悚的慘劇結束了他的夢境。左巴從虛無的悲慘世界中回到了現實,他聽見耳邊傳來了七嘴八舌的談話聲。當他張開眼睛,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正在床邊圍觀著他。

  「你們是?」左巴看著這些落魄的人問道。

  「稟報將軍大人,我們是這個村子的村民。我們看見郊區外失火,正巧發現您倒在一旁。」裡頭一位相貌猥瑣的人這樣答道。

  「你們怎麼知道我是將軍?」左巴好奇的問。

  那村民老實的如實以告:「將軍大人,您過去為我們擊殺了惡龍。又為了平定王國而南征北討。如今您又為了拯救百姓換取寶劍而親自殺害了五名好友,您的事績早已經傳遍了世界各地了。因您而受惠的天下百姓們,想不認識您也很難啊!」

  村民們崇拜的說:「將軍在我們心目中,就像是從天上下凡來的英雄一般啊!」

  聽見村民說的話,左巴既不得意,也不開心,他說:「是嗎?真的很謝謝你們,但....」突然他感覺一陣劇痛,低頭一看,才發現躺在床上的自己,全身都是血跡和繃帶。

  村民像是邀功般搶著說:「將軍大人,當我們發現您的時候,您就倒在火場旁的血泊之中。後來經過搶救,才撿回了您的一條命。」

  村民說:「將軍大人,您已經昏迷了三天了。」左巴聽了一臉錯愕,沒想到距離他使用魔劍至今,竟然已經不知不覺的昏迷了三天的時間。

  左巴感覺身體異常的虛弱,全身上下就好似能量被抽空了一般。他的身體異常畏冷,面容憔悴。原本還烏黑堅硬的頭髮,如今白頭髮稀稀疏疏的冒了出來。外貌彷彿像老了十歲一樣,皺紋滿布。左巴萬萬也沒想到使用哈爾特勒斯的代價竟然這麼龐大。

  想到劍,他摸了摸那空蕩蕩的腰際。

  「我的劍呢?」他這麼問。

  村民們還尚未反應過來,左巴對著他們怒吼道:「我的劍呢!」

  大家通通被他突如起來的暴怒給嚇了一跳。後面一位婦女連忙將他那把沾滿鮮血又生鏽的單手長劍給拿了過來。左巴拿著他千辛萬苦殺了五位好友才換來的寶劍,心裡感覺安慰了不少。失去劍,他感覺自己一半的靈魂都被抽離了,他感覺魔劍一直在呼喚著他,呼喚著他把它拔出來。

  左巴拿到劍以後,表情心滿意足。

  村民們見好時機,紛紛跪下來向他哀求道:「在您昏迷的這三天,王國四處動盪不安。新國王下落不明,貴族們紛紛起兵造反。如今國家已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危難中,請您一定要為了天下百姓,舉起寶劍率兵平定天下啊!」

  見到此景,使左巴憶起了年輕時所立下的抱負,他心想:「為了完成國王死前的命令───得到哈爾特勒斯,我親手殺了與我同甘共苦的患難之交們。這些年來,我受盡了與家人、好友別離之苦,為的是什麼?為的不就是要為民出力,使得國泰民安嗎?」

  「因為長期的動亂,人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能夠號令天下的英雄。而哈爾特勒斯的出現,絕對足以平定國家多年來的紛爭。如今好友們都已不在,我不能讓他們的鮮血白流。」心念至此,他毅然決然的答應了村民們的要求。

  穿上了村民們贈與的盔甲,將軍率領著在村落聚集的一小群民兵,一鼓作氣殺回皇宮。在路上,他們舉著屠龍將軍的旗幟,號召了更多的百姓加入他們的行列。民兵們千辛萬苦殺到了皇城下,但是裡頭的叛軍早已經將皇宮給霸佔。他們拼了命的想奪下皇宮,但要叫那些從沒經歷過戰鬥的村民們,對付訓練有素的叛變軍隊,實在是太過勉強,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一時之間,民兵們被軍隊殺得是逃的逃,死的死。殺入皇城奪下王位這番話,聽起來真的是說的比唱的容易。

  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左巴只好拔出腰間的魔劍來與之對抗。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叛軍一面倒的戰局在左巴拔出哈爾特勒斯之後,狀況可說是瞬間逆轉。重拾魔劍後的左巴感覺又回到了在森林裡喚醒它時的健康活躍。在將軍超乎常人如鬼神一般迅速殘忍的掃蕩之下,不一會的功夫,皇城裡的叛軍就被清理的一乾二淨,片甲不留。

  他們成功的控制了皇宮,市民們千呼萬載的歡迎英勇的將軍。此時宮裡的地位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切風水輪流轉。那些曾經戲弄陷害左巴的奸臣、皇妃們,個個對那皇宮的新主人百般的討好。

  既惡如仇的左巴見那一堆又一堆噁心醜陋的嘴臉,大怒之下便命人把過去對國王百般諂媚的奸臣、麗妃通通拖出去斬了。隨著那些奢侈浪費的權貴們一個個人頭落地,皇城內一時之間萬物復甦,氣象更新。

  皇城在成為新國王的左巴日以繼夜的努力之下,很快的就拾起了過去老國王統治時的豐采。新國王的生活拮據,凡事都親力親為。他親自率領著部隊揮軍而下,拿著魔劍的他在戰場上可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隨著鄰近騷亂的地區陸陸續續的歸順,看來平定天下的口號不再只是空談。

  站在台上,左巴接受那些廣大百姓們的熱烈歡呼,此時看著這一片繁榮的景象,國王不禁熱淚盈眶,淚流滿面,他思忖:「達絲妮、領主、老闆、富商、魔法師,你們看到了嗎!你們的犧牲是值得的!我為了得到魔劍所忍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雖然在國王的治理下,百姓們的生活變得逐漸豐裕安樂。但左巴擅自稱王的消息,卻惹惱了王國各地早已劃地割據的貴族們。這些貴族們藉由戰爭獲取利益,對於左巴四處平亂,扶持貧民百姓的舉動早已經氣得咬牙切齒,忍無可忍。

  在一次秘密的議會之後,他們決定合作站出來抵制他。

  但這英明神武的國王,現在受到廣大百姓的寵愛。若是無憑無故的起兵造反,最後恐怕也只是得到軍毀家亡,頭顱落地的下場。正當他們想不到辦法,來對付這個強大又可怕的對手時,會議裡頭一位身份高貴但能力低下的參予者,提出了一個陰險毒辣的詭計。

  他說:「各位先生們,小弟我有個好主意。各位都知道,那卑鄙的左巴在得到魔劍之前,曾經殺了他最親密的五位朋友。說不定我們可以假借為他們主持公道的名義,趁機起兵造反。」

  會議的主席和同夥們,見這個平時遊手好閒,碌碌無為的傢夥,突然提出了這麼好的一個絕頂妙計,他們都大為驚異。

  「但他所殺的五個人的親友們,全都在他的保護之下。我們又要怎麼樣才能借他們的名義呢?」主席好奇的問。

  那人露出邪惡的笑容,「他以為自己犯下的罪孽可以藉由對死者更賣力的彌補來賠償。但凡事都面面俱到的他,沒想到卻漏掉了一個他最不應該漏掉的人。」他說。

  主席和他的同伴們疑惑的問:「那個人是誰?」

  那個獻出詭計的人指著自己說:「那個人就是我!我就是那可憐的五個人中,最後一個被殺死的伯爵夫人『玫墨莉絲.拉芙.德.凱普雷特.達絲妮』的丈夫。」

  原來左巴在五位好友死後,就率先將他們需要幫助的家人都接到封地中照顧。在平定王國之後更將他們接入皇宮,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

  財產敗得差不多一乾二淨的伯爵耳聞新國王在尋找死者家屬的消息,便偷偷摸摸的也想混進家屬的行列。但左巴早就已經對他對達絲妮的所作所為恨之入骨,他二話不說就把那惹人厭的卑鄙小人給轟了出去,所以無路可去的他才會跑來另一方的陣營想藉機報復。

  伯爵狡詐的說:「我已經和凱普雷特家的貴族們說好了。他們說,若是你們願意在戰後給他們分一杯羹的話,那他們就願意將他們那可憐女兒的屍體獻出來交給『革命軍』。」

  他陰險的說:「若你們下定決心,我們可以立即動身將玫墨莉絲的屍體挖出來。」

  那些參與密會的貴族們,對伯爵所提出的這個計劃感到非常滿意。他們很快的就聯合其他被剝奪權益的貴族們,組成了一支抵抗殘虐暴君的義勇革命軍。

  這支軍隊掛著「為那五位可憐的受害者報仇」的名義,在左巴所平定的領土內起兵造反。貴族們的群起反叛,使得勢單力薄的新國王一時之間忙得手忙腳亂。

  才剛平定完東邊,西邊又起兵再反。王國內的部隊除了左巴他自己以外,其餘手下並無任何大將,王城的經濟因為被外界的其餘地區孤立而完全停擺。

  每當左巴為了沒有自家軍隊沒有人才而苦的時候,總是會想到:「若是領主和老闆、富商還在的話,若是魔法師和達絲妮都還在的話,那此時此刻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呢?」國王想到他那五位已故的好友,他也只能義無反顧繼續幹下去。

  最後你的所到之處將只會成為一堆灰燼...

  王國各地的戰火不斷。在人才吃緊的情況下,哈爾特勒斯的主人只能被迫不斷拔出魔劍,一次又一次的將那些受到貴族煽動的敢死部隊給殲滅。

  魔劍的過度濫用使得他的身體日漸憔悴,每當國王收起魔劍後,雖然不再像當初收還入鞘時那樣直接昏倒。但哈爾特勒斯對人血的貪婪,卻還是對左巴的身體帶來了永久無法修復的傷害。現在只要他結束戰鬥,回皇宮休息用膳的時候,鼻子和耳朵都會不知不覺流出血來。身體的快速老化衰弱,使得他無時無刻都在耳鳴,他感覺自己離死亡不遠了。

  國王的身體在近年來沒日沒夜的征戰下變得疲憊不堪。被敵人砍傷的傷口,被切下的腳指,被戰火濃霧所侵襲的內臟,這一切都在哈爾特勒斯詭異的復原能力下不斷被治癒。但這些恩惠在戰鬥結束後,魔劍將會取走比復原還要更龐大的代價:首先是敵人的血,接著是他的血,再來可能是他的腎臟,最後是他的右眼。

  哈爾特勒斯使他的主人保持著可以繼續戰鬥的姿態。但左巴感覺自己不再是個人,他感覺自己是一部機器,一部為了戰鬥而生的機器。

  他感覺只要自己還拿著魔劍的一天,最後等待他的結局就是永無止盡的戰鬥。

  跟惡魔做交易的人,最後就是一輩子做他的奴隸。

  每當國王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那些為他犧牲的好友,那些為他戰死的臣民,那些期待著和平的百姓們。左巴這才知道他早就已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一次激烈的作戰中,國王的身體不知不覺的停止了。左巴從馬背上跌了下來,他沒想到自己竟已經衰弱到無法駕馭魔劍的力量。停下腳步的他很快就被敵軍的猛烈砲火鎖定。弓箭、大砲、長矛、投石車,沙場上每個人都想在這場為了正義和自由而戰的鬥爭中,取下那殘忍暴君的性命。

  大家見主將落馬,國王軍裡頭對左巴忠心耿耿的老臣們,一個接一個奮不顧身的衝上前去。他們前仆後繼的犧牲成仁,為的就是保護他們偉大的國王。在他們豁出性命的搶救之下,身負重傷的國王才好不容易送回了皇宮。

  自國王從戰役中落馬失勢後,革命軍很快的就解放了過去暴君從人民們手中佔領的地盤。不到幾天的時間,所有舉著國王旗幟的士兵們都紛紛的被那些船堅炮利的軍隊們給肅清的一乾二淨。

  國王軍剩餘的殘黨撤退到皇宮裡,左巴與他剩下的士兵們被迫在皇城裡與敵相抗,國王軍如今已四面楚歌。

  革命軍打著「殺死暴君,解救蒼生」的口號,收編了原本效忠於左巴的民兵們。百姓們為了討罰暴君左巴,將伯爵夫人的屍體從墳墓中挖出來。他們還給她取了一個稱號,命名為:「無頭的聖母」。

  這個該死的餿主意是伯爵想出來的,他們將玫墨莉絲那乾枯又腐敗的無頭屍體擺放在一座玻璃製成的透明棺材裡,任人民們膜拜。

  伯爵在他妻子的棺材旁哀傷的悼念著,他裝模作樣忿忿不平的說:「看看他對我的妻子做了什麼!他在城堡裡迷姦軟禁了她,最後殘忍的將她的頭給砍下,你們說這樣的人有資格當你們的國王嗎?」

  此刻的伯爵已成為了新的民族英雄。他率領著百萬大軍正包圍在皇宮外,那些左巴進城後沒砍乾淨的奸臣們也同他在一起,現在是小人得志,雞犬升天。

  人民們為了伯爵的妻子在左巴手下的慘死而對新國王感到失望。那些過去受到左巴照顧的好友家屬們,見情況不對,也陸陸續續的加入了革命軍反抗暴君的行列。他們在百姓面前漫罵新國王的無恥卑鄙,說他怎麼樣殘忍的對待他們,怎麼樣在他的好友臨死前淩虐他們。

  「他將領主分屍之後,砍下他的頭!」女管家和領主的三個太太口供一至的說。

  「老闆在臨死前受盡羞辱,最後他砍下他的頭!」酒館裡的目擊者們說。

  「他竟然就這樣奪走了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商業奇才的命!更殘忍的是他連他的妻子和小孩都不放過!」那些從同事口中聽來的士兵們這樣說。講得好像人在現場,親眼目睹似的,但諷刺的是富商根本沒有小孩。

  「他殺死了郊區外無辜的老太太,還放火焚燒她的屍體!」那些當初跪在地上請求左巴為他們起義的村民們說。

  唯一慶幸的,是魔法師的死,因為太過隱密而沒人知道,大家以為左巴所殺的第四個友人是富商的妻子。這位愛惜羽毛的稀世英才,才勉強逃過了後人的騷擾。

  「魔劍是他的武器!」、「他是惡魔的手下!」、「惡龍是他放出來的!」、「老國王的死是他下的毒手!」自有人傳出的第一句流言蜚語後,各種對左巴不利的殘酷毀謗接踵而來。為了使左巴背上千古罪名,革命軍是無所不用其極。

  最壞的事情總是留在最後,壓死駱駝的一根稻草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王子的屍體找到了,就被丟在離那無辜老太太的屍體不遠的森林裡。他與他的親衛隊在抵抗魔劍的過程中英勇犧牲。

  在臨死前,他受盡折磨,肢體被切割的四分五裂,現場滿目瘡痍,慘不忍睹。

  現在革命軍是人證、物證俱全。隨著王子屍體的水落石出,過去的毀謗彷彿就像都得到了證實一般。原本想為將軍辯駁的百姓、士兵們,如今也不得不乖乖閉上嘴。

  「換取魔劍只是他的藉口,陰謀竄位才是他的目的。」人民們最後得到了這樣的結論。

  士兵們無法相信當初自己所跟隨的,竟然是這樣一個殘忍無道的魔王。在一次敵軍的懷柔勸降後,士兵們便紛紛在城牆上掛上白旗,舉手投降。革命軍們成功的佔領了皇宮,解放了暴君手下壓榨的子民們。

  左巴與剩下那些曾一起同甘共苦的老臣子們,一同死守在王座前的大廳裡。他們將皇宮裡的桌椅並排齊用,橫架在大門口,試著阻擋敵軍攻破他們的最後一道防線。

  大門外早已烽火連天,人聲鼎沸,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生擒全國第一勇士的美名。原來已成為革命軍總指揮的伯爵,下令要將殘忍的暴君活捉,先嚴刑拷打過後再在眾人面前處死。

  「達絲妮.......」看著那面將要支離破碎的大門,左巴愣愣呆呆的坐在孤單的王座上。赤膽忠心的老臣們還在大門口苦苦支撐,努力推擠著。

  國王看了看手上的哈爾特勒斯,他心想:「這把號稱能平定天下,萬夫莫敵的狗屁寶劍,沒有了敵人的鮮血,簡直是天殺的一點鳥用也沒有。」此時此刻他身體的器官已經能壞的壞,能給的給了。對於寄宿在哈爾特勒斯裡的惡魔來說,左巴早就沒有了利用價值。

  和惡魔做交易的人從沒有過好下場。

  「吵死了!我知道啦!」左巴彷彿自言自語般對著空氣怒道。

  想起當初那些說什麼赴湯蹈火的百姓們,沒想到竟然說變卦就變卦。為了他們,左巴背叛了好友,背叛了老國王,背叛了自己效忠的國家。但現在百姓們卻背叛了左巴,他們效忠著仁義之師。為了王子與領主,還有那可憐的伯爵夫人的死,他們現在要把暴君左巴活活生擒,然後迎接他的,就是死亡。

  左巴思忖,魔法師說得對極了,國家的命運的確與自己無關。他們會生就會生,會死就會死,並不是僅憑他一人之力就能改變的。人民只是被利益所驅使著,王座上誰生誰死他們並不介意,只要他們有錢賺,有飯吃,誰當國王都是一樣的。

  事到如今才想通這一點的他只能搖頭嘆息。

  就在快要被攻破的王座上,左巴想起了那些因他而犧牲的朋友們。

  達絲妮、領主、老闆、富商、富商太太、還有魔法師,左巴感到深深的愧疚與痛悔。他知道他錯了,但一切早就為時已晚。這時他才發現,為了尋找那些虛無渺茫的成就,使他在現實中失去了什麼。他失去了朋友,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弗蘭德許普,失去了他最重要的戀人。

  想起了那些與他生死與共的戰友們,一滴眼淚延著他那失去眼珠的右眼輪廓緩緩流下。在那面已呈現青綠色的慘白枯瘦臉頰中,悲痛欲絕已完全無法形容那孤單悽苦的國王此時此刻的模樣。

  老淚縱橫的他放聲對天吼叫著:「對不起...我早該聽你們的勸告的!我早該辨識清楚什麼才是正確的!但是當我發覺時,一切已經太遲了!對不起!我那聰明睿智的好友!妳說的都是對的!是我被虛榮給蒙蔽了雙眼。是我被利益給勾走了魂魄。是我為了留住那毫無價值的稱號,而抹殺了我本應要最珍惜的寶藏!我用無堅不摧,獨一無二的弗蘭德許普,換來了這把隨處可見,毫無價值的哈爾特勒斯!我這是大錯特錯!」

  他後悔的說:「我根本不是什麼勇士,我只不過是個貪圖榮華富貴和愛慕虛榮的卑鄙小人!」

  在悲痛中,他想到了達絲妮,想到那可憐的戀人,想到了他那從小到大一同共患難的青梅竹馬。是他害苦了達絲妮,就是因為他,才使得伯爵夫人就連死後都還要慘遭她那惡毒又卑鄙的丈夫給利用。

  想到此處,左巴就心痛的吐血。他傷心欲絕的對著那已不在人世的戀人懺悔道:「達絲妮...是我對不起妳!妳不僅接納了我的一切,甚至還願意隨我一同出生入死,上山下海。其實妳早就都知道了!早知道我已被權慾薰心給迷昏了頭!」

  「但是妳什麼都沒有說,妳義無反顧的走進了我的城堡,就只為了要把我從這無盡的深淵裡給救出來!是我辜負了妳!是我辜負了你的愛!我毀了我們本該擁有的一點點幸福!如今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這副破爛不堪的身體。還有這把劍,這把該死的劍!這把受了詛咒的蠢劍!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跟惡魔做什麼交易的!」

  「達絲妮!我好想念妳啊!」將軍哭得痛徹心匪,但是不管他在怎麼痛心疾首,肝腸寸斷,那死去的愛人,也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隨著國王在王座上淒厲悲痛的慘叫聲,終於,大門被攻破了。士兵們衝了進來,那些對左巴忠心耿耿,卻衰老年邁的臣子們,為了國王他們拼上了最後一口氣。但他們的對手───革命軍手下的士兵們,個個年輕矯健,孔武有力。不到兩三下,最後一批效忠於國王的軍隊,也被輕鬆的解決了。

  王座上,曾經偉大的全國第一勇士,失去了獨一無二,無堅不摧的弗蘭德許普。拿著那把貪婪無道,毫無用武之地的哈爾特勒斯。拖著那身病入膏肓的身體,國王如今已無計可施。

  王座下,忠臣們的屍體身首異處,血流成河。貪婪的士兵們見暴君已無抵抗之力,他們紛紛一擁而上。在一窩蜂推擠與捆綁之下,左巴束手就擒,邪惡的暴政終於被推翻了!從今以後,皇宮裡再也沒有國王,百年來屹立不搖的王國終於就此殞落。

  在慘無人道的七天酷刑後,左巴在廣場上被人淩遲處死。他們將他的肉一塊一塊的剝下,藉此以安慰受害者的在天之靈。在他死後,他的屍體被人五馬分屍,分別掛在城裡的五個角落示眾,供人民們在那堆蒼蠅滿天飛的殘骸上潑屎潑尿。

  據聞在左巴處死的那一天。那些觀看處刑的民眾們,對行刑時犯人的反應感到十分託異。

  那殘忍的暴君在受刑時,竟然沒有發出一點慘叫聲。原本有如門庭若市般沸沸揚揚的圍觀群眾,為了聽見暴君死前的一絲哀嚎,全都閉上了嘴巴。

  為了討好民眾,劊子手有如耀武揚威般,一刀刀快意的切下了惡魔的肌膚。就像在切豬肉一樣,將他表皮的每個部分在沾板上被擺放的清清楚楚。

  儘管遭到如此慘忍的虐待,將軍的表情卻還是異常的寧靜。他的臉中沒有像其他的受刑者一樣充滿痛苦,反而更像是期待已久一般,面帶著微笑。

  在臨死之前,左巴想著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那魂牽夢縈的愛人...

  『達絲妮...』

  『我最最親愛的達絲妮!』

  『此時此刻我已別無所求....』

  『我最後的心願,就是想要再見妳一面。』

  『我想很快我就能再見到妳了......』


  舞會裡的黑馬將軍對他的愛人言而有信。他答應她要活到最後一天,而他確實活到了他所能活到的最後一天。

  帶著微笑,將軍安詳的迎接了一刀又一刀痛徹入骨的慘忍折磨。他不畏懼是因為他知道,每當劊子手在他身上劃下一刀,他就離在天國的達絲妮越來越近。這位一生為了人民受盡苦難的英雄,最後在人民的手中結束了他那痛苦又悽慘的一生。

  伯爵與貴族們率領群眾推翻殘暴政權的故事,被後人們廣為流傳。而那曾經拯救王國、擊敗惡龍的勇者,則被後世批評為操縱惡龍襲擊國家的暴君。至於暴君手上的那把魔劍「哈爾特勒斯」,也隨著他的死亡從此下落不明。

  諷刺的是,沒想到哈爾特勒斯的出現真的平定了天下。只不過結局卻出乎了左巴的意料之外。龐大的王國被切割成好幾塊,那些趁勢而起的卑鄙貴族們,在人民的選舉之下成為了各地的領導者。為了確保世世代代的奢侈與浪費,他們在民眾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簽訂了許多狼狽為奸,狐唱梟和的條約。

  左巴將軍奮其一生無論如何都想要保護的國家終於正式宣告瓦解。

  哈爾特勒斯,持有者都有著不幸的下場。



--------------------劍與盾《全篇完》

作者:夕化梨歌


引言 使用道具
cs25080151
男爵 | 2013-12-28 15:58:31

後記:

本帖最後由 cs25080151 於 2014-2-15 21:54 編輯

  大家好,我是夕化梨歌。很感謝各位網友能抽出時間來閱讀這部中長篇小說。這部耗費五萬多字的故事,是小弟花了近半年的構思才得以描繪出來的魔法奇幻小說,也是我的第一部出道作品。裡頭包含著許多本人的切身之痛以及血淋淋的教訓,只希望閱讀過後的朋友們,能夠以我所付出的慘痛代價做為前車之鑑,不要跟著走上同一條道路。

  當初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構想,是因為有一次走在路上沈思:何謂最強的劍?何謂最強的盾?對我來說,若是將兩者分別取自現實中的某一事物的話。在世界上,人脈就是最強的後盾,而殘酷無情的執行力,就是最強的劍。自古以來,所有國家的領導者都有兩點差不多的相似之處,第一就是集結人心的能力,第二就是幾近刻薄的決斷力。如何拿捏兩者的平衡就是身為歷任領導者一個非常重要的功課。

  我們活在社會中,必定會與人進行相處。在相處的過程中,往往會因為理念和價值觀的不同,產生許多不必要的摩擦。若是個性太過銳利,鋒芒畢露,很可能會把身邊的朋友都嚇跑。但若是個性太過隨和,可能會變得太過優柔寡斷,最後在這多元的世界裡迷失自己。

  故事中主角手中的劍與盾也是一樣的道理。盾代表的是防守,是停滯,是以不變應萬變。劍則代表的是進攻,是前進,是以行動來創造機會。雖然兩者之間看似天差地遠,但不管你選擇何者,都得要付出代價。前進的代價是資源的消耗,停滯的代價是機會的喪失,想在這場演化戰爭中存活下來的唯一方法就只有隨機應變,見機行事。

  在結束前,再一次的感謝大家願意將寶貴的時間用來閱讀我從生活中所得到的啟發。接著我得感謝當初教導我寫作的紅狗老師,還有在我失意時鼓勵我多讀書的陳醫師。另外我還得要感謝一路陪我走來總是耐心幫我校正看稿的Tiffany Wu,以及總是很認真把我作品看完的天下無敵。還有康禾泳池管理公司的經理與主任和教練們,若沒有他們的配合,我也沒有辦法在如此穩定的環境收集寫作用的資料。若是各位能願意幫忙到我們FACEBOOK的粉絲團按個讚的話我會很感謝的。

  真的很謝謝各位。我是夕化梨歌,有機會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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