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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5:57

第二集  第八章  爆輕柔凝

  眾人魚貫出門,留下的只有不喜歡熱鬧的沈洛年,還有一直在房間一角的瑪蓮和奇雅,等人都走了出去,奇雅目光掃過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怎不出去?」

  「我不喜歡熱鬧。」沈洛年說:「除非妳們有事,要我避出去。」

  「沒事。」奇雅搖搖頭,見瑪蓮正偷瞪沈洛年,微微皺眉說:「怎麼了?」

  「什麼?」瑪蓮眼睛轉了轉,裝傻。

  「怪怪的。」奇雅目光轉向沈洛年,又轉回瑪蓮說:「你們怎麼了?」

  「沒事啦。」瑪蓮停了幾秒,見奇雅直盯著自己,這才一臉窘相說:「靠夭,剛剛底褲走光被洛年小弟看光了啦,丟臉死了妳還一直問。」

  奇雅一怔,隨即白了瑪蓮一眼說:「誰教妳穿這種?」

  瑪蓮尷尬地笑了笑,聳聳肩說:「買都買了,偶爾也穿穿啊。」

  那一閃而逝的是粉紅色的味道嗎?沈洛年萬萬想不到,居然在看似粗獷的瑪蓮身上見到一絲這種情緒,這只是害羞,還是帶著點戀愛的氣息?這兒有哪個男人讓瑪蓮心動嗎?使她刻意穿上這條顯露美腿的熱褲?但除了黃齊以外,這兒男生的年紀不是都比她小不少嗎?而且男生也沒幾個……

  不過沈洛年還沒能想下去,瑪蓮已經瞪著他罵:「你這臭小子,明知道阿姊這時候還在害臊,硬是留在房間裡面幹嘛?」

  很明顯那粉紅色不是因為自己而產生,沈洛年不禁好笑地說:「我以為妳不會介意。」

  「去你的。」瑪蓮哼聲說:「你拉下褲子讓我看看,我也許就不會介意了。」

  「瑪蓮!」奇雅忍不住瞪眼。

  「好啦、好啦。」瑪蓮嘟著嘴說:「我當然是開玩笑的。」

  「其實我真的沒看。」沈洛年雖然不願意,但事實上真是看了也沒感覺。

  「幹嘛不看?」瑪蓮卻不滿了:「那條內褲也不便宜耶。」

  「瑪——蓮——」奇雅只能扶著頭歎氣。

  多聊此事有害無益……沈洛年隨口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從沒有人提過妳們姓什麼,妳們倆不會是姊妹吧?」

  「我們沒姓。」瑪蓮眉頭一挑說:「我們倆是孤兒院長大的,雖然不是同樣父母生的,但一向當彼此是親姊妹。」

  難怪感情這麼好,但孤兒院的孩子沒姓嗎?似乎不大對,沈洛年詫異地看著兩人說:「沒姓是因為……?」

  「我不要姓。」奇雅說:「我要求戶政機關改名,就叫奇雅,名字是我自取的。」

  「我跟著奇雅去改,也不要了。」瑪蓮嘻嘻笑說:「我們不要那種不負責任的父母留下的姓名。」

  是因為被父母拋棄所產生的怨恨嗎?自己雖然父母雙亡,比起來倒還算幸福的,沈洛年聳聳肩說:「我明白了。」

  「唉,你不錯耶。」瑪蓮似乎已經忘了害臊,突然拍了拍沈洛年的肩膀說:「告訴你,奇雅願意主動說話的人不多喔。」

  「喔?」沈洛年其實也有注意到,不過為什麼奇雅對自己態度不同,他倒是不大明白。

  「為什麼呀?奇雅?」瑪蓮抱著奇雅纖細的肩膀,故意用沈洛年剛好能聽到的音量,賊兮兮地說:「難道你喜歡洛年弟弟嗎?」

  「錯。」奇雅淡淡地說:「他不囉唆,又有用,可以結識。」

  至於沈洛年自然是不為所動,若奇雅對他真有那種意思,能看透人心的他絕對會第一個知道,不用等人提醒。

  瑪蓮看看面無表情的奇雅,又望望老神在在的沈洛年,嘟起嘴說:「呿!兩個都沒反應,好無聊。」

  沈洛年和奇雅對看一眼,看著對方的表情,突然感覺到自己和對方確實有某些相似之處,兩人不禁同時露出微笑,頗有種愉快的感覺。

  「靠!」瑪蓮大吃一驚,指著兩人嚷:「你們居然……居然在我面前相對偷笑!必有姦情!」

  沈洛年不禁笑了出來,奇雅卻是白了瑪蓮一眼,轉頭說:「出去了。」

  「奇雅——」瑪蓮拉著奇雅,一臉委屈地說:「我們約好不能偷偷談戀愛的,妳不能瞞我喔。」

  「沒有啦!神經病。」奇雅一把拖著瑪蓮往外走。

  「真的嗎?真的嗎?可是妳笑了耶?」一面往外走,瑪蓮還在一面問,奇雅卻不回答了。

  沈洛年等了幾秒,才往外走,這時外面已經十分熱鬧,白宗將近四十人散在這個外廳,不過基本上那群不認識的二十多名女子還是聚成一大團,然後才三三兩兩地分開。而高中生團體十余人則圍成一圈,其中黃宗儒、侯添良、張志文和吳配睿四個人擠在一起,正不知在爭著什麼,賴一心和葉瑋珊還有其他四人,則似乎有點好笑地閃在一旁看戲。至於瑪蓮和奇雅兩人,雖然到了外廳,還是沒和誰搭話,兩人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待著,瑪蓮似乎還在一臉認真地追問剛剛的問題。

  現在還避在一旁就太惹眼了,自己看來只適合去高中生那團,沈洛年緩緩地走近,吳配睿眼尖,首先發現,馬上叫:「洛年,快過來!」

  「洛年?」侯添良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跟著揮手說:「來當裁判!快!」

  沈洛年走近說:「怎麼?」

  「我們剛剛在討論,遊戲打怪和現實殺妖怪的最大不同處。」侯添良說。

  「不同處很多啊。」沈洛年說。

  「當然是讓人感受最深的啊!」侯添良說:「我說最重大的差別是沒補師!不能喊幾句聖光嘰哩呱啦就幫人回血。」

  「現在我們只遇過小妖怪,用不到補師啦。」張志文說:「我說最大的差別是打怪不會升級。」

  「幹,當然不會升級。」侯添良說:「你以為還有點數可以點、有技能可以學喔?」

  「對啦,這些也包含在不能升級裡面。」張志文嘿嘿笑說。

  「輪我、輪我。」吳配睿搶著笑說:「我說最大的差別是打怪不會掉錢和掉寶。」

  看不出這小妹妹注意的是這種地方?沈洛年搖頭說:「妖質說不定可以賣錢。」

  「對啊!」眾人一起笑說:「洛年說的對,小睿的不成立。」

  「吼!都欺負我。」吳配睿輕輕一跺腳,轉頭說:「還有無敵大的呢,跟洛年說。」

  「他沒創意啦。」侯添良說:「老說沒辦法嘲諷和挑釁,我都聽膩了。」

  「這很重要耶,是團隊作戰的精髓!」黃宗儒抗議地說。

  「洛年,還是我的最有意義吧?」張志文得意地說。

  「我的比較有意義。」侯添良不肯認輸。

  一旁賴一心笑哈哈地說:「你們怎不問洛年有沒有看法?」

  「對喔?」吳配睿轉頭說:「洛年你也玩過吧,感覺呢?」

  自己當年最注意的環節其實是……沈洛年聳聳肩說:「近戰女角色穿的服裝?」

  眾人一呆,目光集中在吳配睿和葉瑋珊身上,葉瑋珊首先反應過來,搖手往後退說:「近戰嗎?我不是,別看我。」

  「真是太有道理了……小睿!」張志文笑嘻嘻地說:「快去換上近戰女戰士必穿的鋼鐵比基尼!否則洛年就要贏了。」

  「沒錯!大腿和腰是一定要露的!」侯添良用力點頭說:「哪有近戰女生穿這麼多的?沒規矩!」

  「少來!」吳配睿小臉紅紅地大叫說:「哪有這樣的?我才不要。」

  「唉……」張志文歎氣說:「看來是洛年贏了,這果然是最大的差異。」

  「這差異都是小睿不配合才產生的。」侯添良很配合,跟著歎息說。

  「喂!你們兩個!」吳配睿也覺得好笑,一面笑一面抱怨:「現實哪有人真穿那樣戰鬥?」

  黃宗儒在一旁低聲說:「人家瑪蓮姊就穿很少……」

  眾人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致認為露大腿是底線,都逼著吳配睿換上熱褲作戰。

  這些人對吳配睿都挺有好感的嘛,沈洛年看著眾人洋溢的青春顏色不禁好笑,而吳配睿似乎只是愛玩愛笑,和每個人都很熱絡,還沒有這種心思……這群人中,只有賴一心和葉瑋珊不在這種氣氛裡,葉瑋珊自不用提,賴一心呢?他和吳配睿一樣,還不懂這些嗎?

  當沈洛年胡思亂想、吳配睿紅著臉跳腳的時候,旁邊門打開,白玄藍和黃齊走了出來,眾人連忙止住笑,紛紛站好,準備開始宗派大會。

  白玄藍站到臺上,望著眾人,輕輕笑一下,似乎有點不很自在地說:「有一陣子沒能聚在一起了,過去一直不到十人的白宗,現在突然變這麼多人,我一時還真不習慣……首先……洛年,麻煩你上來一下。」

  「咦?」沈洛年微微一愣,走上台,不明白叫自己上去幹嘛。

  「這位沈洛年小兄弟,不屬白宗,但也同屬道武門,現在暫歸於瑋珊組,希望大家別把他當外人。」白玄藍頓了頓說:「大家應該看得出來,他並未引炁,所以某些情況需要大家協助,各組組長都已經瞭解原因,別忘記做適當的安排。」

  對自己似乎太過親切了吧?沈洛年瞄了白玄藍幾眼,這看似大姊的阿姨,似乎沒什麼不好的念頭,看來她還真的沒有門戶之見?

  沈洛年下去之後,接著是五個新人的介紹,最後則是隊伍的安排,在劉巧雯協同分配下,她的小組將分成三組,原本的二十三人,將讓林靜誼、吳佳芳各領三人獨立成組,剩下十五人,除了劉巧雯之外,還有四名發散型,如果以四人為一組的編制,還可再補數名內聚型組員,三人為一組的話,則是剛剛好。

  「在這批成熟之前,我該暫時不會收錄新人,免得管理不善。」劉巧雯目光轉過說:「宗長,瑋珊那兒……就這樣運作下去嗎?今日又加五人,她一個人得幫九個人引炁,若日後戰鬥稍微頻繁一點,未免累了些。」

  看來只有發散型能引炁,否則大可多找一個信任的人學這招……難怪在白宗裡,發散型會自然而然成為組長。

  白玄藍微微蹙眉說:「確實不大協調……瑋珊,妳覺得呢?」

  葉瑋珊何嘗不知,現在自己這兒,沈洛年不算也有十人,卻只有一個發散型的,這樣人力運用上效率太差,自是不妥,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我本可學習巧雯姊的做法,之後只收女子,逐漸增加發散型的人,但在李宗壓力下,短時間內不適合再增添人手……所以我也沒什麼好想法。」

  「想找到願意加入的十幾歲女孩,應該也不大容易。」劉巧雯哂然一笑說:「那種歲數滿腦袋都是戀愛和打扮吧,誰願意加入道武門打生打死?啊……我說的當然不是瑋珊和小睿喔。」

  這話又損又捧的,葉瑋珊不好回答,只好皺了皺眉沒吭聲。

  白玄藍想了想,望向劉巧雯說:「巧雯,妳的意思是……想調幾個人去妳那兒嗎?」

  劉巧雯咯咯一笑,搖頭說:「這樣豈不是我跟瑋珊搶人了?而且我也不缺人……我倒是有個建議。」

  「怎麼?」白玄藍問。

  「瑋珊分四個人給奇雅和瑪蓮,那不就好多了嗎?兩組都是六人,雖然稍大了一點,還是挺靈活的。」劉巧雯微微一笑說:「當初奇雅不願擴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再看到變體失敗……現在直接調變體完成的人過去,就沒這困擾了,不是嗎?」

  這話一說,眾人都愣了,奇雅和瑪蓮沒想到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兩人眉頭一起皺了起來,瑪蓮還一面口中嘰哩咕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而且據我所知,瑋珊這組過去不少妖質,都是奇雅他們提供的。」劉巧雯笑說:「雖然現在不缺妖質,但是既然有這層關係,這兩組人手互調,應該不會產生不愉快吧?瑋珊,妳覺得呢?」

  葉瑋珊過去沒想過這種事情,愣了愣才說:「我當然沒問題,如果奇雅和瑪蓮不介意的話。」

  「奇雅,妳們倆的想法呢?」白玄藍目光轉過。

  奇雅正沈吟的時候,瑪蓮突然嘻嘻一笑說:「如果隨我挑的話,我想要一心。」

  奇雅皺眉說:「瑪蓮,別開玩笑。」

  「一心不能給嗎?」瑪蓮看著一臉尷尬的葉瑋珊偷笑。

  葉瑋珊臉上微紅,咬唇說:「我小組裡面一心的戰鬥經驗最豐富,瑪蓮如果願意和一心換的話就可以。」

  「那還是不要了。」瑪蓮哈哈大笑,頓了頓又說:「那洛年呢?」

  「洛年不算在內。」奇雅白了瑪蓮一眼,這才回頭望向白玄藍說:「宗長,既然有需要,我可暫管,哪四個?」

  「就從五個新人裡面挑四個人過去如何?」劉巧雯笑說:「他們還沒和瑋珊配合過,不會兩邊比較,心態也好調整。」

  奇雅和葉瑋珊對看一眼,兩人似乎都沒意見,奇雅當即說:「我都可,瑋珊選人。」

  葉瑋珊回頭望瞭望,這種情況下,無論留下誰,另外四人臉上都不好看,得找個比較好的理由,葉瑋珊心念一轉說:「那我請小睿留下吧?我想增加個女孩子陪我有伴。」

  「都沒問題的話,就這樣決定了。」白玄藍做出結論說:「出發之前,記得讓他們去領武器。」

  接下來就是下午對付狼妖及清光山區殘妖的行前安排。為安全起見,會先找出狼妖圍剿,計畫中,大部分的門人將負責圍困堵截,狼妖則由白玄藍、黃齊兩人親自出手剷除,等除了狼妖,應該就沒有什麼危險性,之後再參考南部清剿融合妖的辦法,分成五組往外清。

  等這部分討論結束,會議似乎也該完成了,眾人正等待白玄藍宣佈結束的時候,白玄藍考慮了一下,突然說:「還有一件事情……也許該是告訴你們的時候了。」

  眾人一愣,看著白玄藍,不明白為什麼她突然用這種口氣說話。

  白玄藍緩緩地說:「你們有些人可能聽我提過,宗派中有所謂的『密傳法門』,此法代代只傳宗長和少數門徒,為護宗執法之寶,其實不只是白宗,同樣在臺灣的李宗、何宗,也都傳承著這套法門……只要學到這法門,無論內炁、外炁的效果,都能有大幅度的提升,獲傳之人,將比一般弟子強大許多……」

  難怪那個何昌南會感覺這麼厲害!沈洛年迷糊了好幾日的疑惑終於解開,他始終想不出來,為什麼那老頭明明是兼修派,卻無論內外都表現的比專修派還好,八成就是所謂的密傳法門!自己那時能趕跑他,其實完全是對方大意加上自己好運,若對方上來就拿劍一陣亂砍,自己早被分屍了。對了,上次來看影片的時候,白玄藍似乎也曾提過這法門,難道她想傳給大家?

  「宗長,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事?」劉巧雯詫異地說。

  白玄藍沒回答,只搖搖頭歎口氣說:「過去的時代,也不需要太強大的能力,可是,眼看妖氛漸起,似乎該是解禁的時候了。」

  「宗長!」劉巧雯有點焦急地說:「請再多考慮一下。此法一傳,依個人資質不同,將產生很大的能力差異,若有門徒仗技為非作歹,恐難制服……」

  「巧雯。」白玄藍望著劉巧雯說:「今日我們準備圍剿的狼妖並非普通妖物,除修煉密傳法門者無法對抗,既然已出現這種妖物,此法已不可自密,我寧願失去對門徒的控制力,也不能讓門人因為這種理由死在妖怪爪下。」

  劉巧雯遲疑了一下說:「上次遇到狼妖的幾人應未獲傳此法吧?不是也順利地將狼妖迫退了嗎?」

  「他們確實尚未受傳。」白玄藍苦笑說:「但一心卻自己悟出了一部分,當時眼看危急,犯戒使用,這才迫退了狼妖。」

  劉巧雯一怔,看著正乾笑的賴一心,有些詫異地說:「他自悟出了一部分?」

  「嗯,當時他們還回來自請受懲……」白玄藍說:「無論如何,妖物漸出已無可避免,此法早晚要傳,傳法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交代。」

  眾人靜默下來,仔細看著白玄藍,白玄藍沈聲說:「其他宗派未必會這麼早傳授此法,但這只是早晚問題,你們絕不可仗法欺淩未受傳者,當然更不可以此為非作歹,否則本宗所有門徒當合力擊殺,絕不寬貸。」

  要開始傳了嗎?沈洛年可有點尷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避一避,正遲疑的時候,白玄藍目光瞄到沈洛年,微微一笑說:「洛年無須在意,縛妖派不引炁入體,這法門對你們無用,聽不聽都無妨。」

  沈洛年雖然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但心中只把這活動當成消遣,可不想打生打死,能少牽扯還是少牽扯,於是一笑說:「我還是不聽吧,我在內廳避避。」說著往內走去。

  一個人走入內廳,沈洛年閑著無聊,繼續練習那「無聲步」,他一面走一面暗暗得意,自己的渾沌原息只有懷真那種高級妖怪能感應到,以後只要扔下煙霧彈,再配合這無聲的行動,能不能殺人就不提了,想必能順利地逃命。

  走了一陣子,門突然打開,卻是賴一心走了進來,兩人對看一眼,都有點意外,賴一心先笑說:「沒想到你這麼認真練習,這樣就太好了。」

  「逃命功夫得認真點。」沈洛年頓了頓說:「不是在傳授密法嗎?你不聽嗎?」

  「大概的原理我已經知道了。」賴一心走到一旁坐下說:「上次宗長和黃大哥就提過了一些,我這幾日也花了點時間思索,基本的推衍差不多都做了,剩下的就是路線問題,這選了之後就不能改,可得仔細考慮,所以我進來想想。」

  沈洛年反正也不知道密法是什麼,自然不能給什麼建議,於是也不打擾賴一心思索,繼續自顧自地練習「無聲步」。

  又過了二十分鐘,突然一群人跑了進來,卻是葉瑋珊和奇雅的兩個小組十一人,一瞬間都擠到內廳裡圍著賴一心,除了葉瑋珊和奇雅比較安靜之外,其他人都正七嘴八舌的不知嚷些什麼。

  沈洛年聽了幾句,一些莫名的單詞聽不懂,但可以分辨得出,他們也正詢問賴一心應該選哪種路線最好。

  賴一心自己都還沒想妥呢,怎麼能幫你們決定,沈洛年正搖頭,卻見賴一心一面笑一面說:「好吧,我把我想到的和你們解釋一下。」

  這話一說,眾人都安靜了,賴一心笑說:「其實不管內聚還是發散,炁息的存想方式,分成四種炁訣——爆輕柔凝。剛剛宗長說了,她專修爆,黃大哥是輕柔雙修,巧雯姊修的是輕爆兩訣。」

  原來劉巧雯也會這招?難怪不想讓人學?沈洛年想想又覺不對,劉巧雯雖然看來頗富心機,似乎也不算太自私,倒不該以小人之心妄加揣測。

  「就是聽不懂啊!」瑪蓮哇哇叫:「一心快救命。」

  「換一種好理解的方式,輕柔凝三訣,可以想成氣態、液態、固態。」賴一心說:「至於爆,就是比氣態更激揚躍動的一種狀態,可以想像成氣體被點燃引爆的狀況。」

  這麼一說,眾人似乎都有了體會,每個人都沈默下來,思索著這四訣的含意。

  「無論內聚、發散,都可以修煉這四訣,但因為本身性質影響,內聚型易修後三訣——輕柔凝,發散型易修前三訣——爆輕柔,但不是絕對,只是花的工夫不同。」賴一心說:「也就是說,內聚者堅持要修爆訣也可以,只是要花更多工夫,效果也可能稍遜於發散者。」

  「剛剛黃大哥說……沒人練『凝訣』。」黃宗儒突然問:「意思是內聚者只適合輕柔兩訣嗎?」

  賴一心看著黃宗儒,一副這問題果然該你問的樣子,笑著說:「修煉凝訣,使炁結如實,拓出如凝,能造成一個強大的防禦壁,而因為凝聚,攻擊威力也強……但缺點是速度緩慢……所以有興趣的人不多,並不奇怪。」

  但黃宗儒恰好很想當這種人,他眼睛亮了起來,詫異地說:「防禦壁?是怎樣的?」

  「這要看『凝』的程度了。」賴一心沈吟說:「理論上可以迫出強大結實的炁牆,但能多寬廣、多堅固,就得有人練了才知道。」

  「唔……」黃宗儒皺起眉頭開始思索。

  「我想知道『爆』!」瑪蓮舉手說:「那是很暴力的意思嗎?」

  「瑪蓮姊。」張志文笑說:「那不是發散型學的嗎?」

  「不管。」瑪蓮嘿嘿笑說:「一心說只是比較難,不是不能學,如果夠暴力阿姊就拼了。」

  「我從頭說吧。」賴一心苦笑說:「『爆訣』,是種隨時可以爆散沖出的狀態,這代表著強大的破壞力、爆發力,可以在一瞬間以最快的速度擊出最大的威力,但一次次的爆擊之間,動作不易連貫、容易有破綻,就算連續快速爆擊,又因炁功耗損過快,會有持久力的問題,所以比較適合能自補炁息的遠攻發散型,如果內聚型想走這條路,確實比較辛苦。」

  「接下來呢?」侯添良問。

  「仿佛氣體的『輕訣』,就如同字面上的含意,輕靈流轉,當炁息如氣體般,身體和武器自然輕盈,移動速度會更快,各自特殊效果不提的話,這種法門攻擊力較小,但速度快也是另外一種威力,缺點和爆類似——這種炁息結構鬆散,欠缺防禦力。」賴一心說:「至於『柔訣』,如水般柔,能納萬物,特別適合承接與化散力道,攻擊力稍強於『輕訣』,但速度略慢。」

  說到這兒,賴一心頓了頓,喘口氣說:「加上剛剛說的『凝訣』,這四訣的基本特性就是這樣。」

  眾人思索了片刻,吳配睿開口:「那雙修呢?還有三修和四修的嗎?」

  「其實所謂的雙修,就是將炁存想在兩種狀態之間,使具有兩種特性,但也無法達到極致,至於兩者的偏重程度,也是由修煉者自行決定。」賴一心說:「所以只能選相鄰的兩訣共修,不可能同修『爆柔』或『輕凝』,當然『爆凝』更不可能。」

  「一心!」張志文一臉認真地說:「我想知道哪一種最好!最方便殺妖怪!」

  賴一心不禁苦笑,還沒說出話來,侯添良已經笑著說:「臭蚊子,你老是愛問什麼職業最好、什麼練法最好……這不是遊戲啦。」

  「就算是遊戲,也要選自己喜歡的,才玩得長久。」黃宗儒哼哼說:「何況這還不能砍掉重練,你再亂玩看看。」

  「你們兩個吵死了。」張志文嘿嘿笑說:「我沒這麼固執,好用的就好,問有經驗的人最快啊。」

  「我可沒經驗,還在想呢。」賴一心搖頭,頓了頓說:「其實沒有一定的,這還牽涉到組員的配合,比如宗長專修『爆訣』,於是具有強大的攻擊力,但移動速度就降低了,這時黃大哥修『輕柔』兩訣,不但可以快速的移動,而且還可以用『柔訣』承接化力,便於保護宗長,若兩人都修爆,或一爆一輕,相輔相成的效果似乎就降低了。」

  「所以說一爆一柔的配合也可以囉?」吳配睿問。

  「嗯。」賴一心說:「理論上也可以,實際上不同的組合就會磨合出不一樣的攻防技巧,這還牽涉到默契和創意,不能一概而論。」

  「這樣啊……」張志文想想一笑說:「我想黃大哥選的應該不差,我也輕柔吧!」

  「這麼快就決定了啊?」其他人吃了一驚。

  「宗長不是說越快開始越好嗎?」張志文說:「把炁息的原始狀態改變之後,會增加好大的威力呢。」

  「宗長是說——『想妥之後,越快開始越好』。蚊子哥少了四個字。」吳配睿笑說。

  「沒關係啦。」張志文笑說。

  葉瑋珊見賴一心有空,插口問:「一心,照你這樣說法,對發散者來說,好像只有爆好用?」

  「不是這樣。」賴一心說:「爆比較特殊,它威力最大,但把防禦幾乎完全犧牲掉了,速度也很不穩定。至於輕柔凝這三種就比較有順序感,這三樣一路排過去,是威力漸大,速度漸慢,防禦漸強。」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你的意思是,比如修『柔』的話,攻擊速度會比『輕』慢,但是威力比較大?而且防禦力也比較強?」

  「對,效果不論的話,可以想像成用水柱和氣柱攻擊。」賴一心笑說:「防禦則是水牆和氣牆。」

  這樣就很好懂了,葉瑋珊想想突然一怔說:「這樣修『凝』的話,不就是石柱和石牆?攻防不是最強嗎?」

  「但攻擊速度、移動也最慢啊。」賴一心說:「而且『凝訣』本身不符發散的原始性質,並不易修……這樣還不如直接修爆了,威力更大,還有爆發力撐瞬間速度,只有防禦力遠遠不如。」

  「懂了。」葉瑋珊會意點頭。

  「呵呵……」一陣笑聲傳來,眾人轉過頭,見黃齊站在門口微笑說:「我學了二十年,還沒一心說得清楚,看來我不用進來幫忙解釋了。」

  「黃大哥?」賴一心忙說:「快別這樣說,我們這兒都沒人練過呢。」

  「嗯,因為外面人多,宗長正在協助巧雯解釋,要我進來這兒幫忙。」黃齊和藹地說:「不過你說的已經比我清楚太多,看來不用我多說了。」

  「不,黃大哥!」張志文忙搶出說:「我需要你的建議,請問你輕柔雙修是比率各半嗎?這種修法好不好用?」

  「看個人吧。」黃齊想了想說:「上一代宗長是這樣說……無論內聚、發散,輕柔兩訣混修最通用,至於爆和凝,因為性質特殊,需要付出一點犧牲,而且在某些情況下才會好用,也許需要有人配合、也許需要特殊的環境等等……但如果條件吻合,就有機會強於輕柔兩訣。」

  看眾人都在思索,黃齊又說:「你們宗長年輕時脾氣大,所以選了專修爆,威力是很大,但現在可有點後悔,有時候會說當初要是七分爆三分輕,或者輕爆各半,可能好些。」

  那個看起來像溫柔大姊姊的宗長,年輕時脾氣很大嗎?眾人不禁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奇雅比較注意實質內容,介面問:「為什麼?」

  「移動速度不夠快啊。」黃齊搖頭說:「有時在山裡趕路找妖,她飛得居然比我跑得還慢,到最後就開始發脾氣了……」

  「齊哥——」門口白玄藍突然冒了出來,正笑著對黃齊說:「你……說什麼啊?」

  黃齊一呆,忙回頭微笑說:「沒什麼、沒什麼。」

  白玄藍白了黃齊一眼,轉身又出去了,黃齊自不敢繼續說下去,只在那兒轉著眼睛乾笑。

  「這倒好。」瑪蓮拍手說:「奇雅,我修爆的話,妳修啥?」

  「妳真修爆?」奇雅露出迷惑的表情。

  「對呀!」瑪蓮興奮的說:「爆很暴力啊,過癮。」

  「那妳爆到沒力後,由我保護妳嗎?」奇雅皺眉問:「我修凝?不對吧?」

  「呃……」瑪蓮開始抓頭,似乎發覺果然有問題。

  沈洛年看著這些人的討論,雖然和自己無關,但聽起來確實挺有趣的,原來炁息可以做出這樣的變化,懷真既然說渾沌原息不具備攻擊力和驅動力,是不可能有這種效果了,這些人已經比自己強很多,現在又要變更強,以後若還和他們混在一起,真的只能靠人保護了,想到這兒,沈洛年不禁湧上了兩分寂寥感。

  眾人一面討論一面想,一有問題馬上詢問賴一心或黃齊,正是熱鬧。這兒瑪蓮正對奇雅直嚷「爆」,似乎她只對那個有興趣,奇雅則大皺眉頭似乎不知該怎麼處理,那兒張志文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正拿著雙手劍比劃,也不知道是幾成「輕」幾成「柔」。黃宗儒則看著自己那面大盾牌凝思,不用猜也知道他一定選「凝」,卻不知會不會附帶上一些「柔」?

  賴一心和葉瑋珊也正坐在一旁悄悄商議,吳配睿那小丫頭真不識趣,擠在一旁幹什麼?

  其實自己的渾沌原息似乎也是可以控制的,過去也從沒想過要替這原息附上什麼性質,但這原息既然沒有攻擊力和推動力,就算附上什麼性質也都沒意義吧?

  不過就算沒有攻擊力,要是能便輕、速度變快之類的,似乎也不錯,就不知道能不能辦到這種事情?

  試試看?沈洛年這麼一想,渾沌原息倏然產生變化,他突然全身感覺都不對了。他吃了一驚,連忙將渾沌原息恢復原狀,在這一瞬間,本來好端端站著的沈洛年,身子突然古怪地一跳,跟著一個不平衡,身子一歪,只差沒摔到地上。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6:37

第二集  第九章  你排斥殺生嗎?

  這下眾人目光都集中過來,詫異地看著沈洛年,沈洛年連忙站穩,尷尬地搖了搖手,示意沒事,但心中卻不免有些慌亂,剛剛那種奇異的感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洛年怎麼了?」見沈洛年無端端跌了一跤,眾人紛紛詢問,吳配睿笑著跑過來攙扶說:「被地板絆倒嗎?」

  沈洛年站直,對望過來的眾人說:「沒事,一時失神。」

  「你也在幫我們想嗎?」吳配睿期待地說:「洛年,你覺得我該用哪種呢?」

  「黃大哥不是說輕柔雙修最常見嗎?」沈洛年說:「這種如何?」

  「那就跟蚊子哥一樣了。」吳配睿皺著小鼻子說。

  「小睿!跟我一樣有什麼不好?」張志文耳朵似乎不錯,聽到這句話,遠遠地抗議。

  吳配睿笑說:「人家也想有自己的特色啊。」

  「還不簡單。」張志文說:「我半輕半柔,妳三七分不就好了?」

  「還不是差不多。」吳配睿哼了一聲說:「我全爆好了!反正有一心哥和無敵大保護瑋珊姊,我負責出去攻擊。」

  瑪蓮聽到跳了起來,指著吳配睿對奇雅委屈地嚷:「她就可以全爆!」

  奇雅放棄了,扶著額頭說:「愛爆就爆吧,那我全柔。」奇雅選的是除了「凝」之外防禦最高的一種,因為她除了需要自保以外,某些情況下可能還要保護瑪蓮。

  「耶!」瑪蓮終於獲得奇雅同意,跳起來歡呼。

  黃齊詫異地走近說:「奇雅,妳們這樣配好嗎?」

  「她硬要爆。」奇雅皺眉說:「我沒選擇。」

  「妳們組還有其他人啊。」黃齊說。

  奇雅搖搖頭,頓了頓才說:「只是暫管。」

  方志成、陳毅折等四人今日剛變體引炁,又突然換組,現在不禁有點迷惘,四人商議片刻,走到奇雅和瑪蓮身邊。方志成開口說:「奇雅姊、瑪蓮姊,我們該怎麼選?」

  「我們五個通通都是全爆如何!」瑪蓮瞪大眼睛興奮地說:「這樣一定最猛。」

  「喂!」奇雅終於受不了,推了瑪蓮一把說:「別害人。」

  「我沒害人啊!為什麼不行?」瑪蓮委屈地說。

  「輕柔裡選。」奇雅不理瑪蓮,對四人說:「五全爆配一全柔,不是配不起來,但以後你們未必在這組,別選太極端的。」

  四人聽明白了,聚在一起自行商議,而另外一面,賴一心、葉瑋珊也把組員集合起來,似乎要開始討論群組合的配置,說著說著,突然張志文嚷了一聲說:「什麼?是你們都怪胎還是我怪胎?洛年!快來評理。」

  沈洛年本還在想自己的問題,聞聲走近問:「怎麼了?」

  「只有我雙修耶。」張志文詫異地說:「雙修不是比較普遍嗎?」

  「其他人都專修一門?」沈洛年可有點好奇了,他望著眾人說:「小睿是爆,宗儒是凝?」

  「嗯。」黃宗儒說:「我怕多修了柔,最後不夠結實。」

  「那……瑋珊是全柔或全輕嗎?」沈洛年可摸不清了。

  「全爆。」葉瑋珊眨了眨眼。

  「嘎?」這女孩外表看起來溫柔婉約,骨子裡面也是火爆一類的嗎?

  「我呢、我呢?」侯添良笑說:「猜得出來嗎?」

  沈洛年卻不急著猜侯添良,看著賴一心說:「瑋珊是爆的話,難道一心是全柔?」看著賴一心點頭,沈洛年才望著侯添良說:「你全輕?」

  「答對了。」侯添良摸著武士刀,得意地笑說:「速度才是一切啊,我這叫作把敏捷點滿。」

  「敏個屁!那我要改。」張志文突然說:「我也要單選一門。」

  「哪一門?幹,別學我。」侯添良叫。

  「少臭美!我和一心一樣選柔!」張志文說。

  「志文。」賴一心笑著搖頭說:「內聚型全柔比較難,不建議。」

  「喔。」張志文從善如流地說:「那還是輕,不然就爆。」

  「爆不行!」吳配睿笑說:「女生才可以爆。」

  「呃?」這是什麼規矩?想想似乎還真是這樣,每個選「爆」的都是女性,張志文呆了呆才說:「那就輕囉……臭阿猴,我可不要凝!」

  「女生才可以爆耶!」瑪蓮聽到了笑嘻嘻回頭說:「奇雅妳也爆吧?」

  這邊張志文和侯添良還在吵,那廂奇雅還在頭疼,黃齊已經拍手說:「吃飯了,我們在外面餐廳包了個包廂,吃飽之後你們五個去領武器,該上山了。」

  眾人安靜下來,紛紛往外走,一些性急的人已經開始暗暗揣想模擬著心訣,好讓自己的能力更快一步提升。

  ◇◇◇◇

  近四十人上山,可不容易,白玄藍調來了兩輛軍用大卡車,三十多人分成兩車,往山上駛去。

  隨著車子行駛,眾人一面閒聊,主要的話題自然還是集中在炁息四訣上面,吳配睿拿著新領的大刀,喜孜孜地一面摸、一面看,還一面笑,不過大刀那老長的柄,不免在旁邊晃來晃去,還敲了對面的侯添良一下。

  「小睿!」侯添良好笑地說:「還看什麼?不就長那樣?」

  「這什麼材質的呀?會不會生�?」吳配睿擡頭好奇地說。

  「鈦……」侯添良頓了頓,瞪眼說:「忘記了,瑋珊,還是妳來說。」

  「其實大家的都不大一樣,不過都是鈦或鈦合金。」葉瑋珊說:「我們的武器,和一般人用的武器不同,不特別講究強度、硬度,這些只要灌入內炁就可以解決。」

  葉瑋珊跟著撫過亮晃晃的刀口說:「一般人使用的刀刃,講究以複合材質折叠鍛煉,以所謂千錘百煉的方式,增加韌性和硬度,但這樣材質結構多變化,反而會造成我們炁息穿透的困擾,所以不適合。」

  「喔!」吳配睿說:「那為什麼選鈦合金呢?而且為什麼大家的都不一樣呢?」

  「鈦強度接近鋼材,重量卻不到一半,耐高低溫,抗腐蝕、抗氧化,不怕強酸,使用壽命很長,我們武器需要炁息淬煉,不適合常更換,所以用這種材質。」葉瑋珊說:「而不同合金的調整,主要是看用途,比如一心的槍身需要彈性才能靈活使用,那成分裡面就多添了一點鎳、鋼,這樣彈性不比木棍還差,你們的就不需要了。」

  「為什麼我的不需要?」吳配睿說:「我也是長兵器啊。」

  「這……我就不懂了。」葉瑋珊轉頭說:「這是一心說的,一心,小睿問武器材質。」

  「嗯?」本來正想著什麼的賴一心回過神,弄清楚問題後,笑說:「雖然都是長兵器,在揮掃等情況下很類似,但槍更著重刺、挑、抽等技法,攻防時槍身多放中線,棍身有彈性用起來較靈活多變,大刀卻是大力劈砍為主,刀身和棍身的力量務求貫穿一氣,比較不適合搖動。」

  賴一心只有說到功夫的時候,才會說得這麼清楚……沈洛年在旁聽著,暗暗佩服賴、葉兩人,原來什麼地方都有學問。

  「對了,洛年上次殺妖怪用什麼武器?」葉瑋珊突然轉頭看著沈洛年說:「還是匕首嗎?」

  「嗯。」沈洛年點點頭。

  「既然不引炁了,為什麼還用匕首?」張志文好奇地問:「不拿大支一點的?」

  因為有人逼我保管那一點也不像寶物的寶物!沈洛年說:「妖怪變強後,我用武器也沒用了。」

  「啊,也是。」張志文點頭笑說:「我們會保護你的,不過你可別又第一個沖出去了。」

  絕對不會了!沈洛年連忙搖頭。

  這時吳配睿開始玩著刀身拆卸的機關,卻是這大刀棍處也和賴一心的長槍一樣可以拆開,便於攜帶,反正只要灌入內炁,就不用擔心結構上不夠堅實,不過侯添良卻不禁抱怨,怪她不早點拆,害得自己被刀尾撞了好幾下。

  背著雙手巨劍的張志文看在眼內,突然說:「我的劍怎麼沒做成和黃大哥一樣可收縮呢?這樣攜帶比較方便。」

  「黃大哥那種劍,並非機括控制,純粹靠內炁鼓起,我們想用有點勉強。」賴一心說:「我以前也搞不大懂,現在才知道,學了四種炁訣之後,鼓出的內炁才有這種威力,你真想換的話,等練妥炁訣之後,重新淬煉一把新武器吧。」

  「那這幾個月不就白練了?」張志文嘟嘴說。

  「看你決定囉。」賴一心微笑說。

  「砍掉重練啦!」侯添良幸災樂禍地笑說。

  「去你的!臭阿猴。」張志文忍不住瞪眼罵。

  這時車子緩緩停了下來,卻是已經深入山區,眾人不待召喚,紛紛下車,白玄藍把沈洛年與五個組長集合,拿著衛星定位器,看著衛星地圖說:「洛年,你能分辨得出狼妖嗎?」

  那只妖怪的妖炁的「量」雖然也是收斂著,但「強度」比上次見面又更強了些了,其實不難在這群妖怪中分辨出來,沈洛年點點頭:「我們入山開始它就跟著了,現在離我們一公里多吧,似乎在監視著。」

  「這狼妖不只通靈性,還很謹慎。」白玄藍沈吟說:「洛年,麻煩你標出它的位置。」

  「嗯。」沈洛年取出定位器,看著周圍的環境調整畫面,一面說:「在地面上判斷的誤差比較大。」

  「我帶你上去,標得準點。」劉巧雯說完,取出匕首,一股外炁泛出,迅速地托著兩人往空中飄。

  這下看清楚周圍環境,就好標多了,沈洛年仔細看清了狼妖躲藏的地方,標入了定位器中,一面說:「好了。」

  「洛年。」劉巧雯突然轉頭,低聲說:「今日之後,你的感應妖炁能力說不定會傳入李宗、何宗耳中,對方不知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你以後一切要小心。」

  「是嗎?」沈洛年意外地說:「不是只有白宗的人知道嗎?」

  「這兒將近四十人,難保沒有奸細,尤其以我們為敵的何宗更可能主動派人混進來,甚至派人在附近監視。」劉巧雯肅容說:「我告訴過你,宗長對這方面不是很謹慎,會遇到這種情況,也是難免。」

  真有點麻煩,不過反正事情還沒到眼前,沈洛年也懶得多想,只點頭說:「知道了。」

  劉巧雯停了幾秒,凝視著沈洛年說:「他們才剛要開始修四炁訣,你要不要考慮改成跟我的小隊行動?我本身精修爆輕雙訣,小組整體能力穩定,一定有能力保護你,瑋珊那邊可以由我幫你說。」

  沈洛年還沒回答,劉巧雯又接著說:「這並不是不要你幫瑋珊,你隨時還是可以和他們見面,我的意思是……由我這邊來安排保護你的方式。我想瑋珊他們應該根本沒想到這件事吧?」

  話是很動聽,但是那股期待感太濃了……沈洛年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期待,卻不禁有點排斥,於是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和瑋珊他們習慣了。」

  「好吧。」劉巧雯輕輕一笑說:「是我太多事了,別見怪。」一面引著沈洛年落下。

  劉巧雯這麼一說,沈洛年反而有三分有點不好意思,只好搖搖頭皺眉說:「不會。」

  雖然兩人標出狼妖之後,明顯地在上面多逗留了幾秒,眾人似乎也不很在乎,正討論著該如何捕捉狼妖。

  「先收束炁功……才散開包圍,不知道可不可行?」黃齊沈吟說。

  「收束的同時,它就會先一步逃竄吧?」白玄藍看著自己手中的地圖說:「如果它警覺性夠的話。」

  「這麼說,我們應該在山下就收束炁功?靠體能爬上山?」葉瑋珊說。

  「這是個辦法。」剛和沈洛年一起落地的劉巧雯介面說:「但一來一回的時間先不提,大家運炁移動習慣了,現在突然要用體力爬,若誰一個不小心放出炁功,馬上就會露餡。」

  葉瑋珊想了想開口說:「狼妖應該不會比巧雯姊和黃大哥速度還快吧?如果能追上,也不一定需要大夥兒包抄吧?」

  「這倒不大清楚……」黃齊沈吟說:「就算真是如此,我們接近的時候,它只要藏著妖炁換個位置,就找不到它了啊。」

  「我帶著洛年在後面跟呢?」葉瑋珊說:「它若不散發妖炁,不會比我還快,若散發出來,那大家都能感知,它更逃不掉了。」

  「這辦法不錯。」白玄藍點頭說:「不過先由我帶著洛年,瑋珊和我們一起,找到妖怪時齊哥和巧雯先纏著,我隨後就到,那時洛年就交給瑋珊了,瑋珊,你可要追緊了。」

  「我們呢?」奇雅問。

  「奇雅、靜誼、佳芳把剩下的人分成三隊,分頭追來。」白玄藍說:「如果狼妖不好對付,還需要你們協助困住它。」

  計議已定,命令傳遞下去,白玄藍當即帶著沈洛年浮起,葉瑋珊則緊緊跟在一旁,而黃齊和劉巧雯見眾人準備妥當,兩人對視一眼,一上一下同時往狼妖的方向沖去,緊接著白玄藍帶著沈洛年直追,葉瑋珊自然也連忙運外炁往前。

  不過這時三個長輩的能力才真的拿了出來,只見黃齊和劉巧雯兩人仿佛兩支箭矢般倏然射了出去,一眨眼已經穿出老遠,而帶著沈洛年的白玄藍,竟比沒有負擔的葉瑋珊快上許多,才掠出兩百公尺,葉瑋珊已經落後了一半,而黃齊和劉巧雯更是已經越過了一倍的距離。

  「動了。」沈洛年說:「正往後側繞開。」

  「嗯。」白玄藍:「先假裝不知道,越近越好。」

  果然狼妖雖然狡詐,卻也沒想到有人能感應清楚它的位置,眼見有人沖來,它只是小心地退了約三十公尺,又縮在一個隱蔽的地方觀察。

  但隨著黃、劉兩人的接近,狼妖漸感不安,又小心地往後退不斷移位。

  緊跟著白玄藍帶著沈洛年趕到,沈洛年一指引,黃齊和劉巧雯兩人立即轉向對著狼妖的位置撲來,狼妖這時確定了自己形跡已經被發現,妖炁迸出,往外就逃。

  不過它的速度畢竟沒有黃、劉兩人快,此時距離又近,只不過幾秒的時間,黃齊已經追上一半的距離,而劉巧雯卻不急著追,她匕首一揮,一股迅疾而強大的外炁劃過空間,直射狼妖足下。

  狼妖感應到這股威力,百忙中跳起,但那炁勁本就不是針對狼妖的身軀,就在接觸地面的那一刹那,炁勁倏然爆起,炸得地面塵土飛揚,同時那股力道逼得躍起的狼妖往上翻,在空中滾了好幾滾。

  這時狼妖的身形,終於毫無遮蔽地出現在眾人眼前。沈洛年見了不禁有點心驚,這狼妖比上次見到時,似乎又大了一號。

  狼妖落地之前,黃齊已經趕到,他五節劍甩出,掠過狼妖的同時,截斷它的前路。

  狼妖一個急閃,想繞過黃齊,但黃齊隨之而動,長劍急點,不求打傷對方,只不斷阻礙著狼妖的移動。

  此時白玄藍在一段距離外,落地等候著葉瑋珊,直到葉瑋珊接近,托過了沈洛年,她先往前飄飛二十餘公尺,點地再度騰起時,突然匕首一揮,空中一陣爆響,她仿佛電光一樣地往前倏然射出了十餘公尺,一瞬間沖近戰團,竟比劉、黃兩人剛剛的移動速度快上許多倍。

  「那是什麼?」沈洛年大吃一驚,本來不是說「輕訣」速度最快嗎?

  「果然可以這樣,一心說得沒錯。」落在後頭的葉瑋珊也露出驚訝的神色說:「應該是把爆發力作用在自己身上,達到瞬間快速移動的目的……不過不能常用,身體會吃不消。」

  「妳是因此才選爆的嗎?」沈洛年忍不住問。

  葉瑋珊目光轉過來,看著沈洛年眼睛,不答反問:「你為什麼猜我是全『輕』或全『柔』?」

  反正都猜錯了,還有什麼好問的?沈洛年搖頭說:「亂猜的。」

  「是嗎?」葉瑋珊看了沈洛年兩眼才說:「選『爆』,是一心要我選的。」

  「啊?為什麼?」沈洛年意外地說。

  「他說既然宗儒難得願意修『凝訣』,我若不修『爆訣』,沒有最大破壞力,敵人不會攻過來,宗儒就沒法發揮了。」葉瑋珊說:「何況小睿也想修『爆』,我若不修『爆』,敵人一定第一個對付她。」

  「但是……大家未必一直在一起啊?」沈洛年詫異地問。

  「嗯,所以一心要修『柔』。」葉瑋珊說到這突然一頓,只笑了笑就沒繼續說下去了。

  這笑容中,似乎帶了點甜意?……沈洛年突然領悟,就算修「凝」的黃宗儒他日離開,修「柔」的賴一心也有把握能保護葉瑋珊周全,而也因為有了這個牽絆與責任,賴一心更不能隨便離開葉瑋珊,這恐怕才是葉瑋珊願意修「爆」的真正原因。

  「快看。」葉瑋珊睜大眼睛說:「好厲害,狼妖根本沒有抵抗能力。」

  沈洛年望過去,只見黃齊在地上緊追狼妖,不讓它逃離,而上方劉巧雯和白玄藍,一束束帶著爆勁的外炁不斷對著狼妖射去。從這兒果然可以看到兩種不同練法的差異,輕爆雙修的劉巧雯,炁勁的速度極快,狼妖根本閃不掉,一下下把狼妖炸得全身血肉模糊。而白玄藍的氣勁速度較慢,也不常攻擊,直到狼妖被黃齊糾纏住的時候才突然出手,而這一下轟上,狼妖馬上就被炸掉一大塊血肉凹坑,只不過一下,狼妖的動作立即大幅減緩。

  狼妖似乎受不了這一下,突然怪叫了一聲,它身形與妖炁都陡然脹大,倏然變成何宗影片中的狼妖大小,跟著它突然一沖,對空中的白玄藍撲了過去。

  果然是那只傢夥?眾人都吃了一驚,眼看狼妖即將接近,白玄藍匕首一揮,一股強力外炁正面對著狼妖沖。

  狼妖一吼,一股妖炁從它口中往外沖,和白玄藍的外炁對撞,兩股力道在空中炸開,轟然一聲巨響,白玄藍被散逸力道逼得往後急退,狼妖的動作也滯了一滯,此時黃齊已然躍起,從後方劈向狼妖,一面喊:「藍!落下。」

  狼妖這時來不及翻身,硬吃了這一劍,但黃齊的劍雖然砍入了狼妖後臀,卻推之不入,只能砍入幾分,狼妖身子猛然一甩,黃齊身子一彈,連人帶劍往後飛翻,輕靈地飄落在地面。

  緊接著狼妖全身被一連串的炁矢連攻,一路炸個不休,卻是劉巧雯在空中連續攻擊,狼妖一聲怪吼,運使著妖炁浮空向她急追,但劉巧雯速度極快,忽上忽下,在空中、地面到處亂轉,就是不讓狼妖追上。

  「巧雯小心。」地面上黃齊和白玄藍已經會合,白玄藍站在黃齊身後,一面喊一面匕首連揮,一道強大的外炁迫出,對著狼妖沖。

  狼妖顧不得追擊劉巧雯,轉頭幾個妖炁回沖,沖散了白玄藍發出的外炁,但找到空隙的劉巧雯可不閑著,十幾道炁矢對著狼妖猛轟,又把它渾身皮毛炸得血肉模糊,氣得狼妖又回頭找劉巧雯算帳。

  劉巧雯的炁矢也是帶著「爆勁」的,不過似乎因為爆輕雙修,速度雖快,爆炸力卻遠不如白玄藍,雖能傷害狼妖,卻沒法致命,而白玄藍的攻擊速度雖慢,卻可以凝聚出具有強大威力的炁彈,但相對的,狼妖卻總也來得及擋下。

  在劉巧雯和狼妖搏鬥的同時,白玄藍似乎改變了主意,不要黃齊保護了,輕叱一聲說:「齊哥,纏住它!」

  「藍?」黃齊一呆,百忙回頭看了一眼。

  「別擔心!」白玄藍揚首說:「快。」

  「嗯。」黃齊一閃身往前直撲,此時白玄藍一揮匕首,一股淡淡的外炁送出,托著本就已經輕飄飄的黃齊往上飛起,只見五節劍如電光般急閃,對著狼妖射去。

  只見白玄藍和黃齊有默契地合作著,讓黃齊仿佛會飛的劍客一般,在空中繞著狼妖飛舞劈砍,修「輕柔」兩訣的黃齊,劍勢中雖然不帶著爆炸力,但除了速度快之外,柔的凝聚力也不可小覷,一劍劍破開妖炁往狼妖身上砍,越砍越深,就算狼妖回頭攻擊,他以「輕訣」閃躲,以「柔訣」化力,狼妖一時也拿他沒有辦法。

  當然劉巧雯也不閑著,繼續不斷放著炁矢,她和黃齊同時攻擊,狼妖立即手忙腳亂,正顧此失彼的時候,白玄藍覷了個空,凝出一個炁彈射了過去,奇準地炸上狼妖腹側,這下狼妖肚子馬上炸開,血水四濺、肚破腸出。

  ◇◇◇◇

  片刻前,奇雅已率領著眾人趕到,白宗的三十多人在周圍散開,舉起武器圍成一圈,葉瑋珊也帶著沈洛年落到自己組員旁,那時黃齊才剛被白玄藍以炁托起。葉瑋珊望了賴一心一眼,低聲說:「會飛的妖怪很難纏。」

  「我們沒練過這種配合方式。」賴一心指的是白玄藍托著黃齊飛身攻擊的法門。

  「托一、兩個人還沒問題,但我們組這麼多人,就算都托起來,也不可能每個都能自由行動。」葉瑋珊搖頭說:「而且發散型雖能飛,也不能久飛、高飛。」

  「嗯……」賴一心沈吟著說:「這樣確實有點麻煩。」

  就在這個時候,白玄藍剛巧炸破了狼妖的肚子,狼妖怪吼一聲,轉頭就逃,這下周圍的人都緊張了,這妖怪如此強悍,若是決心要逃,誰能攔得住?又該不該攔?

  但就在這一瞬間,白玄藍目光一凝,身後炁勁急爆,她身形急閃,倏然出現在逃跑的狼妖眼前,狼妖眼前一花,還沒弄清楚狀況,一個強大的炁彈已經在白玄藍的匕首端凝聚射出,剛好從正面轟上它的腦門。

  這麼一炸,狼妖往後急翻,砰的一下摔到地面,眾人歡呼聲中,卻不知為什麼白玄藍也往後一翻,倏然失去了飄浮力,往下急摔,還好黃齊似乎早有準備,已經先一步趕上,恰好將白玄藍抱在懷裡。

  狼妖這時可還沒死透,它額頭炸出一個大傷口,正不斷地哀號顫抖,還慢慢地縮小著身體。

  「何苦如此?」抱著白玄藍的黃齊,焦急地低聲說。

  「我沒事。」白玄藍露出笑容,似乎回過氣了,推開黃齊,站穩了身子。

  黃齊看了白玄藍兩眼,見她確實站穩著,這才點點頭走向狼妖,禦炁揮劍穿入狼妖腦門,擊散了它的妖炁中樞,狼妖終於停止顫抖,慢慢地縮回到今日剛出現時的大小。

  沈洛年望著狼妖,感覺到狼妖那一股悲憤、痛苦、無奈、無辜揉和在一起的怨恨情緒,竟有點不忍卒睹,雖說它當時也殺了不少何宗的人,按理說是罪有應得,但這只是藉口吧,就算它誰都沒殺,人類又能容得下它嗎?

  但就算今天不殺它,它以後還是會遇到人類,這種敵意也不是單方面的,而是從兩方相遇的那一刹那,就理所當然地彼此視為敵人了,這是為什麼?天性上的排斥嗎?而過去那些小妖怪,為什麼不會讓自己有這種感覺?因為那些妖怪沒有靈性嗎?

  直到那一劍穿入,消散了它的生命力,狼妖那股濃濁深沈的怨念才隨著妖炁散去,沈洛年才仿佛大夢初醒,回過神來,但心情卻已經變得十分糟糕,如果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代表要一直見到這種場景?這可不大好過啊。

  「宗長,有沒有怎麼樣?」葉瑋珊、奇雅、瑪蓮、賴一心等人已經奔了上去,劉巧雯也落在一旁關切。

  「沒事。」白玄藍看到眾人,臉上又露出那溫柔的笑容說:「短時間連用『爆閃』,身體有點承受不住,休息一下就好了。」

  「就是突然變好快那招嗎?超帥的!」瑪蓮興奮地說:「我也修『爆』,以後也可以用嗎?」

  白玄藍當時人在外廳,不知瑪蓮打算選「爆訣」,她聞言詫異地說:「瑪蓮,妳也打算修全『爆』?」

  瑪蓮可得意了,連連點頭,抱著大刀的吳配睿挺想湊上去說「我也是」,不過畢竟和白玄藍不很熟,不大敢上去插嘴。

  「修完『爆訣』當然可以用。」白玄藍和聲說:「但是要熟練以後才行,否則會先炸壞自己,而且就算能成功使用,這招把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衝擊力很大,就算內聚型護體內炁較強,也不能亂用。」

  「妳也知道不能亂用。」收起劍走近的黃齊,有點不高興地低聲說。

  白玄藍白了黃齊一眼,微嗔說:「齊哥,別在這時候念我。」

  黃齊歎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瑪蓮見宗長夫妻鬥嘴,嘻嘻笑著打岔說:「不只我練全『爆』喔,瑋珊和小睿都是。」

  白玄藍又吃一驚,望望三人說:「妳們是怎麼了?我還以為這種傻瓜只有我一個呢。」

  「宗長怎麼這樣說?」葉瑋珊說:「若不是您修『爆』,這狼妖恐怕還收拾不了。」

  「若不是巧雯和齊哥纏住它,我也打不到它。」白玄藍搖搖頭說:「今天如果是三個修『爆訣』的,根本拿這狼妖沒辦法,它妖炁量超過現在正常妖怪該有的……」

  這話可有點聽不懂了,眾人都愣在那兒。

  白玄藍見狀,微微一笑說:「解釋起來太複雜,簡單來說,現在該還不會出現妖炁如此強大妖怪才對,剛剛它以這種型態戰鬥,也只是拼命,撐不了多久。」

  賴一心突然說:「若遇到能飛的妖怪,我們這種六人小隊該怎辦?」

  白玄藍怔了怔,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想了想才說:「倒不用這麼早擔心,大部分的妖怪就和我們發散型一樣,縱然可以飛騰一陣子,也必須不時落地……能長久持續飛行的不多。」

  「宗長,妳再休息一陣子。」劉巧雯打岔說:「我安排一下,讓其他人先動手清妖吧?」

  「也好,麻煩妳了。」白玄藍微笑說。

  接著的動作就簡單了,反正這兒剩下的多是融合妖,就算是劉巧雯手下還不成熟的四個發散型,也一樣可以帶隊,劉巧雯斟酌了一下,將賴一心、瑪蓮,還有過去一直跟著她的池名美、彭詩群四個老資格內聚型,分散到那四個還沒分出去的小組中協助,由她帶著沈洛年在空中標出怪物位置,與四面接應,這樣一來,將會有八組同時行動,會比當初在南部的時候更快。

  雖然這種組員調動的方式並不是大夥都滿意,但反正只是短短半天,也沒人提出異議。當下眾人拿著定位器,分成八個方向搜開,而劉巧雯則帶著沈洛年繞著周圍點地飄行,一面讓沈洛年標下妖怪的位置,一面和他閒談著,但沈洛年因為狼妖死前的情緒感應,現在心情頗差,很少回答,劉巧雯說了幾句,見沈洛年愛理不理,也不多說了。

  這兒妖怪比南部集中,上次又清過一夜,剩下的其實不多,標起來很快,沈洛年很快就完成工作,他看著下方各處正忙碌的八組人手說:「好了。」

  「嗯。」劉巧雯點點頭,帶著沈洛年落到正低聲說話的白玄藍和黃齊身旁。

  白、黃兩人本來似乎正爭執著什麼,但見到劉、沈兩人接近,同時停口,轉頭看著兩人。

  劉巧雯見狀,開玩笑般地說:「不好意思,打擾賢伉儷,我們忙完了。」

  「有什麼打擾的?」白玄藍搖頭笑說:「我和齊哥在討論要不要通知李宗。」

  「通知他們清光了嗎?」劉巧雯目光一轉說:「就算我們不說,他們幾個高手也會有感應吧?就算他們不如我們,也能感覺到這兒的妖氛消失了。」

  「我也是這麼說。」白玄藍說:「齊哥卻想拖兩天。」

  「喔?為什麼呢?」劉巧雯目光轉向黃齊。

  「他們就算懷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真清光了。」黃齊看著白玄藍說:「至少可以休息個幾天吧,否則馬上就會被叫去東岸幫忙了,妳剛連用『爆閃』,要休息一下。」

  「齊哥你糊塗了。」白玄藍蹙眉說:「現在道息和以前不同,連用兩次我還不至於有大礙。」

  「唷,原來齊哥是心疼宗長啊。」劉巧雯嘖嘖說:「我還以為另有原因呢。」

  白玄藍微嗔說:「巧雯,別在孩子面前說這種話。」

  「咯。」劉巧雯美目瞟了沈洛年一眼,輕笑說:「妳把洛年當孩子,洛年說不定會抗議呢。」

  白玄藍不理會劉巧雯這句話,對沈洛年微笑說:「洛年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沈洛年微微一怔,沒想到白玄藍看出自己不大愉快,他搖搖頭才說:「我剛只是覺得狼妖有點可憐,它好像也沒得罪我們。」

  「洛年,你排斥殺生嗎?」劉巧雯笑說:「莫非你吃素?」

  「不是。」沈洛年搖了搖頭,一面暗驚,劉巧雯這話倒是提醒了自己,可千萬別去屠宰場之類的地方,那是找自己麻煩。

  「洛年……」白玄藍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宗派,沒有留下過去的傳說嗎?」

  沈洛年搖了搖頭,自己宗派什麼都沒有,只有個活生生的大妖怪。

  「三千多年之前,傳說這世界是……仙、妖、人共存的世界。」白玄藍說:「這你知道嗎?」

  「不知道。」沈洛年可真沒聽過這種事,不過三千年這個數字,倒是符合懷真口中的言語……難道三千年前很多懷真那種大妖怪到處跑嗎?想到上次懷真口中提過的敖家龍族,沈洛年暗叫不妙,莫非那不是開玩笑的?

  「既然你不知道,那一時也說不清楚。」白玄藍似乎不打算講,只說到這兒。

  「說共存有點客氣了,洛年,我問你一個問題。」劉巧雯突然一笑說:「假如你曾在家裡養了一小籠的老鼠,有次你離開家幾天,但回家突然看到那窩老鼠變成成千上萬,爬滿了你家的每個地方,到處破壞,把你家搞得面目全非,你會怎辦?」

  怎麼突然問起這種問題?沈洛年呆了呆說:「搬家?」

  「不能搬家,一定得回去。」劉巧雯搖頭。

  「那……想辦法清理掉?」沈洛年說。

  「嗯……」劉巧雯點點頭又說:「要是那些老鼠懂人話,跟你說,它們只要一間房就好,甚至只要回到那個籠子就好,不會再干擾你,你覺得呢?」

  懂人話?這算什麼老鼠?沈洛年皺起眉頭說:「不知道,應該不敢再養了吧?」

  「那換個角度想吧。」劉巧雯笑說:「如果你只是其中一隻在這屋中長大的小老鼠呢?你該怎辦?」

  沈洛年一怔,突然明白了劉巧雯這麼說的原因,他遲疑了一陣子說:「妳的意思是……」

  劉巧雯笑說:「對啦,我們就是那經過三千年之後,從一小窩變成滿山滿穀、還把別人家搞得面目全非的老鼠喔。」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8:20

第二集  第十章  我才不去送死!

  沈洛年陡然想起,懷真確實提過人類把這世界弄得髒亂難看、臭氣熏天,以後妖怪回來人類就糟糕之類的話……不過因為懷真愛開玩笑,有時候決定的事情又變來變去,除非她很認真地對沈洛年做出要求,否則平常隨口說的話,沈洛年大多聽過就算了,也沒認真去思考。這時聽劉巧雯這麼說,沈洛年不禁遲疑地說:「那……老鼠該怎辦?」

  「有些老鼠說,我們就讓大部分老鼠被人殺了吧。」劉巧雯說:「只要剩下以前的數量,到時候這房子的主人該會原諒我們,讓我們回到籠子裡去過日子。」

  這是何宗的想法嗎?倒也不能說錯,沈洛年目光轉了轉,沒說話。

  「有些老鼠則說,這兒已經是我們的家了。」劉巧雯說:「管他是不是過去的屋主,為了捍衛我們的家,我們拼到底,這是另一種態度。」

  沈洛年說:「這種說法應該比較受老鼠歡迎。」

  「重點其實不在於哪種說法受歡迎。」劉巧雯笑說:「重點在於老鼠當真拼得過回家的主人嗎?」

  這話的意思是……她也認為不該拼嗎?沈洛年還沒說話,白玄藍已經微微皺眉說:「巧雯?」

  「放心啦,宗長,我是白宗的人,白宗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劉巧雯笑著回頭對沈洛年說:「所以現在我們是見一個殺一個,免得日後它們糾眾來犯……小弟,把你的同情心收起來吧。」說到最後,劉巧雯還伸出手,輕拍了拍沈洛年的臉頰。

  沈洛年讓開她的手說:「說不定有些妖怪……並不想和人類為敵呢?」卻是他想起了懷真。

  「去年年底道息震盪,群妖現形,一晚上臺灣就死了數百人,整個東亞死傷數萬人,到現在妖怪還沒殺乾淨,海上還有一波波往陸地上擁。」劉巧雯說:「在這種時候,難道你還要一隻只和它們交朋友,看看有沒有比較善心的妖怪?」

  沈洛年自然是說不出話來,別說交朋友,當初看到妖怪,自己還不是拔出匕首就殺?至於懷真,也不用自己替她擔心,以她顯露原形時那種巨大與強悍,整個白宗加起來大概也不夠她塞牙縫……話說回來,若像懷真那種強度的妖怪與人為敵的話,人類當真拼得過嗎?

  反正就算要拼,拼的人也不是沒法練炁功的自己,自己負責逃命就好了,想這麼多幹嘛?沈洛年摸摸口袋中的煙霧彈,暗暗覺得剛剛煩惱的自己太過無聊,決定不再多想此事……對了,剛剛在白宗道場時那古怪感覺是怎麼回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這時有空剛好思考一下。

  劉巧雯見沈洛年一個人走開沈思,也不去打擾,回頭低聲說:「說到道息震盪……藍姊,有沒有找出是誰幹的好事?那很明顯是有一大群人聚集道息失敗,但這個失敗牽連太廣了。」三人同屬白宗第二代,當年本就十分親近,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劉巧雯說話也就不顧忌禮節,直接用過去的習慣稱呼白玄藍。

  「各地宗派都在推來推去,誰也不承認。」白玄藍聲音也壓低下來,搖頭說:「不過李宗那邊有消息傳來,日、韓、中三方的道武門人,似乎正聚集著討論再次聚集大量道息的可行性,不過臺灣這兒李宗並未受邀,細節我們也不清楚……聽說總統府似乎正派人協調……」

  「這是什麼意思?這種時候還扯政治?」劉巧雯笑容收起說:「還是看不起臺灣宗派的戰力?」

  「也許是後者。」白玄藍遲疑了一下說:「畢竟上次震盪,產生太多妖質了。」

  劉巧雯一怔,臉色凝重地說:「我倒忘了……臺灣這彈丸之地就多了近千人份的妖質,他們那些震源周邊、大面積地域收集起來還得了?足夠把好幾萬人變體了,還敢說和他們無關……那次震盪根本不是失敗,這些大量妖質恐怕正是他們的目的。」

  「我也是這麼猜。」白玄藍說:「當他們多了數萬名變體者,臺灣這兒的數百道武門人自然不放在眼內了。」

  「那歐美那邊的反應呢?」劉巧雯說:「那兒的道武門宗派數量也很少。」

  「某些情況下,強力武器也能對付妖怪,歐美的軍事力支援也是很重要的。」白玄藍說:「不至於不理。」

  劉巧雯沈默下來,過了幾秒才說:「也就是說,只有臺灣這邊被冷落了?」

  白玄藍沒開口,算是默認了這句話。

  劉巧雯思考了片刻之後,開口說:「他們收集妖質後,大批量產的話,一、兩個月就勉強能用了,而且一定都是兼修派……藍姊,我當初的建議,妳還是不考慮嗎?在這種情況下,李宗說不定會同意和我們合作。」

  白玄藍思考片後之後,搖搖頭說:「人類大難臨頭,我也不計較什麼門戶之見,就算把發散型的專修修煉功法傳給他們也無所謂,但妳要內聚型弟子改修兼修派的法門,這我不能接受,我還是覺得『內聚專修法』有存在的意義。」

  「不是為了改學那種法門,何必和他們換?」劉巧雯說:「不然我們兩法皆存,讓弟子自由選擇呢?」

  「巧雯。」白玄藍看著她說:「妳心裡明白,兩法並存的時候,兼修派的修法看來靈活方便,弟子們必定舍難取易,久而久之,專修派內聚法會失傳的,若非如此,專修派如今為何式微至此?我不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劉巧雯目光轉向黃齊,噘嘴說:「齊哥,你也說說話。」

  黃齊微微一怔,望向兩人,還沒開口,劉巧雯已經接著說:「我知道,你當然幫藍姊說話,但如果當年能讓你選擇,你會選兼修派的內聚法門,還是專修派的?」

  黃齊思考了幾秒,緩緩說:「巧雯,就算不是因為藍,我也覺得內聚專修法,有不能取代的地方。」

  「你們倆根本是強辯。」劉巧雯咬唇說:「如果真有人還願意選內聚專修法,那藍姊擔心這法門被淘汰,豈不是白擔心了?」

  聽劉巧雯這麼說,黃齊和白玄藍一時無話可說,兩人都不禁苦笑,劉巧雯見狀,歎一口氣說:「藍姊,妳日後打算怎樣?」

  「怎麼?」白玄藍側頭說:「盡我們宗派的力量殺妖啊,不然呢?」

  「如果只是過去那樣,出現妖怪大家圍上去殺,那是不用多想什麼。」劉巧雯說:「現在幾個國家的道武門宗派,眼看要國家化、軍隊化了,之後和妖怪作戰,一定會產生統率系統、排擠效應,我們這種一開始就被邊緣化的宗派,日後若不是被人吞併,就是被派出去當炮灰,然後消滅……這樣好嗎?」

  白玄藍對這方面的事務並不熟悉,見劉巧雯說得有道理,皺眉說:「那妳覺得該怎辦?」

  「我也不知道。」劉巧雯歎了一口氣說:「我本想以法訣交換讓兩宗實質上同化聯合,在他們同意下,我可以從軍警特體系大量調出女性成為戰力,一方面省去篩選的工夫,二來如果把李宗和我們儲存的妖質都用掉,臺灣地區的道武宗派人數也會增加千餘人,應該不會被輕忽……而且從現實面來說,就算別人沒忘了臺灣的道武門宗派,也只會想到李宗,不會想到我們。」

  說來說去還是要和李宗合作,白玄藍正沈吟著沒說話,這時站在不遠處的沈洛年,突然往上跳了一公尺高,跟著又重重地落下地面,那股落下的姿勢十分古怪,砰的一下好像特意用力踹了地面一腳。

  沈洛年轉過頭,見三人都在看著自己,尷尬地笑了笑,又連忙轉回頭,一面暗暗皺眉。

  「洛年小弟。」劉巧雯好笑地說:「在幹嘛?太無聊了跳來跳去嗎?」

  「不……」沈洛年想想又說:「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有關『四訣』的事。」

  「怎麼?」劉巧雯點頭笑說:「問啊,我們可是把你當成自己人喔。」

  「以輕訣存想炁息……」沈洛年問:「身體就會變輕嗎?那能變重嗎?」

  「不是這樣的,身體重量是固定的,怎能變輕、變重?」劉巧雯失笑說:「誰教你剛剛見外,不肯聽宗長解釋?」

  「呃……」沈洛年有點尷尬,不知道該不該問下去。

  還好劉巧雯倒沒為難他,接著說:「引炁入體後,隨著心意的變化和控制,就可以達到一定程度的輕、重身,並不是說不修輕訣的人,身體就會很笨重。」

  「喔?」沈洛年應了一聲,自己似乎想錯了。

  「爆輕柔凝這四訣,不是在運炁時存想用的,而是一種調整炁功的法門,使炁功除了原有的威力外,還凝化出特殊的性質……」劉巧雯說:「於是修輕的,炁息本身就漸漸帶著輕、快、銳利的特性,於是在這些方面,表現的就比其他人強。」

  「銳利?」沈洛年有點吃驚,這個他倒不知道。

  「嗯,銳利是輕訣在攻擊上會顯現出的特別效果。」劉巧雯說:「爆當然就是爆散,柔是具彈性的鞭勁,凝是種集中撞擊力。」

  原來不只爆有特別的攻擊威力?這個剛剛賴一心倒沒細說,也許他們在外面聽過了,裡面就沒特別提,自己只聽一半亂猜,倒是錯得很離譜。

  沈洛年還在思考,白玄藍已經微笑說:「所以我的炁彈,就全靠爆勁攻擊,但雙修的巧雯,外炁帶有兩種性質,所以炁矢就帶著穿射破壞力以及爆散力。」

  「嗯。」劉巧雯點頭說:「因為輕訣帶有銳利輕薄這種性質,所以我無法學宗長一樣,凝出一大團具有強大爆炸力的外炁才發出。」

  原來自己根本就搞錯了,不是變輕、變重?那剛剛自己為什麼覺得自己變輕、變重了?自己體內的又不是炁息……不過這問題不好問,問下去會扯到渾沌原息,沈洛年遲疑了一下,還是沒開口。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劉巧雯笑說:「替誰擔心嗎?」

  「不。」沈洛年搖頭說:「只是搞不清楚變輕、變重是怎麼回事。」

  「其實也不是真的變輕、變重。」劉巧雯好笑地說:「是炁隨心意產生一股上托或下沈的力道,感覺起來好像有變輕或變重的效果。」

  沈洛年微微皺起眉頭,似乎不大理解地搖搖頭。

  「洛年,有問題儘管問啊。」劉巧雯笑說。

  「謝謝。」沈洛年點點頭,又走到一旁。

  卻是剛剛沈洛年閑著沒事,又嘗試了一次之前在白宗道場所測試過的動作,就是他誤會的「偽輕」訣。正確的輕訣,是借著存想關注,讓炁功增添一種「輕薄快利」的複合性質,而沈洛年卻以為是很單純地變輕、變重,於是把念頭貫注在渾沌原息上,想把自己變得輕點,沒想到還真的變輕了,而且不只是輕,似乎還被一股力道往上拔起。

  這麼一來沈洛年當然吃了一驚,連忙停止這種念頭,穩住身體,也就是當初踉蹌一下差點跌倒的原因。剛剛沈洛年想了半天,又測試了一次,這次心理有備,就讓身體往上飄,但飄了一公尺左右他又覺不妥,這樣飛下去萬一摔下來又該怎辦?於是連忙轉念要變重,這麼一來卻變成重重往地上撞,還好體魄已變的他,還承受得住這股力量,他那瞬間只好趕忙放鬆控制,這才穩下身子。

  按道理來說,飄起來代表有力量推起自己……不過渾沌原息既然沒有攻擊力,也不能推動任何東西才對,怎能讓自己浮起?沈洛年剛剛因為想不清楚,忍不住回頭對這幾個前輩提出問題,這才知道自己整個想錯,但雖然明白想錯了,到底為什麼會這樣,還是不明白。

  當初那只超大的鳳凰不也浮在空中?不過自己似乎完全無法控制,總不能莫名其妙地拔空而起,然後重重摔下吧?縱然是變體的身軀,也承受不了這樣摔法。

  而且單純地往上飄起能幹嘛?所謂的會飛,要能在空中自由翺翔才行吧,像個火箭一樣沖天直射一點意義都沒有。

  沈洛年不再想這件事,感應著周圍的變化,這才發現周圍的妖炁似乎已消失大半,看樣子不用太久,今天的工作就要結束了。

  正想間,沈洛年突然一怔,目光往西邊入山處看了過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白玄藍和劉巧雯兩人也感覺到了,目光一樣往那兒轉,半分鐘後,只見四個李宗服裝的黑袍人穿山過林、點地飛彈,一路向著這兒飛來。

  這四人中,沈洛年只認識最後一個,那人正是上次到家裡找麻煩的李翰,至於其他幾個看來就有點年歲了,大約是四、五十歲的年紀。

  四人很快地接近白玄藍等人,為首一個方臉中年人,留著普通的旁分短髮,臉上帶著一抹微笑,對著三人微微一禮說:「白宗長,諸位,好久不見。」

  白玄藍等人都有點訝異,白玄藍回禮說:「李宗長,怎麼特地跑這一趟?」此人正是現任李宗宗長。

  白宗幾個二代門人,會有這樣的表情,是因為李宗和白宗的上代,曾因在政治面產生衝突,後來李宗順利掌握權力,在軍警體系中建立起勢力,失敗的白宗則逐漸淡出政壇。雖然這個不愉快並沒延續到第二代,但兩方多少有點疙瘩,十餘年來一直不怎麼來往。

  這段時間妖氛陡起、狀況特殊,兩宗往來雖比過去頻繁,也多隻靠電話或副手傳遞消息,兩方宗長極少碰面,所以今日李宗宗長特別跑這一趟,必有要事。

  「我今日來,有兩個原因。」李宗長向站在一旁的沈洛年瞄了一眼,回頭說:「首先,我希望見見縛妖派胡宗的弟子。」

  白玄藍微微一怔,回頭對沈洛年說:「洛年。」

  等沈洛年走近,白玄藍介紹說:「這位是李宗宗長李歐,兩位副門主王原念、張智凡,另一位你該見過,是李宗長之子李翰。」

  沈洛年對眾人微微行禮,一面想,原來李翰是宗長之子,難怪說話有股少爺味道。

  「他就是沈洛年。」白玄藍說:「至於胡宗宗長,似乎另有要事在身,不在臺北。」

  「沈小弟。」李歐走近兩步,仔細看了看說:「果然不具炁息……」

  「李宗長。」劉巧雯噗嗤一笑說:「難不成擔心我們看不出來嗎?特地跑來檢查一番?」要知道道武門人熟悉了炁功之後,確實可以收入體內,避免被人遙感,但距離很近的時候,還是掩不住炁息的感應,所以他們都可以確認出沈洛年體內並無炁息,而這種感應能力,在專修和兼修這兩派中,當然是專修派發散型能力較強。

  「千萬不可誤會。」李歐呵呵一笑說:「劉小姐,我可沒這意思。」

  「那為什麼特別要看看洛年小弟呢?」劉巧雯笑說。

  「我想詢問一件事。」李歐轉向沈洛年說:「沒有炁息,也可以當成你並未引炁……你有辦法證明自己是縛妖派的嗎?」

  眾人都是一愣,沈洛年正不知該如何回答,白玄藍已經開口說:「李宗長為何這麼問?」

  「我倒不是懷疑。」李歐先對沈洛年笑了笑表示善意,接著回頭說:「只是這件事情若是對外提起,總得有個憑證,道武四派,至今僅存兩派,若失傳最久的縛妖派還有後繼者,自然是一大喜事,說不定連『唯道派』以後也找到後繼者,那就更好了。」

  這話倒是合情合理,白玄藍等人不再插口,看沈洛年如何回答。

  沈洛年看眾人都望著自己,想了兩秒還是說:「我無法證明。」

  李歐微微一皺眉,正想開口,劉巧雯已經搶著說:「李宗長,洛年才十來歲,入門也沒多久,不過是個孩子,他哪知道什麼啊?」

  李歐似乎覺得劉巧雯此言有理,點頭說:「沈小弟,怎樣才能見到胡宗長?」

  「不知道。」沈洛年說:「她隔一段時間會來找我一次。」

  「多久呢?」李歐忙問。

  「不一定。」沈洛年不想說這麼清楚。

  「這可有點麻煩。」李歐目光一凝,正色說:「若有急事也沒辦法找到她嗎?」

  沈洛年才不管他有多認真,搖頭說:「沒辦法。」

  李歐見沈洛年想都沒想就這麼回答,看著沈洛年的臉色不禁有點難看。

  「李宗長,既然找不到胡宗長……」白玄藍打岔說:「是不是先說說第二件事?」

  「也好。」李歐多瞄了沈洛年一眼,這才轉向白玄藍說:「白宗長……今日接到消息,據說大陸那兒找到了總門傳人。」

  「真有此事?」白玄藍難得露出吃驚的表情:「『三天總訣』還有存續嗎?」

  「這個不清楚。」李歐搖搖頭說:「但看來機會不大。」

  白玄藍聽出李歐話中有話,介面問:「怎麼說?」

  「訊息裡面特別提到,如果有『唯道』或『縛妖』宗派的消息,務必請儘早回報總門……」李歐緩緩說:「若真有『三天總訣』,該不會這麼在乎這件事。」

  白玄藍一怔說:「那胡宗的事……」

  「我當然還沒往那兒提。」李歐看了沈洛年一眼,沈吟說:「這正是今日我來此的目的,這種事可不能搞錯。」

  「嗯,有確證後才提較妥當。」白玄藍頓了頓說:「他們既然打算成立總門,不會只說一聲就算了吧?」

  「正是,總門打算舉辦重建大會,並遵循道武門傳統,行臘八祭祖祀神之禮,大會就在祭祖之後召開。」李歐說:「據說是希望全球道武門人做一次總集合,並討論妖氛漸起、道息漸濃的應付之道。」

  「臘八?」臘八就是農曆的十二月初八,道武門過去確實有這種慣例,但白宗自遷到臺灣之後,就沒保留這種習俗了,白玄藍一時有點錯愕地說:「那是哪一天?在哪兒舉辦?」

  「西曆一月二十,十二天后。」李歐說:「在夏威夷的檀香山。」

  「啊?」白宗三人都一臉意外,道武門源自中國四川,幹嘛跑到檀香山去?

  「很奇怪對吧?我也確認了幾次。」李歐苦笑說:「只能猜測這事也和美國有點關係?」

  「大家都去的話,妖怪怎辦?」白玄藍說:「你們東岸的防線狀態如何?」

  「妖怪上岸潮已停了幾日。」李歐說:「過了這麼多天,剩下的應該都是有基本智商的融合妖,可能躲在海裡不急著上岸,離開個幾天應該無妨……你們這兒清得如何?」

  「也差不多了。」白玄藍目光一轉說:「這麼說來,李宗長準備去一趟檀香山?」

  「嗯,我們兩宗……」李歐忽然看了沈洛年一眼,咳了一聲說:「……我們三宗一共四百餘人,十八號在桃園機場,有安排兩台專機送我們過去,那邊會安排飯店,至於大會詳細時間和行程幾日後就會確定了,既然暫時無法確認縛妖派……那麼胡宗三人暫時就以白宗的名義呈報,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如果胡宗不覺得委屈的話,白宗當然沒問題。」白玄藍望向沈洛年。

  沈洛年卻有點糊塗了,胡宗什麼時候變三個人了?啊,看來把吳配睿算進去了,沈洛年點頭說:「沒關係。」

  「沈小兄弟請儘量請胡宗長同行。」李歐很誠懇地說。

  「知道了。」沈洛年隨口應了一聲,但事實上下次月圓是一月底,出發前根本不大可能碰到懷真。

  白玄藍忽問:「何宗怎辦呢?」

  「我會發訊給何宗長。」李歐搖頭說:「但他立場如果不變,當然不可能出現。」

  眼見沒有其他問題,李歐正想告別,劉巧雯突然開口說:「李宗長,你們人數怎麼沒增加多少?收了這麼多妖質都沒用嗎?」

  李歐微微一笑說:「白宗不也是嗎?」

  「我們找不到人才啊。」劉巧雯笑說:「你們願意幫忙嗎?從你們系統找些合用的女孩來?」

  「別以為女性軍警真的很多。」李歐搖頭說:「全臺灣加起來不過幾千人,其中年紀、體能不適合的扣掉,有家、有子的再扣掉,真正願意作戰的沒有幾個……志願從軍可不代表願意上戰場,更多人只把這當成一份工作而已。」

  從軍不等於願意作戰,這在臺灣並不是新聞,劉巧雯無話可說,也只能苦笑了笑。

  這時那八組人手,已經有幾組背著大包包返回,李歐見狀知道白宗有事要處理,不再多說,和眾人告別之後離開。

  等李歐一走,劉巧雯看了沈洛年一眼說:「看來他們還不知道洛年的能力,這倒是好事。」

  「他們為什麼不增加人手呢?」白玄藍疑惑地說。

  「是很奇怪。」劉巧雯望望陸續回來的人說:「宗長,今天收穫又不少了,需要我幫忙提煉妖質嗎?」

  「沒關係,妳還要帶人。」白玄藍說:「我一個人慢慢來……巧雯,妳覺得這總門大會,會找到解決的辦法嗎?」

  「既然敢在這種時候重建,也許會拿點東西出來吧。」劉巧雯思忖說:「若到時只上臺說要大家表示意見,一起討論想辦法,這總門門主恐怕是無法服眾,幹不長。」

  「嗯……」白玄藍沈吟著,沒再說話。

  此時眾人已陸續返回,正各自整理妖屍,至於那只狼妖,眾人卻挖了個坑把它埋了起來,不知為什麼不帶回去提煉,不過那時葉瑋珊等人還沒回來,沈洛年和那些處理的女子不熟,也就懶得多問,過一陣子葉瑋珊等人雖然返回,沈洛年卻也把這件事忘了。

  白玄藍見告一個段落,把眾人集合,將剛剛的消息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武門全球總會,機會難得,我認為最好是全員參加,不過這種大事想必得花好幾天的時間,瑋珊、奇雅兩組裡的學生,如果覺得會干擾到課業,可以留下……瑋珊,一月下旬學校忙嗎?」

  「一月二十開始嗎?」葉瑋珊想了想說:「那時是高三期末考,另外高一、高二的學測和期末考也快到了,確實有點……」

  「瑋珊。」劉巧雯笑著搖頭說:「先不提讓你們去夏威夷白吃白住玩好幾天……這可是難得一次的全球總門大會耶,討論的事情又牽涉到整個地球的未來,我真是服了你們,居然還想著考試的事情?」

  葉瑋珊臉上微紅,遲疑了一下說:「如果我們應該去的話……」

  「去也無妨、不去也無妨。」白玄藍微笑說:「如果有妖怪出沒,需人支援,我們責無旁貸,非去不可,但只是開會發表意見,你們年紀還輕,不去倒沒什麼關係……當然,如果想去的話,考試的問題很容易解決的。」

  「很容易解決?」幾個學生眼睛都亮了,這意思是可以不用考嗎?這下可不只三、五個人心動。

  葉瑋珊有點遲疑地回頭,看著眾人說:「你們覺得呢?對了,洛年……懷真會去嗎?」

  沈洛年搖頭說:「我和懷真都不去。」沈洛年是理所當然不去,否則萬一遇到某個稍微瞭解縛妖派的人,一對答自己不就完蛋?

  「洛年怎麼不去?夏威夷耶!」吳配睿睜大眼睛說。

  「妳也別去。」沈洛年卻說。

  「為什麼?」吳配睿吃驚地說。

  「妳身分算胡宗的,那個李宗宗長說不定會來找妳麻煩、問東問西。」沈洛年說。

  「嘎?為什麼?什麼胡宗?」吳配睿不明白,小嘴嘟得老高。

  「反正妳別去。」沈洛年看向葉瑋珊說:「我說得沒錯吧?」

  葉瑋珊明白沈洛年的意思,點點頭說:「如果你和懷真姊都不去,小睿確實最好別去。」

  「啊?洛年,你都不告訴我原因。」吳配睿抱著大刀嚷,一臉委屈。

  沈洛年轉頭說:「懶得說。」

  「壞蛋洛年!」吳配睿哇哇叫。

  「小睿,我回去再跟妳解釋。」葉瑋珊苦笑了笑,回頭說:「宗長,我統合一下大家的意見,再往上呈報。」

  「好,就這樣。」白玄藍四面看了看,見沒人開口,當即說:「下山吧。」

  ◇◇◇◇

  不知是不是那時道息震盪,把妖炁都引了出來,之後這段時間,妖怪很少出現,葉瑋珊等人除上學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練功,不過眾人每天放學後不再留在學校,而是到永和道場,和奇雅、瑪蓮及其他劉巧雯所收的二十多人一起練習。

  沈洛年只跟了幾日,就很少再去道場,這倒不是他想偷懶,而是因為這段時間,每個人都開始修行那炁息四訣,據說一開始得花很長的時間靜坐冥想,讓炁功產生各自不同的獨特性質,身無炁功的沈洛年不需要做這件事,而除了無聲步之外,其他的練習又會吵人,幾次之後他也就懶得去了。

  至於檀香山之行,除沈洛年和吳配睿之外,葉瑋珊和賴一心也決定留下考試,既然組長不去,本來興匆匆想去的黃宗儒、侯添良、張志文三人,最後也只好留下。而因為奇雅和瑪蓮會去,那四個剛調過去的新人,也決定跟著去,到最後,沈洛年不算的話,白宗留下的就只有葉瑋珊這一組六人。

  檀香山的道武門總門大會,辦得十分盛大,沈洛年偶爾打開電視,總看到電視新聞不斷播放相關消息,他雖然興趣不大,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相關的發展。

  不過隨著時間過去,沈洛年也漸漸忘了這件事,因為高一、高二期末考的時間就快到了。

  沈洛年雖然個性有點特殊,但在學業上卻和普通高中生沒什麼兩樣。他平常不怎麼念書,快到考試則會花時間苦讀,讓成績勉強維持在中等,不上不下,所以這種時候,自然沒時間管其他的事,而這時記憶起的東西,考完當然忘得一乾二淨,也不在話下。

  ◇◇◇◇

  好不容易考完試,已經是一月底,之後就是寒假。

  一考完試,收了考卷,和同學沒什麼交集的沈洛年完全沒停留,馬上回家,卻是這兩天他雖然專心應付考試,但有件事讓他頗感意外,既然考完,那件事情湧上心頭,更是待不住了。

  這種時候出校門,當然不能走捷徑,沈洛年照著規矩往外走,突然遠遠身後有人叫:「唉!洛年,等等我。」

  沈洛年一怔回頭,停下說:「小睿,考完了?」

  「考完了!」也背著書包的吳配睿點點頭,追上沈洛年和他並肩而行,她除了書包之外,身後還背了一個白宗專用的大背包,應該就是放她那把拆開的大刀。因高一和高二的期末考時間相同,所以她和沈洛年同時結束考試,至於葉瑋珊等人,早一個星期已經考完,已經提早開始放寒假。

  「沒什麼事吧?」沈洛年一面往外走一面說:「妳要坐公車去永和嗎?我要搭捷運回家。」

  「我已經一個星期沒去了,瑋珊姊上星期沒跟你說嗎?」吳配睿眨眨眼睛說。

  「喔,妳請假應付考試嗎?」沈洛年搖頭說:「瑋珊幹嘛跟我說這個?」

  「不是啦!」吳配睿聲音放大了些:「道場都沒人了呀,現在只剩我而已,我還去幹嘛?」

  「嘎?」沈洛年一愣,停下腳步說:「發生什麼事了。」

  「你都沒看電視嗎?」吳配睿見沈洛年搖搖頭,她又說:「那也不知道噩盡島囉?」

  「什麼島?沒聽過。」沈洛年說。

  「嗯……」吳配睿看了看沈洛年,又把目光轉開低下頭去。

  沈洛年看她那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好笑地說:「想說就說吧,煩惱什麼事?」

  「那我說囉。」吳配睿眨眨眼,一笑說:「上個星期開始,道武門人都去噩盡島了啊,瑋珊姊他們高三考完試之後也去了,我也想去,瑋珊姊卻叫我等考完問你。」

  「妳說的那個什麼島,在夏威夷嗎?」沈洛年意外地說:「道武門人都跑去那幹嘛?」

  「在夏威夷群島和馬紹爾群島之間的海上,比較靠近夏威夷!」吳配睿一連串快速地說:「新聞有說啊,聯合國部隊和道武門合作,要把妖怪集中在那個無名島消滅,把這噩夢結束,所以那個島叫作『噩盡島』!」

  「怎樣把妖怪集中在一個島?」沈洛年問。

  「好像有辦法把道息集中過去,就會開始不斷出妖了。」吳配睿搖頭說:「其他我也不知道,記者也沒法去那邊,新聞提的不多。」

  真有人能集中這世界的道息?這和上次的道息震盪有關嗎?就是懷真說的那群人研究出來的辦法嗎?

  想到這兒,沈洛年看了看吳配睿,當時雖然因為怕李宗找她囉唆,所以不要她去,但是當初她就是為了殺妖怪才入道武門,如果道武門準備在那兒和妖怪戰鬥,不讓她去反而是本末倒置了,至於李宗的問題……既然那邊準備打仗,又過了這麼久才讓她去,應該不會被注意到吧?

  想到這兒,沈洛年點頭說:「妳既然這麼想去就去吧,瑋珊幹嘛要妳問我?」

  吳配睿本以為沈洛年一定不會答應,今天是抱著不問白不問的心情來,卻沒想到沈洛年突然變得好說話。她詫異地張大小嘴說:「因為瑋珊姊說我是胡宗的啊,不問你問誰?你意思是我可以去嗎?那你要去嗎?」

  「我又打不動妖怪,幹嘛去?」沈洛年搖頭說:「還有,妳其實是白宗的,胡宗只是個當初幫妳領妖質用的名義而已,所以妳去不去不用問我,聽瑋珊的。」

  「喔……」吳配睿想了想,咬著唇說:「瑋珊姊說,如果我們要去,要和總統府第四局聯絡,安排交通工具送我們過去。」

  「那就去聯絡啊。」沈洛年說。

  吳配睿扭捏了一下才說:「我不敢打電話去總統府。」

  沈洛年白了吳配睿一眼說:「神經病,妖怪都不怕了,怕什麼總統府?」

  「只有我一個,感覺不大好……」吳配睿嘟囔說:「好像很麻煩別人,而且去了那邊是說英文嗎?我不會說耶。」

  「那妳是打算怎樣?」沈洛年搞不懂了,這小女孩到底是要去還是不要去?

  吳配睿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說:「你陪我去好不好?」

  媽啦,我才不去送死!沈洛年白了吳配睿一眼,轉頭說:「再見。」

  「喂!洛年——」吳配睿跺腳喊了一聲,卻見沈洛年頭也不回地去了。



  《噩 盡 島•第 二 集  ~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9:04

第三集  第一章  雞肋型寶物

  扔下吳配睿後,沈洛年搭著捷運回到板橋。

  離開車站後,他快步而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已經走到自家公寓的一樓門口,沈洛年遙望著屋頂的方位,不禁有些失望,卻是依然沒感受到懷真的炁息。

  懷真過去都是陰曆十四到十六之間出現,但今日已是十七,懷真卻仍沒現身,本以為今日回家該會見到她,卻依然不見蹤影。沈洛年不死心地回自己房間看了看,只見房間整齊如故,沒出現懷真出現後應有的慘烈雜亂模樣,他歎了一口氣,換了件衣服,走回客廳。

  沈洛年倒不擔心懷真出什麼意外,不過卻挺喜歡和她相處時的感覺,所以多少有點期待,但既然真的沒來,也無可奈何。

  因為急著回家,沈洛年沒在外面吃飯,這時也差不多餓了,他先到廚房,開火煮了一盤冷凍水餃,正一面咬一面往外端的時候,突然想起吳配睿說的話,便打開電腦,搜尋相關的資訊。

  一面吃一面看著電腦螢幕,沈洛年漸漸有了概念,原來噩盡島是個位於夏威夷西南方,一座方圓三公里左右的圓形無人島,這似乎是火山爆發產生的小島,島上沒有大型動物也沒有水源,除了砂石、山岩外,只有少量植物,靠著每日降下的豐沛雨水生長。

  九天前,道武門的總門重建大會在檀香山召開,當所有門人聚集後,總門才宣佈在這取名為噩盡島的島嶼上,聚妖並殲滅的計畫,希望各地宗派支援這個行動。

  計畫很簡單,在上次震盪後,震盪圓周邊的中國、南北韓、日本幾個國家,道武門人數都大幅提升,加起來已經有兩萬餘人,總門便準備以這些人團團圍住這個小島,並輪班施展聚炁之術,使道息在這島上凝聚,進而出妖,到時周圍各國的海空部隊,將會集中炮火轟擊這座島嶼,把妖怪們消滅得屍骨無存。

  當然,為避免出現道息震盪的情況,聚集的力量不能不夠,也不能斷絕,所以要等到新增的數萬道武門人變體引炁完畢、足以輪班凝聚道息,這計畫才能施行,現在還只是準備階段,整個計畫正式啟動,估計大概是在一個星期之後,但確定的日期尚未公佈。

  看到這兒,沈洛年不禁暗罵,聽吳配睿的說法,還以為已經打起來了呢……原來根本還沒開始,但說也奇怪,既然有了這麼多人,白宗那幾個實在沒什麼去的必要,葉瑋珊等人幹嘛特別跑一趟?

  吃完了水餃,沈洛年專心拿著滑鼠搜找資料,但網路上提到噩盡島的網頁雖多,內容卻都大同小異,沈洛年正思索著,突然他目光一亮,跳到門前拉開了大門,此時空中一道白影落下,輕穩地站在門口,正是一個月沒見到的美豔狐女——懷真。

  懷真看到沈洛年主動打開門,笑吟吟地撲上,摟著沈洛年說:「臭小子,在等我嗎?」

  沈洛年緊抱著懷真一轉,將她帶入屋中,關上門說:「狐狸精,妳這次晚了。」

  「是啊。」懷真一把推倒沈洛年,把他壓在沙發上,咬著唇笑說:「少囉唆!嘴張開。」

  沈洛年又是動彈不得,只好苦笑張開嘴,一面放鬆了對渾沌原息的控制,現在他對渾沌原息的控制力逐漸增強,若不是有意釋出,懷真並不容易吸取。

  懷真好好地吸了個飽,身子一軟,趴在沈洛年身上呢聲說:「臭小子,我好想你。」

  「腦袋燒壞了嗎?」沈洛年總算能動了,抱著懷真坐起笑說:「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又想拐我嗎?」

  「你的原息越來越濃、越來越好吃了。」懷真軟綿綿地說:「害我每天都在想。」

  原來是這種事,沈洛年好笑地說:「那就每天來吃啊。」

  「雖然是好東西,吃多了還是不好。」懷真輕咬沈洛年脖子,撒嬌地說:「自動點好不好?抓抓啦。」

  沈洛年這時反正沒事,也就照著懷真的要求,幫她搔背,懷真舒服地長嗯了一聲,過了片刻才滿足地說:「我這次又有帶寶物回來喔,就為了這個才晚的,找很久。」

  又來了?沈洛年手停下,瞪眼說:「又去哪兒偷的?別鬧了。」

  「才不是鬧。」懷真扭著身子說:「手別停啦。」

  沈洛年卻不肯抓了,一面說:「怎麼不是鬧?既然又叫寶物,不就又不準我離身?那還不麻煩?」

  「這次是『血飲袍』,帶起來不麻煩。」懷真見沈洛年不抓,嘟嘴跳了起來,從扔在一旁的小提包中,倏然拉出了一大片暗紅色的衣服。

  什麼袍?這小提包裝得下這麼大件的衣服?沈洛年仔細一看,卻見不是提包厲害,而是這衣服十分輕薄,但說它輕薄,卻又暗不透光。

  只見懷真雙手一抖,將衣服攤開說:「看,好東西吧?」

  「妳別想叫我穿。」沈洛年馬上說。

  「為什麼?」懷真嘟嘴說。

  「現在路上哪有人會穿這種衣服?」沈洛年瞪眼說。

  卻是懷真拿來的這件衣服,是件古式的暗紅色窄袖開襟方領長袍,腰旁還掛著條同色寬束帶,現在除了睡袍、浴袍之外,幾乎沒有這種型式的衣服,就算寒冷地區的外袍型大衣,也不可能只靠一條束帶束起。

  懷真眨眨眼說:「這是寶物耶。」

  「怎麼個寶法?刀槍不入嗎?」若真有這功能,去危險地方時,勉強可以考慮穿穿。

  「哪可能?」懷真卻白了沈洛年一眼,抖抖衣服說:「這只比吉光皮差一點,不會髒喔。」

  不會髒頂多是方便,算什麼寶物?一想到這裡,沈洛年突然詫異地說:「吉光皮也是寶物?妳上次怎麼沒說。」

  「反正你不知道也沒關係。」懷真賊賊地笑說。

  「愛說不說的。」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總之這件拒收。」

  「拒收沒關係,等蓋了咒再說!」懷真笑說:「解咒之後,你不想要的都可以送回給我,我拿回去放。」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沈洛年哼哼說:「難怪妳不想說清楚功能,又專找麻煩東西……怕我捨不得還妳嗎?」

  懷真嘻嘻一笑說:「反正本來就是我去找來的呀,你如果願意送我,我也只是拿去還,省得以後有麻煩嘛!」

  這話也是,沈洛年說:「我無所謂,但妳心懷不誠,說不定蓋不了咒。」

  「不會、不會。」懷真吐吐舌頭說:「我是真的願意給你來交換原息,你若是恰好想回送給我,那不是我的錯。」

  「好啦,那快點來。」沈洛年好笑地說:「就怕妳拿的東西不夠好。」

  懷真馬上拔下頭髮,拉著沈洛年的手,兩人又分別念了一次誓言,內容就像上次一樣,只不過多加了血飲袍入咒,但雖然加上這寶物,懷真念咒後,頭髮依然化煙消失——蓋不掉過去的咒誓。

  「可惡!還是不行。」懷真一扔血飲袍,氣憤地罵。

  「我可不幫妳保管這衣服!」沈洛年先一步嚷。

  「別擔心啦。」懷真皺眉嘟嘴,撿起血飲袍慢慢地折叠,只見越折越小,到最後仿佛一塊方帕,懷真拿在手上得意地說:「這樣你還怕不方便帶嗎?」

  「咦?」沈洛年吃驚地接過說:「這麼薄嗎?」

  「當然,還可以折更小點呢。」懷真一面說一面示範:「要是身上不好帶,也可以折成長條,綁在腰上、手臂上。」跟著把血飲袍束成布條,綁在沈洛年左手腕上。

  「喔?這樣就不會不方便了。」沈洛年搖搖手臂說:「似乎沒什麼感覺。」

  「當然,血飲袍冬暖夏涼、貼身柔軟、輕若無物,本來就是寶物。」懷真說:「也可以把下襬往上折到臀下,穿在最裡面,外面不管穿什麼都會很舒服,可以不要穿內褲。」

  「我習慣穿內褲!」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說:「聽來不錯啦,就是名字難聽了點,為什麼取這古怪名字?」

  「別管名字了。」懷真說著說著忍不住埋怨說:「到底要找什麼寶物才能蓋掉?」

  「其實妳不用特別找功能古怪的雞肋型寶物啦。」沈洛年哂然說:「去找個真正好用的東西,我保證成功蓋咒後一定還妳,好不好?」

  「不是這樣說。」懷真側著頭,沈吟說:「所謂的寶物到底有多少價值,還是看使用的人……我找的東西雖然怪,但都是你需要的,照道理來說,應該很有價值才對。」

  「是嗎?」沈洛年不大理解,自己需要一把好匕首還不難懂,為什麼需要一件冬暖夏涼不會髒的衣服?見懷真皺著眉頭思考,他苦笑說:「別老想著去哪兒偷東西,來,幫妳抓抓。」

  懷真果然高興起來,咯咯一笑,跳到沈洛年腿上坐著,側摟著沈洛年,方便他搔抓自己的背,一面說:「偷東西還不是為了蓋掉這個咒?不過現在渾沌原息不足,很難偷,過一段時間再去好了。」

  聽懷真這麼說,沈洛年倒不好反對了,他雖不明白渾沌原息和偷東西的關係,但解咒、蓋咒倒真的很重要,莫名其妙地突然和別人的命連接在一起,怎麼說都不對勁,想拼命、想發瘋還得考慮別人多麻煩?還是早點解決掉比較妥當。

  「最近那些道武門笨蛋,有什麼新鮮事嗎?」懷真一面享受一面問。

  沈洛年一怔,遲疑了幾秒才說:「我一時之間倒忘了妳也算妖怪。」

  「怎麼?」懷真舒服地晃著小腿,半閉著眼說:「他們開始胡搞了?你怕我去阻撓嗎?」

  「妳想阻撓嗎?」沈洛年問。

  「不會啊。」懷真笑說:「反正那些妖怪我不熟,不關我的事。」

  「萬一有熟的呢?」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妳……要幫他們嗎?」

  「放心啦。」懷真頭又靠著沈洛年脖子,笑著說:「和我有交情的妖仙,人類不可能動得了他們,我幹嘛湊一腳?」

  「這可很難說。」沈洛年說:「人類這幾百年發展了很多威力強大的武器,若是一股腦轟過去,就算是妳也未必受得了。」

  「你是說核彈、中子彈、微波、鐳射之類的嗎?」懷真笑嘻嘻地說。

  沈洛年倒沒想到懷真也懂這些,微微一驚說:「妳都知道?不怕嗎?這些東西聽說可以炸掉好幾個地球了。」

  「還好意思說?所以說人類不知道在搞什麼。」懷真噘起嘴搖頭說:「日後當真被誰滅族了也不稀奇,這世界又不是只有你們在住,真亂來。」

  沈洛年自然無話可說,沈默了幾秒之後,只聽懷真又說:「那些武器是挺可怕啦……但是不用擔心,頂多讓他們殺殺小妖怪,再過一段時間,什麼武器都沒用了。」

  沈洛年看得清楚,懷真不是說大話,是真心這麼認為,意思就是她雖然知道那些武器的威力,卻一點也不擔心?妖怪真這麼厲害嗎?那還打屁啊?大家解散回家等死吧。

  「欸欸!」懷真突然有興趣地說:「他們在哪兒胡搞啊?我們去看看如何?」

  「才不要。」沈洛年搖頭說:「幾萬個道武門人聚在一起,有人發現妳是妖怪就麻煩了……對啦,上次還有人找我要身為『縛妖派』的證據,都是妳胡說八道害的!」

  「嘻嘻。」懷真得意地輕笑,一面說:「那你怎麼說?」

  「就說我不知道啊,不然怎麼辦?」沈洛年抓得用力了點,一面說:「人家都想找胡宗宗長出來問『縛妖派』的秘訣呢。」

  「輕點啦……」懷真輕叫:「太用力就不舒服了。」

  「說也奇怪,幹嘛老是要我抓。」沈洛年一面抓一面說:「妳隨便都可以找到一堆路人願意幫妳抓吧?」

  「隨便找人?」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除你之外,還有哪個人能讓我這樣貼著?馬上就得請他作夢。」

  也是,一般正常男子受不了這般撩撥,沈洛年心思一轉說:「那女人呢?就算對妳有好感,總不會起欲念吧?」

  「女人也是會有影響的,有時候還更麻煩。」懷真摟著沈洛年笑嘻嘻地說:「不喜歡抱著我嗎?」

  「妳若露出原形,抱起來毛茸茸的還比較舒服。」沈洛年懶了,輕推開懷真說:「好了,不抓了。」

  「原形不方便說話。」懷真坐在一旁,不死心又說了一次:「我們去看那些道武門人搞什麼鬼啦,我保證不搞破壞,我也不可能被發現的,你放心。」

  「不要,好不容易放寒假,我要休息……」沈洛年搖頭說:「妳想看自己去,地圖在電腦上。」

  「呦?」懷真跳起來,湊著電腦螢幕上下亂看說:「怎麼看?怎麼看?」

  沈洛年見懷真不會使用,過去幫忙調整螢幕畫面,一面說:「對了,妳倒是說說縛妖派是什麼東西,省得下次我又答不出來。」

  「哎呀……」懷真眼睛看著地圖,一面隨口說:「就是借著妖怪的身軀引炁,把炁留在妖怪身上,並可以藉心念控制妖怪戰鬥,直到死去前妖怪都會受你的控制。」

  「真的假的?我覺得有種很不老實的氣味。」沈洛年瞪眼說。

  「好啦,我是猜的。」懷真眨眨眼笑說:「我很久以前看過這種人類修行者,和上次偷聽到的縛妖派特色很像……反正縛妖派失傳了,隨便說人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啦!」

  「引入妖怪體內幹嘛?為什麼不引到自己身體裡?」沈洛年問。

  「不管叫妖炁還是人炁都是炁,能引入多少取決於軀體的承受能力啊。」懷真說:「強大的妖怪,能承受的炁可比人類多太多,怎麼不好?」

  「那為什麼會失傳啊……」沈洛年怔了怔說:「因為妖怪消失了嗎?」

  「也許吧。」懷真說:「找小妖怪引炁就沒意義了。」

  「也就是說……身邊要跟著一隻自己控制的妖怪,才稱得上證據。」沈洛年放棄弄假證據的想法,搖頭說:「算了。」

  「哎呀!」看著網頁說明的懷真,突然嚷:「原來還沒開始打仗啊?真沒效率。」

  「似乎還要一個星期。」沈洛年說:「真想去的話,妳可以過一陣子再去,不過要小心別被人發現,那兒周圍可是圍滿了戰艦。」

  「臭小子擔心我嗎?」懷真抱著沈洛年脖子笑嘻嘻地問。

  「才不擔心。」沈洛年哼聲說:「我怕人類殺妖怪的大事被妳破壞。」

  「保證不會!」懷真笑說:「我倒要看看人類能做到什麼地步。」

  「若我也去與妖怪為敵呢?」沈洛年橫眼看著懷真說:「妳要來保護我嗎?」

  「小妖怪隨手幫幫可以,不準害我變身,變來變去很不舒服的!」懷真瞪眼佯怒說:「你若故意跑去危險地方找我麻煩,我就把你打昏帶走!」

  沈洛年聽了不禁好笑,想想又說:「如果我真的必須去那兒的話,妳下次月圓會不會找不到我?我可不知怎麼聯繫妳。」

  「放心。」懷真一笑說:「血冰戒會告訴我你在哪兒。」

  「咦?」沈洛年說:「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功能?怎麼辦到的?」

  「當然不教你。」懷真得意地說:「才不讓你找到我。」

  「臭狐狸!」沈洛年笑駡:「藏私鬼。」

  「你學不會啦。」懷真笑說:「你沒炁息,學不了道術、咒術。」

  反正沈洛年也只是說說,他心念一轉,正想詢問懷真上次變輕、變重的古怪感覺,身旁突然鈴聲大作,卻是電話響了起來。

  沈洛年掙開懷真的手,讓她自己看電腦,走去接起電話說:「喂?」

  「洛年嗎?考完試了嗎?」裡面傳來熟悉的女子聲音。

  沈洛年呆了幾秒才說:「是瑋珊嗎?」

  「嗯,好一陣子不見了。」葉瑋珊溫聲說:「我們……現在人在檀香山。」

  「我聽小睿說了。」沈洛年頓了頓說:「她也想去,我說隨便她。」

  「她跟你提過了?」葉瑋珊帶點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怕打擾你準備考試,沒告訴你我們離開了。」

  「沒關係。」沈洛年說。

  「嗯……」葉瑋珊頓了頓才說:「你有找到懷真姊嗎?」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了懷真一眼,懷真也正轉頭,兩人對視一眼之後,沈洛年還是說:「找不到。」

  「你和懷真姊……」葉瑋珊似乎覺得難以措辭,遲疑了一下才接著說:「不是關係很好嗎?怎麼……」

  沈洛年這才想起,葉瑋珊看過兩人那有些異常的親昵動作,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沈默片刻才說:「還有什麼事要問嗎?」

  沈洛年這種答話方式頗不友善,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沒什麼……這兒的行動,預計一到兩個星期後開始,計畫成功的可能性很高,細節我不能在電話裡說,你不考慮來看看嗎?大家都很想念你們。」

  見不到面,也就看不出她心裡的想法,她真想要自己去嗎?還是只是客氣話?沈洛年聽著話筒中那遙遠國度傳來的悅耳聲音,頓了頓才說:「那兒不是有數萬道武門人嗎?我不能和妖怪戰鬥,去做什麼?」

  「能參與這場戰役,也是難得的機會。」葉瑋珊說:「而且應該沒什麼危險,主要靠的是現代武器。」

  沒危險性嗎?人類的判斷和懷真的判斷可真是天差地遠,沈洛年哂然說:「知道了,想去的話,找總統府第四局對吧?」

  「對,你真的要來嗎?」葉瑋珊驚訝地說。

  「沒。」沈洛年說:「只是問問。」

  「那……」葉瑋珊頓了頓說:「沒什麼事了,我另外打個電話給小睿。」

  兩人道別後,沈洛年放下電話,走到電腦前,從懷真手中搶過滑鼠,查了一下夏威夷的時間。現在夏威夷那邊是半夜兩點,她是有事晚睡,還是特別熬到這時間不睡?

  懷真湊在沈洛年身旁,突然細著聲音說:「我怕打擾你準備考試,沒告訴你我們離開了。」學的正是葉瑋珊的腔調。

  「臭狐狸。」沈洛年瞪了懷真一眼說:「耳朵這麼靈幹嘛?」

  懷真繼續扮演:「你和懷真姊……關係不是很好嗎?」

  「別鬧了。」沈洛年板起臉說。

  「你真的要來嗎?不來嗎?」懷真還在學。

  沈洛年這可真的生氣了,正想開罵,懷真已經先一步嘻嘻笑說:「好啦、好啦,你怎不告訴她,我和你不是那種關係?」

  沈洛年一口氣被堵著發不出來,停了好片刻才說:「幹嘛要說?而且誰看了那種畫面還會相信?」

  「那我去幫你說吧。」懷真一拍胸脯說:「只要是我開口,瑋珊會信喔。」

  「少多事。」沈洛年說:「她又不是我的誰,特別解釋反而古怪。」

  「真的不用嗎?」懷真賊兮兮地說。

  「不用!」沈洛年斬釘截鐵地說。

  「好吧。」懷真似乎覺得沒趣,聳聳肩,跑進房間裡面脫衣服去了。

  ◇◇◇◇

  片刻後懷真穿件連身裙跑出來,歪頭詫異地說:「為什麼只剩下這件?我其他的『居家服』呢?」

  「毛衣、襯衫我都收起來了!」沈洛年瞪眼說:「妳裡面老是光溜溜,只穿那種能看嗎?只有這件還像點樣。」

  「你叔叔回來人家會換啊!」懷真一聽跳腳說:「你虐待我!干涉我穿衣服的自由,我以後回來都不穿了!」她一把將衣服扯下,赤裸裸地站在沈洛年面前,扠著腰生氣。

  兩人對視十秒,沈洛年終於歎氣說:「都在我衣櫃上面的紙箱裡。」

  「嘻!」懷真回嗔作喜,撿起連身裙,又跑了進去。

  「這狐狸……」沈洛年正想罵人,電話卻又響了起來,沈洛年接起電話,沒好氣地說:「喂!」

  「洛年?」裡面傳來吳配睿有點害怕的聲音:「你又在生氣嗎?」

  「呃……」沈洛年倒有三分自責,咳了咳說:「沒事,怎麼了?」

  「剛剛瑋珊姊打來,說要幫我安排耶!」吳配睿開心地說:「我四天以後過去,這個寒假可能都待在那兒喔。」

  「那很好啊。」沈洛年說。

  「你不一起去嗎?」吳配睿說:「大家一起才好玩啊,瑋珊姊說大家都很想念我們耶。」

  「才幾天不見,不用這麼快就開始想念。」沈洛年懶洋洋地說:「妳去玩就是了,我不去。」

  「你好彆扭喔,就說不用打妖怪,當作去玩啊,為什麼不去?」吳配睿說。

  居然敢說我彆扭……這丫頭好好跟她說話,膽子就突然大起來了,但真和她發火她又會嚇到……沈洛年頗感難以拿捏,沒好氣地說:「不去就不去,幹嘛找理由?」

  「哼,你壞人,放人家自己去。」吳配睿嗔說:「飛機要坐十二個小時耶,很無聊。」

  「帶幾本小說去吧。」沈洛年說:「四天后就要出發,快去整理行李。」

  「啊!」吳配睿驚呼一聲說:「對唷,我第一次出國耶,要帶什麼啊?聽說那邊很熱?」

  「不知道。」沈洛年說:「既然熱妳就帶幾條熱褲去吧,他們不是都想看嗎?」

  吳配睿大叫一聲:「討厭啦!洛年——」

  「不然帶比基尼去?」沈洛年說。

  「不跟你說了。」吳配睿氣呼呼地說:「我也不帶禮物回來給你!」

  「隨便啦。」沈洛年說:「沒事就再見了。」

  「哼!壞蛋洛年再見!」吳配睿終於掛了電話。

  「真的不去嗎?」裸著兩腿、只穿著一件白色大襯衫的懷真站在房門旁笑,手上拿個圓筒說:「這是什麼?裡面一大盒耶,就是叫作拉炮的東西嗎?我要玩!」一面把圓筒上帶著線的拉環拔了下來。

  這一拔,霎時整個房間充滿了嗆鼻的紫色煙霧,懷真驚呼一聲,扔下圓筒瞬間竄出屋外,沈洛年呆了兩秒,眼見伸手不見五指,連忙跟著往外跑,一面忍不住大罵:「媽啦!妳這笨蛋狐狸!那是煙霧彈!」

  「人家不知道嘛——」

  「妳穿這樣跑出來……進去穿條裙子!」

  「好多臭煙,不要!」

  「……死狐狸!」

  ◇◇◇◇

  十日後,二月八日星期一,夏威夷時間早上五點,滅妖作戰終於正式開始,這時臺灣是午夜十一點,沈洛年和難得回來的沈商山,一起坐在電視機前面,看著實況轉播。

  事實上,全世界大多數人這時都在電視前面,等著親眼目睹人類和妖怪展開大戰的歷史畫面,所以沈商山除了回家之外,也沒什麼別的事情可以做。

  電視畫面中,那周長僅萬餘公尺的圓形小島,順著周圍地勢,滿滿站了一圈約三千名東方臉孔的部隊,每個人腰間都掛著一把短劍,而周圍一艘艘各國軍艦往外排開,各種大小炮管都正對著這小小的噩盡島,空中飛機高速來去、直升機低空飛旋,正是一派肅殺景象。

  「這些人穿的衣服,好像是對岸解放軍的制服……洛年,屠妖者武器都一樣嗎?」沈商山問。因為道武門人四個字有點拗口,加上現在道武門大部分的門徒已經變成各國軍人,而過去臺灣道武門人又被稱為屠妖部隊,所以現在頗多臺灣媒體直接以屠妖者稱呼道武門人,沈商山也順應流行跟著換詞,不過國外似乎是喊變體者,算是比較平實的稱呼法。

  「兼修派喜歡用這種武器。」沈洛年說。

  「屠妖者好像大都是兼修派的?」沈商山說。

  「嗯。」沈洛年點頭,失傳的兩派不提,剩下的兩派中,專修派的人數如果以前是十分之一,現在可能變成千分之一了。

  「你那個派人多嗎?」沈商山又問。

  「很少。」沈洛年說。

  這時噩盡島那端,似乎是時間已至,在一聲炮響號令下,三千人同時舉起短劍,遙指著島嶼中心,這時轉播的記者,正興高采烈地解釋著,說屠妖者將把那無形無色的道息集中到這小島上,接著馬上就會出現妖怪。

  果然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那沒什麼動植物的噩盡島中央山丘,就開始出現了許多古怪妖物,紛紛往四面竄出,這時記者更激動了,一面轉播,一面讚歎著衛星攝影技術的成熟,否則受妖炁影響,一般攝影機沒法拍出畫面。

  這時負責攻擊的聯合部隊統帥一聲令下,幾個類似燃燒彈之類的東西,被直升機帶著往島中央投了過去,轉眼炸開好大一片火光,妖怪們果然馬上被這片烈焰燒化。不過在眾人歡呼聲中,又持續有妖怪不斷冒了出來。

  此時記者正聲嘶力竭地解釋著,說妖怪實在強悍,一時之間無法殺盡,同時在空中盤旋的直升機,按著指示不斷飛近扔下炸彈,保持著島上的火焰。

  「妖怪這麼難殺嗎?」沈商山不由得有點心驚。

  「不是,這種妖怪很好殺。」沈洛年說:「是一直有新的冒出來。」

  「那記者亂報導喔?」沈商山詫異地說。

  沈洛年好笑地說:「叔叔你不是最清楚新聞記者嗎?不然換另一台,有兩台在轉播。」

  「不行,那台主播都只求說話聽起來順暢,好好一串話裡塞了一堆無意義的詞彙,文法亂七八糟,仔細聽根本受不了。」沈商山轉頭說:「問你還比較清楚,接下來會怎樣?」

  「嗯……」沈洛年沈吟一下說:「道息集中了就不能隨便放掉,否則會造成道息震盪,他們應該會保持一段時間,直到這種妖物不再出現,到時候可能會集中更多道息。」

  「只在那座島上開啟門戶,就可以引來所有妖怪了嗎?」沈商山問。

  「聽說妖怪現在很想來這世界。」沈洛年說:「所以會擠來。」

  「他們不知道來的都死掉了嗎?」沈商山又說。

  「我不清楚。」沈洛年頓了頓說:「現在來的其實不算妖怪,只是妖界妖炁的聚合體,沒什麼智慧,有智慧的會不會覺得古怪而不來我不清楚……不過至少隨著這些小妖怪出現,也可以消耗掉部分道息,應該有好處。」

  「可以消耗掉道息嗎?」沈商山目光一亮說:「這麼說來,一直這樣下去的話,妖怪就不能從別的地方出現了?」

  「也許吧。」沈洛年不很確定。

  兩人繼續看著電視,就這麼過了好一段時間,畫面上一直有妖怪出現,而島上的烈焰也一直沒消失,出現的妖怪很快就因為烈火焚身而死,島上到處都是被燒爛到無法分辨形貌的妖屍,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提煉出妖質。

  沈商山看著看著,打了一個呵欠說:「就這樣啊?」

  「恐怕要一段時間。」沈洛年也伸了個懶腰說:「睡覺吧。」

  「對了,你女朋友呢?最近都沒看到。」沈商山站起時間。

  「她本來就不常來。」沈洛年說:「之前你遇到兩次是巧合。」

  「喔。」沈商山想想又說:「我一直沒問……你們不是道武門的嗎?為何沒去噩盡島?」

  「懶得去。」沈洛年聳聳肩,指著電視說:「反正都用炸彈轟。」

  「也是。」沈商山想想突然說:「我也能入道武門嗎?」

  「嘎?」沈洛年倒沒想到叔叔突然冒出這句話,詫異地看著沈商山。

  「你看,妖怪轟著轟著就這樣死光了。」沈商山沈吟說:「以前是因為要和妖怪戰鬥、有生命危險,所以沒什麼人應徵入門,既然妖怪會被殺光,那入門很棒啊。」

  「不一定這麼簡單就沒事了。」沈洛年搖頭說:「有一種說法是妖怪很強,以後天下會大亂,不知死多少人。」

  「這樣的話,好像更需要入門了?」沈商山皺眉說:「出現強大妖怪,導致天下大亂的話,死的當然是普通人。」

  叔叔這種想法似乎也挺有道理的?但自己就算肯收,也不懂怎麼變體引炁……甚至連妖質都沒有,沈洛年思忖了一下說:「我這宗派沒法收人,白宗收人的組不大愛收男性,李宗似乎都找軍警在收……」

  「原來如此。」沈商山搖手說:「我只是說說而已,而且入門以後責任似乎會變很多,我還想自由自在地拍片呢。」

  「嗯,真的很囉唆。」沈洛年點頭說:「全臺灣道武門人沒去噩盡島的,恐怕只有我。」

  「那可真麻煩。」沈商山往房間裡走去,一面說:「別忘了關電視。」

  「知道。」沈洛年又看了一陣子,見最低級的妖怪不斷出現,沒完沒了,正覺無聊時,卻見周圍的船艦、直升機突然一起動了起來,往噩盡島集中,而周圍許多小船也正朝噩盡島行駛,船上數百名穿著不同服裝、不同人種的人們,以各種不同的方式飄身上岸,一組組地站在那些凝聚道息的人內側。

  這些似乎不是道武門的軍隊新人,仿佛是世界各地道武門宗派大集合……這不像是要換班,他們想做什麼?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9:37

第三集  第二章  不會停止的噩夢

  本有點昏昏欲睡的沈洛年,打起精神繼續看,只見一艘艘登陸小艇緊接著那群人之後往島上接近,一隊隊士兵繞過這兩排屠妖者,在前方早已堆好的沙包後架起一挺挺重型機槍,還有不少人拿著地對地的火炮瞄準島內的方位。

  看樣子似乎要準備應付比較強的妖怪了?但會不會太早了些?

  沈洛年既然不大清楚,記者當然更不清楚,不過他們仍然很盡責地推測,正說到一半,那主播突然停了停,似乎耳機傳來了說明。

  片刻後主播興奮地說:「為各位觀眾報導最新消息,聯合部隊發言人表示,將準備提升道息濃度,那些新派上島的屠妖者,都是變體時間較長,也具有和妖怪作戰的豐富經驗,上岸是為了保護那些負責凝聚道息的屠妖者。」接下來主播又開始重說一次,萬一道息沒能控制好,引起震盪,一個多月前的慘劇又會再度發生云云。

  這麼快就要提升濃度了嗎?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樣的妖怪?螢幕中,島周眾人聚精會神地盯著島嶼內,但除了那不斷出現的低級融合妖之外,一直沒出現什麼特殊的妖物,而似乎上面下了命令,這時的炸彈攻擊已經停止,讓融合妖、原型妖在島中移動奔跑,而四面機槍則對著最週邊的妖怪狂轟,不讓妖怪向人類接近。

  也許他們想看清楚接下來的變化吧?而且如果能凝聚妖物一段時間才轟炸一次,也比較省炸藥,一開始的連續狂轟應該只是保守的做法。

  ◇◇◇◇

  又過了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融合妖慢慢不再出現,島中央雖仍有些躲著不敢往外走的妖怪,一時也沒人理會它們。

  就在這時候,突然島中央一陣古怪的煙塵冒起,一大片深綠色的怪東西,毫無徵兆地從島中央那小丘陵區冒了出來,眾人一呆,卻見中央那片古怪東西不斷蠕動變形,上方大片不知是觸手還是草葉的綠色物體正搖來晃去。而這物體往外擴大的速度又快又急,仿佛快轉播放著某種植物的成長畫面,不過幾秒的工夫,那東西已從原本的數十公尺寬,蔓延到百公尺餘,而且越來越厚,讓本來不到五十公尺高的丘陵,似乎又高了一些,而那些隨風擺動的綠色肥厚長葉,也跟著越來越長。

  這時別說大家都在發呆,連播報的記者都呆了好片刻,眼看著那大片綠色從島中央慢慢往外蔓延,接近的低級妖怪也不躲避,就這麼跳到那一片綠色之中,似乎對它們來說,這些深且厚的綠色異物並沒有什麼威脅性。

  「這到底是什麼?各位觀眾一定和記者一樣,正感到驚訝和慌亂,這是人類史上首見的巨型……巨型妖怪。」播報員終於開始嚷:「那是植物型妖怪嗎?看它那擺動的葉片!但這大片……草地卻是一個整體,還正在不斷地擴張……」

  眼看著那片綠色越來越大,部隊那兒終於有了動作,這次不派直升機,而是幾艘中型艦艇同時發炮對著島上打,但見白焰破空,幾溜火光在銳嘯聲中畫出弧形長線,對島嶼中央轟擊,隨著連續幾聲爆響,島上再度炸開了大片的焰光,那些草葉也被炸得四面亂飛,不少帶火的斷葉往島嶼周邊的屠妖者和部隊噴去,人們連忙閃避、格擋,不過這些東西似乎沒有什麼害處,斷了之後就不再蠕動,只是個長相奇異的斷草,眾人也漸漸不再理會。

  可是那些怪草雖然能燒,卻似乎無法「延燒」,縱然表面部分一直被燒幹、炸散飛碎,那大片綠仍在不斷地擴張、脹大,從焦黑的表面往外竄,而島周眾部隊站立的地方,更是遍地都是燒焦的斷草。

  「這是什麼?」已經換了睡衣、剛打算去趟廁所的沈商山,瞥到畫面不禁吃了一驚,又坐了下來。

  「不知道。」沈洛年說:「突然冒出來的妖怪,一直變大。」

  「這完全不合理吧?」沈商山瞪著畫面說:「這些妖怪不守法就算了,總得照規則吧?以前不是有人說過什麼能量守恆、品質守恆之類的理論嗎?那是誰說的?怎麼不去制止一下這些不守規矩的妖怪啊?」

  問題不在於那是誰說的吧?叔叔在說笑話嗎?沈洛年看了沈商山一眼,見他一臉認真,似乎不是開玩笑,自己反而不禁好笑,確實……很早以前就這麼覺得了,這些妖怪老是莫名其妙地變大,要只是像吹氣球一樣變大就算了,問題是還跟著變重!怎麼想都說不通,這世界還講不講道理啊?

  就連那只狐狸精,壓上來的時候也老是莫名變重,壓得人動彈不得,下次倒要問問她是怎麼回事……啊,上次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地變輕、變重,那幾天一亂,倒是忘了問那臭狐狸。

  眼看著那大片綠草越來越多、越來越厚,折斷的枝葉到處飛散,不只散滿了沿岸眾人身上,更嚴重的是因為有這大片東西,那些妖怪躲在綠草裡面已經無法攻擊,更不知底下還有沒有藏著其他的妖物。

  還好這大片綠草雖然不容易燒,倒是打得爛,周圍火力不斷往內攻擊,綠草雖仍不斷擴張、越來越厚,卻一直無法接近週邊的人群,不過這樣下去,等堆疊到一個程度,往外一倒,那可不是炮火攔阻得了。

  「這該怎辦?」沈商山詫異地說:「這樣下去不就會輸了嗎?現在應該馬上停止聚集道息吧?」

  「應該已經停止聚集了。」沈洛年頓了頓說:「但還得維持著穩定,突然散去的話,又會造成道息震盪。」

  「那慢慢放的話呢?」沈商山問:「有人知道裡面道息的濃度嗎?」

  「似乎現在還沒有觀測道息的辦法……」沈洛年說:「他們是憑著理論和經驗在控制。」

  「那可不妙啊……竟然沒有人能感應到道息啊?」沈商山想起自己還沒去廁所,一面走一面叨念著。

  這世界……確實有一個人能感受到道息的變化……沈洛年想到此處,一股煩悶感襲上心頭,他一按遙控器,關掉電視畫面,轉身回房去了。

  ◇◇◇◇

  一覺醒來,沈洛年還躺在床上,已經聽到外面隱隱傳來的電視聲音,一向晚起的叔叔,這麼早就打開電視了?

  沈洛年坐起身來,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下時間,這才發現不過淩晨四點,自己居然只睡了四個小時?看來叔叔不是早起,是還沒睡。

  自身體狀態改變後,偶爾需要的話,睡得少確實影響不大,不過照著過去養成的習慣,沈洛年每晚還是都會睡個六、七個小時,今日若不是被電視聲吵醒,應該還可以再睡一陣子。

  外面電視是在吵什麼?叔叔不會一直看著電視沒睡覺吧?沈洛年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往外走,剛打開房門,沈商山就回頭說:「起來了?快來看!」

  「怎麼?」沈洛年目光轉向電視。

  沈商山噴出一大口煙說:「先是部隊撤退到海上,繼續攻擊,但是後來……」

  「換地方了嗎?怎麼換的?」沈洛年看著電視吃驚地插口問,卻是電視上顯示的島嶼根本不像噩盡島。

  「沒有,還是噩盡島,但島變大了。」沈商山說:「你聽我說,先是部隊往外撤,接著屠妖者也撤到周圍連成一圈的浮板上,還換了一次班,後來那個綠色妖怪一直往外長,直到泡到海水,就變成奇怪顏色的泥土落到水底,幾個小時之後,島就大了一大圈,直到變這樣才停下。」

  沈洛年看著畫面,果然大了整整一圈,而且整個島嶼綠意盎然,上面全都是那古怪的植物妖怪,在草葉縫隙之中,似乎還有不少妖怪正快樂地到處竄來竄去。

  至於植物週邊部分,只要是被海水波浪拍打到的區域,似乎就會化成黑褐色的泥塊,而那泥塊坍下後,很快就硬化如石,所以這變大的噩盡島,周圍就這麼多了一圈整齊的黑褐色裙襬,看來十分不自然。

  「島變多大了?」沈洛年問。

  「好像五公里寬。」沈商山說:「還好多了一個旅下去,一樣可以維持著道息凝聚。」

  「一個旅?」沈洛年不熟悉這種東西。

  「三千人左右。」沈商山說:「現在週邊有兩個旅圍著。」

  「他們就這樣圍著嗎?不攻擊?」沈洛年問。

  「攻擊過很多次,但是那植物妖怪打爛了又冒出來,沒完沒了,剛剛才暫停……不過只要有妖怪竄出來,就會被火炮集中攻擊,現在還算安全……」沈商山打了個呵欠,站起說:「我該睡了。剛剛那幾小時真的很刺激,浮板不斷往後撤,一直不知道會不會出人命……你要看嗎?不看的話我關掉了。」

  「叔叔。」沈洛年頓了頓說:「我好像該去一趟。」

  「啊?」沈商山一怔說:「去哪?」

  「那兒。」沈洛年望瞭望電視。

  沈商山微微一驚說:「有人催你去嗎?」

  「不是。」沈洛年想了想說:「只是……覺得該去看看。」

  沈商山看著沈洛年,停了幾秒才說:「不差你這一個吧?」

  這次輪沈洛年沈默了,他過了片刻後說:「叔叔不要我去嗎?」

  沈商山抓了抓頭,重新坐回沙發上,看著沈洛年說:「去不去無所謂,我是不希望你出事。」

  「還是別去好了,不關我事。」沈洛年心意又變了,轉頭說:「我繼續睡覺。」

  「洛年。」沈商山叫了一聲。

  沈洛年轉回頭看著沈商山。

  「今年除夕,阿達家裡要辦晚會,我不去不行。」沈商山說:「你要去嗎?」

  沈洛年馬上板起臉搖頭,他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妖精打架現場,就是前年那位阿達家裡辦PARTY的時候,沈洛年想到這事就火大,要是去了被人嘲笑兩句那不是更火?說不定還會看到上次那兩個光屁股。

  沈商山自然知道原因,正笑著想說話的時候,突然電視畫面又變了,所有的船艦紛紛往後退,連那些屠妖者站立的浮板也被許多小船往後拉,直退開十公里方圓。而這時負責凝聚道息的人數,比之前又更多了。

  沈洛年不禁皺起眉頭,他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圈子拉大容易,但久了之後,裡面道息濃度增加,想縮小可就不一定容易了,六千人還容易安排輪班,再放大下去,一、兩萬人整天圍著,能支持多久?

  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有道影子閃過螢幕,接著一道白線穿破天際,隨著一個模糊黑影下落,噩盡島突然炸起一片強烈的閃光,連電視機前都感到刺眼,三秒過去,噩盡島中央凹下一個大坑,周圍不再是一片綠地,而是一片淒慘的焦黃,那本來不斷晃動的植物妖怪,似乎完全斷絕了生機。

  與此同時,週邊的屠妖者浮板再度往內拉,聚炁的圈子則開始緩緩縮小,似乎打算恢復之前的模樣。

  這時,不知道是不是跑去打瞌睡的二線主播才突然出現,急忙地報導著剛剛的狀態,據說那白線是戰鬥機掠過攝影鏡頭時留下的痕跡,那戰機投下了炸彈後就迅速飛離,所以來不及拍攝,至於戰機和炸彈的種類,自然還不清楚,這主播似乎也沒什麼軍武知識,在那邊殲八、殲十的亂猜。

  看樣子總門那些人也不只是隨便打打,還是有計劃的,沈洛年暗暗點頭,稍微安心了些。

  「贊啊!這下妖怪死光了。」沈商山嚷了嚷,回頭說:「你剛是說除夕不去吧?」

  「不去。」沈洛年說。

  沈商山說:「那我就自己去囉,過年外面沒賣吃的,家裡多買點菜預備著,別都吃泡面。」

  「知道。」沈洛年應了一聲,轉身回房去了。

  ◇◇◇◇

  當日沈商山睡飽後,帶著沈洛年出門買了一堆食物塞滿冰箱,之後就開著車子離開,再度不見蹤影。

  沈洛年反正無事,就這樣一個人在家裡清閒,不看電視也不出門,只靠著看小說和漫畫,度過一個人的除夕、春節。

  這段時間,沈洛年刻意不打開電視,就算偶爾打開也不看新聞頻道,雖說實況轉播只有那一天,但那兒的戰況,新聞頻道還是很頻繁地轉播,看多了反正沒好處,不如不看。

  不過就算如此,沈洛年上網時,偶爾還是會不小心看到一點消息,似乎後來又出現了幾次怪異的植物妖怪,一樣沒過多久就覆滿了噩盡島,然後又被軍方的強力炸彈轟成一片焦草。

  一個星期過去,到了年初四、新曆二月十五之時,有些店家已開始營業,在家亂吃了好幾天的沈洛年,不想繼續窩在家裡,於是中午他換了件衣服,向火車站那兒的商業區走去。

  初四畢竟不是全部的商家都開門,看了看,過去幾個較熟悉的面飯館都沒營業,沈洛年索性走入百貨公司,打算到美食街覓食。

  一走進百貨公司,沈洛年就不禁皺起眉頭,裡面怎麼滿山滿穀的都是人,不是說最近經濟不景氣嗎?這些人是純逛街還是都是有錢人?

  沒想到走下美食街後人更多,擠得連個座位都沒有,有的一大家子分成兩團,大呼小叫地搶佔位置,這邊幾個嬰兒彼此呼應地哇哇大哭,那兒父親正拿著筷子打小孩,男女老少移步間摩肩擦踵,連想接近攤位都有點困難。

  媽的,還是回家好了,沈洛年好不容易擠回手扶梯,回到一樓,有如逃難般地擠出百貨公司,站在開闊的大門前廣場,這才好好地喘了一口氣。

  就在他喘了這一口氣的同時,突然沈洛年眉頭微皺,目光向著遙遠的東方望去。

  卻在這一刹那,沈洛年隱隱感受到周圍道息多了點微弱的流動感,似乎正向東方漫去。

  這並不是上次那種震盪感,也就是說,若上次是水面的波紋,這次則是一股微弱的水流。

  一周前噩盡島屠妖作戰,那數千名屠妖者同時凝聚道息之後,沈洛年就感受到了類似的流動感,但因為十分緩慢微弱,感覺也若有若無的,並不容易感受。

  畢竟噩盡島只是個小島,雖然後來因為那妖怪植物的不明原因而增大,也沒大上多少,屠妖者不需要凝聚太多道息,就可以產生聚妖的效應,沈洛年自然不會感受到周圍道息有太大的消耗。

  不過剛剛那一刹那,似乎道息突然提高了凝聚的速度,雖然還是很微弱,卻比之前增加不少,如果讓沈洛年猜測的話,之前如果是六千人圍著噩盡島,現在可能增加到一萬人以上了。

  是因為妖怪消耗的妖炁太快,相對使得出現的速度變慢了嗎?所以從三千改為六千還不夠,還要繼續增加?這樣看來的話,倒是好消息,代表一切都照著總門的計畫進行,也許再過兩、三個月,這世界的道息會都漸漸集中到那個島嶼,然後讓前僕後繼來炮火下送死的妖怪耗用掉,就這麼保持著平衡,永遠維持下去。

  又或者雖然不能一直這樣維持著,卻能讓強大的妖怪從那兒先出現,進而集中人類的武力和科技將之毀滅,就不用等日後在全世界到處隨機式地戰鬥了。

  但懷真既然也怕強大的武器,為什麼這麼有把握?肯定一段時間以後這些武器就沒用了?

  沈洛年本就不是腦袋特別靈光的人,想不出來,也就不想了,肚子還沒填飽呢……現在該再逛逛?還是乾脆回家?反正明天各店面應該都會營業,就不愁沒吃的。

  沈洛年正想間,卻突然有點古怪的感覺,他四面望瞭望,見周圍眾人不知為何都閉上了嘴,不約而同地擡頭望著上方,雖然廣場周圍一直有百貨公司播放的喜慶音樂,但在人聲突然消失的這一刹那,仍給人一種詭異的安靜感。

  大家都在看什麼?沈洛年跟著擡頭,卻見每個人都望著百貨公司旁掛著的巨大螢幕,那上面似乎正在轉播即時新聞。

  這種廣場上的大螢幕電視新聞轉播,通常都不放出音效,只能觀賞畫面,此時畫面上顯示的正是夕陽西下時的噩盡島,而那島嶼中央正不斷爆出大團大團土塊,一面往上隆起,一面不斷地往外翻滾,島周圍的一般部隊和屠妖者正紛紛往外退,每個人臉上都有點愕然。

  植物妖怪之後是泥土妖怪?泥土妖怪該怎麼殺?沈洛年這下子也呆在那兒,這一瞬間,和這廣場周圍的千百人一樣,都看著那大螢幕發呆。

  這兒本是人潮往來之處,看著螢幕的人停下腳步,人數就越來越多,不到幾分鐘,幾百人變成幾千人,慢慢地越來越擠。而螢幕中島上狀態也不斷變化,那些不斷增加的泥土已滾到了岸邊,正開始往海面擴展。

  當時的植物妖怪遇到海水似乎還稍微受到了阻礙,但這泥土妖怪卻毫無顧忌,大塊大塊地往外翻,隨著天色漸黑,很快地,整個噩盡島上面覆蓋了一層黃褐色、不斷鼓動的土壤,而且開始擴大這個島嶼的範圍。

  部隊當然不會看著妖怪放肆,很快就有飛機帶著炸彈飛過,眼看著畫面一閃,數秒後島中央炸出了一個巨大坳坑,但眾人還沒來得及歡呼,那坳坑中又開始翻翻滾滾地不斷擠出泥土,而且周圍還在不斷地擴大。

  這次沒用了?泥土妖怪有生命嗎?有弱點嗎?那泥土妖怪會變得多大?總不會一直沒完沒了地往外擠出去吧?

  這時衛星攝影機的取景範圍也不斷放大,在漸漸昏黑的海面上,拿著短劍的屠妖者越來越多,似乎因為船隻一時調派不及,有一大半甚至是懸空浮在海面上,只偶爾交錯落下休息,而這萬餘人同時拿著短劍指著島上凝聚道息,臉上的神情都有些失措。

  為什麼他們還要凝聚?甚至聚集了更多人……不怕這島一直變大嗎?沈洛年心念一轉,突然想通,他們並不是想增加人,而是因為包圍圈越來越大,不放這麼多人,沒辦法控制住已經集中的道息,若這時凝聚道息的包圍圈失效,整大團道息又如同上次一樣,成一個大波往外沖出,這次不是小浪而是海嘯,震盪引出的妖怪足以讓世界大亂。

  泥土本該是沒有生命的物質,什麼樣的武器能對它有作用?這樣擴張下去會怎樣?會出現一個大島嗎?會引起海平面上升嗎?最後這些泥土會掩蓋掉整個地球嗎?

  每個人感受到的恐慌,和各自的幻想能力成正比,眾人就這樣擔心地看了二十分鐘,只見那美女主播突然出現,尷尬地說了幾句話,接著畫面一切,出現了廣告。

  霎時一堆粗話四面八方一起爆了出來,如果有「最多人同時罵粗話」之世界紀錄的話,也許這是個破紀錄的好時機。

  沈洛年當然也不免俗,一樣在人群中罵了聲:「媽的!」這才快步離開,回家看電視。

  ◇◇◇◇

  回到家中,打開電視,這時聽得見解說的聲音,比起在廣場前清楚不少,新聞裡面正猜測著周圍船隻紛紛後撤的理由。

  而這時屠妖者不等島嶼變大,有更多人加入,兩萬人圍成一個大人圈,每個相隔約五公尺,一個近百公里長的圓形就這麼在海面上圍了起來,這人圈離島嶼的中央約有十餘公里,遠遠地從上空俯瞰,煞是壯觀。

  就在這時,不知哪艘船艦上發射的一枚飛彈,劃過空際對準著島嶼中央射去,倏然間島嶼中央爆出一團橘紅色的火球,一波波不斷地往上升,同時火焰下方的泥土往下急凹,仿佛被打出一片水波般地往外爆散,隨著那股圓滾滾的火雲往上飄,島嶼中央凹了一個大洞,被炸開的泥土翻入周圍海水內,又把島嶼面積增大了半分。

  這是某種新型的核彈嗎,卻不知道有沒有輻射線?沈洛年雖然從很多影片中見識過所謂的蕈狀雲,但剛剛電視中出現的火雲似乎又頗有不同,畢竟科技日新月異,新式武器具有什麼樣的威力,一般人實在不大清楚。

  如果這種武器也殺不死泥土妖怪的話,那該怎辦?現在不知多少人和沈洛年一樣,正盯著電視螢幕等待結果,臺灣這兒雖日正當中,那兒卻天色已黑漸漸看不清楚,周圍直升機和船艦距離也遠,那衛星攝影機只能讓大家隱隱看到島嶼上的大概形貌,並不能看得十分真切。

  過了一段時間,主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卻是那大坳坑中又開始湧出了泥土,而周圍那有如火山口一般的泥山,也再度開始緩緩地蠕動,沈洛年忍不住跟著歎了一口氣,靠著沙發椅背發愣。

  自己似乎遇過這種怪物?沈洛年突然想起,第一次和奇雅、瑪蓮見面的場景,當時那果凍妖怪也是打不死切不爛,和這泥土妖怪頗有類似的地方,不過奇雅是用外炁把果凍妖怪壓扁擠出水分,這大團泥土該怎麼對付?

  「緊急報導!」電視臺的主播突然緊張地說:「我們接到最新的消息,為避免黃泥妖怪無止盡地擴張,聯合部隊決定,將在半小時後暫停聚集道息的動作,因為這個舉動可能會產生道息外湧,世界各地都可能會受到影響,現在各國都已經調派軍警應變!請民眾儘量留在家裡或安全的地方,注意不要駕駛交通工具,不要駕駛交通工具!」

  終於決定放棄了嗎?沈洛年看著電視,心中有點沈重。

  「臺灣各地軍警部隊也都開始動作了。」主播又說:「據說聯合部隊等周圍屠妖者撤離之後,將從四面八方同時以大量武器攻擊這黃泥妖怪,相信有機會將之擊斃,至於道息震盪若產生太多妖怪該怎麼處理,部隊發言人並沒有表示看法。」

  四面八方一起攻擊嗎?若威力夠大,說不定真能擊散這妖怪的妖炁……不過那倒不是現在的重點了,那泥巴怪再會長,短時間也不過就那麼大,現在的燃眉之急是不久後就會出現的道息震盪。

  雖然那兒是太平洋的中心,離大多數人類居住的地區有一段距離,但既然彙集的道息量夠多,沖出去的能量想必也大,傳得就會更遠,上次是東亞到處出現小妖怪,若是這次全世界都出現,那可真是麻煩大了,更別提附近的夏威夷、馬紹爾群島……

  沈洛年這一瞬間突然有三分後悔,自己若也在噩盡島,當能更清楚那兒道息產生了什麼變化,說不定能給些建議……可是別人也不會相信自己能體會到道息吧?去了大概也是白去。

  ◇◇◇◇

  半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眼看著畫面上那些屠妖者在領導者指揮下,一組一組慢慢收回手中的短劍。

  也許是希望能借著分批放下,降低道息外散產生的衝擊,不過這也只是聊盡人事,畢竟以外炁施法聚集道息,本是一種不自然的舉動,只要產生一個缺口,該會像洪水決堤,想慢也慢不起來,而且首當其衝的正是第一個放下的方位……

  沈洛年一面看,一面聚精會神感應著,但奇異的是,直到最後一位放下短劍,他並沒感受到周圍道息有什麼變化,就像前幾天一般,周圍的道息依然緩緩地向著東方流去,頂多比剛剛稍慢了一絲絲。

  莫非那種收劍法,還真的有效?而既然沒人引炁了,為什麼還在流動著?莫非這些都是計畫好的?沈洛年對這些妖怪知識畢竟也是半懂不懂,眼見出現的竟然是好結果,不禁有點佩服那些總門中人。

  這時鏡頭一轉,帶到了臺北街頭,本來熱鬧人多的市區,這時成了一片死城,人人都躲在屋裡,大街上只有在各點駐守的軍警,連記者也躲在部隊旁。

  此時全世界都在等著妖怪出現,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卻沒發現所謂的妖怪,這時鏡頭轉回噩盡島,畫面上正好出現好幾顆拖著火焰尾巴的飛彈,分從四面八方、不同角度,對著那還在不斷膨脹的泥土妖怪飛射。

  緊跟著大片焰光一團團冒起,紅、橙、黃好幾朵不同顏色的蕈狀雲彼此推擠融合升高,仿佛一個正在長大的火焰花椰菜。

  這時播報員也在努力地解釋,據說選擇這方式,而不用一顆高噸數的強力炸彈,主要是為了追求各角度全面性的破壞云云……

  隨著光焰消失,那大片黃土果然被炸得淒慘、創孔處處,島嶼不復原來的模樣,過了好片刻,一點動靜都沒有。

  成了嗎?沈洛年看著電視等待著,過了不知多久,窗外遙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歡呼般的大喊,跟著一聲聲歡呼嚷了起來,鏡頭也轉到部隊開始歡笑慶功的模樣。主播更是扯著喉嚨開始興奮地嚷:「人類終於擊敗了看似無法毀滅的黃泥妖!本來預計會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妖怪也沒出現,據估計,可能道息已恰到好處地耗用完畢,所以沒產生道息震盪,各位觀眾,可能短時間內,我們不用再擔心妖怪出現了!」

  是這樣嗎?沈洛年卻不以為然,他感覺得很清楚,明明周圍還是有道息正流動著,雖然似乎比過去少了些,但絕對不是沒有,若播報員的說法是從那些部隊中傳出的,肯定是錯的。

  嘖!肚子餓了,差點忘了還沒吃午餐,沈洛年起身往廚房走,這幾日泡面、水餃都已經吃膩,他想了想,從冰箱拿出幾片吐司、火腿,準備吃點簡便的三明治。

  一面等吐司烤熱,沈洛年一面靠著廚房門口看電視新聞,只聽那主播滿臉興奮地嚷叫著,畫面上更不斷切換著世界各地的慶祝場景,遠處似乎還有人點燃鞭炮慶祝,看著大家歡喜的模樣,沈洛年嘴角也露出一抹微笑,不管他們有沒有判斷錯誤,至少最後結果不錯——妖怪殺死了、也沒產生道息震盪,最重要的是有效減少了部分道息,看這狀態,要再出現妖怪,至少還要一段時間,而到時候只要再用一樣的方式,也有機會解決。

  那臭狐狸跑哪裡去了?看到她真得好好取笑一下,居然說人類一定打不過,她如果真有去湊熱鬧的話就最好了,讓她見識一下什麼叫作炸彈威力,看以後還敢不敢看不起人類。

  想著想著,麵包從烤麵包機中跳了起來,沈洛年正準備塗抹奶油,這時突然聽到電視傳來一陣驚呼,接著本來滔滔不絕說個不休的主播,突然安靜下來,沈洛年有點意外,拿著奶油刀和麵包往廚房外探頭,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畫面上仍是各地的慶祝景象,唯一缺少的就是主播的聒噪聲音,沈洛年看了看,想想又回去繼續料理,但在這時候,卻聽到新聞中傳來主播那熟悉的做作聲音:「各位觀眾,我們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噩盡島又開始活動了——嗎?」

  「嗎」什麼?這些混蛋記者又來不清不楚那套了!是在播報新聞還是在說書啊?沈洛年心裡暗罵,快手快腳地夾上火腿,一面咬一面走出廚房,卻見這時畫面又定格在那淒慘的噩盡島,不過因夜色已深,除了看得出島嶼上有好幾個巨大泥窪之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只聽主播接著說:「我們還不很清楚到底是怎麼了……聯合部隊現在並沒有很明確的答覆,據說有人觀測到噩盡島上的泥塊還在動作,但……是的,我們已經找出了證據!」

  主播突然一改口氣說:「請看這兩個畫面,分別是十分鐘前和現在的衛星影像,請注意我們在中間圈起來的部分,是不是多了一塊隆起呢?」

  好像真有呢?沈洛年正遲疑,突然畫面一切,再度出現了噩盡島的全圖,這時不用人分析,就算在暗影之中仍看得清楚,那大片島嶼又開始蠕動了起來,翻翻滾滾的泥土,沒完沒了地不斷往外滾,而且膨脹的速度比之前還快,有如不會停止的噩夢,仿佛正嘲笑著「噩盡」這個名稱一般。

  沈洛年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看來妖怪……果真不是這麼好對付的……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0:12

第三集  第三章  武器無用

  十三日後,二月二十八日的夜間,稍扁的圓月懸在空中,天上群星和地上燈火相互輝映,沈洛年站在自家大門外,位於五樓的空蕩蕩陽臺,正往上望著天空。

  明天,三月一日,將是下學期註冊與開學的日子,今天正是寒假的最後一天。

  上方月亮仍圓,是因為元宵節剛過了兩日,今日農曆正月十七,再過幾個小時,就是十八日了,但奇怪的是——這次月圓,懷真一直沒出現。

  上次拖到十七日傍晚已經是特例中的特例,而且是因為那件「不會髒」的寶衣才晚歸,今晚若是還不出現,就比上次還慢了。

  沈洛年望著夜空中的浮雲,站了半個多小時,見浮雲依舊只是浮雲,懷真始終不見蹤影,他終於轉身回到屋中,坐在沙發前打開電視,隨手轉動著不同的頻道。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沈洛年本就坐在電話旁邊,他馬上關上電視,另一手接起了電話。

  「是洛年嗎?」電話中傳來不算太熟悉、卻也並不陌生的嬌柔嗓音,沈洛年微微一愣說:「妳……巧雯姊?」

  「沒想到你還認得我的聲音。」劉巧雯的聲音中,帶著一點凝重味道,她停了幾秒才說:「噩盡島這兒的事情,你有留意嗎?」

  「知道一點,我偶爾會看新聞。」沈洛年說。

  「嗯……我聽瑋珊說過,你不願意來。」劉巧雯說:「我可以體會,你既然並未引炁,來這確實比較危險,但是……」

  沈洛年插口說:「瑋珊他們呢?」

  「我就是想跟你提這件事……」劉巧雯遲疑了一下說:「他們已經兩天沒消息了。」

  沈洛年一聽,眉頭馬上皺了起來,他從新聞中知道那兒已經失陷很多人,卻沒想到葉瑋珊等人也是其中之一,過了幾秒,沈洛年才說:「瑋珊那組都練了四炁訣,怎會撤不出來?」

  「也許是因為……練了四炁訣的小組,都被派到比較深入的地方去。」劉巧雯說:「至於有沒有其他原因,我們就不知道了,島裡面無法通訊,聯絡不了。」

  「那他們……」沈洛年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這些沒撤出來的人,怎麼辦?」

  「從衛星影像中可以發現,很多地方還在戰鬥。」劉巧雯迅速地說:「一定有人還活著,瑋珊他們的隊伍實力很堅強,存活的機會極大,應該是受困在某個地方,我們正準備派戰力強大的小組進去搜救,但是……」

  見劉巧雯停了下來,沈洛年介面說:「但是什麼?」

  「但是他們既然滯留在島內,為了避免被妖怪圍攻,應該都收斂了炁息躲藏,營救部隊也不易找到他們。」劉巧雯接著說:「我想,只有你有機會察覺他們的蹤跡……」

  說到這兒,劉巧雯停了下來,等了幾秒,卻沒聽到沈洛年開口,她終於直接問:「我們現在很需要借重你感應妖炁、炁息的能力……你願意來嗎?」

  沈洛年又停了兩秒,這才說:「好,我去。」

  「啊?」劉巧雯驚喜地說:「真的嗎?」

  「嗯。」沈洛年說:「怎麼過去比較好?」

  「我馬上處理。」劉巧雯的音調突然高昂起來,迅速地說:「你先整理幾件隨身物品,不用太多,這兒什麼都不缺,還有制服分發。我安排好就馬上打電話給你,該可以讓你明天早上出發。」

  「好。」

  「對了。」劉巧雯加了一句:「別帶任何電子、電器產品。」

  「哦?怎麼了?」沈洛年有點意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來了再解釋。」劉巧雯迅速明快地說:「臺灣時間已經挺晚,我先去聯繫,有時間再說。」

  「嗯,再見。」

  掛上電話,沈洛年摸了摸綁在右小腿的匕首,又看了一下束在左腕的血飲袍,他走回房間,開始收拾行李。

  ◇◇◇◇

  第二天清晨,懷真還是沒出現,沈洛年發封簡訊通知叔叔沈商山之後,搭上首班飛機飛往香港,因為這天臺灣並沒有直飛檀香山的航次,所以他得去香港轉機,這一路上軍方還派了個軍官隨行指引,以免沈洛年因不熟悉通關作業而出問題。

  因為有官方協助,加上沈洛年持有道武門人特殊證件和臨時護照,一路上都是以特殊的身分通關,連那一大箱煙霧彈,也得以順利放行。

  不過雖說是快速通關、未仔細受檢,還是得經過金屬探測器,但沈洛年直到飛機起飛,才想起自己因帶慣了金犀匕,根本忘了取下,那時探測器卻沒反應,看來這東西果然不是金屬。

  想了想,放在小腿處畢竟不方便,沈洛年閑著沒事,就在飛機上,把金犀匕改掛上腰帶,只用外套罩著。

  ◇◇◇◇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到了檀香山,那兒幾乎已經變成半個戰場,效率挺高,沈洛年剛下飛機,一個會說中文的軍官已在機場等候,而他的兩箱行李也馬上被搬入一台重型運輸直升機中,沈洛年也沒時間多呼吸兩口檀香山的空氣,和臺灣派來隨行的軍官告別後,旋即搭上直升機離去。

  又飛了一個多小時,直升機終於降落在一艘航空母艦的大片甲板上,機艙門一打開,沈洛年就看到換上海軍裙裝制服的劉巧雯,俏立在甲板上等候。

  她穿哪個國家的軍服啊?沈洛年疑惑地看過去,見上面國籍、階級之類的辨識符號、徽章都從缺,沈洛年對各國的衣服又沒研究,自然看不出脫胎自什麼國度。

  沈洛年剛跳下直升機,劉巧雯已迅速走近,露出笑容大聲說:「洛年,一路辛苦了。」

  沈洛年懶得跟轟轟轟的螺旋槳比大聲,只對劉巧雯點了點頭,回頭接下兩箱行李,一面四面望,見朝陽正從東邊的海面往上爬,看來這兒才剛清晨,沈洛年不禁有點不適應,離開臺灣的時候是早上八點,花了十幾個小時到了這兒,怎麼反而更早了些?

  南面那片陸地……就是噩盡島吧?沈洛年看了兩眼,再望望周圍的環境、空間,輕噫了一聲,似乎有點訝異。

  「行李交給這兩位,我帶你先去作簡報。」劉巧雯身旁兩個年輕的士兵往前走,對著沈洛年迅速行了一禮,伸手把東西接了過去,這時劉巧雯已經點地微飄,往遠處船上某個門戶掠,沈洛年也不多說,直接跟在後面奔行,雖然腳步沈重了一些,但也不算太慢。

  劉巧雯帶著沈洛年往甲板下轉,走過一條窄小走道,進入間中型簡報室,她關上門走到前方,打開投影機,一面收起笑容對沈洛年說:「請坐。你也許從電視上知道了一些狀況,但新聞媒體也只是道聼塗説,我從頭簡略地說一遍,你如果有問題,等聽完一起問。」

  「等等。」沈洛年卻一開頭就打岔說:「什麼時候出發?」

  「一小時後。」劉巧雯倒不生氣,和氣地說:「營救隊伍已經選好了,都是總門的高手,他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你,其次才是救人,你可以安心。」

  沈洛年倒不知道該不該安心,他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等劉巧雯說話。

  劉巧雯當即按下按鈕,對面的白色布幕馬上出現滿是黃泥的噩盡島照片,劉巧雯一面說:「二月十四日晚間,媒體稱為黃泥妖的土狀妖怪出現,這件事你知道嗎?」

  見沈洛年點了點頭,劉巧雯接著說:「之後黃泥妖怪如等比級數般地倍增成長,數日內脹成一片百公里寬的圓形黃色島嶼,這段時間,部隊也試射過數次大小炸彈,但隨著土地面積越來越大,土炸開了還是土,誰也搞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對妖怪造成傷害。」

  這些消息沈洛年很清楚,那時不少人以為世界末日會隨黃泥淹沒全世界而出現,地球上那幾日到處都是亂象,還好這狀況並沒太久……

  「到了第七日,不知為什麼,黃泥突然停止擴展,不再增加,甚至連原本龐大的妖炁都消失了。」劉巧雯切換著衛星照片,接著說:「只留下一片毫無生氣的泥岩島嶼……我們正迷惑的時候,突然這大片土地上又冒出了無數形形色色的植物型妖怪,不到兩天的時間,黃土變成綠地,爬滿了這個比過去大上數百倍的噩盡島。」

  看著畫面上那一片黃泥,突然變成充滿詭異的綠意,確實讓人有點正作著噩夢的感覺。

  「植物擴張的速度較慢,這次部隊謹慎了些,不敢隨意攻擊,想等看看結果,果然兩天之後,植物的擴張又停下了,妖炁再度消失,不過這些失去妖炁的奇形怪狀植物,卻開始在這片黃土上繁殖生長,一面不斷地變化。」劉巧雯再度切換畫面,島嶼上的植物比前一張更顯複雜多樣。

  「又過一日,島上再度出現濃烈的妖氛,在高空攝影機的捕捉下,我們發現叢林中出現許多妖物的身影,隨著妖物越來越多,我們決定繼續攻擊。」劉巧雯頓了頓才說:「這時我們才發現……大部分武器幾乎都已經失去作用。」

  「什麼?」沈洛年本來一直靜靜聽著,這時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所以才派部隊進去?」這也是他這幾日一直搞不清楚的問題,原來是不能用武器遠攻,所以才開始派人進去。

  「沒錯。」劉巧雯又換了一張投影片,那是一張電腦繪圖,在島嶼模型周邊顯示了個仿佛防護罩般的扁圓色圈,劉巧雯說:「根據多次的測試判斷,這島嶼周圍沿岸一公里內,八百公尺以下,似乎是個特殊的環境……所有會用到電的東西都會毀壞,就算不啟用,裡面有電池也不行,所有高科技炸彈、武器,具備指向、瞄準、修正功能的飛彈,統統無法使用。」

  難怪叫自己別帶電器用品來……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沒有其他武器可以攻擊嗎?」

  「我們之後嘗試著用不需要電路控制的簡單型炸彈,從高空拋射。」劉巧雯說:「但是只要一定威力以上的炸彈,在進入這個區域的瞬間就會自動引爆,不管是黑色火藥、塑膠炸藥、汽油彈甚至飛彈燃料,只要聚集足夠的分量,不用引信、撞擊或加熱,就會自動爆炸,根本無法接近島嶼。」

  這麼說,人類的武器幾乎都沒用了?這就是懷真當時的意思嗎?但似乎比她說的時間還早了些?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和電不同,少量的火藥可以進入這個空間,所以手槍、自動步槍等武器還可以使用,威力最強的是小型火箭筒用的榴彈炮……」劉巧雯緩緩說:「但你應該也知道,這種火力對稍強的妖怪是無用的。」

  「嗯。」沈洛年點頭,暗自慶倖,看來煙霧彈還能用。

  「從衛星可以看出,植物妖怪停止快速生長後,這島嶼中活動著的妖怪數量正逐漸增加。於是三日前,我們派了五千名變體引炁者,分成幾百個小隊,從島嶼各方向分頭往內探,打算稍微探查一下裡面的狀態,一方面也可以清除一些妖怪。」劉巧雯表情凝重,停了幾秒之後說:「但兩日後,也就是昨天,只退回來一半的部隊……損失十分慘重,裡面的妖怪,有些似不弱于上次應付過的狼妖。」

  葉瑋珊他們就是在這次攻擊中失陷?沈洛年看著螢幕上的噩盡島,微微皺起眉頭。

  劉巧雯看了沈洛年一眼,見他似乎沒打算開口,又接著說:「裡面陷落了數千人,估計該還有人活著,現在正計畫救人……也就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不管人能不能救出來,這島以後該怎麼辦?」沈洛年說。

  「要想出解決辦法之前,得先推測出發生這種事的原因。」劉巧雯皺起眉頭說:「一個合理的推測是……那個武器無效圈之內,聚集了大量道息,才會產生這樣的變化,島嶼上也才會出現強大的妖怪,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我們還不知道。」

  劉巧雯頓了頓又說:「可能和一開始數千人聚集道息有關,說不定某種我們不明白的機制,隨著這動作而啟動了。」

  不只是聚集大量的道息,而是幾乎全部都集中到這兒來了……沈洛年可以感受到,那島嶼周圍彌漫著從未見過的道息濃度,而且還從四面八方不斷地集中湧入,看來全世界的道息都被引了過來,難怪會出現強大妖怪。

  而這些聚集的道息,進入島嶼的範圍之後,似乎仍往中央的方向凝聚,如果這樣的話,越裡面的妖怪,應該會越強大吧?

  沈洛年想了想,回神問;「瑋珊他們是六人一起失陷嗎?」

  「白宗派出的那組共十人,有瑋珊的小組,再加上宗長夫妻和瑪蓮、奇雅四人。」劉巧雯遲疑了一下,突然苦笑說:「你記住一件事情,如果見到了他們,別說是我找你,就說別人找你來的,或者說你自己想來。」

  這話沈洛年可有點意外了,看著劉巧雯皺眉說:「為什麼?」

  「你這樣說就是了……」劉巧雯頓了頓,看著沈洛年歎口氣說:「白宗除了那十個人以外,其他人都隨我退出宗派了。」

  沈洛年一呆,訝異地看著劉巧雯,知道她不是說笑,但那種複雜的情緒又是代表著什麼意思?這女人,自己從來就看不懂她在想什麼。

  「我們現在屬於總門的組織。」劉巧雯又說:「已經不算白宗的一分子。」

  這就叫背叛嗎?不過就算背叛也是她的自由,沈洛年並不很在意,想了想說:「那幹嘛還關心他們死活?」

  劉巧雯沒想到沈洛年知道後,冒出的居然是這句話,她一怔之後,苦笑了笑說:「你也不是只能救他們啊,每個受困的人你都可以幫上忙,而且……我們的最原始目的是除妖,有你在的話,幫助也很大。」

  殺妖嗎?這不是沈洛年的本來目的,但現在若想救人,似乎也沒別的選擇,沈洛年不再多問,點頭說:「我想儘快出發。」

  「不差這幾分鐘,船隻的安排也需要時間。」劉巧雯看著空手的沈洛年說:「需要幫你準備什麼武器嗎?」

  「不用。」沈洛年說:「我從行李裡面拿幾顆煙霧彈就好了。」

  「嗯。」劉巧雯往門口走說:「我帶你去房間換制服、拿行李,之後就準備出發。」

  「換制服?」沈洛年一面跟出去,一面皺眉。

  「擔心可能會有人形妖怪,為避免辨認困難,所以上岸的隊伍都準備了統一的迷彩軍服。」劉巧雯一面走一面說:「雖說已經有人失陷在島上,但妖怪未必會拿人類衣服來穿,還是換上比較好。」

  這也有道理,沈洛年不再多說,隨著劉巧雯快步移動。

  ◇◇◇◇

  半個小時後,沈洛年換上迷彩服,背個中型背囊,隨著三百名總門部隊,浩浩蕩蕩地乘著數十艘大型橡皮救生艇,向噩盡島接近。

  沈洛年剛知道這次隊伍足有三百人的時候,可真是嚇了一大跳,這種編隊方式,據說是為避免犯下之前的錯誤。之前雖派數千人入島,卻是十數人一組地分成許多小隊各自探勘,當時沒想到島上妖怪已如此強大,而妖怪與人類都隱藏炁息時,某些妖怪本身聽覺、嗅覺又強於人類,直到人類部隊散開後才暴起突襲,眾人猝不及防下,自是損失慘重。

  所以這次的三百人,不只都是精銳,也不打算分開,其中還特別安派二十名男女負責保衛沈洛年。這二十個人中,看來年紀最長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皮膚黝黑、有著一對銅鈴眼的長者,他留著蓬鬆帶鬈還有點亂的長髮,往後束成硬梆梆一大把,後面看過去有點像竹掃把。

  這長者名叫平傑,是紅宗宗長,說話帶著點異邦的捲舌音,似乎中文並不是他們的母語,劉巧雯介紹的時候,老者自稱來自雲南,屬於兼修派的一個分支,這二十人中,連他在內,共有十四名紅宗男性高手,也都是黝黑粗矮、頭髮帶鬈、身材結實,不似一般黃種人。

  他們的武器和李宗、何宗都不同,是一種比前臂略長的小型彎刀,刀鞘上滿滿鑲上各種不同顏色的寶石,拼出簡單又有特色的圖形,而為了讓炁息暢通而不能多作裝飾的刀把,和那貴氣刀鞘連在一起時,看來頗不協調。

  另外六名女子,則自稱符宗,也來自雲南,不過和紅宗似乎沒有特別的交情。

  她們年紀從二十到四十不等,一個個膚色白皙、眉目如畫,總是帶著溫柔的微笑,但又沒有那種做作的媚態,雖然稱不上美豔,卻看來十分和氣可親,不知為了什麼,她們將那有點寬長的迷彩服袖子一直卷到肩膀,露出的圓潤皎白手臂十分惹眼。

  這二十人加上沈洛年,算是一個小組,在同一艘船上前進,船上有男有女,沈洛年自然比較常打量那些符宗女子。不過和過去欣賞身材曲線的看法不同,現在沈洛年看的是心底的情緒,這六個女子不知為什麼,似乎總是十分開心,充滿歡樂的氣息,這是一種讓人看得挺舒服的氣味,但在駛向噩盡島之前還是這種情緒,可就有點少見。沈洛年若不是心中有事,還真會多看幾眼。

  說到年紀,沈洛年已經知道,變體引炁後,老化速度會比常人慢些,外觀常比實際年輕,如果再加上化妝和保養,那實在是很難分辨,比如只像個二十多歲大姊的白玄藍,其實已經四十上下,這些女子看來年輕,實際年紀多少其實挺難說;不過這些女子看起來倒是都一臉素淨,似乎沒有化妝保養的習慣,皮膚的白皙看來也是天生的。

  至於那十四名男子,就沒什麼好看的了,除平傑因重任在身,心情稍沈重外,其他人似乎都挺單純,沒什麼特別情緒,也不怎麼煩惱擔憂,還不時看看那幾名女子,露出開心的笑容。

  ◇◇◇◇

  沒多久,數十艘救生艇,在各船藉外炁推送下,以很快的速度,抵達數公里外的噩盡島。

  一般海島,沿岸若非沙岸,就是礁岩,這兒卻是古怪的黃色泥土,不過這些被海水浸泡、拍打的泥土,似乎正逐漸硬化,也許久而久之,也會變成似岩石的質地,這幾日大變突起,看來還沒人有空研究這古怪的泥土,未來到底會怎麼變化,誰也不清楚。

  上岸固定好船隻後,這三百餘人的部隊首領派人過來,把沈洛年這組請了過去。

  隊伍的領導人,是個看似四十餘歲的壯漢,他滿面紅光,雙眼炯炯有神,劉巧雯介紹的時候只說他叫段印,是總門中的高手,其他什麼都沒多說,沈洛年這時走近,卻見段印手上竟拿著一把長柄樸刀,莫非他也是少見的專修派?

  樸刀和吳配睿的大刀很像,也是長柄兵器,不過吳配睿的大刀,刀身寬厚沈實作偃月造型,刃口和棍端成一線,刃背有鋸帶勾刺,又稱關刀或偃月刀。樸刀窄長的刀刃部分卻比大刀長上一倍,刃身微往後彎,也可以拆下後方的棍身,當雙手大刀使用。

  段印眼看沈洛年走近,淡淡地說:「小子,該你表現了。」言談間,一股懷疑的氣味透了出來。

  一旁一個青年走近,遞過一張包著簡化地形圖的透明塑膠夾,微笑說:「這是這附近的地圖,麻煩了。」

  出發前沈洛年已經知道計畫,當下也不遲疑,接過塑膠夾,拿著水性白板筆,在那標示著F1的地圖上,點出他感受到的東西。

  因為這兒不能使用GPS定位系統,劉巧雯根據過去的經驗,把這島分成五十幾張空照地形圖,每張圖大約是十二公里正方,讓沈洛年便於記錄。

  沈洛年正在標點,突然地面一陣輕微搖晃,沈洛年微微一怔,擡起頭,那青年見狀解釋說:「這兒突然多了一個大島嶼,地質結構不大穩定,常有地震,一下就好了。」

  沈洛年點點頭,不再分心,很快地標了點,把透明夾遞了過去,段印接過一看,望了沈洛年一眼說:「沒有人?」之前已經約好,妖怪標圓點,人類標三角形,沈洛年遞來的這地圖上到處都是圓點,沒半個三角形。

  「沒有。」沈洛年搖了搖頭。

  段印看看地圖,又看看前方說:「這森林邊緣就藏著五隻嗎?莫非是來歡迎咱們的,第一隊,正前方三十公尺,第二隊、第三隊,從左右繞過去。」

  只見一個三十人小隊,拔出武器散開飛掠,對著森林接近,還沒撲到森林,五條白色柱狀物突然迅疾地從林中穿出,對著最前面的數人急射。

  首當其衝的數人避之不及,半空中一凝劍,一股外炁往外爆出,硬生生將柱狀物打偏,那幾人也被這股力道迫得落下地面,退了幾步,而那柱狀物倏然一收,有如電閃般地又收回了森林,誰也沒能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不過其他人可沒停下,依然繼續往林中飛射,而那白色長柱收了又放,又對著最近的人攻擊,將首當其衝的人迫退,這般來來回回的,逼得隊伍無法欺近。

  這時另外兩隊已經從左右繞來,三方陣勢一定,第一小隊隊長一聲令下,周圍九十人同時叱喝一聲,九十道銳利的劍炁同時穿出,對著那大片草叢射去。

  隨著草葉炸散,落葉紛飛,五隻綠色的巨大三足蛙出現在眾人眼前,那有如電閃的白色柱狀物,原來是它們的舌頭,剛剛被那柱狀物攻擊過的人心中不由得一驚,暗自慶倖沒被那舌頭纏上,否則下一瞬間八成就得被捲入那大口中去。

  眾人心中有了提防,自然不敢接近,遠遠以劍炁遙攻,巨蛙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除了四面亂吐舌頭之外,就這麼呆愣愣挨打。

  這周圍可是九十道劍炁不斷飛射,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這些巨蛙已經渾身是傷,眼看不對,其中一隻突然後足一蹬,往森林裡面急急蹦去,其他幾隻也沒慢上半秒,跟著轉身逃命。

  沈洛年看了有點吃驚,剛剛本覺得那五隻妖物不弱,沒想到這些還沒練過炁訣的新兵,居然打跑了它們?雖然說人多勢眾,不過能打穿那些妖蛙的護體妖炁,可也不簡單,仔細一看,這些人的炁息似乎都不少……但沈洛年一轉念,突然明白,這兒道息濃度較高,不只妖怪的妖炁會提升,連修煉炁功的人類能力也會增加,剛剛那五隻妖怪若放在島外,可能只比融合妖強上一些,也難怪不難對付。

  「真有?」段印似乎這時才信了沈洛年有那能力,他詫異地瞄了沈洛年一眼,回頭下指令:「別追,這次目的是救人。部隊整隊,跟著我往南面F2區域前進,動作快。」當下部隊馬上整隊移動,一隊隊地往前彈掠。

  自己可跑不了這麼快啊,沈洛年正感頭疼,符宗一名看來年近四十的女子突然湊近,一笑說:「我們帶你走齁。」接著她玉手一揮,一引外炁,托起沈洛年往前。

  這女子叫作馮鴦,似乎是這六名女子的首領,她們說話也有種特殊的口音,那是一種軟綿綿的鼻音,帶著點哼吟歌曲的味道。

  沈洛年感受著六名女子的外炁,不禁微微一驚,這六人可不是兼修派的,似乎都是專修派發散型的高手,原來這宗派不只都是女子,還只收發散型?這可有點稀奇。

  只見六名女子圍著沈洛年成一圈,那十四名男子在外面又是一圈,仿佛一朵飛起來的花朵,跟著搜救部隊飄入森林。

  這兒雖說是森林,但其實也不大像森林,原來這兒植物又多又高大,卻都不似樹木,反而像是奇形怪狀且巨大的草、菇、藤、蕨、花等生物,似乎都沒有木質的部分,但話說回來,那看來不像樹木的綠色莖幹其實也是又大又粗,既然能支撐這些植物巨大的身軀,想必也挺結實,未必不如木頭。而這兒除妖怪和古怪巨大的植物外,也沒有別的生物,自然也沒有一般森林中的蟲鳴鳥語,整座島嶼十分沈靜,耳中能聽到的,只有部隊的移動聲音與遠方傳來的海浪聲,仿佛整個森林都是假造的一般。

  隊伍前端,照著沈洛年的標示,儘量繞過妖怪,一路按照計畫往東南方繞行,因為搜救部隊只有這一隊,務必要在最短時間內將整個噩盡島巡過一次,能夠不和妖怪衝突是比較好的選擇。

  而部隊每到一個新地圖區,就會稍微停下,讓沈洛年標示地圖,沈洛年一面標一面暗暗佩服,不知道他們怎麼辨認己身位置的?這些人似乎原本大都是軍人,也許學過這些分辨方位的學問吧?自己一到森林裡面,可就完全失去方向感了。

  按估計,越裡面的妖怪可能越強,所以搜尋的動作,是由外而內的繞圈搜尋,先從最安全、撤出最快的地方搜起,過了三個地圖區,前進到一半的時候,領頭指路的青年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對段印說了幾句話。

  段印隨即下了指示,又是三隊人馬往外殺了出去。

  原來準備經過的方位,前方分佈的妖怪過多,繞遠路又要多費時間,段印權衡之後,派出部隊,準備清掉幾隻擋路的妖怪。

  週邊的妖怪果然稱不上強悍,加上總是一下近百人沖上去,妖怪不吃眼前虧,捱了幾下就會往外逃命,倒也不怎麼費時。幾次之後,段印選擇的路線,可就更筆直了些,有些妖怪見人類勢大,更是先一步避開,不想和人類衝突。

  就這麼看似順利地走著,突然間天色一暗,眾人紛紛擡頭仰望,卻見巨大草葉的縫隙中,一層厚重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頭上。

  才不過三秒鐘,嘩啦啦一大片驟雨灑了下來,眾人一怔間,段印皺眉下令說:「躲雨。」

  馮鴦等人早已帶著沈洛年選了片大草葉躲避,還好這詭異森林和正常森林不大一樣,大片的草葉花朵到處都是,不難找避雨的場所。

  隨著天上一盆盆的大雨往下傾倒,很快地,潮濕的地面變成泥漿,地面上到處都是流動的水灘。

  在這樣的大雨中,連說話都有些費力,每個人沈默地看著眼前的大片雨簾,誰也沒說話,突然沈洛年發現,那幾個符宗女子,彼此交頭接耳的看著不遠處一小群七、八名青年士兵猛笑,引得那些人也跟著笑了起來,有幾個調皮的已經開始對這幾個女子擠眉弄眼地扮鬼臉。

  那種氣氛,不像在調情啊,幹嘛惹得那些男人都注意著她們?更奇怪的是,那些男子的感覺也不具性意味,似乎是看著可愛的小女孩,正想逗她們發笑……一般男人看到這些面貌體態姣好的女子,興起的通常是欲念吧?莫非這些女子和一般女人有點不同?沈洛年不禁疑惑地看了身旁符宗女子兩眼。

  馮鴦留意到沈洛年的神色,湊到沈洛年耳畔說:「洛年小弟,你仔細看對面那些人喔。」

  「怎麼?」沈洛年疑惑地問。

  「他們應該是第一次進來,你看他們上面。」馮鴦一面說一面輕笑。

  沈洛年擡頭往上,見他們借著一朵龐大的花朵躲雨,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卻聽聽馮鴦低聲說:「就快了。」

  什麼快了?沈洛年正想問,卻見那花朵突然一翻,竟是承受不了雨水的重量,突然往下垂,只見一大片水隨著雨水轟落下來,那七、八個青年霎時變成落湯雞,渾身沒一處幹的。

  見那群男子驚慌地四面跳,符宗女子終於忍不住笑成一團,那些男子愣了愣,也不禁傻傻地笑了出來。

  馮鴦扶著沈洛年肩膀,笑著喘氣說:「記住了,下雨可不能躲到花下面去。」

  沈洛年不禁莞爾,搖頭說:「妳們也躲過嗎?不然怎麼知道。」

  「對啊。」馮鴦倒不介意,笑著說:「前天我們全都濕透了,就是躲在花下面。」

  她們真的很樂觀開心,不知道是在什麼樣的環境生長的?既然已經搭上了話,沈洛年順口說:「妳們符宗只有這六人嗎?」

  「來的只有六個。」馮鴦笑了笑說:「我們只有一種方式流傳,不像你們這麼多花樣。」

  我可什麼花樣都沒有,沈洛年搖搖頭說:「就是只收發散型的人?修煉專修派的心訣?」

  馮鴦搖頭笑說:「我不明白你們這些說法,我們酖族的語言是『卡顛多打』,意思就是『女巫的資格』,有資格的才能當酖族女巫。」

  「酖族……女巫?」沈洛年吃了一驚。

  「對啊,我們都是女巫。」馮鴦微微皺眉,不解地說:「不是巫女喔,不知道為什麼,出來之後,很多人都會搞錯,叫成巫女。」

  這不知和日本動漫有沒有關係……沈洛年咳了咳說:「女巫是做什麼的?」

  「女巫在我們族裡面負責祭神、退妖、治病、占卜……」馮鴦說:「前陣子有人來,要我們出來幫忙,我們就來囉。」

  也許道武門的傳承,在偏遠地區少數民族那兒演變成一種宗教習俗吧?沈洛年也不明了,看看身旁其他女子,疑惑地說:「妳們似乎不是同時入門的?」

  「我們每十年才收一次女巫啊,一次只收一人。」馮鴦點著其他人說:「先是洪萱,然後洪綠,小珠又晚十年,再來是十年前的小紅,最後是去年選入的小露。」

  這麼看過去,果然那個小露看來最年輕,圓圓的臉笑起來也最帶稚氣,雖然長得也不錯,但外貌不是沈洛年現在觀察的重點,讓他留意的是——這些女人不管老少,怎麼都充滿了歡樂的味道?而且十年、十年又十年,這樣算下去,姓馮的阿嬸妳是幾歲了啊?前段時間妖質這麼多,為什麼不多收幾個人?

  算了,人家也許有人家的規矩,沈洛年看了馮鴦兩眼,不再多想,對其他看不出年紀的女子點了點頭,隨口打了個招呼,那些女子也笑咪咪地回禮,但卻沒人開口。

  馮鴦笑著又說:「我們女巫的規矩,同時有好幾個女巫在場的時候,只有最年長的女巫可以對外發言,其他人都不可以說話的喔。」

  「為什麼?」沈洛年吃驚地說。

  「只是習俗。」馮鴦說:「女巫是祭神的人,對話的物件應該是神靈。」

  沈洛年點點頭,不再多問了,道武門傳承了近兩千年,存在著獨特的宗派,也不奇怪。

  就這麼等待了半個小時,那片滂沱大雨就像降下時一樣,毫無徵兆地突然止歇,據說這兒每天幾乎都會下一次大雨,之後再下的機會就很小,雖然雨剛停、滿地泥濘,但仍止不住能禦炁縱躍的變體者,眾人再度整隊移動,向著其他地區搜去。

  ◇◇◇◇

  到了接近第七個地圖區,也就是將從F4進入G4區時,雖然還沒到要沈洛年該標點的時候,他突然主動說:「有人,十幾個。」

  眾人眼睛都是一亮,段印馬上要眾人停下,一面說:「快標。」

  「在這兒。」沈洛年拿著G4地圖,從感應到人類炁息的位置開始標起,一面往外標出,一面說:「他們似乎被一群妖怪堵在一個方位……這群妖怪比剛剛的強喔。」

  「很多嗎?距離很近嗎?」段印說。

  「三……四十個,很近。」沈洛年不是很確定,妖怪距離一近,妖炁互相影響,數量就不容易分辨。

  「終於出現群體妖了。」段印比對著衛星圖,回頭下令說:「注意,把炁息收斂起來。」

  眾人的炁息紛紛收束,大家都知道這恐怕是第一場硬仗。一般妖怪大多各自為政,也鮮少合作,就算群聚生活,遇到事情也大多各逃各的,比如一開始遇到的蛙妖就是如此,除非強弱懸殊,否則只要靠人多擁上去即可,但如果遇到懂得群體生活、互相合作的妖怪,那除了人多的優勢消退之外,還代表對方可能智慧較高,更難應付。

  「他們應該是被堵在這個山谷坳地裡了,對方也正斂氣搜找著他們,這種不是一般妖怪,是會主動獵殺人類的妖怪,我們必須順便把這群剷除了。」段印看著地形圖說:「既然這小隊沒騰躍出山谷撤退,對方應該也會飛縱……我們分成三團,從這三面入穀,反包圍。」段印指揮妥當後,眾人拿出武器,斂起炁息,無聲地向那山谷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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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0:53

第三集  第四章  都是息壤不好

  既然要展開大戰,沈洛年這組和段印身邊的小組自然落在最後,那三團分別近百人的隊伍,則分成三面先行。

  這時不能點地飄行,更看得出來這些人過去應該多是軍人,行走進退之間自有一套規矩,三支隊伍整齊無聲地就這麼消失在森林之間。

  沈洛年感應到的地方,大約還需要走五公里遠,對這些變體完成的人來說,就算不使用炁息,一樣可以在數分鐘之內抵達,但如果還要求安靜,可就又得慢些了,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前方一群炁息倏然炸起,近百道強大的外發炁勁同時對外爆出。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周圍的炁息、妖炁同時澎湃湧出,每一個人都往那個方向集合,沈洛年等人大約慢了一分鐘趕到,只見那兒已經打成一團,數百名穿著迷彩裝的變體者,正圍著四十多個高大的人形妖怪戰鬥。

  「鑿齒?」沈洛年一看到對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卻是這群人形妖,身高體壯,人人臉上都有兩顆長到下巴的醒目獠牙,正是當初差點宰了沈洛年、逼得懷真現形翻山沖來救駕的妖怪。

  這群鑿齒和當初那妖怪一樣,手持短矛窄盾、力大無窮,仗著強大的妖炁右揮左擋,逼得變體部隊四面飛散,不敢正面應付,看樣子比上次的鑿齒威力還大上不少。

  對了,當時那鑿齒所處的地方道息並不足夠,所以沒法發揮真正的威力,而這些變體部隊剛變體引炁不久,並沒學過爆輕柔凝四訣,正如當初李宗的周、郭兩人,除了給予對方一定的傷害之外,無法正面抗衡。

  但人多畢竟有一定的優勢,幾百道劍炁四面狂轟,縱是小傷,多了卻也受不了,兩方幾個沖錯,一陣混亂後,鑿齒們雖然受了大大小小的傷,但變體者也倒下了七、八名,這時變體者終於穩住陣腳,三百人包圍住裡面用盾防禦的四十多個鑿齒。

  這麼一來,被包在裡面的可就只能捱打,只看四面劍炁尋隙亂髮,打得鑿齒哇哇亂叫,有時某個鑿齒發狠,用盾護著身體往外沖,左沖右突地想找人算帳,但周圍的劍炁馬上集中爆出,將來襲的鑿齒硬生生打回去,卻也不免有人因此受傷。

  段印見地上被拖開的受傷者逐漸增加,臉一沈,輕叱一聲:「我們上。」跟著他的那一小隊紛紛拿出武器沖了上去。而沈洛年見自己周圍這兩圈男女動都沒動,知道他們的唯一任務就是保護自己,倒有三分不好意思。

  段印和他的小隊,並不像其他部隊一樣選擇遙攻的方式,竟是直接往內沖入,其中段印更是揮著樸刀一馬當先,對一名首當其衝的鑿齒盾牌猛砍下去。

  其他的隊員手中武器也各自不同,他們拿著各種長短兵器,大多直接使用內炁攻擊,貼上去對鑿齒砍殺。

  隨著炁息和妖炁衝突,一股股能量爆散化入虛空,不同的威力馬上讓沈洛年感應出,這一組都已修煉四訣,和其他兩百餘人大不相同,而且他們乍看之下,看似「專修內聚型」,但運炁之法卻仍是「兼修內聚」的功法,只不過拿著較大的武器,更能發揮內炁的效果。

  這倒是有點道理,就算使用兼修派的功法,本身既然是內聚型的,使用內聚型的武器,應該更能發揮吧?只不過以這種武器使用外炁的時候,效果可能會大打折扣就是了,畢竟仍需要取捨。

  而段印等人既然沖近,鑿齒當然樂於有人來打接近戰,兩方馬上打成一團,以四十對三十,按理是鑿齒占上風,不過一來熟悉四訣之後,炁息的運用效果不只提升一、兩倍,段印等人雖人數稍少,似乎仍能抗衡,再加上四面八方尋隙以劍炁攻擊的數百人,只不過幾分鐘時間,鑿齒群已落於下風,漸漸有鑿齒被砍翻,倒在地上掙命。

  沈洛年一開始還不大敢觀戰,首先自然是怕自己又昏了頭沖上去,還好這時候人類頗佔優勢,就算有人受傷也大多不致命,沒有這種問題。其次是怕戰場上兩方屠殺,萬一有誰冒出上次狼妖那種悲憤、怨怒、憎惡的情緒,看了可不舒服。

  不過他眯著眼睛瞧了兩瞧,卻沒發現有這種情緒蔓延,他有點放心又有點訝異,這才睜開眼睛仔細地看,只見不管是人類還是鑿齒,泛出的都是殘酷勃張的殺意,也有人在殺意之中混著點怒意、浸染著冷漠,甚至有人在恐懼中還帶著點興奮或歇斯底里的情緒,但大體上還是彌漫著一片殺伐之氣,沈洛年看著看著,輕籲了一口氣,這雖然看了也不很舒服,總比上次狼妖臨死前那種不甘願的神色好看多了。

  而另一面,被困住的十幾個老少,也從穀內繞了出來,他們的迷彩服滿是泥濘,每個人臉上都是疲態,不過看得出來,這些人和那些新兵不同,說不定和段印等人有同樣的能力,否則以這十幾個人,如何能逃出四十多名鑿齒的追殺?

  沈洛年只看了他們一眼,旋即轉頭,這群人雖然帶著點驚喜、安心氣味,但滿腦袋主要都是氣悶、火大、疲乏、惱怒,這種氣氛可是讓人看了就不舒服,還是少看為妙。

  而那群人發現只有沈洛年等人遠遠站在一旁,沒有進入戰場,很自然地往這兒接近,平傑身為這一隊的負責人,自動往前和他們攀談,並簡略說明一下這支部隊的目的。

  他們一面和平傑對話,一面往沈洛年那面多望了幾眼,畢竟沈洛年這時仿佛被眾星拱月般地圍在保護圈中,看來十分惹眼,而得知沈洛年能力之後,更不免訝異。不過他們看沈洛年似乎頗冷淡,倒不敢貿然上前攀談。和平傑又說幾句後,那十幾個人拿著武器,再度往內殺了進去。

  這下眾人不禁有點意外,馮鴦望著走回的平傑,好奇地說:「他們怎麼了?不累嗎?」

  「累吧,但他們說被這些妖人追了兩天很生氣,想進去出氣。」平傑瞪著那大眼睛說。

  馮鴦等女子一聽,忍不住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平傑似乎不覺得哪邊好笑,他望向沈洛年說:「這確實是鑿齒嗎?」卻是他剛剛有聽到沈洛年的自言自語,忍不住想問。

  沈洛年微微一怔,回問說:「不是嗎?」

  「是很像傳說中的鑿齒。」平傑說:「但是妖怪很多種,沒有白澤圖真本,不敢確定。」

  沈洛年這才想起,鑿齒這名詞是懷真告訴自己的,也許現代的人類已經搞不清楚了吧,想了想,沈洛年問:「白澤圖是什麼?」這名字似乎也聽懷真提過,不過為了什麼而提,倒是已經忘了。

  平傑疑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似乎對他知道鑿齒卻不知道白澤圖頗為不解,頓了頓才說:「白澤是傳說中的上古神獸,識得每一個妖怪名字、長相、弱點,還知道過去未來,他所傳下的妖怪圖解,就是白澤圖。」

  知道過去未來?沈洛年突然想起懷真提到白澤的場景,那是當初她第一次來找自己算帳時,就說是跟白澤打聽到消息,才在那兒一等三千年……原來真有這種妖怪?

  在這幾句話的時間,場中的鑿齒群已完全落於下風,那一群受困的人們加上去後,強手的人數已經超過鑿齒,再加上週邊的偷襲,鑿齒很快就倒了近半,鑿齒們眼看不對,突然怪叫一聲,剩下的二十多名同時往內一聚,跟著各自一蹦,向四面八方掠起逃命。

  眾人不是沒防範敵人脫逃,但鑿齒這種逃法可是聞所未聞,不但幾乎每個都得捱上個兩刀,更別提外面有幾百發劍炁伺候,但他們就是憑著體質強健,咬牙硬往外沖,只有幾個被砍成重傷倒地,其他十幾名還真的沖了出去。

  段印倒也沒想到讓這麼多鑿齒溜了,剛想追,卻見滿空劍炁亂飛,他可也不敢貿然沖過,而且這時也不適合追殺,畢竟隊伍中能追上鑿齒的並不多,若又遇上別的怪物,還有被分別擊破的可能……看來這群鑿齒只好放過了,想到此處,段印臉色微沈、不大滿意。

  不過這時受援的人們剛好找上他致謝,段印也就不介意這事了,畢竟這趟任務是救人,等人救齊,再談除妖也還來得及。

  而那群剛剛救回的人和段印一談,也決定和隊伍一起行動,這些人都不是庸手,段印自然不會拒絕,而且也省得送這群人出海,當下眾人救死扶傷,稍作休息,又繼續前進,至於地上那些受重傷的鑿齒,段印倒是毫不客氣,早教人一刀一個殺了,隨便找個土坑推下,再砍幾片大草葉蓋了就算了事,連埋都懶得埋。

  就這麼一路順時針往南繞,在沈洛年指示下,這一下午搜索了十八區,多救了七群共九十餘人,可惜仍沒找到白宗一行人。

  若第一批人不算在內,後面七群中,就有四群是被數十名鑿齒群搜捕,當第三次遇到的時候,段印倏然而驚,不知道這島上到底有多少鑿齒,若逃走的鑿齒四處串連起來聯合攻擊,這三百人能不能敵得過還十分難說。

  所以到了後半段,段印不敢大意,除提醒沈洛年需格外注意群聚型妖炁的動向,另一方面也要眾人略斂炁息,這樣雖然移動速度較慢,卻可以避免敵人從遠處掌握眾人位置,若對方恰好搜到近處,相信沈洛年也可先一步察覺。

  除這個因素外,受困者中有一半身上有傷,加上原來部隊也有人受傷,隊伍移動速度越來越慢,到了夕陽西下、天色昏沈的時光,眾人到了最南端的D8地區,段印當下帶隊踏出森林,走到南端海岸。

  走出那令人氣悶的妖怪森林,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眾人胸襟不由一爽,自然而然深吸了幾口帶著鹹味的潮濕空氣。段印停下部隊,對眾人朗聲說:「注意!我們在這兒進食休息一個小時,一面護送傷者離開,這附近雖已確定沒有妖物,但周圍仍需派人輪班警戒,大家別大意。」

  累了一下午,終於可以休息,各隊隊長安排輪值警戒之後,大家各自坐地,有人覺得炁息不足,施法引炁入體,有人拿出口糧加熱進食,也有人躺在地上稍作休息,另外段印也派人用訊號彈配合旗號發訊,對停在南端的船艦送訊,要求派船支援,不久之後,外海就會有人操舟而來把傷者送走,並補充眾人的食水。

  至於沈洛年這一組,因為只需要保護沈洛年,其他什麼事都不用做,這一下午倒是輕鬆得很,這時也是閑著沒事。沈洛年見大家休息時還圍著自己,輕咳了一聲,對馮鴦和平傑說:「這附近沒有妖怪,我自己隨便走走,你們休息。」

  眾人本來正在手忙腳亂地弄著不同口味的野戰口糧,聽到沈洛年這麼說,馮、平兩人都是一怔,平傑馬上站起說:「我派幾個人隨沈小兄弟一起走。」卻是經過這一下午,眾人都知道了沈洛年的重要性,平傑比下午剛來的時候,認真不少。

  「不用。」沈洛年搖頭說:「我只是在林旁隨便逛逛。」

  「這怎麼可以?」平傑瞪大眼睛說。

  「沈小兄弟,這幾位元想跟你認識認識。」段印正領著幾名長者走近,見眾人臉色不對,他訝異地說:「怎麼了?」

  「洛年小弟想自己出去走走。」馮鴦睜大眼睛說。

  「這可不行,你可是身無炁息,沒有防身之力,萬一出事怎麼辦?」段印一轉念說:「對了,我們也有立野戰用的廁所……」

  沈洛年皺起眉頭還沒答話,一個頭禿一半的長者笑說:「萬萬不可啊。沈小兄弟可得替世人珍重,除妖救人都需要你的幫忙,今日也是多虧你探查路途,我們才被救了出來。」

  「能體察收斂的妖炁、炁息,這是某種超能力嗎?應該和變體無關吧?」另一個有著短須的壯漢挺胸說:「不知沈老弟為何不引炁?如果需要人引炁,隨時可以找我黃宗幫忙。」

  「肖宗長,洛年小弟怎麼可能缺『引炁人』?」另一個身形削瘦的女子笑著插口說:「莫非有特殊原因?」

  沈洛年還沒來得及說話,段印已經呵呵笑說:「我還沒幫你們介紹呢,倒是一個個搶著說話……沈小兄弟,這三位是洞庭蘇宗蘇宗長、福州黃宗肖宗長,還有上海卻宗的耿夫人,另外,幾位其他國家的宗派,因為語言不通,只請我對你致意。」他一面比了另一方,果然不少人正望著這兒點頭示意。

  才高二的沈洛年,哪見過這種陣仗?尤其這些人身上帶的氣氛都不怎麼可親,雖然多少都有點感激的成分,但卻遠遠比不上懷疑和羨涎的氣息,就連段印都帶了點那股味道。在這樣的一群人之間,沈洛年感到十分有壓力,他只皺起眉頭說:「你們好。」

  「聽說洛年小弟和臺灣白宗有關?」耿夫人首先發難,微笑問:「但段先生語焉不詳,說不清楚,我們可是很好奇呢,印象中白宗人數似乎不多?」

  「冤枉、冤枉,我可也不清楚啊,我們總門新進的劉秘書她只這麼跟我說。」段印朗笑說:「如果沈小兄弟願意告訴我們,那當然最好了。」

  「一個小時之後就要繼續出發,對吧?」沈洛年突然說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段印愣了片刻,這才點頭說:「小兄弟說得沒錯,我們在這兒休息一個小時。」

  「時間不多,我想休息一下,自己去林裡走走。」沈洛年見眾人都要開口,他搶著又說:「如果有妖怪,我會先知道,別擔心。」

  這話倒是把眾人的嘴都堵住了,沈洛年也不等這些人反應過來,一轉身,點地飛騰,往外掠出,向著森林奔去,他雖沒引炁,畢竟已經變體,沒幾下就躍入森林,不見人影。

  「沈小兄弟?……這小子……」段印沒想到沈洛年這麼不給面子,愣了愣,這才回過神板起臉說:「真是年紀太輕,太不懂事了。」

  「年輕臉嫩吧。」禿頭的蘇宗長有點尷尬地笑說。

  「這可不行啊。」壯漢肖宗長皺眉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是……」

  「平宗長、馮小姐。」段印望著兩人說:「你們負責沈小兄弟的安全,要不要跟去看看?」

  「跟去?」平傑瞪眼說:「我們找不到他,他想躲卻很簡單,除非把他綁起來。」

  段印無言以對,正一臉困擾時,馮鴦走近笑著說:「這兒除了妖怪,又沒有其他飛禽走獸,不會有事啦。」

  這話倒也沒錯,眾人無話可說,各自散去。

  ◇◇◇◇

  而沈洛年竄入林中,他不用回頭,就知道沒人跟過來,他往內又奔出十餘公尺,一道白色獸影倏然從一株巨大青綠粗枝之後閃出,正對沈洛年直撲。

  沈洛年一點都沒有吃驚的模樣,他一把抱住白色獸影,和那異獸一起滾倒在地,一面說:「等很久嗎?我現在才能抽身。」

  那是頭全身長滿蓬鬆雪白長毛的巨獸,不算尾巴也超過一人高,巨獸兩顆大而靈巧的紅色眼睛,正委屈地望著沈洛年,同時長長的舌頭往外吐,對著沈洛年舔了兩下,嗚嗚地叫著。

  「我就知道,快吸吧,笨狐狸!」沈洛年張開嘴,濃稠的渾沌原息往外送,狐狸眼神中露出喜色,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吞咽,將渾沌原息納入腹中。過了好片刻,這才趴在沈洛年身上吐著舌頭呼呼喘息。

  這白色大狐狸,當然就是懷真。

  前幾日月圓,一直沒見到她的身影,加上周圍道息異常減少,沈洛年心中就在暗叫不妙,道息越少,對越強的妖怪影響越大,少到將近沒有的狀況,懷真不只會現形,說不定還得像當初等候三千年一樣,有如冬眠一般化石入定,恐怕已經沒有回來找自己的能力了。

  不過雖然周圍道息大量減少,電視上噩盡島妖怪卻似乎一點也沒少,加上懷真說過要去看熱鬧,也就是說,懷真如果還醒著,八成被困在噩盡島。昨晚沈洛年想到此事,就已經有點意動,加上接到劉巧雯的電話,知道葉瑋珊等人受困,於是馬上答應來這一趟。

  早在兩、三個小時前,沈洛年就感覺到懷真曾接近過,不過那時不便見面,也只好忍著,好不容易現在找到機會,沈洛年馬上離開隊伍,懷真當然也立刻追了上來。

  ◇◇◇◇

  又過了片刻,懷真似乎恢復了元氣,開心地一蹦而起,壓著沈洛年,又舔了他好幾口。

  沈洛年躲著懷真濕答答的舌頭,呵呵笑說:「妳要繼續這樣嗎?還是要變成人?」

  懷真輕吼了一聲,離開沈洛年窩在地上,身形逐漸地改變,看樣子是想變成人類,沈洛年見狀搖搖頭,拿下背包,從裡面取出一套迷彩服放在一旁,這是他特別替懷真準備的,連鞋子都多帶了一雙,不過尺寸難免不合,也就顧不得了。

  不久之後,終於變回裸女的懷真,也不急著穿衣服,又撲到沈洛年懷中,一面笑嘻嘻地嚷:「你怎麼來了?是為了我才來的嗎?終於發現自己愛上我了嗎?」

  「又在胡說八道了。」沈洛年好笑地推開懷真說:「穿了衣服再說話。」

  「咯咯。」懷真放開沈洛年,先穿上上衣,拿起褲子的時候,她皺起眉頭說:「咦!這不是裙子。」

  「這種衣服只有褲子啦!」難不成打仗還穿迷彩裙?沈洛年說:「妳剛也跟在旁邊,有看到哪個女人穿裙子嗎?」

  懷真嘟起嘴,不甘願地穿上,一面說:「氣死我了,好倒楣,妳們人類胡搞,差點把我坑了,噢……我的衣服又毀了一套!」

  「衣服再買就有了。」沈洛年說:「妳來看熱鬧,怎麼自己掉下來了?」

  「都是息壤不好!」懷真說:「居然造成渾沌原息流向產生變化,我哪知道會這樣?」

  「息什麼?」沈洛年詫異地說。

  「息壤,妖化的土壤。」懷真比手畫腳地說:「就一直吞食道息然後一面變大,把這小島變成大島的東西啊!那東西似乎有聚集道息的特性,一直到原息太濃承受不了而死,但死了以後這種性質一時還不會消失,所以還在凝聚道息,但死妖怪又用不了,就往地底下散,然後又散出去……變成一個很大的渾沌原息迴圈。」

  「像磁場那樣嗎?」沈洛年想起國中做過的實驗。

  「那是怎樣?」懷真反而聽不懂了。

  「算了,像什麼無所謂。」沈洛年看著穿著松垮垮迷彩裝、有點狼狽的懷真說:「所以妳就掉下來啦?有被炸彈之類的東西炸到嗎?」

  「沒有,可是我飛不回去了呀。」懷真委屈地說:「這兒因為道息濃度比以前還高,變小點還勉強可以過日子,離開島就不行了。」

  「那怎辦?」沈洛年詫異地說:「難道妳要一直待在這兒?」

  「傻瓜。」懷真摟著沈洛年,笑咪咪地說:「有你就可以出去了,我欠元氣的時候找你吸吸就可以了。對了,你本來不是不肯來嗎?忍不住想見我對不對?」

  「不對。」沈洛年轉頭說:「瑋珊和一心他們也失陷在這兒了,我想救他們出來,所以才來的。」

  「喂!」懷真半嗔怒地嚷:「我是順便的嗎?」

  「對。」沈洛年笑說。

  「可惡。」懷真牙癢癢地瞪了沈洛年一眼,嗔說:「我才不信,你以前不是說,只要沒當場看到,就不會管別人死活嗎?」

  「是這樣沒錯。」沈洛年沈吟了一下,搖搖頭說:「我似乎沒跟妳說過……我過去一直不想交朋友,也沒人想和我交朋友,一直都是獨來獨往。」

  「嗯?」懷真靠著沈洛年,輕蹭著說:「那他們呢?」

  「那群人很莫名其妙,這半年來不知道為什麼,硬是把我當朋友。」沈洛年搔頭說:「害我總覺得,不管他們好像過意不去,反正只救人該不會很危險,我就來了……今天耗了一下午還沒找到他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事。」

  「好奇怪的說法。」懷真想了想突然說:「那我呢?我也不算朋友嗎?」

  「妳啊,」沈洛年好笑地說:「妳有點像是親人和寵物的綜合體,不像朋友。」

  「吼!」懷真一把將沈洛年撲倒,惡狠狠地說:「你以為我聽不懂什麼是寵物嗎?我可不是你養的小狗。」

  「妳不是老要我喂妳原息?還不承認?」沈洛年笑說。

  懷真一怔,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嘟嘴放開沈洛年,坐在一旁地上生悶氣。

  「好了啦……」沈洛年坐起,伸手輕抓懷真的背說:「現在得找個理由讓妳加入隊伍,妳想個理由吧。」

  這一抓,懷真舒服地嗯了一聲,也忘了生氣。她半閉著眼睛,靠過來說:「就說……我之前混到那群送死大隊裡面,上來島上殺妖,發現你們來救人,所以找過來,就剛好遇到啦。」

  這說得通嗎?沈洛年心思不算太細密,感覺好像勉強通,也就不想了,只說:「妳在他們眼中也沒炁息,那還要用縛妖派的名義混下去嗎?人家會不會問妳,這邊妖怪這麼多,怎麼不抓一隻來縛?」

  「這個……」懷真其實編故事能力也不算高明,她嘟嘴說:「管他呢?就說我們不想抓這麼弱的妖怪。」

  沈洛年搖頭說:「這樣不如不回答。」

  「隨便啦。」懷真突然說:「欸,你一定要救那幾個小弟弟、小妹妹嗎?外面都搜遍了沒?」

  「還沒搜完,怎麼了?」沈洛年感覺到懷真話中有話,詫異地問。

  「你沒注意到嗎?」懷真詫異地說:「中央山區有挺強的妖怪喔,你們這些人打不過的,可別搜到裡面去。」

  「妳能感應到這麼遠啊?」沈洛年詫異地說,對現在的他來說,十餘公里就漸漸模糊,二十多公里外就毫無感應了,懷真所說的中央山區,離這兒數十公里,已經遠超過沈洛年的感知距離。

  「當然可以,不然我半年前怎麼找到你的?原來你雖然很敏感,能察覺到斂炁的人,但感覺的範圍這麼小呀?」懷真得意地吃吃笑說:「我還以為這方面已經不如你了呢。」

  「中央那兒道息似乎更濃,有更強的妖怪也不奇怪。」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有成群結隊的嗎?今天遇到不少鑿齒。」

  「大部分鑿齒在靠裡麵點的地方。」懷真說:「你們遇到的是少數散兵。」

  「啊?」沈洛年吃了一驚說:「這兒有很多鑿齒嗎?」

  「很多喔。」懷真往中央望去說:「跑來跑去,和各種妖怪打架。」

  「妖怪和妖怪也會打架?」沈洛年有點意外。

  「為什麼不會?妖怪的種類和個性也差很多啊。」懷真一面遙望一面說:「鑿齒稟性殘暴好鬥,除非對方強大到確定無法抗衡,不然都會想拼看看……」

  「希望他們別找上我們。」聊到這兒,沈洛年打算帶懷真回部隊,剛爬起身,他望望懷真皺眉說:「妳要不要戴個面罩之類的?等會兒幾百個男人都色迷迷地看著妳,可有點煩。」

  「這就叫作吃醋嗎?」懷真噗嗤一笑說:「還說沒有愛上我?」

  「少臭美。」沈洛年沒好氣地說:「那種熱騰騰仿佛太陽初升的欲念,看多了可不舒服。」

  「沒用啦,我散發的是一種氣質,不全靠長相,捂起臉來也一樣。」懷真說:「至於欲念那些……你現在只是不習慣這種看透本心的能力,看多就會習慣啦。」

  沈洛年倒是無話可說,今天看了好幾場拼鬥,對於殺伐之氣果然漸漸習慣,不像一開始這麼震撼,如果懷真總是在自己身旁,未來對這種色欲之念,想不習慣都不行。

  ◇◇◇◇

  沈洛年帶著懷真剛走出森林,就看到平傑等人在森林外焦急地晃來晃去。看到了沈洛年,眾人一面急急迎上,一面不免詫異地看著懷真,不明白沈洛年怎麼走入森林中沒多久,就帶出來一個讓人渾身發軟的絕世美女?

  隨著沈洛年的接近,注意到的人越來越多,無論男女,不少人眼睛發直、張大嘴巴望著懷真,話都說不出來。

  緊接著段印、馮鴦都來了,沈洛年見每個人都傻在那兒,當下咳了咳說:「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我們胡宗的胡宗長,她……剛好也在這島上,我們剛遇見,就一起過來了。」

  這話莫名其妙之處其實不少,不過眾人被懷真所吸引,卻也沒心情思考沈洛年說些什麼,段印首先笑容滿面地說:「原來兩位是胡宗的?卻不知是哪兒的胡宗?在下段印,現任職道武門總門教頭,還請胡宗長多多指教。」

  對了,這些人自我介紹的時候似乎都會加地名,臺灣只有三宗大家都知道,總不能又加一宗,難道要說是蛙仙島胡宗嗎?會不會難聽了些?

  「塗山胡宗。」懷真一笑介面說:「我們家的洛年,多虧大家照顧了。」

  塗山是哪兒?這狐狸在胡謅嗎?沈洛年眼睛轉來轉去,觀察著周圍的反應。

  「不敢當,這是應該的。」段印卻似乎一點也沒感覺到異狀,尊敬地說:「胡宗長前兩日就到島上了?居然能一個人自由在島中穿梭,真是讓人敬佩。」

  「不敢當,我和其他人分散了。」懷真微微一笑說:「感覺到諸位,所以前來會合。」

  「胡宗長……似乎也和沈兄弟一樣並未引炁?莫非胡宗長也具有特殊的感應能力?」段印剛剛被美色所懾,一時沒注意,總算他也活了不少年,清醒得還算快,沒多久就注意到此事。

  「嗯,這是我們宗派的特色,不過我和洛年又有不同。」懷真含糊地帶過,然後微微一笑說:「我可以和諸位一起行動嗎?」

  「這是當然,求之不得。」段印連忙點頭。

  這時要送出島外的傷患已經送得差不多了,段印還有事情得安排交代,雖然看得出來他頗有點捨不得,但還是只能離開,沈洛年和懷真身旁只剩下平傑和馮鴦兩人。

  平傑是根本說不出話,他似乎連看著懷真的勇氣都有點不足,只敢遠遠站在一旁。而馮鴦同樣身為女人,不用避嫌,正詫異地上下打量著懷真。這還不稀奇,比較奇怪的是——懷真不知為何,也看著馮鴦,似乎也有點訝然。

  沈洛年見狀,不大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試探地說:「懷真,這位是馮鴦大姊……」

  這時馮鴦卻突然對懷真說:「妳真是人嗎?」

  媽啦!沈洛年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果然碰到高人,被識破了,這下糟了,還沒救到人就要被圍毆了。

  懷真卻沒回答這句話,她望瞭望馮鴦,又看看其他幾個正好奇望著這兒的酖族符宗女子,她才開口說:「妳們是女巫?」

  沈洛年又吃一驚,這次雖然沒豎起寒毛,卻冒起雞皮疙瘩,這兩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馮鴦看了沈洛年一眼,似乎以為是沈洛年說的,所以沒有感到很意外,她點點頭說:「我們是女巫沒錯。」

  「侍奉的神靈是哪一尊?」懷真又問。

  「塔雅•藍多。」馮鴦說:「漢語是和平歡喜之神。」

  「和平歡喜?」懷真快速地說:「神體在哪兒?」

  馮鴦臉色一變說:「妳怎麼……」

  「算了,這我不該問的。」懷真微微一笑說:「時候未到。」

  「妳到底是……」馮鴦呆了呆才說:「為什麼妳身上似乎有股……仙炁的味道?」

  不是妖炁嗎?沈洛年心念一轉,確實懷真的妖炁和一般妖炁有點不同,似乎品味高純不少,過去倒沒仔細留意這些區別……她自稱仙狐,那個「仙」字莫非有三分道理?

  懷真卻是目光一轉,微微一笑說:「就和妳們一樣啊,妳們也有種獨特的氣味。」

  馮鴦吃了一驚說:「妳也是女巫嗎?可是……」

  「不大一樣。」懷真沒說下去,突然轉頭笑說:「好像該出發了?」

  果然段印正在下令,各部隊紛紛起身聚集,符宗和紅宗等二十人,也正準備集合到自己身邊,準備出發。

  馮鴦見狀不好多問,她再看了看懷真,這才和其他五名女子,把沈洛年與懷真團團包起,而平傑也率領紅宗的十四人,分在前後列隊。

  「用她們來保護你,可真是個好想法。」懷真低聲說。

  「為什麼?」沈洛年也低聲問。

  「你不覺得看到她們就會覺得很快樂、氣不起來嗎?」懷真笑說:「敵人會自然不想攻擊這群人。」

  「會嗎?」沈洛年說:「我倒是覺得她們幾個不知為何一直很開心。」

  「啊,忘了天成之氣對你無效。」懷真笑說:「她們是彼此互相影響,才會有這樣的氣氛。」

  「天成之氣?妳那種嗎?」沈洛年意外地說:「不像啊。」

  「和我不一樣,這叫『樂和之氣』。」懷真說:「是麒麟的天成之氣,不過她們不夠純粹,一群人聚在一起彼此激發,效果會更好一些。」

  「嘎?」沈洛年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原來所謂的天成之氣,不只是懷真擁有的喜欲之氣,還有麒麟的樂和之氣?那又是什麼氣?一般人身上怎麼會有?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1:28

第三集  第五章  你們先回去睡覺

  這時段印下了命令,招呼隊伍整隊出發,這麼一整隊,那六女自然又到了身旁近處,沈洛年不好再問,只好閉上嘴,等著依序往前。

  這三百餘人,除沈洛年這一小組之外,其他以三十人為一隊,連段印那隊也算進去,一共分成十隊,因為有沈洛年體察妖炁,沒什麼好搜進的,於是隊伍並不拉寬,而是一隊隊依序出發,仿佛一條長蛇。

  眾人本被安排在隊伍後段,只在殿后的段印小組之前,而既然都收斂炁息行走,馮鴦也不需要以外炁托著沈洛年,眾人借著變體體能,快步前進,還好森林雖然茂密,但因為枝幹實在太過粗大,一般小型的植物又還沒開始生長,所以林間縫隙不小,讓隊伍通過並不困難。

  不過這時天色已黑,地上泥土未幹,雖然有月光映照,眾人走起來仍難免一腳高一腳低,鞋上滿是泥濘更是不在話下,走著走著,到了C8地圖區域,部隊再度停下,等候沈洛年「繪圖」。

  之前沈洛年標點的時候,每個人都安靜地在一旁等著,不敢打擾,不過懷真可不吃這套,湊在旁邊嘟囔說:「原來是這樣喔?還真方便呢……」

  沈洛年也不理她,快手快腳地點完交出,部隊很快又開始移動,但剛跑出沒兩公里,沈洛年突然一怔,回頭對著段印打手勢說:「有人。」

  段印一聲令下,命令低聲往前傳,整個部隊停了下來,沈洛年走近說:「北邊有一群人正往西南走,似乎沒被追擊。」

  這倒奇怪了,沒被追擊的話,為什麼拖了兩日沒出來?段印想之不透,問清了方向,率隊迎了上去。

  過不多時,兩方會合,那群共有三十多人,正倉皇地往外奔,看到了這大隊人馬,那股倉皇的心情才稍微穩定下來,兩方會合一問,沈洛年方才知道,這些人之前本是兩組倖存者,也被兩群不同的鑿齒追逐,後來不知為什麼,鑿齒似乎消失了,他們當即嘗試往外逃,跑到一半兩方相遇,快到岸邊時,又和大隊遇上。

  段印眼看這群人體力不繼、傷兵過多,旋即帶著他們斜穿往C7區,聯絡島外的船艦派救生艇支援。

  等候救生艇抵達的時候,段印走近沈洛年,臉色沈重地說:「看來鑿齒數量不但多,而且還有人統率,我們搜救的路線不難推測,對方應已集合了人手,在前方等候。」

  這種事情幹嘛來找我商量?我又不懂得打仗,沈洛年莫名其妙,但仍喔了一聲。

  「若我是他們,應該會派人到高處瞭望,等待我們進入陷阱。」段印說:「但他們不知道我們可以先一步知道敵蹤……沈小兄弟,你我兩組到前隊去,越早發現敵蹤越容易應付。」

  原來如此,沈洛年點點頭同意。

  不久部隊再次出發,這次沈洛年和段印兩隊組合在一起,排在隊伍前端,這樣說停就停,前隊不至於誤入危險區,缺點是少了探查的部隊,不過反正有沈洛年在,倒也不需要探查。

  ◇◇◇◇

  又繞過了兩區,天色越來越黑,沈洛年突然一舉手,段印跟著舉手,部隊馬上安靜地停下來。

  「怎樣?」段印低聲說,幾個留下協同作戰的各宗高手,也紛紛聚了過來。

  沈洛年接過透明夾,一面畫一面說:「這邊、這邊、這邊,三個地方,都有……五十個左右。」

  「果然來了。」段印皺起眉頭說:「一百五十只長齒人形妖嗎……」他回頭看了看部隊,有點難以決斷。

  如果這三百餘名變體者都修煉過炁訣,在知道對方佈陣方式之後,一隊隊吃過去一定大勝,就算和對方一百五十人硬碰硬,也是贏面居多,但現在隊伍中修煉過炁訣的頂多六、七十人,其中還有二十人保護著沈洛年,這樣可就不是很有把握了。

  「對方正緩緩地往這方向搜進。」沈洛年又補了一句。

  看來思考的時間不多,段印皺眉說:「我們往A5撤退吧。」

  「為什麼?」懷真很不想來來回回浪費時間,插嘴說:「一下子把五十只包住殺光,不是很快嗎?」

  反正懷真就算再無禮三分,段印也不會生氣,他馬上解釋:「胡小姐,我們隊伍中,大部分都只是生手,能接近出手的高手只有四十多人……」

  「五十多人吧?」懷真歪頭說。

  「這隊必須留下保護兩位。」段印搖頭說:「你們若是出事,連救人都辦不到了。」

  「符宗的六位留下就夠了。」懷真微笑說:「這十四位紅宗的大哥可以派出去。」

  段印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這辦法。

  「洛年知道哪兒有妖怪,打起來的時候只要躲好,不需要保護,留幾個人應付意外就好,不需要這麼多人啦。」懷真笑說:「不過你們以多打少可要夠快,另外兩群一定很快就會殺過來。」

  自己可不是來冒險的,沈洛年忍不住皺眉說:「安全嗎?」

  「萬一危險就往外逃囉。」懷真笑說:「鑿齒討厭海水,跳水裡就安全了。」

  「真的嗎?妳怎麼知道的?」眾人大吃一驚,難怪鑿齒雖然到處搜捕人類,卻一直沒在海邊出現,原來是這個原因?

  懷真這才發現失言,她吐吐舌頭笑說:「聽說的啦。」

  媽的,周圍為什麼突然湧起一片猜疑和貪婪的氣味?沈洛年四面一望,全身都不舒服,眼看那六名女巫似乎不懂這些,依然是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等著這兒做出決定,沈洛年忍不住往那方向退了半步。

  那看來年紀不大的黃宗肖宗長,忍不住開口說:「難道胡宗……有白澤圖真本?」

  這話一說,那種氣味更濃了,還多了點緊張和專注,似乎都在等懷真回答。

  懷真目光一轉,笑著說:「怎麼可能,你們想到哪兒去了?」

  不過喜欲之氣似乎蓋不掉貪婪的念頭,懷真說的話難得沒什麼效用,眾人仍遲疑著,誰也沒說話。

  過了幾秒,沈洛年見沒人開口,他忍不住咳了一聲,在夾上畫:「對方到這兒了。」

  段印回過神,又看了兩人一眼,這才看著平傑說:「咱們先對付鑿齒,平宗長意下如何?」

  「如果確定沈小兄弟安全,我們當然願意出力。」平傑晃著他那大掃把頭,點頭說。

  「那就這麼做,能殺多少算多少。」段印說:「就算我們回去集結人手,對方下次說不定也更多人,還不如有機會就出手……部隊集合!」

  當下段印下了命令,部隊這次仍分成三組,目標是敵方三隊中最西面、也就是最靠海邊的那一群包抄;而準備接近迎敵的五十余名高手,則平均分到三組裡面,帶頭往前衝殺,其他隊員則在後面尋機攻擊,務必要在敵人來襲之前,解決掉這五十只。

  之後如果損失不大,將直接與對方的一百隻搏鬥,如果損失太大,或者沒法順利剷除那五十只鑿齒,則馬上往西面海洋撤退……言下之意,他已經相信了懷真的說法。

  計議已定,沈洛年最後再標一次對方三隊的位置,這時對方的移動方式已經很容易推測,部隊立即分成三個方位,佈置成口袋模樣反包圍,等著對方接近,而沈洛年這一組,則隨著最接近海岸那一隊後方,以便逃命。

  等眾人佈置妥當,又等了大約二十分鐘,不用沈洛年提醒,埋伏的斥候已經弄清楚了對方的位置,只聽段印一聲低嘯,眾人炁息同時爆起,對著鑿齒殺去。

  三百多人欺負五十只鑿齒,果然是秋風掃落葉,何況其中還有五十多名高手,這些高手一對一應付鑿齒都頗占上風,更別提身後還有幾百道劍炁支援,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鑿齒死傷慘重,連逃都沒法逃。

  但是另外兩隊鑿齒畢竟在不遠的地方,很快就運足妖炁沖來,這時外側的短劍部隊,回身劍炁亂髮,把首先趕到的五十多名鑿齒逼在外面,等另外一批趕到的時候,被圍攻的鑿齒已全數死亡。

  那百名鑿齒連聲怪吼,拿著盾牌對著眾人沖,段印等人連忙往前迎上,兩方混在一起大亂鬥,一轉眼兩方都躺下不少人。

  整體而言,人類這方是占上風,但能和鑿齒正面抗衡的人數不夠,亂戰之下,難免有些生手被追得四處亂逃,甚至受傷,週邊隊伍因此也沒法把助攻的角色發揮得很好,所以一時三刻之間,這場仗還打不完。

  和懷真等人躲在一株大草葉之後的沈洛年,也正看著不遠處的戰場,那兒人類和鑿齒兩方都倒下了不少,雖然在感情上人類和他比較親近,但也只是親近一絲絲而已,對他來說,看兩邊誰倒下哀號都不怎麼愉快,若是直接殺了就罷了,偏偏戰場上真要死還沒這麼容易,被打趴打傷一時不死,一面往後退一面冒出滿身怨毒恨意的倒是一大堆……

  想了想,沈洛年突然說:「我不喜歡這樣。」

  「怎麼了?」懷真問。

  「只是救人不需要這樣。」沈洛年說:「這仗打得沒意義。」

  懷真妙目一轉,笑著說:「可是對大多數人類來說,鑿齒是敵人。」

  「那我不管。」沈洛年說:「他們既然怕海水,就不會出去,幹嘛找他們打架?」

  「那你想怎麼辦?」懷真詫異地說:「不救人了嗎?」

  「我們兩人去就好了。」沈洛年說:「人少也容易繞……馮鴦姊,我們倆先走一步,妳們若是也想上去助陣,就去吧。」

  懷真微微一怔,卻也不禁認同沈洛年的想法,有沈洛年在,要領人繞出來並不困難,只要能避免和妖怪衝突,人多反而不必要,正想點頭的時候,馮鴦已經睜大眼睛說:「我們答應了要保護你呀,為什麼突然想走?」

  「我沒興趣一路打仗,而且那些人……反正我不想這麼多人走。」沈洛年總算把「那些人看了有點煩」這幾個字吞下沒說出口。

  「不喜歡人多,那就我們八個人去呀。」馮鴦笑著說:「總不會比要救的人還多吧?萬一出了意外,我們還可以帶著你們兩位跑。」

  這話倒也沒錯,三百人太多,八個人確實稱不上多,但自己和懷真去冒險無所謂,若有危險,懷真大不了恢復原形叼著自己逃命,至少兩人能自保,多拖這些人去可就……

  沈洛年正想拒絕,卻見懷真點頭說:「我也覺得她們跟來不錯,一般殺性不大的妖怪,不會對我們產生敵意。」

  這話一說,馮鴦等六名女子彼此互看一眼,似乎對懷真知道此事,有點吃驚。

  「那就走吧。」沈洛年也不堅持,看著還在打仗的那方向,嘖了一聲說:「直接偷溜會不會被罵?」

  「留個字吧。」懷真以指代筆,刻入前方的綠色大草莖,寫著大字——「我們去救人,你們先回去睡覺吧!」

  就寫這樣嗎?沈洛年正不知道妥不妥當,卻見懷真似乎挺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快,你簽名,當作你寫的。」

  「簽什麼名?走吧。」沈洛年瞪了懷真一眼,拔腿就走。

  「小氣!」懷真嚷著追了上去。

  符宗六名女子不禁莞爾,人人掩嘴輕笑,也跟了上去。

  ◇◇◇◇

  只帶著這少少的七人,想避開妖怪自然是容易不少,雖然沈洛年沒有分區地圖,但是也領了張全島大地圖,偶爾請馮鴦她們飛上高處往下望,勉強也能分辨位置,八人行動很快,沒過多久就穿過五區,剛進入該是C3的地方,沈洛年馬上感受到一群人類的炁息,他立即停了腳步,把注意力集中過去。

  「有了?」懷真問。

  「嗯,不少人。」沈洛年說:「不知道被什麼困住……他們附近好像只有一隻妖怪,雖然感覺挺強,但怎能困住這麼多人?」

  這確實很奇怪,若對方超乎想像的強大,那些人早應該被殺光。若沒這麼強,一隻又怎麼能困住一群人?至少也該有機會逃跑才是,沈洛年想來想去想不清楚,還是只能接近看看。

  沈洛年感受到的地方接近D3區,那已經算比較接近島嶼內圈的地方,道息比週邊又濃了些,有強大的妖怪也不奇怪,只不知道到底有多強?

  八人一面繞過妖怪,一面向著那個方向接近,直到翻過一座山丘,眼前出現一塊詭異的山坳,山坳裡面只長著一種粗藤植物,而不知怎麼長的,那植物居然有點像個巨大矮桌般,就這麼落在山坳中央。

  且不管那怪植物,人呢?沈洛年明明感受到人類的炁息就在這附近,為什麼沒看到人?而且不只是人,那股妖炁也在這附近……不過接近之後,不知道為什麼,那股妖炁的位置反而變得不大穩定、難以分辨。

  「下麵嗎?」懷真側著頭說。

  「下麵?」沈洛年疑惑地問了一聲。

  「下去就知道了。」懷真眨眨眼說:「這叫『閉棘』,有點小麻煩。」

  「閉棘」?沈洛年一面往下走一面觀察,這才發現這植物果然古怪,它底下由十來根數人合抱的巨大莖幹分立,支撐著十公尺上方一片密密麻麻、不透星光、微微隆起的藤蔓屋頂,無論上面下面,都由許多條比人還粗的帶刺枝條所纏成,遠遠望去,仿佛一間有許多支柱、但沒有圍牆的綠色巨大平房。

  這大片屋頂至少有百公尺寬吧?好像個很舒服的大房子,那些人似乎就在這房子裡面?沈洛年正想走進去看看,懷真卻一把拉住他說:「等一下。」

  沈洛年一怔停下腳步,上下仔細一看,他這一留神,果然感受到眼前這大片植物中,似乎隱隱流動著妖炁,沈洛年一驚說:「這是妖怪?」

  「對。」懷真說:「『閉棘』,人或獸走入,會被它關起來,慢慢消化。」

  「啊?」沈洛年吃驚地說:「那裡面豈不是關了好幾十人?」沈洛年換了幾個角度看,卻始終找不到人。

  「中央那株大柱吧。」懷真說:「應該包在裡面。」懷真突然走到一旁,抱起一大塊土塊往裡面滾去。

  那大土塊剛滾入數公尺,突然周圍十來片帶刺樹網交錯翻起,從四面八方向著那端包去,只一瞬間就把土塊包得密密麻麻,但過了幾秒後,閉棘似乎注意到那並非生物,四面荊條往內一擠,荊條一合,土塊被擠碎成粉末散入下方,樹網才慢慢往外散開、翻落。

  那幾個年紀較輕的女巫不禁輕呼了一聲,剛剛若不是懷真阻止,她們也會跟著沈洛年往內走,也許現在也被包成一團了。

  「這樣的網,不難打破吧?」沈洛年上下看著。

  「被攻擊的話,它會瞬間集中妖炁抵禦,除非很多人同時動手,它才會顧此失彼。」懷真好笑地說:「這兒倒需要比較多人手。」

  自己把剛剛那三百多人甩掉,倒是錯了?沈洛年雖不怕妖炁,但是這麼粗大的枝條,他可也不知該怎麼對付。

  符宗那幾名女子這時湊在一旁,唧唧咕咕地討論了幾句,馮鴦走近沈洛年和懷真身旁說:「上面也有危險嗎?」

  懷真微微一怔說:「不知道。」

  「上去試試?」馮鴦問。

  這附近似乎沒有別的妖怪,用一些炁功應該也沒關係,沈洛年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馮鴦等六人圍上,禦炁托起兩人,其中那個最小的小露還帶上了一團土塊,將土塊對著那片綠色平頂扔過去。

  土塊砸上平頂滾動了幾下,又順著那有點傾斜的坡度往外滾,一路滾出屋頂、摔落地面。

  「上面好像安全欸?」懷真有點意外地笑說。

  「那到中間去。」沈洛年說:「那些人在中央。」

  八人禦空飄飛,到了中央,沈洛年說:「我先下去看看,有問題妳們隨時拉我上來。」

  馮鴦吃驚地說:「洛年小弟,你沒引炁,有事情危險。」

  「我來吧。」懷真吃吃笑說:「那種慢騰騰的東西還抓不住我。」

  在馮鴦眼中,懷真一樣沒引炁,並不比沈洛年好,她正訝異,卻見沈洛年點頭說:「確實,妳去吧。」

  卻是沈洛年突然想起,懷真動作確實是自己見過最快的,若真有什麼藤蔓網翻上來,八成包不住她,最不濟就是現形,也不用太擔心。

  但見沈洛年這麼容易就同意,懷真又不滿了,嗔說:「你都不會擔心一下的喔?」

  「擔心什麼?」沈洛年翻白眼說:「不然我下去。」

  「算了。」懷真哼了一聲,妖炁極快速地一振,穿出了馮鴦的外炁,飄下下方那微微隆起的綠色穹頂。

  因為懷真的動作非常快,妖炁一放即收,除沈洛年之外,馮鴦等人完全無法察覺,所以當發現懷真穿過外炁圈,馮鴦還真吃了一驚,忍不住咦了一聲。

  懷真落下穹頂,四面走了走,還跳了跳,果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她隨即對上面招手說:「下來吧。」

  七人落下,懷真還在稱讚:「妳們也挺厲害的,居然想到上面是安全的。」

  馮鴦笑著說:「小露說,這妖怪既然把抓到的人都包去中間,上面要穿過一層樹牆比較麻煩,建議我們試試。」

  最小的那個女孩這麼聰明嗎?沈洛年看了一眼,對她點了點頭,小露和沈洛年目光一碰,隨即不大好意思地轉開頭,和別的女子相對偷笑。

  「那些人應該在下面。」沈洛年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說:「這下面有幾十個人喔,似乎是散開的,應該不大擠。」

  「我們試試好嗎?」馮鴦突然說。

  沈洛年連忙點頭,他可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不能用金犀匕往下挖,這下面至少有一公尺厚,用金犀匕不知道要挖到哪一天,有人要想辦法,那是大大的好事。

  馮鴦先請沈洛年退開兩步,六名女子商議了一下,轉回身,同時將右手舉在胸前,倏然一片外炁往外大片散開,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麼。

  沈洛年也是這時才注意到,她們散出外炁的器具,竟是右手食指上戴著的黑色金屬指環,難怪一直沒注意到她們使用匕首之類的東西,但這樣不就沒有尖銳、彙聚的凝聚效果了嗎?

  不只如此,葉瑋珊、白玄藍使用的方式是凝聚壓縮,增強外炁的爆發力,並以之攻擊,這些女子外炁運用的過程中,卻完全沒有凝聚壓縮的動作,只散出在空間中,做出詭異的組織變化,並漸漸連合成一個用外炁編織的顛倒圓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懷真拉著瞪大眼睛的沈洛年退開兩步,低聲說:「別猛看了,她們不是道武門的,使用的是咒術。」

  「啊?」沈洛年吃了一驚。

  「她們和你一樣,並非變體引炁,而是麒麟換靈,只是換的比率很低,所以很像變體引炁的人。」懷真說。

  竟有此事?沈洛年詫異地說:「一樣是換靈……為什麼她們可以用外炁?我就沒炁可用。」

  「那是麒麟之炁,因為引入人體才帶了人類的炁息感。」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你也有啊,鳳凰之炁就是渾沌原息,只不過鳳凰的沒攻擊力,所以我才說讓鳳凰換靈,對人類沒什麼用……若你當時選時間變少,還有點小用,都怪你啦!人家等了三千年,就是被你害的!」

  又開始算老帳了,沈洛年悶哼一聲,不再理會懷真的聒絮,只望著六女凝成的倒立圓錐,卻見那兒氣氛迅速轉變,似乎正逐漸地變異,而六女口中吟詠哼唱著,右手隨著歌聲輕輕比劃,那團外炁逐漸成型,在空中開了一個怪異的開口。

  倏然六人同時一揮手,一股燙人的熱流無端端從那大圓錐頂出現、聚集,跟著在圓錐束縛下,凝成一個比人稍寬的滾燙熱柱,對著正下方直沖,一眨眼就把這綠頂燒破一個大坑,還不斷往內深入,四面延燒,熱風激起的氣流不斷往外卷,迫得人直冒汗。

  很快地底下大量妖炁彙集,抵擋著這股熱焰,若單論妖炁,這閉棘可比鑿齒強大許多,但也不知道是因為這股焰火太熱,還是敵不過六人合力,很快地下方燒出了一個大洞,不斷往內延伸。

  「其他的狀況下,這法門能用來攻擊嗎?」沈洛年低聲說:「雖然威力不小,但是在上面凝聚外炁時,別人早就躲開了吧?」

  「傻瓜。」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有多少人能感受到那麼稀薄的外炁?這法門如果用來偷襲,可不好躲。」

  「道武門不是也會用類似的法門聚集道息嗎?」沈洛年又說:「怎麼說她們一定不是道武門的?」

  「聚炁、引炁,確實都是道武門的道術,不過看樣子也快失傳光了,沒剩下幾招。」懷真說:「道術和咒術都以外炁施術,確實有類似的地方,不過道武門可沒辦法找麒麟來換靈。」

  兩人對話的過程中,紅色熾焰不斷往下燒融,很快地燒開了個一公尺寬的大坑洞,直穿到底下,馮鴦輕輕一喚,六女同時收手,編織在空中的外炁圓錐倏然消散,那不知從哪兒引來的焰火也跟著消失無蹤。

  可以了嗎?沈洛年和懷真同時走近,往下觀察,透過仍有點灼熱的空氣,果見下方一群人正詫異地擡頭往上看,似乎不明白頭頂為什麼突然被燒開一個大洞。

  「快上來!」沈洛年對下面招手。

  其實不用呼喊,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禦炁飄起,一個個往上穿出,但此時閉棘的妖炁突然大量彙聚到這洞口,周圍燒成焦炭的地方開始剝落,似乎又準備合起來。

  幾個沖出的人見狀大驚,連忙用武器急砍,但這麼和妖炁硬碰硬,砍的效果卻也有限,眼看再過片刻,洞口說不定又被封起,馮鴦等六女商量片刻,又聚在一起,打算再多燒一個洞。

  「等等。」沈洛年搖頭阻止了六人,走到洞口邊蹲下,兩手扶著洞口,他以心念控制著濃稠凝聚的渾沌原息,順著洞緣往外透出,泛成一圈,這麼一來,閉棘的妖炁一接觸原息馬上消散融入,這洞口自然也合不起來,還因為妖炁消融,枝幹萎縮,讓洞口變大了些。

  不到幾分鐘,裡面關著的四十多人,統統放了出來,其中還不乏高手,眾人七嘴八舌地詢問,但馮鴦雖然和氣,卻除了笑之外,其他事情都不大清楚,沈洛年身無炁息,出現在這兒雖然古怪,但他一副懶得說話的模樣,也沒什麼人想找他攀談。

  懷真周圍卻是圍滿了人,雖然她十句裡面倒有八句在開玩笑,不過眾人也不在意,沒多久,一大群男子就只顧著圍著懷真諂媚,也不管這兒並不安全。

  懷真倒也挺享受這種氣氛,正隨意地一面胡謅一面到處撩撥,惹得每個人心裡發癢,突然看到沈洛年正在瞪眼,她噗嗤一笑,一轉話題說:「這附近妖怪不多,你們收斂炁息往西北走,別分開,很快就可以到海邊,我們還要繼續去救人呢,以後再聊。」

  這話一說,一半是轟然應諾,另一半卻是拍著胸脯想做護花使者,懷真搖搖頭,看沈洛年與六女已經在旁等候,她隨口告別了幾句,輕輕推開眾人,走到沈洛年身邊吐吐舌頭說:「幹嘛這麼臭臉?這不是來了嗎?」

  沈洛年倒也沒生氣,只是被那股色欲之氣熏得渾身都不舒服,而且這群人中沒有賴一心等人,也讓他有點失望,他也不多說什麼,搖頭說:「走吧。」繼續向著地圖下一區奔去。

  ◇◇◇◇

  沈洛年等人一動,雖然大多數人聽話地往西北走,但也有人不死心地跟著追,不過馮鴦等人知道沈洛年的心意,主動收斂著炁息,在森林中三轉五轉之後,那些人很快就被甩開。

  之後,就沒再遇到其他受困的變體者,八人一路繞到了當時上岸的地方,發現已經將整個島嶼外圍繞了一圈,才停下腳步。

  賴一心和葉瑋珊他們,若不是死了,就是陷在更裡面的地方,如果裡面很多鑿齒、閉棘那種妖怪,那可真有點麻煩。

  看沈洛年望著島內發呆,懷真湊在沈洛年身旁,看看天色說:「挺晚了喔。」一面望瞭望六女示意。

  沈洛年一怔,看看馮鴦等人,果然臉上都帶著倦意,不禁有點抱歉,點頭說:「大家休息吧,明早才繼續。」

  馮鴦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般地笑了出來,這才輕鬆起來,聚在一旁笑著聊著,仿佛出來玩的一群姊妹。

  沈洛年傍晚休息時沒吃東西,他拿下背包對懷真說:「妳這陣子吃什麼?」

  「沒吃。」懷真搖頭說:「我不需要進食,吃東西只是吃好玩的。」

  「我可不行,看看這能不能吃。」沈洛年研究著手中那包野戰口糧,據說這東西可以變成熱騰騰的飯,倒不知該怎麼處理?

  見沈洛年在月光下翻弄著那包鋁箔包,符宗那兒年紀最小的女子突然站起,走過來對著沈洛年微笑伸手,卻不發一語。

  沈洛年一怔,見她望著自己手中的野戰口糧包直笑,沈洛年呆了呆,任她取去,女子一笑轉頭,往海邊走去,不知幹什麼去了。

  這是幹嘛?沈洛年正迷惑,馮鴦卻走了過來笑說:「讓小露幫忙吧,那個要水才能加熱,我們傍晚也研究好久,你們倆一包就夠了嗎?」

  「夠了,懷真不吃。」沈洛年說。

  「馮姊,來坐。」懷真親切地拍拍身旁說。

  姊個屁!妳這萬年老妖好意思叫人家姊?沈洛年暗暗好笑,不過懷真總不能叫人家妹子或娃兒,也只好這樣叫了。

  馮鴦笑說:「不打擾兩位嗎?」

  「不會、不會。」懷真笑說:「我有事情想請教妳呢。」

  「怎麼啦?」馮鴦坐下,也笑咪咪地說。

  「妳們幹嘛和道武門的人混在一起呀?」懷真笑說。

  馮鴦一怔,訝異地說:「妳怎麼知道我們不是?幫我們跟他們說說吧。」

  「說什麼?」懷真倒聽不懂了。

  「我們說不是,他們硬說我們是啊。」馮鴦難得地皺起眉頭,有點委屈地說:「還要我們派人出來幫忙,可是那種打鬥法,我們不會呀,後來就要我們保護洛年小弟囉。」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和懷真對看一眼,都覺得有點好笑,沈洛年正暗暗搖頭,懷真已經介面說:「如果妳們不出來,那他們會怎麼對付妳們?」

  「沒有啊。」馮鴦說:「他們就一直說我們該出來,就只好來了,還幫我們取個符宗的名稱。」

  這些大姊也未免太好欺負了,洛年忍不住瞪眼說:「不想出來就不要出來啊。」

  馮鴦一驚,有點畏懼地看著沈洛年說:「我們……不習慣吵架。」

  沈洛年倒是一呆,這大姊也好幾十歲了吧,怎麼有些地方還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

  懷真倒已經想清楚了,搖搖頭說:「大概道武門派去的說客,天生對樂和之氣比較有抗力,而她們彼此互相感染開心慣了,遇到的人都對她們很好,不習慣應付這種人,馮姊,妳們一群女巫儘量不要分開,只有一個人的話,效果便弱了。」

  「我們知道儘量不要分開……樂和之氣是什麼?」馮鴦說。

  「就是妳們這種氣質。」懷真笑說:「應該是做了什麼儀式或動作之後,才取得這種氣質和能力的吧?」

  「妳真的都知道耶。」馮鴦詫異地看著懷真。

  「這次的事件結束之後,妳們別趟渾水了,早點回去,守好神體。」懷真笑容收起說:「短則數月,長則一年,天地必有異變,妳們這族守了他三千多年,他一定會報答妳們的。」

  「什麼三千年?誰報答我們?」馮鴦迷惑地說。

  「你們的神啊,麒麟。」懷真笑說。

  「麒麟……」馮鴦似乎不大相信,遲疑地說:「那不是漢人的神獸嗎?」

  「我就只說到這樣了。」懷真眨眨眼說:「信不信就由妳啦。」

  馮鴦呆了數秒才說:「可以回去的話是最好了,可是我們不知道怎麼回去……這兒離雲南很遠吧?我們也飛不過大海的。」

  懷真一愣,推了沈洛年一把說:「這交給你了,怎麼辦?」

  幹嘛交給我?沈洛年瞪眼低聲說:「喂!關我屁事!」

  「別這樣啦。」懷真低聲說:「她們的神,說不定和我有交情,幫點忙。」

  「嘖。」沈洛年不是不幫,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幫,只好對馮鴦說:「我也不想在這多留,等救了人之後,我們一起想辦法離開。」

  「好啊。」馮鴦高興起來,忙說:「謝謝、謝謝。」

  「別急著謝,還不知道能不能成。」沈洛年忙搖手,到時候只能去拜託劉巧雯看看了,不過總門的人會這麼容易就答應嗎?

  過不多久,小露笑吟吟地拿著熱好的食物過來,沈洛年剛接過還沒道謝,小露已笑著跑開,沈洛年也就罷了,低頭研究起食物。

  沒想到在野外還能吃到熱騰騰的米飯,雖然吃起來似乎也不怎麼樣,總也差強人意,沈洛年拿著裡面附上的湯勺,一口口吞,一面挑開混在糯米內的紅豆,突然懷真目光一轉,望著南面說:「那邊怪怪的。」

  不久,沈洛年也感覺到了,不只沈洛年,連馮鴦等人都緊張地站了起來,似乎有一大群妖炁正一面衝突一面往這方向跑,而且速度十分快,看來不用多久就會到這附近。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顧不得才吃到一半,連忙背起背包說:「快躲。」

  但這兒是海岸,雖不是一片平坦,卻也沒什麼地方好躲,眼看對方越來越近,懷真神色也凝重起來,她突然開口說:「後面追趕的是鑿齒,我們到海裡去。」

  眾人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森林中轟隆隆地沖出了十幾隻高達三公尺、牛頭人身的巨大人形妖怪,正大跨步地往外奔,而後面百多名鑿齒則是一面怪叫一面追,牛頭人身子十分沈重,每一下踩到地面都是一個巨大的腳印,但速度卻是不慢,兩方都運足了妖炁,一眨眼就奔出了森林,而他們哪兒不跑,正對著沈洛年等人沖來。

  媽啦!這群混帳牛不能換個方向嗎?沈洛年心中暗罵,嘴巴可沒空抱怨,當下扔下晚餐,帶著眾人向海邊奔了過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2:46

第三集  第六章  你都不會吃醋啊?

  奔沒兩步,酖族六女同時飄起,一面把沈洛年和懷真帶了起來,八人飄到海面上不遠處,暫且凝定,卻見牛頭人已奔入海中,後面鑿齒也已經禦炁飄掠,從空中飛向牛頭人,不過牛頭人卻不逃了,他們聚在一處,十幾雙巨掌往下一捧,大片海水同時往空中灑去,逼著鑿齒連忙轉向回飛,站在海邊怪叫,牛頭人卻也不示弱,跟著哞哞怪叫。

  「快溜吧。」沈洛年低聲說。

  馮鴦點點頭,八人沿著海岸繞,想從別的地方上岸,不過他們似乎已經被鑿齒注意到了,馬上有三十多名鑿齒沿著岸追,準備等眾人上岸。

  八人跑外圈,他們跑內圈,這樣賽跑可不劃算,而外炁雖然能托體飛行,但並不是真能長久停在空中,偶爾還是需要點地納炁,讓不斷從體外往戒指凝聚的炁息稍微舒緩,才能繼續飛起,六女協力雖然可以飛更久,也不能都不落地。馮鴦飛著飛著,不知該怎辦,只好回頭問:「繼續飛嗎?」

  「落海休息一下?」沈洛年問。

  「不行。」懷真說:「一落下,鑿齒就沖來了,他們不純然是內聚之體,勉強也可以禦炁飛騰幾秒。」

  「我們也潑他們水呢?」馮鴦手一指,一股浪花打起,向岸上噴去。

  這可把鑿齒嚇了一跳,一面怪叫一面後退,似乎不敢太接近海岸。

  這可好玩了,六個女子對望一眼,眼睛同時亮了起來,八人當即向著岸邊接近,只見六人外炁一帶,大片海水往內亂灑,仿佛下雨一般,她們散出的外炁雖然不凝聚,不適合直接攻擊,但單純灑個水可沒什麼問題。

  這下逼得鑿齒往後急逃,不敢再堵著八人,就算看到八人落在岸邊,也不敢貿然接近。

  酖族的女子這時和懷真早已笑成一團,正得意的時候,突然聽到幾聲「哞哞」怪叫,眾人一呆,卻見那些牛頭人正望著八人,其中一隻牛頭人不知正叫著什麼。

  「這些『牛首妖』想要你們幫忙,要不要幫?」懷真笑說。

  這牛頭人原來叫「牛首妖」啊?沈洛年對懷真聽得懂「牛語」也不很意外,只說:「他們是好妖怪嗎?」

  「基本上不大會主動和人衝突。」懷真說:「不過脾氣很大,惹火他們的話也挺麻煩。」

  「那就隨便了。」沈洛年聳肩說:「反正鑿齒似乎是壞蛋。」

  對酖族六女來說,灑水驅趕鑿齒倒是挺好玩,反正也沒真的傷了對方,於是六人笑咪咪地帶起海水騰空飛灑,逼著那百多名鑿齒一面怪叫一面逃回森林。

  看樣子暫時不敢過來了?眾人還沒來得及放鬆,那身子沈重的十幾隻牛首妖,正大步上岸,一面彼此怪叫個不停。

  沈洛年等人對這些巨大妖怪可還沒放下戒心,稍稍退開了兩步,這些牛首妖倒不進逼,看著沈洛年等人的神色也挺和善,其中一名還不斷地怪叫,似乎正對他們說話。

  雖然言語不通,但對方有沒有惡意,沈洛年倒可分辨得出來,他放輕鬆了些,仔細一看,這些牛首妖臉上那對圓圓的巨大眼睛,配上只比眼睛略小的大鼻孔,長相其實還頗和藹可親。

  不過那魁梧的身材實在有點恐怖,基本上把一個全身肌肉墳起的壯漢,所有比例放大兩倍,大概就是牛首妖的模樣,除此之外,他們牛頭下的肩脖處似乎格外發達,對上那對粗大的牛角,隆起的額頭,若是被他們撞上一下,恐怕誰也受不了。

  「他們不會說人話嗎?」沈洛年對懷真說。

  「要跟你說幾次?發聲結構基本上就不同,想說也說不出來,人語只有龍首和人首可以自由運用。」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突然用一種重濁腔調,對牛首妖說了一串話。

  牛首妖搖了搖頭,又怪叫了幾聲,一面指了指島內。

  「他們說謝謝我們幫忙,又說要回去打仗。」懷真回頭扮個鬼臉說:「還問我們要不要去。」

  「誰要去!還有,妳會說牛語?」沈洛年說:「不是說結構不同嗎?」

  「我說的是古漢語,這些當年也在東地生活的妖怪,大多聽得懂……其實如果你說簡單一點,他們也可以聽懂,妖怪學語言很快。」懷真說完,又回頭和牛首妖說了一串話。

  兩方一陣對答後,懷真突然皺眉回頭,她表情古怪,似乎聽到了什麼怪誕的事情,遲疑了一下才說:「牛首妖說,島內有人類幫他們和鑿齒打仗。」

  「嘎?」沈洛年一呆。

  「牛首妖以為我們和那些人是一夥的,才問我們要不要進去。」懷真好笑地說:「居然有這種人,妖怪打架跑進去湊熱鬧。」

  沈洛年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如果真有人幹這種傻事,八成就是賴一心那傢夥,他抓了抓頭才說:「懷真,妳幫忙問問,那些人為什麼不退出來,還有這幾個牛首妖跑出來幹嘛?」

  「他們語言單純,很難問太複雜的事。」懷真皺皺眉,想想才又對牛首妖開口,兩方又對答了片刻,懷真才說:「他們被很多鑿齒圍住了,出不來,這些牛首妖是突圍出來,想帶鑿齒最怕的海水回去。」

  沈洛年一怔說:「他們怎麼帶?能帶多少回去?」

  兩人目光轉過,卻見牛首妖們正紛紛彎腰,以雙手捧起一大捧海水,但他們隨即發現海水正從指縫慢慢往外漏,當下一個個大驚失色,又捧了好幾次,但始終沒法留下多少海水。

  懷真忍不住偷笑說:「他們似乎沒想很多就來了。」

  沈洛年也不禁想笑,但想到賴一心的事情又笑不出來,救人不打緊,自己也陷入危險,可就不劃算。沈洛年忍不住罵:「要是他們真的陷在裡面,我可不管,媽的,回家算了。」

  懷真眼看牛首妖還在捧水,便說:「那就叫牛首妖自己回去囉?」

  「等等。」沈洛年皺眉說:「我們去戰場週邊看看,確定一下,說不定裡面不是他們,我們還得去別的地方找,裡面如果是他們,我也不管了!」

  「喔?」懷真眨眨眼,去找牛首妖談了。

  「馮鴦姊。」沈洛年轉頭說:「裡面有點危險,我和懷真去就好了。」

  「我們答應要保護你,若是你出了事,我們怎麼好意思回家?」馮鴦笑說:「而且你不是說只去週邊看看嗎?怎會危險?」

  「呃……」沈洛年一呆,卻不知該怎麼反駁。

  懷真過去的時候,牛首妖們因為捧不起水,正在生氣,懷真和他們說了幾句,他們遲疑了一下,最後終於放棄了海水,領著眾人往島內奔。

  牛首妖不用收斂妖炁,毫無顧忌地快速往內沖,沈洛年可追不上,多虧馮鴦等人再度把兩人托起,從後方飄飛追逐,才沒被牛首妖甩掉,雖說事實上讓懷真自己跑可能比牛首妖還快,不過在馮鴦眼中,懷真也未引炁,自然連她一起帶著。

  有牛首妖開路,敢阻擋的妖怪可不多,為了追擊這十幾隻牛首妖,鑿齒就派了近百人追出來,就算是練了炁訣的人類,恐怕也打不過他們。

  不過這麼聲勢浩大、運足妖炁地往回跑,豈不是等人埋伏嗎?沈洛年還沒想清楚,牛首妖卻是越奔越快,彎低著身子直沖,有時候遇到人粗的莖幹,就這麼運足妖炁,腦袋直接撞了過去,沈洛年看了不禁心驚,難怪這些牛首妖想沖出來就沖出來,這種威勢,鑿齒又怎麼阻攔得住?

  也就是說,他們想沖回去也沒什麼問題?沈洛年還沒想得很清楚,已經感受到前方大片鑿齒的妖炁正從左右包圍過來,沈洛年正想叫停,突然暗叫糟糕,眾人以外炁跟隨,對方想必早已注意到自己八人,就算這時收斂炁息,也逃不過這麼大片的追捕,所以……也就是說……

  沈洛年還在想,眼前已經出現數百名的鑿齒,從四面八方包來,牛首妖似乎更興奮了,越跑越快,領先的那只牛首妖,對著擋路的鑿齒盾牌一頭就撞了下去,鑿齒怪叫一聲往外翻飛,這牛首妖的動作也稍慢了半分,但第二隻牛首妖隨即沖上前,把下一隻鑿齒撞飛,就這麼一隻接一隻,十幾隻牛首妖排成個箭頭,輪番衝刺,硬生生在這大群鑿齒之間開出一條路來。

  只見前方鑿齒被撞得四面亂飛,周圍的鑿齒氣得哇哇亂叫,不少人更是飛上空中,要來對付後面的沈洛年等人,但酖族那六女這時同時出手,一道道外炁編織成圈往外拓,那些外炁圈和敵方接觸之前,圈中會突然爆出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凝聚力量,仿佛大盾牌一般地往外砸,雖然沒什麼強大攻擊力,卻把來襲的鑿齒一個個彈開。

  這又是什麼?沈洛年忍不住吃驚地東張西望,只見這六名酖族女子分成六面,快速揮出炁圈,把數十名敵人擋在外面,居然顯得十分輕鬆愉快。

  「道術就是這樣。」懷真低聲說:「可以預先儲存強大的力量使用,但這力量取出需要時間準備,這個術法她們能施得這麼快,代表花了很多時間練習這個法門。」

  沈洛年點頭讚歎說:「能自保又能攻擊,很不錯。」

  「才不好。」懷真卻搖頭:「這根本傷不了人,這些女巫心太軟了。」

  兩人說這幾句話的時間,前方豁然開朗,一個被水環繞的河間土丘出現在眼前,而那些鑿齒卻都不追了,遠遠地在河另一側的森林處叫囂。

  現在是……飄過河道的沈洛年注意力一轉,目光往丘內望去,月光下看得清楚,近百隻牛首妖正從丘頂的小森林走出,而在牛首妖身旁不遠,那十個人類……媽的,果然是他們!一定是賴一心那傢夥把大夥兒一起拖下水的。

  咦,不對!沈洛年四面一望,詫異地對懷真說:「我們已經跑進戰場了?」

  「你現在才知道?」懷真眨眨眼說。

  沈洛年吃驚地說:「我不是說要先在外面看看嗎?妳怎麼不跟牛首妖說快到的時候停一下?」

  「這麼複雜的話他們聽不懂啦。」懷真不負責任地說。

  沈洛年頭疼起來,外面包圍著滿滿的鑿齒,這下怎麼回家?但眼看著站在一起微笑的賴一心、葉瑋珊,看不出歲數的黃齊、白玄藍,寡言的奇雅、豪爽的瑪蓮,想當盾牌的黃宗儒,愛開玩笑的侯添良、張志文,還有那個只有身體長大的娃兒吳配睿,這許多張熟悉的面孔,都充滿了驚喜開心的表情……沈洛年一時之間,倒也不怎麼後悔了。

  緊接著,幾個男子發現懷真,那開心的情緒,很快就多了一股愛慕的氣味,沈洛年一怔,沒好氣地說:「妳沒事就待在馮鴦姊她們旁邊吧。」

  「為什麼?」懷真訝異地說。

  「她們似乎會抑制一般人的愛欲之念。」沈洛年說:「妳躲她們圈子裡面比較好。」

  「啊?不要啦。」懷真噘嘴說:「那樣就不好玩了。」

  「還玩?」沈洛年瞪眼說:「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出去呢……」

  懷真卻只哼了一聲,這樣算答應還是不答應,沈洛年可也不清楚。

  兩方終於相會,牛首妖哞哞聲吵成一團自不在話下,沈洛年這邊則是眾人相見,加上懷真出現的驚喜、介紹酖族六女等事情,可也花了好一番工夫。

  兩方介紹完畢之後,沈洛年第一件事就是找人算帳,想問出跑到這裡面的原因。

  原來三天前,賴一心等人被派到島上,一面搜妖一面挺進,那時妖怪剛出現,鑿齒、牛首妖這些群聚型妖怪,大多在島上各自分散,還沒彙聚一處,賴一心這組殺了一些走散的鑿齒等妖怪後,漸漸深入島中,卻突然發現兩隻牛首妖被十幾隻鑿齒圍攻。

  經過一番討論後,他們決定援助牛首妖、擊退鑿齒,沒想到這麼做了後,便和牛首妖成了朋友,兩邊比手畫腳片刻,牛首妖帶著他們往內沖,就這麼沖到了這座山谷,卻不料這兒最後成為戰場,眾人也就留下了。

  沈洛年聽到這兒,忍不住指著賴一心叫:「幫牛首妖打架,一定是你出的主意對不對?亂來!」

  賴一心咧開嘴,尷尬地笑說:「你怎麼知道?這樣很棒啊。」

  「我怎麼會不知道!」沈洛年忍不住說:「你們怎麼都隨他啊?不怕跑進來危險嗎?」

  眾人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其實他們也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頗難拒絕賴一心,事實上這群人中,唯一會和賴一心唱反調的,一直也只有沈洛年,只不過他不常出現,效用不大。

  白玄藍見狀,開口打圓場笑說:「洛年,一心也有他的道理……你倒說說怎麼突然來了?不是說不來嗎?」

  「因為懷真跑來了。」沈洛年頓了頓說:「我不放心就來看看,後來聽說你們失陷了,就出來找找。」

  「咦?」懷真忍不住說:「你明明說……」

  「好啦。」沈洛年止住懷真說:「反正都到這邊了。」

  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皺皺鼻子,不說話了。

  不過眾人聽到沈洛年的言語,卻露出意外的神色。白玄藍開口說:「我們失陷了是什麼意思?當時並沒有要求我們馬上回去啊,我們帶了一星期的食物呢。」

  「你們不是出不去嗎?」沈洛年詫異地說:「兩天前那次五千人入島,失陷了兩千多人,我今天找半天隻找到了百多人,其他人一點氣息都沒有,恐怕都死了。」

  白宗眾人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事,十個人臉上都露出吃驚的神色,隔了片刻,瑪蓮突然哈哈一笑說:「洛年小子,你是在開玩笑吧?」

  這話一說,眾人都松了一口氣,侯添良跟著笑說:「幹,我還以為真的,洛年你那臭臉不適合開玩笑。」

  「洛年不要嚇人啦!」吳配睿也嚷:「什麼死了兩千人。」

  這群樂天的傢夥,沈洛年大皺眉頭說:「我說真的。」

  「洛年沒開玩笑呦,鑿齒到處打獵,活人真的不多了。」懷真也笑著說。

  眼看眾人還不相信,馮鴦也跟著說:「真的。」

  這下眾人可有點笑不出來了,一直沒開口的葉瑋珊突然說:「其實我也想過,一般小組可能應付不了這麼多強大的妖怪,但沒想到損失會這麼嚴重……原來外面沒剩多少人,難怪鑿齒都聚集到這兒了。」

  「既然這樣,還是先出去吧?」白玄藍說。

  「也好。」賴一心也點頭說:「反正想進來隨時可以進來,明早天亮就出去。」

  這話什麼意思?沈洛年吃驚地說:「你們意思是想出去隨時可以出去?」

  「應該可以吧。」賴一心笑說:「你們不也是闖了進來?」

  能進來得這麼順利,除了因為牛首妖開道之外,還因為那六名酖族女子在防禦上十分強悍,沈洛年想到這兒,不禁看了黃宗儒兩眼,這個一心想當隊伍盾牌的矮胖子,會不會也有驚人之舉?

  「其實有點捨不得出去呢。」瑪蓮突然嘿嘿笑說:「我還想到更裡面看看,不知道會不會更猛一些。」

  「對啊。」吳配睿跟著嚷:「裡面舒服。」

  接著張志文、侯添良等人也跟著點頭。

  什麼意思?沈洛年滿頭霧水看著眾人。

  「你們這樣說,洛年聽不懂的。」葉瑋珊說:「洛年,和炁息含量有關。」

  「洛年你看!我們變強了喔。」吳配睿突然一揚大刀,放在沈洛年面前不遠,她的內炁往外灌注,逐漸集中在刀面,越聚越多,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刀面上竟隱隱透出一抹熾焰紅芒,仿佛裡面有火焰流轉,在這深夜暗影中格外清晰。

  「這是什麼?」沈洛年果然吃了一驚。

  「我也有、我也有!」侯添良拔出武士刀,內炁往外凝住,刀刃上帶出一抹旭日橙黃,竟比吳配睿的還要顯眼,侯添良還得意地說:「漂亮吧?」

  「兩個愛現的。」抱著雙手巨劍的張志文,在旁邊取笑說:「我的黃比阿猴的黃好看多了。」

  「幹,哪邊不同了?明明一樣黃。」侯添良瞪眼。

  「我的劍大支啊。」張志文忍不住也灌上內炁,果然馬上泛出大片黃色,十分醒目。

  「大支浪費內炁。」侯添良哼了一聲說。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詫異地說:「每個人都有嗎?」

  「到了這兒,我們能凝聚的炁息提升之後才出現的,有點像光譜的分佈。」葉瑋珊娓娓說:「由紅一直到紫,爆訣的炁色偏紅,宗儒的全凝是深紫。」

  所以侯添良的輕就是黃?那柔是綠嗎?沈洛年不禁望向賴一心,賴一心一笑,立在身側的銀槍頂端,果然漾出一泓秋水般的碧綠。

  「你們覺得鑿齒不難對付,對不對?」懷真突然笑說。

  「對啊。」張志文說:「既然強敵主要是鑿齒,怎會死這麼多人?」

  「因為你們變強了呀。」懷真以人類的說法解釋:「這兒道息比外面濃厚許多,你們引入的炁息增加了。」

  「那鑿齒沒變強嗎?」張志文又問。

  「鑿齒的強度差不多就這樣了,不能變更強。」懷真說:「明天突圍的時候,只要跑出幾公里,這些炁息光芒馬上就不見,也會開始覺得鑿齒不容易應付……要是有幾十、上百隻鑿齒追出去,靠你們十個想跑到海邊,恐怕不容易,這一點你們若沒搞清楚,明天會危險的。」

  在眾人一片靜默之下,懷真又說:「不然你們以為牛首妖為什麼帶你們進來?我猜那天,大部分隊伍都在外面就被鑿齒或其他妖怪殺了,真的像你們一樣深入島內的人反而比較不怕鑿齒,不過裡面到處都有別的強大妖怪……你們是恰好和牛首妖交上朋友,這才有容身之地。」

  原來活著還是因為運氣不錯?這下眾人才知道害怕,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葉瑋珊思忖了片刻,突然一驚說:「已經失陷了這麼多人,又這麼危險,他們居然只讓你們八個人到島上救人?你們……這樣還敢來?」

  「我不是救人隊伍的。」懷真聳肩轉頭說:「我是自己在週邊到處逛逛,和洛年在島上遇到。」

  媽的,臭狐狸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沈洛年正皺眉,馮鴦已經介面說:「其實本來比較多人,不過洛年說人少方便。」

  「這個……因為馮姊她們六個特別擅於防守,有她們幫忙就夠了。」沈洛年只好說:「我們躲著妖怪走,也不大需要戰鬥。」

  「可是洛年,你好幾次都不想讓我們跟呢。」馮鴦笑說。

  這大姊怎麼找這時候算帳?沈洛年一呆,這可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幹,洛年你原來打算一個人進來?」侯添良咋舌說:「果然不怕死。」

  「剛剛還說一心亂來……」葉瑋珊忍不住皺眉說:「你這人……才真的亂來。」眾人紛紛點頭,深表贊同。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沈洛年大皺眉頭,搖手說:「睡覺吧,明早我們想辦法沖出去,我還要回學校註冊呢。」

  這話和現在的氣氛實在不大搭,眾人都呆了呆,過了幾秒,瑪蓮才忍不住笑說:「靠,你還要念書啊?」

  「啊?」沈洛年一呆,有什麼不對嗎?

  「沒注意到嗎?」瑪蓮右手扛著厚背刀,左手一攤說:「這兒集中道息的力量萬一消失,整個世界可能就都會變這個樣子耶,鑿齒和很多妖怪到處亂跑,到處殺人,能不管嗎?還能念多久書?」

  其實沈洛年不是不知道,只是刻意一直不去思考,但這時被瑪蓮這麼當場揭破,沈洛年只能說:「要怎麼管?」

  「這就是道武門聚集道息的目的啊!」葉瑋珊說:「趁著妖怪集中在一處,派有能力應付妖怪的人,儘量把妖怪清除,日後就算道息擴散,也能降低傷害。」

  「不過有些妖怪可以交朋友,這消息也要傳回去。」賴一心忙說:「比如牛頭人就該可以和我們共存。」

  「回去再說吧。」沈洛年頭大了,他一頭大就沒耐性,搖頭說:「反正我打不過妖怪,不回去念書幹嘛?難不成天天有人要我救?我去睡覺,今天累死了。」

  說完,沈洛年也不等別人反應,先一步找個沒人的地方窩著,閉眼躺下。

  ◇◇◇◇

  過了片刻,沈洛年半睜開眼睛瞧了瞧,見馮鴦等人也已經找了地方休息,看來今天她們也真的累了,不過賴一心他們倒不累,居然還圍著懷真說個不休。

  那十人中,有一半沒見過懷真,突然看到這樣一個美人出現,有這種反應難免,而見過的一半又有四個是男人……想到此處,沈洛年微微坐起,仔細看了看黃齊,見他望著懷真的表情中,除了驚豔與欣賞之外,倒沒有色欲之心,沈洛年這才稍微放心了些,看來不會搞得人家恩愛夫妻反目。

  懷真說得沒錯,若有真心喜歡的物件,不會隨便被她所吸引……那賴一心呢?為什麼也會被吸引?沈洛年轉過頭,恰好和坐在人群外、神色有些黯然的葉瑋珊目光相對,沈洛年一驚,連忙轉頭,卻感到葉瑋珊正緩緩站起,向著自己走來。

  媽的,是禍躲不過。沈洛年只好睜眼支起身子,看著在自己身側坐下的葉瑋珊。

  葉瑋珊看著沈洛年,似乎一時不知該怎麼措辭,只笑了笑說:「沒睡著?」

  雖然是笑容,但沈洛年卻看不出一點笑意,只感覺到她的煩惱和迷惑……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說:「心煩什麼?」

  葉瑋珊沒料到沈洛年開口就是這句話,一怔說:「怎……怎麼?很明顯嗎?」

  「也不是。」沈洛年說:「那……我幫得上忙嗎?」

  「不是因為你而心煩。」葉瑋珊微微搖了搖頭,那股煩惱還似乎真的淡了些,她輕笑說:「我是想問你件事情。」

  「嗯?什麼事。」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葉瑋珊帶笑說。

  「啊?」沈洛年一驚坐起,不明白葉瑋珊的意思。

  葉瑋珊似乎覺得說得不夠清楚,補充解釋說:「我指的是,單純朋友關係上……」

  妳喜歡誰我可清楚得很,不會想歪的!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但為什麼這麼說?我沒討厭妳啊。」

  「我們認識也有半年了。」葉瑋珊說:「我總覺得,我拜託你做的事情,你總是不肯,但實際上你只是不答應我,其實還是願意的,如果別人拜託你,說不定就可以。」

  自己給她這種感覺嗎?沈洛年一時說不出話來。

  「比如加入道武門、之後的隨我們小組行動、去南部捕妖,到最近這次……來噩盡島,只要我要求的,你似乎都不願意。」葉瑋珊頓了頓說:「我有時候會覺得,如果不是我來問,會不會比較好……既然你願意為了我們而來,應該不討厭其他人,那也許就是因為我……」

  眼看沈洛年沒開口,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想想又說:「剛認識時,我曾經不是很喜歡你,但後來我慢慢知道那是誤會,你不是我想的那種樣子,我在想,是不是那時候,曾經有什麼態度讓你不愉快,如果是的話……」

  「等……等等。」沈洛年截住了葉瑋珊,有點頭痛地說:「妳是不是想太多了?」難怪她上次電話中吞吞吐吐,看來那時她已經冒出這種怪想法了。

  「不……不是嗎?」葉瑋珊微微一怔。

  「剛剛他們要我幫忙殺妖怪救人,我不也拒絕嗎?」沈洛年說。

  「不是因為我在這兒嗎?」葉瑋珊說。

  「喂!」沈洛年瞪眼說:「妳這樣很要不得喔。」

  「怎……怎麼?」葉瑋珊一怔。

  沈洛年說:「妳老是以為什麼事情都是自己的錯,這很糟糕,上次打鑿齒也是,總怪自己沒飛起來,怎不怪一心忘了提醒妳飛?」

  葉瑋珊詫異地說:「怎麼……可以怪到他身上?」

  「怎麼不可以,他不是負責教人打架嗎?妳又怎不怪宗儒嚇得傻掉?」沈洛年問。

  「他當時還沒變體啊,會怕很正常。」葉瑋珊微微皺著眉,嘟嘴說:「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怕死。」

  「我……」沈洛年差點嗆到,他本不是口齒伶俐的人,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頓了頓才說:「總之,我覺得妳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很好,別再把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怪到自己頭上。」

  葉瑋珊聽著聽著不禁有點臉紅,她低下頭遲疑地說:「你……別這麼說。」

  自己剛剛好像說了些讓人害羞的話?沈洛年這下可也有點尷尬,當下忍不住惱羞成怒地罵:「媽的!總之我不會討厭妳,就這樣。」

  見沈洛年突然爆出一句粗口,葉瑋珊不禁呆了呆,說不出話來。

  「我倒想問妳。」沈洛年卻突然說:「剛認識的時候就不提了,我知道妳後來不討厭我,但也說不上欣賞,何必這麼委屈自己,還來找我道歉?」

  「因為……有你在的話,就像多了個探測器,對我們幫助很大。」葉瑋珊停了幾秒才接著說:「一心又總是喜歡冒險,如果只是道個歉,隊伍就能更強一點的話……」

  「正確的做法該是叫他不要冒險吧。」沈洛年頭痛起來,忍不住說:「喜歡一個人,就該隨他胡搞嗎?」

  雖然開葉瑋珊和賴一心玩笑的人不少,但通常都還留有餘地,但此時沈洛年卻是毫不客氣地挑明著說,葉瑋珊一下沒得轉圜,她整片臉紅到耳根,想轉身就走,又怕誤了事,氣得她咬牙說:「你……一定要欺負我嗎?」

  她何苦為了賴一心,委屈求全到這種地步?賴一心對她又如何呢?沈洛年看著葉瑋珊羞窘交迫的情緒,突然有點替她難過,歎了一口氣說:「我只是看不下去,是我多事,抱歉。」

  葉瑋珊聽到這句溫柔的話,不知為何突然鼻頭一酸,眼淚滴了出來,這下兩人都愣住了,葉瑋珊急忙找東西抹淚,但這迷彩服可不是平常的衣服,當然沒放著手帕、紙巾,她掏了兩掏找不到,連忙用手抹。但這一刻淚水的閘門就像被打開了一般,完全止不住,葉瑋珊抹了幾下沒用,也只好放下手不管了。

  當此情景,沈洛年自然不敢吭聲,葉瑋珊卻也不肯說話,隔了好片刻,她的淚終於才停了下來。

  「我該怎麼辦?」葉瑋珊突然說。

  「啊?」這話沒頭沒尾,沈洛年聽不懂。

  「我知道他只當我是好朋友。」葉瑋珊低聲說:「但我也只能做這些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

  沒搞錯吧?找我商量感情問題嗎?我們交情什麼時候變這麼好的?沈洛年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說:「妳……妳……」

  「你不會取笑我吧?」葉瑋珊擡起頭說。

  「當然不會。」沈洛年頓了頓說:「但……我沒想到……」

  「你知道嗎?瑪蓮也喜歡一心。」葉瑋珊突然說:「所以我也不能和奇雅、瑪蓮商量,小睿又還不懂事,只知道湊熱鬧……」

  瑪蓮喜歡賴一心?難怪那天走光臉紅成那樣,媽的,長一副娃娃帥哥臉可真是占盡便宜啊!奇雅會不會也湊一腳?再加上小睿的話,剛好湊一桌麻將了,沈洛年驚上加驚,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葉瑋珊想想又說:「反正被你惹哭,臉都丟光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而且你不像多話的人。」

  沈洛年瞪眼說:「我以後再也不敢跟妳道歉了,誰知道妳會哭?」

  葉瑋珊一聽,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搖頭說:「才不是這樣。」

  「不然呢?」沈洛年說。

  「我只是發現……原來你也在關心我,一時感動才哭的。」葉瑋珊笑睇了沈洛年一眼說:「我以為你誰都不關心呢。」

  總之多說多錯,沈洛年閉上嘴巴不吭聲了。

  「那你要幫我出點主意嗎?」葉瑋珊微紅著臉,羞笑說。

  喂!別得寸進尺,我可不想當妳的姊妹淘。沈洛年翻白眼說:「不要。」

  葉瑋珊也只是隨口說說,並沒真想從沈洛年口中聽到什麼建議,她望瞭望人群說:「這麼多人圍著懷真姊,你都不會吃醋啊?真這麼安心嗎?」

  啊嘞?沈洛年終於明白葉瑋珊為什麼會這樣說話,原來把自己當成有戀愛經驗的前輩了?而且是很沒有威脅的前輩,沈洛年停了幾秒,最後板著臉、閉上眼說:「晚安。」

  葉瑋珊一愣,噗嗤笑了出來,搖頭說:「至少我現在確定,你不是特別討厭我了……對不起,打擾你睡覺,晚安了。」說完她帶著微笑,轉身離去。

  ◇◇◇◇

  過了幾分鐘,沈洛年偷偷張開眼,往外望瞭望,見那兒的人群已經解散,賴一心和黃宗儒等四個男孩,正比手畫腳不知討論什麼,瑪蓮、奇雅、吳配睿、葉瑋珊等女孩則聚在一處,黃齊和白玄藍找了一個大草根靠著,閉著眼睛肩靠著肩相倚著,也不知道睡了沒……只有懷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跑掉最好。那狐狸耳朵很尖,若讓她聽到剛剛的對話,說不定又來消遣自己。沈洛年正打算重新睡下,目光一轉,卻見吳配睿正一臉好奇偷看著自己,兩人目光一碰,吳配睿似乎嚇了一跳,連忙轉身躺下,不敢多瞧。

  剛剛和葉瑋珊說話,若是給這小女孩留意到了,又是一個麻煩,沈洛年躺下一面想,總之和人混在一起麻煩就很多,得想辦法離這些人遠些,那就沒煩惱了,至於守夜、輪值之類的事,自然有人會處理,自己不用理會。

  剛迷迷糊糊有點想睡,身旁突然擠了一個人,沈洛年皺起眉頭,一面把那柔軟的身軀推開些,一面低聲說:「這兒人多,別這樣。」

  懷真輕輕一笑,順著沈洛年的意思躺開了些,一面說:「那個一心弟弟,還真有點異想天開。」

  「怎樣?」沈洛年說。

  「剛問了問我才知道,他們一直留在這兒,是想靠著牛首妖的幫忙,把鑿齒殺光。」懷真說:「真是天真,鑿齒確定打不贏還是會逃的,哪會傻在這兒等他們殺光?」

  「大概是想能殺多少就殺多少吧。」沈洛年想想又說:「妳去和女生擠吧,幹嘛黏著我?」

  「你以為女生就不會對我心動嗎?」懷真吃吃笑說:「還是你要我讓她們都作個好夢?」

  「妳可別讓這些人亂作夢。」沈洛年吃了一驚,坐起說:「我不是開玩笑喔。」不要搞得明天起床大家為了搶女人打起來。

  「知道啦,認識的我不會亂施術,省得有麻煩。」懷真笑說。

  「知道就好。」沈洛年這才躺回去,剛閉上眼睛,沈洛年又突然想起一事,他低聲說:「一直有件事情要問妳,渾沌原息可以把我托起來嗎?」

  「不行,你看這島嶼的現狀就知道了。」懷真說:「渾沌原息每天不斷地快速湧入集中,又往地下散開,也不會讓一片灰塵動一下,原息能影響的只有炁、生命力和部分能量,不能和實際東西有作用。」

  「妳確定嗎?」沈洛年說:「可是我可以讓自己往上飄耶。」

  「真的嗎?」懷真吃了一驚說:「你可以借著原息飛行嗎?」

  「只能往上和往下,不能自由亂飛。」沈洛年說:「好像變輕、變重這樣。」

  「如果真能控制一股力量托起你,那力量也可以從側面推動你啊。」懷真說:「怎會只能往上?」

  這樣說好像挺有道理,但事實上就是不能啊,沈洛年搖搖頭說:「我也不明白。」

  懷真思忖了片刻,仍想不透,搖頭說:「這兒人多不方便,有空找地方試給我看。」

  都拖了兩個月了,當然不急在一時,沈洛年閉起眼睛,轉過身說:「嗯,睡吧。」

  「嗯……」懷真轉身縮起身子,背靠著沈洛年的背,突然又細聲說:「欸,那麼多人圍著我,你都不會吃醋啊?真這麼安心嗎?」

  媽啦!臭狐狸果然聽到了,沈洛年悶哼一聲沒答話,只聽懷真在身後咯咯直笑。不過今天實在也累了,沈洛年感覺著背心處由懷真軀體傳來的溫暖,心情也漸漸穩定下來,不久之後,也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3:35

第三集  第七章  臭小子,快走!

  「起床囉!」

  天還沒亮,賴一心就到處喊人起床,沈洛年詫異地坐起,見每個人都爬了起來,幾個人正在水邊洗臉、料理早餐,連那幾十隻牛首妖也站起來蹦蹦跳跳的,不知在熱鬧什麼?

  「昨晚幫他們約好了。」懷真說:「今天天亮和鑿齒大戰一場,之後就直接殺出去。」

  「和牛首妖約好啊?」沈洛年想想突然一驚說:「知道妳能和牛首妖溝通,他們不會覺得奇怪嗎?」

  「會啊。」懷真歪頭說:「不過他們也沒多問什麼。」

  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麼問吧……沈洛年也不追究,起身說:「既然這樣就準備回去……嘖,昨晚沒吃飽,肚子有點餓。」

  「不是有帶吃的嗎?」懷真問。

  「要弄熱有點麻煩。」沈洛年剛說完,卻見酖族那最小的女巫小露,正從下方河畔回返,手上還拿了好幾個口糧盒,正往兩人走來。

  「好像有人要送吃的來了。」懷真笑說。

  這可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沈洛年頗有點尷尬,只見小露走近,對兩人微微笑了笑後,便向懷真遞過兩包熱騰騰的口糧。

  懷真接過笑說:「謝謝妳喔,小妹妹。」

  小露臉上帶著羞澀的甜笑,輕輕搖了搖頭,拿著其他口糧,轉身快步去了。

  「這小女孩挺漂亮的,可惜了。」懷真說。

  漂亮嗎?沈洛年最近已經沒怎麼注意這種事了,被懷真這麼一提,他這才多瞧了兩眼,酖族女子本就膚色特別柔白、五官明豔,這已經是一個優勢,十幾歲的小露,還擁有姣好的身段、甜甜的笑容,確實算得上美女……沈洛年說:「可惜什麼?」

  「可惜受麒麟換靈,當了女巫啊。」懷真笑說。

  沈洛年還是不懂有什麼可惜的,但這不關自己的事,也就不問了,望著懷真手上的口糧飯盒,沈洛年接過其中一個,一面拆開擺弄一面問:「妳不是不吃嗎?」

  「人家專程拿來,怎麼好意思不接?」懷真笑著說:「好不好吃啊?」

  「妳一定不愛吃。」沈洛年弄開了包裝,把米飯和配菜弄在一起,一面咬一面說。

  懷真嗅了嗅,果然苦著臉說:「什麼呀!至少要有幾塊肉吧?」

  「有幹掉的肉絲。」沈洛年挑出一條細細的幹肉絲說:「要嗎?」

  「不要。」懷真把手中那盒也塞給沈洛年說:「都給你吃。」

  「嘎?」沈洛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一面吃一面對懷真瞪眼。

  幾分鐘後,沈洛年一面拍著肚子打嗝,一面和眾人站在一起,準備殺下山去。

  作戰計畫在昨晚沈洛年躲開時已經擬定,基本上是牛首妖開路衝殺,然後賴一心的隊伍往外突破,沈洛年等八人則在最後尾隨。

  酖族六女的道術,並不很適合當先鋒突破,畢竟攻擊性的法術,都需要一些時間預備,但是她們在防禦方面可就挺穩妥,所以只要前面有人開道,問題就不大,先前她們隨牛首妖沖入時已經展現過實力,賴一心等人倒也放心。

  沈洛年本來反而比較擔心賴一心等人,不過看他們神色似乎挺有把握,沈洛年倒也頗有點期待,想看看這樣十個人會組合出怎樣的陣式。

  眾人和牛首妖們在森林中排好隊伍,正等著牛首妖發出號令的時候,突然一陣天搖地動,整個地面不斷地左右晃動,大夥兒都吃了一驚。這兩天雖然經歷了幾次小地震,卻從沒有這麼嚴重的。

  沈洛年不禁詫異地說:「有什麼大妖怪嗎?」

  懷真四面看了看,搖頭皺眉說:「不是,是地震……不大妙,快走吧。」

  「不等地震停下嗎?」前方的賴一心詫異地說。

  「越快越好,早點出島。」懷真突然揚聲叫了一串,不遠處的牛首妖聞聲,倏然仰頭長哞,數十隻牛首妖分成五隊,向著山丘下沖。

  這下賴一心等人沒得選擇,更沒時間詢問,只好跟著往山下沖,沈洛年和懷真自然也在馮鴦等人的包圍下,往下點地飄飛。

  空閒的沈洛年對懷真低聲說:「既然只是地震,為什麼這麼急?」

  「你沒察覺嗎?」懷真臉色嚴肅地說:「地震帶著息壤搖動,渾沌原息也隨之在島內胡亂地晃動震盪,這樣濃度混亂,不只島中央的強妖開始亂跑,到處都可能突然冒出強妖,沒法事先預防,太危險了。」

  沈洛年倒不是感覺不到,而是他把注意力都放在妖炁上了,被懷真這一提醒,才察覺到嚴重性,不禁有點擔憂。

  此時沖最前面的牛首妖,已經和蜂擁而出的數百名擋路鑿齒碰上,鑿齒馬上被撞得砰砰亂飛,不過鑿齒雖攔不住牛首妖,但牛首妖也頂多把鑿齒撞傷,沒法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牛首妖對此似乎也不在意,五隊牛首妖分五個方向低頭直沖,仿佛打保齡球般地一排排輾撞過去。

  在這一片亂中,賴一心等人沖入戰局,打頭陣的赫然是瑪蓮和吳配睿,她們身後兩步,賴一心和黃齊緊緊跟著,之後則是由黃宗儒、葉瑋珊、白玄藍、奇雅四人組成一個小圓形,左右兩側則由侯添良和張志文各據一方,之後才是沈洛年等八人。

  沈洛年乍看到這樣的陣式時,不免有三分意外,他以為想當盾牌的黃宗儒會站在最前方衝鋒呢,怎麼站到裡面去了?而瑪蓮派到前面就算了,吳配睿那小女孩能當前鋒嗎?賴一心和黃齊不是兩個近戰高手,怎麼也躲在中央?

  不過兩方一接觸,沈洛年就知道道理了,眼見剛剛才被牛首沖散的鑿齒們,正想對著瑪蓮、吳配睿攔去,但還沒攔到兩人,後方白玄藍、葉瑋珊已同時出手,兩團仿佛冒著火的紅焰炁彈破空飛射,一左一右轟然炸開,十幾個鑿齒被爆勁炸得遍體鱗傷,倒地亂滾,幾個傷勢較輕的鑿齒,勉強撐著還想擋路,但吳配睿和瑪蓮兩把冒著紅光的長短刀毫不客氣,只見她倆刀隨身轉、盤旋飛繞,不只刀過人斷,還把屍體炸飛老遠,連鑿齒的盾牌都擋不住刀上帶著的爆炸力。

  隨著破入敵境,周圍擁上來的敵人越來越多,白玄藍和葉瑋珊的炁彈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哪邊敵人多就往那邊扔,炸得鑿齒呼天搶地。而賴一心和黃齊兩人占住中路、前後呼應,一左一右往前急掠,左邊賴一心的長槍,有如一條遊動的碧綠青龍,右邊黃齊的窄長五節劍綠中帶黃,正是輕柔同修的光譜,兩人跟著開路兩女之後,或刺挑或推甩,不與敵人纏戰也不讓敵人停留,眨眼清出好大一片空地。

  這樣的空地,恰好讓後方四人組成的戰團銜接上,奇雅布出一片綠光,托著四人往前飛掠,偶爾有敵欺近,一道仿佛軟鞭又似水柱的粗大碧綠炁鞭從底盤透出,或撞、或撥、或彈、或打,迫得敵方無法接近。

  而侯添良和張志文也沒閑著,兩人專修輕訣,動作都快,手中武器仿佛兩道閃著橙黃光芒的閃電,迅速地在左右翼閃動,哪兒有敵人接近就掠了過去。鑿齒根本跟不上兩人的速度,往往被砍了還不明白怎麼死的。這兩人忽前忽後,根本就是這小隊的自由殺手,白玄藍和葉瑋珊的炁彈也許炸傷的敵人最多,但直接殺死的數量,恐怕還不如侯、張兩人。

  那黃宗儒呢?早在奇雅托起四人的時候,黃宗儒盾牌在正前方一立,一道仿佛紫色城牆般的弧形炁牆,在四人外側整個籠罩起來,只有上下各透出一個中型開口,下方讓奇雅運出綠色外炁,至於上方的圓孔,則是白、葉兩女轟出炁彈的所在,就算有敵人接近,也砍不入那凝聚如實的紫色炁牆,讓三個發散型女子絕無後顧之憂,可以把全力都集中在攻擊火力上。

  這樣的十人陣式沖入鑿齒陣中,仿佛一把熱刀切入奶油裡面,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就開出一道用鑿齒屍體鋪成的道路。

  至於後面跟著的沈洛年等八人,因為前方敵人都被清除,只需要顧著後半路,酖族六女巫神態輕鬆喜樂,炁圈輕揮,逼退接近的鑿齒,而漸漸地,從後方主動逼來的鑿齒也越來越少,不知道與她們的樂和之氣有沒有關係?

  沈洛年看著戰況,不由得又驚又佩,昨天和那三百人上島,也見識了不少修習四炁訣的高手,但那些人大多都慣於單打獨鬥,縱然能互相配合,也沒法像這群人各自專精一個方向,優缺點互相彌補,發揮出更大的戰力。

  而且不只是陣式上融合無間,戰鬥施用的技巧也是獨特又符合個人炁息特性。白、葉兩女的火爆炁彈就不用提了,奇雅的氣鞭法門過去可從沒看過,而幾個內聚型的招式,也逐漸顯露出不同的風格。瑪蓮、吳配睿動作大開大闔、瞬間爆發。侯添良、張志文簡潔迅快、人器合一。黃齊、賴一心則是招式華麗細膩又有韌性,仿佛舞動著劍、槍一般,和當初的動作都已經頗不相同,這都是賴一心在這段時間修改的嗎?

  難怪他們敢發下那種豪語,打算留在這兒殺光鑿齒,這兩、三天不知他們已經殺了多少?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殺法,耗用的炁息也很可觀,戰場中又不能引炁,可別打到虛脫。

  過去賴一心等人殺到一半,就會開始折向,但此戰的目的不是襲殺鑿齒,而是撤出島嶼,所以瑪蓮和吳配睿兩人不改方向,一直往正北殺去,沒過多久,就順利突破了鑿齒群。

  沖出的時候,身後果然許多鑿齒追來。此時賴一心和黃齊兩人自動落到後方,他們的功夫都帶柔性,殺傷力也許不夠強,卻適合久戰和防禦,十分適合撤退的時候留守後路。其他人的工作倒和之前差不多,只不過開路的兩人,這時突然變得十分清閒。

  眾人記得懷真的提醒,不急著往外沖,先在附近繞了一段距離,跟著選了空地稍停,打算趁著炁息還強的時候,先把這數十名追來的鑿齒殺光,然後才往外走。

  其實追來的本不只數十名,不過追打的過程中,白玄藍、葉瑋珊的爆炁彈可沒停過,不知轟翻了多少人。此時隊伍一停,吳配睿和瑪蓮兩人一個翻身後躍,更落到賴、黃兩人之前,隊伍一轉向,對著鑿齒再度殺去。

  這時沈洛年等八人反而被包在中間了,殿后的換成黃宗儒保護的三名發散者,不過這也沒什麼影響,黃宗儒和奇雅組成的防禦圈,可能比酖族六女巫的還要堅固。

  鑿齒們追啊追的,發現對方突然轉向殺來,不由得微微一驚,幾個鑿齒停下腳步,盾牌前推,要抵禦吳配睿和瑪蓮的攻擊。但兩人可不只武器上帶有爆勁,當初白玄藍用在身上那種爆炸性加速的「爆閃」技巧,兩人雖還不能熟練地用在自己身上,但卻已經可以偶爾使用在武器上。只看那一長一厚的兩把紅色焰刀,突然炸出一聲爆響,竟以比侯、張兩人還快的速度,破空殺入盾圈,把一排鑿齒連人帶盾劈炸碎裂,鑿齒的陣式立即崩潰。

  只不過兩個沖錯,鑿齒又死了一半,那些鑿齒眼看不對,正想逃跑,卻怎麼比得上炁彈、炁鞭以及侯、張兩人的速度?短短幾分鐘,全軍覆沒。

  眾人大獲全勝,高興得停下歡呼,突然間,懷真臉色一變,低聲說:「糟糕,麻煩了。」

  「什麼?」沈洛年一呆,突然發現前方渾沌原息一聚一爆,一股從沒見過的強大妖炁突然冒了出來,只見前方冒出了個無頭人形妖怪,那妖怪背對著眾人,左手持著方盾,右手拿著柄巨大長斧,下體只圍著一塊亂草裙,黑色的皮膚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氛,隨之而來的妖炁壓迫感,逼得每個人心血下沈,說不出話來。

  「快走。」懷真低聲說。

  那股妖炁十分強大,對白宗眾人來說,仿佛是一種無法抗衡的感受,當下誰也不敢吭聲,慢慢往後退,卻見那無頭妖怪緩緩轉身,胸口兩個巴掌大的詭異眼睛正瞪著眾人,而腹部一張血色裂縫倏然拉開,一聲仿佛金屬相撞摩擦的詭異叫聲就從那個怪異的大洞中傳了出來。

  叫聲還沒消失,怪物身形一閃,那仿佛足以毀天滅地、聚滿強大妖炁的巨斧,便對著眾人劈來。

  這根本抵擋不住吧?站在最前方的吳配睿和瑪蓮都傻眼了,連舉刀抵抗的念頭都沒有,眼看斧頭即將劈上她們腦袋,黃齊和賴一心首先反應過來,兩人同時往前掠出,一槍一劍同時頂上那把巨斧。

  「拼什麼?還不快逃?」懷真大嚷。

  這時那強大妖炁一爆,一股巨力將兩人硬生生撞開,賴一心在地上打了兩個滾,面色慘白地支槍爬起又摔下,黃齊臉色更難看,一時竟是爬不起來,卻是賴一心專修柔訣,單論化力的能力,賴一心畢竟高於黃齊。

  妖怪一斧推開兩人,跟著一轉向,又往瑪蓮揮去。瑪蓮這時已經回過神,她一咬牙,怪吼一聲,厚背刀朝那斧頭迎去,打算硬頂這一下。吳配睿也不再遲疑,嬌叱一聲,大刀從對方側面爆閃加速,對著無頭妖左側盾牌砍去。

  只聽兩聲連在一起的巨響,瑪蓮和吳配睿又是分往兩邊飛摔,兩人修煉爆訣,威力雖大,卻幾乎完全沒有防禦能力,和這強大妖炁一碰,還沒落地便已昏迷,就這麼重重摔到地面。

  此時葉瑋珊、白玄藍的兩團炁彈已扔了出去,同時張志文、侯添良也跟著往前急射,奇雅的綠色炁鞭也跟著沖,這時候,懷真嚷的那句話才剛喊完。

  但已經沒人理她了,除了酖族六女之外,幾乎都沖了上去,沈洛年看到瑪蓮和吳配睿委頓於地、昏迷不知死活,一下子腦袋發熱,體內原息泛出,穿出了酖族六女的外炁,拔著匕首就要往前跑。

  「你瘋了!」懷真忙跟著跳出去,一把拉著沈洛年低聲說:「這傢夥連我都得現形才好應付,他們沒救了,快逃。」

  「不行!」沈洛年一時扯不開,回頭一看,卻見侯添良、張志文兩人已被掃開,也摔到一旁站不起來,而那無頭妖往前一掠,隨手用盾擋開兩顆炁彈,巨斧已劈向黃宗儒等人。

  黃宗儒當下盾牌一沈,讓炁牆貼地和地力結合,同時奇雅泛出一股綠色炁圈,罩在紫色炁牆之外,減緩對方力道的衝擊。

  當巨斧和炁牆接觸的那一刹那,只聽轟然一聲,整片炁牆陷入地面半公尺後炸裂,黃宗儒臉色漲成一片通紅,此時炁牆已散,他只能勉強提著盾牌,搖搖晃晃地站著,雖然是唯一擋下一擊的人,但絕對擋不了第二下。

  對方的巨斧剛往回拉,左手盾牌又揮了過來,眼看對方來勢過快,眾人絕對來不及閃避,白玄藍當即以外炁裹住三人,使出爆閃心訣往後急飛。但四人和一人的速度畢竟不同,雖然閃過了盾牌,卻仍被盾外大片泛出的妖炁擊中,四人飛出二十餘公尺外,摔成一團。幾個發散型的女子護體炁勁不足,被這股大力一逼,都不動了,只剩下黃宗儒一個人勉強還能掙動。

  這一瞬間,沈洛年腦中熱血一沖,掙了兩下動彈不得,他火氣一湧,渾沌原息往外直迫,逼得懷真鬆開了手,當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怪叫一聲拔出匕首往外就沖。

  懷真發現抓著沈洛年的地方,妖炁突然被迅速吞噬,她吃了一驚,不敢再抓,卻見沈洛年已經奔了出去。懷真暗叫不妙,這不是去送死嗎?這臭小子果然見不得人死?眼見對方掄起巨斧,對著沈洛年就要砍,懷真無可奈何,只好迫出妖炁急沖,只見她一轉眼掠過了沈洛年,雙掌交錯上舉,和那巨斧正好撞在一起。

  磅的一聲巨響,懷真就用一雙肉掌硬生生架住了巨斧,在無頭妖一愣之間,她炁息猛然一爆,一股巨力發出,就這麼把無頭妖一路往森林中推,一面聽她遠遠地喊:「臭小子,快走!」

  只見樹倒林折、土翻石裂,懷真與無頭妖這般一進一退,眨眼不見蹤影,而遠遠還不斷傳來轟隆隆的響聲,似乎已經打到遠處。

  前方敵人突然不見,沈洛年滿腦袋的熱血沒地方發作,終於冷靜下來。眼看周圍倒了一地,沈洛年一時還不知道該先扶哪邊,卻見賴一心正勉強支著槍站起,嘶啞地說:「懷真姊她……」

  「她不會有事……我們先走。」沈洛年雖然這麼說,卻一點也不安心,不禁又往森林深處看了幾眼。

  酖族六女這才解開了陣式,有些慌張地出手救助傷者,這時吳配睿、瑪蓮已經被救醒,不過她倆和白玄藍、奇雅、葉瑋珊、侯添良、張志文等人一樣,都因妖炁浸體,渾身劇痛動彈不得,只有賴一心、黃齊、黃宗儒三人,雖然受創,勉強還能站得起來。

  六女把眾人聚在一處圍起,才剛準備施出外炁托起眾人,突然週邊傳來一陣怪叫,不知從哪兒又冒出幾十個鑿齒沖近。

  沈洛年暗叫糟糕,剛剛一團混亂,沒時間注意周圍的狀態,不過話說回來,剛剛大夥兒躺了一地,有注意到也沒用。

  眼見鑿齒逼近,眾人不禁叫苦,早幾分鐘之前,幾十隻鑿齒只是小菜,現在一大半都動不了了,怎麼應付這一群?

  酖族六女雖然也懂得攻擊的法門,但這時身後十幾個傷者需要保護,六女一時也只能分站六個方位,不斷放出大大小小許多炁圈,抵擋周圍撲來的鑿齒。但這樣的防護壁,消極抵禦可以,想打出一條路卻頗困難,何況裡面有十幾個人,代表防守的圈子必須放大許多,防禦起來更艱辛,也別提往外走了。

  眼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今勉強提得起勁的只有賴一心、黃齊兩人,他倆咬牙提起武器,一聲招呼之後躍出圈外,揮動武器想殺出一條路,但兩人都已經負傷,縱然勉強可以和鑿齒周旋,想開路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且這樣久戰下去,兩人恐怕會先支持不住。

  沈洛年心念一轉,突然探手進背包,拿出一大把十來個煙霧彈,拉環一扯,統統往外扔。

  黃齊、賴一心兩人眼見四面突然紫色煙霧彌漫,不由得吃驚後退,閃回圈中,六女更是馬上聚起一片淡淡的外炁護牆,擋住那大片煙霧。

  外面的鑿齒被煙霧一熏,怪叫連連,一時也沒往這兒撲來,雖然說能輕鬆片刻,但煙霧一散還不是一樣嗎?眾人不明白沈洛年的用意,轉頭想問,但看來看去,沈洛年竟是不見了。

  「洛年呢?」賴一心吃驚地問。

  「他剛……走出去了。」坐在地上的黃宗儒忍痛說。

  「他怎麼走出去的?」黃齊詫異地說:「周圍不是有炁牆嗎?」

  最吃驚的其實還是酖族六女,沈洛年和懷真兩人已經好幾次無聲無息地穿過她們的炁勁,誰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這兒畢竟是個小空地,又是海島,風力強勁,這煙霧彈是速效型的,放煙極快,但持續時間就短了,燒了幾分鐘已漸漸被風吹散。只見煙霧漸散,外面居然沒人了,只剩沈洛年一個人渾身浴血、臉色蒼白,皺眉站在那兒,更遠處十幾隻躲出煙霧的鑿齒,正愣愣地望著這面。

  「洛年?」賴一心詫異地叫了一聲,卻又忍不住張大嘴巴,卻是這時風繼續吹送,煙霧盡散,地上出現了幾十具鑿齒屍體,每個背心都有個被匕首鑿出的小洞,而沈洛年不知為什麼身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好幾個口子,臉色十分難看。

  「洛年小弟,你受傷了?」馮鴦吃驚地問。

  媽的,全身痛死了!沈洛年咬牙半天,終於忍住沒叫出聲來,他用力呼出一口氣,又拿出一堆煙霧彈,要對那些在遠處發呆的鑿齒扔,但那群鑿齒一驚,怪叫一聲,紛紛往後逃,竟是嚇跑了。

  沈洛年反而松了一口氣,他回頭揮手說:「我開路,跟我來。」跟著往北就走。

  這兒確實是險地,馮鴦不再多問,六名女巫托起眾人,追著快速奔跑的沈洛年身後緩飛,沈洛年一面跑,一面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妖炁,小心翼翼地往外閃,把眾人帶了出去。

  對於鑿齒怎麼突然死一大半,後方眾人自是一頭霧水,賴一心雖知道一半原因,但他仍有不解之處,也一樣大皺眉頭。

  原來剛剛沈洛年眼看狀況不妙,正所謂死馬當作活馬醫,他先把煙霧彈亂扔一氣,跟著拿起金犀匕、踏起無聲步,往煙霧中掩了出去。

  在煙霧中,誰也看不到誰,鑿齒們沒見過煙霧彈這種東西,事出意外,邊緣的十餘隻當然就退了出去,但深入一點的鑿齒們搞不清楚方向,慌張之餘,只顧著運足妖炁、拿武器和盾牌亂揮,還常常自己人打在一起。

  但對沈洛年來說,他單憑藉著妖炁感應,就可以分辨出每只鑿齒的動作、姿勢,沈洛年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繞到背後,揮手攻擊。先以遍佈匕身的渾沌原息迫散妖炁,接著銳利的金犀匕直穿入軀體,再配合過去半年練習的準度,這麼一刀對著鑿齒妖炁集中處插入,一瞬間便將對手妖炁中樞吞噬、擊散,鑿齒連叫都叫不出來,馬上散盡妖炁而亡,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煙霧中的二十六隻鑿齒,沒有一只能逃得性命。

  渾沌原息的部分,便是賴一心不明白之處,他可以想像到沈洛年在煙霧中具有偷襲的能力,但沈洛年如何能刺穿強大妖物的妖炁?不過賴一心一轉念,想起懷真硬擋無頭妖一擊的那個畫面,那可比沈洛年的行動更不可思議,賴一心不禁暗暗佩服,這縛妖派雖然不引炁,但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法門也說不定。

  其實鑿齒動作還是比沈洛年快上不少,縱然他也啟動了時間能力,注意著對方攻擊方位閃避,可是太快的畢竟還是閃不過,鑿齒們幾十支短矛臨死前死命亂揮,沈洛年在其間穿梭,前胸、後背、左右手臂都挨了好幾下,自然渾身是血,還好在他死命閃避之下,總算沒什麼太大的傷口,原息一沖,已從內而外漸漸合口,雖然痛得差點慘叫,也因失血而感到頭昏,總算勉強支持得住。

  但痊癒中的傷口難以解釋,沈洛年索性不回到圈中,遠遠在前方帶路。

  ◇◇◇◇

  之後這近三十公里,總算安全地度過,眾人半個多小時之後抵達海岸,照著規矩,馮鴦取出信號彈,先連射了三發,再對船艦作出要求回返的訊息,之後就等著對方來迎接了。

  這兒道息淡上許多,眾人的內外炁散去不少,相對地,那使人難過的浸體妖炁也消散大半,葉瑋珊、奇雅兩人除妖炁外,未受其他力量傷害,雖仍未複元,已可自由坐起。

  本來白玄藍也該是相同狀況,但因她最後藉「爆閃」帶四人逃生,受到的反挫力比對自己連施四次還重,受傷不輕,一時也還坐不起來。

  受傷最重的是瑪蓮和吳配睿兩人,當時雖然清醒了片刻,但見沈洛年趕跑鑿齒,她們又驚又喜,心神一松,就又昏了過去,到現在都還沒醒來。

  眾人坐在海邊,等候著船隻來援的時候,沈洛年卻不知為何,一個人站在老遠閉目休息,沒和眾人站在一起。

  和沈洛年較熟的幾人,這時動彈不得,不便過去詢問,馮鴦等人經過剛剛一戰,對沈洛年更增添了迷惑,也不敢貿然接近,一時之間,他倒是落得清閒。

  沈洛年故意避開,一方面因為身上衣服破損嚴重,不好解釋,二來他左手有個差點斷骨的大傷口,到現在都還在淌血,沈洛年正忍痛用右手壓合著傷口。

  一來這樣似乎會好得比較快,二來血也可能流得少些,剛剛到處都是傷,血流太多,身體頗有點支持不住,若不是全身傷口真是夠痛,說不定真會暈了過去。

  另外,開啟時間能力,固然可以提高戰鬥力和判斷速度,但卻是大幅度消耗精神力,平常沈洛年使用這能力,還會記得間斷休息,剛剛熱血上湧、只顧殺敵,沒想這麼多,所以自戰鬥結束後到現在,沈洛年的頭還在痛個不停。

  望著身上衣服的破洞,沈洛年突然發現,左小臂另有一道本來沒注意的小傷,因為那傷口不是很痛,所以沒留神,現在才突然發現衣服破了一個大口。

  衣服破不打緊,那兒不就是包著血飲袍的地方嗎?完蛋了,既然會受傷,代表那袍果然沒有保護作用,而且還一戳就破,這寶物還沒能幫助懷真解咒,就得報廢了。

  這時沈洛年顧不得壓傷口,扯開破爛的迷彩服查看,卻發現底下那片血飲袍,竟是一點破損也沒有。

  這可怪了,明明裡面還隱隱作痛,應該有受傷才對啊……沈洛年心中生疑,拆開血飲袍,卻發現血飲袍一拿開,底下的傷口馬上迸開,血立即往外滲,竟不是小傷。沈洛年一驚,連忙又拿袍子壓了上去,才剛接近,不用貼緊,馬上感覺到一股壓力迫使著傷口收縮,不讓血往外流。

  媽啦!什麼血飲袍,這是止血包紮袍吧?有這麼好的功能,那臭狐狸怎麼不早說?

  沈洛年這時身上可都是大小傷口,雖然癒合的速度很快,但若能自動合起,當然會更快,想了想,沈洛年把已經破爛的迷彩上衣和內衣脫掉,抖開血飲袍穿上。

  這一穿上身,果然所有傷口都收攏止血,連疼痛感都大幅降低。這一刹那,沈洛年真不知該感謝懷真拿來此物,還是該怪她故意藏私不說清楚,害自己痛這麼許久?

  不過不肯穿的也是自己,倒怪不得她,沈洛年綁上血飲袍的腰帶,晃了兩下,感覺倒是挺舒服的。這衣服輕若無物、觸感柔細,懷真又說過不會髒,可真是個好東西,在都市里不好意思穿著走路,在這荒郊野外宰妖怪倒不用介意吧?就是背個野戰背包有點不搭……

  沈洛年若是不想穿,別人怎麼逼他也不肯,但自己當真想穿的時候,他反而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正看來看去時,沈洛年突然有點不解,既然小臂受傷,衣服該也有破洞,怎麼找不到洞口?

  嘖,找不到就算了,沈洛年懶得研究,眼看著來接人的幾艘船就快到岸邊,沈洛年走近人群,卻見每個人都驚訝地看著自己身上衣物,似乎想問又不知該怎麼問。

  對眾人來說,其實本來都有點愧對沈洛年。大夥兒本該保護他,沒想到最後卻是被沈洛年保護,而懷真為了大家抵擋那無頭妖怪,到現在生死未蔔,最擔心的自然是沈洛年,但當時他卻首先做出離開的決定,這讓賴一心等人更是又慚又佩。

  剛剛看著沈洛年一個人站在遠處,眾人都不知該怎麼向他道歉或安慰,也不敢呼喚他,何況他又是有名的脾氣不好。沒想到過了幾分鐘,沈洛年突然脫下上衣,穿上一件不知從哪變出來、材質精緻獨特的暗紅色長袍,就這麼表情輕鬆、衣袂飄飄地晃了過來,這一瞬間,自然誰也說不出話來。

  不過他們的佩服倒是有點多餘,沈洛年並不具備以大局為重的腦袋,只是他感覺得很清楚,剛剛那妖怪雖然強大到足以隨手擊破眾人,但還遠不如現形後的懷真,更別提剛剛懷真還沒現形,就把那傢夥推到遠處去了……所以沈洛年並不怎麼擔心懷真的安危,倒是頗擔心這樣打下去,懷真不知會不會又變不回人形。

  「大家都還好嗎?」沈洛年轉過目光又問:「瑪蓮和小睿還昏迷著?很嚴重嗎?」

  葉瑋珊和奇雅雖然已經過去照顧兩人,但兩人也不懂醫術,自然回不了話,還是馮鴦開口:「她們受到的反挫力量傷了臟腑,加上妖炁浸染,傷勢比較嚴重一些。」

  對了,這些女巫好像會治病?沈洛年說:「有辦法治嗎?」

  「等離島之後,道息消散,妖炁應該也會散去了。」馮鴦說:「那時比較好治療。」

  「那就好。」沈洛年目光轉向即將上岸的船隻,卻見站在船頭的兩人,正是昨天扔下的段印和平傑……沈洛年目光一轉說:「馮鴦姊。」

  「什麼事?」馮鴦微笑說。

  「麻煩妳幫忙照顧一下大家。」沈洛年說:「回酖族的事,等我回來再幫妳們想辦法。」

  馮鴦一呆說:「回來?你要去哪兒?」

  「我去找一下懷真。」沈洛年一面對眾人說:「不會有事的。」

  「洛年?」眾人大吃一驚,每個人都喊了起來。

  沈洛年知道越扯越囉唆,當下不再多說,一轉身,向著島內就奔了進去。

  賴一心等人這時誰都動不了,除了扯直喉嚨喊,也沒別的辦法,馮鴦又不能扔下這群人不管,一時也呆在那兒,不知該怎麼反應。

  這時突然一個嬌小的身影飄起,往島內追了進去,這下馮鴦可又吃一驚,她忙開口嚷:「小露?」

  小露人在空中回頭,她清脆悅耳的聲音遙遙傳回:「鴦姊,我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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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4:02

第三集  第八章  說不過這丫頭

  這還是眾人第一次聽到小露的聲音,就連正在開溜的沈洛年也是,他訝然回頭,卻見還沒奔入森林,小露已追到身後。沈洛年大吃一驚,一面跑一面說:「妳跟來幹嘛?快回去!」

  現在只有小露一人,不受說話限制,只見她甜甜一笑說:「不要。」

  啊嘞?這小女巫搞啥?沈洛年一呆,身子已經被小露以外炁提了起來,小露一面說:「告訴我往哪邊走喔。」

  這樣確實是又省力又快……不對!沈洛年瞪眼說:「妳快回去!」

  「不要!」小露似乎覺得沈洛年生氣的表情挺好玩,又笑著說了一次。

  媽的,這丫頭身具樂和之氣,大概沒見過惡人,以為每個人都會對她笑,只要自己狠狠罵她一頓,應該就會像吳配睿一樣,從此怕自己怕得要死,沈洛年正想破出外炁、落地示範一下惡人的模樣,卻突然感覺到岸邊正有不少人往這兒追來。

  莫非段印等人不死心?這時候若停下罵人,又會被那一批追上了,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伸手指引:「往這兒走。」

  「好!」小露輕快地應了一聲,一轉向,順著沈洛年的指示飛行,她知道沈洛年的心意,禦使的外炁極弱,不易追蹤,深入一段距離之後,很快就把道武門派來的人甩掉。

  既然已經深入島中,也不好叫這女孩自己回去了,沈洛年一面指引方向,一面低聲說:「我們先回剛剛那個地方,再往內找看看。」

  「好!」小露又說。

  她倒是挺有精神的,沈洛年現在對那些各種怪氣,多了一點概念,她們的樂和之氣,主要是影響別人,倒不會影響本身,她們一群人總是開開心心,主要是因為彼此互相影響,所以才能一直保持這麼快樂,想到這兒,沈洛年又瞄了小露一眼,現在她孤身一人,自己又不受那種氣息的影響,這傢夥硬要跟來,到時候就別哭著回去。

  兩人一路快速地往內飄,有小露帶著點地飛騰,果然比沈洛年用兩條腿跑輕鬆、迅捷不少,出來的時候花了半個多小時,進去卻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剛剛那個滿地都是鑿齒屍體的地方。

  被沈洛年殺的只是背後破個洞、流個滿地血,死狀還不太難看,早些被賴一心等人所殺的,可就屍首不全、七零八落,看來怵目驚心,沈洛年四面感應了一下妖炁,沒感覺到懷真,遠遠近近反而感受到不少強大妖炁,看來一個個都不好惹,若遇到對人類有敵意的妖物,那可有點麻煩,沈洛年回頭說:「用走的,收起炁息。」

  那些強大妖怪根本沒考慮收斂妖炁,連小露都感應得清楚,她連忙點頭,聽話地將外炁收斂,落下地面。

  沈洛年四面一望,找到懷真把無頭妖往外推的方位,領著小露往那方向前進。

  一路走過去,沿路上不少莖葉枝幹爆散倒折,連地皮都刮出一條長達一公里的筆直窪痕,可見懷真當時一爆妖炁,將對方直接推出了近千公尺,兩方這才開打。

  接著的戰鬥場面可盛大了,周圍一整片數十公尺寬的森林幾乎被夷為平地,到處都是斷折倒塌的巨大植物,但除了這些以外,就什麼都沒有了,沈洛年四面望著,想找出之後戰場延伸的方位,卻看不出來。

  會不會接著打到天上去了?具有那種強大妖炁的妖怪,在空中打架也不奇怪……沈洛年看著天空,一時倒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找下去。

  「沈先生。」數步外的小露突然低聲地叫。

  什麼沈先生?沈洛年沒好氣地說:「叫名字就好,什麼事?」

  「洛年先生。」小露換了個稱呼,一面往西面指指說:「那個……會不會是……」

  「不用加先生。」沈洛年轉頭望過去,卻見草木之間,似乎是……沈洛年眼睛一亮,縱身往那兒躍,在一大片草葉之下,翻出一件被扯成碎爛的迷彩服。

  「這……這是懷真小姐的嗎?」小露跟著走近,掩著嘴,驚駭地說。

  「大概是。」沈洛年拿起來比對了一下,果然是自己的尺寸,很可能正是自己拿給懷真穿的衣服,沈洛年四面又望瞭望,果然在不遠的草木堆中,又發現了碎成一條條的長褲,至於鞋子應該不用去找了,看到這種破法,懷真想必已經現形,既然如此,那無頭妖該打不過她,不過現形不是大傷元氣嗎?這臭狐狸怎麼還不來找自己?

  小露眼睛紅著說:「怎……怎會這樣?」

  幹嘛要哭要哭的?沈洛年訝異地說:「怎麼了?」

  小露難過地說:「連衣服都變這樣……她不是出事了嗎?」

  沈洛年懶得解釋,只說:「她沒事。」

  「真的嗎?」小露吃驚地說:「你怎麼知道?」

  總不能說這是懷真變形擠破的,沈洛年隨口說:「妳看衣服上都沒血跡。」

  「對……對耶。」小露破涕為笑,翻了翻衣服,突然笑容又收了起來,張大嘴驚駭說:「那妖怪為什麼扯破她的衣服?難……難道……妖怪也會想……」

  隨妳去想,沈洛年思考了片刻才開口說:「小露。」

  小露正自己嚇自己,搞得有點心慌意亂,聽到沈洛年叫喚,一驚回神說:「是?沈先生。」

  又來了!嘖,改不過來就算了,沈洛年懶得糾正這種小事,只皺眉說:「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到森林裡面方便。」

  小露詫異地說:「在這種地方嗎?要不要出去一點……再……再那個……」

  「忍不住了。」沈洛年說:「妳等等。」

  「呃?」小露還來不及說話,沈洛年已經轉身往森林走去,小露又不便跟過去,只好一個人待在這片淩亂的空地中。

  卻是沈洛年突然想到,懷真若是已經變成狐狸,自然不方便在小露面前出現,自己感應懷真的距離只有幾十公尺,說不定她早已到了附近,只是不方便接近提示自己。當下沈洛年隨便找了個理由走入森林,想看看懷真會不會出現。

  但他走入林中,晃了片刻,懷真卻一直沒出現,沈洛年等了等,還真的放了一泡尿,但終究沒能看到懷真,沈洛年無可奈何,這才走出森林。

  一出森林,沈洛年就看到小露急忙地奔來,似乎松了一口氣地說:「你……你去好久!」

  沈洛年說:「幹嘛,害怕了嗎?」

  「我是擔心。」小露癟著嘴,有點委屈地說。

  有她在身邊,懷真畢竟不方便直接出現,還是趕走比較好,沈洛年心念一轉,歎口氣說:「我覺得很難過,所以躲起來哭了一陣子。」

  「啊?」小露眼睛又紅了,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

  「騙妳的,懷真又沒事我哭什麼?」沈洛年聳聳肩說。

  「你……你這人……是怎樣……?」小露吃驚地瞪大眼睛,這輩子沒人這樣欺負過她,她一時不知該怎麼應對。

  知道什麼叫壞人了嗎?這還算客氣呢,沈洛年心中偷笑,故意板著臉,瞄了小露兩眼說:「帶妳去海邊吧,然後我自己繼續找。」

  「不要!」小露這次可不笑了,一臉認真地說。

  「妳在旁邊礙手礙腳啦。」沈洛年沒耐性了,瞪眼說。

  「我不會礙手礙腳!」小露說。

  「喂!」沈洛年板起臉說:「妳纏著我幹嘛?」

  「不要凶我!」小露頓了頓,退了一步說:「我不怕!」

  啊嘞,和吳配睿的反應不同?這女孩似乎十分固執,看來不容易激走她,沈洛年想想懶得和她浪費時間,不再多說,帶著小露往西面森林繞了過去,小露見沈洛年不再趕自己走,臉上很快又露出了笑容。

  ◇◇◇◇

  這趟走的是內圈,這一路都頗接近島中央,不只渾沌原息密度更高,浮動震盪、忽聚忽散的狀況也更嚴重,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蹦出強大妖怪,沈洛年可真是走得提心吊膽,要是只有自己,煙霧彈一扔就可以逃命,加個小露可就沒辦法,就不要到時候又害自己沖上去和妖怪拼命……想到這點,沈洛年就忍不住瞪小露兩眼。

  小露倒不介意沈洛年的表情不善,她就這麼帶著微笑,安靜地在後面尾隨,不過半天的時間,兩人已經繞到了島嶼南面,此時北方山巔突然傳來一串巨響,沈洛年一驚擡頭,只見那兒似有兩隻大型有翅妖獸正相互嘶咬攻擊,強大的妖炁互相碰撞,不斷往外散溢。

  那兩隻妖獸,一隻形似老虎,白毛紫紋,背後有一對巨大鷹翼;另一隻像是藍色巨鶴,體有焰般紅紋,銳利白喙,只生著一條長腿,遠遠看不出來它們的體積,但這麼遠還這麼清楚,絕不會小。

  兩獸都會飛,打起來翻翻滾滾,有時突然摔下山,有時又突然糾纏著往空中沖,看樣子一時打不完,這兩獸的妖炁,感覺還比那無頭妖強……看來這島上已經出現了許多超強的妖怪,就算幾萬個道武門人都沖進來,八成也不夠這些妖怪塞牙縫。

  既然這樣,那還打什麼?沈洛年望著那兩隻妖獸,不禁有點感慨。

  「它們好漂亮喔。」小露突然開口。

  沈洛年詫異地轉頭,卻見小露望著那兩隻妖獸,一臉欽羨。

  「幹嘛?想抓回去玩嗎?」沈洛年哼聲說。

  小露看了沈洛年一眼,微微一笑,又轉回頭看那兩隻妖獸,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這是什麼態度,當我是小孩子胡鬧嗎?沈洛年仔細看了看她,可以確定,這女孩並沒有嘲諷自己的念頭,她現在縱然不是保持喜樂的情緒,卻也是平靜穩定,這麼一來,沈洛年也不好繼續無理取鬧,只好說:「我們走吧?」

  「好。」小露回過頭,又露出笑容。

  ◇◇◇◇

  兩人繼續逆時針往東繞,繞完一圈,回到和懷真分開的地點附近時,又是好幾個小時過去,天色已經入黑。這一路走來,一直沒有懷真的蹤跡,沈洛年可真有點擔心了,懷真如果沒有出事,為什麼一直不來和自己會合?

  但她不可能打不贏那只無頭妖的,難道她還沒現形就受傷了,變形也來不及?這也不對,她衣服上面未帶血漬,該沒受傷,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洛年思索良久,突然回過神,想起自己很久沒理會小露,連忙轉頭,卻見她正帶著體諒的神色望著自己,雖然帶著倦意,但那雙眼睛仍然有神。

  糟糕,她似乎挺累的?怪了,雖說是整天沒休息,但自己也是啊……啊,懷真說她們換靈的比率很低,可能因此體力不如自己,又不準她使用外炁,當然會受不了……沈洛年想到此處,忍不住皺起眉頭說:「累了為什麼不說?」

  小露一驚,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兒不安全。」沈洛年歎口氣說:「到安全的地方休息吧……用外炁走。」

  小露靦腆地一笑說:「好。」她這才施出外炁,把沈洛年一起帶上,往外飄去。

  大約走了十公里左右,經過一條小溪,小露突然停了下來說:「這兒已經安全了吧?」

  沈洛年一怔說:「到海邊不是更安心嗎?」

  「你明天還要繼續找,對不對?」小露說:「你想趁機把我留在海邊,對不對?」

  媽的,這丫頭也會讀心術嗎?沈洛年呆了呆才說:「我明天想到島中央去,妳身負炁息,會引起妖怪的注意,我們倆都危險。」

  「島中央,妖怪會突然出現,你也不安全。」小露搖頭說:「大部分妖怪看到我會降低敵意,我在比較好。」

  「我可以自保啊。」沈洛年皺眉說:「扔個煙霧彈就可以逃了。」

  「有些妖怪會飛呢。」小露說:「煙霧彈沒用的,飛起來找你,你就跑不掉了,我可以帶你逃。」

  說不過這丫頭……沈洛年看她明明很累,偏偏硬撐著和自己吵,而她的疲累又是自己造成的,不禁有三分心軟,只好歎一口氣說:「算了、算了,先休息再說。」

  小露松了一口氣,露出笑容,靠著根綠色枝幹坐下,但她見沈洛年正在掏拿背包,一驚又想跳起。

  「坐下吧。」沈洛年頭都沒回,哼聲說:「吃的我來弄,妳吃一盒夠吧?」

  小露一怔,還是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還是我來弄吧?我已經弄習慣了……」

  「坐下!」沈洛年回頭瞪眼說:「妳累成這樣還要弄?我來!這是要倒水進去是不是?」

  「凶什麼凶?」小露扮個鬼臉,坐下說:「裡面有個袋子,上面有標示要倒多少水。」

  「知道了。」沈洛年拿到溪邊,倒了水,讓外盒產生發熱的化學反應,一面提回小露身旁說:「要等十五分鐘對吧?」

  「嗯。」小露笑著點了點頭說:「沈先生體力真好,都不會累嗎?」

  「還好。」沈洛年伸了伸懶腰,這才察覺到,上午的傷口似乎都已經好了,這衣服配合上自己的癒合能力,還真是恰到好處,難怪懷真會說自己需要這寶物……媽的,臭狐狸到底死到哪邊去了?她找自己應該是靠血冰戒,否則昨天怎能這麼快就出現?要是自己知道怎麼利用血冰戒找她就好了。

  說到血冰戒……如果她真的出事,血冰戒會如何?沈洛年心一驚,連忙把手上的OK繃撕掉,湊著月光一看,卻見血冰戒還好端端地掛在無名指上,沈洛年這才松了一口氣,搓揉著血冰戒,思考著懷真的可能去向。

  「那戒指好漂亮……和懷真小姐有關嗎?」小露好奇地說。

  「啊?」沈洛年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又發呆了,他尷尬地說:「嗯,有點關係。」

  「沈先生,你和懷真小姐是什麼關係呀?」小露又問:「夫妻嗎?」

  「當然不是。」沈洛年瞪眼說:「妳們那兒有人這麼早結婚嗎?」

  「差不多啊。」小露說:「十五、六歲。」

  那是什麼鄉下地方?沈洛年有點意外,頓了頓說:「懷真有點像我姊。」想想還是這種說法比較適合。

  「喔?」小露目光沒離開血冰戒,又湊近了一點頭說:「真好看,可以借我看看嗎?」

  「這種拿不下來。」沈洛年隨口說。

  「難道是咒戒?」小露突然瞪大眼睛,湊近說:「好像真有一絲咒炁。」

  媽的,她怎麼知道的?沈洛年一驚,詫異地看著小露,小露見到沈洛年的神色,一把抓住沈洛年的左手,吃驚地說:「真是咒戒?沈先生和懷真小姐使用咒戒?哇!我好感動,這世上真有人能……哇、哇、哇——」

  哇什麼哇?沈洛年見小露叫個不停,他一把抽回手,貼回OK繃說:「什麼啦?咒戒又怎麼了?」

  小露的小嘴好不容易才閉了起來,她目光一轉說:「沒……沒事。」

  騙人!就算沒被鳳凰換靈,沈洛年也看得出她沒說老實話,沈洛年惡狠狠地瞪著小露,等她繼續說下去。

  小露停了幾秒,見沈洛年還望著自己,她咳了咳說:「我不會對別人說的。」

  這話卻讓沈洛年有點心虛,卻不知小露到底知道了什麼?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妳知道咒戒的事情?」

  小露點了點頭說:「我們有傳下類似的咒術。」

  這倒是好消息,沈洛年忙問:「妳知道怎樣借著咒戒找到對方嗎?」

  「我不知道。」小露一怔,為難地搖頭:「這種咒術我沒學過。」

  沈洛年不禁有點失望,歎了一口氣。

  「我們也沒必要學。」小露又說:「我沒想到……世上真有人敢使用這種咒術,我好佩服你們兩位。」

  也是啦,違約就是死路一條,既然小露知道這種咒誓之術,沈洛年也就不隱晦了,只說:「也沒什麼,我當時其實不知道懲罰這麼重。」

  「懲罰不重要啊。」小露眼中閃耀著佩服和羨慕的神色,帶點興奮地說:「要兩方都是百分之百絕對真心才行啊,萬一不成功,就代表有人心中還有遲疑,但誰又敢說自己心中沒有一絲疑惑呢?只要想到這一點,誰還會用這種法術?你們倆居然敢這麼做,而且還順利完成了咒誓……真是好棒!我要是跟姊姊們說,她們一定不信的,啊,你不願意我說對不對,我不會說的,一定不說!保證不說!」

  這女孩一次說這麼多話都不用喘氣的?沈洛年聽得瞠目結舌,她似乎還是誤會了自己和懷真的關係?莫非她以為咒戒只有情人合用?但自己又不是很確定她的意思,硬要解釋好像也很古怪……算了,隨便她,沈洛年現在比較在意別的事情,他急著問:「妳那幾個姊姊,有人會這門法術嗎?」

  「因為用不到,所以沒有人學耶。」小露說:「只是紅姊曾告訴我,神居窟裡面有記載這個術法。」

  「神居窟?」沈洛年一愣。

  「啊。」小露突然一驚,有點慌急地合掌懇求說:「沈先生當作沒聽到這句話好嗎?這是我們族裡的秘密。」

  沈洛年點頭說:「我知道了,不過妳們怎麼說用不到呢?」

  「當然用不到啊。」小露低下頭,幽幽地說:「承受仙炁當了女巫後,沒有人會愛上我們的。」

  沈洛年一怔,一下說不出話來,小露說得沒錯,她們身具樂和之氣,大部分人看到她們都感到和平快樂,頂多把她們當成親近的姊妹,卻不會產生男女之念,這樣怎能談戀愛?難怪當時懷真會看著小露說可惜……

  但別人雖然不會愛上她們,她們難道不會希望有伴侶嗎?若是心中仍有欲望,久而久之,日子豈不難過?想到這兒,沈洛年遲疑地說:「妳們女巫,都不嫁人的嗎?」

  小露搖了搖頭,過了幾秒說:「大家一直在一起,總是很開心,不會想這些事的。」

  那一個人的時候呢?沈洛年看著小露這時的情緒,雖然稱不上難過,卻多少有點寂寞,沈洛年想了想說:「懷真提過,世上有些人,對樂和之氣有抵抗力,這個……還是有機會。」

  「我們酖族只是個小小的村子,沒有這種人的。」小露擡起頭,露出笑臉說:「沒關係,我們願意當女巫,就有心理準備要一輩子侍奉神靈的,嫁人怎麼侍奉神靈?」

  「這是規定嗎?」沈洛年愕然問。

  「何必規定?反正也嫁不出去。」小露搖搖頭笑說:「那種人在這世上很難找。」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不去找當然永遠不可能找到!」

  「沈先生倒像是那種人。」小露笑說:「老是凶人家呢。」

  這妳倒沒猜錯,管他什麼王八鬼氣,對我一點屁用都沒有。沈洛年白了小露一眼,沒吭聲。

  小露見到沈洛年的表情,愣了愣才一驚說:「真的嗎?你真的就是那種人嗎?」

  幹嘛這麼激動,要幫我提親嗎?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是又怎樣?」

  「那……你之前凶我,是真的生我氣嗎?」小露擔心地說。

  媽啦,原來妳這丫頭以為我在演戲?沈洛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無力,歎了一口氣說:「東西該熱了,吃飯吧。」

  小露還在有點慌張地說:「我……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生氣……」

  「算了,我也不算真的生氣。」沈洛年打開已經熱騰騰的飯袋說:「我本來真的想一個人去,妳跟著我,很麻煩。」

  「但是……我想幫忙。」小露小聲地說。

  「我知道。」沈洛年想了想說:「其實懷真如果沒事,會自己找到我的,吃飽後我們一起回去吧。」

  「島中間不找了嗎?」小露有點意外地問。

  「不找了。」沈洛年搖搖頭說:「仔細想想,我們倆去島中央真是送死,說不定反而害了懷真。」

  「害了她?」小露不明白。

  「沒什麼。」沈洛年搖搖頭沒解釋,懷真有沒有出事還不知道,但若自己跑去送死,因為咒誓的關係,反而會害死她,那就本末倒置了。

  「那……懷真小姐去哪兒了?」小露擔心地說。

  「我知道就好了……」沈洛年頓了頓說:「血冰戒還在,應該代表她沒事吧?」

  「對!我怎沒想到這點,要是一方……那個了,咒戒會消失的。」小露也提起了精神,高興地點頭說:「這叫血冰戒嗎?不知道是怎樣的咒術……沒想到懷真小姐對咒術也很精通,但沈先生怎麼似乎都……沒學過?」

  「我沒炁可用,所以學不會。」沈洛年說。

  「可以跟我說,你們……你們當初咒誓的內容嗎?」小露突然紅著臉,一臉期待地說:「我保證絕不會對別人說!」

  幹嘛臉紅?妳期待什麼,沈洛年莫名其妙地看著小露說:「問這幹嘛?」

  「跟我說好不好?我好想知道。」小露又說。

  讓懷真吸取渾沌原息的事不能說,沈洛年頓了頓說:「有件事……直到永遠之類的。」

  「啊!」小露突然尖叫起來,捧著紅通通的小臉叫:「直到永遠!怎麼這麼……好讓人害臊喔……」

  媽啦!早知道不該說的,沈洛年聽到那聲尖叫,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渾身不自在。見小露還在興奮,他皺眉說:「快吃吧,吃飽了回去。」

  「嗯。」小露一面吃一面想,偶爾看沈洛年一眼就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想到哪兒去了。

  總算吃飽了飯,兩人開始禦炁北返,小露這時總算正常了些,飛到中途兩人隨口說了幾句話後,小露突然低聲說:「沈先生……回去以後,我就不能跟你說話了。」

  「嗯……妳們規矩挺古怪的。」沈洛年說。

  「我想告訴沈先生……我全名叫艾露。」小露低聲說:「雖然你可能很快就忘記了。」

  沈洛年看了她一眼,頓了頓說:「這名字挺別致,有可能會記住。」

  艾露微微一笑,輕側著頭說:「忘記了也沒關係,我只是想說而已……等回到那個小小的山村,三年、五年之後,我會想到,在這遼闊的世界中,有個人曾經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現在他還記得嗎……這感覺也不錯啊。」

  這話似乎有點淒涼的味道,但她又沒有難過的氣味,沈洛年一時看不懂這女孩,想了想,突然說:「說起來,妳和其他的女巫,感覺有點不同。」和艾露相比,其他人感覺太開朗天真樂觀了些,也不習慣和人衝突爭執,似乎沒什麼個性。

  「也許因為我去年底才剛成為女巫吧,過去的脾性還沒消失。」艾露頓了頓說:「聽說幾年以後,相處久了,我也會慢慢變那樣……久了大家都一樣的。」

  大家都一樣?這可不像好事……但也許人家在那種氣氛和環境中,日子過得很快樂呢?畢竟不關自己的事,沈洛年點點頭,沒再多說。

  ◇◇◇◇

  兩人順利回到海岸,通知人前來迎接,這次只來了一艘救生艇,來接人的赫然是其他五個女巫,另外還加上賴一心,至於段印等人,也不知是不是怕沈洛年又溜回島內,這次倒沒出現。

  眼看船隻抵岸,沈洛年還是站在岸邊,船上的幾個人都松了一口氣,跟著艾露也不等他們停船,直接帶著沈洛年飄上救生艇,落到眾人之間。

  這麼一來大家可就安心了,六女圍在一起,一面笑一面說個不停,聽起來似乎正半嗔半笑地責怪艾露,這種責駡法可真客氣……但話說回來,她們這一群聚在一起,果然是和和樂樂,想生氣罵人大概也罵不起來。

  「洛年。」賴一心第一句話就問:「找不到懷真姊嗎?」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說:「你身體沒事了?大家呢?」

  「離島之後妖炁散去,我就好得差不多了,大家也舒服不少。」賴一心說:「不過大部分人還沒複元,除我之外,比較沒事的只有黃大哥、奇雅、瑋珊,他們正照顧大家。」

  「我在週邊走了一圈,只剩下島中央沒去。」沈洛年頓了頓說:「但是島中央……妖怪未免太強,懷真也該不會過去。」

  「那懷真姊會到哪兒去了呢?」賴一心擔心地說。

  沈洛年搖了搖頭,沒法回答這句話,此時六女似乎鬧完了,正開始同時禦炁,推動著船身往外走。

  「島中央……」賴一心遙望著島嶼遠處的山區,低聲說:「我們真的去不得嗎?」

  「當然。」沈洛年驚訝地說:「你忘了今天那無頭妖怪的厲害嗎?」

  「對了,宗長說那可能是刑天耶!」賴一心突然有點興奮地說:「傳說中和黃帝戰鬥,打輸了被砍頭的戰神,之後才從胸口長出眼睛。」

  「真的假的?」沈洛年似乎也聽過這傳說,他皺眉說:「但他肩膀上面明明是光滑一片,應該本來就沒頭吧?」

  「傳說當然有誇張和穿鑿附會的地方。」賴一心呵呵笑說:「但是傳說中的強弱可以拿來參考,如果真是刑天,確實是很強大的妖怪。」

  「喔?」沈洛年說:「島中央那種強大妖怪可不只一、兩隻,人類打不過的……」

  「嗯,下午聽說衛星攝影機還拍到了兩隻強大妖獸在中央山區的空中打架。」賴一心興致勃勃地說:「看模樣推測是窮奇和畢方,不過只看照片,不知道有多強大,有人說像鶴的畢方是善獸、像老虎的窮奇是惡獸,所以才打起來。」

  就是自己和艾露看到的那兩隻嗎?這兩個名稱沈洛年可就沒什麼印象了,只點頭說:「我是有看到兩隻打架的妖獸,都不比無頭妖弱,所以我不敢再往內探。」

  「真有這麼多強大妖怪?」賴一心想了想,突然說:「洛年,我有個想法,還沒跟別人說過……我覺得,人類也許可以更強。」

  「怎麼?」沈洛年問。

  「是關於變體……你上次也看過。」賴一心侃侃說:「過去變體的方式,是準備大約一公升的妖質,以外炁迫入人體,之後讓妖質在體內散開,漸漸改變體質。」

  「然後呢?」沈洛年說。

  「選擇這樣的量有兩個原因,首先,根據過去的經驗,迫入過多妖質反而會有反效果。」賴一心頓了頓說:「隨著變體完成,會漸漸感到不適,最後可能因為不明原因而死去。」

  沈洛年點點頭,表示理解。

  「至於第二個原因,是因為就算想迫入更多的妖質,需要好幾個外炁高手協力,因為迫入得越多,抵抗力就會越大。」賴一心說:「但太多人同時出力,又有配合上的問題,我們專修派,一個發散者就可以處理變體,但對兼修派來說,他們通常都要找兩個默契很好的人同時控炁,才能讓新入門者完成變體。」

  聽完兩個原因,沈洛年還是不明白這和變強有什麼關係,只接著賴一心的話說:「所以呢?」

  「你還記得狼妖嗎?」賴一心突然說。

  怎麼突然扯到那兒去了,沈洛年點頭說:「狼妖怎麼了?」

  「它不是先變小嗎?」賴一心說:「後來發現打不過,又變大了,宗儒提過,那是因為道息不足,所以它們才變小,但為什麼會這樣卻不清楚。」

  沈洛年還記得此事,微微點頭。

  「我是這樣想的。」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也許是因為道息太弱,它能獲得的妖炁太少,因此才縮小,就像我們剛剛出了這島嶼道息圈……體內炁息就變少,如果人類體內迫入太多妖質,就會遇到相同的困擾,在過去道息不足的世界裡,反而會引起不適。」

  這時果然剛好離開島嶼的道息圈範圍,眾人炁息逐步減弱,總算操舟需要的外炁不多,船隻依然順利地往前飄行。

  這倒是挺有道理的,沈洛年點頭說:「所以你認為,如果迫入更多妖質,就可以引入更多的炁息,變得更強?」

  「對。」賴一心說:「我猜測只要定期到這島上吸取炁息,就不會因為周圍道息不足而減短壽命。」

  「萬一要來得很頻繁呢,甚至不能離開呢?」沈洛年說:「豈不是得住在這島上。」

  「這部分就只能等測試了才知道。」賴一心乾笑說。

  這傢夥又想亂來了,沈洛年呆了呆說:「那迫入妖質的問題呢?」

  「同樣的道理,在島外因為力量不足,只能迫入這麼多妖質,但是到了噩盡島內,發散者能引入的炁息更多,就可以迫入更多了呀。」賴一心說。

  「誰要做這個實驗?」沈洛年瞪了賴一心一眼。

  「既然是我提出的,當然我來做啊。」賴一心說。

  「有必要冒這種險嗎?」沈洛年皺眉說:「島中央的妖怪雖然強大,但似乎和鑿齒不同,不去接近他們未必會有事。」

  「可是如果懷真姊真困在島中央……那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賴一心望向噩盡島,難得收起笑容說:「怎能放她一個人在裡面?」

  這傢夥不會真的喜歡上懷真吧?早就叫那狐狸別逗他們了……沈洛年想起葉瑋珊,又想起懷真,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歎氣。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4:50

第三集  第九章  他們兩人出去玩?

  到了航空母艦上,除了幾個艦隊士兵將眾人接入,其他什麼道武門人都沒看見,沈洛年雖然討厭人多,但看到一個人都沒有,還真有點意外。

  眾人登上甲板,賴一心往前一指說:「上直升機吧。」

  「要去哪兒?」沈洛年登機時問。

  「去檀香山。」賴一心解釋:「大部分的變體者都退過去了,這兒只留下軍艦官兵,和少數輪值的變體部隊,我和馮鴦姊幾人是特地留下等你們的。」

  「為什麼?」沈洛年問:「不作戰了嗎?」

  「我也不清楚。」賴一心說:「聽說是研究新的策略,上次損失太慘重,瑋珊說,大概要讓大多數人先練好四炁訣。」

  「嗯……也對。」沈洛年點點頭,連四炁訣都還沒練的那幾萬人,就算都擠進去,大概也會讓強大妖怪像踩螞蟻一樣殺光,練好之後……至少可以像賴一心他們一樣,捱上一招半式。

  「因為妖怪離島會變弱。」賴一心說:「人類武器也會有作用,所以現在海空兩方四面圍起來,暫時應該沒有大礙。」

  意思是沒事做了?可惡,那個臭狐狸到底跑哪兒去了,不然豈不是可以回家?對了,自己答應過懷真,要幫馮鴦等人回家……這又該怎麼辦才好,去找劉巧雯談嗎?媽的,最討厭拜託別人事情了,真是找麻煩。

  沈洛年看了賴一心一眼,見他正側著頭想事情,雙手還正比劃著什麼,沈洛年暗自搖了搖頭,這人是個武癡,問他也是白問,有機會的話,問問葉瑋珊好了,她是學校裡有名的才女,可能會想出好點的辦法。

  一路無話,幾個小時之後,飛到夏威夷機場落下,但一下飛機,眾人可就有點傻眼,這兒每個人都一口嘰哩呱啦的英文,可是直升機下來的八人可都不會說英文。

  賴一心和沈洛年兩人念書成績都是普通爛,雖號稱在學校學了五、六年英文,但真要和人對話可就是說笑了,至於那六個來自雲南山區的女巫更不用說,除漢語之外只會酖族古語,到了這陌生的環境,一時之間,八人還真有點不知該何去何從。

  還好賴一心不怕丟臉,用破爛英文到處問路,加上因變體者一大半都是中國來的,機場會中文的人還不難找,很快就找到了翻譯,安排了車子送八人離開。

  經過了一番轉折,大約午夜時分,總算找到葉瑋珊、白玄藍等人落腳的地方。那是個位於海邊的飯店,這飯店除白宗之外,聽說同樣來自臺灣的李宗,在駐檀香山臺北辦事處安排下,也住在這兒,而酖族六女卻被接到別的地方去了。他們這些由總門統管的變體部隊,大部分都是住在暫借的美軍營區,畢竟那有數萬人之多,不可能每個人都安排到飯店裡面去。

  沈洛年和賴一心到了飯店,得到消息的葉瑋珊,已經先一步在飯店大廳等候,迎接兩人。

  三人一碰面,每個人心中似乎都有事,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還是葉瑋珊先開口說:「沒找到懷真姊?」

  「嗯。」沈洛年搖搖頭。

  「至少你沒事。」葉瑋珊看著沈洛年,嗔怪說:「你這人,都不怕別人擔心的嗎?一轉頭就跑進去了。」

  沈洛年不知該怎麼說,只說:「別擔心我就好了。」

  葉瑋珊聽到這句話,不免有點啼笑皆非,歎口氣說:「宗長、瑪蓮、小睿受傷較重,住院觀察,舅舅和奇雅也在醫院照顧她們三人。」

  「其他幾個呢?」賴一心問。

  「宗儒、添良、志文妖炁散去之後,只剩下筋骨挫傷,雖然行動有點不方便,但精神都挺好的。」葉瑋珊微微一笑說:「他們三個住一間四人房。」

  賴一心笑說:「我去看看他們。」

  「已經很晚,他們早休息了,你們倆也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說吧?」葉瑋珊說:「我幫你們安排一間兩人房,這是門卡,行李已經放在裡面了。」

  賴一心接過,頓了頓說:「妳呢?」

  葉瑋珊說:「我暫時和奇雅一間房,但是她大多在醫院。」

  「一個人沒關係嗎?」賴一心問。

  有關係的話你又能怎辦?葉瑋珊雖然知道賴一心沒有別的用意,仍有點好氣又好笑,她沒說話,只微微搖了搖頭。

  「我們送妳回房吧。」賴一心笑說:「我們兩個再去休息。」

  這人有時候就是會有這種莫名的溫柔,葉瑋珊心中一暖,微笑搖頭說:「只是隔壁而已,一起走吧。」一面帶著兩人走向電梯。

  三人搭著電梯,到了房間所在的十八樓,兩間雙人房果然在隔壁,賴一心和葉瑋珊正要互道晚安,沈洛年突然說:「一心,去幫瑋珊檢查一下房間吧?」

  葉瑋珊和賴一心都不禁一愣,不明白沈洛年的用意。

  「這社會很亂。」沈洛年說:「一個女孩子自己睡,門窗前後要好好檢查一下。」

  「這是國際大飯店,不會有事啦。」葉瑋珊一怔之後,突然想通沈洛年的用意,不禁泛紅著臉說。

  「小心點又不吃虧。」沈洛年從賴一心手中取過門卡說:「對了,檢查之後,你剛剛說的那件事,順便和瑋珊商量一下。」

  「什麼事?」葉瑋珊意外地問。

  「嗯,變體的事,瑋珊幫我想想也好。」賴一心點頭說。

  「變體?」葉瑋珊微微一怔說:「既然有事,去你們房間一起談吧?」

  「我累死了想睡覺,你們去談。」沈洛年說:「別來吵我。」

  「好吧,洛年先休息。」賴一心沒想這麼多,一面說一面向葉瑋珊的房間走。

  葉瑋珊雖是跟了過去,但終於忍不住回頭白了沈洛年一眼。

  沈洛年看著葉瑋珊那股又喜又羞的神態,不由得暗暗好笑,連忙走入房中,免得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那模樣還真可愛……和初識時老是板著臉的樣子,實在差太多,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走入浴室脫光衣服,好好洗了個澡。

  除了留下幾道淡淡的蚯蚓般疤痕外,身上的傷都好了……沈洛年看著鏡子,心中不由得有點感慨,自己不會飛、動作慢、沒有力氣,除了不怕妖炁之外,可以說什麼都不會,優點就是好像不大容易死,有那衣服止血護身,除了腦袋直接被砍掉,說不定還真的死不掉。

  沈洛年拿起放在一旁的血飲袍,上下看看,不禁有點訝異,今日在噩盡島上跑了一天,這血飲袍還真的不會髒,既然一定要隨身帶著,又有保護功能,真是不穿白不穿……明天就照懷真當初的建議,把血飲袍穿在最裡面好了,反正這衣服又輕又薄,不管怎麼塞卷都不會不適。

  不過現在要睡覺,不用這麼麻煩,沈洛年穿上血飲袍,松松地束上帶子,連褲子也不穿就走了出去。

  走出浴室,沈洛年卻見到葉瑋珊和賴一心兩人,正坐在屋中圓桌旁等待自己。

  這兩個人不好好談戀愛跑回來幹嘛?還好沒光著出來……沈洛年皺眉說:「怎麼了?」

  「瑋珊有事情要問你。」賴一心先笑著說。

  「什麼事?」沈洛年一面用毛巾抹著濕頭髮,一面走近。

  葉瑋珊沒想到沈洛年居然只穿件連束帶都沒束緊、薄得不象話的古怪紅袍,全身還帶著熱騰騰的濕氣就走了出來,不禁有點尷尬,但又忍不住瞄了沈洛年裸露的胸口一眼……正中央那條傷痕,莫非是中秋那晚,他救自己時被鑿齒所傷的痕跡?平常看他不顯壯,但畢竟是男孩子,胸膛還是挺寬的,今早差點全軍覆沒,也是被他救了,這人雖然老是凶巴巴的,但其實……

  沈洛年看著葉瑋珊突然呆看自己,還隱隱透出一絲不大該有的古怪氣味,驚訝之餘,不由自主地望向葉瑋珊那雙有些迷惘的大眼,兩人目光接觸的那一刹那,不知為何,同時微微一驚,迅速別開目光。

  葉瑋珊旋即恢復正常,回頭笑說:「洛年,我是要問你,我可不可以替你作主?」

  剛剛大概是錯覺吧,那古怪氣氛又消失了。沈洛年稍微安心了些,坐下後才說:「作什麼主?」

  「幫你談判。」葉瑋珊笑容一斂說:「說難聽點,就是利用你的優勢幫白宗爭取權益。」

  「我不明白。」沈洛年皺眉說:「能不能用簡單點的說法?」

  葉瑋珊笑容斂起,緩緩說:「那要從頭說起,你有注意到嗎……白宗只剩下我們十人了。」

  沈洛年想了想,還是沒照劉巧雯的吩咐,直說:「我去噩盡島之前,和巧雯姊碰過面,她有提到這件事。」

  沈洛年和劉巧雯碰過面,葉瑋珊似乎不覺得意外,她思忖了一下說:「巧雯姊……在噩盡島的戰役開始之前,她認為白宗終究會被人犧牲掉,向總門投誠才能保持實力,和宗長起了爭執……最後她把贊同她想法的人帶走,加入總門,並且讓那些剛入門不久的內聚者,轉練兼修派的功法。」

  「其他人我不意外,那四個人怎會跟著走?」沈洛年說。

  賴一心和葉瑋珊都知道,沈洛年指的是當初葉瑋珊征選收入,後來調給奇雅那組的四個「西地高中」同學。

  「他們比我們還早來夏威夷。」葉瑋珊頓了頓說:「聽說那段時間,巧雯姊挺照顧他們,另外,他們似乎和瑪蓮、奇雅也處不大來,所以就選擇和巧雯姊走了……不過私下有跟我和一心道歉過就是了。」

  「這倒無所謂啦。」賴一心笑說:「反正都是對抗妖怪,在哪個陣營都一樣。」

  「你每次都說一樣。」葉瑋珊不大高興地說:「難道就可以讓白宗消失嗎?」

  「我和妳不會離開就好了呀。」賴一心呵呵笑說,一點也沒留意到這話有點兒太過親熱。

  葉瑋珊臉微微一紅,白了賴一心一眼,又偷瞄了沈洛年一眼,咳了一聲,回到主題說:「我提到這件事情,是因為巧雯姊判斷的其實也有道理,當時果然把我們這些小宗派派出去當前鋒,若不是運氣好,加上你……特地來救援,也許白宗就這麼覆滅了。」

  沈洛年有點不明白,微微皺眉說:「如果感覺對方要坑你們,乾脆不理會他們,回去不就成了?」

  「我們可以這樣,但白宗不可以。」葉瑋珊說:「我們還是學生,堅持要回去,別人也不便逼我們留下,但白宗若是全體抽身,下場會像何宗一樣……」

  也就是說,因為不能只留下白玄藍、黃齊、瑪蓮、奇雅四人,所以白宗十人就全留下了……沈洛年明白了問題所在,接著問:「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知道自己很重要嗎?」葉瑋珊說:「你這種觀測妖炁的能力,現在還沒出現第二個,若你肯留下,他們什麼條件都會答應的……當然,前提是……你願意留下。」

  雖然自己很想回去,但還沒找到懷真,總不能這樣就走了,沈洛年停了幾秒才說:「找到懷真前,我會留一陣子。」

  提到懷真,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來,葉瑋珊停了片刻才說:「我會提出要求,說你只有和我們在一起才肯出任務,這樣的話,一方面他們不會再派我們犧牲,二來也許可以更任性一點,做點我們想做的事情……」

  「妳想做什麼?」沈洛年好奇地問。

  「比如一心剛剛跟我說的事情……」葉瑋珊手指輕敲著桌面,一面思索一面說:「運來白宗庫存妖質之後,我們得到噩盡島上測試是否有效,若還在總門管制下會很難辦。」

  「咦?等一下。」沈洛年睜大眼說:「妳真要讓他那樣做?還大家一起?風險太大了吧。」

  「不。」葉瑋珊說:「我和一心先測試,沒問題才讓別人跟進。」

  「妳也……妳也亂來?」沈洛年忍不住瞪著葉瑋珊。

  「我不一起提升的話,能迫入一心體內的妖質有限,測試不出結果。」葉瑋珊明亮的眼睛,回望著沈洛年說。

  「這樣做……」沈洛年說:「就算成功,也可能以後會不能離開噩盡島……」

  「嗯。」葉瑋珊說:「不過預言似乎是說……這世界以後可能都會變成那樣,倒也不用太擔心。」

  「到底是什麼預言啊?」沈洛年一直沒問,這時忍不住說:「聽你們提過好幾次了。」

  「就是預言呀。」葉瑋珊說:「傳說預言者是白澤的後代,所以很厲害,會看到未來的發展。」

  「白澤?那不是神獸嗎?怎麼後代會變人類?」沈洛年頭疼了。

  「這我也不清楚。」葉瑋珊苦笑說:「預言的消息,都是大陸那邊傳來李宗,李宗再告訴宗長的。」

  「嗯。」沈洛年大概明白了,想想就說:「我知道了,但是……老實說,就算一起行動,我也未必會聽你們的話喔。」

  「知道啦。」葉瑋珊好笑地說:「你脾氣最大了。」

  「還有,找到懷真後,我可能就走了喔。」沈洛年又說。

  「我們的首要目標也是找到懷真姊,畢竟她救了大家。」葉瑋珊突然說:「我真是無法想像,一心說懷真姊當時爆出一股特別的炁息,只用一雙手就架住了刑天的巨斧?這是真的嗎?她看來明明沒有炁息……難道你也可以?」

  「我完全不行。」沈洛年皺眉說:「她很多古怪,我也不知道。」

  「就是因為看到懷真姊有這能力……」一陣子沒說話的賴一心,緩緩開口說:「我才相信人類應該不只能這樣。」

  她不是人!沈洛年看著賴一心,真想把這句話直接喊出口。

  葉瑋珊笑了笑,站起說:「總之你願意協助我們,那白宗的處境就會好很多了,想談條件也好談。」

  眼看葉瑋珊要走,沈洛年突然說:「瑋珊,等等。」

  「嗯?」葉瑋珊回過頭。

  「能不能想想辦法……」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讓酖族那六名女子回家鄉。」

  「酖族?」葉瑋珊一時沒會過意。

  「就是符宗馮鴦姊她們,當時和我一起那六個人。」沈洛年說:「她們其實不是道武門的,也不習慣作戰,很想回去……如果可以的話……」

  「我明白了,這幾天應該會開會,我會試試。」葉瑋珊說:「她們六人似乎沒練四炁訣,又只會防守,對總門來說,重要性遠不如你,該不難辦。」

  「太好了,那就拜託妳了。」沈洛年這可高興了,這件事情他一直不知該怎麼處理,葉瑋珊肯幫忙就太好了。

  走到門前,葉瑋珊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對了,還有一件事,一心。」

  「怎麼?」賴一心站起。

  「以大量妖質進行二次變體的推測,別再告訴其他人了,傳出去的話,說不定會有人來搶妖質。」葉瑋珊嚴肅地說。

  「誰都不能說嗎?」賴一心詫異地說:「連宗儒他們也不能說?」

  「都別說。」葉瑋珊說:「他們若知道,一定想一起變體,如果有個萬一,白宗真的全完了。」

  「該不會吧?哈哈哈。」賴一心笑說:「我一直在想妖質化入體內時的反應變化,覺得成功機率很高耶。」

  「別說啦!」葉瑋珊輕輕頓了頓足。

  「好啦。」賴一心說:「先不說就是了,成功以後總可以說吧?」

  「成功以後也不能到處說!洛年,你也幫我勸勸一心。」葉瑋珊蹙眉說:「他每次想到了什麼好辦法,老是不分親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學會……這樣子太吃虧了,這以後是白宗的秘密!」

  原來賴一心是這種個性,難怪這麼誨人不倦,沈洛年看著正在乾笑的賴一心,搖搖頭說:「你不擔心別人把你想出的東西都學會,之後追上你嗎?」

  「不很擔心耶。」賴一心笑說:「我也會繼續想新的啊。」

  這人已經沒救了,沈洛年對葉瑋珊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葉瑋珊苦笑了笑,向兩人道了晚安,轉身離開房間。

  ◇◇◇◇

  次日清晨,三人穿上便服,在飯店用了精緻的早餐,之後買了三份總匯三明治,要帶給住在十樓的黃宗儒等人。

  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侯添良的怪叫:「門沒鎖,自己進來。」

  怎麼回事?他們雖然行動不便,但也並非不能走路,為什麼不鎖門?賴一心推開門,卻見三人正你推我擠地湊在兩台電腦前,一邊黃宗儒正在研究著什麼,另一邊侯添良和張志文兩人正在搶滑鼠。

  「滅團了吧,哈哈,輪我!」侯添良正叫。

  「這人是不是用英文罵我啊?」張志文看著螢幕,不甘不願地鬆手,一面說:「另外創個職業玩看看啦。」

  黃宗儒則擡起頭往門口望,一看,他詫異地說:「洛年?」

  「洛年?」侯添良和張志文同時擡頭,看到果然是沈洛年,都蹦了起來,但這麼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拉到受傷的地方,兩人都齜牙咧嘴的,看來十分痛苦。

  「你們還好嗎?」葉瑋珊笑說:「早餐買來了。」

  「瑋珊謝謝啦。」張志文接過,一面望著沈洛年身後說:「懷真姊呢?沒一起來?」

  「沒找到。」沈洛年搖了搖頭。

  瞬間房裡的氣氛沈重起來,眾人停了幾秒,侯添良忙說:「一定會找到的,等我們身體好了陪你去找!」

  沈洛年微微搖了搖頭,換個話題說:「這兒還有提供電腦?」

  「還可以上網。」黃宗儒馬上說:「一段時間沒碰遊戲了,居然出了一個很棒的新遊戲耶。」

  「對,我們邊亂玩,邊等無敵大研究好教我們。」侯添良坐回電腦前說:「輪我了。」

  「都是英文說明,看線上翻譯很難懂,尤其是技能說明……還好有些國內論壇的心得分享可以參考。」黃宗儒回頭有點興奮地說:「這是智慧副本喔,每次進去,怪物的攻擊方式、路線、分配都會有大幅度變化,也因此怪物不會強得離譜,考驗的是臨場反應和團隊默契,不是考記憶力和查攻略的能力了。」

  「對啊!」侯添良嚷:「以前一大群人出團,每天你站左邊我站右邊,怪物A我們就B,怪物C我們就D,統統規定好,然後照劇本演個三小時最後等分寶,幹!超無聊。」

  「有什麼不好?你後來跑去玩那個專門打架的遊戲不是也玩不久?」張志文說。

  「對啊。」侯添良說:「那個故事性很低,打久也無聊。」

  「可是副本每次變的話,像是每次都在拓荒。」黃宗儒笑說。

  「拓荒才好玩啊。」侯添良說:「設定也沒變態到不可能一次過,這樣玩起來剛剛好。」

  「嗯,我也覺得不錯。」黃宗儒眯著眼睛看網頁,一面說:「問題就在於智慧系統做得好不好了,單純只是隨機出怪的話,未必比精心設計的副本好玩,咦,這兒寫著……BOSS和小怪的行為模式,有可能是其他玩家控制、設定……控制者打贏有獎金,輸的話也會扣錢,沒動作的話智慧系統會自動接手。」

  「真的嗎?」張志文嚇了一跳說:「人控的BOSS怎麼打得過?會不會作弊故意輸?」

  「所以王不會太強……」黃宗儒上下看看又說:「控制BOSS的人,無法和玩家對話,只顯示無ID的基本模組,應該沒有作弊的問題,輸率太大也會被取消資格。」

  「我也想玩BOSS,能不能先隱身然後偷襲秒掉牧師?」張志文心癢地說。

  「要先練到一個程度才有資格報名啦。」黃宗儒說:「這遊戲的肉盾不是用嘲諷系統,是用技能承接他人傷害,偷襲沒用。」

  「好像很好玩……」張志文歎口氣說:「可惜,等傷好應該就沒時間玩了。」

  「嗯……」黃宗儒點點頭,似乎也有點惋惜。

  這一串話,沈洛年、賴一心、葉瑋珊可就聽不大懂了,都沒辦法接話,眼看他們總算告一段落,沈洛年這才說:「你們都還好嗎?」他上下看看眾人,沒打石膏也沒包繃帶,看不大出來傷在哪兒。

  「他們主要是關節挫傷和臟腑震傷。」葉瑋珊介面說:「大概要靜養半個月。」

  「勉強還可以走動啦。」張志文嘿嘿笑說:「你們姊弟很厲害喔,你一個人殺了幾十隻鑿齒,懷真姊更誇張,居然和刑天對打,是有什麼特別的法門嗎?」

  他們依舊以為懷真和自己是姊弟,葉瑋珊沒說嗎?沈洛年看了葉瑋珊一眼,回頭說:「我只是用一心教我的辦法偷襲,懷真我也不清楚。」

  「他想跳槽啦。」侯添良一面玩遊戲一面嚷:「說胡宗好像比較厲害。」

  聽到這話,葉瑋珊和賴一心不禁微微一怔,張志文可急了,回頭罵:「臭猴,我是開玩笑啦!你亂說什麼。」

  侯添良目光一轉,看到葉瑋珊的表情,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尷尬地笑說:「對啦,我們是開玩笑,瑋珊別在意,蚊子不會跳槽的,他敢跳槽我幫妳扁他。」

  「其實胡宗只有洛年和懷真姊兩個人,和我們本就像一家人一樣啊,哪需要跳槽?」張志文笑說:「洛年,你沒練炁功,怎能打破鑿齒的護體妖炁啊?」

  沈洛年不知該怎麼回答,皺起眉頭說:「不知道。」

  眾人都微微一愣,其實這個問題,不只張志文有疑惑而已。賴一心是把這當成一個挑戰,想自己找出原因。葉瑋珊、黃宗儒是怕沈洛年不高興,不敢詢問。至於侯添良是根本還沒想到這問題,但不管大家心中怎麼想,卻都沒想到沈洛年會這麼回答。

  張志文笑說:「不想說也沒關係啦,何必說不知道?」

  「那就當我不想說吧。」沈洛年說。

  這一說,張志文可笑不出來,侯添良聽得不順耳,皺眉說:「洛年,不用這樣講吧?」

  不爽了嗎?沈洛年早已習慣,聳聳肩說:「我回房去。」一轉身,往外走去。

  葉瑋珊一怔,給了賴一心一個眼色,追出門外找沈洛年去了。

  「你們倆幹嘛啊?」黃宗儒這時才開口。

  「我沒幹嘛啊。」侯添良扔開滑鼠說:「洛年沒必要這樣吧?大家自己人,幹嘛開口就嗆蚊子?」

  「不是我要說,洛年似乎沒把我們當自己人。」張志文靠著床鋪,不大愉快地說:「不過他救了我們,也不能說什麼,好吧,以後只當他是救命恩人可以吧?」

  「這又何必?」黃宗儒歎氣說:「洛年只是說話不委婉,他不想說的事何必逼他?」

  侯添良一想也對,瞪了張志文一眼說:「對啊,你問個不停幹嘛?老是想變強,不會靠自己喔?幹,洛年哪邊對不起我們了?」

  「變我錯了喔?」張志文火氣上湧,生氣地說:「上次差點被那個無頭妖殺到滅團,你們不想變強嗎?這又不能點選復活重來一次,不夠強會真死人耶,他既然有辦法又不肯說,還當我們是朋友嗎?」

  「就算他沒當我們是朋友,也不用吵起來啊,以後見面多尷尬?」黃宗儒說。

  張志文本就沒想要弄成這樣,剛剛嚷那一串也不過是有點惱羞成怒,但事情發展到這樣,他也不知該怎麼辦,只好悶著不說話。

  「其實,洛年本來就很少主動和我們說話。」侯添良想了想說:「他可能本來就不想交朋友吧?」

  「嗯……」這話黃宗儒倒是沒法反駁,想想說:「每個人個性都不同,公會裡面也有很少說話,但遇到事情很願意幫忙的人啊,沒必要勉強人家改變習慣。」

  「知道了啦,無敵大會長。」侯添良笑說:「蚊子,去跟洛年道個歉就沒事了啦。」

  「道歉?」張志文板著臉說:「道歉是無所謂,你教我要怎麼說?說我不該想活下去?」

  「幹!你不想道歉就算了,別把脾氣發到我頭上。」侯添良瞪眼說。

  「就說你那麼說沒惡意就好了。」黃宗儒打圓場說:「我看洛年剛剛也沒生氣,只是覺得既然你們兩個不高興,他就避開了。」

  「和我也有關係喔?」侯添良皺眉說:「那我陪蚊子去道歉……幹!臭蚊子你別拿翹,要不是懷真和洛年,我們死好幾次了,人家幹嘛當你是朋友,欠你的啊?」

  「知道了啦!」張志文不大甘願地說。

  眼看三人討論完畢,一直保持沈默的賴一心,這才開口說:「別擔心,我們一定都會變強的,那辦法應該很有機會……唔……」

  三人一怔,都轉頭看著賴一心,等他繼續說。

  漏口風了……賴一心吐吐舌頭,換個話題說:「那個,昨天遇到刑天時,宗儒其實不該硬接,我們以前討論過,敵方太強的時候,盾牌和炁牆都要變形側面化力,你內炁凝聚如實,若是沒被擊碎,對方的妖炁滲不進去。」

  「我知道。」黃宗儒有點尷尬地說:「只是那時大家都倒了,我嚇呆……就忘了。」

  「我若是借力化力,不要硬頂,應該也可以多撐兩招,但當時若不上去硬接,瑪蓮就危險了。」賴一心沈吟說:「遇到強敵她們倆不能站前面,陣式需要調整,大家實戰經驗不夠,第一次遇到強敵都傻掉了。」

  「等一下!」張志文沒讓賴一心混過去,瞪大眼睛說:「一心,你剛講的『辦法』不是這個吧?」

  「呃……」賴一心果然很難忍住,想想乾笑說:「最近已經有些想法了,不過瑋珊要我別急著說,因為還要試驗。」

  張志文興趣來了,湊近說:「透露一點吧?」

  「瑋珊會罵我,她說你們一定忍不住想一起測試。」賴一心乾笑說:「這方法還有風險,失敗會死的。」

  「會失敗嗎?」黃宗儒也忍不住問。

  「我是覺得不會啦,哈哈哈。」賴一心笑說:「對了,這辦法也是洛年答應幫忙才可行的喔。」

  還說人家不夠朋友?這下黃宗儒和侯添良都瞪了張志文一眼,張志文知道有辦法變強,心情又不同了,當下癟嘴站起說:「知道了啦,我去道歉可以吧?一心你們住哪間?」

  「你們行動不方便,我叫他來吧。」賴一心走到分機旁笑說:「他不會介意的。」

  賴一心按下分機號碼,沒想到過了半天,卻沒人接電話,換了葉瑋珊房間,也一樣無人應答。賴一心掛上電話,有點意外地說:「他們可能出去了,忘了問瑋珊這兒手機該怎麼撥……我出去找找看好了,看看有沒有在樓下。」

  這時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四人一怔,賴一心馬上接起。

  「一心嗎?我在一樓大廳。」果然是葉瑋珊的聲音:「他們怎樣了?」

  「沒事。」賴一心說:「洛年呢?他們說想跟洛年道歉。」

  葉瑋珊停了幾秒,似乎正和沈洛年說話,過了片刻她說:「洛年要他們別在意,他沒有不高興,對了,我和洛年有事出去一下,你照顧一下他們喔,中午前會回來。」

  「喔?好的。」賴一心倒有點意外,答應之後放下電話,回頭說:「洛年說他沒有不高興,你們別在意。」一面轉述了葉瑋珊的話。

  「洛年和瑋珊……他們兩人出去玩喔?怎沒叫你去?」侯添良愣愣地問。

  「喂!呆猴!」張志文忍不住從後面輕踹了侯添良一腳。

  「呃……」侯添良一怔,忙說:「一心,一起來玩遊戲吧?這很好玩喔。」

  「不用了。」賴一心笑著往外走,一面說:「你們玩,我回房靜心想想功夫的事情,有事隨時打分機一八○八聯繫我。」

  等賴一心離開,張志文馬上痛駡:「你這笨猴,哪壺不開你提哪壺!」

  「我沒想到嘛!」侯添良搔著腦袋說:「瑋珊和一心不是一對嗎?怎麼……」

  「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張志文假裝拿著麥克風說:「白宗會因為這件事而二度分裂嗎?」

  「去你的。」侯添良罵完,歎了口氣說:「有女人緣真好,我也想要女生陪我出去玩。」

  「宗長阿姨不算在內,我們隊裡面很多女生可以追啊,而且都是美女。」張志文賊笑說:「快選一個。」

  「瑋珊是一心的,小睿是無敵大的。」侯添良不管黃宗儒的抗議聲,接著說:「奇雅根本不理人,至於瑪蓮阿姊……幹!瑪蓮雖然身材一級棒,可是太有男子氣概了,吞不下去。」

  「還挑呢。」張志文笑說:「不然學洛年啊,管他是誰的,搶了再說,去跟無敵大搶小睿吧。」

  「你們別鬧了。」黃宗儒皺眉說:「小睿聽到會生氣的。」

  「你快點把生米煮成熟飯,她就不會生氣了。」張志文笑說。

  黃宗儒臉微微一紅,白了兩人一眼,回頭繼續看網頁,一面說:「瑋珊和洛年不一定是去玩,你們想像力太豐富了。」

  「其實我有遠大的目標!」張志文一轉念,得意地說:「我要變強、去噩盡島救出懷真姊,看她會不會因此感動、以身相許。」

  「不,救出懷真姊的是我,懷真姊也是我的!」侯添良湊熱鬧般地跟著嚷。

  黃宗儒搖頭說:「你們兩個……」

  「你有小睿了,別來搶懷真姊。」張志文搶著說。

  黃宗儒歎了一口氣,不理兩人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6:26

第三集  第十章  化妝術好神奇

  不久前,沈洛年剛離開三人房間,葉瑋珊旋即追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電梯前,葉瑋珊湊近,試探地說:「生氣了嗎?」

  「沒生氣。」沈洛年說:「妳跑來幹嘛?我只是回房。」

  這時電梯打開,兩人走進去,葉瑋珊搶著按下一樓,一面說:「去咖啡廳坐一下好嗎?」

  現在再要按十八樓也來不及了,沈洛年看著電梯往下,一面說:「妳是想開導我還是幹嘛?我沒事啊。」

  「只是聊聊。」葉瑋珊瞄了沈洛年一眼,微笑說:「不行嗎?」

  「那怎麼不回房?」沈洛年說:「幹嘛花錢喝咖啡?」

  葉瑋珊微笑說:「那裡環境比較適當。」

  沈洛年一怔,明白了葉瑋珊的意思,她是不想和自己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也許不只是自己,昨晚她不就找了個理由,把賴一心帶回自己那間房?這女孩這麼保守,賴一心又不大開竅……他倆的感情路看來會挺艱辛。

  兩人離開電梯,剛走到咖啡廳口,葉瑋珊卻突然一怔停下,沈洛年順著她目光望去,卻見裡面一個區域,坐了七、八個人,為首的正是李宗宗長李歐,他兒子李翰也在一旁,一群人似乎正臉色沈重地商量著什麼。

  「真討厭……我們去對面的酒吧好了。」葉瑋珊扭頭轉身說:「這些討厭的老頭,學人家去什麼咖啡廳?」

  「喂?」沈洛年吃驚地說:「妳想喝酒嗎?」

  「酒吧也有無酒精飲料。」葉瑋珊說:「我不想和李宗的人在一起。」

  「喔。」沈洛年也不多問,順著葉瑋珊走。

  但走沒兩步,葉瑋珊的行動電話就響了起來,葉瑋珊有點意外地接起,她避開一旁,對那端說了幾句話,這才收起電話,回頭對沈洛年說:「還好昨晚和你談妥了。」

  「怎麼?」沈洛年有點意外。

  「今天下午總門要開會,想請你代表胡宗出席。」葉瑋珊咬著唇,有點惱火地說:「居然不邀我們……連客套一下都沒有。」

  「那妳怎麼說?」沈洛年說。

  「我就說,白宗和胡宗是一體的,你的事情由白宗負責。」葉瑋珊嘟著嘴說:「對方馬上改口說,沒邀白宗是考慮到宗長正在醫院,請我別誤會,知道我可以代表白宗後,改邀我和你一起去,我答應了。」

  「啊?」沈洛年皺眉說:「妳去不就好了?我還是要去啊?」

  「當然,不然口說無憑,怎麼證明我可以代表你的意見?至少第一次你得陪我去。」葉瑋珊看看自己,又看看沈洛年,見兩人都是牛仔褲配運動服,她搖頭說:「去那種場合,我們不能穿這樣,會被瞧不起。」

  「嘎?」沈洛年瞪眼說:「怎麼不行?」

  「我們年紀本來就太輕了,還穿這樣,會增加談判的困難度。」葉瑋珊沈吟了一下說:「得買幾件不失禮的裙裝,套裝似乎又太正式……你也得換西裝,走,我們出去一趟。」

  「現在嗎?」沈洛年詫異地說。

  「剩下時間不多,我們去問一下飯店經理,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適當的商店。」葉瑋珊一轉身,領著沈洛年往櫃檯走。

  沈洛年這才知道,葉瑋珊的英文居然挺流利的,不愧到哪兒都是第一名,只聽她和經理嘰哩呱啦了一陣子,又拿起櫃檯電話,卻是和賴一心通話。

  講了幾句,葉瑋珊突然停下,掩著話筒回頭說:「一心說,添良、志文想向你道歉。」

  「不用。」沈洛年搖頭。

  葉瑋珊白了沈洛年一眼,回頭對電話說:「洛年要他們別在意,他沒有不高興,對了,我和洛年有事出去一下,你照顧一下他們喔,中午前會回來。」

  葉瑋珊掛了電話,沈洛年忍不住瞪大眼睛說:「欸……我有說這麼多嗎?」

  「你確實說過沒生氣,我可沒有造謠。」葉瑋珊說:「可以說得好聽點,為什麼硬要說成那樣?」

  「我比較喜歡這樣。」沈洛年皺眉說。

  「你像是很努力想得罪人,把別人都趕開,這是為什麼?」葉瑋珊疑惑地說。

  沈洛年看了葉瑋珊兩眼,停了幾秒才說:「沒有朋友,有優點也有缺點……我很早就發現,那些缺點我一點都不在乎,但是優點我倒是很喜歡。」

  葉瑋珊想了想,輕歎一口氣說:「你也有你的道理……」

  沈洛年又說:「還有,我衣服不用買了,我來得很急,沒有準備這兒的錢。」

  「我有換好美鈔,還有帶信用卡。」葉瑋珊抿嘴一笑,看著沈洛年說:「就算你不想換,難道你要讓我一個人去買嗎?」

  這話不說,沈洛年還沒想起,當下瞪眼說:「讓一心陪妳去啊!」

  葉瑋珊臉龐紅了起來,白了沈洛年一眼嗔說:「難道讓你留下來照顧他們三個嗎?」

  「呃……」沈洛年可說不出話了。

  「走吧。」葉瑋珊得意地一笑,轉身往外走去。

  ◇◇◇◇

  走出兩條街,兩人到了飯店介紹的女裝店,沈洛年不肯走入店中,只留在門外皺著眉等候,卻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快一個小時,等得他七竅生煙、火冒三丈,葉瑋珊這才提著好幾大袋走了出來。

  「妳是去幹嘛了?順便去哪兒殺妖怪了嗎?」沈洛年怒衝衝地說。

  「選衣服啊,哪有很久?紳士一點,別這麼容易生氣。」葉瑋珊似乎心情挺好,笑著說:「既然來了,多買兩套,也許不只開一次會。」

  葉瑋珊這般笑吟吟的,害沈洛年一肚子氣發不出來,只好氣悶地說:「誰開一次會就換一套衣服?」

  「你不知道啦。」葉瑋珊抿嘴笑說:「走,去買你的西裝。」

  「我不用了,」沈洛年怒氣未息,搖頭說:「等會兒又搞掉一個小時。」

  「男生不用這麼久。」葉瑋珊噗嗤笑說:「買幾件現成的就好。」

  看沈洛年仍在遲疑,葉瑋珊輕嗔說:「沒什麼時間了,快點。」

  「還是不要了,沒穿過那種東西。」沈洛年猛搖頭說。

  「如果讓你穿這樣,我不是白買了嗎?」葉瑋珊輕跺腳說。

  「啊?」沈洛年一呆,見葉瑋珊已經先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笑著對自己招手,他只好歎了一口氣,繼續往下一個店家走去。

  ◇◇◇◇

  總算在中午前回到飯店,兩人先回到房間,和賴一心碰面,之後葉瑋珊出了主意,把午餐叫到黃宗儒他們的房間去,六人一起用餐。席間沈洛年和張、侯碰面,一開始當然有三分尷尬,不過兩方的爭端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沈洛年也沒放在心上,大家說笑幾句,聊聊那個網路新遊戲,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葉瑋珊站起說:「洛年,我先去準備,半小時後,你可以換好衣服等我嗎?」

  「喔,好。」沈洛年突然一怔說:「妳幹嘛搞半小時?」

  「洗個頭重吹,稍微打點一下,半小時很趕了。」葉瑋珊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不就只是個長直發嗎?有什麼好吹的?沈洛年這輩子沒交過女朋友,完全無法理解。

  吃飯的過程中,眾人已經知道兩人早上去購物,下午要去開會,這時看著葉瑋珊出房,張志文望望眾人,突然說:「瑋珊現在好像比較常笑。」

  「嗯。」賴一心笑說:「這樣好看多了喔。」

  賴一心的這句話,等等可得告訴她,八成又可以看到她臉紅的模樣,沈洛年暗暗得意,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對啊。」侯添良說:「以前老是板著臉,現在這樣好多了。」

  「那是因為以前學校不少無聊人會纏著她。」賴一心說:「所以她才裝出那個樣子,現在是把大家當自己人,她就不會板著臉了。」

  「瑋珊不知道買了什麼衣服……」侯添良想了想說:「洛年,你們開完會,回來別急著換掉,來讓我們看看吧。」

  「嘎?」沈洛年吃了一驚,詫異地說:「西裝有什麼好看的?」

  「他當然是想看瑋珊啦。」張志文嘿嘿笑說:「不是要看你啦,可以放心。」

  「幹,看看又不犯法。」侯添良的黑臉有點發紅,手肘推了張志文一把,對賴一心說:「一心你別吃醋嘿。」

  「啊?」賴一心笑說:「你們誤會了,我和瑋珊只是好朋友。」

  「都說是自己人了,還這麼見外?」張志文笑說:「我們不會去開瑋珊玩笑的。」

  「真的誤會了。」賴一心沈吟了一下,說:「未來會怎樣誰也不知道,現在真的什麼都沒有。」

  張志文等人聽賴一心這麼說,也就不追問了,三人話題又轉到了線上遊戲,但沈洛年聽到賴一心的說法,不知為什麼心中冒起了火氣,突然忍不住說:「你沒興趣的話,就早點跟人家說清楚。」

  「呃?」賴一心微微一呆,侯添良等三人也馬上閉上嘴,目光都轉了過來。

  「瑋珊對你怎樣,傻瓜才看不出來。」沈洛年站起說:「自己想吧。」一面要往外走。

  「洛年!」賴一心叫了一聲。

  沈洛年轉過頭,看著賴一心,只見賴一心說:「我會去想的。」

  這人只是少根筋,畢竟是個好人,沈洛年反而有點不好意思,點頭說:「這樣對你們都好,我先去換衣服。」

  沈洛年回到房間,一面換衣服,一面暗暗自責,剛剛那件事可不能跟葉瑋珊說,她臉皮挺薄,知道自己多事,非和自己翻臉不可……想想,沈洛年突然一怔,媽的,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怕別人翻臉了?

  沈洛年的衣服也沒什麼特殊的,就是很單純的西裝褲、襯衫,還外加一件西裝外套,不過他打死也不肯系領帶、領結,最後葉瑋珊只好讓步,買了件比較少見的無領襯衫。

  沈洛年因為提早上來,七早八早就穿妥了,只好看著時鐘發呆,等啊等的,忍到剩下五分鐘,他忍不住撥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電話剛接起,沈洛年便喊:「好了沒?」

  「快好了。」葉瑋珊說:「欸,穿膚色絲襪比較好還是無色的?」

  「誰管妳啊!隨便!」沈洛年只差沒跳起來。

  「沒耐性。」葉瑋珊似乎已經不怕沈洛年發脾氣了,等他叫完,一點也不在意地接著說:「懷真姊好像都穿無色的?」

  那狐狸根本連內褲都不穿!沈洛年沒好氣地說:「她不穿那種東西!」

  「喔?」葉瑋珊似乎有點疑惑,想了想說:「可以出來等我了。」

  「好。」沈洛年掛上電話,走出房間,在葉瑋珊門外踱步轉圈圈。

  大概轉了十七、八個圈子,葉瑋珊才打開房門,往外走了出來。

  她上身穿著件襯衫造型的深灰色長袖窄領服,下半身穿著件及膝黑色褶裙,雙腿穿著無色透明絲襪、踩著雙絨質高跟鞋,提著個方形黑皮小包,輕快地往外走。

  在一般女孩中,葉瑋珊體型算偏瘦了些,並沒有瑪蓮、吳配睿這麼健美,但相對地,除了腰部纖細外,她的小腿曲線也十分漂亮,一蹬上了高跟鞋,更引人注目,沈洛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裝扮,不禁多瞧了幾眼。

  「欸。」葉瑋珊發現沈洛年的目光,輕嗔跺了跺腳。

  「咳。」沈洛年回過神,有點尷尬地說:「妳穿高跟鞋?」

  「我本來想買平底高統靴。」葉瑋珊微微皺眉說:「但是那個小姐硬是要我買這種,說我小腿……」說到這兒,葉瑋珊突然停口,卻是當時那小姐不斷讚美葉瑋珊柔美纖細的小腿和腳踝,要她一定得露出來,葉瑋珊自然不便對沈洛年轉述。

  「小腿?」沈洛年又低頭往下看。

  「沒什麼,別看了啦!」葉瑋珊臉頰微紅地說:「哪有人像你這樣看的。」

  沈洛年被這麼一念,突然微微一驚,自己什麼時候又開始對女人外貌感興趣了?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想到此處,沈洛年忍不住又打量了葉瑋珊下半身兩眼。

  葉瑋珊忍不住說:「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妳生氣啊。」沈洛年才不在乎。

  「你這人……」葉瑋珊一跺腳,搖頭往電梯走,一面好笑地說:「真不懂懷真姊怎麼被你追上的。」

  這倒提醒了沈洛年,他跟在葉瑋珊身後說:「妳沒告訴他們,懷真不是我姊?」

  「我想,你們若願意說,自己會說。」葉瑋珊按了電梯鈕,轉身對著沈洛年說:「而且在這種狀況下,有些事情看得更清楚。」

  是指賴一心嗎?沈洛年歎了一口氣,目光望向葉瑋珊,卻不禁一呆,剛剛只顧看腿,這時一看臉,才發現葉瑋珊似乎變了一個人,本就白皙的皮膚,突然變得瑩潤如玉,那對水汪汪的眼睛莫名其妙地似乎變大了些,滑順的長髮黑亮如瀑,服服貼貼地左右披下,本來就挺醒目的葉瑋珊突然又美上三分,而且一下子又看不出來哪兒有化妝。

  「幹嘛?」葉瑋珊發現沈洛年突然看著自己發呆,退了半步問。

  「媽啦!」沈洛年罵了一句。

  「什麼啦?罵什麼?」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頓足說。

  眼看電梯門開了,沈洛年先一步跨進去,一面說:「我只是覺得化妝術好神奇。」

  「哪有人這樣對女孩子說的!」葉瑋珊咬著唇走進電梯,一面說:「我以後要跟懷真姊告狀。」

  「別跟她說這種事。」沈洛年忙說,那狐狸本就喜歡取笑自己和葉瑋珊,給她知道這種事還得了,一定每天拿出來念十次。

  葉瑋珊笑說:「有什麼關係,你做賊心虛啊?」

  「心虛就心虛,反正跟她說沒好事。」沈洛年說。

  突然之間,兩個人同時想到「做賊心虛」用在這兒似乎不大妥當,一下子都有些尷尬,一直到走出飯店大門前,誰也沒說話。

  葉瑋珊出門前,已經請飯店代叫計程車,走出大門,服務生拉開車門,指引著兩人上車,沈洛年一看吃了一驚,回頭對葉瑋珊說:「這麼大台啊?」

  卻是眼前出現了一台白色加長型豪華禮車,這東西臺灣可不容易見到。

  「在這兒,這種車很多。」葉瑋珊之前來夏威夷開總門大會的時候,住了一段時間,對這些事比較清楚,她先一步鑽進了車子裡面。

  沈洛年只好跟進去,一面說:「會不會很貴啊,這種?」

  「還好,和一般的好像一樣,外面到處都是這種車。」葉瑋珊坐在沈洛年對面往外看,望著飯店旁海濱綠地上歡喜的人潮,露出笑容說:「看,每天都有人結婚,新娘好漂亮。」

  「這島不是美國的嗎?」沈洛年望出去:「看起來都是東方人嘛。」

  「似乎是因為日本觀光客和日裔移民挺多,很多商店看到我們的東方臉孔,都會直接跟我們說日文。」葉瑋珊往另一邊指說:「你看公車上面還有日文呢。」

  「怪地方。」沈洛年懶得看了,穿著西裝他渾身不舒服,當下靠回椅子懶懶地坐下。

  ◇◇◇◇

  不久,車子駛入市區,到了總門在檀香山市區租下的大樓,經通報後,很快就有總門的人出來接待,和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跟著讓一名女子引兩人到個小廳等候,還送上了兩杯茶。

  接引的女子皮膚褐黑,黑髮大眼,滿臉笑容,穿著簡單套裝,是這兒聘請的普通人,她送上茶水時,以有點生疏的中文夾雜著英文,頗殷勤地招呼兩人。

  葉瑋珊以英文和她對答了幾句,那女子似乎挺高興能使用英文溝通,和葉瑋珊聊了好片刻,這才笑著離開。

  等那女子離去,葉瑋珊坐在沈洛年身旁,湊近低聲說:「剛這女孩跟我說,他們這會早上就開始開了,這麼說來,叫我們兩點到,只是準備在結束前,要我們進去聽指示或問幾句話而已,看來不只是看不起我,也還不覺得該重視你。」

  「哦?」沈洛年聞著葉瑋珊頭髮的香氣,有點不自在地說:「那現在怎辦?」

  「不怕,你聽我說。」葉瑋珊湊得更近了點,低聲說了一串話。

  媽的,原來女孩子連說話都會有香氣?那狐狸怎麼一點香味都沒有?

  說著說著,葉瑋珊微微側頭,卻見沈洛年似乎有點失神,她訝異說:「有沒有在聽啊?」

  「啊?」沈洛年一怔回過神,臉上難得地有點發紅,尷尬地說:「妳重說一次。」

  「你在想什麼?」葉瑋珊望了沈洛年一眼,看他表情古怪,葉瑋珊微微一怔,臉龐也泛起一片薄紅,她退開些許,有些不高興地蹙眉低聲說:「別胡思亂想。」

  「知道了。」沈洛年這才打點起精神,穩住心猿意馬,仔細聽葉瑋珊的計畫。

  沈洛年其實也不是這麼沒定力的人,只不過這種對女人的心動感實在已經久違了,今日不知為何突然再度出現,而且此時兩人氣息相聞,刺激遠比過去強烈,他一時還真有點享受這種被吸引與心動的感覺。

  但心動歸心動,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意義,一切到此為止,沈洛年過去一直都是用這種方式過日子,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聽完之後,他就沈默著沒再找葉瑋珊搭話,葉瑋珊也自己想著心事,沒多說什麼。

  又過了二十分鐘,兩人終於被人請了進去。

  走入會議室,那是個十公尺寬、二十公尺長的長方形房間,房間中央有個大長桌,但那大桌卻只有六人對坐,更週邊靠牆處放著三面椅子,則坐了三十多人。

  那六個人,有四個是東方臉孔,另外還有一個白人、一個黑人,六人看起來都有五十歲左右,不過變體引炁者外貌不準,實際可能超過七十也不一定。

  至於週邊那三十多人,也是各種人種都有,但看來還是東方人居多,畢竟道武門起源于東方……葉瑋珊目光晃過去,見到兩個熟面孔,一個是劉巧雯,另一個就是李宗宗長李歐,原來他們也有資格參與這場會議。

  李歐早上還留在飯店,可能也是下午才被叫來的,看來他雖然代表臺灣,卻也不能參與最高層的會議,自己和沈洛年更是被排到最後才能進場,這些人果然是看不起人。

  沈洛年認識的可比葉瑋珊多了些,除了那兩人之外,還有段印、平傑和幾個自己救出的人,不過馮鴦卻不在其中,沈洛年不免有點掛念。

  房間中,不少人耳朵上都掛著耳機,據說那是對聽不懂中文的人作即時翻譯,本來一般國際場合,很少會使用中文為主要溝通語言,但因為這房間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使用中文,也就變成這樣了。

  進入房中,兩人被引到沒人的那個方位,那兒空蕩蕩的,只放了兩張椅子,這樣的安排,仿佛將被整房間的人審問一般,讓人十分有壓力。

  葉瑋珊雖已胸有成竹,但畢竟沒見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還有點惶恐,不知該不該直接坐下,但沈洛年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何況葉瑋珊本就交代他別客氣,當下沈洛年二話不說就往椅子上坐了下去,蹺起二郎腿等著別人說話。

  葉瑋珊看在眼裡暗暗好笑,不知不覺間也放鬆了些,於是也一整裙襬,並腿側身坐下,露出淡淡的笑容。

  葉瑋珊雖然漂亮,又特意稍作打扮,但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女孩,眾人頂多心中暗贊兩句,卻也沒多瞧,主要目光都集中在沈洛年身上,而看沈洛年那個目中無人的模樣,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位是臺灣白宗葉瑋珊葉小姐,今日暫代白宗宗長與會。」一個西裝筆挺、臉上滿是微笑的英俊青年,拿著一本手冊,站到兩人身側不遠說:「另一位是塗山胡宗沈洛年沈先生。」

  什麼時候冒出「塗山」兩個字的?葉瑋珊一愣,看了沈洛年一眼。沈洛年則聳聳肩,回了一個眼神,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

  「沈小兄弟。」長桌上,一個滿面紅光、身材微胖的老者,微笑開口說:「這次多虧貴宗相助,救了不少同門出來。」

  沈洛年正要開口,那青年突然搶著低聲說:「這位是總門日部之長——呂緣海部長,原屬長春呂宗,稱呂部長即可。」

  沈洛年瞄了旁邊那個青年一眼,這才對呂緣海說:「不用在意。」

  「沈先生感應妖炁的能力特別強,不知道是你個人獨特的能力,還是貴宗有特別的法門?」呂緣海頓了頓,微笑補充說:「請別誤會,我們沒有打探的意思,但若這種能力可以修煉產生,我們希望貴宗訓練更多這種人才,其他各方面,總門自然會全力支援。」

  「抱歉,是我個人的能力。」沈洛年說。

  呂緣海眉頭一挑說:「和縛妖派修煉法門無關?」

  「無關。」沈洛年說。

  這下眾人不免議論,沈洛年看得出來,整個房間裡面沒幾個人相信,不過他也不管這麼多,就這麼看著眾人。

  突然桌上那個短髮瘦高黑人嘰嚕咕嚕地說了一串,坐他身後的翻譯馬上說:「你身為縛妖派,為何並未縛妖?」

  沈洛年沒興趣認識人,不等那個英俊青年介紹,馬上說:「我不會。」

  「沈小兄弟,似乎不大喜歡說話?」呂緣海又微笑說。

  「沒錯。」沈洛年說:「所以有問題的話,最好別拐彎問。」

  這話其實有點失禮,但呂緣海似乎並不在意,只笑說:「好吧,還有兩個問題,首先,貴宗是否有白澤圖真本?」

  「沒有。」沈洛年說。

  呂緣海眉頭微微皺起,接著說:「那麼……據說貴宗宗長在噩盡島上與你相會,但前數日我們派出部隊進入噩盡島,各隊名單中並沒有貴宗宗長,請問這是什麼原因?」

  「我只聽說她要來,至於她怎麼上島的,我不清楚。」沈洛年說。

  「沈小兄弟。」呂緣海看著沈洛年的臉,緩緩說:「你沒有一個問題知道答案呢。」

  「一來這是事實,二來……」沈洛年臉一板站起說:「我本就無需向你們報告任何事情,你們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這種無聊事情嗎?早說我就不來了。」

  這話一說,四面馬上亂了起來,不少人忍不住破口大駡:「小子無禮!」「住口!」「放肆!」

  「瑋珊,走吧。」沈洛年扭頭就走。

  「站住!」週邊有人大喝一聲說:「你身為道武門人,怎能不聽總門號令?一點規矩都沒有,給我留下!」

  「那就把我開革了吧。」沈洛年回頭冷冷地說:「命令我留下?是美國法律還是中國法律?還是道武門在檀香山立國了?一群妄自尊大的傢夥,無聊。」說完,沈洛年不再停留,往外走了出去,還砰的一聲重重把門摔上。

  按理來說,沈洛年身無炁息,這些人誰出手都可以攔下他,但畢竟這兒是法治國家,眾目睽睽下,總不能明目張膽地抓人,而且沈洛年最後一串話確實刺到了很多人心底。道武門是一個具有特殊能力的龐大武裝集團,又和中日韓有很密切的關係,雖然現在和世界各國軍隊密切配合,合作除妖,仍有不少國家對這組織頗有猜疑,若當真主張有自己的法令規矩,甚至抓人迫供,可就落人口實了。

  眼看沈洛年這般沖了出去,一下子沒人能說出話來,葉瑋珊在這時候緩緩站起,微笑說:「各位長輩,洛年個性衝動,不會說話,又沒什麼耐性,我替他向大家賠罪。」

  一個小美女笑吟吟地賠罪,總是賞心悅目,眾人未必消氣,但多少會覺得有些舒坦,正微微點頭時,葉瑋珊目光四面一掃說:「為了避免彼此不開心,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胡宗幫忙,以後也許可以考慮讓白宗轉達……白宗雖然沒資格參與諸位的討論,但對除妖也想盡一分力,等本門傷者痊癒,我們將和胡宗合作,自行租購船隻出海,赴噩盡島除妖,各位長輩再會。」說完,葉瑋珊微微一笑,往外走了出去。

  這話一說,屋內眾人不免譁然,正議論紛紛的時候,劉巧雯臉上卻不禁露出一抹訝異的神色……過去倒看輕了這丫頭,可比藍姊厲害多了……

  葉瑋珊和等在門外的沈洛年一會合,兩人便往外直走,直到走出大樓,招了計程車、上車交待去向後,葉瑋珊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沈洛年說:「你真的好凶。」

  「是妳教我的。」沈洛年說:「不然我也想不到說那些話……對了,為什麼要說什麼美國、中國法律、道武門立國啊?」

  「這是道武門現在的隱憂。」葉瑋珊娓娓說:「道武門總門,主要是中方的解放軍部隊組成,總門之外勢力較大的,還有日、韓兩方軍隊,這次的除妖行動,他們因為不想得罪歐美各國,選擇和美國合作,於是才在美國勢力範圍除妖,並讓美方提供最主要的軍事支援,這四個國家,就是現在道武門的四大勢力……」

  「那桌上六人可能就分屬這四個勢力的?」沈洛年說。

  「嗯,他們之間私下的衝突先不提,其他國家也不願無條件聽從號令,之前各宗派是因為世界情勢和輿論壓力,不得不配合總門行動,但上次死了一大批人,其他國家宗派又大多被當成先鋒炮灰,聽話的人一定更少,今天我們把總門沒有真正管治權的事情當眾點破,應該不少人會開始有自己的打算。」葉瑋珊頓了頓說:「這件事情他們不是不知,只是各國都不想得罪這四個勢力,誰也不敢開第一槍……但由你揭破,就完全不同了。」

  「喔?」沈洛年聽得有點迷糊,詫異地說:「那他們會怎麼做呢?」

  「我最後有說,白宗日後準備自行出海除妖。」葉瑋珊微微一笑說:「這是最好的藉口,除非和那四國政府有利益交換的國家,其他宗派應該都會用類似的理由離開,反正都是殺妖怪,何必聽人號令?除了鑿齒等特例,大多數妖怪不會成群結隊,除妖沒必要弄得像軍隊作戰一樣啊。」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點頭說:「這樣道武門的實力會降低嗎?」

  「不會。」葉瑋珊搖頭說:「當那數萬人都練成炁訣,其他國家的幾千人,對他來說只是零頭而已,不影響他們的戰力。」

  「好複雜。」沈洛年聽到後面,已經忘了前面,詫異又佩服地說:「妳叫我說那兩句話,居然有這麼多道理?」

  「可是我沒你這麼凶,罵不出那幾句話。」葉瑋珊抿嘴笑說:「他們部隊要學會使用四炁訣,也至少要一個月時間,那時大家的傷也差不多好了……到時再上島測試一心的想法。」

  「會不會有人和一心一樣,想到同樣的方式?」沈洛年問。

  「到現在為止,探入島內、待上兩天又活著出來的,也只有白宗。」葉瑋珊低聲說:「若沒深入到那兒、切實感覺到炁息的提升,該想不到這種事。」

  沈洛年點點頭,放輕鬆地說:「那這段時間就沒事了?」

  「本來該是這樣的,可是……你怎麼和白澤圖真本扯上關係了?」葉瑋珊皺眉說:「這件事和感應妖炁不同,太重要了,他們說不定會來暗的,派人抓你走。」

  「不關我事。」沈洛年搖手說:「那是懷真的錯。」

  「懷真姊怎麼了?」葉瑋珊詫異的問。

  「她告訴別人鑿齒怕海水啊。」沈洛年說:「別人就以為她有什麼真本了。」

  「那東西應該早就失傳了。」葉瑋珊不追究這件事,沈吟說:「我們這兒現在都是傷兵,不方便保護你,要不要先回臺灣避一避?但臺灣也未必安全……」

  「沒關係,有危險我就扔煙霧彈開溜。」沈洛年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安全,想了想突然說:「妳剛說小宗派會四散,那……酖族她們也可以走囉?」

  「是啊,忘了跟你說。」葉瑋珊微微一笑說:「她們應該和其他中方來的宗派一樣,被安排在借來的營區居住,我們現在就是往那兒去……她們該不會說英文吧?現在先去碰個面,我來幫她們協調處理回國的事情。」

  事情交給葉瑋珊,果然是處理得面面俱到,沈洛年正想讚美幾句,突然心念一動說:「那麼我們最快也要一個月以後,才能重上噩盡島?」

  「差不多。」葉瑋珊點頭說:「那時宗長、瑪蓮姊他們應該都痊癒了,總門那邊的要求也差不多會傳來。」

  「妳說我該避一避,既然如此……」沈洛年突然說:「如果她們答應的話,我想跟酖族一起走,去雲南一趟。」

  「什麼?去幹嘛?」葉瑋珊一呆,不明白沈洛年怎會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沈洛年思忖了一下,才說:「看能不能……學點東西。」



  《噩 盡 島•第 三 集  ~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8:03

第四集  第一章  最差的一種

  十日後,沈洛年和馮鴦、艾露等六女搭乘飛機,於香港轉機抵達昆明,再於當日轉乘小型飛機到雲南西邊的保山。

  從檀香山回返昆明,當然不用這麼久,但一方面離開前要經過一定的安排;二來轉機也要等待班次,所以才花了這麼多時間。

  雖然也可以選擇在臺灣桃園機場轉機,沈洛年還能回家住上兩天,但因為政治上的困擾,要讓六女來台還得增加一堆手續,最後還是選擇香港。

  當時沈洛年突然決定隨酖族六女返鄉,不只是葉瑋珊吃了一驚,馮鴦等人也十分意外,但瞭解沈洛年來意後,馮鴦倒也欣然同意,葉瑋珊雖不明白原因,可是沈洛年既然不提,她也不好多問,只幫沈洛年把來回班次都安排妥當,交待他一定要在三月底前返回檀香山。

  葉瑋珊訂的機票,是三月二十四號由昆明直飛桃園的飛機,之後沈洛年可以在臺灣待上五日,再搭飛機飛往檀香山,也就是說,沈洛年在雲南一共可以待上十一天。

  這時酖族六女當然早已經換下了迷彩服,穿上剪裁簡單但手工精緻的鵝黃色系寬袖上衫與寬邊長褶裙,這也是她們女巫的傳統服裝,而她們連行李箱都沒有,每個人側背著一個仿佛書包般的帆布大包,所有東西都裝在裡面。

  這六女聚在一起,可真是和樂融融,無論到哪個地方,周圍的人總不由自主地笑望著她們,露出溫柔的表情,但沈洛年看著她們雖也挺愉快,卻無法進入那種狀態,七人站在一起,頗有點不協調。

  無論是檀香山、香港甚至到昆明,六女雖然一直保持著愉悅,但東張西望的時候,多少都有點迷惘,對周圍許多不明白的景象有點畏懼,直到傍晚時分,走出保山機場,她們才真正完全放鬆,一個個都露出了開心的笑臉。

  她們開心,沈洛年可不開心,四面望去,怎麼淨是大片綠地,什麼都沒有?沈洛年不禁說:「這就是保山?」

  「機場和市區有段距離。」馮鴦等人一面笑,一面帶著沈洛年往外繞,走到個四下無人之處,六女外炁一發,托著沈洛年浮空而起,向著西面飛騰。

  ◇◇◇◇

  保山西邊飛出沒多遠,地勢陡然拔高,眼前是一大片兩千餘公尺的山脈,女巫們上下飛騰間,帶著沈洛年逐漸深入山區,只見下方地形高高低低,處處都是皺折,有的山脈南北走,有的山脈東西向,一時看不出規律,仿佛有人把這大片山地隨手一捏,擠得不成模樣。

  山與山之間,河道流竄賓士切割,高低急緩不定,偶爾出現個小聚落,裡面人們多穿著傳統服裝,看到天空七人飛過,他們不覺訝異,反而笑嘻嘻地朝上揮手,女巫們也跟著朝下揮手,似乎本來就挺熟絡。

  不久,七人掠入一個小河谷,再沿著河谷往上遊飛騰,經過一個彎角後,眼前谷地豁然開朗,周圍滿山茶林,谷地中央,有個擁有幾十戶草房的小村莊,數十名穿著簡樸的男女老少正聚在村前廣場閒聊。

  隨著七人飛近,那群人一發現,立即熱情地招呼,不少滿臉是泥的小娃兒高興得往這兒沖,看來女巫在這地方十分受歡迎。

  七人在廣場不遠處停下,周圍村人一擁而上,小娃兒們圍在一旁,拉著六女的手叫個不停,不過她們還真的很守規矩,就算到了家鄉,還是只有馮鴦一個人可以說話,其他五女除了微笑之外,嘴巴一直緊閉著。

  這群人說得雖熱鬧,沈洛年卻是一個字也聽不懂,這也許是酖族的語言吧?發音雖然有點類似漢語,但沈洛年仍無法辨認出語意。

  在這過程中,不少人都好奇地偷望著沈洛年,打量著他的服裝和行李,仿佛看著什麼新鮮事物一般,馮鴦和眾人說話時,似乎有稍微介紹了幾句,但沈洛年也不知她到底說了什麼,只好繼續站著發呆。

  還好馮鴦並沒有打算聊很久,過了片刻,便領著沈洛年繼續飄起,往山谷深處一塊原始林區飛去。

  大約飛入了半公里遠,林中出現了一片空地,空地中有間斜頂木造長形大屋,木屋正面當中門戶大開,裡面是個十餘公尺寬的大廳。七人走上臺階,只見三個也穿著鵝黃色衣衫的女子趺坐廳中,雙目半垂,似乎正在入定。

  馮鴦對沈洛年比了一個等待的手勢,示意他留在門外,六女脫了布鞋,往大廳內走。

  這大廳的木頭地板似乎十分乾淨,那三名女子可能是年紀更大的女巫吧?沈洛年算了算,突然一驚,如果十年才收一個女巫,最老那個豈不是近百歲了?但那幾名女子,怎麼看也頂多四十左右,和馮鴦都差不多……這些女人還真看不出歲數,是因為麒麟換靈,還是因為她們總是無憂無慮?

  當馮鴦等六人接近,那三名女子眼睛緩緩睜開,眾人同時露出愉快的表情,她們很迅速、開心地說著話,當然還是用沈洛年不懂的語言,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沈洛年正無聊透頂的時候,坐在當中的那名女子緩緩站起,朝他走來。

  「沈先生。」女子和其他女巫一樣,頭髮都往後束起,她眼角、唇邊有著一點不很明顯的皺紋,但白皙的肌膚依然泛著光澤,只見她明眸皓齒、眉目如畫,實在看不出來真實歲數,她正微笑說:「我是這兒年紀最長的女巫——主巫毛逸,她們都叫我逸姊,你也可以這樣叫。」

  明明是阿嬤的阿嬤那種歲數了,還叫姊?沈洛年雖然暗暗好笑,卻也不敢開口叫逸阿嬤,只照吩咐喊:「逸姊。」

  「她們說,你在妖怪環伺的地方救了很多人,還保護著她們退出噩盡島,又安排她們離開道武門。」毛逸說:「現在還特地送她們回來,真是讓人十分感激。」

  「沒什麼。」沈洛年說:「我本來就想來一趟……」

  「對你來說可能沒什麼,但對她們來說幫助很大。」毛逸抿嘴笑說:「我沒想到,她們會被帶到幾萬里遠的地方去……這些孩子,過去最遠頂多到保山附近,若沒有人一路幫忙,恐怕回不來。」

  這倒也是,在外面的世界,她們雖然仍保持歡樂的情緒,但卻也充滿迷惘,直到從保山下了飛機,才顯現出真正的歡喜,沈洛年露出笑容,微微搖了搖頭說:「不過大家都願意幫忙她們的。」

  「聽小露兒說,塔雅•藍多女巫具有的氣質對你無用?」毛逸微笑說:「你追著來,是為了追求小露兒嗎?還是喜歡上哪個女巫?」

  沈洛年吃了一驚,連忙搖頭說:「不,當然不是,我告訴過馮鴦姊……」

  「嗯,鴦兒說,你想學咒戒之術。」毛逸說:「這咒術,該是小露兒告訴你的吧?剛剛我們問她為什麼要提到這件事,她卻漲紅臉說不出口,我們大夥兒只好瞎猜了。」說到這兒,毛逸咯咯笑了起來。

  這阿嬤果然一點阿嬤的樣子都沒有。沈洛年偷望了屋內的艾露一眼,見她正滿面通紅地和別人笑鬧著,似乎正被人開玩笑……她倒是挺守諾的,說了不提血冰戒的事情,就算被冤枉了還是不說,不過瞞著賴一心等人是為了省麻煩,這遙遠天邊的酖族女巫,倒不用隱瞞。沈洛年當即說:「逸姊,我想學這法門,是為了找人。」

  「喔?」毛逸微微一驚,似乎有點意外。

  「聽說兩個咒戒持有者,可以借著咒戒找到另外一個人的蹤跡。」沈洛年說:「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典籍上確實有提到。」毛逸看著沈洛年說:「咒誓之法的原理,是在兩方同意的情況下,借著炁息喚請『玄靈』保證兩方守誓,也確實可以借著兩方咒戒和『玄靈』的聯繫找到對方的方位……但你既然沒有炁息,又如何學習?就算小露兒和你立下咒誓,也只有她能找你,還是……這才是你們的目的?小露兒以後打算溜出酖族找你嗎?嘻……」說到最後,毛逸又抿著嘴輕笑起來。

  「這和小露沒有關係的。」沈洛年苦笑搖頭,撕開手上的膠帶說:「我要找的另有其人。」

  毛逸看到血冰戒,和當時的艾露一樣,也大吃一驚,她抓過沈洛年的手,上下仔細打量,一面詫異地說:「好漂亮……這真是咒戒嗎?真有人辦得到?我們典籍上所記載的咒誓之術,咒戒是玄黑之色,和你這種不同。」

  「不一樣嗎?」沈洛年有點失望,難道這趟白跑了?

  「可能召喚的『玄靈』不同。」毛逸說:「基本原理應該類似……」

  「玄靈是什麼?」沈洛年問。

  「玄界之靈。」毛逸說:「存在于玄界的靈體。」

  「那……沒有炁息的人,就不可能學會嗎?」沈洛年說。

  「這問題先放一邊。」毛逸露出有興趣的笑容,有點興奮地說:「你和誰立下咒誓的?」

  沈洛年畢竟有求於人,不能像平常一樣不予理會,只好說:「我的一個朋友。」

  「真是難得有情郎呢!」毛逸笑說:「可是你不是塔雅•藍多女巫,按規矩,不能傳你任何咒術呢。」

  其實當時馮鴦等人也提過此事,不過她們畢竟個性開朗,又感激沈洛年幫著送她們回鄉,答應了要幫忙說服主巫,沒想到說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這樣……這兒怎不裝個電話之類的東西?也省得自己跑這一趟。

  沈洛年抱著希望而來,聽到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滿懷失望,但他畢竟不慣於求人,見對方拒絕,只歎了一口氣說:「我明白了,那我早點回去吧,可以指引我回去的方法嗎?」

  「怎麼可以這樣就算了呢?」毛逸卻嗔說:「你該苦苦哀求啊,難道找不到心上人也沒關係嗎?」

  這阿嬤整我嗎?到底可不可以啊?沈洛年忍不住皺眉說:「逸姊,其實立下咒誓的兩人,並不一定是情人。」

  「不是情人,還有什麼事情重大到要立下咒誓?」毛逸詫異地說。

  沈洛年懶得細說,搖搖頭閉上嘴巴,不想說話了。

  「你這人真不有趣。」毛逸見沈洛年一副放棄的模樣,嘟起嘴說:「其實還是有辦法啦。」

  「啊?」沈洛年吃了一驚,不知道毛逸是不是又在跟自己開玩笑。

  「鴦兒告訴過你,我們並非道武門的人,對吧?」毛逸突然提起一件毫無關係的事情。

  「是。」沈洛年點了點頭。

  「塔雅•藍多女巫的祭祀習俗,傳自遠古,確實和道武門無關。」毛逸眨眨眼說:「但是我們的道咒之術,卻是外來的……」

  沈洛年吃驚地說:「莫非來自道武門?」

  「嗯。」毛逸點點頭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道武門的漢人男子誤入此處,和酖族女巫交了朋友,最後在這兒住下,並把適合我們使用的道咒之術謄錄下來,讓女巫可以利用塔雅•藍多之炁保護自己和酖族。」

  「啊……」沈洛年詫異地說:「但是妳們使用外炁的方式和道武門不同啊。」

  「是嗎?這我就不清楚了。」毛逸有點意外地說:「前幾個月道武門派來的人,說我們可能是『唯道派』的。」

  「『唯道派』……」沈洛年想起這名詞,他一怔說:「這派好像失傳了。」

  「真的嗎?我們不知道這麼多外面的事情。」毛逸笑說:「那個漢人留下的書上寫,這些技法傳人不易找尋……好像是能放出外炁的人不好找,但我們女巫卻每個都可以,所以他乾脆把這些技法留給我們女巫傳承。」

  原來如此,沈洛年突然明白,需要「發散型」弟子當領隊的「專修派」,都快要傳不下去了,而只能收「發散型」門徒的「唯道派」,傳承的困難度更高,況且過去重男輕女,說不定只找男弟子,那更困難,也難怪會失傳。她們既然都是麒麟換靈,所以使用的本就是麒麟之炁,可能和自己的鳳凰之炁——渾沌原息一樣屬於發散性質,和本身體質無關,難怪代代女巫都可修煉……卻不知麒麟為什麼對她們這麼慷慨?鳳凰卻似乎很難得替人換靈,懷真還為此等了三千年……在傳說中,這些似乎是同級的神獸,不是嗎?

  毛逸看沈洛年發呆,她微微一笑說:「就因為和道武門有淵源,所以我答應派她們六人出去協助,不過現在道武門是不是好人,我不清楚,所以我要求她們儘量多觀察,少用道咒之術,讓別人以為她們什麼都不會也沒關係,免得有貪念的壞人想辦法來謀奪這些法門。」

  自己似乎變成那種人了,沈洛年尷尬地說:「我不是為了貪圖那些法門,只是想學一種……」

  「我不是說你呀。」毛逸笑說:「你若是壞人,她們不會帶你回來。」

  這倒難說,這些女巫似乎挺好騙的,還好她們不顯技法,沒讓有心人注意……沈洛年說:「逸姊的意思是可以讓我學?」

  「嗯,我想讓她們謄錄一本讓你帶走,找善良的道武門人在外面傳下去,也算是我們對道武門的回報。」毛逸微笑說。

  「謄錄一本要多久時間?」沈洛年詫異地說:「而且……我如果不能用的話,似乎也不需要……」自己既然學不了,還帶這東西幹嘛?沈洛年畢竟不真是道武門人,對道武門的傳承可沒什麼興趣。

  「你只想找到咒誓的對象,對吧?」毛逸說。

  「對。」沈洛年說。

  「我剛剛想了想,也許還有個辦法讓你使用咒誓之術。」毛逸笑容微斂說:「不過我沒試過,當初試過的人也很少,是不是真的可以還不知道。」

  總是一個機會,沈洛年驚喜說:「那……我可以試試嗎?」

  「已經晚了,過兩天再說吧。」毛逸一笑,回頭喊:「聊完了沒啊?天都黑了,還不弄晚餐給客人吃!讓人笑我們沒規矩。」她雖然在責備人,卻笑咪咪的,一點也沒有罵人的味道。

  屋中女子們本來還在聒噪笑鬧著,被毛逸這麼一嚷,一個個笑著站起,四散去了。

  過兩天?沈洛年吃了一驚:「不能早點說嗎?」

  「先玩幾天再說吧,保山這附近風景很多呢。」毛逸笑說。

  阿嬤,別逗我了!沈洛年額頭青筋爆起,但畢竟有求於人,他總算沒破口大駡,只結巴地說:「逸姊,最好……儘量早點。」

  「你不是打算來十幾天嗎?讓我慢慢考慮那方法可不可行吧。」毛逸笑嘻嘻地說。

  為什麼要這樣?一試不就知道了?沈洛年焦急地說:「逸姊!如果早點確定不行,我可以早點離開啊。」

  毛逸卻笑著搖了搖頭說:「不急於一時,隨我進來吧,我安排你住下。」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壓抑住翻臉的情緒,提著行李,苦著臉隨毛逸往內走。

  ◇◇◇◇

  這座大廳左右兩旁都有通道,毛逸引著沈洛年往左側房舍走,一面簡單介紹,一面將他引入一間木房。

  這木房空蕩蕩的,正中央放著一張矮桌,左手邊有排木櫃,裡面也不知道放著什麼,毛逸微笑說:「沈先生,請先在這兒休息片刻。」跟著走出門外,掩上門離開。

  這位阿嬤實在是讓人摸不透個性,沈洛年歎了一口氣,放下行李,打開通往後陽臺的門戶,走到房外。

  這是一整排的長陽臺,後面不遠就是一片蒼鬱的山林,這時迎面山間晚風拂來,一股涼意就這麼不請自來,滲入屋中,雲南緯度雖然偏南,但此時正當初春,這兒地勢又高,山間還是頗涼,若是沒變體的人,住這兒非得蓋棉被不可。

  想了想,沈洛年目光往後山那兒望去,他一接近這個山谷,就已經感覺到後山那兒似乎有一處道息聚集之處,雖然沒有噩盡島這麼濃密,卻也很少見,比起之前月圓獵妖時所找的聚妖之地厲害許多。

  因為噩盡島大幅聚集道息,所以如今除噩盡島之外,世界各地的道息反而比過去還少,雖然這幾日隱隱感覺又開始慢慢增加,但和過去相比仍頗不如。這麼一比對,沈洛年不禁暗驚,過去後山那兒恐怕是很容易出妖的地方。

  但古怪的是,此時明明有道息凝聚,卻沒有感應到妖炁或人炁,代表那兒沒有妖怪存在,也沒有人準備獵殺,這可就不大符合沈洛年的經驗了,那兒妖炁雖不如噩盡島,也接近噩盡島週邊狀態了,噩盡島上到處都爬滿了小妖怪,為什麼這兒沒有?

  沈洛年想不明白,只好不想,又過了片刻,屋外漸漸暗了,他回房打開行李箱,拿出離開前葉瑋珊逼自己帶走的衛星電話。

  媽的,這電話真是好大一支,沈洛年站到陽臺,皺眉打開電話,按下存在話機裡的號碼。

  電話響沒兩聲,那端已經接起,葉瑋珊高興的聲音傳出:「洛年?順利到了嗎?」

  「嗯,到酖族山裡了。」沈洛年說:「沒事吧?」

  「沒事,那邊有地方充電嗎?」葉瑋珊說。

  「沒有。」沈洛年說:「所以沒事我要關機囉。」

  「那你每天至少要打來一次。」葉瑋珊說:「我有接到才算數。」

  「不用吧。」沈洛年說。

  「萬一我有事找你商量呢?」葉瑋珊說。

  「語音留言。」沈洛年早想好了。

  「不要,我不喜歡對機器說話。」葉瑋珊嗔說:「沒必要我才不想留言。」

  「嘖。」沈洛年說:「知道了,再見啦。」

  「約好了喔。」葉瑋珊說。

  「好啦。」沈洛年說。

  葉瑋珊這才笑說:「掰掰。」

  沈洛年掛上電話後,看著電話好片刻,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沈先生?」

  「請進。」沈洛年回過神,收起電話走回房間。

  「是我。」艾露提著一組提籃、一盞油燈,笑嘻嘻地走進說:「我陪沈先生用餐。」

  「怎麼特別送進來?我和大家一起吃就好了啊。」沈洛年詫異地說。

  「沈先生跟大家一起吃的話,只有逸姊可以說話呀。」艾露笑著走到桌旁,打開提籃,取出飯菜說:「所以由我來陪伴,這樣沈先生不會無聊,大家也不會受限制。」

  「不用這麼客氣。」沈洛年在桌旁坐下說:「我自己吃也可以。」

  「我陪著你不好嗎?」艾露笑說:「我不會惹你生氣的。」

  「妳不怕她們取笑妳嗎?」沈洛年頓了頓說:「告訴她們血冰戒的事也沒關係。」

  「你告訴逸姊了對不對?」艾露笑說:「不好玩,她們本來都懷疑你要追求我呢,我好威風喔,可惜只威風了一下。」

  「嘎?」沈洛年一呆,這山裡面的女巫想法似乎和一般女子不大一樣。

  「吃吧,這是蒸餌塊,白米做的。」艾露端了一碗澆上抹醬的雪白色塊狀物給沈洛年。

  「謝謝。」沈洛年接過,看著桌上的四種素食,不禁有點好笑地說:「妳們吃素啊?」

  「沈先生吃不慣嗎?」艾露微笑說道:「我們不吃鳥獸,但每兩天會吃一次魚,明天就有肉吃了。」

  「喔,這東西挺香的。」沈洛年不挑食,挾菜配餌塊,吃了兩大碗,卻見這時艾露才吃了小半碗,還在慢慢地咬。

  吳配睿吃飯速度可比她快多了,沈洛年突然想到那個還在醫院的小女孩,這次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不知道會不會嚇壞了?

  「沈先生吃得好快。」艾露見沈洛年停下碗筷,笑說:「逸姊有問我們,說你性子是不是很急呢!」

  說到這,沈洛年就有點氣悶,他歎氣說:「逸姊好像很喜歡逗人,明知道我急,還一直拖時間。」以後還是儘量不要求人,日子才過得愉快,這次都是臭狐狸害的,找到她之後,一定要她好好贖罪!

  「真的嗎?」艾露歪著頭,有點意外地說:「逸姊平常不會這樣呀,她剛剛問了挺多你的事情呢!」

  「那……我也不明白了。」沈洛年苦笑說。

  「逸姊還交待大家幫你謄錄道咒總綱呢!」艾露說:「聽說那是我們女巫道咒之術的總起源,我們後來使用的道咒之術,都從裡面發展出來的。」

  「喔?」沈洛年點頭說:「那真是多謝逸姊了。」

  「不過……拿那個會看得懂嗎?」艾露說:「現在都沒人看得懂那本耶,我們學的時候都看別本。」

  沈洛年微微一呆,毛逸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心機,難道其實城府很深,給自己一本沒用的書?不對,她若不想給,大可不要提起受過道武門的恩惠,而且她說話時並沒有什麼不愉快的氣味……只不知給本看不懂的天書能幹嘛?

  「你沒有外炁,逸姊為什麼還答應給你那本書?」艾露問。

  「是因為和道武門的因緣。」沈洛年說:「她還說可能有辦法教會我咒誓之術。」

  「真的嗎?怎麼做到的啊……會是明天教你嗎?明天我不在,看不到呢。」艾露嘟嘴說:「我要幫忙村裡運茶出去,換米糧、菜蔬。」

  沈洛年回過神,微微一怔說:「妳運?用外炁托著運出去?」

  「對啊。」艾露笑說:「這樣換回的食物,會分給我們一部分,而且外人不會欺騙女巫,村民自己去就難說了。」

  「我剛才在想,為什麼妳們普通話都這麼流利,原來還負責貨運呢。」沈洛年笑說。

  「對呀。」艾露笑著說。

  兩人又聊了幾句,艾露總算吃完,她收拾了碗筷,還打開櫃子幫沈洛年鋪好床鋪,這才露出甜甜的笑容說:「逸姊說還有事情要交待我,我先走了,沈先生早點休息。」

  艾露走了之後,沈洛年看看這空蕩蕩的房間,不禁輕籲了一口氣,身處山中,什麼休閒娛樂都沒有……沈洛年再去陽臺吹了一陣子風之後,只好上床,且等明日,看毛逸會不會告訴自己一些好消息。

  ◇◇◇◇

  早睡果然早起,天還沒亮,沈洛年就醒了過來,他去了趟廁所,提水稍微盥洗一番,走出房間,到大廳前方的廣場空地亂走。

  至於女巫們,沈洛年睡下之後,她們似乎還忙了很久,所以這時還沒起床,但東方太陽才一探頭,林外村中雞鳴聲起,女巫們一個個就爬了起來,嘻嘻哈哈地準備著早上的事務。

  片刻之後,百歲人瑞——主巫毛逸緩步走出大廳,往沈洛年走來。

  沈洛年昨晚睡前,就想了挺久的時間,如果合情合理,他未必不能等下去,但是莫名其妙的等待,卻是挑戰他的耐性,就算為了懷真,忍耐依然是有限的,所以一看到毛逸,沈洛年馬上迎了過去。

  「沈先生早。」毛逸微笑說。

  她明明一點惡意都沒有啊,為什麼要整自己?沈洛年抱著疑惑,上前說:「逸姊,今天要測試那個辦法嗎?」

  「我還在想呢。」毛逸微笑說。

  「逸姊,我沒有資格強求。」沈洛年歎口氣說:「但如果妳真的不願意,就直說吧,我馬上就走,至於那本總綱,我不拿也沒關係。」總算沈洛年看對方是長輩,加上對方也沒欠自己什麼,話說得雖然直,語氣還算客氣。

  「你是要我今天就給你答案囉?」毛逸眨眨眼說:「否則呢?」

  難道自己能轉身就走嗎?沈洛年頭痛起來,抱著頭說:「一定要想這麼久嗎?」

  「你現在是為了找一個很重要的人,所以才忍耐著沒走對吧?」毛逸又笑了起來,輕聲說:「若是和他人無關,只是你自己的事,你早就不學了,對不對?」

  沈洛年一呆,終於點點頭說:「逸姊妳既然知道,幹嘛要……」

  「那人對你如此重要,你還不確定是不是一定沒希望,就想離開了?」毛逸又說:「你很不理智喔。」

  這話罵得沈洛年無話可說,他低下頭,抓抓腦袋說:「若要我等待的原因很合理,我會等下去,但是這樣不清不楚,我……」

  「我就是為了確定一下你的個性。」毛逸的笑容突然收了起來,凝視著沈洛年,柔聲說:「看看你的耐性和理智程度,是不是及格。」

  慘了,自己鐵定不及格,沈洛年張大嘴,焦急地說:「那……那……」

  「所以血饜蠱術,只能讓你學最差的一種。」毛逸搖搖頭歎一口氣說:「這是為你好。」

  「那……那是什麼?」沈洛年這一瞬間,只知道自己這兩日表現太差,已經喪失了某種資格,卻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找懷真的能力?

  「你既然性子這麼急,這就讓你去吧,免得你度日如年。」

  毛逸一笑,回頭喊:「小露兒。」

  艾露似乎本就躲在大廳門旁,聞聲馬上奔了出來,手上還提了個小布包,笑吟吟的臉上滿是喜悅。

  沈洛年不明其意,看看艾露又看看毛逸,說不出話來。

  「血饜蠱術,我們誰都沒學過。」毛逸微微一笑說:「年紀越大,學新東西越慢,昨晚大夥兒研究了一下,還是小露兒學最快,就讓她幫你吧。」

  「小露……」沈洛年說:「今天不是要下山嗎?」

  「那隨便找個人代替就好了。」毛逸笑看著沈洛年說:「怎麼你這會兒又不急了?不想學了嗎?」

  「啊?要、要學。」沈洛年忙說。

  「小露兒,去吧。」毛逸微微點了點頭。

  艾露對沈洛年一笑,揮手間外炁泛出,帶著沈洛年飄起,往後山森林中掠去。

  ◇◇◇◇

  這會兒又這麼快了?飛出十餘公尺後,沈洛年忍不住說:「為什麼突然……」

  「逸姊昨晚說,她早些時逗你,是想知道沈先生的個性。」艾露笑著說:「知道以後,當然沒必要繼續拖了,不過逸姊說,你一日也忍不住,性子太急,這樣會吃虧的。」

  人家雖然整天嘻嘻哈哈,活了近百年總不是白活的,沈洛年又尷尬又心服,一時說不出話來。

  艾露飛得極快,流暢地在林間穿梭,沒過多久,眼前山勢突然高起,艾露領著沈洛年飛落在一處崖根坳處,手一揮,一股力量被炁息所引,倏然穿出,將一塊不起眼的山石旋滾開來,一個仿佛人工開鑿的山洞,出現在兩人面前。

  艾露一面往內走一面說:「走吧。」

  「小露,」這洞內深處,正是沈洛年一直注意的道息集中區,他忍不住說:「這兒為什麼沒出妖?」

  艾露一怔,停下腳步問:「你看得出這兒的古怪?」

  「嗯……」這群女巫幾乎不會出世,沈洛年實在有點懶得隱瞞,點點頭說:「這兒是道息凝聚地吧?」

  「你也會看風水氣脈?只這一瞬間就看出來了?好厲害!」艾露詫異地說:「你說的沒錯,這兒深處是妖聚穴……不過只會出沒智慧的小妖,一段時間進來清清就好,但去年年底天下大亂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就不大出妖了。」

  小妖不出,是因為過去那次道息震盪,散逸妖炁消耗得差不多了,但這種濃度,為何只會出小妖?至少可以出低級的靈妖吧,若是有幾個道武門人來聚集道息,說不定能跑出比狼妖還高級的妖怪……不過沈洛年感覺到,艾露雖沒說謊,卻似乎隱瞞著什麼,沈洛年心念一轉,想到對方也許有不便說明之處,於是只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這是我們酖族女巫的聖地。」艾露繼續往前走:「逸姊交代,希望你守口如瓶,別對任何人提起此地。」

  「我一定會辦到。」沈洛年暗想,莫非這就是艾露過去提到的「神居窟」?

  走著走著,艾露從牆上拿下兩盞油燈,用放在一旁的廉價打火機點起,遞了一盞給沈洛年,兩人繼續往內走,一路上,兩旁放了一排排密封疊起的陶燒大缸,挺像酒甕,不過這兒既然是聖地,裡面該不會放酒才對吧?

  ◇◇◇◇

  很快地又繞過了一個彎道,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圓形空穴,除了周圍洞壁邊依然是無數的大酒罈之外,中間立著一張石桌,桌上放著個用石蓋蓋著、旁邊有洞的石碗,除此之外,只有一條繼續往內深入的洞道。

  「就是這兒!」艾露停下腳步說:「更後面你不能進去喔。」

  「喔?」沈洛年往後看了一眼,心中有數,到這距離他已經感應到,後面果然藏著東西,也許就是因為那東西鎮著,才只會出小妖?不過這是女巫的秘密,自己還是別多問,當下沈洛年點點頭,停下腳步,打量著那石台。

  「酖族女巫,看守著這個妖聚穴已經很久很久。」艾露把油燈放在石桌上,示意沈洛年也照做,一面說:「昨晚逸姊才告訴我們,在那個道武門漢人入山前,我們除妖護族的方式是使用蠱術,這就是制蠱台。」

  蠱術……沈洛年聽過這名詞,他呆了呆說:「很多隻蟲放在一起互相咬,那種蠱術嗎?」

  「那只是激發凶性的一個手段。」艾露笑說:「蠱,就是蠱妖,也只是妖怪的一種,只要掌握了煉妖之法,並在成妖時控制,就能成為受人使喚的蠱。」

  沈洛年愣愣地點頭說:「要我學那種東西嗎?帶著……蠱妖?」

  「既然是妖,就有妖炁。」艾露認真地說:「當你能自由控制蠱妖妖炁時,便能借著妖炁使用咒誓之術,就可以試著用咒戒找到懷真小姐了。」

  原來如此!沈洛年拍手說:「好辦法!」

  艾露搖了搖頭,突然咳了兩聲,老聲老氣地說:「普通人想自由控制蠱妖,必須餵食精血,蠱妖將精血轉化回妖炁,從而為你所控,強大的蠱妖,耗用的精血就多,一個不慎,可能就這麼耗盡精血而亡,所以煉蠱之人,遇事時耐性和理智是最重要的……這是逸姊說的。」

  「呃……」沈洛年終於明白為什麼要測試自己,一時真有點擡不起頭。

  「最強大的蠱,是飛蠱,不用時縮小隨身,攻擊時藉精血脹大,具有靈智,可與主人心意結合,能自由運使妖炁飛騰攻防。」艾露笑說:「逸姊說,你這種個性,一遇上強敵,頭一昏,可能把全身精血都放給蠱蟲了,敵人死不死還不知道,自己就先完了,不能讓你用。」

  媽的,那阿嬤看得好準,沈洛年哭笑不得,尷尬地說:「是。」

  「其次是身蠱,平時隱於體內,在一定距離內,可暗暗鑽入敵人軀體,將對方咬噬而死,這種蠱法太過陰毒,主要攻擊對象又是人類,並非妖物,我們不選擇這種方式。」艾露頓了頓說:「所以只剩下最後一種。」

  「那是哪種?」沈洛年問。

  「最簡單的影蠱。」艾露說:「幾近無智、妖炁低微,只能由你操控,無法自行攻敵,因為沒有形體,不能對敵人直接打擊,通常是拿來嚇人的,逸姊要我讓你養這種蠱。」

  「啊?」沈洛年不禁苦著臉,只能嚇人?會不會太差勁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9:01

第四集  第二章  有沒有臭臭的?

  「血饜蠱術,是用精血餵養蠱蟲。」艾露斂起笑容說:「我們塔雅•藍多女巫,因為具有塔雅•藍多之炁,以此餵養蠱蟲,比餵養精血效果高出很多,才能藉此除妖,但蠱術畢竟有缺點,體弱時,要小心強大的蠱蟲反噬,過世前,又要先把蠱妖處理妥當,免得遺禍,所以學會道武門法術後,女巫們就不再使用蠱術了。」

  原來會有缺點?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所以我也要小心影蠱?」

  「那種該不會。」艾露說:「影蠱智力低下,不懂反噬,因為沒有形體,蠱主過世後也隨之消散,不會有後遺症,缺點就是太弱了,養久之後,也只能當個簡單僕役,但相對的,因為沒有形體,你想塞它多一點精血,它也吞不下去,很適合沈先生。」

  無用就無用吧,沈洛年也無所謂,只說:「那影蠱的妖炁夠我找人嗎?」

  「養一陣子之後應該可以吧?」艾露沒什麼把握地說:「立咒誓耗用的炁息應該較多,找人只需要打開玄界門戶,那需要的很少。」

  「好吧。」沈洛年歎口氣說:「至少沒白走一趟。」

  「完成後,除非你送它出去嚇人,平時影蠱會散去妖炁,成為一個蟲形小影,附在你身上。」艾露笑說:「可不準拿來嚇我們喔!」

  「不會啦。」沈洛年笑說。

  「你知道這些以後,還是決定要養蠱嗎?」艾露看著沈洛年問:「逸姊要我警告你,雖然古籍中明載制蠱養蠱之術,我們卻都沒當真養過蠱,說不定會有什麼不知道的缺點喔。」

  「我願意試試。」老實說,要是前兩種,沈洛年說不定還會遲疑一下,既然影蠱沒什麼缺點,頂多是身上多個沒用的黑斑,有什麼了不起的?

  「好吧,那就來試試,其實我也只來得及學會制造影蠱之法,這是入門蠱術。」艾露吐吐舌頭說:「另外兩種難多了。」

  身蠱就不提了,看來就算自己理智又有耐心,這十一天的時間,也未必能學到飛蠱之術,想到此處,沈洛年倒也不怎麼覺得可惜了。

  「沈先生喜歡哪種蠱蟲?」艾露打開那有孔的石蓋放在一旁,裡面出現了個有蓋的小金碗,她將提在手中的小布包打開,倒出一袋黑色炭末之類的東西,均勻地在小金碗周圍鋪下厚厚一層,一面說:「反正不是飛蠱,不用選兇猛有毒性的,蟲或小型動物都可以,可是……別選小動物好不好?」

  「好。」沈洛年說:「無所謂。」

  「那我們出去逛逛,就由先看到哪一種蟲來決定,好不好?」艾露倒好粉末,興奮地說。

  「都好。」沈洛年說。

  「走。」艾露當即帶著沈洛年提燈往外走,一面在地上東張西望。

  「在找什麼?」沈洛年問。

  「看有沒有蟑螂、跳蚤。」艾露得意地說。

  「啊?」沈洛年皺眉說:「找點不討人厭的好不好?」

  「我們說好用第一個看到的。」艾露笑說:「不可以反悔。」

  隨便了,她高興就好,沈洛年沒怎麼用心找,一路隨著艾露往外走。

  走到洞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洛年的運氣,倒沒出現什麼蟑螂、跳蚤,艾露擡頭四面望瞭望,突然露出笑容說:「有了。」她伸手讓外炁泛出,跟著倏然收回,在手中不知握著什麼。

  沈洛年剛剛沒注意艾露的動作,直到她施放外炁才轉頭,已經來不及看到她掌中之物,卻不知道是抓到了蚊子還是蒼蠅?沈洛年好奇地問:「是什麼?」

  「不告訴你。」艾露笑咪咪地說:「跟我進來。」

  沈洛年只好苦笑著隨她走入,兩人一前一後,又回到那制蠱台之前,艾露揭開小金碗蓋子,快手快腳地把手中的小蟲放入碗中,一面快速蓋了起來。

  沈洛年見艾露還故意用身體擋著自己的視線,不由得有點好笑地說:「到底是什麼?」

  「咯咯。」艾露笑著說:「等等就知道了。」

  沈洛年笑了笑,也不問了,站在旁邊等候。

  「我們雖然幫你制蠱,但逸姊說別傳你制蠱之術。」艾露笑容又突然收斂起來,歎了一口氣說:「這法門挺殘忍,要是你選小動物,我會不大忍心。」

  殘忍?沈洛年不大明白,但人家說了不傳,自然不便詢問,只好在一旁靜默著。

  接著艾露取出火柴,點火往下一扔,那片黑色粉末倏然冒出大片青色火焰,同時她快速蓋下石碗,青色焰光從石碗通氣洞中透出,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石碗似乎因為過熱而透出紅光,跟著幾分鐘過去,青焰漸漸消失,但這石碗似乎構造上有點特殊,依然發紅了好片刻。

  原來是燒了那只蟲?難怪艾露不想抓小動物,這樣燒死實在挺可憐。

  「接著就是種蠱精了。」艾露歪著頭想了想,點頭說:「應該沒錯。」

  「啊?」沈洛年忍不住說:「應該?」

  「我也沒試過啊!」艾露回頭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昨晚大家臨時找記載、查方法的。」

  「呃……」沈洛年只好乾笑。

  「反正萬一失敗了,就多做幾次,蠱精很多,影蠱用得也省。」艾露四面看看,走到一個大酒缸旁,將蓋子打開看了看,一面拿了支小勺子,往裡面舀了一小勺出來。

  那個酒缸和其他酒缸不同,倒沒封口?沈洛年說:「那是酒嗎?」

  「蠱精。」艾露手一伸,讓沈洛年看了看,一面說:「妖炁濃縮到最後的東西。」

  沈洛年一看,只見勺內液體宛如水銀一般泛出金屬光芒,他吃了一驚說:「妖質?」

  「妖質是什麼?」艾露歪頭說。

  「外面……道武門叫這東西妖質。」沈洛年大吃一驚,四面一指說:「這些大酒缸都是嗎?妳們又不變體,存這麼多幹嘛?」

  「變體?」艾露不大明白,搖搖頭說:「死掉的妖怪若不煉成蠱精、好好收著,腐化之後,慢慢又會轉化為妖炁,最後又會聚集出妖,煉成這樣才能長久保存,以前女巫煉蠱還會用掉一些蠱精,後來我們不修蠱術,就只好一直存著了。」

  「這些……存了多久了啊?」沈洛年詫異地說。

  「不知道。」艾露笑說:「和酖族歷史應該差不多吧,裡面還有幾百缸呢。」

  「啊?」沈洛年嘴巴闔不起來,若葉瑋珊他們妖質不夠,能不能來這兒討一點啊?

  「接下來很難,不要吵喔!」艾露轉過頭,右手虛托,左手的妖質往下倒,一股外炁將妖質柔和地包覆著。

  接著她放下小勺,雙手拓開外炁,並凝聚著周圍的道息,慢慢把道息彙聚到那浮空的妖質周圍,隨著道息凝聚,那團妖質似乎也漸漸產生變化,緩緩地膨脹收縮,似乎漸不穩定起來。

  又過了片刻,那道息凝聚之處,倏然產生變化,若換另外一個人,可能看不出所以然來,但沈洛年卻很清楚地感受到,因為道息的凝聚,那兒在這一瞬間,已經開闢了和仙界的通路。

  也就在這一瞬間,那團妖質突然化成有點濃稠的氣體,艾露手一動,通路又關了起來,那股妖質化成的氣體這時仿佛有生命一般,鑽入石碗之中。

  「接下來就是立蠱約了。」艾露鬆開手,遞過小勺說:「勺尾有刺,你把手指戳個小洞,準備餵食精血,一點就好。」

  沈洛年點了點頭,拿過小勺,想想又停下說:「要立誓之前,我再戳。」他突然想起,太早戳的話,等等可能又合口了。

  「好吧。」艾露卻以為他怕痛,抿嘴笑了笑才說:「那我先把順序說一遍,等等我會將妖質、蟲屍、你的精血混成一氣出妖,並讓初生的蠱妖藉精血和你結誓約,你就說——『以蠱為影、以此為饜、賜汝壽形、賜汝魂命、終身相隨、任我驅策,誓!』把這背起來。」

  沈洛年念了一次,一面皺眉說:「有點繞口。」

  「有本書說,古時本來是『以血為饜』。」艾露說:「不過女巫因為用塔雅•藍多之炁餵食,所以改成『以此為饜』,不過我不敢隨便改回去……還是用『以此為饜』吧,應該也可以,說到這句的時候,記得把血滴進去喔。」

  對了,女巫不用滴血……倒忘了這件事,沈洛年想了想說:「那個……我也有一種炁,可以嗎?」若從懷真的角度看來,渾沌原息應該比所謂的精血豐富、好吃、營養多了,既然麒麟之炁可以拿來喂,鳳凰之炁應該也可以吧?

  「你有什麼炁?能讓蠱妖獲得生命嗎?」艾露笑問:「還是你怕痛?」

  「不是啦,那是一種不容易感受到的炁。」沈洛年苦笑說:「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說不定蠱妖也感受不到。」

  「好吧,試試看。」艾露想了想又說:「不行重來就好,反正影蠱只需要燒蟲成灰,比較簡單,準備好了嗎?」

  「嗯。」沈洛年點頭。

  「等會兒我說好的時候,就送你說的炁進去,然後起誓。」艾露揭開石蓋,又打開金蓋,只見裡面一團焦黑成粉的屍體,周圍一股氣化的妖質彌漫、纏繞盤旋著,在屍體內外進進出出,但又不會越出金碗。

  若那蟲沒死,就有點像是幫蟲變體了,餵食精血化為妖炁,是不是另外一種引炁的方式?沈洛年一面想,一面隨口說:「到底什麼蟲啊?」

  「等等就知道了。」艾露肅容說:「準備囉。」

  「好。」沈洛年忙說。

  接著艾露突然兩手虛托,口中喃喃念著咒語之類的東西,那團仿佛氣體一般的妖質,也漸漸凝聚在蟲屍身上,不再到處流竄。

  「好!開始。」艾露叫了一聲。

  沈洛年不敢怠慢,當下伸出手指,將剛剛的話語說了一次,一面把一絲絲凝聚濃稠的渾沌原息,向著那團氣體妖質送了過去。

  應該不能太多吧?沈洛年送出之後,很快就截斷了渾沌原息,隨著誓言的結束,那團黑氣突然一脹一縮,倏然間一片妖炁往外泛出,同時黑氣凝成一團,順著沈洛年手指滑了上去,跟著下一秒鐘,妖炁又突然消失了,那團黑氣縮平壓扁,正如一塊黑色胎記一般地貼在沈洛年手背上。

  這一瞬間,沈洛年似乎有點古怪的感覺,仿佛自己心中多了塊奇異的空間,但那兒卻是無思無感,一片空白,又似乎其實並不存在。

  「成功了嗎?還是失敗了?」艾露詫異地說:「怎麼突然冒出了些妖炁,後來又沒了?」

  「我不知道。」沈洛年頓了頓又說:「不過妖炁消失的原因我大概知道。」事實上這團黑影剛落到沈洛年手上,就被渾沌原息浸染,那片妖炁自然是馬上消散無蹤。

  「是你要它散去妖炁嗎?」艾露說:「這麼做通常是為了不讓人注意到自己是蠱師,但現在沒必要……等你要練咒術的時候,又要灌注炁息了。」

  也就是說,想用的時候,自己得注意別把它的妖炁吞了?沈洛年打量著那團黑影,見這蟲形黑影呈橢圓形,六足外伸,前方還有個小小類似角錐的東西,於是說:「這是某種甲蟲嗎?」

  艾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啊,是蜣螂。」

  「蜣螂?」沈洛年對這名稱不熟。

  「會吃糞、推糞的甲蟲唷。」艾露掩著嘴猛笑:「喜歡嗎?有沒有臭臭的?」

  糞金龜喔?這丫頭好壞心,沈洛年一時哭笑不得,只好又歎了一口氣。

  「放在手背上太明顯了。」艾露說:「試試叫它躲衣服裡?」

  「怎麼叫?」沈洛年詫異地問。

  「我不知道。」艾露說:「書上就這麼寫。」

  就是那個古怪感覺嗎?沈洛年望著黑影,心中想著:「上來點。」

  心中那個空間果然有了很單純的服從反應,黑影馬上往上滑移,竄入沈洛年的袖中。

  「可以嘛!」艾露笑說:「真的成功了耶!」

  「好像是。」沈洛年心中有感應,手上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忍不住翻開袖子又看了看。

  「你用什麼炁喂它的啊?」艾露說:「以後它都只能吃那種炁喔,當你要它做什麼的時候,記得斟酌情況,給它一點點。」

  「斟酌情況?」這麼模糊的字眼,該怎麼理解啊?

  「比如你要它縮小小出去到處逛逛,就不用多,甚至不用給。」艾露說:「如果要它放出妖炁,或者變大嚇人,可能就需要一些炁了,但是影蠱因為沒有體型,能吸收的炁很少,大也大不到哪兒去。」

  「喔。」沈洛年點頭。

  「還有。」艾露說:「現在它除了服從之外,什麼反應都沒有,以後逐漸成長,可能會稍微有一些變化和回應,不過影蠱成長幅度小,這方面別期待。」

  「明白了,試試。」沈洛年心念一轉,那片薄薄的影蠱突然往外竄,一溜煙往艾露那飛。

  「啊!」艾露吃了一驚,尖叫著往後急逃:「不要!」

  其實沈洛年只打算讓影蠱停在艾露腳前,見她逃得老遠,沈洛年忍不住笑說:「妳誤會了,我只是放出來而已。」

  艾露這時候已經鑽到了洞道那兒去,她害怕地探頭回來看,一面結巴地說:「不……不要嚇我!影蠱呢?跑哪兒去了?」

  「地上啊。」沈洛年心中暗笑,搖頭說:「這又沒有攻擊力,幹嘛這麼怕?」

  「這東西爬到身上又沒感覺,打又打不到,誰知道會爬到哪邊去咬人?」艾露害怕地走回兩步,又停下指著沈洛年說:「你……你先收起來,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是。」沈洛年把影蠱收到左手掌心,一面攤開手說:「這樣就能使用咒誓之術了?」

  「我……我先跟你說喔,你再嚇我我就不教你了。」艾露咬著唇說。

  真的嚇到她了?膽子還真小。沈洛年好笑地說:「我不會再亂放了。」

  「你說的喔。」艾露有點忐忑地走近了點,一面說:「給它一點點炁,讓它具有妖炁。」

  「喔?」沈洛年還不知道該怎麼給呢,想了想,把原息往影蠱滲透過去,卻一點效果也沒有,沈洛年搞了半天才說:「怎麼給它炁?我送給它沒用。」

  「咦?」艾露想了想才說:「你怎麼給它的?」

  「送過去啊。」沈洛年說。

  「似乎不對。」艾露說:「書上寫,蠱妖就算不在你身旁一樣可以餵食,蠱妖和操蠱者之間,有種特殊的連結,所以該不用『送』過去,就像餵食精血的,也不用每次割一道傷口,我想想……上面用的字彙似乎是『允噬』……允……該是允許吞噬吧?」

  「讓它吃?」沈洛年心念一動,讓影蠱食用原息,一面記得稍微收斂了手掌那處的原息,免得把影蠱的妖炁吞噬回去。

  果然影蠱馬上有了反應,也不知它從哪兒吞了一絲渾沌原息,浸入其身,跟著轉化為妖炁外放,一股妖炁馬上往外散,同時在沈洛年掌中浮出小小的黑色蟲形。

  「啊?」艾露吃了一驚說:「這妖炁不算太少耶?和書上寫的不同,能讓它收在體內嗎?」

  收回!沈洛年心念一轉,妖炁果然馬上內縮凝入蟲形軀體中,這只的妖炁確實比艾露之前說的多,和沈洛年在噩盡島上發現的一些低等小妖似乎挺接近。

  「這妖炁不像妖炁啊……」艾露詫異地說:「比較像仙炁……這又是怎麼回事?」

  「仙炁、妖炁、人炁差在哪兒?」沈洛年雖然感覺到不同,但本來只以為是另外一種妖炁,從上次懷真和馮鴦對話之後,沈洛年才開始注意,果然女巫、懷真等人的炁,有另外一種特色,不同於一般妖炁,卻也和一般人引入的炁息不同。

  「仙炁不像妖炁,乍看比較像人炁。」艾露說:「但仔細感覺,還是會發現不同,似乎較精粹,以同樣的量來說,威力也比較大。」

  沈洛年想了想,終於明白了,人炁和妖炁,主要是種族上產生的差異,但仙炁卻是品質上的不同,而沈洛年過去分不清楚,是因為對他來說,連不同人的炁息都有些微差異,他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艾露見沈洛年沒說話,又問:「影蠱又怎麼會成形的?書上都沒提過這種可能,能再扁回去嗎?」

  艾露剛問完,沈洛年就下了命令,只見那蟲形又化為一片黑影躺在掌心,沈洛年這才點頭說:「可以。」

  「咦?」艾露驚喜地說:「好好玩,可以再脹起來嗎?」

  「小露!」沈洛年皺眉說:「這不是重點吧……」

  「好啦、好啦!」艾露笑說:「剛剛那種妖炁量……雖不算多,但最基本的開門之法可以用了耶,我還以為你至少要養個幾年,妖炁才夠用。」

  幾年?不是說「一陣子」嗎?早說幾年的話,自己恐怕連養都不想養了,沈洛年吐了吐舌頭,這才說:「那麼我可以學咒誓之術了嗎?」

  「這十天內你能不能學會打開玄界之門,還不知道呢。」艾露有點遲疑地說:「通常最快也要半個月的時間。」

  「開什麼門?」沈洛年一直沒聽懂。

  「開了玄界之門,才能找到玄靈啊。」艾露說:「這是咒術的基本。」

  「這麼難啊?」沈洛年大吃一驚,說不定學會之前就找到懷真了?

  「總之都要從基礎開始。」艾露想了想,皺眉說:「可是很奇怪,影蠱和書裡寫的不同……我們沒搞錯什麼吧?」

  「沒……沒有吧?」沈洛年哪裡知道?

  「我也來養一隻影蠱好了,看看是怎麼回事。」艾露歪著頭,突然調皮地一笑說:「我養只漂亮的蝴蝶蠱來嚇她們,陪我去抓一隻蝴蝶好嗎?」

  膽子越小的,越喜歡嚇別人嗎?沈洛年皺眉說:「妳也養,不怕被罵嗎?」

  「這樣才知道有沒有問題呀。」艾露得意地笑說。

  「一定要蝴蝶嗎?」沈洛年隨著艾露往外走,一面哼聲說:「蜣螂不錯啊。」

  「不要,其他的蟲我會怕。」艾露睜大眼睛說:「一定要蝴蝶。」

  「呃……」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隨艾露抓蝴蝶去。

  ◇◇◇◇

  接下來的數日,艾露幾乎整天都和沈洛年在一起,從頭開始,一步步教導他禦使妖炁開門之法。

  果然開啟玄界之門就花了不少的工夫,先要感應到玄界,還要讓妖炁配合大小編織出獨特的造型,總算沈洛年還算認真,加上他可以仔細地感應出對方外炁的操作模式,學習的速度比一般人快上不少,只花了八日時間,就掌握了開啟玄界之門的方式。

  玄界,不同於和凡間又離又分的仙界,而是單純的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似乎龐大無比,卻沒有距離;似乎存在了無限長久,卻又能保持在那唯一的刹那,總之就是一個和現實完全不同的空間。打開玄界之門,以心意為標向,可以和玄界任何一個地方相聯繫,也可以找到任何一位玄靈,使用所謂的道術和咒術。

  基本上,道術分成兩類,一類和玄界之門無關,只單純在現實世界中運用外炁變化,達成各種目的,比如修煉妖質、變體之法、聚集道息之術等等,甚至葉瑋珊、奇雅等人使用的騰空飛行、外炁攻擊法門,也算得上道術的範疇,這些法門容易理解施用,所以雖然「唯道派」已經失傳,道武門中卻仍有流傳,這也是道武門最基本的法訣,這方面的術法,沈洛年也可以借著影蠱的妖炁使用一部分。

  但真正失傳的另一種唯道派道術,就以打開玄界之門為基礎了,比如女巫們使用防禦性炁盾,只要在玄界選定一處空間,每日不斷地送入外炁炁盾,需要的時候,則消耗一部分外炁開門,就可以引出自己儲存的力量。

  開門不難,想把夠大的力量送入玄界安置,卻需要不小的炁息才能推動,沈洛年現在可辦不到,所以這方面的道術,暫時與他無緣。

  而咒術,顧名思義,就與念咒有關,咒名呼喚的物件,就是玄界之靈,簡稱「玄靈」。

  最基本的咒術,就是找到對炁息有興趣的玄靈並提供之,當有需要的時候,便開門念咒請其施術協助,整個溝通過程有一套機制存在,就是所謂的咒語。基本上這法門普遍比道術劃算,施出的威力也大,和玄靈合作久了之後,偶爾危急甚至還可預支協助,以後再還;缺點就是越強大的咒術,打開的門戶必須越大不說,念咒溝通的時間也越長,緊急的時候還不如道術迅速,上次女巫們合力以炎屬玄靈之力攻破閉棘,就是使用咒術。

  沈洛年現有的妖炁太弱,沒有一個玄靈會理會他,所以也不能使用咒術,但因為血冰戒已經和某個玄靈產生連結,所以只要能開門,就有機會藉此和咒誓玄靈聯繫,並找到懷真。

  這說來簡單,實際卻有困難度,因為道武門所傳的咒誓之法,聯繫的玄靈和懷真不同,現在只能以道武門的法門推敲懷真的法門,進而在艾露的協助之下,推測呼喚玄靈的咒術。

  就這麼又過了兩日,沈洛年和艾露一直沒找出辦法,到最後一日晚間,艾露坐在沈洛年房間內,正疑惑地開口說:「不論咒詞怎麼改,好像都不行。」

  「奇怪了。」坐在對面不遠處的沈洛年說:「妳們的辦法是開啟玄界之門,之後以炁注入戒指,藉以辨認,咒語只是『靈示約蹤』四個字,這四個字和玄靈的名諱毫無關係,怎會不行?」

  「這四個字,我們這兩天,換了好幾種說法——『請玄靈指示約定者的方向』、『請示約者下落』、『指示立約者的路途』……都沒辦法。」艾露說:「照理來說,咒語的用詞不是重點,清楚的含意才重要,所以才會都這麼簡短,難道……這其實不是咒誓之戒?」

  「不可能,懷真不會騙我。」沈洛年說。

  艾露吐吐舌頭,突然笑說:「不然就是沈先生的臭蜣螂有問題,否則我的蝶兒妖炁為什麼這麼少?還不會變胖!」說完,艾露放出一隻扁平的蝴蝶影蠱,在空中翻飛,果然只帶著一絲微微的妖炁,遠不如沈洛年的蜣螂影蠱……蝶兒正是艾露替那只蝴蝶影蠱取的名字,而且艾露還堅持蝶兒是母的。

  「兩次的做法不是一樣嗎?」沈洛年苦笑說。

  「對啊。」艾露收起蝶兒,嘟起嘴說:「不然就是炁有問題,沈先生到底用什麼炁喂的?」

  這倒有點可能,自己的渾沌原息和一般妖炁似乎大不相同,說不定特別營養,不然懷真也不會特地和自己立咒誓了,沈洛年想了想,老實說:「叫作渾沌原息。」

  艾露搖頭說:「不懂,沒聽過。」

  「我和妳們一樣,是換靈的。」沈洛年說:「不過是不一樣的……該怎麼說?不一樣的神?」

  「換靈是什麼?和我們一樣?」艾露吃驚地問。

  「就是使妳們得到塔雅•藍多之炁的過程。」

  沈洛年接著說:「和一般道武門變體的方式不同。」

  「難道是懷真小姐造成的?」艾露張大嘴說:「她身上有仙炁的感覺,又能抵擋那個很強的無頭妖怪,難道她真是神靈?難怪你老說你們不是情人。」

  「不是……」沈洛年雖然不想隱瞞艾露,卻也不便透露懷真是仙狐,只說:「幫我換靈的……是另外的神,而他的特色,就是炁息難以察覺,還有,妳們的天成之氣對我無用,也是因為這個關係,而那些炁不能拿來攻擊人,也不能拿來開玄界之門,所以用途也不大……啊,還有啦,我會對別人的炁比較敏感。」

  艾露咀嚼了一番,把沈洛年的話歸納之後說:「所以你們門派有兩個神,分別把沈先生和懷真小姐換靈,效果也不同,她比較適合戰鬥,沈先生適合找妖怪。」

  雖然不對,但這樣也是個理解的辦法,沈洛年當即說:「這樣想也可以。」

  「我明白了,原來沈先生之前不是沒有炁息,而是有個沒法感受到的炁息……」艾露突然一拍手說:「怎麼不早說?」

  「嘎?」沈洛年一呆說:「制蠱那天就說了啊。」

  「我只以為是什麼奇怪的炁啊!」艾露沈吟說:「所以沈先生立咒誓的時候,體內其實是另外一種炁……啊!我知道了。」

  「怎麼?」

  「引炁入戒指,探入玄界這個過程,要用原來那種炁。」艾露說:「就是用臭蜣螂的妖炁開門,但用另一種炁和玄靈聯繫,玄靈才會認得,我們這兩天在咒詞上面做文章,都錯了。」

  「有道理!」沈洛年興奮起來,當即讓左掌心的影蠱,從它額前尖角透出妖炁,開啟玄界之門,再凝出一股渾沌原息,繞過影蠱,穿入血冰戒,一面在口中默念「靈示約蹤」四個字。

  倏然間,影蠱的全身妖炁被吞噬入玄界之門,玄界之門關閉的同時,沈洛年腦海中靈光一閃,出現了一股虛幻飄渺的感應,仿佛有無數個畫面在這一瞬間穿過腦海,沈洛年呆了呆說:「好像……非常遠。」

  「找到了嗎?」艾露興奮地跳了起來。

  「不是很確定。」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大概的方位是東方,其他的畫面很片段,看不大懂,只覺得似乎非常遠。」

  「噩盡島就在東方呀!也許距離近了之後,就容易懂了。」艾露嚷著說:「成功了!」

  「都要多謝妳們……尤其是妳,小露,這幾天真的多謝妳了。」沈洛年看著艾露說。

  艾露臉上微微一紅,搖頭笑了笑,想想突然說:「我來鋪床吧。」

  「時間還早吧?」沈洛年意外地說。

  「明天沈先生就要走了。」艾露一面拉開被褥,一面低聲說:「睡飽一點比較好。」

  別在這時候透出一股難過的氣味啊,沈洛年想勸兩句,又覺得不知該怎麼說,想想還是閉上嘴巴。

  艾露快手快腳地攤開被褥時,沈洛年看著她婀娜的背影,一面頗有點感歎,她們老是穿這種寬大的服裝,身材可都看不大出來……想到這兒,沈洛年心中陡然一驚,自己這兩天,怎麼也對艾露的體態留意起來,自從逐漸變體之後,自己對女人體態美一直都沒什麼反應,怎知除了葉瑋珊之外,連艾露也……

  若說自己逐漸恢復正常也不對,這幾日偶爾看到其他女巫,依然是沒感覺啊……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想起懷真說過的一串話——「以後你要是喜歡女孩子,先喜歡的是心,動情後才會被她的身體吸引。」

  難道自己喜歡上這兩個女人了?沈洛年忍不住罵了一聲:「媽啦!」

  艾露剛鋪到一半,吃了一驚轉頭說:「怎……怎麼?」

  「沒什麼,我在罵自己。」沈洛年說完又想,雖說喜歡,但自己可沒有什麼想追求、擁有的念頭啊,更與愛欲無關……想到這兒,沈洛年突然安心下來,明白了其中的玄妙……葉瑋珊心思細膩、聰明堅強有責任感;艾露樂觀單純、調皮膽大具韌性,本就都是不錯的女孩,自己確實欣賞她們,而欣賞她們的內在後,進而注意她們的外在,只不過和一般人的順序顛倒過來而已。

  對一般人類來說,對方外貌若沒有吸引力,往往也不理會對方內在如何了,自己則是反過來,若對方內在不足以吸引自己,外在就無感了,而相對來說,若內在能獲得自己的好感,外在之美就能一併欣賞,這倒也不錯啊,總比完全沒得看好。

  慢著!這意思是,如果想欣賞其他女子的體態之美,就得先和她們交上朋友、喜歡上她的內心嗎?啊勒,未免太麻煩了吧?誰有耐心到處交朋友啊?

  「怎麼了?」艾露已經整好被褥,正跪坐在床畔,見沈洛年表情不斷變化,忍不住詢問。

  「沒什麼。」沈洛年回神說:「妳以後會離開酖族嗎?有可能去臺灣玩嗎?我招待妳。」

  艾露看著沈洛年片刻,搖了搖頭說:「女巫是為了侍奉神、保護酖族而存在,這次出去這麼久,已經是特例了。」

  意思是以後不大可能碰面了?沈洛年雖覺可惜,也只好罷了。

  「懷真小姐,真不是你的情人?」艾露突然說。

  沈洛年微微一怔,仔細看了看艾露的情緒,感覺沒什麼古怪味道,這才說:「不是啊,怎麼了?」

  「有件事,逸姊本來不要我說的……」艾露似乎下定了決心才說:「但我還是想問問。」

  「什麼事。」沈洛年問。

  艾露咬咬唇說:「幾百年前,曾經有個外族男子,不受塔雅•藍多女巫具有的氣質影響,在山外村子見到出山的女巫,就對女巫示愛,後來女巫就把他接了回來。」

  這些女巫從沒被人追求過,若那人不惹人討厭的話,恐怕很難抵擋吧?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說:「然後呢?」

  「後來每個女巫,都嫁給那男子了,到他死去之前,一共娶了十幾個女巫。」艾露臉上微紅地說:「因為這樣的男子很難得。」

  「嗄?」沈洛年倒沒想到結論會是這樣。

  艾露停了幾秒才囁嚅地說:「你不考慮留下來嗎?我們也……我們會對你很好的……」

  「等……等等,」沈洛年難得老臉發紅,張大嘴叫:「妳不是開玩笑吧?」

  「怎會是開玩笑?」艾露抿嘴笑說:「紅姊和珠姊還曾想半夜來找你呢,後來大家說你是恩人,要她們別來鬧你、欺負你。」

  「啊?」這種行為,算男子被欺負嗎?沈洛年說不出話來。

  「後來逸姊對她們說,除非你願意長久留下來,否則……她們以後反而會更痛苦。」艾露低聲說:「逸姊說不明其道、守身終老,日子還好過一點,叫我們別亂來。」

  「不……不對啊,」沈洛年詫異地說:「我不覺得有誰喜歡我啊……」這段時間,這些女巫,連艾露在內,看向沈洛年的時候雖偶爾會露出一絲淡淡的情念,但那在一般社會中只是異性之間普通的欣賞程度而已,連喜歡都談不上,更別談委身終老了,應該是搞錯了吧?

  「我們不大明白那種東西。」艾露卻搖搖頭說:「這世上只有你當我們是女人,那就是最好的理由了,喜歡什麼的可以慢慢培養。」

  雖然很古怪,但卻莫名地有說服力。沈洛年頓了頓,苦笑說:「但我不可能留在這兒。」

  「我……我知道了。」艾露明顯有點失望,起身說:「那……沒事了。」

  「小露,並不是妳們不好。」沈洛年不想讓她失望地離開,解釋說:「塔雅•藍多氣質對我無效,並不代表我就把妳們當女人,因為換靈的關係,現在大部分的女人,我都沒當女人了。」

  「啊?」艾露吃了一驚:「你……你不是男人了嗎?」

  「誰說的!不是這樣。」既然艾露說得這麼直,該不用委婉解釋了,沈洛年好氣又好笑地說:「比如妳們這群女巫,我就大部分都沒當成女人。」

  「大部分是什麼意思?」艾露追問。

  「就是……只有一個例外。」沈洛年做賊心虛,轉開頭不敢看艾露。

  「誰?」艾露繞到沈洛年眼前,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直視著沈洛年說:「是我嗎?我有發現你會偷看我!」

  輸給妳這丫頭,這種話也說得出來!沈洛年第一次對偷看女人感到後悔,臉紅地說:「對啦、對啦……媽的!我也只有偷看幾次而已。」

  「真的只有我嗎?」艾露臉總算有點紅了,她羞、喜、驚、冀混在一起的複雜情緒倏然騰起,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女人,現在知道害羞了吧?沈洛年也有點尷尬,不知該怎麼回答。

  艾露突然低聲說:「那你……要不要……我……我……」

  「小露……」沈洛年說。

  「沈……沈先生?」艾露擡起頭,臉上泛著紅潮,她的情緒是羞意、緊張、興奮混在一起,竟看不出來哪個比重比較高。

  「明天要回臺灣,我想早點睡了。」沈洛年說:「妳也去休息吧。」

  艾露一怔,臉上紅潮盡退,她嘟起嘴,輕輕一頓足,轉身奔了出去。

  卻是沈洛年看得很清楚,艾露的情緒主要是羞意、緊張、興奮,但對自己頂多只有一絲欣賞和心動,和愛戀根本還扯不上關係。好奇的成分更遠大於欲望,只能說這兒風俗習慣和外界似乎頗不同,所以才有這樣的反應……明日分別後,恐怕是不會再和她們見面了,自己今晚若當真讓她留下,以後該會良心不安吧?

  現在良心雖然安了,可不代表不會後悔,媽的!這種事情根本不該講良心的嘛!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9:30

第四集  第三章  塔雅•藍多神

  清晨,天剛亮不久,沈洛年便醒了過來。

  保山的飛機,大約早上十點起飛,大概八點眾人才會送沈洛年離開,所以現在時間還早。

  不過昨晚經艾露那麼一說,沈洛年此時倒有點不敢出房,這些女巫的想法和自己社會中的女性不大相同,自己今日就要離開,儘量少接觸,別擾亂她們心思較好。

  不過等等倒是要對毛逸好好道謝,這次花一個月的時間來回,總算沒白費工夫,回噩盡島後應該有辦法找到懷真。

  「沈小弟?醒了嗎?」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沈洛年一驚,站起開門說:「逸姊?」

  來人正是毛逸,她微笑往內走,一面說:「昨晚小露兒傳來好消息,你終於掌握了尋人的方法?恭喜了。」

  「是。」沈洛年忙說:「這都多虧了大家幫忙。」

  「這是這幾日,我們合力抄錄的道咒總綱。」毛逸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冊遞給沈洛年,一面說:「因為我們看不懂漢字,這又是古文,有些地方是描摹而成,可能會有錯漏……」

  原來她們看不懂是因為這是漢字?沈洛年疑惑一時頓解,他意外地說:「逸姊,妳們另有一套文字?」

  「嗯,我們酖族有自己的語言、文字,不過認得酖族文字的,也只有女巫了。」毛逸笑了笑說:「過去我們每隔一段時間,會派年輕女巫出去學漢字,方便有問題時對照,當初鴦兒去保山學習……回來一看,卻說改朝換代,現在的漢字筆劃變少,和書上不同,加上古文生澀難讀,最後只好罷了,但是外面應該還有人看得懂吧?」

  「應該有……」她們既然看不懂,抄起來豈不是很辛苦?沈洛年心中感懷,不禁又說一次:「逸姊,謝謝妳們。」

  「不知道為什麼,你的影蠱妖炁居然不小。」毛逸和聲說:「你以後用心研讀,慢慢養蠱,也許也有機會學會這本書上的道咒之術……」

  沈洛年笑了起來,搖頭說:「逸姊,妳知道我最沒耐心的。」沈洛年心裡已經有底,回去後直接扔給葉瑋珊研究更有效率,自己就不用學了。

  「那就找個善良的道武門人,傳承下去吧。」毛逸也不勉強,她突然露出笑容說:「一會兒,大家都想送你走,我就不送了。」

  「逸姊別客氣。」沈洛年說。

  「酖族的女巫們,隨時歡迎你來這兒玩。」毛逸微笑起身說:「我先走了。」

  「逸姊。」沈洛年突然喊了一聲。

  「嗯?」毛逸回頭。

  「有一件事情,我……想問問妳的意見。」沈洛年有點遲疑地說。

  「怎麼這麼慎重?」毛逸噗嗤一笑,美目一瞟說:「莫非你突然想留下了?你不是拒絕小露兒了嗎?那些娃兒愛胡鬧,可不關逸姊的事喔,就算你留下,我這身老骨頭,可受不了年輕人折騰。」

  「不……不是這種事。」沒想到艾露居然說了出去,而毛逸又說得這麼露骨,沈洛年臉紅起來,尷尬地說:「那也不算拒絕……」

  一點也不像阿嬤的毛逸抿嘴笑說:「不然是什麼事呢?」

  媽的,若是自己和這個一點也不顯老的毛逸阿嬤更熟悉之後,會不會對她身體也產生興趣?沈洛年對這突然冒出的念頭感覺十分恐怖,連忙一臉正經地說:「我是要說,小露帶我制蠱的那地方……妳們的神……神體,就在後面不遠處吧?」

  毛逸大吃一驚,笑容收起,板起臉肅容說:「你怎麼知道的?小露兒跟你說的嗎?她帶你進去了嗎?」

  「當然不是。」沈洛年說:「只不過我能感受得到。」

  毛逸微微一怔,想起馮鴦等人確實提過沈洛年具有特殊的感應能力,她呆了呆,半信半疑地說:「你……為什麼提起這件事情?」

  「我可能有辦法讓妳們的神醒來。」沈洛年說:「妳要試試嗎?」

  「醒……醒來……?」毛逸似乎一時無法接受,張大嘴說。

  「只是也許……這幾日妳們十分照顧我,我不知道能為妳們做什麼,想來想去,只想到這個可能。」沈洛年頓了頓說:「當然,還要妳有這個意願,我才會做,不然等他日道息彌漫,妳們的神應該也會自行清醒。」

  毛逸呆了片刻才說:「真的可以嗎?」

  「沒試過不知道。」沈洛年說。

  「如果神清醒了……」毛逸有點失神地說:「我們的任務……女巫的任務就結束……以後就沒女巫了……」

  「啊?」沈洛年詫異地問。

  「沒……沒什麼,那是我們的傳承規矩。」毛逸回過神,看著沈洛年說:「如果真能讓神清醒,當然要做。」

  「真的嗎?」沈洛年說:「那麼……現在就去?」

  毛逸一怔說:「機票都訂好了?不能再晚點走?」

  「嗯。」沈洛年說:「聽說那邊也快要有動作了,我不能再拖了。」

  「那……來不及齋戒淨身了。」毛逸走到門口說:「我讓大家到大廳集合,一起去神居窟等候,小弟你先到大廳去。」

  「大家?」沈洛年吃了一驚說:「還不確定成不成呢。」

  「萬一成的話呢?」毛逸認真地說:「女巫可不能怠慢神靈。」說完,毛逸一扭身,往女巫們居住的右側房間奔去。

  沈洛年沒想到毛逸這麼緊張此事,他呆了幾秒,連忙踏出房間往大廳走,沒多久,女巫們一臉驚訝,一面嘰嘰喳喳一面往外走,但一看到沈洛年,女巫們都照規矩閉上嘴,安靜下來。

  毛逸走近說:「小弟,走吧。」她托起沈洛年飛出大廳,往後山那個山洞直飛,女巫們不敢遲疑,紛紛追著兩人飛起。

  ◇◇◇◇

  一行人提著油燈快步走入山洞,穿過了制蠱台往內走,直到最深處,一個只有四公尺寬的正方形土室出現在眾人眼前,這兒四面土壁光滑整齊,看來一直有人維持,只不過空間畢竟不算太大,十個人站在裡面,稍微有點擁擠。

  「我們一代一代,都是在這兒成為女巫的。」毛逸回頭看著沈洛年,肅容說:「小弟,神體在哪兒?」

  沈洛年完全沒有遲疑,向左側土壁走去,站在三分之二處一指說:「這後面。」這就像懷真把仙炁隱起時的模樣,雖然不容易感受到,但距離一近,還是瞞不過沈洛年的感應,所以當時到了制蠱台,沈洛年就察覺到此事。

  九個女巫的表情很明顯不同,沈洛年望過去,已經心中有數,最老的三位,都知道神體所在,其他人卻不清楚,所以有的人是吃驚,有的人卻是半信半疑。

  毛逸自然是吃驚的人,她深吸一口氣說:「你要怎麼做?」

  「距離不算太遠,這樣該可以。」沈洛年回頭說:「我再問一次,逸姊,確定要讓我試試?」

  毛逸又思考了幾秒,最後終於點了點頭,沈洛年回過頭,張開嘴,那股濃稠的渾沌原息,穿過泥土,往裡面的神體送了過去。

  沈洛年按照過去送給懷真的訣竅,停在那神體的附近,不敢繼續透入,因為吸取沈洛年渾沌原息有兩個要件,一個是他有心外放,另外就是對方必須懂得如何施術吸收,若單純只是原息探入的話,反而會把對方的炁息化掉,對方雖是強大妖仙,但能不能和懷真一樣感應到渾沌原息、瞭解吸收的方式,沈洛年並沒把握。

  剛送入的時候,裡面還沒什麼反應,沈洛年不免有點擔心,因為他也不能這樣外送過久,渾沌原息本有強烈的發散性,在自己體內還容易維持,往外送的時候卻會不斷外散、化入虛空,和世間的道息混合在一起,大量外送太久的話,可會散光的。

  沈洛年正忐忑的時候,突然發覺到對方有了反應,接著渾沌原息快速湧入,被對方所吸收,下一瞬間,眼前的洞穴一陣震動,大片土壁猛然崩落下來。

  沈洛年一驚,截斷了原息往後退,眾女也紛紛後退,過了幾秒,土壁中突然走出一個高瘦的身影,昂然站在眾人面前。

  油燈光影搖曳,那人的形貌一時還看不大清楚,只看得出來他身上似乎不少土塊正在剝落,再仔細一看,眾人忍不住又退了一步。那人是個全身赤裸的雄壯女子,身高兩公尺餘,十分高大,除此之外,最特殊就是她的臉,她上半截是一張又大又長的馬臉,但到了嘴巴部分,卻又縮了回去,安上一個和人類很像的口唇,感覺十分怪異。

  那女子雖然赤裸,但全身滿是肌肉,胸部並不明顯,至於裸露的下體雖然不雅,但看她這麼大馬金刀、毫無羞意地挺直站著,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古怪了。

  女子除了面貌特殊之外,頭頂到背部生著大片仿佛馬鬃的白色長髮,馬臉額頭上還有個手臂長的角錐,幫她又增高了三十公分。

  大概沒錯了,這傢夥身上有著濃郁的女巫氣味,應該就是她們的神靈,也就是懷真所說的麒麟……原來這只也是母的?沈洛年望著這女形妖神……或者該說妖仙?頗不知道自己這次做的到底對不對。

  那馬面女子站定之後,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沈洛年面前,突然說了一串口音重濁的話語,看起來頗有些驚訝。

  她們聽得懂嗎?沈洛年目光望向眾人。

  毛逸呆了呆,恭謹地說了一串酖族語,和那語言卻似頗不相同。

  馬面女子目光轉向毛逸,再度開口,這次她用的語言,沈洛年雖然仍聽不懂,卻感覺頗像酖族語,果然毛逸這次聽懂了,和馬面女子迅速地對話,只見每個女巫似乎都有點興奮,又似乎有點驚喜。而對話中,馬面女子不斷地看著沈洛年,毛逸等女巫也跟著不斷望向沈洛年,唯一一個聽不懂酖族語的他,可真是氣悶,但又不好插口。

  不過沈洛年閑著無聊,眼睛不免到處亂瞧,這妖仙雖然臉生得恐怖,但裸女畢竟比裸男好多了,若是這神走出來時,下體掛著三樣東西跟著晃,那可真不好看。

  ◇◇◇◇

  過了好一段時間,馬面女子終於停口,那臉上動作有點古怪,看不大出表情,不過從氣味來看,似乎是有點高興。

  毛逸這時才轉過頭,看著沈洛年露出笑容說:「沈小弟。」

  「是,逸姊。」沈洛年回過神。

  「塔雅•藍多神,還不會現在的漢語,所以不能直接向你道謝,要我們轉達謝意。」毛逸說:「她還說,你是某個……元初神靈的……仙化之身,從沒見過,她很意外。」也許這些話翻譯有點困難,毛逸一面說,一面思考著。

  「是。」沈洛年說。

  馬面女子這時又說了一串,毛逸和她對答幾句,又回頭說:「神問……你耗費……道息,喚醒她,有什麼要求嗎?」

  「沒有啊。」沈洛年搖頭說:「我是因為妳們,才喚醒她的。」

  毛逸似乎聽了挺開心,微微一笑,回頭對馬面女子翻譯。馬面女子聽了之後有點意外,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幾轉,又說了好幾句,跟著每個女子都笑開了,大夥兒吱吱喳喳的,一股歡樂的氣氛往外湧。看來連這神也沒大沒小的,難怪她們女巫之間似乎也不分大小地笑來鬧去,沈洛年雖然聽不懂,也不會被那股樂和之氣影響,但看著這些人開心,卻不禁也有些開心。

  過了好一段時間,突然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毛逸轉頭對沈洛年說:「沈先生。」

  怎麼又叫先生了?沈洛年有點意外地應了聲:「是。」

  卻見毛逸說:「塔雅•藍多神給你建議,她說……別把……體內的『道息』之炁凝成一灘死水,這樣控制力較弱,成長得也慢,應該運轉不休。」毛逸提到道息,直皺著眉頭,似乎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翻譯錯了。

  沈洛年這時當然沒法解釋,只說:「運轉不休?我不懂。」

  毛逸回頭問了幾句,又回頭說:「神說隨便你運轉都可以,只要別固定不動就好了,各處自己轉圈也可以,頭到腳、腳到手,四處亂流動也可以,慢慢會鑽研出比較適合自己的方法,以後如果固定一個規律,慢慢就不用自己花心思去運轉了。」

  為什麼那只狐狸從來沒提過?

  沈洛年想了想,又問說:「我體內那種炁成長,有什麼好處?」

  毛逸轉譯之後,馬面女子停下思索了幾秒才回答,毛逸聽完,愣了愣才轉頭說:「神說……這種仙化之身,對人類來說……她也不清楚能做什麼,不過該沒壞處,至少……身體會更健康。」

  果然沒什麼好處……沈洛年不禁苦笑,懷真倒沒說錯,自己當初搶了懷真這個資格,真有點損人不利己。

  這時艾露用酖族語輕聲說了一串話,幾個女子們紛紛嚷了起來,那馬面女子也接了幾句,毛逸這才轉頭說:「沈先生,小露兒提醒了我們,你班機時間快到了……」

  沈洛年一怔說:「對,該走了。」

  「讓小露兒送你吧。」毛逸微笑說:「我們還要等神的其他吩咐,不能一起送你了。」

  「當然。」沈洛年對那神微微行了一禮,那神也挺有趣,居然點頭回禮,果真沒什麼架子。和眾人道別後,艾露和沈洛年對看一眼,兩人並肩往外走,還沒出洞,艾露已經托起了沈洛年,往外飛了出去。

  ◇◇◇◇

  出了洞,兩人飛回大屋,沈洛年急忙收拾了行李,和艾露往山外飛,這時時間已經有點趕,艾露全心操控著,不大敢分神說話。

  沈洛年見狀,心念一轉,讓影蠱運出妖炁,將自己軀體稍微托起,這麼一來,艾露馬上省了不少力,兩人的飛行速度立刻快了起來。

  艾露微微一怔,詫異地說:「啊?可以這樣?我都不知道。」

  「前幾天沒時間測試,昨晚……睡不著就試了一下。」沈洛年說:「雖然妖炁太弱飛不起來,但是可以減輕挺多重量,以後奔跑該不會滿腳泥了。」

  睡不著的人可不只沈洛年,艾露想到昨晚的對話,臉上帶點紅,突然白了沈洛年一眼。

  這是什麼態度?沈洛年看她情緒中喜怒交雜著,這種心情倒是很少見,不由得有點迷惑。

  艾露倒似乎挺快就放開了,她沒繼續想那件事,一面飛一面說:「神說沈先生體內的炁息是道息,和可以出妖的道息聽起來一樣,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沈洛年考慮了幾秒才說:「好像挺類似。」

  「啊?」艾露吃了一驚說:「難道說,這世上的道息,是某個神放出來的嗎?」

  「似乎是。」沈洛年又說。

  艾露嘴張得更大了,詫異地說:「然後那個神讓你全靈仙化?」

  怎麼又有新名詞了?沈洛年皺眉說:「全靈仙化?」

  「就是完完全全地仙化……」艾露似乎不知怎麼解釋,頓了頓才說:「我們這種,只是一點點仙化,我們叫作『微靈仙化』。」

  反正換個時代、換個種族、換個語言,就會有不同的名詞,懷真還說過什麼「轉仙三法」呢,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沈洛年也不去記這麼多了,只說:「懷真提過,妳們是少部分『換靈』……對了,『換靈』大概就是妳們說的『仙化』。」

  「喔!」艾露聽沈洛年提過「換靈」這兩個字,心領神會地說:「對,少部分仙化。」

  沈洛年也點了點頭。

  「那你是全靈仙化的,為什麼炁息會沒用啊?」艾露又好奇地問。

  這可問到要害了,沈洛年苦著臉說:「這神的炁息……似乎只有受傷恢復比較快的好處。」

  「那去打妖怪,不是很危險嗎?」艾露看著沈洛年說:「你上次就受很多傷了,就算恢復很快,失血過多也會死吧?」

  上次確實差點昏了過去……沈洛年想想,自己確實沒什麼打妖怪的能耐,只好說:「上次是特例,正常情況輪不到我出手。」

  艾露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替沈洛年擔心,沈洛年見狀,故意打岔說:「妳們的神,有沒有說什麼特別的?」

  「啊?」艾露回過神說:「神說她只能醒一下下,過一段時間又會入定,不過下次醒來應該不會等太久,那時就會永遠醒來。」

  除非自己定時提供炁息,那種強大的妖怪,沒法長久清醒著吧……下次她醒來,應該就是世界彌漫大量渾沌原息的時候,既然連她也這麼說,看來世界末日真的在倒數計時了。

  艾露見沈洛年不說話,試探地說:「沈先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怎麼?」沈洛年問。

  「我的蝶兒,可以跟著你嗎?」艾露有點期待地問。

  影蠱跟著自己幹嘛?沈洛年詫異地說:「跟著我沒用啊。」

  「它是我的一部分啊,我想讓它跟著你去冒險……」艾露說:「看你喜歡它停在哪兒,蝶兒不會讓你感覺到的。」

  這女孩和吳配睿、葉瑋珊、奇雅、瑪蓮等人完全不同,自己老是搞不懂她在想什麼……沈洛年看著艾露說:「這樣有什麼意義?」

  「反正對你又沒有壞處。」艾露嘟著嘴說。

  「對妳有什麼好處?」沈洛年說。

  艾露卻不回答這句話,只低聲說:「要是我偷偷放你背後,你也不知道。」

  「喂!」沈洛年不禁瞪眼說:「不準偷偷放,否則我放甲蟲嚇妳。」

  「啊!不要啦!」艾露雖然知道沈洛年是開玩笑,還是身子微微一縮,有點害怕地低聲說:「讓人家放又不會怎樣。」

  「不要。」沈洛年說。

  「好——啦——」艾露拖長音懇求。

  「不——要!」沈洛年也拖長音。

  艾露不高興了,氣嘟嘟地念:「什麼甲蟲!明明是臭蜣螂!屎殼螂!」

  「我就要說甲蟲。」沈洛年暗暗好笑,又回了一句,艾露氣鼓鼓地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兩人又翻過了一座山嶺,眼看保山機場出現在眼前,沈洛年看了艾露一眼,見她臉上有點委屈,但似乎又不敢再問,沈洛年想起這十餘日的相處,不禁心軟,歎口氣說:「妳把蝶兒放我身上的話,不能養喔,我在噩盡島的時候,身上若是突然冒出妖炁,會危險的。」

  艾露一聽,眼睛亮了起來,高興地說:「我一定不養,保證讓它一直休眠著。」

  「那……」沈洛年搖頭說:「甲蟲平常停我左肩,蝶兒放右肩吧。」

  「好!」艾露露出笑容,那只小小的蝴蝶影蠱,就這麼從她領口飄出,從沈洛年領口鑽了進去,果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此時兩人正從機場側門不遠處落下,艾露突然說:「沈先生,你先進去領票,我去洗個手才進去。」

  「妳直接回去也可以的。」沈洛年說:「神醒了,應該不少事要忙。」

  「沒關係,我送你上機才走。」艾露一笑,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沈洛年也無所謂,拖著行李往內走,走進大廳,卻見裡面旅客似乎比上次多了不少。他一面邁步往內,一面越來越覺得奇怪,好像有什麼古怪的氣氛正往外蔓延,不少候機的人只看了自己一眼,就轉過頭去,外表看似沒什麼異狀,但沈洛年卻感應得很清楚,那些人都冒起了一種不懷好意的埋伏氣氛,而且目標正是自己。

  這樣的人居然有二十多個?沈洛年停下腳步,目光四面掃著,手也探入外套下襬,考慮著要不要拔出金犀匕。

  這些是什麼人?沒有妖炁也沒有炁息,那麼……不是妖怪也不是道武門?自己在這兒該沒得罪任何人才對啊。

  如果只是普通人,速度不會比變體的自己快,只要開啟時間能力,該不用怕這群人,問題是在這兒開打的話,怎麼上飛機?就算只拔出金犀匕,恐怕都會惹來麻煩,想到這兒,沈洛年右手移出外套,不打算拔出匕首。

  這時周圍已經隱隱被人包圍住,眼前有幾個人正向著沈洛年走來,手都放在口袋裡,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武器。沈洛年正不知等等該先用掌劈還是腳踢,突然艾露笑著鑽到自己身邊說:「沈先生,怎麼呆在這兒?」

  沈洛年一呆,不禁暗叫來得好,艾露一出現,樂和之氣自然散出,周圍一片喜樂,那群人的敵意也瞬間消散,每個人都愣在那兒,一下子停下了動作,沈洛年拉了艾露右手一把,低聲說:「幫個忙,別離我太遠。」

  艾露臉一紅,睇著沈洛年說:「現在才說這種話,那你昨晚怎麼……」

  媽啦!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地低聲說:「有人在這兒埋伏啦,他們看到妳就傻了,妳當當保鏢。」

  「喔!」艾露臉更紅了,咬著唇惱羞成怒地嗔說:「早點說嘛!」

  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我若早點知道有人會來埋伏,就提早說了。」

  艾露不禁好笑,氣也消了,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是什麼人啊?」

  「不知道。」沈洛年說:「陪我去領票吧?」

  「嗯。」艾露一笑,輕抓著沈洛年的左手彎,隨著他往前走。

  沈洛年沒和任何女子這麼親昵過,不禁看了艾露的手一眼,不過既然是自己要她跟著,這時候顧忌太多反而矯情,沈洛年橫了心,不管左手的感覺,照著計畫行事。

  有艾露當保鏢,果然平安喜樂,在一片和樂融融之中,沈洛年順利和艾露告別、登上飛機,雖然還是搞不清楚那些人是哪方派來的,但少個麻煩總是好事,而一個「微靈仙化」的小女巫就能鎮住這種場面,代表這些人惡性或殺性不重,應該不是什麼大惡棍,也該不是訓練有素的軍警,大概只是一些小地痞或混混,拿人錢財辦事。

  ◇◇◇◇

  到達昆明,沈洛年走出機場,領了飛往臺灣的機票,馬上過海關到出境廳等候,免得留在機場大廳又增加困擾。

  還好這段過渡時間並沒有古怪的人出現,也許因為保山飛到這兒只有三、四十分鐘的時間,他們就算趕著找昆明的同夥幫忙,一時三刻恐怕也找不到人。

  沈洛年雖然不很適合和妖怪作戰,對付普通人倒不怎麼害怕,問題在於機場不適合打架,萬一鬧起來上不了飛機,這兒人生地不熟,可不知道怎麼回臺灣了。

  沈洛年在機場等候室看著時鐘一秒一秒過,差不多快到登機的時間,突然另外一側入口有兩個航警模樣的青年一面拿著對講機走入,一面四處張望著,仿佛在找人。

  不會是找自己吧?沈洛年目光和對方一遇上,卻見那兩人注意力馬上集中過來,不但盯著自己走來,還一面和對講機說個不停。

  看對方一副找到目標物的架勢,而且感覺不到友善的氣味,沈洛年不禁暗叫不妙,剛剛保山還只來些小流氓,反擊還說得過去,這會兒來了不知叫員警還是叫公安的傢夥,怎能出手揍人?

  眼看對方越走越近,沈洛年情急生智,影蠱妖炁一凝,兩束炁柱往外飛射,正中兩航警腦門,那兩股力量雖然不大,但兩人一點準備都沒有,猝不及防下同時往後翻身摔倒,其中一個不知是不是剛好腳滑,後腦勺重重撞到地上,摔破一個大洞,血馬上往外冒,他抱著後腦袋嚷了幾聲,一看滿手血,叫聲馬上又高三成。

  另外一個人沒摔這麼重,但也許是撞的角度剛好,一撞就昏了過去,躺在地上沒反應,那個頭破血流的一面叫一面推自己的同伴,根本就忘了沈洛年。

  周圍當然馬上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麼突然一起摔跤,眼看已達登機時間,沈洛年連忙往外走,一面忍不住回頭又看了幾眼。

  沒想到普通人這麼不耐打?剛剛那股妖炁其實挺微弱,沈洛年本想只是擾亂一下兩人,看能不能稍微拖延時間,沒想到卻把對方打翻。眼看兩人受傷,沈洛年多少有點抱歉,不過打了就打了,後悔也沒什麼用……反正不是自己痛,沈洛年倒是提得起放得下,沒過多久就忘了那兩個倒楣鬼。

  總算飛機起飛,離開昆明,往桃園機場飛去,飛機上大多都是臺灣來的遊客,沈洛年四面看看,確定沒什麼古怪氣味,才終於安心下來,放下椅背靠著休息。這趟航程大概三個多小時,也就是說,到了下午,自己應該就可以回到那離開二十多天的家了。

  定下心來的沈洛年,仔細思考著誰會來找自己麻煩……算來算去,除道武門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幹這種事……會是總門那夥嗎?還是其他宗派?大陸這兒宗派多得很,單是雲南就有好幾個,要找嫌疑犯還真有點困難。

  算了,想這種事情不符合自己個性,到家之後打個電話給葉瑋珊,讓她去傷腦筋……不過回臺灣之後,大樓林立,就不方便用衛星電話系統了,葉瑋珊說過要怎麼改……?算了,想不起來,回家再用家裡電話打。

  沈洛年不再想東想西,閉上眼睛休息,昨晚被艾露一亂,心情翻騰,躺了好久才睡著,剛好趁這時候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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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19:57

第四集  第四章  我幫你們解脫

  還沒到傍晚,沈洛年已經到了板橋火車站,這一路從桃園、臺北到板橋,倒是十分順暢,沒什麼人多看他半眼,此時他正自在地拖著行李走出火車站,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剛轉過巷口,前面站著一個中年人,正靠著牆低頭點煙。

  那人看都沒看沈洛年一眼,但沈洛年卻忍不住打量了他兩眼,那人的氣味怪怪的,頗有點不似善類的感覺。

  問題是對方並沒看著自己,也許那種氣味,是因為想到別人而產生的,總不能把路上每個有惡念的人都當成自己的對頭,沈洛年不理會那人,繼續拉著行李,從那人的面前走過。

  剛走過沒兩步,後面卻莫名傳來噗的一聲,同時沈洛年後背突然一股刺痛,仿佛有什麼東西紮了進來,下一瞬間,那股刺痛又突然消失,整個背似乎變得有些麻木,跟著全身都有點酸軟。沈洛年一驚回頭,卻見那人手中持著一把類似手槍的東西對著自己,表情似乎頗為驚訝。

  洛年手往後伸,從麻木的地方拔下一根短小的管狀物,卻是一支金屬針筒。沈洛年那股麻木感開始淡去,他怒瞪著那人說:「你幹什麼?」

  那人沒回話,只看著沈洛年,跟著退了兩步,似乎想轉身逃跑。

  紮完了就想跑?沈洛年火上心頭,手中的針筒一甩,噗地一下擲到那人的屁股上,只聽那人怪叫一聲,又跑了兩步,突然趴在地上昏過去了。

  昏了?這東西果然是麻醉針?沈洛年從被紮開始,全身血液一直加速流動,不斷排汗,這時已經恢復了正常,至於那個小針孔,大概早已自動癒合了。

  怎麼回到臺灣也有人算計自己?如果是妖怪也就罷了,這些普通人找自己麻煩幹嘛?這時該怎麼辦?

  對一般正常人來說,應該是報警吧?但報警的話,員警又會囉哩囉唆問一堆,自己什麼都不清楚,反而增加麻煩,如果現實的邏輯不適用,那麼按照電影或小說的邏輯,應該是該抓這人到旁邊逼供?或殺了以除後患?不然至少要搜個身。

  算了,都好麻煩!真正的現實是——如果等會兒有人經過,看到自己站在這昏倒的人旁邊,說不定會變成自己有麻煩……當下沈洛年拉著行李,轉頭繼續往家裡走。

  這人埋伏在這兒,家裡恐怕也不安全,要不是在雲南也曾發生類似的事情,沈洛年還真會懷疑是不是找錯人了。

  ◇◇◇◇

  回到家中,很幸運地裡外並沒有其他埋伏者,沈洛年四面看了看,鎖好屋門,檢查了前後的門窗,想了想,他撥了一通電話給叔叔沈商山。

  沈商山如果在工作中,是不會開機的,沈洛年照著老規矩,留了語音,告知叔叔自己會回來幾日,接著又想了片刻,還是沒撥電話給葉瑋珊,卻跑去洗了一個澡。

  卻是昨日晚間,因為艾露的言語搞得沈洛年心煩意亂,於是沒打電話給葉瑋珊報平安,這時打過去八成會被罵上一頓,沈洛年想到就頭大,頗有點提不起勁。

  洗好澡,沈洛年穿著條長褲套上血飲袍就沒穿別的了。這陣子沈洛年越來越喜歡這件衣服,因為穿著實在很舒服,加上又不會髒,已經變成沈洛年的固定內裡,唯一的缺點就是外面不適合套上會透色的衣服,沈洛年最近正在仔細考慮,要不要試試只穿這件衣服出門。

  他剛坐上沙發,正準備打開電視,突然家裡的電話響了。

  難道叔叔這麼快就聽到留言了?沈洛年有點意外,接起話筒,喂了一聲,卻聽到那端傳來帶著怒氣的熟悉聲音:「你到家了!昨晚為什麼沒打給我!」

  「瑋珊?」糟糕,還沒想好理由就被逮到,沈洛年呆了呆才說:「忘了。」

  「你明明答應……」葉瑋珊似乎很想發脾氣,但又忍著說:「回來路上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啊?」沈洛年一驚說:「妳怎麼知道?保山、昆明、板橋都有人埋伏找我麻煩耶。」

  「你馬上收拾東西離開家。」葉瑋珊說:「去人多的地方……嗯,火車站好了,然後在那兒打電話給我。」

  「發生什麼事了?」沈洛年吃驚地說。

  「來不及說了,快點。」葉瑋珊說。

  「咦!」沈洛年突然說:「有炁息……四面都有,挺多的。」

  「掛了電話快跑!是何宗的,快跑!有危險。」葉瑋珊大聲說。

  「呃……」沈洛年連忙掛了電話,綁妥金犀匕,正想出門,他突然停下腳步,又回頭跑到行李箱旁,拿出了那本道咒總綱,還有葉瑋珊的衛星電話和自己的皮夾,跟著隨便抓了個沈商山扔在門旁的斜背寬頻皮質方包,一面裝一面往外跑。

  對方可是在空中飛騰縱躍而來,十幾公里的距離不過幾分鐘的事,才耽擱沒多久,那些炁息感應已經近了不少,沈洛年急急忙忙順著樓梯往下躍,沿著道路飛奔。

  以沈洛年變體後的力量來說,要在屋頂上跳躍並不是辦不到,但這可不是拍電影吊鋼絲,他沒辦法以內炁輕身、外炁托體,若用蠻力不管三七二十一猛跳,一個能跳過大馬路的爆發力,說不定會把爛點的屋頂踩穿,而雖然影蠱的妖炁對這方面大有幫助,但就算加上影蠱,應該還是比不上對方快,反而可能會因為散出的妖炁而被找到,不如不用。

  沈洛年一面觀察著對方的來勢,一面沿著道路奔跑,這時天色還亮,不少路人看到沈洛年穿著件古怪紅袍高速飛奔,忍不住都盯著猛瞧。

  跑了一段距離,沈洛年到了常常經過的小公園外,他也不找門口,直接翻牆就跳了進去,找了個還算隱蔽的地方停下。

  按道理說,對方感覺不到自己的炁息,目標鎖定的應該是自己家,不會知道自己往哪兒跑,但沈洛年此時仔細一觀察,對方早已暗暗改變方向,正往這公園奔來,看來若不是有什麼高空衛星監視著,就是他們早已四面安排了人手,監視自己逃跑方位。

  這時如果闖出去,恐怕會和對方碰個正著,還不如躲在公園裡,就算有眼線看到自己往這兒逃,翻牆後總看不到吧?只可惜這公園太小了些……

  對方似乎來了八個人合圍,且等他們都到公園後,自己再想辦法找空隙往外溜,或許有機會脫身。

  沈洛年一面躲,一面觀察著,從炁息強度來看,那些人似乎都練過炁訣,現在身上沒煙霧彈,自己萬萬打不過,上次和他們宗長交手的拼命辦法,對方說不定也有防備,若一上來就先把自己手腳砍下,那可沒戲唱。

  沈洛年躲避著公園裡面的所有人,閃身躲到廁所和圍牆間的牆壁窄道,而對方八人這時已到了公園外側,其中三個人在這三角公園外面分占一點看守,另外兩個人不時騰空而起,在空中觀察,最後三個人則跳入公園,開始搜索。

  這可有點麻煩了,自己若不動,對方一時還未必能找到,但若一動,八成馬上被逮……想上前偷襲,對方三人彼此呼應,就算偷襲得手,馬上就得應付兩人聯手,接著恐怕外面五個也會殺了過來,那可真是完蛋。

  這公園能躲的地方也不多,對方搜著搜著,越搜越近,沈洛年暗叫糟糕,若當真被對方發現,只好借著影蠱的外炁托體,試試看能逃多遠了。

  想到這兒,沈洛年心念一動,把影蠱往外送了出去,追著三人之後飄,影蠱有影無形,平時身上只有一絲極為微弱、連沈洛年都難以感應的妖炁構成虛影,那三人自然毫無感覺,很快地,影蠱停在三人身後十餘公尺外。

  這時,在沈洛年控制下,影蠱吞食一絲渾沌原息,接著將原息轉化,倏然放出了一股妖炁。

  三人感到不遠處突然無端端冒出妖炁,都吃了一驚,同時回頭往後觀察,彼此互相交換著眼色。

  「有妖怪?」其中一個青年低聲問:「哪兒來的?怎沒看到?」

  「似乎是初級靈妖……小體型的。」另一個回答:「躲在樹後面?」

  「先別管,專心搜索目標……聽說他是縛妖派的。」領頭的中年人說:「看到小妖怪的話順便殺了。」

  三人繼續搜索著,但仍不時觀察著妖怪,畢竟對道武門人來說,妖怪距離這麼近卻不管,實在很不習慣,其實不只三人注意,連空中那兩人都在留神,他們明明感覺到妖炁,卻一直沒找到妖怪,也很迷惑。

  沈洛年看得清楚,當下讓影蠱在附近暗影中晃動,吸引著對方注意力,自己則找機會往外繞,閃到三人搜過的地方。

  雖然沒馬上被抓,但沒逃出去就沒意義,沈洛年借著影蠱掩護,自己小心閃避著空中的視線,一路往北邊的三角頂點接近。

  看守著這一角的是個中年女子,她無視周圍路人的指指點點,倒提著何宗制式短劍,站在公園週邊牆壁的頂端凝視著公園。

  沈洛年讓影蠱竄了過來,往女子接近,想吸引女子目光,但女子雖然目光動了動,卻仍定在那兒,而公園上下的五人,目光卻都集中過來,那三人更是轉往這兒奔。

  弄巧成拙了,沈洛年暗罵一句,突然讓影蠱把妖炁散了,這下眾人都是一呆,動作又都慢了下來,四面張望著。

  現在又該怎辦……看著圍牆上那女子老神在在的模樣,沈洛年就有三分氣,他心念一轉,影蠱無聲無息地沿著地面前進,從女子褲管探入,一路往上竄。

  果然沒感覺,沈洛年暗暗得意,媽的,選個無關緊要的地方發作好了,當下沈洛年讓影蠱繞到女子背後,這才讓影蠱再度激引妖炁,從後面重重推了女子一下,順便把她背後衣衫爆開一個大洞。

  影蠱的妖炁太弱,除了推一把之外,也傷不了已經變體的人,但對付衣服可沒問題,沈洛年本來只想讓女子分神,沒想到還有這意外效果,當下差點笑出聲來……知道厲害了吧?再追著不放下次就讓妳難堪。

  女子可真是嚇呆了,她驚呼一聲,轉身揮劍間,外炁亂髮,快速疾旋查看,但影蠱如今妖炁盡收,更已被沈洛年收回,自是什麼也感覺不到。

  沈洛年不禁暗暗得意,這東西雖然是最差的蠱術,但確實很適合嚇人。

  女子這一亂,空中兩人和公園三人都集中了過去,眾人看到女子背後裸露了一片肌膚,都十分訝異,正四面張望,沈洛年卻已經鑽到了另外一角,那角站著一個青年,他似乎隱隱知道另一端有事,正忍不住打量著,但又不敢擅離。沈洛年對男人可不客氣了,影蠱派出,倏然把他屁股衣服炸飛,趁著男子遮著屁股找地方躲的時候,他覷個空,收了影蠱,逃之夭夭,總算沈洛年手下留情,沒炸他正面。

  ◇◇◇◇

  到了火車站,沈洛年四面看了看,看不出有沒有人注意著自己,他買了電話卡,用公共電話撥給葉瑋珊。

  只響了一聲,葉瑋珊就接了起來,焦急地說:「洛年嗎?」

  「他沒事吧?」那端話筒周圍同時傳來好幾人的聲音。

  「我逃出來了。」沈洛年說。

  「太好了……」葉瑋珊終於松了一口氣,低聲說:「見面我再跟你算帳……你怎不把電話改GSM系統?」

  「忘了怎麼改。」沈洛年說:「英文看不懂。」

  「你……」葉瑋珊說:「有帶著嗎?我教你改成自動切換。」

  「有這辦法怎不早用?」沈洛年一面掏那大皮包一面說。

  「因為這樣可能會選到訊號較差的頻道。」葉瑋珊說:「快點!」

  「好啦。」沈洛年照著葉瑋珊的吩咐,把那衛星電話做了調整,葉瑋珊還不忘吩咐他要記得改靜音,跟著才說:「你別等月底的飛機了,去和總統府聯繫,讓他們安排你早點過來。」

  「嘎?」沈洛年詫異地叫了一聲……自己還沒喘過氣呢。

  「我擔心他們會拿你叔叔威脅你。」葉瑋珊說:「離開臺灣,別讓他們找到,你叔叔反而比較安全。」

  「威脅我幹嘛?」沈洛年訝異地說:「他們不打妖怪就算了,幹嘛找我麻煩?」

  「這說來話長,我也是昨天才接到消息……你先到安全地方,再慢慢跟你說。」葉瑋珊說:「火車站並不安全,只是讓對方多點顧忌,你掛了電話之後,馬上和總統府第四處聯繫,讓他們安排。」

  「應該不用這麼擔心。」沈洛年說:「那八個人還在公園那附近亂轉。」

  「八個人?」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沒想到居然派這麼多人,你怎麼逃開的?難道家裡還有煙霧彈?」

  「沒有,都在檀香山……」沈洛年說:「我先和叔叔聯繫一下,再看該怎麼辦。」

  「洛年,」葉瑋珊說:「萬一你叔叔已經被抓了,你馬上通知我們,然後躲好,千萬別和對方聯絡,對方找不到你就沒事,等我們回去再幫你救叔叔,知道嗎?」

  「好啦、好啦。」沈洛年隨口答應了,掛上電話。

  不會真的找上叔叔吧?沈洛年和沈商山兩人這幾年不常見面,說不上有什麼格外深厚的感情,但有人動他,沈洛年還是會有火的。他又撥了一通電話給沈商山,想要叔叔先避避風頭。

  這次電話倒是打通了,沈洛年等了片刻,直到那方傳來喂的一聲,卻不是叔叔沈商山的聲音。

  沈洛年微微一怔,暗叫不妙,沈著嗓音說:「沈商山嗎?」

  「他在忙,你哪位找?」對方這麼說。

  「我是他朋友。」沈洛年說:「他什麼時候有空?」

  「過兩天吧。」那人說:「你明後天再打。」一面把電話掛了。

  媽啦,叔叔有事才不會開電話……看來有點不妙,要通知葉瑋珊他們來幫忙嗎?

  可是別說飛航至少要十幾個小時,飛臺灣的航班也不是天天有,等他們來幫忙要等到什麼時候?沈洛年想了想,突然目光一亮,走出火車站,又往另一個方位奔了過去。

  ◇◇◇◇

  卻是那八人似乎終於放棄了,分成兩組散開,分別往不同的方向走,其中六人似乎回沈洛年家裡等候,另外兩人則往西方奔掠,沈洛年當即追著這兩人後面跑。

  不過對方在空中飛跳,沈洛年沿著街道走,距離自然是越拉越遠,但也因為距離拉遠了,沈洛年後來大著膽讓影蠱運出妖炁托起自己,減輕重量,這麼一來,奔跑的速度倏然提高,總算沒被對方甩出感應距離之外。

  一路上,注意到沈洛年異常速度的人自然不少,不過這段時間,媒體對變體者的宣傳已起了一定的作用,見沈洛年這種賓士法,不少人自動避開,仿佛看到響著警笛的警車一般,還挺多人拿著手機猛拍。

  但對沈洛年來說,這可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所以當他使用影蠱托體、大幅降低重量之後,當即跳上高樓,從上方追逐。

  對方並沒有禦炁飛跳太遠的距離,剛到新莊,他們就收斂起炁息落地,但移動的速度卻只慢上一些,變成在地面彎彎曲曲忽停忽走,似乎是找了交通工具繼續移動,沈洛年怕對方注意到影蠱妖炁,只尾隨在數公里外,遠遠吊著。

  這一追,就追到了中壢,那兒另有一名身具炁息的人正在等候,三人碰面後就停了下來,不再移動。

  叔叔會不會被抓到那兒去了?姑且先接近後再看看狀況。沈洛年剛收了影蠱落地,卻見周圍馬上又一堆人望了過來。他渾身不對勁地走了幾步,這才突然想起自己穿著的血飲袍太過顯眼,連忙找間服飾店,買件薄外套包住血飲袍,還把多餘的下襬部分塞到褲子裡面。

  這樣就像正常人了……不再被人盯著,沈洛年走動起來自在不少,他感應著方位移動,繞了幾個圈子,總算找到了目標建築物。

  那是一棟樓高八層、半新不舊的小型集合型公寓大樓,整個住宅區看來頂多六、七十戶人家,入口處有個上了年紀的管理員,正戴著老花眼鏡看報紙,一面偶爾往外打量幾眼。

  現在該怎麼辦?沈洛年可不是什麼受過訓的諜報人員,看著這陌生大樓,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遲疑的時候,那管理員突然接起對講機,一面說了幾句話,一面疑惑地看著外面的沈洛年。幾句話之後,他突然對沈洛年直招手,一面還喊:「小弟,過來一下。」

  這是怎樣?被發現了?這時轉身逃跑好像也不大對勁,沈洛年見那管理員老伯並沒有惡意,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拿起對講機聽筒。

  「你叔叔在這兒,我們只是想談談,上來吧,八樓之三。」對方旋即掛了對講機,裡面傳來的聲音,正是剛剛接電話那人的聲音。

  他們引誘自己來嗎?沈洛年眉頭皺起,卻見管理員笑說:「不知道是不是朋友家,怎麼不來問一下?快上去吧。」

  叔叔既然被抓,總不能不管,上去看看再說。沈洛年眉頭皺起,在管理員指引下,乘上電梯,往八樓移動。

  到了八樓,電梯門一開,一個眼睛微腫、眼角下垂、嘴巴挺大、身材微胖的短髮中年人站在一戶門前,露出笑容說:「沈小弟,請進。」

  「我叔叔呢?」沈洛年沒動。

  「裡面啊,我們沒有難為他,也答應他不會難為你。」中年人微笑說。

  雖然沒感覺到有什麼惡念,卻也沒什麼善念,這人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觀察自己身上,反而看不出他心底的打算,沈洛年看著這人,只覺得越看越討厭,加上已經確定對方綁架了沈商山,他心底一股怒火漸漸冒起,腎上腺素開始分泌,腦袋也漸漸不大管用。

  只見沈洛年突然沈下臉說:「這種行為很差勁。」

  中年人一呆,乾笑兩聲,正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沈洛年接著說:「不管你放不放我叔叔,我都不會和你們談。」

  中年人還沒說話,身後站出一對男女,男子怒視著沈洛年說:「不識擡舉,你說這種話,不怕害了你叔叔嗎?」

  這對男女,就是被沈洛年偷襲弄破衣服的兩人,看樣子是回來換衣服的,不過他們雖然懷疑沈洛年,卻也沒親眼見到是誰幹的,本就憋了一肚子氣,聽到沈洛年出言頂撞,忍不住出來支援。

  沈洛年目光轉過,看著青年說:「不關我的事。」

  這話讓三人都一愣,沈洛年接著說:「你們要怎麼對付我叔叔我管不著,但是我會報復。」沈洛年緩緩取出金犀匕,目光掃過三人。

  「這小子感覺好可怕。」女子皺著眉頭嗤笑說:「聽說你叔叔是導演,你以為自己在演戲嗎?」

  「沈小弟,別忘了你並未引炁,真想和我們三人鬥嗎?」眼角下垂的中年人笑問。

  「看樣子你們不準備放人。」沈洛年拿著匕首往前走:「打起來有損傷,可怪不得我。」

  「站住!」青年持劍一揮,一股淡淡劍炁往外對著沈洛年射,但到了沈洛年身前,那股劍炁卻莫名地失蹤了。

  三人一怔的時候,沈洛年往前一撲,金犀匕對著那中年人就劃了過去,中年人沒想到沈洛年二話不說就打,他連劍都沒拿在手中,只好怪叫一聲往後退開,一面忙著拔劍。

  而那青年不明白為什麼劍炁沒用,又發了兩發,卻見沈洛年眨眼已經奔近,他只好拿劍往前刺。

  對方動作雖快,但攻擊來勢卻單純直接,沈洛年看得清楚,金犀匕全力一格,破掉對方劍上炁息的同時,金犀匕和那柄短劍硬生生一碰,鏗的一聲,那柄輕薄短劍應聲折斷。沈洛年趁著對方發呆的同時,金犀匕順勢一揮,把青年的右掌砍了下來。

  男子慘叫濺血的同時,女子跟著變色驚呼,她慌張地連揮劍炁,並迫出大片外炁,一波波地沖向沈洛年,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對方若好好以炁息托體、移動攻防,動作應該都比沈洛年快上很多,但是誰也沒想到他一言不合就沖上來廝拼,而且老實說,這些人也許打過妖怪,但未必真有什麼和人類戰鬥的經驗,大家經驗都不豐富的時候,就看誰比較敢拼命,或者說看誰比較瘋狂。

  尤其陽臺空間又小,兩方距離一近,比的就是快狠準,翻臉狀態的沈洛年,可不知道什麼叫作憐香惜玉,當下沖到身前,翻手一揮,把女子右臂也砍了下來。

  這些人的功夫一大半都在武器上,右臂一斷,武器也掉了,那對男女都慌了,抓著自己不斷噴血的手臂,除了慘叫還是慘叫,仿佛現在只剩下喉嚨有功能。

  沈洛年不理會兩人,繼續往內走,剛走入客廳,卻見那中年人短劍架在沈商山脖子上,正躲在他身後,一面詫異地說:「你……你怎能這樣做?我們沒做什麼啊,站住!給我站住!」

  「你們可以綁架人?我不能砍人?」沈洛年不管沈商山擋在前面,也不管他脖子上架著劍,就這麼拿著匕首往前急撲,那中年人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惹到瘋子,他一看不妙,一推沈商山,將他撞向沈洛年,跟著往後急退,竄入房中,破開窗戶往外逃。

  沈洛年根本不管沈商山,直接追到房間,見窗戶破了一個大洞,對方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他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回過頭,看著張大嘴巴發呆的沈商山。

  「洛年!」沈商山吃驚地說:「放下刀,別衝動。」畢竟是叔叔,知道沈洛年的毛病,連忙安撫。

  「媽的,這些傢夥惹火我了。」沈洛年收起金犀匕,見那兩個男女還在叫,他皺眉說:「吵死了,還不快撿了手去看醫生?」

  「你砍斷我的手!你砍斷我的手!」男子瞪著沈洛年,扯著喉嚨直叫,女子更是已經哭了出來,不斷地叫痛。

  「媽的,死了就不會痛了。」沈洛年看到兩人那悲慘痛苦又憤恨的氣息就渾身不舒服,又拔出金犀匕說:「我幫你們解脫。」

  「你……這瘋子……」這時誰也不敢再把沈洛年的話當玩笑,兩人連忙撿了手,連滾帶爬地往外跑,沈商山也一把抓住沈洛年說:「別這樣……他們對我也不算太過分。」

  「有事直接找我!再碰我叔叔,我把你們何宗每個人的親戚朋友全部殺光。」沈洛年對著門外叫。

  「洛年……」沈商山不禁歎了一口氣:「這樣威脅人是犯法的。」

  「別碰叔叔就好了啊,綁架就該死!單純找我我還沒這麼生氣,關叔叔什麼事?」沈洛年帶著沈商山往外走,一面說:「這些道武門叛徒不知道為什麼想找我麻煩,卻連累到叔叔,叔叔你避一下吧。」

  「他們似乎只是想找你談談。」沈商山卻皺著眉說:「這樣豈不是結仇了?他們會不會告你傷害?」

  「管他的,他們還被通緝呢。」沈洛年說:「他們幾個綁架你、拿著劍等我,難道我要進去讓他們砍?」

  「這倒也是,打官司的話可能打得過……」沈商山無奈地說。

  兩人剛出電梯,管理員馬上有點驚慌地站起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剛那兩位受傷了?身上都是血。」

  沈洛年搖搖頭,懶得理會,帶著沈商山往外走,管理員看沈洛年神色不善,剛剛場面又可怕,當下閉上嘴不敢多問,縮頭坐回去了。

  沈洛年招了計程車,一面說:「其他六個人都來了……叔叔,你先坐計程車走,我想辦法處理一下,看能不能把問題解決。」

  「你可別真的殺人。」沈商山忙說。

  「沒這麼容易殺。」沈洛年頓了頓說:「剛剛是對方沒經驗發傻,他們要是好好打,我打不過的,說不定換我被殺。」

  「那怎麼辦?加入道武門怎麼這麼可怕?」沈商山又吃一驚。

  「總之叔叔你別管。」沈洛年叫了計程車,讓沈商山上了車,一面說:「我沒事了再打電話給叔叔。」

  「我電話被他拿走了……你也沒辦自己的電話。」沈商山想了想,拿出紙筆寫了一個人名和電話號碼說:「打給這女人吧。」

  「唔?」沈洛年接過,有點意外地看了沈商山一眼。

  「這是常合作的劇務。」沈商山頓了頓,有點尷尬地說:「有時事情忙,我會住她那。」

  「喔……」沈洛年抓抓耳後,收起紙條沒多說,叔叔老大不小了,有個女友也很正常。

  「小心點。」沈商山也只能說這句話,讓計程車載著離開。

  ◇◇◇◇

  那六人似乎已經和那中年人會合,正聚在數公里外,接下來他們會殺過來嗎?他們剛剛如果沒被嚇到,自己是打不過的,這次有了準備,應該難以得逞,可是如果繼續逃,又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嘛……沈洛年看著不遠處一間國小,他心念一動,往那兒走去。

  至於那七人,這時剛在樹林山區會合,卻是那中年人逃出中壢之後,擔心沈洛年追來,急忙打電話召集另外六人回返,兩方在樹林山區剛一會上,那眼角下垂的中年人馬上慌張地說:「二哥,那小子根本是個瘋子!」

  「發生什麼事了?昌世。」另一面的中年領隊和這人長相相似,不過雖然相似,卻完全是另外一種精明的味道,他皺眉說:「你們三個人還對付不了他嗎?阿慶和小琦呢?」

  「他們……手被那小子砍斷了。」昌世慌張地說:「那小子,沒說兩句話拿著匕首就殺過來,劍炁打在他身上沒用,拿他叔叔威脅也沒用,只顧著砍人,只一下子他們兩個就……」

  「你居然扔下他們倆?」二哥眉頭皺起說。

  「我……沒辦法啊,那瘋子追著我殺來,我若不……連報信的人都沒了。」昌世低聲說。

  「我們快去幫忙,手若早點接上,問題不大。」二哥當即領著眾人飛騰,往中壢奔去。

  七人一路飛騰,一面掠出山區,二哥一面說:「昌世,你剛說劍炁對那小子無效?怎麼個無效法?」

  「就是一打上去,劍炁好像直接不見了。」昌世忙說:「沒有炁息互消的感覺,也不是用肉體頂下的,他連衣服都沒破。他媽的,那小子下手好辣,挺著幾下劍炁沖近,刷刷兩刀就把他們手砍斷了,我們對他很客氣呢,瘋子一個!」

  「大哥以前好像提過……」二哥沈吟說:「說要是遇到內外炁無效的人,要小心別讓他近身,否則會吃虧……難道大哥也遇過這種人?」

  昌世一怔說:「對啊,大哥幾個月前確實說過這事……」

  「現在沒法聯絡大哥,我們只能自己處理。」二哥轉頭說:「你們注意了,要是衝突起來,別用劍炁,用劍直接砍削,而且動作快一點,一觸即退,別讓對方接近。」

  眾人應聲之後,七人進了市區,何宗和其他兩宗不同,處於通緝狀態,一般來說,為了掩人耳目,接近自己據點時,他們不會繼續飛騰,但這時為了救人,可顧不了這麼多,七人穿過桃園市區,打算就這樣直奔中壢。

  這時,昌世身上突然傳出電話響,其他六人一怔,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尷尬地拿出說:「這是那小子叔叔的手機,我馬上扔了……」

  「等等。」二哥一比手勢,讓眾人停下,一面說:「我接。」

  昌世一怔說:「會是那小子嗎?」

  「試試。」二哥拿過手機,打開說:「喂。」

  「我是沈洛年。」另一端果然傳來沈洛年的聲音。

  「幸會。」二哥目光一厲說:「我們的人呢?」

  「那兩個斷手的嗎?」沈洛年說:「我叫他們快點去醫院了。」

  聽到這句話,二哥松了一口氣,但仍半信半疑地說:「你沒騙我?」

  「印象中,我們沒仇吧?」沈洛年說:「他們阻我救人,我才動手,幹嘛難為他們?」

  這倒是合情合理,不過聽昌世剛剛的說法,這小子可未必是合情合理的人……二哥想了想才說:「我們並沒有惡意,你就下這種辣手,讓人很難相信你。」

  「信不信隨你。」沈洛年說:「你們綁架我叔叔,當時那三個人我就算全殺了,也不會跟你道歉,不用騙你。」

  這小子倒真是夠狠……二哥微怒說:「這也太過分了吧?」

  沈洛年不理會二哥的抗議,冷冷地說:「你們一直說要談,現在還談不談?你是領頭的嗎?你們宗長呢?」

  「當然談。」二哥試探地問了一句:「你見過我們宗長嗎?」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現在是你作主?」

  「沒錯。」二哥說:「在哪兒見面?」

  「其他人留在原地,你拿著電話繼續走。」沈洛年說:「你們那公寓的前面不遠有個國小……」

  「信原國小。」二哥介面說。

  「我們在大門口會面。」沈洛年說:「其他人留在桃園,我們談完前,他們最好別動。」

  「明白了。」二哥掛了電話,回頭說:「我去和他碰面,你們在這附近逛逛。」

  「二哥,危險啊,那小子是瘋子。」昌世驚訝地說。

  「一個沒有引炁的人,動作快不到哪兒去,就算炁息對他無用,難道刀劍也殺不死他?」二哥哼聲說:「你們都留在這兒,等我電話。」

  眾人無奈下,只好遵命,二哥當即繼續往前飛奔,赴沈洛年的約。

  ◇◇◇◇

  沈洛年在信原國小門口沒等多久,二哥已經趕到,他遠遠望著沈洛年,速度放慢緩緩走近,背著手停在數公尺外說:「沈先生,我姓何,何昌國。」

  那個一半禿頭的宗長似乎是叫何昌南,莫非是兄弟?沈洛年剛要開口,對方內外炁息猛然爆起,倏然欺身,隱在手肘之後的短劍也閃了出來。沈洛年一驚,連忙點地後退,但沈洛年以蠻力踢地的速度,本就不如對方禦炁之速,何況一個前撲一個後退,速度差異更大。

  只不過一瞬間,何昌國的短劍,已架在沈洛年的脖子上,正緩緩地說:「小弟,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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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20:26

第四集  第五章  你不是妖怪吧?

  媽的,又使詐了!想砍就砍啊!沈洛年火上心頭,不管這麼多,他只停了兩秒,眉毛一揚,突然往前一沖,兩掌並推,對著何昌國的胸口撞去。

  這種時候需要的就是決斷力,何昌國一呆,還沒拿定主意該不該砍斷沈洛年脖子,沈洛年的雙掌已經到了他胸口。

  若沈洛年手中拿著尖刀,何昌國說不定還真砍了,但只是一對肉掌,對方又沒有炁息,實在不用擔心這兩掌才對,何昌國遲疑了一下,沈洛年兩掌卻已經穿過了何昌國的護身外炁,硬碰硬地重重槌打在他胸口上。

  這下可不輕,何昌國一下子往後飛摔出七、八公尺,不過短劍也在沈洛年脖子上拖了過去,那件外套領口馬上被切出一條長口子。

  沈洛年顧不得脖子的問題,拔出金犀匕往前就沖,若讓這傢夥拉開距離,事情可就麻煩了。

  何昌國雖然一下子呼吸不暢,卻沒受什麼重傷,畢竟彼此都是變體者,那股力量雖大,卻不足以讓他受創,何昌國吸了一口氣正想說話,卻見沈洛年那泛著淡金色的匕首,已經對著自己心坎戳來,他吃了一驚,點地時馬上禦炁彈起,騰身飛掠,閃過了沈洛年的攻擊。

  果然是個瘋子,劍擺他脖子上都不怕……而且這小子刀刀都向著要害,是真想殺人啊?還好這小子雖狠,卻追不上自己。何昌國松了一口氣,閃了幾下,正想開口,卻見沈洛年莫名冒出一股淡淡妖炁,追擊的速度陡然增快數倍,惡狠狠地又撲了過來,何昌國一驚,忙說:「住手!我道歉!」

  媽啦!可以這樣的嗎?沈洛年一下子不知該不該繼續追殺,正拿不定主意,何昌國又說:「你脖子沒事吧?我剛剛只是測試一下你的反應,幹嘛這麼拼命?」

  脖子?沈洛年摸了一把,果然挺痛,該是被劃開了一道傷口,還好有血飲袍保護著,不讓傷口迸裂和溢血,但是有點奇怪,外套領口被割開了一長條破口,血飲袍怎麼沒破?

  何昌國其實也有點意外,剛剛劍上的炁息雖然散失了,但他抽手的時候,確實感覺到劍刃割傷了沈洛年,而那兒正當要害,怎會沒事?

  「媽的!混蛋!不跟你談了。」沈洛年瞪眼罵完,轉身就走。

  「等等,」何昌國忙說:「我保證不會再胡亂動手。」

  沈洛年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何昌國,想想剛剛何昌國確實沒有殺氣,他終於轉身說:「說吧。」

  剛剛兩人一動手,已經離開了校門,現在在南側的圍牆附近,這時門口那兒,有個學校守衛正對兩人探頭探腦,似乎有點好奇。何昌國見狀說:「找個地方坐下談?」

  「不用了。」沈洛年說:「坐太近又要彼此提防,直說吧。」

  何昌國見沈洛年那股怪異的妖炁一直沒消散,知道他不信任自己,想想咳了一聲說:「我們希望你留在臺灣,別再去噩盡島。」

  沈洛年等了幾秒,見何昌國沒接著說,他皺眉說:「就這樣?」

  「就這樣。」何昌國說。

  「我聽完了。」沈洛年轉身說:「再見。」

  「欸?」何昌國忙叫:「這不算談吧?你的意思呢?」

  「當然不理你們。」沈洛年回頭沈下臉說:「我想去哪兒關你屁事?」

  「話不是這麼說。」何昌國輕咳了一聲說:「你知道,我們反對和妖怪全面性的戰鬥,但最終目的,仍然是保護人類,並不是背叛人類……我們打算儘量和妖怪合作,彼此取得諒解,以後人類才不會有太多敵人。」

  「總之你們認為人類會打輸這場仗。」沈洛年說。

  「對,強大的妖怪,不是現在人類能夠想像的。」何昌國說:「如果現在和所有妖怪結下深仇,日後人類日子只會更難過。」

  其實沈洛年倒同意他的說法,既然高科技武器都不能用,不管怎麼看,人類總會打不過妖怪,別說懷真那種特級的妖仙,那幾日看到的刑天、窮奇、畢方,都強大到難以抗衡,至於牛首妖、鑿齒之類稍次等的,也許變體者勉可對付,但普通人呢?

  何昌國見沈洛年不說話,以為他不信,忙著又說:「你相信我,預言早就提出此事,只是道武門總門有人故意遮掩下來,想逼迫人類打這場沒希望的戰爭。」

  真有此事?沈洛年一怔說:「怎麼說?」

  「如果日後道息充斥,到處都是妖怪,人類的武器、科技完全無用,恢復原始生活……」何昌國說:「你認為誰的損失最大?」

  誰都損失很大吧?但對方不是要這種答案,沈洛年想了兩秒就說:「不知道。」

  「損失最大的,是各國政要、掌權者、有錢人!」何昌國說:「我們損失了便利的生活,他們卻還得損失榮華富貴和權力,當那一刻到來,國家、社會、經濟狀態都得重組,他們怎能忍受這種事?所以雖然預言說了打不過,他們卻硬是要扭轉,才逼大家打這場仗。」

  沈洛年倒有點聽不懂了,開口說:「這和道武門總門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近百年來,道武門各宗派幾乎都受國家管制,國家又都掌握在那些人手中,現在有些道武門人更直接變成國家的軍隊……」何昌國說:「當我們何宗選擇不和妖怪作戰後,馬上就少了一切資源,被汙名化、妖魔化,最後還被通緝,這還是號稱民主的臺灣,其他地方呢?有多少宗派能承受這種壓力。」

  說得雖然很好聽,也不像說謊,但沈洛年看著何昌國,卻還是看到一縷貪婪的氣味,雖然他不明白這股氣味從何而來,反正不像好人的味道……沈洛年當即說:「你說這些,就是要我別去噩盡島殺妖怪?」

  「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那當然更好。」何昌國說:「我們聯合全世界志同道合的友人,創立了一個組織,叫作『共生聯盟』,主張人和妖怪同在一個地球上,應該和解共生……」

  這口號好熟,幾年前是不是聽過?沈洛年微微皺了皺眉。

  何昌國倒是挺會察言觀色,見狀一改口說:「如果你不願加入,當然不能勉強,我們只希望你別去噩盡島,造成彼此的困擾,那就很感激了。」

  造成誰的困擾?沈洛年想起葉瑋珊的話,試探地說:「你們派人去噩盡島上了?」

  沈洛年知道此事,何昌國似乎有點意外,他停了幾秒之後,點頭說:「這也不是秘密,許多『共生聯盟』的夥伴都已潛入噩盡島,和妖怪合作對付來犯的道武門人,如果你也去噩盡島,兩方難免有衝突,我們希望能避免這種事情。」

  總門可有幾萬人呢,共生聯盟的人有多少?混進去有用嗎?沈洛年不明白,卻也不想問了,總之已經知道對方的要求,沈洛年當即說:「若我不答應,你們本來打算逼迫我答應?」

  「是。」何昌國笑容一斂說:「現在仍是這個打算,若是不得已,我們打算擒下你,慢慢勸說。」

  勸說?沈洛年冷哼一聲,看著對方說:「不打算用我叔叔威脅我了?」

  「不會了,那不是個好計畫。」何昌國暗想,這瘋子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怎會珍惜別人的?只是枉結冤仇而已,一面說:「你似乎是不受威脅的人。」

  看來不像說謊,沈洛年放輕鬆了些,點點頭說:「那我也老實告訴你,我非去不可。」

  何昌國臉色一變說:「你雖然身懷異術,但我未必對付不了你。」

  「殺了我不難,砍下腦袋就可以。」沈洛年拔出匕首,看著何昌國說:「想抓住我可不容易。」

  何昌國緩緩露出短劍,兩人目光相對,一觸即發。

  兩人正對峙時,突然不遠處傳出鐘聲,學校內一陣鬧哄哄的聲音跟著傳出,一堆小學生又跑又跳地沖出校門口,一部分和等在門口的家長們會合,一部分仿佛散開的螞蟻,四面八方到處亂走,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兩人身邊都是放學的小朋友。

  小朋友們看著兩人拿著武器對峙,不少人好奇地停下腳步,似乎想看後續發展,一面還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偷偷討論。

  這樣實在打不起來,小孩似乎和那些酖族女巫一樣,天生具有降低惡念的力量,兩人看著周圍,嘴角不禁都露出笑容,也不大想在這兒動手了。

  沈洛年收起金犀匕,遠遠看著何昌國說:「我跟斷手那兩人說過一次,現在再告訴你一次,你們找我無妨,但若還有人碰我叔叔,小心我誅何宗九族。」

  何昌國臉色一變,卻見沈洛年已經轉身,排開一波波的小朋友們,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隨著他轉過牆角的一瞬間,沈洛年身上妖炁倏然消失,何昌國再也掌握不住他的去向。

  何昌國這一刹那,心中卻不禁有點惶然,剛剛若當真動手,自己真能打贏這小子嗎?而他若真想跑,自己攔得住嗎?他身無炁息,躲起來找得到嗎?上面交代了有重要事情詢問沈洛年,不能殺了他,那打起來縛手縛腳,反而更添危險。

  「什麼是豬和宗九族呀?」一個小朋友在旁低聲問。

  「九族是個玩的地方,我去過喔。」另一個小朋友一面走一面笑著回答。

  聽著童言童語,何昌國卻是心中微寒,沒想到這時代還有人會說出「誅九族」這三個字……恐怖的是——沈洛年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

  這種不怕死又不怕殺人的瘋子,誰來對付誰倒楣,他現在雖然說找他動手沒關係,說不定改天火起來,突然又覺得有關係,何宗的親戚朋友不就冤大了?噩盡島的事情,是所有「共生聯盟」的事,讓何宗獨自扛起對付這瘋子的任務,可太不劃算。

  何昌國心念一轉,決定不再理會此事,當下電話聯繫,要所有人別再接近沈洛年。

  另一面,沈洛年倒不知道,自己發狠說的那幾句話,居然嚇跑了何宗留在臺灣準備對付他的人。

  不過何昌國倒也是見機得快,沈洛年確實不是開玩笑的,他本就是衝動性格,而在渾沌原息看透事物本質的效果下,漸漸地,在他眼中人、獸、妖、仙其實都差不多,除了交情不同之外,頂多是靈智比重不同,沒有哪種命比較尊貴,他當日既然能連殺二十幾個鑿齒,殺人就不會手軟……而且沈洛年心中一直隱隱覺得,死亡其實也是不錯,幫人解脫未必是壞事。

  平常時候,他自然不會想著「幫人解脫」,但若真讓他火上心頭,他才不管殺的人是否無辜,誅何宗九族對他來說,和殺死一窩螞蟻比起來,除難度不同之外,也沒什麼差異。

  沈洛年一面在中壢街頭隨便逛著,一面思考……感覺上,除非那人又改變了想法,應該不會再對自己叔叔沈商山動手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還是讓叔叔多避一陣子……嘖,剛剛忘了討回叔叔的電話。

  本來以為一定打不過他們,不過配合著影蠱的妖炁,似乎還頗有一拼的可能?莫非這些人不大成才?沈洛年回想著幾場戰鬥,無論是何昌國還是那兩個被砍斷手的男女,速度似乎都比當初那個禿頭老爹慢多了,也不如賴一心等人……但他們炁息的施出感,又不像沒練過四炁訣……沈洛年走著走著,突然想通,大概因為噩盡島的影響,現在世界各地的道息比過去少了許多,這些道武門人體內炁息大幅減少,一個個都變弱了。

  原來是這樣!媽的,回噩盡島可得小心被這些「共生聯盟」的人報復,到那兒自己可打不過他們。

  咦?那是什麼?沈洛年突然感覺一陣古怪,四面看了半天,才突然悟通,這想必是傳說中的手機震動,連忙打開背包,接起電話。

  「洛年?」葉瑋珊說:「你沒事吧?」

  「沒事呀,又幹嘛?」沈洛年說。

  葉瑋珊似乎松了一口氣,又跟著火大起來:「為什麼沒和總統府聯繫?你……怎麼沒有一句話肯聽的?」

  「幹嘛老要我聽話?」沈洛年說。

  「你……我是擔心……你這……」葉瑋珊一下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啦、好啦。」沈洛年倒覺得有點好笑,介面說:「他們綁架我叔叔,我剛在忙啦。」

  「真的這麼做?太過分了。」葉瑋珊有些生氣地說:「你別輕舉妄動,我們回去幫你。」

  「不用。」沈洛年說:「我把人搶回來了。」

  「啊?」葉瑋珊吃了一驚:「怎麼可能?何宗的人應該有練炁訣吧。」

  「現在外面道息不足,他們變弱了。」沈洛年說:「而且留下的人似乎不很習慣打架。」

  「你叔叔沒事嗎?你也沒受傷吧?」葉瑋珊說。

  受傷嗎?沈洛年摸摸脖子,似乎已經合口了,他只說:「叔叔沒事,我……一點小傷,也沒事。」

  「對方呢?有人受傷嗎?」葉瑋珊又說。

  「嗯……」沈洛年考慮了兩秒才說:「我把兩個擋路的傢夥手砍斷了。」

  「啊?」葉瑋珊似乎驚得說不出話來。

  「既然都變體了,縫回去該會好吧?」沈洛年抓頭說:「我有趕他們去看醫生了。」

  「你……拜託你別留在臺灣了。」葉瑋珊有點慌張地說:「讓你自己到處亂走,都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來……」

  沈洛年不禁好笑地說:「晚點啦,我想去買個不用電池的手錶,不然每次上噩盡島都不知道時間。」

  「一般手錶受不了我們戰鬥時的震動,別買了,不如學日月星辰的分辨法。」葉瑋珊說。

  「喔……」沈洛年倒沒想到這一點,不禁頗失望。

  「你這次去雲南的目的,真的不能說嗎?」葉瑋珊突然說。

  沈洛年微微一怔說:「妳不是說不問了嗎?」過去葉瑋珊問過幾次,沈洛年懶得解釋血冰戒和咒誓的問題,都沒對她多說,後來葉瑋珊也不問了,沒想到今日又提起。

  「可是他們都說,你是為了追求那個漂亮小女巫才跑去的。」葉瑋珊說:「我說不可能為這種事跑這麼遠,他們又不信,你又不肯說原因……不會……不會是真的吧?」說到最後,葉瑋珊似乎也有點懷疑了。

  沈洛年不在乎,好笑地說:「隨他們說吧……大家身體都好了?」

  「差不多了,等你來我們就可以上噩盡島。」葉瑋珊說:「不過這次得小心點,有個組織叫『共生聯盟』……」

  「何宗他們?」沈洛年問。

  「他們告訴你了?」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總門那批人在練炁訣,這段時間上噩盡島的人不多,他們這組織近千人趁機混上島……反過來對付上島的其他人類,這消息我們也是昨天才輾轉知道的。」

  「何宗的人有提起此事。」沈洛年頓了頓說:「那島周圍不都是軍艦嗎?怎麼這麼容易混上去?」

  「因為不少宗派現在都脫離了總門管制,自行上島除妖,周圍管制就松了些……」葉瑋珊說:「我昨天一得到消息,就知道總門那兒一定有他們的奸細,想提醒你小心,但……你昨晚就是不打電話來!」

  「別翻舊帳。」沈洛年說:「他們幹嘛埋伏我?」

  「什麼舊帳?才昨晚的事情!」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罵了兩句才說:「他們畢竟人少,只能靠著妖怪和人類的矛盾擠在中間打遊擊,若是有你在,領著大軍針對他們清過去,那千餘人可就危險了,所以他們會不希望你來。我想警告你小心,又等不到電話,只好拜託總門派人在昆明機場找你……後來消息傳回來,聽說委託的那兩個航警,莫名其妙被人打翻了,沒和你說上話,我們急死了,最後只好估計時間,打你家電話。」

  昆明那兩人原來不是壞人?沈洛年不禁有點尷尬,這看情緒的能力畢竟不夠完美,也許他們只是覺得突然多了件很煩的事情,看著自己的神色才頗為不善,以後想先下手為強的時候,還得多斟酌。

  「你還是要等二十九號的飛機嗎?早點來還是比較安全……」葉瑋珊低聲說:「還是我說沒用,要其他人來說才行?」

  「呃……」這女人又開始想岔了,沈洛年只好說:「好啦,我考慮一下,我回臺灣是有事情,又不是回來渡假。」

  「啊?」葉瑋珊不明白地說:「什麼事?」

  「問問妳也好。」沈洛年說:「瑋珊,如果以後整個世界都會變得跟噩盡島一樣,妳覺得我們應該先買點什麼東西準備著啊?」

  葉瑋珊呆了呆才說:「所以你剛才說要買手錶?」

  「對啊。」沈洛年說:「會不能用電,也不能用火對吧?」

  「不是不能用火。」葉瑋珊說:「不能聚集大量可燃物或爆裂物,至於火的話,一般生火好像沒問題,但太大的火似乎會出妖。」

  「嘎?火會出妖?」沈洛年不明白了。

  「噩盡島剛擴大的時候,有試過高空扔下燃燒彈。」葉瑋珊說:「這你知道嗎?」

  「嗯,聽說還沒落下就自爆了?」沈洛年聽劉巧雯提過。

  「對,但不只是高空自爆而已。」葉瑋珊說:「爆出大量火焰的時候,跟著出現一種吞食火焰的妖怪,把火焰吸收繁殖,變成好幾隻紅色的鼠妖,落到島內,它們爬過的地方,樹木枝幹就冒出火焰燃燒,跟著它們又把火焰吞噬,繼續繁殖,就這樣不斷擴張。」

  「啊?」沈洛年倒沒聽過此事,那噩盡島怎麼沒被燒光?

  「本以為那鼠妖會這麼燒下去。」葉瑋珊接著說:「但不知道為什麼,沒過多久鼠妖就不見了,後來幾次的炸彈都這樣,就沒繼續測試……直到看到疑似畢方的妖獸出現,有人開始懷疑那些妖鼠是畢方吃掉的——因為傳說中畢方會吞食火鼠。」

  唔,扯得有點遠了……沈洛年咳了兩聲說:「所以我該買什麼?」

  「你覺得世界會變成那樣嗎?」葉瑋珊低聲說:「我們的努力都會白費?」

  「有備無患囉。」沈洛年說。

  「嗯……」葉瑋珊沈吟了一下說:「打火石、各種耐用的刀工具、知識性書籍,還有作物種子……一時我也想不了這麼多,但不管你想買什麼,夏威夷這邊大部分都有啊。」

  「我又不會說英文,怎麼買?」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學啊。」葉瑋珊說:「只要常說,慢慢就會說了。」

  會說的人都講得很輕鬆啦……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反正就這樣,我要回臺北找地方住了。」

  「洛年。」葉瑋珊又喊了一聲。

  「怎樣?」沈洛年問。

  「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會稍微聽我的建議呢?」葉瑋珊放柔聲音說。

  媽的,要她怎麼做?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臉一紅,胡亂地說:「再說啦……啊,快沒電了,再見。」

  「洛、年!」葉瑋珊忍不住嗔罵。

  「再見啦!」沈洛年有些慌亂地掛上電話,怔忡良久,這才把那有些浮動的心情穩定下來,他歎了一口氣,放出妖炁,托著自己往臺北的方向騰行。

  ◇◇◇◇

  沈洛年最後還是拖了五日才離開臺灣,葉瑋珊念了幾句沒用,也只好放棄。

  這五日中,一直沒有其他異狀,看來何宗當真已經放棄,沈洛年稍感安心,通知叔叔沈商山之後,這才離開臺灣。

  穿著運動服、斜背著當時逃出家門時帶的方形皮革大包,沈洛年走出檀香山機場大廳,很快就找到熟悉的臉孔。他目光掃過,見除了白玄藍和黃齊那對長輩之外,其他八人居然都來了。

  四個男孩們,根本就換上了這兒的海灘褲和夏威夷短衫,幾個女孩子倒是和過去裝扮差不多,瑪蓮依然是豪放的短褲配短袖,奇雅依然全身包得密不透風,吳配睿是背心配長褲,仍是個運動員的模樣,只有葉瑋珊比較特殊,居然穿著一襲白色短袖洋裝,及膝短裙下那雙腿,還是讓沈洛年忍不住偷瞄了幾眼。

  不過現在人多,不便多看,沈洛年迎上去,有點意外地說:「大家都來了?」

  「大家都想來啊。」賴一心呵呵笑說:「這兒計程車很大,坐得下。」

  「你結了仇怨,這兒說不定會有人埋伏,大家一起來比較安全。」葉瑋珊微笑介面說。

  「前陣子都在養傷,有機會出來走走當然不能錯過。」瑪蓮也笑嘻嘻地說:「洛年聽說你砍了何宗人的手?靠,我們上噩盡島的時候一定會很熱鬧。」

  「呃……」沈洛年倒沒想到,自己砍了那兩人的手可能引起「共生聯盟」的敵視,這樣豈不是拖累了白宗?所以葉瑋珊才一直要自己聽她的話嗎?沈洛年想到這兒,不禁微微皺眉,看了葉瑋珊一眼。

  葉瑋珊不明白沈洛年的意思,疑惑地以目光詢問,卻見沈洛年只搖了搖頭,似乎不想在這時候多說,葉瑋珊也就罷了。

  「洛年你好差勁,離開檀香山之前,都不來醫院看我和瑪蓮姊,還有宗長!」吳配睿開始算帳:「我們躺了好幾天耶。」

  「看了又不會好比較快。」沈洛年哼聲說。

  吳配睿故意板起臉哼了一聲,但卻又忍不住偷笑,卻是眾人慢慢習慣沈洛年的口吻,反而慢慢把這種語氣當成是一種笑話來聽。

  「計程車還在等。」葉瑋珊說:「一面走一面說吧?」

  眾人邁步的時候,張志文卻對瑪蓮擠眉弄眼,瑪蓮卻輕推了奇雅一下,奇雅則皺皺眉頭,白了瑪蓮一眼。

  瑪蓮見狀吐了吐舌頭,回頭對侯添良使眼色,侯添良則猛搖頭退開兩步,又推了張志文一把,至於黃宗儒和吳配睿兩人卻躲遠遠在旁邊一個苦笑一個偷笑,沈洛年眼睛瞄到,卻不知這群人在搞些什麼。

  坐入了「加長型」的計程車,九人坐成三排,沈洛年旁邊正好是賴一心和葉瑋珊,這時前面六個人,除奇雅之外,其他五人交頭接耳、嘰哩咕嚕地吵成一團,過了好片刻,五人居然伸出手來劃拳,也不知道在賭什麼東西。

  「他們在幹嘛?」賴一心詫異地問。

  「還不是那回事。」葉瑋珊忍笑說。

  「喔!」賴一心醒悟了,哈哈一笑,看了沈洛年一眼。

  搞屁啊?沈洛年莫名其妙,皺著眉頭,每個人都瞄了一眼。

  那五人剪刀、石頭、布地一陣廝殺,終於出現了最後的落敗者……或者該說勝利者,總之,瑪蓮一臉苦相地叫:「為什麼!」

  「瑪蓮姊快點!」吳配睿拍著手笑說。

  「哎呀。」瑪蓮嘖了一聲,故意說:「人家畢竟也是女生,哪好意思問啊?」

  「瑪蓮姊說自己是女生耶!嘖嘖……」張志文和侯添良兩個馬上一起大噓特噓,氣得瑪蓮卷袖瞪眼,要不是車子不夠大,說不定已經打起來了。

  「瑪蓮姊,願賭服輸啊。」黃宗儒笑說。

  「臭小子們!」瑪蓮轉頭對身旁的奇雅說:「奇雅,妳幫忙問啦,洛年都不會發妳脾氣。」

  「我才不管,自己去問。」奇雅轉過頭看窗外,張志文、侯添良、吳配睿等人則開心地拍手喊:「瑪蓮!瑪蓮!瑪蓮!」

  「好啦,」瑪蓮豁出去了:「通通住嘴!」

  眾人全部安靜下來,瑪蓮回頭說:「那個……洛年啊。」

  「是?」沈洛年皺著眉頭說。

  「別這樣嘛,」瑪蓮乾笑說:「好像等我一問,你就要準備發脾氣一樣。」

  沈洛年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看著瑪蓮不吭聲。

  「那個……」瑪蓮說:「你突然跑去雲南,到底是為什麼啊?」

  原來是為了這種事情?沈洛年一時之間不禁有點無力,皺眉歎了一口氣,真不知該怎麼應付這群人。

  瑪蓮既然開了口,也就不客氣了,當下大聲說:「我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所以你不用回答得很清楚,只要回答選擇題就好了。」

  「嗄?」沈洛年詫異地說。

  「蚊子你來念!我哪會背那些。」瑪蓮回頭瞪了張志文一眼,卻是她和這幾人熟了以後,自然而然也開始叫他們的綽號。

  「好吧。」張志文清了清嗓子說:「一、只是想送她們回去;二、單純為了避一避;三、去觀光;四、和小露兒有關;五、以上皆非。」

  這算什麼選擇題?沈洛年不禁瞪眼。

  張志文接著說:「順便說一下,現在一有一注,四有五注,五有一注。」

  拿我來賭博?沈洛年不禁傻眼。

  瑪蓮笑說:「當然是四吧?」

  「一定是四!」吳配睿也說。

  「四!四!四!」侯添良喊。

  「哪些人下注啊?」沈洛年問。

  「宗長夫妻和奇雅沒玩。」瑪蓮笑說。

  沈洛年一聽,轉頭看著賴一心和葉瑋珊瞪眼說:「你們倆也有份喔?」

  賴一心呵呵笑的時候,葉瑋珊抿嘴說:「我們是被逼的,不然……」

  「不能再說了,會影響答案的公正性!」張志文搶著說。

  「我跟你們說吧。」沈洛年說:「我是去學東西的。」

  「不能騙人喔,這可是和金錢有關!」瑪蓮睜大眼睛說。

  等到了島上指引方向時,也不能隱瞞,沈洛年一面搖頭,一面緩緩說:「她們有種辦法,學會以後,可以藉此找到懷真的去向。」

  聽到「懷真」這兩個字,所有人都收起笑容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知道,當時懷真為了救人,沖出去擋住刑天,從此下落不明。這一個月,葉瑋珊不時向去過噩盡島的宗派打探,也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看來是凶多吉少,大夥兒心中都有點愧疚,這段時間,眾人私下相處時,誰也不願提懷真這兩個字。

  在多數人的心中,懷真應該已經死了,聽到沈洛年突然這麼說,誰也說不出話來。

  「真有辦法找到懷真姊?」賴一心首先有反應。

  「什麼樣的辦法?」這句話卻是奇雅回頭問的。

  「懷真姊……」吳配睿忍不住說:「都快一個月了,她……她……」

  沈洛年撕掉手上的OK繃,露出血冰戒說:「這是我和懷真立下的咒誓之戒……這戒指還在,代表她還活著。」

  「咒誓之戒?」眾人都沒聽過這名詞,全都嚇了一跳,而除了奇雅和瑪蓮看過這戒指之外,其他人都沒見過,不禁大驚小怪地擠上來看,不過車裡面實在不方便,一下子亂成一團。

  「所以懷真姊確實沒事?」賴一心露出笑容,用力一拍手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當時我看到懷真手上的戒指,就覺得有古怪。」奇雅忽說:「不過你老包著,我也不好多問。」

  「咦?」瑪蓮詫異地回頭說:「懷真姊手上也有?」

  「妳只顧著看她的臉,所以沒注意到。」奇雅淡淡地說。

  「對!懷真姊手上有類似的紅色戒指,我注意過。」黃宗儒瞪大眼睛說:「原來這不是普通戒指?」

  「懷真姊沒事就太好了。」吳配睿跟著目光往旁一瞟,故意帶點酸味地說:「無敵大好細心呢。」

  「呃?」黃宗儒吞了一口口水,接不下話。

  「怎麼樣找懷真姊?」葉瑋珊問。

  「開啟玄界之門施法……」沈洛年說:「見證誓言的玄靈,會指引方向。」

  這可沒人聽得懂了,眾人面面相覷好片刻,侯添良想了想突然說:「洛年,你和懷真姊幹嘛立什麼誓言啊?」

  沈洛年一怔,正不知該不該說,葉瑋珊已經打岔說:「人家的私事就別管吧,洛年,你試過那方法嗎?」

  「嗯。」沈洛年下飛機前就測試過了,點頭說:「該是在噩盡島上沒錯。」

  「可以讓我們看看那個方法嗎?」吳配睿好奇地說。

  「可以啊……」沈洛年想想突然說:「會有妖炁,你們別介意。」

  「啊?」眾人都是一呆。

  沈洛年不再多說,以影蠱施放妖炁開門,原息透過戒指,這時傳來的一串影像和方位可就清楚多了,越過一大片海洋,到了噩盡島上,一路往高地過去……沈洛年已經知道,這法門能顯示的畫面有限,如果距離很遠,就會看不明白這些片段畫面,但是距離近的時候,就足以連接出路線方位,到了噩盡島上,說不定會直接在腦海裡組成一條完整的路線圖。

  「沒錯,噩盡島山上……島中央山峰。」沈洛年說。

  「已經完成了?」吳配睿詫異地說:「什麼都沒看到。」

  「別人感受不到。」沈洛年說。

  「剛剛真……真有妖炁,這是怎麼回事?」瑪蓮張大嘴,詫異地說:「靠,洛年你沒人炁卻有妖炁,你不是妖怪吧?」

  沈洛年白了瑪蓮一眼,散去妖炁說:「忘了我是縛妖派的嗎?」他早已經準備了這個理由,畢竟蠱術聽起來頗恐怖,加上酖族女巫似乎也不想讓這事傳出去,還不如用縛妖派當理由,剛好把兩個謊言兜在一起,天衣無縫。

  「啊!」眾人一陣驚呼,葉瑋珊說:「你有了自己的妖怪嗎?在哪兒?好像……好像不是很……」

  「好像很弱啊!」瑪蓮一點都不客氣地嚷了出來。

  「弱的別人才感覺不到,我反而喜歡。」沈洛年隨口說:「這只小妖,只為了用來施咒找懷真而已。」

  「真的耶,妖炁又完全不見了。」張志文詫異地東張西望說。

  「啊!差點忘了。」葉瑋珊突然笑說:「只有我押五,一家獨贏,志文你這組頭把錢拿來!」

  「啊……」周圍馬上傳來一陣慘叫,張志文愁眉苦臉地掏出鈔票,數給葉瑋珊。

  「誰押一?」沈洛年望向賴一心說:「一心嗎?」

  「對啊。」賴一心笑說:「我猜錯了,呵呵。」

  「我和一心本來不想玩的。」葉瑋珊拿著鈔票在手中搖,一面忍笑說:「他們說五個人都選四,賭不起來,逼我和一心出錢陪賭。」

  「可惡啊。」瑪蓮不大甘願地說:「瑋珊妳每天和洛年通電話聊天,有沒有作弊?」

  「誰每天聊天?」葉瑋珊一怔,微微皺眉說:「我們只談正事。」

  「是啦、是啦。」瑪蓮嘟著嘴,沒勁地轉身坐下。

  片刻後計程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眾人紛紛下車,沈洛年一下車,卻見大片的海橫在眼前,竟是個小碼頭。碼頭前端,一艘中型遊艇上,白玄藍和黃齊正在上面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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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21:20

第四集  第六章  也許我能飛

  一下車,侯添良、張志文也不知道在比什麼,兩人運起炁息,一溜煙地沖上了船,往船艙裡面鑽了進去,吳配睿也跟著在後面跑,一面罵:「等我啦!」一面追了上船。

  「那是什麼?」沈洛年看到遊艇吃了一驚。

  「我們住在上面啊。」葉瑋珊笑說:「等你到了,我們就要準備出海。」

  沈洛年一面隨著眾人走,一面詫異地說:「租這很貴吧?」

  「當然是政府出錢。」瑪蓮哈哈笑說。

  沈洛年意外地看著葉瑋珊說:「妳不是說,白宗退出總門管束的事情,臺灣當局不大高興?」

  「是啊。」葉瑋珊一笑說:「不過沒關係,反正還有李宗留在裡面。」

  「李宗啊,」瑪蓮說:「也快被整死光了吧?聽說只剩幾十人了。」

  「嗯。」葉瑋珊說:「所以當局已經開始覺得我們這樣做比較好。」

  「那怎麼不叫李宗也退出?」黃宗儒湊近參與討論。

  「因為大家都知道李宗代表臺灣政府。」葉瑋珊頓了頓,一笑沒繼續說。

  「所以呢?」黃宗儒問。

  「笨蛋!」瑪蓮笑說:「總門那群勢力是中、美、日、韓大集合,你認識的臺灣政府敢得罪哪個?」

  「也對。」黃宗儒也笑了。

  「而且老實說,這對政府來說只是小錢,每年都拿幾百億出去送人,怎會在乎這一點?」瑪蓮笑嘻嘻地跳上船,一面嚷:「宗長,快出發吧,我好懷念噩盡島上那充滿力量的感覺。」

  白玄藍笑著搖搖頭,沒回答瑪蓮,只對著剛沿著踏板走上船頭的沈洛年笑說:「洛年,你一切都好嗎?臺灣那兒也都還好嗎?」

  這看似大姊的阿姨對人總是這麼溫柔,更難得的是挺真誠的,讓人感覺很舒服,沈洛年忙說:「宗長,一切都好。」

  奇雅從沈洛年身旁經過,突然扔下一句:「你對宗長說話倒是規規矩矩的。」

  沈洛年一愣,葉瑋珊已經白了沈洛年一眼說:「好像真是這樣,以後讓舅媽和你聯繫好了,省得我被你氣死。」

  「呃?」沈洛年還沒來得及說話,白玄藍已經笑說:「瑋珊怎麼吃起舅媽的醋了?」因為白宗現在剩下人很少,又都是自己人,葉瑋珊有時候不稱宗長、黃大哥,直接喊舅舅、舅媽。

  「誰吃他的醋啊?」葉瑋珊一怔,不禁偷瞄了賴一心一眼,卻見賴一心一點反應都沒有,正和黃齊說話,葉瑋珊不禁又有點不快,低下頭輕歎了一口氣。

  「洛年。」黃宗儒走近說:「這遊艇有四間房,一間船員住,其他三間我們住,我們五個男生擠一間大房,你留在飯店的行李已經搬進去了,我帶你過去?」

  「謝謝……啊!等一下。」沈洛年突然回頭說:「瑋珊。」

  葉瑋珊正走到白玄藍身旁,準備商量出海時間,聞聲回頭說:「怎麼?」

  「我有事想跟妳談。」沈洛年說:「有空找我一下。」

  「喔?」葉瑋珊轉身走近說:「現在談也行啊。」

  「有沒人的地方嗎?」沈洛年說。

  葉瑋珊微微一怔,還沒回答,瑪蓮已經湊過來說:「幹嘛?洛年要告白嗎?」跟著馬上被沈洛年和葉瑋珊同時白了一眼。

  葉瑋珊想想回頭說:「舅媽,我和洛年到妳房間談一下?」

  「好啊。」白玄藍笑著點了點頭。

  「來吧。」葉瑋珊說。

  沈洛年對黃宗儒打個招呼之後,隨著葉瑋珊走下船艙。兩人走到底艙,那兒四扇門兩兩相對著,葉瑋珊打開其中一間,裡面雖然稱不上豪華,倒是意外地寬敞,如果只有兩個人住,實在頗舒適。

  「這間和女孩那間是套房。」葉瑋珊在天窗下的長條椅上坐下,回頭說:「有什麼事?」

  沈洛年打開皮革包,將那本道咒總綱遞了過去,一面說:「我這次去雲南,拿到這本書。」

  「什麼?」葉瑋珊微微一怔,翻開書,看了幾行,只見她微微皺眉,臉上的神色似乎越來越是詫異。

  她好像看得懂耶?沈洛年暗暗佩服,他自己也翻過,感覺實在很像天書,看來在學校好好讀書,其實還是有用。

  葉瑋珊看了片刻,突然快速地翻了翻,跟著詫異地擡頭說:「酖族有這種東西?她們真是失傳千年的唯道派?」

  「這說來話長。」沈洛年懶得解釋酖族和道武門的淵源,只說:「她們讓我找個好人學這上面的東西,妳算好人吧?給妳啦。」

  「給……給我?」葉瑋珊吃了一驚說。

  「不適合妳嗎?」沈洛年詫異地說:「我以為發散型的就可以學。」

  「當然可以。」葉瑋珊說:「舅媽和奇雅也都可以,你……也讓她們學嗎?」

  「問我幹嘛?」沈洛年說:「送妳就妳作主了,妳看得懂嗎?我看不大懂。」

  「還好。」葉瑋珊又翻了翻說:「有些比較古澀少見的詞句,要問舅舅,他對古文比較有研究。」

  「有人懂就好。」沈洛年說:「我就是要說這事,沒其他事。」

  「你沒引炁,又不能練……」葉瑋珊看著沈洛年說:「為何要取這本書?」

  「我是去學和這戒指有關的咒法,」沈洛年說:「她們就順便給我啦,那書裡面也有這門咒術。」

  「你只學一種,就順便給你這本書?這書你知道多珍貴嗎?……你到底做了什麼換來的?」葉瑋珊似乎無法理解。

  「什麼都沒做,反正就這樣。」沈洛年沒耐性了,跳起往外走。

  「等等啦!」葉瑋珊嗔說:「我也有話想問。」

  「怎樣?」沈洛年回頭問。

  「那個……你和懷真姊立什麼咒誓啊?」葉瑋珊臉紅撲撲地說。

  只要是女人,都愛問這個問題嗎?上次告訴艾露的教訓沈洛年可沒忘,他連忙搖頭說:「別問,不關妳的事!」

  葉瑋珊噗哧一笑說:「還會害臊?」

  媽的,沒說也不對?沈洛年一呆,卻見葉瑋珊站起說:「你等一下,我請舅媽和奇雅來。」

  「幹嘛要我在?妳跟她們說就好啊。」沈洛年說。

  「這樣不好,」葉瑋珊說:「也讓她們跟你道個謝。」

  「不用、不用。」沈洛年又想往外走。

  葉瑋珊一把拉住沈洛年,有點焦急地嗔說:「你就聽我一次會怎樣啦!」

  有這麼嚴重嗎?沈洛年呆了呆說:「我只是嫌麻煩,有差嗎?」

  「你……」葉瑋珊紅著臉說:「我不想讓她們以為,你是特別為我帶回來的。」

  「唔。」沈洛年微微一愣,看了葉瑋珊一眼,坐回原處了。

  片刻之後,白玄藍和奇雅一臉疑惑地走入,葉瑋珊把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並把書交給兩人翻看,白玄藍和奇雅吃驚之餘,湊在一起翻看這書,都一臉意外。

  過了片刻,奇雅首先坐正,搖搖頭退開說:「我看不懂。」

  「我也有點勉強……」白玄藍望著葉瑋珊說:「有些要問妳舅舅。」

  「嗯,我也是這樣想。」葉瑋珊點頭。

  「道術部分不多,咒術比較多……不過咒術似乎不能全學。」白玄藍說。

  「真的嗎?」奇雅詫異地說。

  白玄藍指著書說:「這兒說——『靈分五屬互斥非兼』,大概是這意思。」

  「聽不懂。」奇雅眉頭皺起,微微嘟起嘴。

  這模樣的奇雅倒是挺好玩的,過去很少見到,沈洛年不禁多看了兩眼。

  「可能……意思是某些玄靈分成五種,彼此互斥,不能兼修?」白玄藍笑說:「我看看下面怎麼說……」

  不會吧,開始討論了?自己什麼時候才可以走?沈洛年瞪了葉瑋珊兩眼。

  葉瑋珊會過意,忍笑說:「舅媽、奇雅……這是洛年帶回來的,我們是不是……」

  「啊,真是糊塗,該先跟洛年道謝。」白玄藍笑說:「洛年,真是謝謝你這麼費心,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奇雅那明亮的目光也望了過來,輕聲說了句:「謝謝。」

  「沒什麼。」沈洛年起身說:「只是小事,妳們慢慢討論。」他說完轉身往外,找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三人見沈洛年走得這麼灑脫,都有點意外,白玄藍看著葉瑋珊說:「洛年……知不知道這本書的價值啊?」

  「我剛有稍微提到,他好像不大在乎。」葉瑋珊也有點疑惑,歪著頭說。

  「那些女巫怎會給他這種東西?他又怎麼知道女巫有這東西?」白玄藍又說。

  「他不肯說。」葉瑋珊搖頭。

  「真是女巫給他的嗎?」奇雅突然說。

  白玄藍和葉瑋珊一怔,望向奇雅。

  「那些女巫,除了防禦法門有點像道術外,沒看她們用過咒術。」奇雅說:「反而洛年手上早就有咒誓之戒了,洛年雖然說他不會,但懷真一定會。」

  「奇雅的意思是……這本書可能其實是胡宗的?洛年是不好意思直說是他送我們的?」白玄藍思考著說:「難道胡宗不是縛妖派,是唯道派?」

  「不對啊。」葉瑋珊皺眉說:「洛年已經抓了一隻小妖呢,他是縛妖派沒錯吧?」

  「咦?」白玄藍一怔說:「有嗎?在哪兒?」

  「不知道。」葉瑋珊說:「他一收妖炁,就感覺不到了。」

  白玄藍怔忡良久,突然說:「你們聽過『三天總訣』嗎?」

  奇雅和葉瑋珊對看一眼,都搖了搖頭。

  「那是一直由總門保管的道武門基礎總訣,道武門的一切都從那開始。」白玄藍說:「不過聽說許久之前就失落了,也有人說,就是因為沒了總訣,後來縛妖派和唯道派才會失傳,否則總門只要拿出『三天總訣』,這兩派自然能再興。」

  怎麼突然提起無關的歷史?葉瑋珊詢問:「為什麼叫作三天?」

  「道武三天……道天、妖天、內天。」白玄藍說:「父親跟我說過,很久以前,其實道武門中只有這三派,並沒有什麼兼修、專修……妖天演變到最後,就是後來失傳的縛妖派,道天則是唯道派,至於內天指的是專修內炁的功夫,也不知道為什麼式微了。後來唯道派的道咒之術大部分失傳,並和一部分殘存的內天法門結合,才演變成兼修和專修兩派。專修派是把兩派存留的法門保留,分內炁、外炁修煉,等待後人重新開創。兼修則是把兩法融合,創立一個更適用的新法門……已經和當年的『三天總訣』大不相同了。」

  奇雅說:「宗長懷疑胡宗有三天總訣?」

  「所以懷真姊和洛年才會修煉之法完全不同?」葉瑋珊也詫異地說。

  「我也只是猜測,但就算是……」白玄藍望著葉瑋珊說:「他為什麼會把這種寶物交給我們?讓我們練?」

  葉瑋珊見白玄藍和奇雅都望著自己,不知為什麼臉龐有點發紅,她有點發急地說:「我不知道啊!」

  奇雅見狀,輕咳了一聲說:「也許是希望我們幫他找到姊姊懷真。」

  白玄藍也跟著點頭說:「嗯,確實,我們太差勁也不行。」

  「對。」葉瑋珊松了一口氣,露出笑容說:「一定是這樣。」

  白玄藍和奇雅又交換了一個眼神,白玄藍這才沈吟著說:「瑋珊。」

  「是?」葉瑋珊一怔。

  白玄藍微笑說:「這本書太珍貴,正本要好好保存,我和妳舅舅花點時間,把正本轉錄一次,一面加上注解,其他的事情,我就不干涉了……妳提早接任吧。」

  「什麼?」葉瑋珊吃了一驚說:「舅媽……接什麼任?」

  「從我住院開始,一直到最近,對外的事務都是由妳處理的,老實說,妳比我處理得好多了,我實在不擅于應付那些事。」白玄藍溫柔一笑說:「妳心底也有數,巧雯退出、奇雅沒興趣管事,白宗遲早是要交給妳的,雖然妳還年輕,但眼前情況特殊,就麻煩妳早點肩負這個責任吧。」

  「舅媽……我覺得……」

  「這樣我才能專心研究這本書。」白玄藍笑說:「我們早點學會,才能幫上洛年的忙,不是嗎?難道妳來鑽研,我來管事,會比較有效率?」

  這話倒是沒錯,要鑽研這本書,一定得拜託國學底子深厚的黃齊,身為妻子的白玄藍配合研究也才方便,而對外的事務,葉瑋珊雖然不敢自滿,也知道對人太過溫柔客氣的白玄藍,確實不大適合。

  兩人本是親人,葉瑋珊想通之後,也不用說什麼客套話,只無奈地點頭說:「我明白了。」

  「太好了,等等我就正式宣佈。」白玄藍松了一口氣笑說:「當初把妳從姊姊、姊夫手裡拐來白宗,我就一直在等這一天了,真是累死我了。」

  「舅媽!」葉瑋珊又好氣又好笑,不甘願地嚷。

  「我先回房。」奇雅見沒自己的事,站起往外走。

  葉瑋珊跟著站起說:「那我也……」

  「等等。」白玄藍輕抓住葉瑋珊的手,拍了拍說:「瑋珊妳坐下。」

  「嗯?」葉瑋珊一怔,重新坐下。

  「瑋珊,妳知道舅媽不是很會說話,要是說錯了話,妳別生舅媽的氣喔!」白玄藍說。

  葉瑋珊有點訝異地說:「舅媽……妳要說什麼?」

  白玄藍頓了頓才說:「洛年不會是喜歡妳吧?」

  「不可能啦!」葉瑋珊忙搖頭:「他……他有對象了。」

  「喔?」白玄藍有點意外地說:「他們一直在說的女巫小露嗎?不像啊。」

  「不是啦。」葉瑋珊不想把懷真的事揭破,嘟起嘴說:「舅媽何必操心這種事?」

  「但是我實在想不透,他為什麼特別照顧白宗?」白玄藍說:「他這人脾氣有點古怪,似乎很不喜歡交朋友、湊熱鬧,這次還可以說是為了懷真,上次他為什麼跑來噩盡島救人?」

  「島上見面時,他不是說也為了擔心懷真才來?」葉瑋珊說。

  「妳這精明的孩子怎麼也糊塗了?懷真那時根本沒危險啊。」白玄藍說:「她可是能夠抵擋刑天的人呢!在島週邊逛有什麼風險?洛年根本就是為了我們才深入的。」

  葉瑋珊倒沒想到這件事,愣了愣說:「我……倒沒注意到。」其實只要懷真一出現,賴一心傾慕的神色就十分明顯,葉瑋珊心情難免受到影響,反應也慢了不少。

  「而現在要找懷真,靠總門的力量,比我們可靠多了吧?」白玄藍說:「單是這本書,就足以換得幾萬部隊了,妳要知道,這法門白宗內只有三個發散型能學,若交給兼修派的話,說不定人人都能學啊……洛年選擇和我們合作,我們當然有好處,但他有什麼好處?」

  「我沒想這麼多……」葉瑋珊說:「我只是想……我們是朋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不然……他是為了什麼?」

  「就是不明白才問妳啊!」白玄藍說:「一直都是妳和他聯繫的,不是嗎?」

  「我真的不知道。」葉瑋珊心煩意亂,一頓足說:「我去找他問個清楚。」

  「別這樣。」白玄藍抓著葉瑋珊,微微一笑,搖頭說:「妳被洛年傳染了啊?這麼沒耐性。」

  葉瑋珊臉一紅,停下腳步說:「不是啦——」

  「這種事情不能直問,妳放在心底慢慢看吧。」白玄藍微微一笑說:「不管洛年有沒有心上人,那孩子總是在偷瞄妳,這可騙不了人。」

  這種事當事人自然最清楚,葉瑋珊臉微微一紅,嗔說:「他只是眼睛不老實而已,男孩子幾乎都這樣啊!」

  白玄藍搖搖頭說:「瑪蓮總是怎麼打扮妳也知道,小睿今天也只穿件小背心,她們倆身材樣貌可都不差,但他卻看都不看一眼,舅媽說句老實話,這種男人可不多……別說那幾個船員了,連妳舅舅偶爾都會偷看她倆幾眼,常被我瞪呢!」

  葉瑋珊忍不住紅著臉笑出聲來的同時,卻也不禁迷惑起來,沈洛年明明和懷真是一對,為何老望著自己?如果說只是喜歡眼睛佔便宜,為什麼又不看別人?葉瑋珊怎麼想都想不出原因,只覺得整張臉越來越燙,心情越來越亂,一時也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生氣,一轉念,突然想起賴一心,他的目光,為什麼總不在自己身上停留?……葉瑋珊心中一痛,輕咬著唇,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白玄藍看著葉瑋珊長大,自然知道她難過什麼,她輕歎一口氣,摸摸葉瑋珊的頭髮,不再多說了。

  ◇◇◇◇

  當晚,從飯店叫來了豐盛的菜肴,以自助餐的形式在後甲板平臺舉辦了一個小宴會,一方面替沈洛年接風,另外也算是出征噩盡島之前最後一次的大型饗宴,當然,白玄藍也趁著這個時候公佈了宗長職務交接的事,於是又加上了慶祝葉瑋珊就任這件喜事。

  眾人訝異之餘,卻也不知該不該恭喜葉瑋珊,畢竟大家都沒大沒小習慣了,當上宗長,也不代表多了什麼權威,反而負擔了不少責任,雖然葉瑋珊這陣子早已默默承擔起這一切,但正式任命交接,感覺還是頗有不同。

  白宗一切從簡,接任的過程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儀式,只不過在眾人見證下,白玄藍將代表白宗宗門傳承的印信、古匕,正式交給葉瑋珊,並要眾人依門規誓詞向新任宗長致意,儀式就算結束,從此白玄藍不稱宗長,改叫藍姊。至於葉瑋珊,大家反正平輩,一時也改不過來,加上她本人也還不習慣,於是大夥兒還是都叫她名字,說好等以後另收門徒時,再來講究規矩,眾人當下一面笑鬧,一面開始大吃大喝。

  黃宗儒、張志文、侯添良、吳配睿過去本就常鬧在一起,現在連瑪蓮也湊了進去,五個人嘻嘻哈哈地好不熱鬧,奇雅、賴一心、沈洛年則在不遠不近處坐著,含笑聽著五人的對話。

  白玄藍、黃齊、葉瑋珊三人正在另外一角,安靜地討論著道咒總綱的事情,似乎在研究怎麼抄錄注釋比較方便,三個船員也聚在另外一角,正跟著吃喝。

  突然間,沈洛年站起往外看,望著通向碼頭的大道,一面遠遠地給了葉瑋珊一個眼神。

  葉瑋珊一怔,對白玄藍、黃齊說了幾句話,起身向著沈洛年走來,一面低聲說:「怎麼了?」

  「有一群道武門的人來了。」沈洛年望著正駛近的三台車說。

  「大概是總門那邊……」葉瑋珊說:「可能希望我們配合。」

  「配合什麼?」沈洛年說。

  「他們現在似乎不希望有人上島,不過沒說原因,所以我們也沒理會。」葉瑋珊說:「既然特別跑來,應該會說清楚。」

  「反正讓妳應付。」沈洛年說。

  「嗯……」葉瑋珊沈吟了一下說:「若我望著你歎氣,你就假裝生氣走開。」

  又要我演戲?沈洛年一怔,瞄了葉瑋珊一眼說:「我忘記或沒注意到的話別怪我。」

  「別忘記啦!」葉瑋珊嗔說。

  「看運氣吧。」沈洛年不保證。

  這時眾人也都注意到了,紛紛轉頭,看著汽車停下,幾個穿著軍服的年輕人下車之後散在兩旁,當中走出兩個熟面孔,前面那人,正是上次開會代表總門發言的「日部」部長呂緣海,他身後緊跟著當時負責介紹插嘴的英俊年輕人,他正拿著那本手冊,恭敬地跟在呂緣海身後。

  兩人下了車,大步向著遊艇走來,葉瑋珊已經迎上前去,站在甲板和碼頭連接的位置上,微微一禮,揚聲說:「呂部長、周秘書,這麼巧?」

  「葉小姐。」有點微胖的呂緣海站在碼頭末端,呵呵笑說:「好久不見,聽說白宗諸位都大好了?一直沒來拜候白宗宗長,真是失禮。」

  「託福,大家都沒事了。」葉瑋珊微笑說:「呂部長太客氣了。」

  「方便的話,可否請白宗長和胡宗沈先生,一起談談?」呂緣海目光掃向一旁的沈洛年。

  「請上來吧。」葉瑋珊說:「晚輩不才,今晚剛接任宗長職務,希望不會讓部長失望。」

  呂緣海微微一怔,隨即擠滿笑容恭賀,這才踏步上了船頭,在葉瑋珊指引下,四人到了第二層的客廳,分在兩方坐下。

  上次沈洛年可是破口大駡之後離開的,這次自然也不用裝什麼好臉色,他就這麼跟在葉瑋珊身旁,連招呼也不想打。

  不過呂緣海倒是能屈能伸,他看著沈洛年呵呵一笑,主動說:「沈小兄弟,好久不見啊。」

  沈洛年雖孤僻,還不至於蠻橫,對方既然以禮相待,他也就微微點頭,冷淡地說:「你好。」

  「上次雖然不歡而散,但純粹是出於誤會,而且小兄弟說的話十分有道理,我們大夥兒後來都好好地檢討了一番,在思想、行為上做了大幅度的調整。」呂緣海笑說:「相信以後一定能彼此理解,建立堅固、妥善、完美的合作關係。」

  媽啦!這傢夥上次沒這麼囉唆吧?沈洛年雞皮疙瘩冒了出來,只瞪著眼睛望葉瑋珊,不知該如何應付。

  葉瑋珊這個月可聽多了這種話,她笑著瞄了沈洛年一眼,這才對呂緣海笑說:「呂部長太客氣了,洛年後來也很後悔,不過他覺得自己不會說話、多說多錯,乾脆少開口,還請不要見怪。」

  「不會、不會。」呂緣海看這狀況,沈洛年和白宗似乎是非綁在一起不可了,他微笑說:「沈小兄弟喜歡別人有話直說,那呂某也不拐彎抹角了,諸位一定已經聽過潛上噩盡島的反對組織『共生聯盟』吧?」

  「當然。」葉瑋珊點頭說:「不知呂部長有什麼新消息?」

  「那組織共有千餘人,與總門相較,確實不多,但卻比一般宗派多得多。」呂緣海沈聲說:「諸位雖不是普通宗派,但畢竟只有十餘人,若兩方遭遇,難免寡不敵眾,倘有損失,那就太可惜了。」

  「呂部長有什麼好建議嗎?」葉瑋珊微笑說:「晚輩洗耳恭聽。」

  「不敢。」呂緣海說:「再過一段時間,總門大隊也將考慮派兵上噩盡島,如果諸位到時能配合我方一起上岸,相信不但能發揮彼此的長才,還可保安全無虞。」

  按照葉瑋珊原來的估計,總門該等到第二波上岸吃虧之後,才會再想到沈洛年,但因「共生聯盟」來湊熱鬧,造成不小的威脅,迫使總門來求助,這麼一來,若隨著總門部隊出動,等於又被纏住了,可是又不容易找理由拒絕。

  但葉瑋珊卻不明白,「共生聯盟」也才千餘人,怎會讓總門感受到威脅?就算沒有沈洛年幫忙,只要不理他們,那千餘人又能如何?

  想到這兒,葉瑋珊沈吟著說:「呂部長,『共生聯盟』的人,莫非已經和某些妖怪聯合了?」

  呂緣海一怔,露出笑容呵呵說:「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們很想和妖怪結交啊。」

  這老滑頭口風挺緊……葉瑋珊目光一轉,笑說:「我明白了,呂部長真是熱心,還特別跑這一趟。」

  「這麼說葉宗長是同意了?」呂緣海回頭笑說:「周光,跟葉宗長報告一下計畫。」

  原來那英俊年輕人叫周光,他臉上帶著笑容,往前一步說:「葉宗長、沈先生,既然準備一起行動,遊艇速度太慢,就不大適合了,而且『共聯』一黨說不定會來暗算沈先生,我們建議諸位移駕珍珠港,到時候和我們的船艦一起出發。」

  葉瑋珊一笑說:「不怕諸位見笑,我這宗長,還是今天才當上的,總不好妄做決定,何況洛年……也還沒表達他的看法,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商量一段時間,再做決定呢?」說到沈洛年的時候,葉瑋珊望著他輕歎了一口氣。

  嘎?翻臉的暗號來了?這一下子沈洛年還不知該怎麼翻臉,他呆了呆還沒開口,呂緣海已經說:「當然不是問題,我們可以在這兒等待諸位的決定。」

  不過翻臉沈洛年畢竟在行,停了兩秒已經想妥,當下搖頭站起說:「抱歉,我不想和你們配合。肚子餓了,吃東西去。」轉身就往後甲板走去。

  呂緣海一怔,不禁微微變臉,葉瑋珊忙低聲說:「呂部長別生氣,我剛不就說了嗎?還得和洛年談談,他這人雖然脾氣大,但花點工夫,還是可以商量的。」

  呂緣海一怔,呵呵笑說:「葉宗長和沈先生,一定是難得的好朋友?」

  這老頭想到哪兒去了?葉瑋珊臉微微一紅,又不好板個臉抗議,只好勉強一笑說:「我們大家都是同學,認識很久了。」

  「原來如此。」呂緣海沈吟片刻說:「所以葉宗長的意思是……」

  「諸位請先離開。」葉瑋珊說:「否則洛年看到一群人守著,火氣又會冒上來,我也不用和他說了。」

  「那就只好等候葉宗長通知了。」呂緣海看了周光一眼。

  周光馬上躬身往前,遞過一張名片,露出笑容說:「葉宗長,隨時可以打電話來,我們會派部隊迎接。」

  「我知道了。」葉瑋珊接過笑說。

  「葉宗長,」呂緣海站起身說:「我有一句話說,還請別見怪。」

  「不敢當,呂部長請說。」葉瑋珊說。

  「若沈先生不願意與我們合作,也請別上噩盡島,周圍軍艦不會放行。」呂緣海微笑說:「雖然出海滅妖是各宗派的權力,但沈先生若被敵所擒,甚至為敵所用,造成影響太大,我們只好婉拒諸位的協助……如果沈先生硬要上島,可能會被周圍部隊誤認為與『共生聯盟』有關,那時恐怕彼此多有不便。」

  葉瑋珊微微一怔,心中暗驚,果然薑是老的辣,總門不阻止其他宗派,只用這理由封鎖沈洛年上島,可就難以應付,一來不能用輿論應對;二來若硬是把船開過去,說不定還沒到,就有軍艦用飛彈伺候,那可真是自找麻煩。

  一面送走呂緣海等人,葉瑋珊心中一面暗罵,那群「共生聯盟」的不知搞了什麼花樣,逼得總門如臨大敵,不然也不會這麼擔心沈洛年變成對方戰力……這下該如何是好?

  看到葉瑋珊嘟著小嘴回來,沈洛年望瞭望她上了護唇膏的粉唇幾秒,這才咬著塊烤牛肉問:「怎樣?」

  「有點討厭。」葉瑋珊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都怪你不肯早點回來!……過來一起商量。」她一面往白玄藍那兒走,一面對奇雅和賴一心分別示意,讓兩人也跟過去。

  怎麼又怪到自己頭上了?沈洛年用力嚼了幾口,把牛肉吞了下去,這才慢慢走近。

  葉瑋珊走到白玄藍、黃齊面前,等眾人到齊,把剛剛的對話重點簡略重述,一面說:「大家覺得呢?」

  「聽起來……他們很怕洛年被抓走。」白玄藍看了沈洛年一眼說:「若跟著部隊上島,恐怕不容易溜走。」

  「而且若是跟著部隊,有些東西不方便帶上去。」葉瑋珊微微皺眉說。

  「我倒忘了那東西……」白玄藍看著賴一心說:「你要多考慮清楚。」

  「沒問題的。」賴一心笑著點了點頭。

  莫非他們說的是妖質?沈洛年心想,葉瑋珊確實曾說過要從臺灣運來,大概已經想辦法運到,正打算帶到島上試驗,畢竟島上才有足夠的外炁將妖質迫入體內……

  「我猜測『共生聯盟』和某種群聚型妖怪合作了,說不定就是牛頭人。」葉瑋珊沈吟說:「如果這樣的話,確實對總門來說會是大威脅,不過這幾天沒有新消息,沒法判斷。」

  「牛頭人?」賴一心說:「牛頭人也是我們的朋友啊。」

  「語言不通,說不定他們連我們長相都分不清楚。」葉瑋珊嗔說:「你分得清楚那些牛臉誰是誰嗎?」

  「唔……」賴一心微微一呆,說不出話來。

  「先解決上島的問題。」葉瑋珊說:「我們一開始未必要太深入,該不會和他們起衝突,但該怎麼穿過艦群……?」

  「洛年要是不在船上,我們就可以過了?」奇雅突然說。

  葉瑋珊目光一亮說:「船上找個地方把洛年藏起來?」

  「不妥。」黃齊說:「對方一定會檢查得很仔細。」

  「也就是說,我若能躲起來就好了?」沈洛年問。

  「對啊,」葉瑋珊回頭說:「他們只怕你被捉,才不擔心我們。」

  「也許可以試試這辦法……」沈洛年突然自語說。

  「什麼辦法?」葉瑋珊問。

  沈洛年說:「再靠近噩盡島一點,也許我就能飛得起來。」

  這段時間沈洛年不斷使用影蠱,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息確實很營養,影蠱妖炁的成長幅度十分明顯,不過增益到一個階段後,進步的速度也就平緩下來,也許因為影蠱本身先天不足,有其限制,沈洛年也不大清楚,但就算如此,妖炁確實漸漸勉可托起沈洛年,這樣看來,到噩盡島附近後,飛行應該不是大問題。

  但眾人卻都有點意外,詫異地看著沈洛年說:「怎麼飛?」

  「就飛啊。」沈洛年說:「你們不也常帶著我飛?」

  「雖然是飛,但我們飛行不能飛太遠,也不能飛太高,更不可能渡海。」白玄藍微笑說:「這種飛法,怎能躲過軍艦的監視?」

  「是嗎?為什麼?」沈洛年搞不大懂。

  葉瑋珊耐著性子解釋說:「外散型的炁息,平常凝聚在體表,使用時凝聚在匕端往外散,那是一波波的擴散力量,這樣持續使用,心志是會疲乏的,周身外炁也要找機會整理調勻,所以隔一段時間要落地一下,有點像遊泳換氣的感覺,每個人能持續的時間和距離不同,但基本上,為了安全,不會飛得太高或太遠,免得出意外,更沒法跨越海面……否則我帶你飛進去不就好了?」說到最後,葉瑋珊忍不住白了沈洛年一眼。

  「所以你們才都一蹦一蹦地飛?」沈洛年又問了一句,見白玄藍、葉瑋珊、奇雅都點了點頭,他才說:「但是我的妖怪不是這種用法。」

  「你的妖怪是怎樣呢?」白玄藍笑說:「只聽他們提過,還沒見識過呢!」

  給他們知道自己養蠱,說不定會嚇到人,而且糞金龜有什麼好看的?放出來到時被人嘲笑,沈洛年乾笑說:「很小,沒什麼好看。」一面把妖炁放了出來,試著托起自己,但影蠱還有點不夠力,那淡淡的妖炁只勉強讓沈洛年飄浮一下,又落到地面。

  在他身上確實有妖炁散發……白玄藍和黃齊驚訝地對視一眼,但這樣的妖炁也實在太弱了吧,連融合妖都頗有不如,為什麼不抓強一點的?

  沈洛年這時解釋:「我的妖,不是內聚也不是外散,妖炁是直接從內往外發,沒有內外之別,所以使用妖炁的時候不需要中斷。」

  「真有這種妖?」葉瑋珊說。

  「有啊,這兒就一隻。」沈洛年瞪眼說。

  「確實有。」白玄藍微笑點頭說:「會長途飛行的妖,都是這樣的,內外不分,和我們人類不同,不過這種聽說很少。」

  「真的有啊,舅媽?」葉瑋珊詫異地說。

  「我和齊哥,還有巧雯……我們三人以前曾碰過一次這種妖。」白玄藍提起劉巧雯,輕歎了一口氣,停了幾秒才接著說:「那種妖怪飛行不落地,當初追了好久呢!」

  沈洛年也突然想起,懷真似乎也是這種妖,妖炁……或者該說仙炁,並沒有分裡外區別,所以她平常才能到處亂飛,甚至飛來這兒看戲?

  「好吧,就算你會飛。」葉瑋珊回頭對沈洛年說:「這麼弱的妖炁,能持續多久?」

  沈洛年搖頭說:「持續力倒沒有什麼問題。」只要不斷餵食原息,自然能不斷轉化成妖炁,這方面不用擔心,沈洛年別的沒有,渾沌原息還算挺豐厚。

  「持續力沒問題?」葉瑋珊又聽不懂了。

  「不行。」奇雅突然說。

  「怎麼不行?」賴一心詫異地問:「這辦法很棒啊。」

  「只飛幾公里不夠。」奇雅說:「會被看到。」

  「那提早飛呢?」賴一心說。

  「提早飛不起來。」奇雅說。

  「呃……」眾人都愣住了,奇雅說得沒錯,沈洛年如果接近了對方船艦才往天上飛,海面上一覽無遺,太容易被發現,如果提早想飛,遠處又因道息不足、妖炁不夠,想飛也飛不起來。

  「我還是去船艙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藏人。」葉瑋珊歎氣說。

  「等等,差點忘了這招。」沈洛年突然從身後拿出皮夾,交給賴一心說:「一心,幫我拿一下。」

  「洛年要做什麼?」賴一心接過來詫異地說。

  「我怕摔進海里弄濕了,對了,要是我摔太慘,你們幫忙接一下。」沈洛年說。

  「什麼啊?」葉瑋珊迷惑地問。

  「看就知道了。」沈洛年說完,看看四面沒人,突然往上飄起,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沈洛年飄飛的速度突然加快,就這麼拔空而起,往天空沖了出去。

  「啊?」每個人都叫了起來。

  這下連在那邊笑鬧的五人都注意到了,紛紛沖了過來,瑪蓮首先大驚小怪地問:「怎麼回事?洛年幹什麼了?」

  「那真是洛年嗎?」侯添良張大嘴叫。

  「他連飛都會喔?」張志文羨慕地說。

  「好高耶。」吳配睿仰頭看著星空說:「看不清楚了。」

  「什麼炁都沒有,他怎麼上去的?」黃宗儒詫異地說。

  這其實正是每個人心中的疑惑,但誰也不知道答案。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21:48

第四集  第七章  重點不是這個!

  卻是沈洛年突然想起,一直想問懷真卻又沒有問的那個古怪法門——以心念控制的奇怪輕重感。

  當時心念一動,便古怪地拔起,一轉念又摔了下來,害得沈洛年從此不敢再試,但這兒周圍是海,又有好幾個外散型的高手在此,大概也摔不死,而如果可以順利上浮的話,加上一點點妖炁推動,應該就可以控制方向了。

  果然這次一測試,就又像上次一樣往上飄,沈洛年心念一動,讓影蠱也跟著施放妖炁推動,怎知這麼一搞,身體突然加速,快速往上拔,仿佛炮彈一樣地往空中射了出去。

  這怎麼回事?沈洛年大吃一驚,連忙以妖炁阻擋下推,但這麼一來,卻好像被人用蒼蠅拍在空中巴了一下,身體又失控般往下摔,沈洛年馬上控制著妖炁浮起,這一下又突然往上撞。

  這樣不是辦法,妖炁似乎出了問題,沈洛年眼看越飛越高,一驚下心念往下沈,身子陡然變重,往下摔去。

  這也不對啊……沈洛年連忙用妖炁托體,但這時又托不起來了,眼看著這樣下去得摔到船上,沈洛年吃了一驚,連忙再度將心念上提變輕,跟著又像炮彈一樣地飆了出去,不過這次他記得稍微往旁施力,且先離開遊艇範圍再說,要摔也得摔到海裡。

  下方眾人只見沈洛年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地上下亂閃,過了好片刻才終於在空中凝止下來,每個人都詫異地看著沈洛年,不知道他在搞什麼花樣?

  沈洛年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無論是上浮還是下沈,妖炁作用的感覺和平常感覺完全不同,上浮時,妖炁明明並沒有提升,但稍微施力,自己就被撞飛老遠。下沈時則顛倒過來,平常可以推動的力量,卻突然推之不動,所以才這麼亂飛了一陣子,沈洛年當下只好心神集中、提高注意力,讓時間流速減慢,這才終於在短時間內,微調出足以穩定的力道。

  這麼說來,這古怪的輕重能力,似乎也有程度的不同,莫非也可以微調?沈洛年將時間控制能力開啟,在流速緩慢的狀態下,緩緩控制心中的輕重需求,這才慢慢微調出輕重感平衡的方式……此時沈洛年身體輕飄飄仿佛無重,這樣一來,無論上浮下落、前後左右,都只需要一點點妖炁就可以辦到。

  也因為使用的妖炁很少,稍微隔了段距離,其他人就難以察覺。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沈洛年挺開心的,過去只能上下飄,加上妖炁之後,總算可以自由飛行了!耶?自己直接飛上噩盡島不是挺好嗎?

  「洛年!」

  沈洛年低下頭,卻見葉瑋珊正焦急地揮手,他有點意外,微微施力往下,倏然飄落,落地瞬間妖炁裹凝,突然靜止在甲板之上。

  「別飛了,被看到就沒用了。」葉瑋珊低聲說了句,跟著轉頭看看正驚訝望著這兒的船員說:「我去交代一下,別走漏風聲了。」

  「洛年!」瑪蓮沖了過來,興奮地一掌揮向沈洛年肩頭說:「怎麼辦到的?」

  沈洛年正想著該如何解釋,沒想到這一掌打來,他身體完全無法控制,就這麼直飛船外,遠遠沖了出去。

  這力量也沒多大不是嗎?怎麼飛出去了?沈洛年在空中呆了呆,卻見自己已經飄出了好一段距離,正緩緩地往海面飄降,他連忙以妖炁托起自己,再度往船上飄去。

  至於船上,第二個奔過來的吳配睿,正張大嘴說:「瑪蓮姊?妳……幹嘛打洛年?」

  「瑪蓮?」奇雅也詫異地叫。

  「瑪蓮姊妳好狠啊!」侯添良奔到船旁,看著遠遠飄出去的沈洛年,兩手放在嘴邊,當成擴音器一般地叫:「洛年——你還活著嗎?」

  「靠,」瑪蓮也正呆看著自己手,吃驚地說:「我沒很大力啊,只輕輕拍一下。」

  這時沈洛年正緩緩飄回,一面說:「不關瑪蓮的事情。」

  「對吧,不關我的事啦!」瑪蓮吃驚地說:「洛年你怪怪的。」

  「我隱隱感覺到有股情愛糾葛的味道?」張志文咳了一聲說:「洛年曾經對不起瑪蓮阿姊嗎?阿姊趁亂報復?」

  「去你的臭蚊子,胡扯!」瑪蓮哈哈笑了起來。

  「現在應該不會了。」沈洛年剛剛才搞懂,原來不是妖炁突然變強,而是在那種狀態下身體似乎有點古怪,定不住,這次沈洛年落地就把狀態解除,當下身體立即穩了下來。

  「不會了嗎?」瑪蓮用一根手指,忐忑地輕推沈洛年肩頭說:「剛剛是怎樣?」

  沈洛年忍不住好笑地說:「沒事了,別戳。」

  瑪蓮一頭霧水,又輕拍了沈洛年肩頭好幾下,接著越拍越用力,似乎想搞清楚剛剛是怎麼回事。

  「欸……瑪蓮!」沈洛年不禁瞪眼說:「會痛耶!」

  「呃!」瑪蓮尷尬地縮手說:「你好古怪喔!」

  「洛年你會飛啊?不用炁息就能飛?」吳配睿湊了過來,兩個小拳頭握在胸前,一臉興奮地說:「教我!教我!教我!」

  「我也要!」「我也要!」張志文、侯添良趕忙跟著報名。

  「阿姊要第一個學!」瑪蓮跟著喊,內聚型的不能飛,他們一直十分羨慕能飛的發散型。

  「這沒法教的。」沈洛年搖頭。

  四人不免都有點失望,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對望一眼,閉上嘴沒說話,卻是上次用言語激了沈洛年一下,沈洛年馬上翻臉,兩人這次可不想自討沒趣,不敢再多說。

  但吳配睿和瑪蓮可沒受過教訓,吳配睿馬上一連串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妳吵死了,說一遍就好。」沈洛年瞪了吳配睿一眼。

  吳配睿漸漸瞭解沈洛年個性,現在倒不會太害怕,只又好笑又好氣地白了沈洛年一眼,氣呼呼地說:「討厭啦!凶巴巴!臭洛年!壞心腸!木板臉!」

  什麼木板臉?沈洛年不禁瞪眼,這小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

  「洛年,別藏私啦……」瑪蓮用手肘揉推著沈洛年側腹,嘿嘿笑說:「只跟阿姊說就好啦。」

  這瑪蓮實在是……沈洛年正微微皺眉,奇雅已經沈著臉拉開瑪蓮說:「洛年說沒法教,又不是不肯教,什麼藏私?」

  瑪蓮沒想到奇雅突然不高興,不禁有點意外,她隨著奇雅走開兩步,繞到後方抱著奇雅肩膀,湊在耳邊低聲說:「幹嘛生氣?」

  奇雅別開頭,望著海低聲說:「我聽不舒服。」

  「喔……?」瑪蓮看看奇雅,又看看沈洛年,不大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眼睛轉了轉,倒真的閉上嘴了。

  一向少說話的奇雅,怎麼突然冒出來幫沈洛年說話?侯添良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吭聲。

  在這一夥人中,也許最難伺候、脾氣最大、說話最難聽的是沈洛年,但大家也知道,沈洛年雖然容易生氣,通常說過就算,也不用太擔心,若把他說的難聽話當笑話聽,有時還挺好玩……而真正最沒人敢惹的,其實是冷冰冰的奇雅,奇雅這麼板著臉開口,這些平常挺調皮的人,每個都安靜下來。

  所以張志文雖然心中實在很想說些「我聞到情愛糾葛味道」之類的話,但還是很辛苦地閉著嘴巴、瞪著眼睛,忍著不敢吭聲。

  「怎麼都靜下來了?」白玄藍笑著走近說:「洛年又有新花樣了?」

  「藍姊!」瑪蓮奔了過去告狀:「奇雅凶我。」

  白玄藍有點意外,搖頭笑說:「怎麼可能?」她望向奇雅,卻見奇雅在那兒翻白眼。

  「真的啊!」瑪蓮嘻嘻笑說:「奇雅好像和洛年比較好,我好吃醋。」

  奇雅哂然搖搖頭說:「胡鬧。」轉身去拿食物了。

  「你們也別總纏著洛年。」白玄藍對眾人笑說:「洛年修煉之法和我們不同,不是什麼都可以教你們,我和奇雅想法一樣,洛年不會藏私的。」

  連白玄藍都這麼說,當下誰也不敢吭聲,侯添良和張志文等人吐吐舌頭,散去吃東西,吳配睿卻還不肯走,在旁扭扭捏捏的,想說話又不敢。

  白玄藍見狀,搖搖頭笑著轉身離開,吳配睿這才湊近沈洛年說:「不能學沒關係,可以跟我說怎麼回事嗎?我好好奇喔。」

  「不跟妳說。」沈洛年搖頭。

  「為什麼?」吳配睿嘟嘴叫。

  「因為妳剛罵我。」沈洛年望著吳配睿說:「什麼叫木板臉?」

  「還說自己記憶力不好,記這麼清楚。」吳配睿咬著下唇,忍笑低聲說:「對不起嘛,誰教你老闆著臉……」

  「現在對不起來不及了。」沈洛年哼聲說。

  「啊!怎麼這樣啦!」吳配睿跳腳說。

  「其實我懶得說啦!」沈洛年推了吳配睿小腦袋一把,也去找東西吃了。

  吳配睿一個人被留在那兒,她忍不住在身後遠遠地叫:「臭洛年!壞蛋!」

  ◇◇◇◇

  第二天,在東方晨曦初起的時候,白宗租用的遊艇離開了碼頭,以二十五節的速度繞出夏威夷群島,緩緩向著東方駛去。

  遊艇的速度自然不能和快艇、軍艦相提並論,更別提直升機,噩盡島離檀香山近千公里,以直升機來回只要幾小時,遊艇可得花上整整一天,眾人直到第三天早上、再一次見到日出時,才遠遠看見圍在噩盡島外海的各國軍艦。

  兩方一陣無線電對話,不久之後,一艘巡航快艇行駛過來,白宗眾人已有了心理準備,倒也擺出一副歡迎光臨的樣子,等著對方上船。

  等船隻到了近處,葉瑋珊看到來人,不禁有點意外,領著總門部隊的人,居然是秘書周光,一日前自己打電話給他時,他明明還在檀香山,難道就為了這件事特地搭直升機趕到前面攔路?

  周光領著幾個士兵上船,一面對葉瑋珊微笑說:「葉宗長,昨日您電話一來,可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呢!馬上拜託呂部長讓我來這一趟。」

  長得漂亮佔便宜,可不只是女人的專利,周光人生得帥氣、舉止溫文有禮、說話客氣,也頗得人喜愛,瑪蓮、吳配睿這時都擠在一旁偷看帥哥,葉瑋珊雖然心有所屬,又對總門沒什麼好感,對周光倒也不討厭,於是客氣地說:「周秘書為什麼要特別趕來?」

  「當然是放心不下啊!」周光望著葉瑋珊眼睛,微笑說。

  這人沒事眼睛放什麼電?葉瑋珊臉龐微紅,有點意外地皺眉說:「周秘書,別開玩笑了。」

  「葉宗長,我得先告罪了。」周光輕歎一口氣說:「職責所在,可以讓他們到處看看嗎?大家都各有難處,可千萬別見怪啊!」

  「哪裡……」葉瑋珊輕笑說:「白宗不識擡舉,任性而為,當然不受信任。」

  「千萬別這麼說。」周光凝視著葉瑋珊說:「我們絕對相信諸位,但是沈先生能力牽連重大,不能容許有任何被俘虜的可能性。」

  「我明白。」葉瑋珊剛也只是故作姿態,說到這兒,她大方地說:「諸位別客氣,找仔細一點,免得有什麼地方看漏了,又得重來一次。」

  周光回頭打了個眼色,幾名士兵當即拿著各種儀器往下搜,葉瑋珊看在眼裡,心中暗驚,對方果然不打算只用眼睛找,若當時真把沈洛年藏在什麼隱蔽處,恐怕難免被搜出來。

  「我相信一定找不到沈先生的。」周光笑著說:「只不過昨日接到電話後,整個檀香山到處翻遍了也沒有沈先生的蹤跡,我除了關心瑋珊小姐心情之外,也想問問,沈先生人生地不熟,又不擅美語,瑋珊小姐對於沈先生的去向,有沒有一點估計呢?」

  「那人脾氣古怪,很難推測的。」葉瑋珊搖頭說:「說不定自己想辦法上島去了呢?」

  「這怎麼可能?」周光說:「不可能有船隻能無聲無息地通過週邊艦隊啊!」

  「胡宗宗主懷真小姐,不就辦到了嗎?」葉瑋珊說。

  當初懷真上島之謎確實還沒解開,周光一怔,倒也不敢把話說死。想了想,周光目光一轉,歎了一口氣說:「沈先生就這麼負氣離開,也未免太無情了,再怎麼樣也不能怪到瑋珊小姐身上,我可真是替妳抱屈。」

  這是什麼話?葉瑋珊一怔後才突然想起,對方以為自己和沈洛年是一對。這種話可不能讓其他人聽到,尤其是賴一心……葉瑋珊眼睛往旁瞄了瞄,發現吳配睿和瑪蓮在不遠處偷看,她不禁心中發急,當下沈著臉說:「周先生難道沒有別的話想說嗎?」

  周光沒想到葉瑋珊反應出乎意外,他看了葉瑋珊幾眼,輕咳了一聲說:「我還要轉達一下呂部長的意思。」

  「請說。」葉瑋珊說。

  「總門的意思是,請諸位還是暫且打消上島的想法。」周光露出陽光般的笑容說:「噩盡島已經不是一個月前的模樣,上去十分危險。」

  「如果怕危險的話,大家都早該回家了,不是嗎?」葉瑋珊笑說。

  「這……」周光沈吟了一下,壓低聲音說:「我本不該說的,其實是這樣……島上道息濃度似乎又有提升,出現的妖怪更多,那些各自生活的妖怪且不提,另有兩群強大妖怪,在島上各處展開大戰,這時正好坐山觀虎鬥。貿然上島,反而會受到兩面攻擊,十分危險。」

  這消息倒不能等閒視之,葉瑋珊沈吟著說:「哪種妖怪?」

  「兩種諸位都見過。」周光說:「正是長齒妖和牛頭人,衛星照片不能完全確定數量,但可以確定牛頭人至少數千,長齒妖則已經出現數萬人,兩方現正在島週邊三分之一的地方打個不休,牛頭人被逼到海邊,藉海水防守,諸位一上岸,可能正好碰上,太危險了。」

  牛頭人雖然兇猛,但個性和善單純,未必不能溝通……葉瑋珊想了想,突然說:「那麼『共生聯盟』呢?被這兩方一擠,豈不是死光了?」

  「瑋珊小姐果然冰雪聰明、思慮細密。」周光讚賞地笑說:「共生聯盟和牛頭人已經聯手,正一起對付長齒妖,我們兩方都不該協助,所以等他們戰鬥出了結果,再上去收拾殘局才是聰明的舉動,瑋珊小姐一定懂得這個道理。」

  周光這些話確實有道理,這時上島可說弊大於利,但一來等那兩群妖怪打完,可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懷真已經陷在島中一個月,總不能讓她一直等下去;二來若不上島,也沒法測試吸收妖質的法門,最重要的是——沈洛年這時恐怕已經到島上了,難道不管他?這時不管有沒有道理,都得上島。

  葉瑋珊心中發急,臉上卻還是帶著笑容,反正這時只能強辯,她目光一轉:「不對!道息濃度只會越來越高,妖怪數量也會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恐怕會越來越難以剿滅,我們該在妖怪還不夠多的時候,先占住進可攻、退可守的地利據點,才能討論要不要先坐山觀虎鬥……否則若任一方獲勝,哪還有機會上島?」

  周光沒想到葉瑋珊冒出一個新理論,他想想皺眉說:「若妖怪越來越多,島上空間有限,正好讓他們自相殘殺,不是嗎?」

  「萬一噩盡島還會變大呢?」葉瑋珊說:「到時候可就來不及了,當初全球道武門人集中在檀香山,不就是想先下手為強嗎?」

  「噩盡島還會變大?」周光一愣說:「瑋珊小姐這個說法也實在……」

  「當初不也只是方圓五公里不到的小島嗎?有人知道會變這麼大嗎?也許妖怪們有特殊的法門拓展土地,誰也不清楚……」葉瑋珊心念急轉,一面口中胡謅說:「這些妖怪不除,等島上擠不下之後,說不定像上次一樣,長寬又各大個二十倍,噩盡島變成噩盡大陸,被擠開的海水沒處跑,說不定海平面會上升個幾公尺呢,到時天津消失,北京自己就能當海港了。」

  周光一呆,這件事情倒不能當成笑話來聽,而且葉瑋珊雖然是胡亂推測,但問題是從聚集道息的那一刻開始,噩盡島發生的事情也從沒人能準確估計……若噩盡島又大個二十倍,那等於半個澳洲了,到時怎麼除妖?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周光想了想,正色說:「瑋珊小姐這個想法大有見地,是否可以暫緩這次的行動,和總門再多作一番討論?以瑋珊小姐的聰敏和嶄新的看法,我相信總門一定會非常倚重您的意見。」

  亂說也行?葉瑋珊暗暗好笑,表面上卻搖頭歎了一口氣說:「不用了,白宗人微言輕,去了反而惹人白眼,就算白宗在島上犧牲了,對整個道武門來說也是不痛不癢,周秘書也不用在意。」

  周光還想再說,葉瑋珊已經微笑說:「這幾位大哥似乎已經逛夠了?這遊艇太小,不適合招待諸位,周秘書,謝謝您的建議。」

  周光微微一愣,見周圍的士兵都已經退出船艙,每個人都對著自己搖頭,果然是什麼都沒找到,對方已下了逐客令,此時沒理由拖延,周光只好說:「葉宗長還請三思啊!」

  「如果能在島上守住一個據點,日後總門上岸,我們會全力支援的。」葉瑋珊微笑說:「周秘書,再會了。」

  周光無話可說,只好退出遊艇,看著遊艇繼續往噩盡島的方位行駛,隔了數分鐘後,他才回過神來,把葉瑋珊的推測和搜索的結果往總門回報過去。

  ◇◇◇◇

  葉瑋珊一等周光下船,連忙躲入船艙二層,掩著嘴偷笑,周光要是再多待一會兒,她說不定就掰不下去了……葉瑋珊過去可從沒這樣胡扯,不只是一面說一面心虛,看著周光一臉認真地細聽,還得忍住別笑出來,這可真是煎熬。

  「瑋珊姊,怎麼啦?」吳配睿詫異地跟了下來。

  「沒什麼。」葉瑋珊搖了搖頭,讓心情恢復平靜。

  「那位大哥好帥喔,如果我被他這樣凝視,恐怕也會心跳個不停喔!」吳配睿笑說:「瑋珊姊,妳剛是在害羞嗎?」

  葉瑋珊一怔,忍不住白了吳配睿一眼,啐聲說:「我才不是……下次讓妳去應付他吧!」

  「不行、不行。」吳配睿笑著說:「我一定說不出話來的。」

  「瑋珊。」賴一心走進船艙說:「船長說,快到標示區了,該準備停船了。」

  「嗯。」葉瑋珊站起說:「請大家準備上岸……我去換衣服。」

  走到女孩的房間,葉瑋珊褪去了襯衫和紗裙,卸去臉上的妝,換上方便戰鬥、耐磨好洗的上衣和綁腿長褲,再套上棉襪和登山靴,一面不禁苦笑,這段時間,因為常要處理外務,總穿著洋裝或套裝,腿上也總是絲襪配高跟鞋,為了禮貌,臉上還多少帶著淡妝,雖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最想吸引的那人,卻似乎總沒放在心上……

  歎了一口氣之後,葉瑋珊穿好衣服,把頭髮綁起,一面又忍不住輕笑,倒有個臭脾氣的古怪傢夥,不看別人只看自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昨晚宴會時自己把頭髮盤了上去,他就老盯著脖子看,還以為沒人發現?也真是的,脖子有什麼好看的?想到這兒,葉瑋珊臉微微一紅,不禁也暗暗有三分歡喜。

  葉瑋珊轉念又想,他有懷真那樣的愛侶,為什麼還不老實一點?還是他只是個貪心的傢夥?如果他真敢對自己說些不正經的話……如果真這樣的話……真這樣的話……可得替懷真姊教訓教訓他。

  背起準備好的背包,葉瑋珊又想到賴一心,如果告訴他,洛年和懷真姊的關係,他會不會很難過?會不會抓著自己問是真是假?自己怎能承受得了那般場景?一定會忍不住哭出來的……

  「瑋珊呦,好了嗎?」門外傳來瑪蓮的敲門聲:「我們也該拿東西了。」

  「好了。」葉瑋珊回過神,打開門。

  瑪蓮、奇雅、吳配睿笑著走進房,她們早已換好衣服,這時各自拿起武器和裝備,大家一起往上層走。

  一面走,奇雅一面說:「瑋珊,船主好像有事找妳,不知在說什麼。」

  「嗯,我去跟他談。」葉瑋珊微笑說:「要和他約好什麼時候來這等待,大家記得別忘了東西。」

  「知道了。」瑪蓮嘖嘖地說:「要不是有瑋珊在,出國可是寸步難行啊。」

  「是啊。」吳配睿也佩服地說:「全校應該沒有人說英文這麼溜吧?」

  「哪兒溜了?」葉瑋珊笑說:「沒人會說,我只好硬著頭皮亂說,大家都聽不懂,才以為我說得好。」

  「這樣嗎?」吳配睿說:「但還是好厲害。」

  「不過說了兩個多月,確實比剛開始順。」葉瑋珊說:「小睿現在開始練習也可以啊,要不要跟我去和船主談?」

  「不要、不要。」吳配睿連忙搖頭說:「看到毛很長的外國人我就嚇死了。」

  這是什麼理由?葉瑋珊搖頭苦笑,自己去了。

  ◇◇◇◇

  數分鐘後,眾人背著大小行囊登上橡膠充氣船,以外炁推動,讓船向著噩盡島航行,橡膠船後方還拖著一條浮筒纜繩,等眾人到島上時,遊艇那端會把橡膠船收回,之後返回檀香山。

  一面往噩盡島上移動,葉瑋珊一面把剛剛聽到的消息和眾人報告了一次,最後說:「上島後,我們要儘量小心別被兩方發現……如果不慎遇上,牛頭人既然和『共聯』結盟,也可能會成為我們的敵人,但我們最好儘量別和他們結仇。至於鑿齒那邊就無所謂,打得過就動手。」他們都學懷真的說法,稱呼長齒妖為「鑿齒」,至於牛頭人,因為「牛首妖」有點繞口,大夥兒還是改不過來。

  「為什麼鑿齒在內陸?牛頭人在外側?」奇雅突然說。

  「我也覺得古怪。」黃宗儒說:「雖然說鑿齒怕海水,但牛頭人和人類在島內更能發揮戰力,他們組成的聯盟應該會搶佔內地才對啊!」

  「我也想過這問題。」葉瑋珊說:「這樣代表鑿齒現在佔有優勢,不但把牛頭人和『共聯』等人趕了出來,還不怕他們往內攻。」

  「可是牛頭人很強耶!」瑪蓮詫異地說:「島內鑿齒根本戳不傷他們,怎會打輸?」

  「可能有我們不明白的地方。」葉瑋珊遙望著逐漸接近的島岸說:「希望別一上岸就遇上牛頭人……」

  「幫補點炁息吧?奇雅!」這時已經進入了道息聚集區,瑪蓮眼睛一亮,有點興奮地說:「似乎能容納多一點了。」

  「接近岸邊一次做。」奇雅看著噩盡島說:「道息似比過去濃了點。」

  「洛年呢?」黃宗儒也望著島那端:「有他在我們比較好躲。」

  「他天亮前就飛走了……」葉瑋珊也有點擔心地說:「應該已經上去了吧?」

  因為妖炁太弱,沈洛年的飛行速度稱不上快,如果大夥兒舉辦賽跑,他恐怕會是最慢的,但仍比以二十五節速度行駛的遊艇快些,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時應該已經到島上了才對。

  「瑋珊。」張志文突然指著船中央說:「那四個大鐵筒是什麼呀?」

  張志文指的是放在船中央、四個各有十公升容量的圓形金屬筒,在規劃帶上島的物件時,並沒提到這樣東西,但剛剛突然從白玄藍和黃齊的房裡搬出這四個金屬筒,眾人都有點好奇。

  葉瑋珊考慮了兩秒,才微笑說:「是四十公升的妖質,找到安全地點之後,讓一心詳細解釋吧,我們希望能借著妖質,提升大家的戰力,日後才能深入島內尋找懷真,這些是拿來測試用的。」

  「可以說了嗎!」賴一心忍了好久,當下跳起來說:「聽我說,我猜測……」

  「等等,一心。」葉瑋珊笑著打斷了賴一心,搖搖頭說:「先讓我說完,你那些一時半刻說不完的。」

  「也是。」賴一心呵呵一笑,又坐了下去,一面對眾人說:「晚點再聊!」

  眾人聽到這幾句話,不禁都有點興奮,目光又轉回葉瑋珊,等待著她說明。

  「簡單點說,就是試驗吸收更多妖質,以便凝入更多炁息。」葉瑋珊看著眾人說:「我和一心會先開始做這個實驗,如果成功的話,就會讓大家跟進……臺灣還有兩百多公升,以一人二十公升來說的話,應該夠大家用。但如果失敗的話……」

  葉瑋珊頓了頓說:「就不要再有人犧牲了,你們想辦法離開檀香山,回臺灣吧。」

  「這麼危險嗎?」吳配睿吃了一驚,叫了出來:「那不要啊!」

  「這麼危險讓我先來!」瑪蓮嚷:「瑋珊妳比我重要多了,我和一心測試好了。」

  「不對啊。」黃宗儒說:「為什麼要兩個人測試?」

  「對啊,猜拳看誰輸了來測試好了。」張志文說:「這樣公平,誰也不吃虧。」

  「一心對這方面的事情比較有感覺,加上是他提出這想法,讓他測試是理所當然的。」葉瑋珊微笑說:「除了他以外,還需要一個發散型的配合,所以加上我。」

  「發散型也不只妳啊!」瑪蓮說完一愣,皺眉說:「當然藍姊和奇雅也不該冒險……唉!為什麼只能發散型的?」

  奇雅緩緩說:「瑋珊,如果我可以代替的話……」

  葉瑋珊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說:「冒險的既然是一心……另外一個資格,奇雅妳就別跟我爭了。」說完,葉瑋珊的臉整片紅了起來,低下頭看著腳尖,不敢擡頭。

  葉瑋珊對賴一心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但賴一心對這方面似乎有點遲鈍,總是沒什麼反應,而葉瑋珊又臉嫩,不願主動多說什麼,所以也就這麼一天拖過一天,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即將進入噩盡島,未來生死福禍難測的氣氛下,突然逼出了葉瑋珊這句意味著生死與共的言語。

  這恐怕是葉瑋珊這輩子說過最大膽的話,除了她臊紅了整片面頰之外,當下每個人都瞪大眼睛看著賴一心,不敢作聲,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賴一心看眾人都看著自己,他呆了幾秒,突然露出笑容,拍手跳起說:「幹嘛氣氛這麼凝重?放心啦!我很有信心,絕不會有問題,只是我和瑋珊先開始而已啦。」

  重點不是這個。如果視線可以殺人的話,賴一心必然被眾人的視線戳出幾十個洞口,接著眾人不約而同地唉了一聲,紛紛搖頭。

  「幹嘛?」賴一心詫異地說:「你們沒興趣嗎?」

  「別說了。」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這笨蛋?葉瑋珊臉上紅潮未褪,她咬著唇,憤憤地取出匕首說:「快上岸了,先引炁準備好,過來!」

  「喔?」賴一心只好走近,一面一頭霧水地說:「妳生氣了?」

  「沒有!」葉瑋珊氣呼呼地說。

  白玄藍正著手替黃齊引炁,一面忍不住笑駡了一句:「一心你這笨蛋小子。」

  「嘎?」賴一心一呆。

  「該罵。」黃齊跟著搖頭笑說。

  「對,笨蛋!」「大笨蛋!」「超級大笨蛋!」這是吳配睿、張志文、侯添良三人見到黃齊夫妻開口,他們也不客氣了。

  黃宗儒卻伸個懶腰說:「要是洛年在就好了。」

  眾人一聽,不禁都笑了出來,沈洛年若是在,可能會把大家都不敢說的話說出來吧?

  「怎麼了啦?」賴一心遇到搞不懂的事情,只好望向葉瑋珊。

  葉瑋珊雖然害羞,看眾人紛紛幫自己出氣,甚至還提到沈洛年,又不禁好笑,沈洛年若在,不知會有什麼反應?她一面引炁,一面白了賴一心一眼,不理會他。

  另一面,奇雅也正幫瑪蓮引炁,兩人見狀對視一眼,瑪蓮擠出笑容,抓抓自己的頭,奇雅卻搖了搖頭,輕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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