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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36:36

第六集  第七章  快說「我答應你」!

  眾人正談論的時候,沈洛年突然一驚說:「西南邊,有妖怪。」

  「什麼?」眾人一愣。

  「很多隻昨晚那種妖怪,不斷從檀香山的方向跑來……」沈洛年說:「似乎聚集在我們上岸的地方。」

  「他們找到了船嗎?」葉瑋珊暗暗懊悔,昨晚該把船扔到海中才對,她焦急地說:「會聽到這兒的聲音嗎?或聞到氣味?」

  「隔了這麼高的山,應該不會吧?」瑪蓮說。

  「若是找到了船……」黃宗儒皺眉說:「恐怕會順著我們移動的氣味和痕跡爬上山,當時很多人沿路滴著血。」

  「若讓鱷猩妖殺進來就糟了。」賴一心一驚說:「我們上去迎戰。」

  「我們打不過啊。」葉瑋珊拉住賴一心說,雖然她和奇雅從昨晚開始就一直不斷重複著引炁與玄界存納炁息的動作,但頂多能多支持個一陣子,若是鱷猩妖這次沒完沒了地撲來,那就完蛋了。

  「總之先通知賀武。」奇雅說完,那雙明亮的眼睛一轉,看了侯添良一眼。

  侯添良被奇雅這麼一看,精神大振,站直說:「我去通知!」跟著一溜煙地往營帳中沖了過去。

  雖然情勢十分險峻,看到這場面眾人還是很想笑,尤其瑪蓮更是抱著肚子蹲了下去,掩著嘴偷笑個不停,奇雅只能白了瑪蓮一眼,輕歎了一口氣。

  「反正若真要來,躲也躲不掉。」賴一心說:「我們上山頂觀察?」

  「好。」葉瑋珊同意地點頭:「那……懷真姊和洛年留在這兒,別去了。」

  「我去。」沈洛年說。

  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才說:「我也去,洛年由我帶著,妳們省點炁息。」

  葉瑋珊一怔說:「你們……」

  「他們當然要去。」張志文忍不住插口說:「這兩個很神,是危急時刻的外掛,怎能不去?該開外掛的時候還是要開的。」

  「外掛?」懷真可聽不懂了,詫異地看著沈洛年。

  沈洛年上次雖然聽過黃宗儒說明,卻也是半懂不懂,只知道和遊戲有關,反正不很重要,他懶得解釋,隨便搖了搖頭。

  「那就一起去!」賴一心一面往前飄掠,一面回頭囑咐:「萬一衝突起來,先別和大只的交手,大家四面繞行,能殺多少小只的就殺多少小只的,最後才拼大只的……這樣存活的機會應該高一點。」

  這戰法也不能說錯,問題是現在敵人太多,說不定小只的還沒殺完就沒氣了呢?張志文忍不住說:「我可不想死啊……真打不過,我們就閃人啊,這些猩猩未必追得上。」

  「不能放著這些人不管。」賴一心說:「我們也未必打不過。」

  張志文苦著臉說:「這……商量一下,別這麼熱心助人如何?」

  「吵什麼?要走你自己走。」瑪蓮回頭罵。

  張志文一縮脖子,嘟著嘴說:「我只是說說而已。」

  「一心,方法不對。」懷真突然說。

  這時眾人已經開始往山上掠,距離拉近了些,賴一心詫異地低聲回頭問:「懷真姊的意思是……?」

  「這種智商低的妖怪,只是烏合之眾,殺小的沒完沒了。」懷真說:「找出最強、領頭的那只,殺了就全逃了。」

  「啊!」賴一心輕呼說:「昨晚就是剛好殺到領頭的?」

  「嗯。」懷真點頭。

  賴一心高興地說:「難怪當初洛年趕跑了刑天,鑿齒也退了……那等會兒要找看看誰是領頭的,不過大只的也都長一樣,不大好找。」

  「鑿齒、刑天那種比較聰明,懂得使用戰術,倒不一定會退,只算是你們運氣好……不過你能趕跑刑天?」懷真詫異地看了沈洛年一眼。

  「他自己跑的……跟妳提過啊,只碰他斧頭一下就被打翻老遠。」沈洛年摸了摸金犀匕,意思是要懷真早點招出刀鞘的秘密。

  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湊到他耳邊說:「你沒炁息,拔不開的,所以我上次才說,要開的時候我幫你開。」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看懷真不像說謊,低聲說:「影蠱妖炁不行?」

  「太弱了。」懷真搖頭。

  既然是這樣,也只好罷了,沈洛年不再多說,身體放輕,讓懷真托著,隨眾人往上飄行。

  ◇◇◇◇

  到了山巔,眾人趴著探頭往下看,果然遠處海邊密密麻麻站滿數千隻鱷頭猩猩,正蹦蹦跳跳地怪叫,那艘船早已被拆碎得不成模樣,連那日本人的屍體都被挖了出來,不過眾人沒時間替他難過。大夥兒目光掃來掃去,在猩猩群中尋覓,雖看到好幾隻大型的,卻不知哪只是領頭的?

  正看間,張志文突然驚呼一聲:「那邊!」

  「哪邊?」眾人順著張志文目光往西方望去,卻見一隻足有四公尺高的巨大鱷頭猩猩,正從檀香山的方向,手足並用地騰躍跨步走來,那巨鱷猩妖頭上的大鱷嘴近兩公尺長,百餘顆巨大而尖利的牙齒交錯排開,看來可以一口把普通人吃下肚中,這巨猩每一步都跳出老遠,本來已經破碎不堪的柏油路面,被他沈重的身軀一踏,硬梆梆的柏油土塊就四面飛射,周圍的猩猩紛紛往外避開,身旁自然而然空出一大圈。

  看來不用猜哪只是首領了……每個人都吞了一口口水。

  「幹!那麼大只,簡直是妖怪!」剛趕上不久的侯添良瞪大眼罵。

  「笨阿猴,下麵全都是妖怪。」瑪蓮好笑地說。

  「我知道……」侯添良說:「但那只……特別妖怪。」

  「哈哈哈,什麼叫『特別妖怪』?就會胡說。」瑪蓮忍不住笑說:「再笨下去奇雅更不會要你。」

  侯添良這下黑臉又漲紅了,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還鬧?」奇雅對瑪蓮輕叱了一聲,對侯添良淡淡地說:「別理瑪蓮。」

  「是、是。」侯添良似乎把這當成安慰,臉上露出有點尷尬又有點開心的笑容。

  「太好了!一定是那只,不會找錯。」賴一心果然樂觀,轉頭看著葉瑋珊,輕喊了一聲:「瑋珊?」

  葉瑋珊看著賴一心的眼神,知道他絕不肯放棄下面那群人逃跑,她輕歎一口氣,低聲說:「若是對方真的開始往上走,我們才下去。」

  「好!」賴一心眼睛發亮,當下往後囑咐這次的戰術。

  當賴一心說完的時候,張志文忍不住又說:「懷真姊,我們打得過那只嗎?」

  「不知道……」懷真搖頭苦笑說:「我也不認識這種妖怪。」

  張志文偷瞄了瑪蓮一眼,見她又在瞪自己,當下不敢多說,把劍拔在手中,苦著臉望著下方的妖怪們。

  賀武、牛亮等人,這時也已領了數百名變體部隊趕到,往下一望,看到那只巨猩,都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才囑咐士兵,去下面調更多部隊過來,賴一心見狀低身跑了過去,和兩人商量戰術。

  另一面,懷真和沈洛年湊在一起,她正拉著沈洛年低聲說:「壞蛋!我跟你約法三章。」

  沈洛年這次搶著說要來,已經有點心虛,瞄了懷真一眼說:「怎樣?」

  「第一,我的雷術,只用來保我們兩人的命,別人我可不管。」懷真難得收起笑容正經說。

  這倒也合情合理,那是她累積許久的保命招式,自然不能為了別人亂用,沈洛年當即點了點頭。

  「第二,若我抓著你逃走,你可不準再用道息掙脫!」懷真瞪眼說:「我現在變這樣,就是上次被你害的。」

  「呃……」沈洛年本想叫懷真別管自己,但自己和她性命綁在一起,這話又說不出來,只好猛皺眉,不知該不該點頭。

  「第三!」懷真也不管沈洛年同不同意,接著又說:「這次事情結束,我們和白宗這群小朋友分開,我們倆自己回臺灣。」

  「嘎?」沈洛年一呆,詫異地說:「為什麼?我們怎麼回去?」

  「那樂觀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又好管閒事,和他在一起,有多少命都不夠死,當然要走。」懷真說的自然是賴一心,她頓了頓又說:「只有我們倆的話,貼著海平面飛,這點距離,頂多花兩、三天,中間累了偶爾找幾座小島歇腳就好,幹嘛陪他們坐一個月船?」

  「這麼快嗎?」沈洛年吃了一驚:「不是說將近八千公里遠?」

  「反正你可以變得很輕,和我自己飛差不多,兩、三天夠了。」懷真哼了一聲說:「要是以前,哪需要這麼久?」

  也對,搭乘飛機也才花十二個小時,懷真以前比飛機還快,當然不用這麼久……沈洛年望著懷真,還沒回答,懷真已經瞪眼說:「快說『我答應妳』!」

  「不要。」沈洛年搖頭說:「才不答應。」

  懷真生氣地說:「我是為你好耶。」

  「知道啦,我願意聽的時候就會聽。」沈洛年哼聲說:「不保證。」

  「喂!」懷真正要罵人,賴一心已經開口說:「結陣!」

  沈洛年一怔,和懷真跳起,自然而然地入了陣勢中央,卻見下方數千隻鱷猩妖,以那巨猩為首,正在蹦蹦跳跳地亂叫,而目光都正望著這座山巔,看來似乎就要衝了上來。

  果然隨著那巨猩一喊,這些鱷猩妖對著這片山壁就沖,不過這兒可是近千公尺高的山崖,就算是妖怪,也沒法一下子沖上,很快地,那巨猩一馬當先,沖在最前方,一路往上攀。

  「上!」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賴一心長槍一揮,帶著眾人往下沖,就在離山崖頂端約百公尺的地方,和巨猩群接觸。

  領頭巨猩眼看這群矮小的人類出現,怒吼一聲,張大巨吻,對著賴一心撲來。

  這鱷嘴張開足有兩公尺寬,這麼撲過來,眼前除了那張大嘴,根本什麼都看不到,賴一心感覺對方這一咬,蘊含了強大的妖炁,不敢輕忽,長槍斜斜推甩著對方的巨吻,一面往後撤。

  但對方力道實在太大,賴一心長槍一彈,帶著身子往後甩,沒法順利卸力,對方一雙車輪般大的巨掌,已經對著賴一心抓了過來。

  賴一心雖然失去平衡,卻不慌亂,他順著力道揮槍拍擊地面,借力又往後飄,閃開那兩掌,跟著喊:「難推,大家小心了。」

  他喊聲的同時,侯添良和張志文同時沖了出去,繞著巨猩旋轉戳刺,但這妖怪也許就是懷真所說的皇族,強大的護體妖炁彌漫體表,侯、張兩人勉強刺入半分,就感覺到強大的阻力,只好盡速拔出移位,否則一停下來,巨猩的掌或巨嘴說不定就接近了。

  葉瑋珊和奇雅對視一眼,葉瑋珊先舉起匕首,默念口訣,在巨猩面前開了一個玄界之門,準備引導出一股炎流,對著巨猩的腦門沖去。

  但就在洞口剛開啟的同時,巨猩似乎發覺不對,倏然一閃身,避開了洞口,葉瑋珊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動作做了整套,熱浪依然沖出,正繞到巨猩後方的侯添良差點撞上那股炎流,一燙之下,嚇得冒出一身冷汗。

  「咦?」葉瑋珊驚呼一聲,不敢置信,因為玄界之門並沒有實像,只靠著外炁開啟,沒想到對方居然只憑藉著對外炁的感應,就知道閃避?

  「這該怎辦?」奇雅也吃了一驚,難道道術對這種妖怪無用?

  「小一點來不及閃,大一點閃不開。」站在兩人身旁的懷真迅速地說:「從上、下方攻擊較不好躲。」

  懷真說話的同時,巨猩正被張、侯兩人逗引得到處亂轉,瑪蓮和吳配睿同時沖出,焰般炁息催動到武器上,揮刀對著巨猩砍去,巨猩察覺到兩人的力道似有不同,顧不得追蹤張、侯兩人,一雙巨掌左右張開,彌漫著強大的妖炁,對著兩女武器疾掃。

  這傢夥的手不怕砍嗎?瑪蓮和吳配睿兩人心中同時冒出了這個疑問,瑪蓮一咬牙,不改方位,全力催動厚背刀,對著巨猩手掌砍了下去,吳配睿卻左手微微一提,使前端刀身下沈,準備閃過對方手掌,砍向巨猩腰腹之處。

  同一瞬間,賴、張、侯等三人有默契地往前直撲,賴一心長槍盤繞,擊打巨猩下盤,張、侯體外倏然爆出一片橙芒,兩人同時躍起,沖上數公尺高,身劍合一、一左一右,對著猩猩腦袋上分隔老遠的兩隻眼睛飛刺。

  巨猩不管賴一心的長槍,但尖尖的東西對著眼睛撞來可不妥,他巨嘴向著侯添良咬,一面避開了張志文的刺擊,同時瑪蓮厚背刀已砍上巨猩的手,轟然一聲巨響,刀身被妖炁所阻,砍不到巨猩掌上,但爆起的炁勁似乎仍傷到了巨猩,只見他怪叫一聲,縮著手亂揮,灑開了兩灘血,而瑪蓮卻也被這股力道反沖,往後退了好幾步,似乎也稍微吃了一點虧。

  稍慢一點的吳配睿這時刀已經劃過巨猩臂下,即將砍上對方,巨猩的兩隻手卻都已經轉了過來,吳配睿只好拖刀後撤,多虧她大刀距離較長,勉強來得及在巨猩腰間拖過一刀,炸飛一片毛皮。

  這時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在半空中倏然迫出炁息,一個憑虛轉身,閃過了巨猩攻擊,飄在數公尺外落地,巨猩連吃了幾個虧,正忍不住暴跳亂叫,突然腳下一空,卻是賴一心趁著巨猩分心,在他底盤搗亂的長槍終於帶歪了巨猩重心,霎時巨猩往後一跌,轟隆隆地往山下翻滾。

  這時,後面那些大小猩猩已經沖了上來,巨猩這一翻,仿佛巨石滾山,一下子打翻了幾十隻猩猩,不過其他猩猩可不管這麼多,正對著眾人撲,有的追逐著賴一心等人,更多的是對著黃宗儒的炁牆沖來,而這個時候,懷真對葉瑋珊和奇雅的提點,才剛剛說完。

  經過上次一戰的經驗,眾人大概知道了大小猩猩的實力,一般猩猩妖怪完全不是眾人的對手,但大型一點的猩猩,就算稍次,也足以和眾人纏鬥,這時若再被周圍猩猩一圍,那就有些麻煩了,賴一心等五人殺了幾隻猩猩之後,不得不往回退,直退到黃宗儒的防守圈外,靠著炁牆防禦。

  這是過去常用的陣勢,外端的賴一心靠借力打力,不斷把猩猩挑開往外摔,瑪蓮和吳配睿分站左右,靠著招式剛猛硬劈,穿入的妖怪則由躲在後方的張、侯兩人處理。

  不過五人頂多應付大約三分之一的攻勢,另外三分之二的猩猩,全部向著黃宗儒的紫色炁牆猛撲,雖然這炁牆結實如凝,對方無法突破,但這般耗下去恐怕也不是辦法。

  一片混亂中,這時正該靠奇雅、葉瑋珊突破困境,兩人剛剛才聽完懷真的提示,她雖然說得快,葉瑋珊和奇雅兩人反應也不慢,一聽就懂,兩人正思忖,懷真已經說:「妳倆一左一右,在地上各開兩公尺寬的弧形門戶,別用太強的威力,浪費了。」

  兩人對看一眼,測試般地分別各在左右地面上開了一圈寬達兩公尺的半弧形玄界之門,但卻不催請太大的威力,只見兩人默念導引數秒,左方緩緩騰起一片熱氣,右方卻倏然凝成一片冷寒,踩在熱圈中的猩猩大聲驚呼怪叫,一雙雙毛腳燙得起泡,紛紛跳腳打滾著往外翻逃,至於冷圈中的猩猩,一雙雙毛腿卻一下子被凝結在地面上,全身發抖動彈不得。

  果然好用!奇雅和葉瑋珊對視一眼,都十分高興。葉瑋珊心念一轉,輕喊一聲:「一心!」

  賴一心一轉頭,看清了狀況,大喜說:「旋!」一扭頭,帶著陣勢對著冷圈那兒的猩猩殺去,那兒的猩猩妖怪正僵著發抖,賴一心等五個人兇神惡煞一般地揮刀砍來,還不是一下就被殺得乾乾淨淨。

  但猩猩實在太多,剛清開一片,又沖了一群上來,同時那個翻倒的巨猩也已經重新沖上,一面推開其他的猩猩,一面怪叫著對眾人沖。

  賴一心等人又轉了回去,繼續迎戰那巨猩,而巨猩這時似乎火冒三丈,雙掌快速地到處亂揮,巨口亂咬,別說五人不易欺近,連其他猩猩都不敢靠近。

  這對眾人來說倒是好事,攻防之間不用擔心被其他猩猩偷襲,眾人陣勢排開,就如剛剛一般,賴一心一面騰挪一面和猩猩纏鬥,接下大半的攻擊。張、侯兩人則在周圍亂轉,多少偷刺兩下。瑪蓮和吳配睿則覷準機會快速沖入,一擊即走,不管成功失敗都快速退出,白宗就這樣和巨猩僵持起來。

  而巨猩因為身形巨大,攻擊眾人大都是由上往下揮擊,每一次衝突狂撲打空時,火山岩凝成的山石就被轟得四面亂飛,這五人一妖纏戰的地方,更沒有其他猩猩敢靠近。

  剛剛那稍一接觸,眾人已經知道,那巨猩雖然不下於刑天,但合眾人之力,已勉可一搏,問題反而是其他沒完沒了的猩猩,雖然他們對道術沒有抵抗能力,但是這麼幾十隻、幾十隻地殺,要殺到什麼時候?

  總算兩人每次施術,左右兩大片地面的火燙和冰寒總會持續一段時間,猩猩群一下子也不敢太過接近,這才讓黃宗儒炁息消耗的速度降低了些。

  葉瑋珊眼見久戰下去終究會吃虧,轉頭求援說:「懷真姊,我們該怎麼用咒術對付那只大猩猩?」

  「妳們還沒配合練習過,大範圍的會誤傷他們。」懷真沈吟說:「試試使用連續小範圍的干擾吧,奇雅凍他的腳看看,周圍的猩猩妖怪就讓瑋珊對付。」

  「好。」兩人同時應了一聲。

  葉瑋珊施術的同時,奇雅目光轉向巨猩的戰團,舉著匕首。

  此時那巨猩似乎被激起了怒火,不斷地蹦跳攻擊,固然因為體積龐大,不至於趕上猶如電閃的張、侯兩人,但瑪蓮、吳配睿卻已經不大敢隨便靠近,連賴一心都頗為吃力。

  「不行嗎?」懷真看奇雅拿著匕首遲疑著沒出手,開口問。

  「一直動……來不及。」奇雅搖頭。

  「那麼妳還是對付周圍的猩猩。」懷真說:「免得瑋珊一個人支持不了。」

  「好。」奇雅和葉瑋珊對望一眼,繼續一左一右地緩緩催動著道術,總之殺是殺不完的,先不以傷敵為目的,讓對方不敢靠近即可。

  懷真看周圍穩定下來,說:「妳們念咒速度和凝炁動作以後要多練,還太生疏。」

  兩人連忙點頭,不用懷真提醒,經過今天這一戰,兩人都知道還有太多地方需要加強,除這些以外,道術和賴一心等人招式的配合,也需要花時間練習。

  不過無論如何,至少要撐過今天這一場,眾人目光都望著巨猩那邊的戰局,若是那兒拖得太久,炁息耗盡,這場仗就不用打下去了。

  「我去幫忙。」沈洛年突然對懷真低聲說。

  「喂!」懷真一把抓住沈洛年說:「這妖怪比普通刑天還強,你萬一被打到就爛掉了,這次可不是平整的斧頭。」

  沈洛年知道懷真的意思,上次被砍成兩截還能活下去,除了血飲袍和體內道息的奇效之外,最主要還是因為那大型刑天的斧頭表面平滑,加上速度奇快,自己腰部被砍斷的裂口還算平整,而這巨猩雖不如那只大型刑天,但若被巨猩用手掌打傷,身體說不定會爛成一團,就算有血飲袍幫忙,大概還是非死不可。

  「但是他們傷不了那妖怪啊。」沈洛年說:「我會小心閃的。」

  「不行,你別去。」懷真低聲說:「你答應我剛說的三個條件,我就出手幫忙。」

  「不幹。」沈洛年突然想通,拍著自己腦袋說:「對喔,我沒答應妳,所以根本不用問妳,我去了,放手。」

  「怎麼這樣啦!你這不講理的壞蛋!」懷真不肯放手,嘟起嘴委屈地嚷。

  沈洛年不禁好笑,正要說話,這時葉瑋珊卻突然驚呼一聲:「一心,小心!」

  沈洛年目光往戰場上一轉,卻不禁一驚,他不再和懷真囉嗦,透出道息甩開了懷真的手,往前方沖了出去。

  「可惡!」懷真一跺腳,跟著往外急掠。

  卻是那巨猩和眾人一番搏鬥之後,發覺老是撈不到張、侯兩人,但若想對付瑪蓮和吳配睿,兩女在危急的時候,又會突然爆出一股衝力加速倏然閃開一段距離,一樣抓不到,於是他不管身上的大小創傷越來越多,漸漸把力量集中在賴一心身上。

  賴一心雖然比過去又進步不少,但眼前這只巨型鱷猩妖,是白宗眾人到現在為止遇過最強大的妖怪,當妖怪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他身上的時候,不免有點吃力,雖然借著柔勁的效用,勉強把對方的攻勢化解掉,但每一下都有些化散不掉的妖炁侵入體中,他臉上雖不顯異狀,但攻防間其實已越來越吃力。

  眾人雖然不知道賴一心身體狀況,也自然知道不能這樣下去,當下砍殺得更快更猛,張、侯兩人只能戳出輕傷姑且不論,瑪蓮和吳配睿可是一刀就是一口子,但巨猩似乎橫定了心,這短短數秒之中,硬生生連挨兩人四刀,他傷口被妖炁一激,爆出大片血霧,逼退了兩人,同時也對賴一心連揮了六掌,每一掌都逼得賴一心不得不後退。

  到了第六掌,賴一心終於卸不掉那股巨力,這一個正面交擊,他身子一輕,飛退到黃宗儒的炁牆之前,臉上漲得通紅,差點穩不住身子。

  這就是葉瑋珊驚呼與沈洛年往外沖的原因。同時瑪蓮等人大驚,紛紛對著巨猩撲,這時巨猩卻突然猛一轉身,雙掌巨口分三個方位,同時對著瑪蓮包去。

  這大傢夥速度怎麼突然變快了?瑪蓮卻不知道,剛剛巨猩若是這樣全力直撲,包準又被賴一心絆腿打翻,所以這段時間才一直針對著賴一心攻擊,如今打退了賴一心,砍他砍得最痛的就是瑪蓮的厚背刀,巨猩二話不說,對著瑪蓮就咬。

  瑪蓮眼看躲不掉,再度聚炁一炸,以「爆閃」的訣竅身子往後急閃,但之前可以這樣應付,是因為一直有別人糾纏著巨猩,這時巨猩雖然抓空,卻猛一拍地,再度向著瑪蓮追去,而爆閃雖可瞬間閃出一段距離,可是現在這個場合,稍遠點的地方就到處都是猩猩,瑪蓮只能閃出數公尺遠,眼看巨猩再度撲來,周圍的猩猩也湊熱鬧般地擁來,凝炁體外借著壓縮爆出強大推動力的「爆閃」身法又不能連續使用,瑪蓮刀身急揮,把周圍砍開一片空地的同時,巨猩已經再度接近。

  眼看著瑪蓮連轉身都來不及,這次絕對躲不過,專修爆勁的她,若結實地挨上一下,恐怕會去掉半條命,這一瞬間,張志文和侯添良都沖了過去,吳配睿更是凝炁一爆,以爆閃之法沖過兩人,大刀先一步對著巨猩背後砍下。

  巨猩也不是第一次被砍,他感應著周圍的炁息,妖炁已先一步集中到了後背,硬生生挨下吳配睿這刀,他背後雖然毛屑亂飛、爆出一大條刀傷,強猛的妖炁卻也迫使出盡全力的吳配睿往後翻退,一下子穩不住身子……但巨猩注意力還是集中在瑪蓮身上。

  瑪蓮剛轉過身來,刀還沒能舉起,巨猩雙掌已經近在眼前,眼看只要兩面一合,瑪蓮就要被抓住,這瞬間突然一道青色閃光在巨猩腦門上爆起,轟地一聲炸開。

  這一下不比刀砍,可是挺痛的,巨猩那鱷魚腦袋不自禁地往後一仰,動作稍頓了一刹那,就是這麼一刹那,張志文、侯添良已經繞到前方,兩人一人伸出一手,扯著瑪蓮往外逃命。

  但兩人加上瑪蓮,速度馬上就慢了下來,巨猩只要往前一跳,當能再度追上,他顧不得剛剛轟自己腦袋一下的是什麼,正打算繼續追擊,突然後方異聲乍響,似乎無端端出現一股怪風,自己腦後護體妖炁突然消散,巨猩心生警兆,側首轉頭,卻見一把亮晃晃的金黃色匕首已經近在眼前,剛好對著自己眼珠子插下。

  之前那下發出巨響的青色光芒,是懷真控制的小型落雷,現在拿著金犀匕的,自然是沈洛年。

  卻是剛剛兩人一前一後撲出,懷真知道阻不住沈洛年,雖然一肚子火,卻也不能讓他去送死,眼看瑪蓮陷入危機,若不阻止,只怕沈洛年又會發瘋,她只好一凝外炁,瞬間開啟了小型的玄界之門,出手轟雷。

  這兒懷真施術頓了一頓,用盡全力快速側身點地的沈洛年已沖近巨猩,他沖到巨猩身後不遠處往上縱,竄向巨猩腦後,想用金犀匕偷襲對方要害。

  他體無炁息,加上巨猩剛剛專注於追擊瑪蓮,根本無法察覺,若不是激起風聲,加上接近時巨猩後腦護身妖炁散佚,這一匕就會直插入腦,巨猩恐怕得當場斃命。

  不過巨猩畢竟在最後關頭發現不妙,在那一刹那突然轉頭,閃開了要害。

  眼看插不入後腦,沈洛年不管三七二十一,仍這麼捅了進去。

  要知金犀匕就算沒當真出鞘,一樣十分銳利,何況護身妖炁的阻滯能力完全無用,巨猩眼睛一痛,噗滋一聲血水亂濺,金犀匕已經穿入他那巨大的左眼中。

  巨猩怪吼一聲,哇哇大叫,左掌往回狂揮,對著沈洛年身軀砸去。

  沈洛年早已全身放輕,此時影蠱妖炁一推,本往前飄的他倏然往後方飄落,讓巨猩揮了個空,要知道沈洛年飛行極速雖然不快,但因為身體極輕,卻能在極短的瞬間加速、改變方向,剛剛他還在往前飄,下一瞬間突然快速往後撤,揮掌速度遠比沈洛年飄飛速度快的巨猩,也估不準他的位置。

  但巨猩畢竟還是比他快,只見他一聲怪叫,長滿利齒的巨口急張,正對著後退的沈洛年追,這時沈洛年還沒落地,眼看那張巨口快要咬上,他正發愣,突然領口一緊,身子陡然往後高速飛射,險險從巨猩的巨大鱷口下逃出。

  沈洛年不用看也知道,那猛力一甩,把自己扔出險境的正是懷真,她正一面罵:「不是要你別逃直線嗎?」一面側身躲開了巨猩的連續攻擊。

  沈洛年一怔,這才醒悟,自己跑得不算快,但是改變方向卻很快,剛剛巨猩就是這樣才打空,但接下來自己直線逃跑,果然馬上就被追上……原來當初懷真在噩盡島上說的「不要直線跑」是這意思?

  而以懷真的妖炁力量甩動輕若無物的沈洛年,這一下飛的速度可就快多了,一瞬間沈洛年就被扔回了陣勢,此時侯添良和張志文剛把瑪蓮拉了回去,吳配睿也才剛穩下身子,眼看大家都退了回去,她也不敢貿然往前沖。

  巨猩眼看把自己戳瞎一隻眼睛的傢夥突然跑遠,又痛又氣的狀況下,正悲憤大吼,對著擋路的懷真亂撲,懷真剛閃了幾下,見沒完沒了,手一揮,又是一道小落雷砸到巨猩的腦門上,轟得巨猩一愣停步。

  只見懷真兩顆眼珠突然冒出紅光,本來十分嬌美的臉型微變,唇往外收,兩排牙齒稍微往外突出,威嚇般地露出上下齒根,沈鬱低吼著說:「滾!」

  巨猩一愣,剩下那只眼睛看清了懷真的模樣,他身子一抖,當下仰天大叫一聲,轉身往山下直奔。

  巨猩這一走,所有猩猩都跟著逃命,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這片山坡上除了一些猩猩屍體之外,什麼都沒有留下,懷真這才轉過頭,那張已恢復平常表情的美麗臉孔正對著眾人微笑。

  眾人一聲歡呼,沖到了懷真身旁,山頂上預備要抵擋猩猩大軍的變體部隊,也歡喜地奔了下來,畢竟除了特別樂觀的賴一心之外,幾乎每個人都覺得今日這關無法度過,沒想到白宗這群人居然能頂住整群鱷猩妖攻擊,還逼走了對方。

  這一役,首功自然是最後不知怎麼嚇跑巨猩的懷真與戳瞎巨猩的沈洛年,而把整隊猩猩大軍擋在山坡上的白宗眾人,當然也是功不可沒。沈洛年和懷真的功夫有點高深莫測,看不出頭緒,白宗眾人戰鬥時泛出的磅礴炁息,卻讓人很清楚他們強大的程度,更讓周圍不少變體部隊的年輕人十分羨慕。

  眾人簇擁著十人往回走的同時,沈洛年偷瞧了瞧懷真,看得清楚,她雖言笑晏晏地應付周圍的人,其實心裡頭正十分生氣,只是壓抑著怒火沒發作。

  沈洛年自然知道懷真在生什麼氣,想來想去,也有三分不好意思。沈洛年思忖片刻,向著懷真那兒走,兩人目光一對,懷真嘟起嘴,故意別開目光,看來氣還沒消。

  沈洛年暗暗好笑,湊到懷真耳畔說:「別氣了,我答應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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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37:07

第六集  第八章  白宗要收人嗎?

  懷真一驚,露出喜色,一把抓住沈洛年的手臂,扯著他離開人群,這才說:「真的?」

  「只答應最後一件事。」沈洛年說。

  「為什麼?」懷真嘟起嘴。

  「要不要使用雷術本就是妳自己作主,關我屁事?」沈洛年翻白眼說。

  「對喔。」懷真嘻嘻一笑說:「那第二點呢?為什麼不答應。」

  沈洛年聳聳肩說:「就算答應妳,遇到事我還是會忘記的。」

  這也有道理……不過只要沈洛年肯離開白宗的人,就不需要再管其他人的事,應該就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懷真倒也是心滿意足,她拖著沈洛年的手臂,嘻嘻笑說:「那我們快偷溜,在一堆人面前好多顧忌,都不能抱抱、抓抓。」

  「幹嘛偷溜?交代清楚比較好。」沈洛年望著天邊說:「回臺灣後,先找到叔叔,然後看看藍姊他們,安置好之後,我們去一趟雲南如何?去看看小露。」

  「好啊!麒麟不知還在不在那兒,去找她聊聊,看看她有沒有辦法解咒。」懷真目光一轉,突然笑說:「咦?你喜歡小露嗎?」

  「別胡說了,我只是有點擔心她們。」沈洛年想起肩膀上的蝶兒,心中微微一熱,那女孩和自己雖然談不上感情,但一想到她,就讓人有點甜甜暖暖的感受,一轉念,沈洛年想起艾露在離開前那晚說的話,不禁又有點臉紅。

  「騙人,有古怪。」懷真看著沈洛年的表情,狐疑地想了想,突然嘿嘿笑說:「對了,你是鳳靈之體,恰好適合當麒麟女巫的老公喔。」

  媽的,狐狸在這種地方特別敏感,沈洛年當然不會把那些話對懷真說,否則不知會被取笑幾年。他一轉話題,低聲問:「對啦,妳怎麼嚇走那大妖怪的?好像沒看到妳做什麼。」

  懷真聽到這問題,一笑說:「他看來也有點歲數了,雖然笨,還算是有經驗,被轟了兩下,終於發現我用的是雷術,他還敢留嗎?」

  對了,懷真說過,不夠強大的妖怪無法使用雷術……沈洛年點點頭說:「原來如此。」

  「而且我也讓他知道我不是人類。」懷真翹起小嘴,得意地說:「發現我是妖仙,他還不跑就真是找死了,不怕被滅族嗎?」

  「喔?」沈洛年哼哼說:「好像很威風呢,不是只剩雷術有用嗎?」

  「他又不知道我元氣大傷……」懷真說到這兒,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咬著唇推了沈洛年一把:「還不都是你害的,還敢說!」

  沈洛年笑了起來,搖搖頭說:「早知道不用打這半天,把妳推出去嚇人就好了。」

  「哪有這種好事?」懷真嘟起嘴說:「要是遇到沒經驗、不知死活的年輕妖怪就沒用了,我的雷術不能亂用。」

  另一面,白宗眾人一陣歡鬧後聚在一處,正不時往這兒望,卻又不好意思過來。沈洛年察覺到大夥兒的目光,想到即將與這群人分開,不免有三分傷感,他望望葉瑋珊和奇雅,這兩個讓自己有感覺的女孩,一個已經有了歸宿,賴一心雖然有點遲鈍,畢竟是好人,兩人兩情相悅,倒不用擔心,至於奇雅……自己對她的感覺也很古怪,雖說對她體態有感覺,但兩人關係卻不像愛情,反而比較像友情,話說回來,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喜歡誰呢……

  懷真看沈洛年望著那端沈思,不禁有點擔心,皺眉說:「捨不得嗎?」

  「不會。」沈洛年回過神,突然有些不忿地說:「嘖,還沒看到奇雅穿短褲,她說過要考慮的。」

  「她的腿有什麼好看?」懷真詫異地說:「我脫光給你看都不看!」

  「看妳這狐狸有什麼意思?」沈洛年一點都不給面子,想想又說:「而且我們一走,不就沒人指點航向了。」

  「噯?」懷真一把抓住沈洛年領口,怒衝衝地說:「答應人家了,不能反悔啦!」

  「知道了啦,一起去問問。」沈洛年苦笑搖頭,扯著懷真向人群走去。

  白宗眾人今天等於又被兩人救了,看到兩人走來,紛紛打招呼。

  沈洛年看葉瑋珊顧不得矜持,正攙扶著賴一心,眼中還隱隱有些淚光,心中不禁微微一緊,自己若早點出手,就不用讓她多擔心一場了。

  「一心小弟,身體怎樣了?」沈洛年答應和白宗拆夥,懷真心情正好,看著賴一心笑說。

  「沒關係的。」賴一心雖然讓纖細的葉瑋珊攙扶著,其實主要還是靠自己站著,他正呵呵笑說:「被妖炁稍微侵入體內,休息片刻、運轉一下就排出去了。」

  「排出去?上次不是叫我們等妖炁自己散掉嗎?」吳配睿詫異地問。

  「那時我們還不會運行炁息。」賴一心解釋說:「像一灘死水的情況下,才會被妖炁混入,也不知怎麼排出。」

  「原來是這樣。」吳配睿詫異地說。

  「瑪蓮也沒事吧?」沈洛年轉頭。

  「沒事!」瑪蓮一臉不高興地說:「沒想到居然被這兩個小子救了。」

  「阿姊。」侯添良笑說:「妳就當被蚊子救好了,不用算我的份。」

  「靠!」瑪蓮卻更生氣,看著在一旁賊笑的張志文,憤憤地說:「真不爽,一心,幫我想辦法變強一點!」

  「剛剛那妖怪太強了,我們誰也打不過。」賴一心苦笑說:「剛剛如果妳能躲回陣勢裡面,就不會這麼危險了,那妖怪雖強,宗儒還是能硬擋幾下。」

  「那妖怪擋著我的方向啊。」瑪蓮嘟嘴說。

  「爆閃不能轉向,倒是個缺點。」賴一心沈吟說:「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變化……」

  「現在別想了。」葉瑋珊低聲說:「我幫你引炁,先把妖炁逼走吧?」

  賴一心回過神,點頭笑說:「哈哈,我差點忘了,先治好也好。」一面讓葉瑋珊幫忙引炁,一面運行著自己體內的炁息。

  張志文看瑪蓮還在生氣,一轉念笑說:「哎呀,其實若不是懷真姊阻了那大妖怪一下,我和阿猴也來不及的啦。」

  「有道理!」瑪蓮回嗔作喜,對她來說,對懷真道謝,似乎容易多了,她馬上轉頭說:「多虧了懷真姊救命,感激、感激,懷真姊好厲害,只一揮手就突然轟那妖怪腦門一下,那是什麼啊?」

  「那只是道術的小花樣而已。」懷真笑咪咪地說:「等瑋珊和奇雅練熟了,她們也能辦到。」

  「真的嗎?」瑪蓮詫異地看著奇雅說:「妳也可以這麼快嗎?」

  奇雅微微一愣,想想施術過程,微微皺眉說:「這麼快……很難。」

  「熟能生巧啦。」懷真暗暗偷笑,只要練幾百年大概就能這麼熟了,她不多解釋,推了沈洛年一把說:「對了,洛年有事情要跟大家說。」

  這話一說,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連正在引炁運轉的賴一心和葉瑋珊也都望著沈洛年。

  這臭狐狸,一定要這麼快說嗎?沈洛年看著葉瑋珊片刻,轉過頭看著眾人,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和懷真……如果不和大家一起回臺灣,航行上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為什麼?」「洛年你不回去嗎?」「你們要幹嘛?」「有事可以等你呀。」眾人一下子七嘴八舌,紛紛提出問題。

  媽的,所以說不想和人太過親近,想幹什麼還得解釋一大堆……沈洛年吸了一口氣說:「我和懷真打算直接飛回臺灣。」

  眾人一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洛年看向眾人,見有人驚訝、有人失望、有人不開心、有人覺得可惜,他最後望向葉瑋珊,兩人目光相對,只見葉瑋珊目光中流露出的卻是滿滿的歉意。沈洛年心一抽緊,避開她的眼神,轉向吳配睿說:「小睿。」

  「嗯?」吳配睿聽到剛剛的消息,似乎不大高興,低著頭嘟起嘴應了一聲。

  「妳上次說,生日是哪一天?」沈洛年說。

  吳配睿沒想到沈洛年還記得船上的話,一怔擡起頭說:「五月五號……怎麼?」

  聽到沈洛年提出這個問題,詫異的可不只吳配睿,大夥兒愣了愣,瑪蓮才開口說:「今天幾號啊?」

  這幾天一忙,誰也沒注意日期,葉瑋珊怔了怔說:「上次離開檀香山是四月二十八,噩盡島爆炸是四月二十九……已經過了四天,今天應該是五月三號……那麼後天就是小睿的生日囉?」

  吳配睿那雙眼睛看著沈洛年,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就像過去一樣,沈洛年可以從她那雙明亮的眼睛,看出她其實十分開心,只不過似乎不習慣露出開心的表情。沈洛年望著眾人說:「想幫小睿慶祝嗎?」

  「當然好啊。」葉瑋珊微笑說:「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趁這機會輕鬆一下也好。」

  「那麼……這兩天我和懷真,先陪大家去北邊和西邊找人。」沈洛年說:「後天晚上慶祝了小睿的生日之後才走。」他一面看了懷真一眼。

  沈洛年肯走,已經是謝天謝地,多等這兩天自然無傷大雅,何況那些猩猩妖怪應該也不敢來了,懷真一笑,對吳配睿說:「原來小睿生日要到了啊,那是不是該準備禮物呢?」

  吳配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懷真姊,不用了啦。」

  這會兒又客氣起來了?沈洛年好笑地說:「這可是妳自己說的,我可不送喔。」

  吳配睿咬著唇瞪了沈洛年一眼,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但她又很快把笑容收了起來,那雙眼睛眨啊眨的,看來很開心。

  「那個……」瑪蓮突然說:「洛年,你不追奇雅了啊?」

  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看著奇雅正無奈地搖頭,沈洛年好笑地說:「妳不是不準嗎?」

  「呃?」瑪蓮抓頭說:「我準了你就不走嗎?我正想開放說,你能戳瞎那大妖怪,好像比我厲害。」

  奇雅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罵:「關我什麼事?怎不開放妳自己?」

  「洛年對我沒興趣啊。」瑪蓮哈哈笑說:「不然阿姊也可以開放。」

  「那是偷襲的,不算。」沈洛年笑說:「我不適合打架。」

  「那這兩隻蒼蠅、蚊子一直轉來轉去怎麼都沒偷襲成功?」瑪蓮指著侯添良和張志文說。

  「阿姊!誰是蒼蠅?」侯添良詫異地瞪大眼說。

  「和蚊子一起的不就是蒼蠅?」瑪蓮一轉念又笑說:「偷打奇雅主意的也叫蒼蠅!」

  提到奇雅,侯添良就不敢開口,正癟嘴發悶的時候,張志文噗哧一笑說:「阿姊,這樣說不好啦。」

  「怎麼不好?」瑪蓮說。

  「妳這樣說,好像說奇雅是那個……有點臭臭的東西……」張志文邊說邊開始往外退。

  「你這臭蚊子,挑阿姊語病!」瑪蓮果然惱羞成怒,沖過去從背後一把勒緊張志文的脖子嚷:「接我的十字鎖喉!」

  雖然瑪蓮沒有真的用力,張志文卻也是很配合地吐著舌頭拉長聲音喊:「饒……命……啊……」

  這也不是第一次看見,眾人也懶得理會,黃宗儒開口說:「我比較好奇洛年怎麼能打傷那妖怪的……連阿姊、小睿全力攻擊,都只能勉強砍傷耶?」

  「對啊。」漸漸排出妖炁的賴一心,也跟著點頭說:「就算眼珠比較脆弱,洛年沒有內炁,怎能破得開護體妖炁……?」這問題從很久以前沈洛年砍殺鑿齒時就困擾著大家,不過當時沈洛年躲在煙霧之中,看不清楚,和今日親眼目睹的感受又不同。

  「因為我沒妖炁,他大意了。」這問題說下去不妙,沈洛年四面望瞭望,卻見一人正在不遠處觀望,連忙說:「那人好像有事?」

  眾人一怔跟著轉頭,卻見李翰一個人站在數公尺外望著這邊,似乎想過來又不敢過來。

  大家其實多少都有點同情他,畢竟李宗幾乎是整個毀了,最後只剩下他一人,而李宗當初得意的時候,他也不至於仗勢欺人,還曾出面主持公道,除葉瑋珊之外,其他人並不排斥他。

  但葉瑋珊既然討厭李宗,畢竟親疏有別,眾人自然也不好對他表示善意,只能保持沈默,看葉瑋珊怎麼應對。

  葉瑋珊何嘗不知道眾人的想法,不過就如她昨夜對沈洛年所說,這股恨意,其實已經漸漸地淡了,過去這股恨意的累積,除了白爺爺的事件之外,也和李宗囂張跋扈有關,但無論是哪一種,畢竟都怪不到李翰的頭上。

  葉瑋珊一轉念,想到昨夜他父親死亡,在沙灘附近掩埋時李翰悲傷的表情,不禁心軟,輕歎一口氣說:「李先生,有事嗎?請過來。」

  李翰難得聽到葉瑋珊這麼溫和的口氣,微微一怔,走近說:「葉宗長、胡宗長、諸位。」

  「我們回臺灣的時候,會帶你一起走,除非你自己想留在這兒。」葉瑋珊說:「你是想問這件事嗎?」

  李翰搖頭說:「我不只想和諸位一起走。」

  葉瑋珊微微一怔,開口問:「那麼是……?」

  「李宗到現在已經是完全覆滅了。」李翰表情堅毅,仿佛下定決心地說:「我要盡我所能殺光妖怪。」

  這樣想也是無可厚非,葉瑋珊點頭說:「不過妖怪有強有弱,還是要斟酌自己的能力。」

  李翰遲疑了一下說:「葉宗長,我有一事相求……」

  「請說。」葉瑋珊說。

  李翰深吸一口氣說:「我可否拜入白宗?」

  眾人都是一愣,李宗已滅,這宗派門戶問題姑且不論,但李翰身為兼修派,怎會想拜入專修派的白宗?

  沈洛年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他正忍不住偷瞧懷真偷笑,想殺妖怪嗎?這兒就有一隻。

  懷真自然知道沈洛年偷笑什麼,回瞪他一眼的同時,一面微露貝齒虛咬一口,意思是周圍要是沒人在,就會用牙齒教訓他。

  且不管這一人一妖用眼色鬥氣,葉瑋珊聽到李翰的言語,詫異地說:「你意思是……打算改用內聚的引炁心法?」

  「都無妨。」李翰說:「我希望能更強,像諸位一樣,現在的我沒辦法對付強大的妖怪。」

  葉瑋珊望著李翰說:「你已經知道,吸收妖質之後,可以提升炁息的強度,李宗該還有許多妖質庫存,回臺灣後你大可自行修煉,未必需要拜入白宗。」

  李翰微微一怔,還沒答話,賴一心卻突然開口說:「他吸收妖質到一個程度,恐怕就不能運用過去習慣的戰鬥方式了。」

  這話什麼意思?眾人都愣了,誰也不明白,李翰更是訝異地望著賴一心,等他說清楚。

  賴一心沈吟了一下才說:「我雖然不知道細節,但我猜測,兼修派的方式,該是與專修派逆法而行,也就是……內聚型聚炁於喉,發散型則縮炁於腹,對吧?」

  李翰愣了愣,停了兩秒,似乎決定豁出去,他點頭說:「正是如此,我本屬內聚型,卻將炁息凝聚在喉頭,久而久之,才勉強能往外發送部分炁息。」

  「嗯,這樣才能達到兼修的目的。」賴一心說:「但卻違逆了炁息的本質,若你吸收更多妖質,體內炁息逐漸提升,將無法持續維持在喉頭,炁息將降回最穩定的胸腹以下,到那時候,過去的攻防技巧就會全部作廢,你得重修內聚型心法。」

  「這麼說的話,我更需要拜入白宗了啊!」李翰大聲說:「李宗根本沒有專修派的內聚修煉之法。」

  「真會這樣嗎?」葉瑋珊沒聽賴一心提過此事,詫異地說。

  「嗯,我之前吸納到一個程度,就感受到炁息凝聚之處漸漸凝定,不能隨便搬移。」賴一心望著葉瑋珊說:「而且這樣才能合理解釋……很久以前沒有兼修派,道武門只有三天的原因。」

  三天?李翰一愣說:「我聽說過這名詞……但是父親並未細說……」

  「內天、道天、妖天。」葉瑋珊簡單解釋說:「妖天就是縛妖派,道天就是唯道派,內天和道天這兩派皮毛加在一起分別傳承,就是專修,兩種心法混合成一種,就是兼修派……」

  「為什麼會這樣變化?」李翰詫異地說。

  葉瑋珊仔細思索一番,慢慢也想清楚了,想來過去道息應該不少,但不知為何逐漸不足,隨著妖怪變弱、減少,首先失傳的就是縛妖派,而道天傳人難尋,道咒之術漸漸失傳。內天卻因為周圍道息不足,不能吸收大量妖質,能力大減,甚至無法自行引炁,這才有聰明人借著道天、內天留下的心法,合併創立了新法門,也就是兼修派,而另外卻有一群人不願這兩種法門失傳,堅持古法教導,就是越傳越少人的專修派。

  而如今道息含量再度提升,又可以大量吸收妖質,但這意味著兼修派將無法續存……難怪古傳道武門只有三天,沒有兼修之法。

  但這些說來複雜,葉瑋珊一時也不便對李翰細說,她倒是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忙說:「對了,你日後也會去噩盡島吧?」

  「當然。」李翰說:「我還有兩個小妹在臺灣,如果她們無恙……我也希望能送她們去噩盡島。」

  「那麼你妖質暫時不可吸取太多。」葉瑋珊說:「噩盡島上恐怕會道息不足,妖質過量壽命會減少的。」

  「我不在乎,大不了住在沿岸……」李翰說到這兒,突然皺眉說:「那麼諸位呢?難道不擔心這件事?」

  葉瑋珊一怔,她不便說出洛年之鏡,只皺眉說:「這有另外的原因……」

  李翰一愣的時候,另一邊也有兩個這次一起救來的青年,他們本來只是遠遠看著這邊,從李翰放大聲量之後,就走近了一段距離,聽著這兒的對話,這時突然奔了過來,其中一個開口說:「我們也想入白宗,可以嗎?」

  「我們才剛入道武門半年,什麼都還沒學到。」另一個跟著說。

  葉瑋珊還來不及拒絕,這時又有一個短髮青年注意到這兒的狀況,這人沒人認識,似乎是本來就在可哥山的總門部隊,他走近低聲說:「白宗要收人嗎?我那排弟兄都很有興趣。」

  「呃?」眾人一愣,侯添良詫異地說:「你是總門的耶?」

  「現在還有什麼總門不總門?當初也是國家要我們以特別任務的名義加入的,現在連國家大概都毀了。」青年皺眉說:「還聚在一起,只是被妖怪所迫,大家患難與共而已。總門根本沒把我們這些部隊當心腹,學的都是基礎功夫,這樣和妖怪打架簡直是玩命,若白宗有意收徒,我相信很多人會願意轉投白宗。」

  這可有點麻煩了,葉瑋珊還沒想通,周圍聚來的人卻漸漸變多,似乎都有興趣加入白宗,葉瑋珊眼看不妙,忙說:「諸位,天下剛亂不久,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我們也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請讓我們考慮幾天。」

  眾人也知道此時不適合多說,聚集起來的人們漸漸散去,李翰一直留到最後,眼看周圍人走得差不多,他才說:「只要能收我,終我一生,必全心對白宗效命,李宗儲存的那些妖質,也可以交給宗長調配。」

  那些妖質,在這時候可是頗珍貴的東西,葉瑋珊微微一愣,卻見李翰微微一禮說:「請宗長慢慢考慮。」他往後退開幾步,這才轉身離開。

  這時打鬧著的瑪蓮和張志文早已停手,眾人圍在葉瑋珊身旁,想看她怎麼打算。賴一心微笑說:「要開始收徒嗎?」

  「那我們是不是也該改叫瑋珊為宗長?」這是當時葉瑋珊接任宗長的約定,瑪蓮吐吐舌頭說:「我怕會叫不習慣耶。」

  「叫久就習慣了。」黃宗儒介面說:「若我們太隨便,別人也會不尊重宗長。」

  「無敵大居然也開始教訓阿姊!」瑪蓮瞪眼說。

  「不敢、不敢。」黃宗儒連忙搖手:「阿姊和奇雅是本宗前輩,可以當左右護法。」

  「還左右護法咧?」瑪蓮哈哈笑了起來說:「你在拍大戲嗎?咚咚隆咚鏘咚鏘!」

  「名目可以另外決定。」黃宗儒倒沒笑,望向葉瑋珊說:「若要擴編,職務還是要分配,如李宗有兩個副門主,總門分日月星三部,都是同樣的道理,宗長主要決定本門的大方向,並指示各部門個別的任務,可以設一個副宗長協助,比如奇雅就很合適……」

  「好了啦,這種囉嗦的東西你慢慢跟瑋珊說。」瑪蓮打斷黃宗儒的長篇大論,對葉瑋珊低聲說:「李宗不是很多妖質嗎?收他入門的話真會送我們呀?那可有得吸了。」

  葉瑋珊從沒想過另外收徒,這時頗有些無所適從,她望瞭望賴一心,回頭又看看眾人,這才說:「這兩天讓我思考一下再決定,大家一晚上沒休息,也該累了吧?應該休息一下……」

  「這樣如何?」黃宗儒介面說:「我去協調看看有沒有兩頂相鄰的帳篷,讓大家稍做休息?」

  「這樣最好。」葉瑋珊點頭。

  「這就去辦。」黃宗儒微微點頭,轉身去了。

  「靠,無敵大認真起來還挺有模有樣的。」瑪蓮詫異地回頭低聲說。

  「對呀,他很習慣處理這些事情。」張志文嘻嘻笑,湊過去低聲說:「不過阿姊不可以喜歡上無敵大喔,他是小睿的。」

  瑪蓮當然知道張志文提出吳配睿只是個晃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罵:「去你的臭蚊子,你到底在想啥啊?眼光真他媽有問題。」

  「不會啊。」張志文笑說:「我眼光好得很呢。」

  瑪蓮一怔,難得有點尷尬,啐了一聲:「臭美。」扭開頭不說話了。

  ◇◇◇◇

  聯繫三方人類的動作,倒不很困難,當日休息過後,眾人找了一艘中型單桅帆船,由牛亮帶著沿海岸航行,在沈洛年和懷真指引下,眾人先往檀香山西面山區繞去,首先找到當時從市區總門大樓中撤退出來的另一群人馬與部分往西逃難的一般市民。

  這兒的變體者只有百餘人,卻大多是習有特殊修煉法的總門高手,其中為首的,正是常和眾人見面的總門日部部長呂緣海。

  這兒共聚集兩千餘人,都躲在一個山洞之中,本也是坐困愁城,不知該如何是好,得知賀武等人計畫後自然十分高興,一口答應,當日天色已晚,眾人在此休息一夜,呂緣海更決定次日隨船移動,準備找到島北那群人之後,直接往可哥山和賀武會合,商量三方聚集後合作建船的事宜。

  ◇◇◇◇

  次日到了島北,眾人萬萬沒想到,這兒保護著一般民眾的變體者居然是共聯的人,也就是沈洛年和懷真當初偷偷放走的百余人,原來當初他們逃出後,一時還無法離島,又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最後遠遠退到了這兒,大變之際,恰好抵擋著無法溝通的鱷猩妖,幫助島北村鎮人們逃難。

  兩方這一見面,共聯和總門的呂、牛兩人自然不大對盤,甚至和砍殺過共聯人馬的白宗等人也不怎麼合得來,總算沈洛年和懷真當初救了這些人,共聯眾人對兩人多了三分敬意,加上現在局勢變化,不管過去想不想和妖怪合作,現在都只能在妖怪的威脅下求存,先把一般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也是正事,眾人這才慢慢談了起來。

  這一區,最後派出的協調人選,是沈洛年挺熟悉的何宗宗長何昌南,他雖不是這百余人中的首領,卻也是重要人物,足以代表共聯和總門聯繫,當下眾人不再遲疑,繼續沿岸往南繞行,再度回返可哥山時,已是傍晚時分,而這一天,也就是吳配睿的生日。

  把三方人馬聚在一起後,要怎麼協調分配人力,就和白宗無關了,眾人拿著食物,聚在一起,堆了個小小的火堆,準備替吳配睿慶生。

  經過兩日前那一戰,連守在可哥山東北方的猩猩都已退去,當時一戰親眼看到的就有數百人,白宗的聲望早已在這山谷中傳播,不少人都想和白宗多親近一點。知道白宗要幫人慶生的消息後,有空的總門部隊、難民紛紛過來參加,更有不少人想順便拜師。總之慶生會還沒開始,人越來越多,漸漸數百人、上千人、最後居然有近萬人聚在一起,一堆堆隔著距離生起的小火堆越來越多,眾人唱歌跳舞,互相慶賀,吳配睿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人開心地對她大喊生日快樂。

  吳配睿這輩子還沒過過這種生日,那張小臉整晚上紅通通的,在羞澀中,少見地展現出那還有些天真的笑顏,看起來總算像個剛滿十五歲的小女孩。

  不過湊熱鬧的人一多,眾人可就很難幫吳配睿慶祝,每個人幾乎都被拉著詢問拜師的事,總門部隊還不會太張揚,那些一般民眾別無顧忌,幾乎每個都來問,有人苦求、有人脅迫,還有人想用錢買通,這下可苦了會說英語的葉瑋珊,眾人見狀況不妙,彼此互相知會後,各自偷偷離開,往那停泊於火山口灣內的帆船上溜。

  至於上面喧鬧的人們,早就已經自己唱開鬧開了,之前有鱷猩妖的威脅,山谷內的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直到兩日前鱷猩妖大敗,周圍妖怪盡退,本已經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想大肆慶祝,但大靠山白宗這群人當日下午又駕船走了,只好多忍上兩日,今日趁著這個機會,倒是誤打誤撞地成為可哥山難民區的首次慶典。

  沈洛年和懷真得到黃宗儒通知後,直接飄飛下山,這時賴一心、葉瑋珊、奇雅、瑪蓮都已經到了船上,兩人落下時,沈洛年四面一望,笑說:「小睿呢?我還沒跟她說生日快樂呢。」

  「等蚊子和阿猴拿吃喝的來,無敵大就會把小睿帶來。」瑪蓮笑說:「她是今天的壽星,當然要最晚到。」

  沈洛年點點頭,在船沿找個地方和懷真坐下,葉瑋珊望瞭望沈洛年和懷真,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真的……要自己回臺灣啊?不考慮一起走?」

  沈洛年還沒開口,懷真已經笑咪咪地搶著說:「對啊,洛年答應我了。」

  葉瑋珊看懷真搶著開口,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虛,一下子有點不敢說話……莫非是懷真知道了那一吻,吃醋惱火,才逼著沈洛年離開?

  賴一心笑說:「不知道臺灣怎麼了,我們也是每天擔心,你們早點去也好……會去找黃大哥和藍姊嗎?」

  沈洛年點點頭說:「我會先試試找叔叔,然後就會找藍姊。」

  「太好了。」葉瑋珊聽到這句話,想起正事,擡頭說:「你可以感應舅媽、舅舅的炁息,願意找他們就方便多了。」

  沈洛年這才想起,自己一離開,葉瑋珊他們回臺灣時可就不好找人了,他點頭說:「要我交代什麼話嗎?妳想要怎麼和藍姊會合?」

  葉瑋珊沈吟說:「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發,也不知道得航行多久……」

  「為什麼不儘快出發?」沈洛年詫異地問。

  「這……」事實上,因為沒有懷真指路,眾人都沒有遠航的經驗,得多留一段時間,學會怎麼分辨方位才能出發,不過這種時候再提這事,反而讓沈洛年為難,葉瑋珊偷瞄了懷真一眼,強笑說:「也許還有點事情要幫忙,所以緩兩天。」

  「喔?」沈洛年本就不是多細心的人,想不到那兒去,雖然靠著鳳靈的能力,感覺到葉瑋珊似乎有些隱瞞,但自己既然說要離開,當然沒資格多問他們的事情,他也就罷了。

  「如果順利,航行也要一個月的時間。」葉瑋珊接著說:「我估計,如果臺灣也像這兒一樣,舅舅和舅媽應該也撤退到附近山區,如果和他們聯絡到,請他們到塔曼山山頂的三角點,留下找他們的辦法……」

  「塔什麼山?」沈洛年沒聽過。

  「塔曼山。」葉瑋珊說:「北縣最高峰,臺北烏來鄉和桃園復興鄉的界山,我們以前去過。」

  「喔,好。」沈洛年喃喃念著這山的名字,免得忘記。

  「另外,怕萬一狀況不同,那兒不方便留話,也可以在宗門庫房留下資訊。」

  「宗門庫房。」沈洛年點頭。

  「另外再加一個地點……」

  「等等!且慢!」沈洛年瞪眼叫:「會忘記啦,用寫的!」

  「寫好了啦。」葉瑋珊抿嘴一笑,取出個信封遞過說:「但是你若記得更好啊,免得信出了意外。」

  寫好了不早說?沈洛年接過一看,有點意外地說:「沒封口?」

  「你可以看。」葉瑋珊說:「最好是記起來,萬一信弄丟了,還可以口述。」

  沈洛年把信塞入腰包裡,搖搖頭說:「萬一信出了事,我大概也差不多了。」

  「別這樣說。」葉瑋珊笑容一收,凝視著沈洛年說:「人比信重要多了!」

  「好啦。」沈洛年挺怕葉瑋珊這樣望著自己,轉頭揮手說:「有空我再慢慢看。」

  葉瑋珊見沈洛年閃避著自己的目光,不禁有兩分無奈,沈吟了一下才說:「還有兩件事,我有點擔心。」

  沈洛年回過頭說:「怎麼?」

  「我猜測,一定有沒拆掉的核彈引爆了,那些只顧眼前的政府官員不可能全拆。」葉瑋珊說:「尤其五大核武國的潛艇裡面一定都放滿了核彈,反正不在本國土地,無須顧忌,還可保持牽制威嚇的效果。但如果那些核彈當真都爆了起來,這世界就不該是這樣了……」說到最後,葉瑋珊似乎有點不解。

  「啊。」沈洛年看了懷真一眼說:「懷真說水下、還有地底深處,火妖不容易出現,所以燃料、炸藥爆炸的機會不大。」

  「嗯,越深處機會越少。」懷真補充:「但也不是完全不會。」

  「真的嗎?」葉瑋珊見懷真點頭,高興地說:「太好了,那電力呢?」

  和自己想到的問題一樣,沈洛年苦笑說:「電力不行。」

  葉瑋珊一怔,失去電力潛艇無法操控,看來應該都沈到海底了,雖然那些人有點可憐,但卻讓人安心不少……想了想,葉瑋珊接著說:「那陸地上爆的也許不多,不過我猜應該還是有……只是影響的層面不太大。」

  沈洛年有點擔心地說:「臺灣會有事嗎?」

  「應該不至於。」葉瑋珊苦笑說:「只能這麼希望了。」

  沈洛年點頭說:「另外一件事呢?」

  「有些這兒的居民說,海水似乎正往上升。」葉瑋珊說:「也許……噩盡島還在長大。」

  「嗄?」沈洛年吃了一驚說:「會嗎?」

  瑪蓮、奇雅也沒聽葉瑋珊提過此事,正詫異地湊近旁聽。

  「噩盡島既然會排開道息,代表噩盡島中心到海邊,道息量將逐漸增加。」葉瑋珊分析說:「也許某一個濃度狀況下,剛好可以產生新的息壤,接著息壤又吸收道息拓展,最後爆炸,然後邊緣處又產生新息壤,這動作若不斷地進行,就像當初噩盡島從五公里寬變百公里寬一樣,會越來越大。」

  「當初不就自己停下了嗎?」沈洛年說。

  「當初世界道息狀況遠不如現在,還沒到使息壤爆炸的濃度。」葉瑋珊說:「現在可就難說了。」

  「那會怎樣?一直長下去嗎?」沈洛年詫異地說:「包住整個地球?」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37:41

第六集  第九章  轉仙三法

  葉瑋珊想了想,搖頭說:「應該也不會,影響範圍一廣,可能還有變化。詳細狀況我也猜不出來,但海面會上升就很恐怖了……代表噩盡島已經比過去大了不少,否則不會有這麼明顯的影響。」

  沈洛年看了懷真一眼,見她也瞪大眼睛,似乎挺吃驚的,沈洛年只能說:「如果真的在變大,我也沒辦法啊。」

  「我們當然沒辦法。」葉瑋珊苦笑說:「但可以提醒住在低地的人往山上遷移。」

  「我知道了。」沈洛年點了點頭,心情不禁有點沈重。

  「兩個小子來了。」瑪蓮突然往山壁望,果然張志文和侯添良正輕飄飄地沿山壁掠下,兩人身上都背著個大袋子,裡面似乎裝滿了吃喝的東西。

  「提著食物真不好逃啊。」張志文一面放東西一面說:「一堆人都在找瑋珊。」

  葉瑋珊和賴一心相對苦笑,搖頭說:「還好我們先溜了。」

  「壽星大概更難跑了。」瑪蓮肚子餓了,翻開食物開始吃喝,一面說:「洛年,你要幫忙保護藍姊啊,等我們到臺灣之後,大家再一起來噩盡島。」

  聽到這話,沈洛年和懷真不禁對望一眼,沈洛年想了想才說:「我找到藍姊,交代了之後,可能會帶懷真去一趟雲南,我有點不放心小露她們。」

  眾人沒想到沈洛年不留在臺灣,都吃了一驚,瑪蓮剛咬了一大口,望著沈洛年說:「靠,你要去找小露喔?真不要奇雅了啊?」

  這話太難聽了,奇雅按捺不住,生氣地說:「妳閉嘴!」

  「呃,不說了。」瑪蓮也發現自己過分,縮了縮頭,把嘴巴塞滿東西。

  「洛年。」葉瑋珊遲疑地說:「聽說青海、四川都有核武基地,尤其四川就在雲南北邊,你們……去的時候要小心。」

  她們應該沒這麼倒楣吧?沈洛年不禁有點擔心。

  眾人正思索著世界變化的時候,奇雅突然開口說:「洛年,以後我們還見得到你們倆嗎?」

  沈洛年一驚,這才突然發現,現在世界和過去大不相同,過去的通訊之法都無法使用,世界又是如此遼闊,若不約定後會之期,一別之後……恐怕再也沒機會見面?

  奇雅這一問,懷真見沈洛年說不出話來,側頭一笑介面說:「去臺灣和雲南之後,我和洛年也會去噩盡島。那兒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島內道息最少的地點,你們到時候可以去那兒生活……我們說不定比你們先到喔。」

  對了,那兒不會有強大妖怪接近,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懷真當然會要自己躲過去。沈洛年心中稍安,點頭說:「到時候在那兒碰面。」

  眾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氣,相對笑了起來,葉瑋珊微笑說:「從雲南去噩盡島的時候,也會經過臺灣吧?若到時候我們在那兒,別忘了順道來看看我們。」

  「對啊。」賴一心點頭笑說:「不過他們倆飛得快,說不定從雲南回到臺灣的時候,我們還在海上呢。」

  這也對,葉瑋珊輕笑起來,搖頭說:「沒有電話真不方便。」

  沈洛年暗暗點頭,過去只覺得電話很麻煩,當真沒了電話,還真不習慣。

  「他們倆來了。」懷真擡頭說。

  果然吳配睿和黃宗儒正飄身掠下山壁,跟著跳過數公尺寬的海面,飄到船上,侯添良和張志文馬上嚷:「小睿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眾人也紛紛祝福,吳配睿小麥色的臉龐透出一抹紅,有點害羞地低聲說:「謝謝大家。」

  「小睿。」葉瑋珊微笑說:「這兩天太忙了,沒時間幫妳準備生日禮物,不要見怪喔。」

  「不會啦。」吳配睿猛搖頭,頓了頓才說:「大家還記得,我已經……很高興了,我從沒有這樣度過生日……」

  「其實只有洛年記得啦。」瑪蓮看吳配睿紅著臉看了沈洛年一眼,嘖嘖說:「別看洛年老是臭著張臉,挺知道怎麼哄女孩子,你們幾個要學啊。」她一面對著黃宗儒等三人指指點點。

  「那阿姊妳哪天生日啊?」張志文笑問:「我會準備禮物的。」

  「臭蚊子!」瑪蓮板起臉,瞪了張志文一眼說:「你再惹我,阿姊要翻臉了。」

  「那我就當每天都是阿姊生日好了。」張志文從包裹中掏出一片肉乾送上笑說:「阿姊也生日快樂,請用、請用。」

  瑪蓮咬牙片刻,終於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一把將食物搶過,笑駡說:「死纏爛打的臭蚊子!食物放下,人給我滾遠點。」

  張志文跳開兩步,對著吳配睿嚷:「小壽星!」

  「怎麼?蚊子哥。」吳配睿有點靦腆地微笑問。

  「媽啊!」張志文看著吳配睿的笑容,張大嘴嚷:「今天的小睿笑咪咪的好迷人呀。」

  「討厭啦!」吳配睿咬著唇頓足。

  「好啦,不開玩笑。」張志文笑說:「雖然沒禮物也沒蛋糕,許個願吧?」

  「對,許願、許願。」侯添良跟著起哄,黃宗儒也笑著點頭。

  「不要了啦。」吳配睿紅著臉搖頭。

  「許個願沒關係。」葉瑋珊也輕笑說:「難得啊。」

  賴一心也微笑說:「許願很好啊。」

  吳配睿眼看眾人都這麼說,她想了想,抿嘴一笑說:「那……我希望大家關心的人,都能順利度過這次的難關,不會有事。」

  這一瞬間,眾人都沈默下來,想起自己還在臺灣的親友,不禁都有點擔心。沈默了片刻,瑪蓮拍拍手,大聲嚷:「好,說第二個願望!」

  「還要說啊?」吳配睿一愣。

  「當然,要許三個願望。」瑪蓮笑說:「最後一個不要對大家說,只告訴阿姊就好了。」

  「哪有這樣的?」吳配睿嘟嘴說:「我記得最後一個誰都不能說。」

  瑪蓮見吳配睿沒上當,哈哈大笑說:「可別許願要贏過阿姊,阿姊不會讓妳得逞的。」

  吳配睿咬著唇笑,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仍忍不住說:「我不會一直輸的。」

  「好啦。」瑪蓮說:「那第二個願望呢?」

  「我希望……」吳配睿四面望望大家,低聲說:「我希望大家能永遠在一起。」

  這個有點孩子氣的願望,再度讓人沈默下來,不過卻不像剛剛那樣沈重,而是有點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聲來……永遠在一起這種想法,確實太虛無飄渺了,而今日剛滿十五歲的吳配睿,畢竟還頗孩子氣,才會許下這樣的願望。

  張志文想想突然笑說:「洛年,小睿許願了耶,你和懷真姊不能走了。」

  沈洛年一愣,還沒回答,吳配睿已經嚷:「我不是這意思啦……」

  「不然呢?」張志文笑說。

  「就是……」吳配睿看了沈洛年一眼,又望望大家,緩緩說:「也許有時候會分開,但是最後還是會在一起就好了,不是不能離開一下啦。」

  「永遠都要在一起啊。」瑪蓮懶洋洋地說:「那以後瑋珊和一心生孩子,小睿妳幫忙帶喔,阿姊討厭帶小孩。」

  吳配睿還沒反應過來,葉瑋珊已經紅了臉,頓足說:「瑪蓮!」

  吳配睿見狀嘻嘻一笑說:「可以啊,我喜歡帶小孩,一心哥你們要生幾個?」

  「不知道耶。」賴一心呵呵笑說:「要問瑋珊。」

  「問你的頭啦!」葉瑋珊臉漲得通紅,推了賴一心一把,回頭對吳配睿啐說:「喜歡帶小孩不會自己生?」

  「對啊、對啊。」瑪蓮笑說:「小睿準備跟誰生?」

  吳配睿一愣,紅著臉直搖頭,瑪蓮身旁的奇雅見狀輕聲說:「節制點,玩笑別開過頭。」

  瑪蓮吐吐舌頭,一轉話題說:「那許第三個願望吧。」

  吳配睿點點頭,看了看大家,低下頭閉目片刻,這才張開眼說:「好了。」

  「大家吃喝吧!」張志文一嚷,和侯添良分配起食物飲料,雖然這時候也沒什麼精美菜肴可吃,不過總歸是難得的休閒時光,大家一面聊天一面吃喝,也是十分開心。

  過了片刻,和賴一心坐在一起的葉瑋珊,突然對奇雅和黃宗儒招了招手,施了個眼色,兩人見狀走近,和葉瑋珊、賴一心聚在一起,四人圍成一個圈,葉瑋珊這才低聲說:「這幾天很多人要拜入白宗,你們倆覺得呢?」

  奇雅和黃宗儒對看一眼,奇雅低聲說:「妳打算收李翰嗎?」

  葉瑋珊點點頭說:「現在妖質不容易取得,如果不收他,我們確實沒有這麼多妖質收旁人……不過這不是收他的主要原因。」

  「喔?」奇雅說。

  「妖質不夠,可以慢慢萃取收集,頂多是收人的速度變慢……」葉瑋珊苦笑說:「但如果我們願意收人,不收李翰,似乎說不過去?」

  「這倒也是。」黃宗儒點頭說:「他人不錯,也沒什麼不妥的地方,又是同鄉。」

  「嗯。」奇雅說:「我沒什麼意見,不過人若收多,管理上就辛苦。」

  「這可以量力而為,別一下收太多就好。」葉瑋珊歎口氣說:「我煩惱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怎麼?」奇雅和黃宗儒對視一眼。

  「洛年之鏡啊。」葉瑋珊低聲說。

  奇雅和黃宗儒同時醒悟,眾人具有如此能力,除了不斷吸收妖質之外,還多虧了有那作弊般的「洛年之鏡」,雖說因為懷真的解釋,不用擔心其他人吸收大量妖質之後會死亡,但表現出來的能力還是會有差異。

  到時候,要如何解釋能力差異的原因?若不解釋,別人只會以為白宗藏私,若解釋,且不說洛年之鏡未必能再制,說不定還會有人起了貪心,產生困擾……

  想到這兒,黃宗儒馬上說:「這秘密絕不能說出去。」

  「不能說嗎?」葉瑋珊有點遲疑:「那該怎麼解釋?」

  「人心難測。」黃宗儒沈聲說:「這消息傳出去,說不定會有殺身之禍啊,別忘了那個火箭炮,還不知道誰轟的呢!」

  葉瑋珊一怔,卻見奇雅也點頭說:「我同意宗儒的話,最好守密。」

  「也許還可以再制呢?」葉瑋珊想起剛剛有關噩盡島的推論。

  「就算找得到息壤……」黃宗儒頓了頓說:「那鏡子只有洛年會做,請洛年為我們做一、二十個還好,但要他做幾百個,甚至上千個……」

  黃宗儒說到這兒,葉瑋珊和奇雅都一起搖頭,誰都知道沈洛年的脾氣,若告訴他得做這麼多個,會答應才有鬼。

  「我就是想和你們討論這問題。」葉瑋珊歎口氣說:「這問題不解決,如何能收徒?對方若覺得我們藏私,不會有向心力的。」

  三人沈默下來,一直沒說話的賴一心笑著說:「不然就說實話啊,說實話最輕鬆了。」

  「能說實話,誰想說謊?」葉瑋珊歎了一口氣:「萬一有人要搶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賴一心說:「誰來搶就打退他。」

  「萬一來陰的呢?」葉瑋珊嗔說。

  賴一心一怔,倒也說不出話來。

  「瑋珊。」奇雅說:「要不要問問懷真姊?」

  「也好,懷真姊見識比我們豐富很多。」葉瑋珊轉頭一看,懷真正和其他人聚在一起笑鬧,沈洛年也站在一旁,四人對視一眼,起身走了過去。

  「懷真姊,我有個問題想請教。」葉瑋珊走近問。

  「喔?說呀。」懷真笑說。

  「大家一起聽。」葉瑋珊讓眾人集中注意力,把剛剛的問題簡述了一下,這才說:「不知道懷真姊有沒有什麼建議?」

  「原來是這種問題啊……」懷真沈吟了一下笑說:「你們知道吸取妖質過量會減短壽命的原因嗎?」

  「不就是道息不足嗎?」葉瑋珊說。

  「不是喔。」懷真笑說:「就算是強大的妖怪,到了沒有道息的地方,只是會很難過而已,說要死還沒這麼簡單呢。」

  眾人一愣,賴一心首先詫異地說:「所以不會死喔?」

  「也不是。」懷真說:「人類吸收太多妖質後,在道息不足的地方容易因為衰弱而死,那是仙化的程度不夠,也就是體內妖質含量太少了,只要吸得夠多,體質完全仙化,雖然還是會受影響,卻不至於影響壽命。」

  「嘎?」眾人都吃了一驚,原來只要吸得更多,就又會沒事了。

  不過沈洛年可知道,懷真口中的仙化其實就是妖化,他插口說:「完全仙化沒缺點嗎?」

  「有喔。」懷真笑說:「若有一天,仙界和人間再度分開,完全仙化的人,只能跟著去仙界睡覺喔,沒有道息太久還是會受不了的。」

  眾人又吃了一驚,張志文詫異地說:「世界有一天會恢復原狀嗎?又可以用電?什麼時候?」

  「會啊。」懷真說:「最快也要幾千年吧,不一定。」

  幾千年……?眾人又都沒勁了,葉瑋珊頓了頓才說:「那……也就是說,要收門徒的話,就要讓人吸收大量妖質,完全仙化,才不會死囉?可是現在妖質不容易找呢。」

  「要是有妖質,我建議你們自己先吸納,別浪費在徒弟身上。」懷真說:「至少要吸到全身內外充滿炁息,再無內聚外發之分,那才不怕因道息不足而傷身,否則萬一有天洛年之鏡壞了怎辦?」

  這倒不可不防,葉瑋珊皺眉說:「那就是不能收徒囉?而且我們還要想辦法取得更多妖質……」

  「收徒可以用別的辦法啊。」懷真望望眾人,抿嘴一笑說:「我把引仙的法門教你們吧。」

  「引仙?」眾人一怔,望著懷真。

  「把妖怪化入人體中的辦法。」懷真說:「轉仙三法中的第二種法門。」

  「轉仙三法?」瑪蓮詫異地說:「怎不用排第一的?第三的又是哪一種?」

  「轉仙三法——換靈、引仙、易質,其中以『換靈』為首。」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一面笑說:「這要有非常強大的妖仙、神靈或神獸願意協助,才可能辦到,一般人辦不到的……至於最後一種法門『易質』,就是你們所說的『變體』。」

  「嘎?」張志文跳起來說:「我們的辦法是最差的啊?」

  「不是這麼說。」懷真笑說:「只不過這種方法,除了要靠大量妖質之外,另外一個缺點就是有一定的失敗率,還好你們都成功了。」

  「哪一種辦法最好?」張志文忙問。

  「這我就不知道囉。」懷真笑說:「不過如果單純引仙的話,只需要一點點妖質就可以了,完成後身體會逐漸仙化,不會因為缺乏道息而死。」

  「那怎麼引呀?」吳配睿好奇地問。

  「這個嘛……」懷真一笑站起說:「法門不是每個人都能學,我教瑋珊吧,讓她斟酌讓誰學,瑋珊跟我來。」

  「喔?」葉瑋珊微微一愣,跟著站起。

  「洛年。」懷真回頭說:「等我和瑋珊回來,我們就走了吧?」

  沈洛年一怔,點點頭說:「好。」

  「瑋珊,走吧。」懷真回頭一笑,領著葉瑋珊往岸上飄,葉瑋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轉身飄起,隨著懷真去了。

  「不等天亮才走啊?」賴一心詫異地說。

  「懷真說沒影響。」沈洛年搖搖頭說:「是她帶著我飛,我飛不快。」

  眾人望著洛年,都有點說不出話來。一陣沈默中,吳配睿突然嘟著嘴,扭捏地說:「一定要在我生日這天走嗎?明天再走吧?」

  沈洛年好笑地說:「就因為妳生日,才留下到今天的。」

  吳配睿無言以對,只好癟著嘴生悶氣。

  「別讓洛年為難了。」黃宗儒安慰說:「以後還會見面的啊。」

  「對啊。」張志文笑說:「妳今天生日耶,洛年都為了妳留下了,不可以生氣。」

  「小睿,洛年答應了會來噩盡島找我們啦。」瑪蓮拍拍小睿的肩膀說。

  「那要多久?」吳配睿望著沈洛年。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說:「說不定比你們還快到噩盡島。」

  「喔。」吳配睿望著沈洛年,紅著眼睛說:「一定要來喔。」

  「幹嘛這麼依依不捨啊?」瑪蓮詫異地說:「洛年什麼時候把妳也拐到手了嗎?」

  「沒有啦!」吳配睿紅著臉跳腳說:「瑪蓮姊亂講!」

  「沒有最好。」瑪蓮指指點點地說:「這男人打算去找小露喔。」

  吳配睿剛剛沒聽到這件事,一聽之下睜大眼睛,有點興奮地說:「真的嗎?決定了嗎?選小露嗎?」

  「決定個屁。」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洛年好凶。」吳配睿扮個鬼臉說:「祝你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沈洛年倒也不生氣,只笑哼了一聲。

  「我有個問題。」賴一心突然說。

  眾人轉過頭,看著賴一心,只見賴一心笑著說:「小睿對大家都很有禮貌,每個人的名字後面都會加哥或姊,為什麼只有洛年例外啊?」

  對喔!眾人突然察覺此事,每個人都詫異地望著兩人。

  沈洛年首先一攤手說:「我不知道。」

  眾人目光轉向吳配睿,卻見她似笑非笑的,頓了好半天才說:「沒什麼啦。」

  「不行,快招。」瑪蓮拍掌說:「難道早有姦情?聽說很久以前你們約會過?」

  「不是啦!」吳配睿紅著臉,頓了頓才望著沈洛年說:「……你不可以生氣喔。」

  「不行。」沈洛年瞄了吳配睿一眼,不買帳地說:「我要生氣。」

  「哎呀!討厭。」吳配睿憋了半天才說:「因為剛認識的時候洛年很凶,每次都罵我,我很生氣就不想叫他洛年哥啊,後來就習慣了。」

  這話一說,眾人都笑了起來,瑪蓮更是抱著肚子大笑說:「原來洛年對小睿這麼壞喔?」

  「對啊。」吳配睿在眾人笑聲中,委屈地說:「他好凶喔,好幾次罵到人家哭。」

  有嗎?這麼久的事情,沈洛年倒有點不記得了,只好搖搖頭不吭聲。

  眾人笑了好片刻,吳配睿見狀又有些不安,頓了頓又有點害羞地說:「不過……後來我也發現,洛年雖然凶,其實人不錯啦,幫了我很多忙……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認識大家,我很感激他,就像……就像救了我一樣。」

  眾人臉上都露出微笑,這不是感到趣味的嘻笑,而是一種溫暖溫馨的感覺,沈洛年伸手揉揉吳配睿的頭說:「說得太誇張了,這是妳自己爭取的……嗯,我似乎該走了。」

  眾人一怔,轉過頭,卻見懷真正飄然落下,站在沈洛年身旁,不遠處,葉瑋珊也正掠過湖面往這兒飄,看她臉上似乎帶著點驚訝。

  「這麼快?」奇雅說。

  「瑋珊很聰明,學很快。」懷真微笑說:「還有什麼要交代洛年的嗎?」

  眾人彼此對望瞭望,黃宗儒突然開口說:「既然你們要先去,那個……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去我家看看嗎?我爸媽和我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可以嗎?」侯添良被這一言提醒,忙叫:「我爸媽也麻煩一下,我老爸是員警,幹!說不定還活著。」

  「還有我家!」張志文也連忙舉手:「我爸媽和一個哥哥。」

  「可以啊。」沈洛年說:「你們把他們姓名和地址留一下,最好有地圖……不過沒炁息,不知道好不好找喔。」

  眾人也心中有數,若市區房子像檀香山一樣被妖怪拆毀,那幾乎不可能找到人,但至少是盡人事,否則等一個月之後才去找,更找不到。

  沈洛年見黃宗儒等人忙著到船艙內找紙筆,目光轉過,看奇雅和瑪蓮無動於衷,心想她們沒有親人,大概也沒什麼要交代的,轉頭望向賴一心,卻見賴一心笑著說:「我家和宗門很近,藍姊該會照顧我媽。」

  「還是寫一下吧?」正寫的張志文在一旁嚷:「說不定天下大亂,藍姊他們沒法分身呢?」

  賴一心歪著頭想了想,點頭說:「也好。」

  「那……」沈洛年轉頭說:「小睿呢?」

  「我不用了。」吳配睿低著頭說。

  「怎麼?」沈洛年有點意外,走近兩步低聲問。

  「反正我不用。」吳配睿低聲說:「別問了。」

  「妳沒事吧?」沈洛年皺起眉頭。

  「沒事。」吳配睿想了想說:「但是不用管我家……我回去再自己去看。」

  這算什麼邏輯?沈洛年突然想起白玄藍離開前似乎也提過類似的問題,但吳配睿就算和家中有心結,也不該決絕到這種地步吧?連死活都不在乎?

  過沒多久,賴一心拿著紙條過來,沈洛年把紙條塞入葉瑋珊的信封,收入腰包,又問了吳配睿一次:「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吳配睿表情透出一股堅定的氣味說:「謝謝。」

  那就不勉強了,管人家家事幹嘛?沈洛年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到了葉瑋珊臉上,兩人目光一對,突然心意相通,同時微笑輕喟。沈洛年心裡有數,這女孩在自己心中,也許一直會具有特殊的地位,但這份感情終究會漸漸淡了,她此時透出的那股氣息,莫非也是同樣的感受?

  「洛年?」懷真提起準備好的糧水,輕喚了一聲。

  「好,走吧。」沈洛年對眾人揮手:「再見。」

  「洛年、懷真姊,再見!」眾人一起揮手,望著緩緩向西方飄飛的沈洛年和懷真,兩人飛出了近百公尺,只見他們最後再揮了一次手,身子從直飛轉為橫飛,隨即速度突然加快,往遙遠的西方大海快速飛掠,過沒多久,只剩下一個小點。

  直到看不到兩人,眾人都還有點不真實的感覺,遠遠望著西方那閃著波光的海洋,誰都沒說話。

  過了好片刻,瑪蓮才用力一拍手說:「好啦,總會再見面的!那兩個怪胎超厲害,不會有事的。」

  眾人回過頭,彼此互望,都不禁莞爾,吳配睿卻有點不滿了,嘟嘴說:「阿姊怎麼說人家是怪胎?」

  「還不是怪胎嗎?」瑪蓮搖頭說:「這兩個人沒炁耶,到底靠什麼飛的啊?他們身體裡面有噴射引擎嗎?」

  張志文介面說:「那豈不是靠放屁推動了?」

  眾人都笑了出來,賴一心笑著說:「過去老靠洛年和懷真姊救命,以後可不行了,我們得努力點,下次和他們倆見面,可不能像現在一樣差勁。」

  「對,我需要更多的妖質!」瑪蓮說:「我們要不要開始從大點的妖怪身上提煉妖質啊?瑋珊和奇雅現在很忙,我們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提煉……」

  「對了,還有引仙呢?瑋珊。」張志文突然想起,忙說:「要試試嗎?會不會變強?」

  葉瑋珊回過神,沈吟說:「我和一心商量看看好了,懷真姊雖然說是『引仙』,但那法門似乎像是典籍中記載的失傳變體法門——『入妖』,知道訣竅之後倒不算太難,不過那方法似乎有時效性,傳說中的入妖並沒這種限制,方法是……」

  「瑋珊,等等!有時效性?」黃宗儒突然打斷了葉瑋珊的話。

  「是啊,似乎只有數年的時間,怎麼?」葉瑋珊一怔。

  「這樣的話,妳會就好了。」黃宗儒說:「難怪懷真姊特別叫走妳。」

  葉瑋珊一怔,明白了黃宗儒的意思,她有些遲疑地說:「大家都是自己人,這……」

  「這樣想是很好。」黃宗儒笑說:「但暫時還是妳會就好了,萬一真有需要,再找人幫忙。」

  「嗯……」葉瑋珊點頭說:「我懂了。」

  「可是我不懂!」瑪蓮瞪眼說:「無敵大打什麼啞謎?」

  「呃。」黃宗儒尷尬地笑說:「阿姊,這個……」

  「別問了。」奇雅也明白了,拉了瑪蓮一把說:「暫時讓瑋珊會就好了。」

  「我沒要學啊。」瑪蓮嘟囔說:「只是想聽懂而已啊,每次都說我笨!又不教我!」

  瑪蓮這麼一說,奇雅又好氣又好笑正不知該怎麼解釋,葉瑋珊開口說:「我來說明吧。」

  其實不只是瑪蓮,大多的人都沒搞懂黃宗儒的意思,眾人目光轉過去,只聽葉瑋珊緩緩說:「在妖質不足的時候,這方法仍可以有效地產生戰鬥人員,未來只有這種人才具備抵抗妖怪的能力……既然有時效性的話……」

  「啊!」張志文搶著說:「想成為強者,就不能得罪瑋珊,只能乖乖聽話。」

  「這麼說也行。」葉瑋珊說:「總而言之,只有我會的話,算是一種箝制的手段,雖然我並不是很喜歡……」

  「我也不喜歡。」瑪蓮皺眉說:「有人敢不聽話就打到他聽話!幹嘛用這種招數?」

  「照妳的做法,反而會引起衝突。」奇雅說:「不如防範于未然。」

  「這樣啊?」既然奇雅開口,瑪蓮雖然不滿意,也就不多說了。

  「所以剛剛懷真姊才只告訴瑋珊姊嗎?」吳配睿好奇地問黃宗儒。

  「我是這樣認為的。」黃宗儒說:「若是我,也會這麼做。」

  「因為你比較賊吧?我還以為你挺老實呢。」瑪蓮把悶氣轉到黃宗儒身上,皺眉說:「以後叫你『無敵賊』。」

  黃宗儒聽了也只好苦笑。

  「聽懷真姊說,這方法收效速度比變體快很多,只要幾日的時間就可以完成,不像變體要幾個月時間,這是一大優點。」葉瑋珊對眾人說:「但關於白宗未來要不要用這方法收徒,還是等回臺灣找到舅媽、舅舅,問過他們兩位長輩之後再決定。」

  這話倒是正理,雖然現在的宗長是葉瑋珊,白玄藍畢竟還在,眾人本來就要回臺灣,先問一下也是應該的。

  ◇◇◇◇

  那端葉瑋珊正和眾人談論「引仙」之術,沈洛年和懷真越飛越遠,很快就看不見夏威夷群島。在懷真半威脅半懇求的情況下,沈洛年又開始幫懷真抓搔著背後,懷真好幾天沒被這樣伺候,舒服得亂飛,一下子差點沖到海裡,沈洛年當下翻臉抽手,不肯再抓。

  兩人鬧了片刻,懷真見沈洛年堅持不抓,也只好罷了,她想了想,突然說:「你怎麼都沒問引仙之術?」

  「和我有關嗎?」沈洛年轉過頭詫異地說。

  「你不能變體引炁,說不定可以引仙啊?」懷真笑說。

  沈洛年看了懷真兩眼,哼聲說:「又騙人,我也不能引仙吧?」

  「可惡,不能騙你!真無聊。」懷真皺鼻子說:「你體內道息充沛,妖體融入你體內就化掉了,當然不行。」

  「那還說這幹嘛?」沈洛年說。

  「我幫瑋珊解決這麼一個大問題,你不謝謝我?」懷真湊近說。

  「關我屁事?」沈洛年說:「妳自己要幫的。」

  「你這沒禮貌的臭小子,滿嘴是屁,說話真是越來越難聽。」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我是怕你放心不下,以後又想去找他們,現在她學到那法門,只要別去惹強大的妖怪,自然能收一堆徒弟活得快快樂樂。」

  沈洛年本來沒理會,想想突然覺得不對,詫異地說:「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懷真不知道沈洛年問哪一部分。

  「什麼叫作『以後又想去找他們』?」沈洛年望著懷真說。

  懷真眨眨眼說:「就是以後不要去找他們了呀。」

  「不是說我們會去噩盡島?」沈洛年詫異地說。

  「對啊。」

  「不是也叫他們去那兒?」沈洛年又問。

  「對啊。」

  「那到底是怎樣?」沈洛年皺眉問。

  「我叫他們去最安全的地方,不代表我們也去那兒呀。」懷真得意地笑說:「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閃遠點比較好。」

  這代表自己從此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嗎?沈洛年瞥了懷真一眼說:「萬一我想見他們呢?」

  「你答應我和白宗拆夥的,不是嗎?」懷真瞪眼說。

  倒忘了這件事……其實離開了也好,生活會單純許多,沈洛年想了想說:「隨便妳吧,但又何必拐著彎騙他們?」

  「不然當時要怎麼回答?」懷真嘟嘴說。

  「不知道。」沈洛年望著天上星光,不再言語。

  懷真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說了,提高了速度,一路往遙遠的西方飛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38:54

第六集  第十章  你很弱

  懷真的飛行速度不比普通飛機慢上多少,幾個小時之後,兩人就經過了噩盡島,看到噩盡島時,兩人都有些吃驚。

  如今的噩盡島,變成一個東高西低的大陸塊,而且果然比過去大了不少。

  靠東面這一側,似乎變成一片高原地形,最東面角落,是一片高數千公尺、寬近百公里的大絕壁,翻過這個高原地形,一路往西,地幅逐漸擴大,越來越寬也越來越低,彷彿一個滑梯一路往下降,最後變成一個長寬都近千公里的扇形大島嶼。

  而這陸塊上道息最少的地方,竟然不是島嶼中央,而是東側那一塊數百公里寬的高原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兒的土塊最厚重結實?

  整座島嶼從東到西,正如當初的噩盡島,到處長滿了帶著妖炁的奇異植物,但是飛出近千公里到最西側時,下方卻又變成一大片黑褐色的土壤,遠遠望去,似乎正翻騰變化著,不斷往外內擴張、加厚。

  看來葉瑋珊猜對了,噩盡島正逐漸地擴大,懷真和沈洛年對看一眼,都有些驚疑。

  「這樣又可以做洛年之鏡了?」懷真首先想到此事。

  「反正要躲起來,做這麼多幹嘛?」沈洛年倒不是很有興趣,隨口應了一聲,一面體會著下面息壤的狀態說:「緩一下,我看看怎麼回事。」

  「嗯。」懷真把速度減慢,讓兩人凝定在上方。

  沈洛年觀察著,果然最西面那片扇末邊緣,一大片數十公里寬的弧形區域,道息正在不正常地凝聚,隨著道息的凝聚,息壤擴張、土地增加到一個程度之後逐漸穩定,但息壤偏內側的部分,吸力又漸漸和排斥道息的力量抵銷,在內側重新出現一排適合產生息壤的道息濃度,於是那兒再度又爆出了一圈息壤往左右延伸。

  這麼一來,稍內側處,又出現了一圈往內、外同時延伸的新息壤圈,此時的外側,因為息壤的量增加累積,使得道息濃度過量,最後又一次爆開,重新成為另外一圈斥力,往外延伸。

  就這麼不斷往內累積又往外爆出,使得島嶼越來越大,而除了最西側的數百公里之外,重新產生的東面土地,則因為兩種息壤不斷交錯,抵抗的力量越來越小,道息濃度又變成普通狀態,息壤也因此不再生長。

  沈洛年看了半天,雖然還沒能很清楚整個變化的脈絡,卻已經感覺到外圍仍不斷擴展,他有點心驚,詫異地轉頭說:「這樣一直變大不是沒完沒了了嗎?」

  「好像耶。」懷真睜大眼說,她雖然知道很多事情,但那只是歲月累積的經驗,息壤特性她也不很清楚,判斷能力未必比沈洛年高出多少。

  「以前沒發生過這種事?」沈洛年問。

  「沒有。」懷真說:「過去世界充滿道息,息壤無法生長啊,就算有人故意弄出來,也馬上就爆了,不至於累積到這麼多,居然足以排斥道息。」

  「若道息突然又變多,會不會停下來?」沈洛年問。

  「也許吧……」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就說不知道了,老問我。」

  沈洛年不再詢問,望著下方說:「不管會不會一直擴張,這西半邊會吸收道息,豈不是會變得很適合妖怪居住?要是有妖怪搬來怎辦?要不要回去提醒他們換地方?」

  「真的耶。」懷真看了看,笑說:「別擔心啦,就算有妖怪來,也不會想往東走啊,東邊還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你真的不放心的話,找到他們的長輩時,交代一聲就是了。」

  也對,他們來噩盡島之前,會先回台灣,至於其他人的死活,沈洛年就沒這麼操心了,當下點點頭說:「那走吧。」

  「嗯,走。」懷真一笑,托著沈洛年,繼續往西方飛行。

  ◇◇◇◇

  懷真飛的速度果然不慢,就算加上幾次在小島作短暫休息的時間,到台灣也不過三天左右。兩人在下午時分,剛經過日本沖繩西南端的宮古群島,這兒離台灣只有三、四百公里,很快就可以到達目的地。

  經過這些島嶼的時候,沈洛年往下望了望說:「青鱗鮫人?」卻是沈洛年看到岸邊滿是浮浮沈沈的蛇身人形,和前些日子在夏威夷看到的青鱗鮫人十分相似,沙灘上也有不少鮫人橫躺著沒動,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享受傍晚的夕陽。

  懷真往下望了一眼說:「不是青鱗鮫人,是紅鱗鮫人,這種比較凶一點,接近他們的範圍有可能會主動攻擊。」

  沈洛年問:「他們喜歡住在海島啊?台灣沿岸會有嗎?」若海邊滿滿都是這種妖怪,到時候葉瑋珊等人怎麼上岸?

  「不會,稍大一點的島,鮫人就不喜歡了。」懷真說:「他們只喜歡沒其他妖怪的迷你型小島嶼,能讓他們偶爾上岸曬曬太陽就好,比較不會遇到陸上妖怪的干擾。」

  歐胡島其實也不大,大概是因為已經被鱷猩妖佔據了吧?沈洛年稍安了點心,望著台灣那個方位說:「還有多久?」

  「不用兩個小時吧……」懷真望著那方,似乎正思索著什麼。

  沈洛年注意到不對勁,開口說:「怎麼了?」

  懷真突然飄到海面上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沈洛年說:「我們不能去台灣。」

  「啊?」沈洛年吃了一驚說:「怎麼了?」

  「瑋珊他們也不能來。」懷真說:「我知道你會不放心,我們回去通知他們吧。」

  「為什麼?」沈洛年問。

  「你放心。」懷真說:「只要那天沒死的人,應該不會有事……這島上該不會有別的強大妖怪。」

  沈洛年皺眉說:「妳總要說個道理出來。」

  懷真遲疑了一下才說:「那兒有種妖怪故意放出的氣味,是和窮奇、畢方同級的強大妖獸……叫作『麟犼』,可是個性比那兩種凶多了。」

  「妳不是說強大妖怪還不能來?」沈洛年說。

  「應該像窮奇、畢方一樣,麟犼的小孩也是先溜來了……」懷真說:「麟犼從小就兇猛,只要找到稍強的妖怪,一定衝上去搏鬥,至死方休,一般麟犼的棲息地,沒有妖怪想接近。」

  「沒有妖怪比他們強嗎?」沈洛年詫異地說。

  「當然不是。」懷真說:「問題是這種妖獸完全不要命,就算殺得了他,也得被咬兩口,還會惹上一大家子,明知如此何必和他拚命?別惹他們就好,他們幾乎不離開棲息地的……真是的,怎會選上台灣呢?」

  沈洛年大吃一驚地說:「有這種妖怪,妳還說不會有事?」

  「對方若妖炁太弱,不會引起他的敵意,所以一般人類反而安全。」懷真說:「但一定程度以上就不行,所以瑋珊他們最好別來。」

  「那黃大哥和藍姊呢?」沈洛年問。

  懷真皺眉搖頭說:「如果和瑋珊他們差不多強度的話……恐怕已經……」

  「不。」沈洛年搶著說:「藍姊說過他們不吸收妖質。」

  「哦?」懷真點頭說:「那就有希望了,單靠你那鏡子提升的量很有限。」

  沈洛年一想又問:「我沒炁息,妳的妖炁也不易感知,為什麼不能去?」

  「你的道息,應該不會被發現……」懷真說:「但這種高級的妖獸,能隱隱感覺出我氣味和人類不同,馬上就知道我是妖仙了。」

  對了,當初連酖族女巫都感覺到懷真氣味不對勁,倒不能讓她冒這種險,沈洛年心念一轉說:「那麼我去看看,妳去通知瑋珊。」

  「不要!你又會找死然後害死我。」懷真瞪眼說。

  「不會啦。」沈洛年說:「妳不是說沒有別的妖怪?」

  「反正你都會找出辦法出事。」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你打起架來和麟犼倒是挺像的。」

  「呃……」沈洛年一愣。

  「如果那兩人當真引起了麟犼的敵意,也早就死了。」懷真苦口婆心地說:「如果沒有,就不會有事,所以根本不用去啊,我們折回去,讓瑋珊他們直接往噩盡島去就好啦。」

  沈洛年想了想,還是搖頭說:「萬一他們不知道,眼看情況改變,開始吸收妖質,那不就糟了?連我都想得到,瑋珊一定不會忽略,妳阻不住她的,還不如我先上去探聽消息。」

  懷真嘟著嘴,瞪著沈洛年不吭聲,看得出來十分不高興,沈洛年伸手揉揉她的脖子說:「別擔心,我保證小心,可以吧?」

  「你每次保證都是騙人的。」懷真側臉蹭著沈洛年的手掌,委屈地說。

  「不會啦。」沈洛年說:「我影蠱的妖炁這麼弱,應該不會引起敵意吧?」

  「是應該不會……」懷真說。

  「妳回頭去找瑋珊吧。」沈洛年運起妖炁托體,他的速度雖然不到懷真的一半,但反正已經不遠,自己飛去應該沒問題。

  「我再送你飛近些。」懷真說:「我也不去找瑋珊,我在台灣東邊一座小島等你,安全出來之後再一起去警告瑋珊他們。」

  「妳不先去啊?」沈洛年抓抓頭說:「那萬一……」

  「有萬一的話,我和你都會死!」懷真氣呼呼地說:「我才不管他們死活勒!你不想害死他們,就別亂來。」

  確實不能有萬一,沈洛年苦笑說:「好啦,別生氣。」

  懷真餘怒未消,甩頭哼了一聲。

  ◇◇◇◇

  沒多久,兩人飛到了個不到三十平方公里的小島,這種小島上人口應該本就不多,災禍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剩,兩人在島嶼西面一個類似機場的空地落下,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這兒離台灣只有百公里?這什麼島?居然也有機場。」

  「這兒說的不是你們的語言,應該是另外一個國家。」懷真說:「我前陣子逛到這兒過,有聽到兩種語言,一種像是日語,另外一種聽不懂。」

  「妳連日語也會喔?」沈洛年吃驚地問。

  「幾十年前,有一段時間常有日本人去蛙仙島,可以聽懂幾成……」懷真不想聊這些,嘟著嘴說:「你真要自己去嗎?」

  沈洛年笑說:「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懷真遲疑了一下說:「萬一有狀況,你記得別逃直線,像蝴蝶一樣逃,不能有規律。」

  「到處亂閃就對了?」沈洛年笑說:「我知道了。」

  「然後盡快往這方向接近,我發現有異會馬上迎上去。」懷真說:「若真是逼不得已,也只能出手了……以後他長輩若找上門來,只好到時候再說。」

  「他長輩怎會知道?」沈洛年詫異地問。

  「這世界充滿道息,代表處處都能和仙界聯繫,他們只是過不來而已,只要留意,自然能知道這兒的炁息情況。」懷真說:「既然孩子偷溜過來,會注意的地方當然是孩子周圍,我若施術戰鬥,一定會被感應出來的。」

  「總之最好別惹到他。」沈洛年說:「照妳的說法,該也不會惹到才對。」

  「應該是……否則我才不會答應你。」懷真頓足說:「但誰知道你會惹上什麼其他事?」

  「不會啦。」沈洛年說:「妳一個人在這邊沒關係吧?」

  「笨蛋,每次都問一樣的問題!你才有危險啦!」懷真似乎還在生氣,忍不住罵。

  「好啦。」沈洛年笑了起來,輕抱了抱懷真說:「我走囉。」

  「我會一直在這兒等。」懷真低聲說:「萬一海上迷了方向,記得利用咒誓之法找我。」

  「明白。」沈洛年放開了懷真,轉身飄起,向著台灣飛去。

  ◇◇◇◇

  雖然只剩下一百多公里,但是既然飛得不高,眼前還是只能看到一片茫茫大海,方向實在不易判斷,還好這時正逢傍晚,沈洛年就這麼對著太陽落下的方向,直直飛去。

  不用一個小時,沈洛年就到了台灣,他從宜蘭外海往內飛行,一路上提高警覺,感應著妖炁,但他能感應的範圍畢竟遠不如懷真,區區十餘公里,探不出太遠的地方,所以一路上都沒什麼特別的感應。

  宜蘭不算人口高度密集的地方,除了城市中心之外,許多農舍遍佈在綠色的田園中,沈洛年望著下方,果然如懷真所言,每棟房屋幾乎都已燒燬,到處都是燒焦的屍體,還有不少掙扎到屋外才斷氣的,看樣子也沒人救治……

  畢竟這時代的台灣,除少數偏僻山村,沒放瓦斯筒也沒接上天然氣的房子實在太少,房子不燒也難……而且不只房舍,各處地下管路也同時爆開,更別提各地加油站,道息瀰漫全世界的那一剎那,人口越密集、越進步的地方,恐怕越像煉獄,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這兒已經這樣了,人口更多、更繁榮擁擠的台北縣市豈不是更慘?大家的親人能躲過這劫難嗎?

  但是既然沒有會傷人的妖怪,應該還有人存活著吧?這時天色也還沒黑,但沈洛年在上空四面張望著,卻一個人都沒看到,不知人都到哪兒去了?那被大火吞噬過的都市、鄉村,都空蕩蕩的,反正沈洛年也不怎麼關心這兒的人們,當下繼續往西北方飛,越過了一片山林,飛過新店、土城,終於到了板橋。

  飄在空中,沈洛年看著那住了幾年的家,果然也燒成了一片廢墟,如其他住宅般,這周圍人口密集,一幢幢住宅排在一起,一股沖天的屍臭味和燒焦味往上直湧,嗆得沈洛年直皺眉頭。

  沈洛年往外望,看著一排排焦黑殘破的建築物,一路往外延伸出去,有些大樓燒得只剩下鋼骨,有的坍落了半邊,土石崩散在路面上也無人清理,每間屋子裡面幾乎都躺著焦黑的屍首,似乎也沒人理會。隨著天色漸黑,這周圍靜悄悄一點人聲都沒有,在這彷彿鬼域的地方,遠遠傳來一陣淒厲的犬吠,讓人頗有點不寒而慄。

  怪了,怎麼看起來比檀香山還慘啊?這兒沒有妖怪肆虐不是嗎?

  沈洛年看了看,想不通,也只好罷了。看這狀況,叔叔還活著的機會真的不大,沈洛年對生死本就比較看得開,若是確定自己叔叔死了,也就算了,問題就是搞不清楚……想了想,沈洛年還是忍著臭味,往下方飄去。

  這房子本就老舊,燒成這樣真不知道何時會塌?沈洛年身子放輕,緩緩飄移,在充滿刺鼻的焦臭、屍臭味的空氣中移動,他捂鼻子,推開已經燒爛的鐵門,往內巡了一圈,並沒在自己家中看到任何屍體。

  這個家本就是違章建築的五樓鐵皮屋,一陣風吹來,上方的鐵皮搖來晃去,似乎隨時會倒,沈洛年不敢多留,往外飄出,臨上去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被燒融的時鐘,彷彿一塊爛泥般地黏在燻黑的牆上。

  這世界……連現在幾點都搞不清楚了……沈洛年歎了一口氣飄起,望著周圍,一時之間,頗有點茫然。

  接下來該怎辦?人到底都到哪兒去了?

  話說回來,出事那天到現在,也過了十日左右,要是自己,也不想留在這種鬼地方。如果死的人少,還有辦法收屍,當死人遠比活人多太多的時候,離開這地方,說不定反而是個比較好的選擇。

  他們家裡應該也都沒人了才對,不過既然答應了,還是去看一次,沈洛年一轉念,趁著天色還沒全黑,連忙照著地圖上面標示的路線,到處尋覓。

  他先去了宗門和賴一心的家,裡面果然空無一人,跟著轉往樹林,繞去張、侯兩人的家,卻看到裡面躺了幾個無法辨認的焦黑蜷曲變形屍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親人……一路上還看到不少野狗、野貓與各式各樣喧鬧的鳥雀,想到他們的食物八成就是這些燒爛的人類屍體,沈洛年不禁有點不舒服。

  最後一個目標是黃宗儒的家,沈洛年沿著道路尋找,終於找到了目標地點,那是一棟商業大樓的一樓,由三間店面打通的網咖,沈洛年站在被炸翻的柏油路面上,往內看了看,突然一喜,卻是這裡面似乎沒怎麼燒,也許因為這大片店面完全沒有燃料氣體,加上又在一樓,所以沒被波及,也就是說,說不定黃宗儒的家人沒死。

  沈洛年往內走,一面喊:「有人在嗎?」聲音往內蕩了進去,卻一點回應也沒有。

  沈洛年目光一轉,在某個桌面上看到一支打火機,他如獲至寶,連忙拿起,一面四面張望,天色越來越黑,想往內走最好是弄支火把照明……可是這兒還有東西可以燒嗎?

  這可有點困難,這附近能燃燒的東西,幾乎都毀在那場大火裡了,網咖內也沒什麼木製品,沈洛年四面張望半天,突然在外面電線桿上,發現了幾張違規的房屋中介厚紙板廣告牌。這東西一向被人詬病為破壞市容的兇手之一,沒想到這時候倒幫上大忙,他拿了幾張捲起的厚紙板,點成不算亮的火炬,快速地往裡面幾間房間繞過,仍找不到半個人,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也沒看到屍體,看來黃宗儒家人存活的機會不小。

  接下來就該找黃齊和白玄藍了,不管燒死多少人,他們應該都不至於有事,該會集合沒事的人類到比較適合生活的地方安頓……比如山林河邊之類的,覓食生活都比較方便……自己的感應範圍之內該有這種地方吧?怎麼沒有他們兩人的反應?

  沈洛年又仔細地體會了一下,除了一種淡淡的妖氛籠罩在周圍,依然完全沒有黃齊兩夫妻的反應。

  不會出事了吧?沈洛年逐漸擔心起來,莫非當真引起了麟犼的注意?說起來……那妖怪自己也沒感覺到在哪兒,而且一般妖怪應該不能像懷真一樣感應這麼遠吧?卻不知麟犼那標定範圍的氣味,是什麼樣的味道?人類聞不到嗎?

  現在只能沿著河岸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人類聚集的地方詢問,不過雖打算這麼做,沈洛年仍有點擔心,如果黃齊夫妻真在大台北地區,自己應該能感受到才是……找不到實在是怪事。

  沈洛年從樹林往東飛,向著淡水河支流移動,到了河岸旁不禁皺眉,這河川旁邊能住人嗎……只不過換另一種臭味吧?但人類要活下去也不能沒有水,沈洛年皺著眉頭停在河川旁,正考慮要往上遊找還是下遊找,一轉念,突然醒悟,如果是自己的話,當然只會找個地方活下去,但白玄藍個性和善溫柔,一定會全力救助他人,既然已經過了十日,以他們的速度來說,台北這附近想必兩、三日內就能安頓妥當,應該會往中南部去吧?

  一想到此處,沈洛年又提起了精神,轉身往南方飄去。

  經過了頭前溪、中港溪、後龍溪幾個流域,直到大安、大甲溪水域,沈洛年速度又放慢了下來,開始四面尋繞,還好台灣幅員不大,這樣的動作和當初在百公里寬的噩盡島上找妖怪差不多。繞啊繞的,沈洛年突然感受到東南方山巔上傳來一股強大妖炁,似乎正迅速地移動著。

  是那東西嗎?沈洛年吃了一驚,倏然把影蠱妖炁收盡落地,對方的方向似乎不是向著自己來,但還是別賭上一把比較好。

  怎知對方本來似乎沒注意,沈洛年這妖炁突然消失,他反而提起了興趣,一轉向,對著這兒飄來。

  「糟糕。」沈洛年低呼一聲,放輕身軀,點地飛掠,一路往南衝。

  事實上他在地上跑本就比飛行還快,只不過剛剛不是趕路而是找人,高處看得較遠,才騰空而行,此時在地面上溜,沒幾秒就穿出老遠,直鑽入了不遠處河邊一排違章建築外,選了一棟荒廢老舊、燒得搖搖欲墜的鐵皮屋,這才從破損的窗戶探頭往外看。

  那具備強大妖炁的妖怪,沒經過多少時間,就從東南方天際穿來,他浮在空中,四面張望,似乎有點訝異。

  沈洛年悄悄探頭往上偷瞧,那妖獸從背後一看,彷彿是只漂亮的紅色駿馬,但一轉過頭,長脖子上卻有著顆古怪的腦袋,那鹿首前方生了個似狼似獅的開闊長吻,兩排利齒上下交錯,整個腦後一大片金色鬃毛,煞是好看。

  這妖獸只比一般馬匹稍大一點,古怪的地方除了那個腦袋之外,主要是全身上下都滾著火紅的焰光,伸縮不定,照得周圍亮晃晃的,也是一奇。

  不過對炁息格外有感應的沈洛年,卻很明顯地感覺到那些不是真的火焰,那比較像……葉瑋珊體外的爆勁炁息焰光?不,可能更像是瑪蓮、吳配睿武器上的焰光,這麼說來,這妖獸的妖炁,也有所謂的存想心訣?而且還是偏內聚的?

  也不對,這妖獸既然能隨意飛行……應該是像懷真那樣妖炁內外由心,只不過在一般運行上,這種妖獸可能比較喜歡存在於體內運作。

  這應該就是懷真所說的「麟犼」吧?挺漂亮的……沈洛年看著看著,突然聽到麟犼喊:「出來!誰躲起來?出來!」聲音還稍偏低沈,一點也不像小孩。

  媽啦!這妖怪會說人話?還會說中文呢……不是人形腦袋才會說話嗎?沈洛年一呆,看著那妖獸,突然想起懷真過去說過的話,莫非這種頭型就是所謂的龍頭?可以說人話的另外一種造型?

  這時麟犼又叫了幾聲,沈洛年看著他的情緒,本是驚訝,接著好奇,過了幾秒看沒人理會,他似乎越來越生氣,情緒轉換得十分快……難怪這種妖怪打架會拚命,他脾氣似乎不大好?媽的,和自己哪兒像了?

  「吼!」麟犼突然張開大嘴,一顆火球從他口中冒出,對著下方那看來很不順眼的焦黑房子轟。

  這火球是開啟玄界之門而來,但裡面似乎又混入了爆勁妖炁,只見火球碰到一幢本已燒燬的房屋,馬上炸裂開來,火焰四處飛竄,彷彿一個火焰炸彈一般,不過周圍實在已經沒東西可燒,除了把那周圍房子轟倒之外,倒沒有再度造成火災。

  沈洛年當然更不敢出去了,他連呼吸都不敢大力,只怕被麟犼發現。麟犼卻似乎不甘願,又亂吐了三、四顆火球,也算沈洛年倒黴,其中一顆正對著他那兒衝去。

  完蛋了,早知道不躲屋子裡,沈洛年就算不怕妖炁,卻依然怕燙,雖然懷真說過自己衣服防火,但火球這麼大一顆,腦袋和四肢可防不了,沈洛年往後急掠,要從另一扇後門逃跑,準備一逃出去,就要照懷真的吩咐,執行所謂的「到處亂閃逃命法」。

  但還沒衝出鐵皮屋,前端已經炸了開來,沈洛年的輕飄飄身子,被這股蘊含著妖炁的狂風一刮,往外直飄,從另一面衝出了屋子,還好他不懼妖炁,若是一般人被妖炁刮這一下,恐怕就要躺平。

  沈洛年穿出後門,正想逃命,怎料這鐵皮屋後面居然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這下麟犼終於發現沈洛年,一聲怪嚷之下,對著沈洛年撲來。

  沈洛年連忙點地急閃,倏然間在這塊空地飄飛來去,不敢稍作停留,而麟犼帶著紅色光焰衝近之後,詫異地停下,歪頭看著沈洛年亂轉。

  轉個不停的沈洛年,見對方沒有動作,正打算逐漸遠離,找機會逃命,卻見麟犼心意又變,他毫無徵兆地突然撲近,那兩隻帶著剛猛爆勁的馬蹄,正對著自己轟來。

  不過懷真教的畢竟有些道理,沈洛年極速不算快,但因為身體極輕,飄動閃奔之間,彷彿蝴蝶飛舞般,飄渺難測,麟犼蹬了個空,他怪嚷一聲,似乎覺得十分有趣,又對著沈洛年撲。

  應該馬上往東飛嗎?沈洛年遲疑著,若往上飛,騰挪的速度就會更慢,而且妖炁一出,更不可能甩掉這傢夥,但這樣在地上亂飄,也不是辦法……

  他還沒想清楚,麟犼已經撲空了三、四下,他似乎又火大了,怪叫一聲,在一次撲空的瞬間,看準了沈洛年落地的那一剎那,猛然一頓地面,突然一股爆裂炁勁爆發,周圍地表突然呈現龜裂狀往外炸,一下子土地往上爆起。沈洛年根本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身子一個失控,被這股力量打飛,往上方亂轉。

  因為不知道得這樣閃避多久,沈洛年本來沒敢貿然啟動時間能力,正聚精會神地估計著下面幾次的落足地,一面花心思考慮要不要往外逃,所以這一剎那無預警地身子失控,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麟犼一口咬住,扔到地上踩緊。

  這彷彿被萬斤重錘壓著一般,沈洛年剛吐出一口氣,就有點吸不了氣的感覺,這是妖炁凝聚在軀體上產生的巨大向下壓力。

  過去沈洛年就常常被懷真這樣壓著,對這種壓迫並不陌生,沈洛年心裡有數,若對方剛剛直接往下踹落,自己無法可施,胸膛會當場炸破,但對方既然停了下來,只靠著妖炁往下壓制,只要把道息探出,就能把這力量化散,到時只剩下軀體重量,就未必扛不住了。

  沈洛年一咬牙,伸手探向金犀匕,正要放出道息拚命,突然胸口一輕,麟犼卻把那粗大的馬蹄擡高,鼻孔哼了一聲,歪著頭看著沈洛年說:「你很弱!」

  沈洛年心一驚,對方若是突然往下踏,妖力轉化為物力,道息可不能抵擋了,不過看麟犼的神色,卻是有點驚訝又有點好奇,似乎沒什麼殺意。沈洛年一面心中暗罵,一面說:「你想幹嘛?」

  「你是人?不是妖仙?」麟犼輕踢了沈洛年一下,讓他在地上翻了兩圈,一面詫異地叫:「變重了?」

  沈洛年剛剛被踩住,早已經忘了維持無重狀態,這時灰頭土臉地撐起身子,板著臉說:「我當然是人類,你又是幹嘛的?」

  「我還沒有道號。」麟犼走近兩步,低頭看著沈洛年說:「你是人?那股炁不是人炁!」

  原來是因為感覺到影蠱的妖炁?早知道就用兩條腿走,沈洛年暗叫倒黴,一面說:「關你什麼事?你想幹嘛?」

  「我要戰鬥!保衛我的家!」麟犼那雙大眼瞪著沈洛年說:「你是真的弱還是裝的?如果是妖仙就來打一場。」說著說著,那股戰鬥氣味又揚起來了,身上熾焰倏然騰起。

  「我是真的弱。」沈洛年站起說:「和我打架沒意思。」

  「我不和弱的打架。」麟犼頭一揚,露出一股傲氣說:「滾吧!」

  滾你媽啦!但沈洛年總算忍著沒回嘴,只一面心中暗罵,一面爬起轉身要走,卻聽麟犼又說:「等一下。」

  「又幹嘛?」沈洛年回頭瞪眼。

  「你會變輕,跑很快,沒有炁,好奇怪。」麟犼歪著頭,透出懷疑的氣味說:「是騙我嗎?」

  「有什麼奇怪的?到處都是。」沈洛年哼聲說。

  麟犼一怔說:「我來之後,沒看過這種人。」

  對了,他會不會看過黃齊和白玄藍?沈洛年一轉念,看著麟犼說:「你在這島上遇到過體內有炁息的一對男女嗎?」

  麟犼鼻子呼出一股氣,哼哼說:「慢一點,說太快了。」

  這傢夥不會才剛開始學這種語言吧?那也學太快了,妖怪都具備強大語言能力嗎?媽的,自己英文讀了好幾年怎麼還是鴨子聽雷?沈洛年愣了愣才慢慢地說:「在這個島,有沒有看到過其他的人,體內有炁息的?」

  麟犼點頭說:「有,很弱!兩隻。」

  那就沒錯了,沈洛年高興地說:「那兩人在哪邊?」

  「他們很忙,到處跑,但是很怕看到我。」麟犼得意地說完,想想又瞪著沈洛年說:「你怎麼不怕我?你其實很厲害對吧?」

  「不對!怕不怕和厲不厲害是兩回事。」沈洛年轉身說:「我要去找他們,再見。」

  「不行!」麟犼跳到沈洛年前面說:「那股妖炁是什麼?」

  告訴他應該也沒關係,他若是要和影蠱打一場,那也隨他,反正影蠱似乎打不死,沈洛年放出凱布利,凝聚在左手掌上說:「這是我養的影妖凱布利,你感受到的是它的妖炁。」

  「它有道號?很強嗎?」麟犼吃了一驚,體表妖炁突然爆起,周圍亮了起來。

  道號有特別意義嗎?沈洛年皺眉說:「不是道號,只是……小名,你衝動什麼?這小傢夥看起來會強嗎?」

  麟犼愣了愣,感應著那微弱的妖炁,搖搖頭怪叫一聲說:「這是什麼?弱!極弱!」

  「沒看過影妖嗎?反正是一種小妖怪。」沈洛年大皺眉頭,其實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怎麼養的?」麟犼左右看,似乎越看越有趣,突然蹦了一下說:「我也要,教我。」

  「我也不會。」沈洛年敷衍地說:「別人抓給我的。」

  「騙人——」麟犼瞪著沈洛年說:「快……說實話!」

  沈洛年額頭青筋只差沒爆起,若不是為了懷真、葉瑋珊等人,他早就翻臉了,管他是啥強大妖怪?這時在不斷告誡自己之下,總算忍住沒發作,沈洛年沈聲說:「不信拉倒,我要走了。」

  沈洛年收起影蠱,輕身點地,往外直飄,一閃飄出了十餘公尺。

  麟犼沒想到沈洛年說走就走,愣了愣追上來,在一旁跟著點地騰掠,一面說:「喂,你要去哪裡?」

  「找人。」沈洛年說:「你去找強大妖怪打架吧,別跟著我。」

  「這邊沒有妖怪。」麟犼說:「天天找,找不到。」

  「出去外面找啊。」沈洛年一轉念說:「幹嘛留在這島上?」

  「我們麟犼,都先選地方當家,放出氣味,然後才能和來侵犯的敵人戰鬥、保護自己家!」麟犼說話雖然已經挺流暢,還是有點不順,只見他說著說著,有點生氣地說:「可是,都沒有敵人!我媽來了,就輪不到我!」

  「你們麟犼有名的難纏不怕死,人家都不敢來啦。」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想打架要出去,外面到處都是妖怪給你打。」

  「可是……」麟犼有點遲疑地說:「奶奶說,離開地盤找人戰鬥,理虧,不好。」

  原來麟犼也會講道理?沈洛年有三分意外,看了麟犼一眼說:「怕理虧的話,那就想辦法讓別人出手啊。」

  「什麼意思?」麟犼詫異地說:「我不懂。」

  「想惹事還不容易?」沈洛年正想指點麟犼怎麼找人麻煩,突然一轉念,麟犼留在台灣其實比較好,至少不會有其他妖怪接近,剩下的人更可以安全地活下去,只要讓葉瑋珊他們在東邊那個島等,由白玄藍等人從台灣造船過去,反而比較好……沈洛年想到這兒,口氣一轉說:「你還是留在這兒等吧,總會有妖怪來找你挑戰。」

  「喔?」麟犼似乎還是不大理解,歪著頭思考著,但仍緊跟著沈洛年,沈洛年反正也還沒找到人,也就隨他去了。

  ◇◇◇◇

  這一人一妖逐漸接近濁水溪流域、掠過彰化南端的時候,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農田,沈洛年跑著跑著,突然在前方感受到白玄藍和黃齊的炁息,他心中一喜,轉頭說:「喂!麟犼!」

  「啊?」麟犼一怔。

  「你還跟著幹嘛?」沈洛年皺眉說。

  「我沒事做啊。」麟犼歪頭說。

  「我要去找朋友,他們看到你不是會怕嗎?」沈洛年說:「別跟來了。」

  「喔?」麟犼停了下來。

  沈洛年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往前方全速飄飛,不只是靠點地的力量,還把妖炁拿來推動,想盡快找到黃、白兩人。

  就在這時候,身後妖炁激揚、風聲乍起,那年輕麟犼突然又追了上來。

  又幹嘛了?沈洛年皺眉轉身瞪眼,卻見麟犼說:「你這人很奇怪,有股古怪的氣味,好像很好玩,我要跟著。」

  他感受到道息的味道嗎?不愧是強大的妖獸,雖然還小,感應能力已經不同,但是跟著自己是什麼意思?沈洛年說:「跟著我幹嘛?」

  「跟著你,看你要幹什麼。」麟犼望著沈洛年,眼神中的情緒十分複雜,包含了懷疑、興趣、期待還有一堆似乎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想法,看那股意念,看來很難說服他改變念頭。

  他懷疑自己其實不弱嗎?不過自己真的挺弱,倒也不怕被他看出破綻,而且讓他跟著也不壞,有這種保鏢,其他妖怪應該都不敢靠近……沈洛年正想點頭,突然一驚,如果他連自己體內道息都能隱約感受到,一定會發現懷真是妖怪,這麼一來,怎能和懷真會合?


  《噩 盡 島•第 六 集~完》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39:29

第七集  第一章  媽媽說不可以

  沈洛年看著麟犼,這傢夥動作神速、妖炁強大,雖還不如那個巨型刑天,自己也是打不贏的,真沒辦法的話,只能帶去給懷真解決,不過這麼一來,豈不是會惹上他的家族?這可真有點麻煩。

  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白玄藍和黃齊。之前沒感應到炁息,沈洛年還慢條斯理地和這妖獸胡扯,這時候可沒心情囉嗦了,反正看樣子也沒什麼威脅,愛跟就先給他跟,到時候再想辦法。

  當下沈洛年對著炁息的方位快速奔行,沒過多久,果然發現了一個數百間木屋、竹籬、帳篷混在一起的地區,那是個離海口不遠的河灘高地,本來應該只是一片荒蕪,這時卻擠滿了難民,周圍一圈小火堆燃起,孩子們在火堆周圍跑跳,大人們則趁著火光協力蓋屋,靠著海口方向有一片空地,上面似乎掛著魚乾還是肉條之類的東西,遠遠地看不清楚。

  沈洛年和那身上冒著紅色光焰的麟犼逐漸接近,到了數公里內,白玄藍和黃齊似乎感受到了麟犼的妖炁,兩人往外奔了出來,而這難民村中跟著敲起了響鑼,一群年輕男子很快擁出,手中拿著長短槍械,緊張兮兮地往這方向戒備,看來軍中的武器都流到民間了?說不定那些持槍男子,本就是某些營區的倖存軍人也不一定。

  沈洛年遠遠望去,見站在最前方、拿著武器的兩人似乎正是黃齊和白玄藍,不禁一喜,不過帶著這妖怪過去可能會招惹麻煩……他停下腳步,回頭責怪說:「你看,把人嚇成這樣。」

  「這樣的反應才對。」麟犼看著沈洛年說:「你很奇怪。」

  「你留在這兒吧?」沈洛年說:「反正你速度這麼快,我也跑不掉。」

  「不要。」麟犼說:「我想看你在幹什麼。」

  媽的,真囉嗦,又沒法把這妖怪打跑,沈洛年只好硬著頭皮,帶著這看似渾身噴火的馬形妖怪往那兒奔。

  那兩人果然是白玄藍和黃齊,黃齊倒沒什麼變化,本來打扮一直挺女性化的白玄藍,這時也只穿著普通的長衣褲,那頭漂亮的長鬈發也盤了起來,畢竟是天下大亂,沒法照著過去的方式裝扮。

  沈洛年一看清兩人,馬上停步,站在數百公尺外招手呼喊……若帶著這妖怪過去,那幾十支長短槍恐怕就一起發射了,這妖怪當然不怕,自己可擋不住子彈。

  此時天色已黑,白、黃兩人望著這一面,只瞧見那曾看過一次,具有強大妖力、讓人心驚膽戰的噴火龍頭妖馬,至於旁邊一個人形黑影,一點妖炁也沒有,倒不知道是什麼妖物,不料那人形黑影居然開口喊著兩人的名字?白玄藍一怔,和黃齊對看一眼,都有點不敢置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看到對方臉上相同的迷惑神色,兩人才知道自己沒聽錯,白玄藍詫異地說:「齊哥,那……那是什麼妖術嗎?」

  「那件衣服……好像是洛年?」黃齊瞇著眼睛,不大確定地說。

  「洛年?」白玄藍吃了一驚,往前踏了一步說:「那瑋珊他們呢?」

  「等等。」黃齊拉了她一把說:「還不確定。」

  「藍姊?」沈洛年見那端兩人一臉驚疑,又喊了一聲:「我是洛年啊!」

  「真是洛年!」白玄藍一喜說:「我們過去。」

  黃齊點點頭,兩人回頭交代了幾句,當下並肩往前飛掠,向著沈洛年這方接近。

  黃齊和白玄藍逐漸奔近,終於看清是沈洛年沒錯,雖然稍微安心了些,但感應到旁邊那妖怪強大的妖炁,又不禁暗暗驚心,不明白沈洛年怎會和這妖物聚在一起。

  卻是那日天下大變之後沒多久,麟犼就飛抵台灣上空,剛來台灣的時候,他首先就注意到兩人炁息,曾接近看了好一陣子,麟犼的強大妖力自然讓剛逃出大難的兩人十分吃驚,還好麟犼覺得他們炁息不足,提不起戰鬥的勁,只遠遠地觀察了一段時間就離開,但兩人對麟犼已經有十分深刻的印象,沒想到今日居然會這樣再度碰上。

  白玄藍和黃齊奔到了數公尺外,看著圓睜著一對大眼的麟犼,有些不安地停下腳步說:「洛年……這是……」

  「這是麟犼。」沈洛年往前走,一面說:「不用管他,我們太弱了,他懶得打。」

  「對!你們太弱了!」麟犼有三分得意,一面想著詞彙一面說:「打你們……是那個……欺負!不光榮!」

  「呃?」白玄藍聽到麟犼說話,吃驚地說:「這……妖怪也會說話?」

  「長這種腦袋的可以。」沈洛年說:「台灣沒妖怪就是因為有他在。」

  「他在保護台灣?」白玄藍詫異地看著麟犼,跟著微微躬身施禮說:「原來是神獸,太感激了。」

  麟犼一愣,倒退了兩步,倒有三分害臊和兩分失措。

  但除了沈洛年之外,別人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含意,沈洛年暗暗好笑,一面說:「對啊,麟犼專打強妖怪,所以沒妖怪敢來。」

  「剛剛真是多有失禮,請別見怪。」白玄藍對著麟犼說:「要不要到營地中坐?大家都會表示感激的。」不過不知為什麼,白玄藍雖然表情放鬆許多,但仍透出一股有點懼怕的味道。

  麟犼愣了愣,似乎怒了,右前足一踢地面說:「我沒保護你們,不要!」

  白玄藍一愣間,沈洛年接口說:「別管他了。藍姊,你們這幾天沒事吧?」

  「我們沒事。」白玄藍回過神,露出微笑說:「當時瑋珊打電話告訴我,你和懷真無恙回來,我和齊哥很替你高興呢……現在瑋珊他們呢?大家都好嗎?」

  「大家都還好,可能一個月之後,他們會往這兒來,到時候……」該怎麼避開麟犼,可不能當著他面說,沈洛年望了麟犼一眼,一轉話題說:「藍姊,我從台北一路過來,這兒明明沒妖怪作亂,怎麼比檀香山還慘?」

  白玄藍和黃齊對視一眼,歎了一口氣才說:「那晚所有易燃物突然自爆,我和齊哥就知道糟了,開始四處找人……」

  「那晚?」沈洛年微微一怔。

  「怎麼?」白玄藍詫異地問。

  「沒什麼,藍姊妳繼續說。」沈洛年這時才想通,道息瀰漫世間的那一剎那,夏威夷是清晨時分,台灣卻剛好是午夜,大部分人都在睡夢中,難怪這兒死傷慘重。

  白玄藍頓了頓,有些難過地接著說:「每個人的家,我和齊哥都去巡了一次,但是……志文和添良的家人似乎已經喪生在火窟了,你叔叔也找不到。」

  「我叔叔很少回家睡的……」沈洛年心情也沈重起來,歎了一口氣說:「我也到處看過一次,宗儒家裡似乎沒屍體?」

  「嗯,但是我也沒找到人。」白玄藍提起了精神說:「另外一心的母親和小睿的父母都有找到,他們現在都留在北部,我們發覺除了這位……神獸,周圍並沒有其他群聚妖怪,雖然當時不明白原因,總算比較安心。當北部倖存者大概安頓好之後,就先下來中部,因為瑋珊的爸媽住在彰化。」

  「有找到嗎?」沈洛年一面問,一面不禁有點好奇,葉瑋珊的父母不知是怎樣的人?

  白玄藍搖搖頭說:「我們晚了四天才過來,大部分存活的人都四散了,房子裡面雖然沒……沒看到屍體,卻也找不到人。」

  這樣也沒辦法,突然天下大亂,交通工具、通訊設備完全失效,想把人群聚集,還不知得花多少時間……沈洛年正想間,白玄藍已經溫柔地微笑說:「別總聽我說,你們呢?大家現在怎樣了?有什麼打算?」

  「他們打算遷去噩盡島。」沈洛年說:「因為那兒的東部,已經變成可以抵抗道息的地方,妖怪應該比較不喜歡去那兒……」沈洛年當下把那日之後的事,以及葉瑋珊等人的計劃大概說了一次,連他們準備駕帆船來台灣的事情也說了。

  「去噩盡島?」白玄藍和黃齊聽了之後,黃齊意外地說:「台灣現在有神獸保護,不是更安全嗎?」

  「我沒保護你們!麟犼不保護人類的!」麟犼全身爆起炁焰,怒沖沖地說:「我要生氣了!」

  「幹嘛?你想打很弱的人嗎?」沈洛年轉頭說。

  麟犼一呆,揚起頭,又是一臉神氣地說:「不打。」

  「那不就白生氣了?」沈洛年不理會麟犼,回頭對黃齊說:「黃大哥,萬一這隻馬跑掉呢?不就危險了?」

  「誰是馬?」麟犼猛力頓地,兩眼睜得老大,怪吼:「無禮!」

  不過沈洛年看得清楚,這妖獸生氣歸生氣,卻不帶殺氣,看來他還真的不肯對弱者動手,沈洛年更安心了,一笑攤手說:「不然怎麼叫?麟犼很拗口,不好叫。」

  「不知道。」麟犼瞪眼說:「而且,我不會留在這兒,我要跟你走。」

  「跟我走幹嘛?」沈洛年一愣,詫異地說:「出去你不就沒理由打架了?」

  「你剛說有辦法找理由打的!」麟犼說:「還沒教我。」

  這傢夥記憶力挺好?沈洛年正皺眉,麟犼又說:「而且你人很奇怪,我想看仔細一點。」

  這匹瘋馬怎麼纏上來了?到底該怎麼應付?沈洛年心念一轉說:「總之夠強的你才打,弱者不打,對吧?」

  「當然!」麟犼傲然說:「這是麟犼一族的尊嚴!」

  那就無所謂了,到時候讓懷真承認是弱者,問題就解決了,事實上懷真現在也真的元氣未復,不算騙人,這笨馬既然又強又愛打架,帶著當保鏢也不錯。

  沈洛年想了想輕鬆起來,望著麟犼說:「確定這個家不要了嗎?」

  「沒有麟犼,就不是家。」麟犼說:「離開半年後,麟犼氣味就會散了。」

  「那台灣還能安全待幾個月。」沈洛年回頭望向黃、白兩人說:「得找人快點造船,最好把倖存者都運過去……對了,藍姊,麻煩妳告訴瑋珊他們,噩盡島西側道息量很不穩定,最好直接航行到東岸才上岸。」

  白玄藍聽出沈洛年語意,詫異地說:「你不等瑋珊他們來?」

  「我準備回北部再找找看叔叔,不管找不找得到,之後我打算去一趟雲南,看看小露她們。」沈洛年說完,瞄了一眼麟犼。

  麟犼馬上搶著說:「我也去!」

  沈洛年懶得回答,只在心中思量著……這傢夥看到麒麟會不會撲上去?不過麒麟具有樂和之氣,應該也打不起來吧?話說這傢夥叫作麟犼,和麒麟不知有沒有關係?

  ◇◇◇◇

  當晚,沈洛年在這難民區住下,和白玄藍、黃齊好好聊了一夜,麟犼則大搖大擺地跟進了難民營,每個人看到他都害怕地躲得老遠,似乎就算是一般人,也能感覺到他那龐大的妖炁。

  沈洛年和白玄藍詢問清楚北區幾個有人聚集的地方,並討論了日後建船遷移的事,台灣雖然不大,只靠黃、白兩人聯繫各地難民實在有點辛苦,但這方面沈洛年也沒主意,只好等葉瑋珊到達之後,再看他們要怎麼辦。

  沈洛年也大略提了一下,在懷真指點下,葉瑋珊可能有辦法增加門徒,就能有更多幫手,不過那法門沈洛年也不清楚,只能提過便罷,至於懷真停留的那個離台灣很近的小島,黃齊聽了之後,告訴沈洛年那島是「與那國島」,是日本最西方的島嶼云云,沈洛年反正也不在意正確名稱,聽過就算了。

  次日沈洛年再度返回北部,分別去了五個白玄藍告知的難民集合地點,花了兩天的時間,一面安撫看到麟犼而驚怕的人們,一面到處尋覓、探問,卻依然沒能找到叔叔沈商山。

  且不說這種大難中,存活的機會本就十分渺茫,事實上身為導演,常常到處拍片的沈商山,也未必會在台北,甚至未必在台灣……總不能讓懷真這樣一直等下去,既然現在台灣沒有妖怪的威脅,不如等日後各地難民通通聚集之後再找,也許更好一些。

  而這兩日中麟犼雖然總跟著沈洛年,但一直很少說話,大多時間都在傾聽著人類的對話,似乎頗有興趣,而只要有他在旁邊,人們驚怕之餘,往往有問必答,倒是一個好處。

  不過今日下午從第五個營區離開時,麟犼卻歪頭看著沈洛年,難得開口說:「問完了?」

  「嗯。」沈洛年皺眉沈吟說:「不知道該不該去別地方繼續問。」

  「不要繼續問了!走了!出去了!」麟犼嚷。

  沈洛年倒有點意外地說:「你怎麼突然急起來了?前兩天倒不急。」

  「我知道你要問五個啊!當然等你問。」麟犼生氣地說:「怎麼又要變多?」

  「因為沒找到啊。」沈洛年沈吟說:「先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要和你先說好一件事。」

  「什麼?」麟犼問。

  「你離開家以後,不會隨便找人打架,對吧?」沈洛年問。

  「對。」麟犼說:「媽媽說不可以。」

  沈洛年補了一句說:「而且你離開之後,這兒就不算你家了?」

  麟犼遲疑了一下,才說:「對。」

  那就沒問題了,可以帶他去見懷真,之後若有需要,也可以把她帶來台灣……沈洛年思考的時候,麟犼忍不住說:「你在想什麼?」

  這妖怪性子當真挺急的,沈洛年一笑說:「想我朋友的事情,這就走吧?」

  「好!快走、快走!」麟犼身上焰火泛起,蹦跳著嚷。

  「走。」沈洛年當下飄起,微施咒誓之法,確定了懷真的方位,向著東方飄去。

  ◇◇◇◇

  既然有麟犼護駕,倒不用飛太低了,沈洛年飄上空中,緩緩往東飛,飛了半個小時,卻還沒飛出台灣,麟犼急了,從背後一頂沈洛年,推著他跑,一面喊:「快一點!」

  這下可快了,兩人一前一後往前急射,沈洛年被狂風猛吹,只好把妖炁拿來抵禦風壓,至於飛行,就交給麟犼了。

  以原形飛行的麟犼,速度比現在的懷真還快,只不過幾分鐘時間,已飛過宜蘭,要往台灣東面飛出,就在這時,突然東南方出現兩股頗強大的妖炁,正快速由東南往西北飛掠,沈洛年一呆,發現麟犼妖炁猛然提高,身子卻突然慢了下來,停在空中。

  「幹嘛?」沈洛年一呆。

  「這是我的範圍。」麟犼怒氣緩緩揚起說:「也許是來挑戰的。」

  「你出去以後不就不算嗎?」沈洛年問。

  「現在還沒出去。」麟犼叼著沈洛年往後一甩說:「等我。」

  而那兩股妖炁,這時卻真的一轉方向,對著這兒飄來,沒過多久,兩個飛行妖獸翻滾著破雲而出,遠遠望去,對方似乎正在打架。

  沈洛年仔細一看,不禁吃了一驚,這不是窮奇和畢方嗎?這兩隻小妖獸從噩盡島打到這兒嗎?

  「他們在幹嘛?」麟犼焦急地說。

  「聽說是在玩打架。」沈洛年看看那邊,又看看這邊,懷真說這三隻都還小,卻不知道誰比較年長一些。

  窮奇和畢方打了片刻,不知為什麼突然分開,對吼了幾聲,目光轉了過來。

  麟犼一看,忍不住低吼著,情緒亢奮了起來,身上的妖炁熊熊欲燃,不斷騰動,迫不及待地停在空中等對方接近。

  窮奇和畢方似乎沒打算過來,只遠遠地張望著,這時窮奇的目光,從麟犼轉到了沈洛年身上,他一看清沈洛年,旋即透出喜意,御炁對著這兒飛,畢方見狀一愣,怪叫著從後面追了上來。

  但窮奇飛到百公尺外,突然停下,對著這兒虎吼一聲。

  麟犼前足揚起、往回怪吼,跟著畢方也啁啾地嗶叫起來,三方同時嚷叫不休。

  沈洛年被這三個大嗓門震得耳朵發麻,他掩耳叫:「吵什麼啊?」

  麟犼一愣,停下轉頭說:「那只胖的要你出去陪他玩,我叫他們進來打架,他們不肯。」

  陪他玩?沈洛年頭疼地說:「那只似乎沒惡意。」

  「瘦的那只要我出去,說他們媽不準他們去別人家。」麟犼對畢方瞪眼說:「我才不要出去,我媽媽說出去不可以亂動手。」

  看來妖怪世界還挺有規矩的,這樣可以避免掉一些衝突……沈洛年想想說:「別人先動手就可以還手吧?」

  麟犼詫異地說:「萬一出去他不動手呢?他不會嚇跑嗎?」

  沈洛年一愣,突然想起白玄藍對麟犼的懼意有點古怪,皺眉說:「你不會也有什麼天成之氣吧?」

  「什麼氣?」麟犼迷惑地搖頭說:「聽不懂。」

  沈洛年既然沒感覺,自然也不會分辨,這只能去問懷真,他往外望說:「看樣子,他們不怕你。」

  「那我出去試試,你別出去。」麟犼說:「你是誘餌。」

  沈洛年皺眉說:「你打不贏我就自己走了。」

  「我會贏!」麟犼大吼一聲,往外衝了出去。

  麟犼這一往外飛,畢方果然耐不住性子,馬上衝了過來,一口火焰對著麟犼直衝。

  怎料麟犼也是玩火的,一個爆炁火球彈往前衝,炸散了畢方的火焰,威勢還迫得畢方往側方閃開。

  麟犼往前飛撲的同時,前足高舉,聚滿了妖炁的雙足對著畢方直轟,畢方怪叫一聲,輕靈地往外閃,繞著麟犼飛旋,他雖然炎術、力量似乎都不如麟犼,但身如鶴形般的畢方,體態本就輕盈,展翅繞巡之間,閃避速度十分快,麟犼一時之間也抓不到他。

  那肉翅巨虎窮奇,卻被晾在一旁,他愣了愣,看看戰團,又看看沈洛年,突然輕嘯一聲,對著沈洛年飄來,用那顆大頭蹭著沈洛年。

  媽的,自己真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嗎?為什麼這只呆虎特別喜歡找自己?沈洛年伸手揉了揉窮奇的腦袋,窮奇的反應和懷真差不多,似乎挺高興的,用力頂了頂沈洛年的手掌。

  反正已經帶了一隻狐狸,又被只怪馬纏上,再多養隻老虎也無所謂了啦!大不了開個馬戲團吧?沈洛年有點自暴自棄,伸手胡亂抓揉著窮奇。

  窮奇這下被抓得十分開心,突然人立而起,高興地將雙足搭在沈洛年肩膀,用頭亂頂著他的胸膛和下巴。

  那邊麟犼和畢方打得正熱鬧,這兒沈洛年和窮奇玩得正開心,突然畢方抽離戰團,往這急飛,那飽含著妖炁的獨爪,突然對著沈洛年腦袋閃電般抓來。

  麟犼沒料到畢方突然轉身跑開,而畢方速度本就比麟犼稍快,只一瞬間已經撲近沈洛年,麟犼根本來不及阻止。

  但沈洛年和窮奇胡鬧的時候,已經先一步感受到殺氣,他前幾日不慎被麟犼抓住,今日不敢大意,當下能力全開,倏然往側方急飛,險險閃開了這一爪。

  媽的,被那爪抓上還得了?這傢夥和自己有什麼仇?沈洛年大吃一驚,閃身間手已經放在金犀匕上。

  不過畢方這一下似乎惹惱了窮奇,他一聲虎吼,扭身揮爪對著畢方直撲,畢方往後急閃的同時,麟犼從後方撲到,畢方這下閃得了前面躲不了後面,麟犼的巨足剛好蹬上畢方肩翅之間。

  這股爆炸性的妖炁在畢方背後炸開,轟然一聲響,畢方「嗶」地怪叫一聲,搖搖晃晃地往下落,窮奇一怔,突然轉向,對著麟犼撲了過去,兩方爪蹄硬碰硬地互撞,碰碰轟轟的誰也不讓誰,連續對撲了好幾下,窮奇似乎有點落於下風,收爪往側方飄閃。

  麟犼正要趁勝追擊,突然身後冒起一大片火焰,逼得麟犼急閃,卻是畢方再度飛了起來,和窮奇一前一後聯手對付。

  畢方和窮奇都略遜麟犼半籌,但兩方這一合作起來,麟犼可就有點吃力,三妖正打成一團時,畢方看著沈洛年在一旁看戲,突然火上心頭,又抽空對著沈洛年那兒吐火,只見一大片火牆鋪天蓋地而來,居然沒處可躲。

  沈洛年正叫糟糕,窮奇卻已經先一步飛掠而來,那龐然身軀擋在他身前,泛出妖炁擋住大片火牆,而窮奇似乎不怕火,還很開心地回頭看了沈洛年一眼。

  但窮奇這一跑,畢方可又打不過麟犼了,被逼得節節敗退,窮奇一怔,連忙衝過去助陣,緊接著又是一陣亂打,三隻這下認真地鬥了起來,兩方妖炁不斷衝突,轟隆隆的聲音連續地響,窮奇力猛、畢方輕靈,這兩個從小打到大的妖獸,合作起來配合無間,逼得麟犼不斷後退,但麟犼似乎越難打越興奮,渾身妖炁爆起,火球亂炸,不要命地撲踢撕咬,又把窮奇和畢方的攻勢逼住。

  三個人類孩子聚在一起瘋已經很可怕,三個妖怪小孩聚在一起果然更可怕,媽的!和這些傢夥待在一起會短命,沈洛年開始緩緩往外飛,打算開溜。

  當沈洛年飄出數百公尺,越來越遠的時候,窮奇忽然怪叫一聲,麟犼跟著急嚷,畢方也大叫,三方一面吵一面打了片刻,麟犼和窮奇倏然往後退,撒手不打,畢方卻是一怒,扭頭對著沈洛年追了過來。

  麟犼和窮奇一怔,連忙從後面追上,但這兩妖獸速度本就比畢方稍慢,起步一慢更難追上,只見畢方劃過空際,對著沈洛年直殺了過來。

  這單足傻鳥真想宰了自己就對了。沈洛年不敢怠慢,在空中迅速地閃動躲避,畢方沒料到沈洛年有這一招,連撲幾下撲空,他怒氣勃發,突然凝滯於空,嘴巴一張,又想噴火。

  這幾下追閃過程中,麟犼、窮奇已然趕到,只不過沈洛年和畢方都動得十分快,兩妖到處亂轉、攔無可攔,此時畢方一停,麟犼馬上攔在畢方和沈洛年之間,雙蹄並舉往下踹,窮奇則先一步撲上去,帶著畢方往旁邊翻滾,把他的炎術打斷,順便避開麟犼的攻擊。

  麟犼見狀一轉身,先堵住沈洛年的去向,再對著畢方怪叫。

  現在是怎樣?沈洛年眼看又被圍住,這下也懶得跑了,回頭看著三妖獸皺眉。

  妖獸們現在反而不打了,突然又吵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叫個不停,在當中的沈洛年被嚷得頭昏,忍不住大叫:「媽啦!吵死了!」

  三妖一呆,同時望向沈洛年,沈洛年目光轉向麟犼說:「幹嘛又不打了?」

  「你偷跑。」麟犼瞪眼罵。

  「你又打不贏。」沈洛年不客氣地說。

  「我沒輸!」麟犼在空中亂跳。

  這時窮奇卻嚷了起來,看樣子似乎有點著急,畢方聽著聽著,也生氣地跟著叫,一下子又是震天價響,沈洛年捂著耳朵,沒力地說:「又幹嘛了啊?」

  卻見麟犼有點得意地說:「我才不幫他們說呢。」

  「說什麼?」沈洛年瞪眼。

  「這只說要跟你玩、這只說要宰了你。」麟犼看著正吵架的畢方和窮奇,得意地說:「我才不幫忙說,不會說人話的是笨蛋!」

  這匹笨馬,你已經說了……沈洛年正不知道該不該挑破,畢方卻突然轉頭對麟犼一連串叫了好幾句,麟犼一呆,點點頭說:「也對,聽不懂的人類才是笨蛋。」

  眼看窮奇和畢方又吵了起來,麟犼則興致勃勃地旁聽,沈洛年在旁邊看著,不禁有點莫名其妙,忍不住說:「你怎麼不打了?」

  麟犼一怔說:「忘了。」跟著他身上騰出妖炁,對著窮奇和畢方大吼一聲,又撲了過去。

  居然能忘了?沈洛年不禁好笑,麟犼似乎並不如他自己想像的愛打架?

  不過那兩隻似乎正吵得過癮,他們同時閃開,一面相對嚷叫,誰也不想理會麟犼,麟犼撲了幾下,正覺得沒勁,突然發現窮奇和畢方彼此相對一衝,又打了起來。

  這樣上去該打誰?麟犼一呆,幫誰都不對,只好一臉驚愕地回來,氣呼呼地嚷:「他們不理我!」

  「算了,我們走吧。」沈洛年忍不住笑著搖頭說:「以後再找別的妖怪打。」

  「好吧。」麟犼扭頭說:「去哪邊?你好慢!我背你。」

  反正這傢夥像馬,拿來騎剛好,沈洛年也不客氣,飄到麟犼身上,抱著他長脖子往前一指說:「那個方位,有個小島,我朋友在那邊。」

  麟犼騰空飄起,一面飛一面吼:「強嗎?和我戰鬥!」

  「別亂來,她受傷了。」沈洛年說:「短期不會好,你勝之不武。」

  「為什麼受傷了?」麟犼失望地叫。

  沈洛年還沒回答,這時後方窮奇眼看兩人跑遠,又拋下畢方追了過來,畢方則怒氣沖沖地跟著怪叫,追著窮奇直飛,麟犼一喜說:「又要打嗎?」連忙轉身回頭等人。

  「你慢慢打,我先下去。」沈洛年忙說。

  「這樣你又會偷跑!」麟犼說:「你輕飄飄的,背在身上沒感覺,抓緊我。」

  「才不要。」沈洛年飄下說:「你打你的,關我屁事?」

  「你這很弱的人類,說話很難聽!」麟犼這時沒時間找沈洛年麻煩,只罵了一句,隨即身上妖炁騰起,準備再度和窮奇、畢方大戰一場。

  怎料窮奇撲到不遠處,突然停下直吼,麟犼一愣說:「不是來打架的?」

  「嗶!」接著追上的畢方,瞪著沈洛年怪叫一聲,似乎又想吐火。

  「媽的,我哪兒得罪你了?吵屁啊?」沈洛年可不是好好先生,忍不住瞪著畢方翻臉罵。

  「來打啊!」麟犼得意地叫:「要殺他得先打贏我。」

  「嗶!嗶比比!嗶比比!逼嗶比比逼逼!」畢方火氣更大了,叫個不休,若不是麟犼正在沈洛年旁邊,說不定又撲了上來。

  窮奇卻是一直都喜孜孜的,對畢方吼了吼,又對沈洛年吼了吼,似乎有點和畢方鬥嘴的味道。

  沈洛年頭痛了,飄上麟犼身上說:「不打就走吧。」

  「喔?」麟犼似乎也沒什麼主意,見沈洛年這麼說,也就往他指的方向飛去。

  緊接著窮奇跟著追了過來,之後則是不甘願的畢方,麟犼轉頭吼了兩聲,見對方實在沒有打鬥的慾望,也就罷了。

  數分鐘之後,沈洛年帶著三隻體型龐大的妖獸,落在那小島西方機場空地上,剛落下不久,三妖獸吵著吵著,過沒幾秒又翻翻滾滾打了起來,沈洛年也不理他們,四面張望,尋找著懷真的蹤跡。

  過了片刻,沈洛年突然發現,遠處機場航廈那邊,懷真正偷偷探頭,她看似有些驚訝,又有些提防地望著那三隻妖獸,一面對沈洛年招手,要他過去。

  自己過去的話,這三隻還不是又追過去?沈洛年搖搖頭,反而招手要懷真過來,懷真先是一愣,之後考慮了幾秒,這才走出航廈,往這兒飄身。

  果然她到了沈洛年身旁,那三隻雖然都看了她一眼,卻仍打個不休,懷真到了沈洛年身旁,這才詫異地說:「洛年……你是搞什麼鬼啊?怎麼把這三個……孩子帶過來?他們在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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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39:54

第七集  第二章  真有神喔?

  「我也搞不清楚。」沈洛年聳肩說:「只有麟犼的話我聽得懂,好像是因為待在家裡有點無聊,跟著我跑出來。」

  「跟著你跑出來?」懷真詫異地說:「怪了,麟犼很少離開家才對。」

  「大概因為他們離開家以後,不可以隨便主動找人打架。」沈洛年說。

  麟犼一向很少離開盤踞地,和別的妖怪也幾乎不大往來,這事懷真也是初次聽聞,她有點意外地說:「原來如此……」

  「至於老虎似乎想跟我玩,可是不知道要玩啥。」沈洛年指著窮奇和畢方說:「那只笨鳥則是一直想宰了我。」

  懷真皺眉看了半天,見那三妖獸翻來打去,大多數時間,都是畢方和窮奇聯手對付麟犼,而且稍佔上風,但若是逼開了麟犼,畢方和窮奇又會互相咬上兩口,麟犼這時候馬上趁虛而入,又打得兩方不得不聯手應付,這樣不斷循環,簡直是沒完沒了。

  他們怎麼打,沈洛年倒不介意,都打死光了也和自己無關,他一面對懷真快速地解釋了一下台灣的現狀,一面說:「我這樣找叔叔似乎不是辦法,連他是不是在台灣都不知道,妳覺得呢?」

  「也只是盡人事而已,找不到就直接去雲南吧。」懷真指指那邊說:「你一走,他們就會跟來嗎?」

  「大概吧,」沈洛年說:「剛剛是這樣。」

  懷真皺眉頭說:「帶著這些小朋友,萬一發生什麼事情,他家大人怪罪怎辦?」

  「他們自己跟來的,怎麼怪我?」沈洛年攤手說。

  「看來是避不掉了。」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本想躲掉這幾個小麻煩,但這樣面對面碰上,不理實在說不過去。」

  「什麼意思?」沈洛年不明白。

  「麟犼也罷了,另外兩個小鬼的上幾代長輩,我都有點交情。」懷真低聲說:「現在他們孩子偷偷跑來這兒,我這做長輩的遇到了,能不理會嗎?」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好笑地說:「萬一沒遇到,妳就不管啊?」

  「當然,你的事情已經夠我擔心了!」懷真瞪眼:「而且有多少人能奈何這兩個小鬼?就算可以,難道不看他們長輩面子?」

  「那就別管啊。」沈洛年說。

  「算了,我看看該怎麼辦……」懷真望著那端,搖了搖頭說:「就算讓他們跟著走,老這樣打也不是辦法……能不能叫那個小麟犼停手?」

  「我叫嗎?」沈洛年意外地問。

  「不然誰叫?」懷真無奈地說:「都是跟著你來的。」

  也是……沈洛年往前走一步,還沒開口,畢方突然一轉頭,又是一股火焰噴了過來,還好沈洛年早已有心理準備,畢方還沒轉頭,他就感覺到那鳥一肚子殺意正關注著自己,對方口還沒張,他已經先一步閃開老遠。

  但這一下倒是把懷真嚇了一大跳,連忙衝到沈洛年身旁護駕。

  懷真平常挺好說話,但是想殺沈洛年就等於要她命,這沒得商量,她正舉起手打算翻臉,但畢方這一下似乎也惹惱了窮奇,他突然仰天長嘯,虎嘯聲隨風揚起,一股怒意衝出,他猛然一撲,先把麟犼用力推開,跟著對麟犼和畢方各大吼一聲,聲音遠遠震了出去。

  麟犼本來還要再往上撲,卻被窮奇這一吼鎮住,不禁停下腳步。

  窮奇不再理會麟犼,一轉頭對著畢方一連串怪吼,畢方這下也「嗶嗶」叫個不停,兩方又吵了起來。

  「怎麼了?」沈洛年低聲問。

  「小窮奇生氣了,說不玩了,他罵小畢方為什麼老找你麻煩……」懷真也低聲說:「我跟你說過,你搶小畢方的玩伴,小畢方會生氣的,難怪對你噴火。」

  「那大頭虎自己湊上來,這也怪我?」沈洛年沒好氣地說:「這只噴火鳥未免太愛遷怒。」

  「畢方小時候都這副臭德性,不然怎會和怪脾氣的窮奇黏在一起?」懷真看麟犼正好奇地湊了過來,轉頭一笑說:「嗨,小麟犼。」

  「妳不是人,妳是妖仙!」麟犼鼻孔嗅了嗅,瞪大眼睛,又驚又喜地說。

  「嗯。」懷真微笑說:「我是仙狐,道號懷真。」

  「哇!我第一次看到媽媽以外的大妖仙,妳一定很厲害……啊……」麟犼突然想起沈洛年的話,上下看著懷真說:「這人說妳受傷了,不能和人打架,真的嗎?」

  「對啊。」沒想到麟犼離開家之後,還真的挺講道理,懷真對這一支妖族不熟,本來還有點擔心不好應付,見狀鬆了一口氣,笑說:「我正在養傷,別找我打架,會好更慢的。」

  「噢。」麟犼看了沈洛年一眼,好奇地說:「這人身上有種怪味,那是什麼?」

  「臭臭的嗎?沒洗澡吧?」懷真當然不說老實話,只笑著看了沈洛年一眼。

  「不是臭味,很怪……」麟犼一轉念,又望著正吵架的窮奇那邊喊:「別吵了,我們繼續打!」不過那兩隻正像鬥雞一樣怒目對視,誰也沒理會麟犼。

  「這樣打有什麼意思?」懷真輕笑說:「你打不過他們倆,對吧?」

  麟犼有點尷尬,足部頓地說:「打不過也要打,麟犼不對敵人認輸!」

  「他們不是敵人啊。」懷真說:「又沒侵犯你家。」

  麟犼一愣,過去他倒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這時倒有點失措,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對。

  「彼此沒有仇恨,只算印證。」懷真已經掌握到了麟犼的個性,笑著說:「只要分了勝負,就不該糾纏不休,除非你找到了致勝的方法,才能再次找人家挑戰。」

  「喔?」麟犼大感興趣,上下晃著腦袋說:「怎樣才能找到?」

  「這就要自己去想啦。」懷真說:「想想媽媽都怎麼教你戰鬥的,也許有用喔。」

  「唔……」麟犼沈默下來,認真思索著。

  懷真這樣處理也好,免得這只笨馬一直找那兩隻打架,吵都吵死了……沈洛年目光一轉,看向另外一面,這才發現,窮奇和畢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吵完了,兩方又撲在一起翻滾,不過現在看起來不像打架,反而像在笑鬧,果然是孩子,吵架沒五分鐘又玩在一起。

  滾著滾著,窮奇望見沈洛年詫異的目光,突然蹦了起來,對畢方低吼了兩聲,畢方不甘不願地「嗶」了兩聲,似乎還是不大高興。

  窮奇卻已經奔了過來,湊著沈洛年磨他那顆大頭,沈洛年看畢方只遠遠站著不開心,似乎沒打算過來噴火,也就伸手揉抓窮奇的脖子和頭頂的毛皮,應付一下。

  「咦?」懷真忍不住瞪眼說:「臭洛年!我要你抓抓,你都不大甘願,對小窮奇倒是挺自動的?」

  「他這模樣挺可愛的啊。」沈洛年哼說:「誰教妳變成女人?抱著妳抓能看嗎?」

  窮奇聽著兩人對話,突然對著懷真低吼了一聲,似乎帶著三分敵意。

  「小丫頭沒大沒小。」懷真白了窮奇一眼,走近扠腰說:「妳曾祖母應該是山琅吧?她可都叫我姊姊,妳這小鬼毛都沒長齊,敢吼我?」

  窮奇一呆,歪著頭看著懷真,倒不敢繼續吼了。

  小丫頭?沈洛年倒是微微一愣,揉著窮奇的頭,訝異地說:「原來是只小母老虎。」

  「何止這隻,這三個小鬼都是。」懷真說:「我們這種小家族的仙獸妖族,每一代都是雌性。」

  「嘎?」難怪麟犼只提過「媽媽」,沒提過「爸爸」,沈洛年不禁詫異地說:「沒公的怎麼繁殖?」

  「仙獸產生下一代,不一定需要雄性。」懷真抿嘴一笑,目光轉向窮奇說:「小丫頭,不想說話嗎?這笨人類只聽得懂人話,妳們該學會了吧?。」

  「吼。」窮奇低吼了一聲,搖了搖頭,似乎並不介意不能說人話,只顧黏著沈洛年磨蹭。

  「嗶!比比嗶——鄙嗶嗶嗶鼻比!」站在一旁有點不開心的畢方,突然張開翅膀叫了一串。

  「反而是妳想說人話?啊!妳祖母是羽青吧?當年還對雲陽胡鬧,一轉眼孫女都這麼大了……對了。」懷真望著畢方,突然手一揮,掌上炸起一片青光,轟地一聲在半空中爆出一團小落雷,她這才沈著臉說:「洛年是我朋友,不準再對他動手,否則我幫羽彩妹妹打妳屁股。」

  看到懷真能操弄雷術,三小獸都微微一驚,能操弄雷術已經代表了實力,能把雷術運用得這麼小,這更代表著不知鑽研多少歲月的高妙術法技巧,三小雖然年紀尚小經驗不豐,但畢竟家學淵源,懂得雷術的含意,這下看著懷真的神色都多了幾分敬畏。

  而「羽彩」本是小畢方曾祖母的名字,她聽到自己長輩被人家叫作妹妹,似乎更有點驚疑,忍不住往後跳了半步。

  「和羽彩也有好幾千年沒見了,不過妳們在仙界休眠,應該不覺得時間過了這麼久……」懷真只凶了幾秒,很快又露出笑容說:「想變形,這兒剛好有個好範本……妳先把足量的妖炁凝聚在頭部,看著小麟犼的頭形存念,妖炁和肉體融合變形的時候,會有點不舒服,一次不成功沒關係,存夠妖炁再試,多試幾次就會成功了。」

  「嗶!」畢方匯聚了大量妖炁,在頭部凝結著,只見她頭型稍微浮動變異,但隨即又變回原狀,似乎並不容易。

  沈洛年看畢方試了幾次一直失敗,似乎越來越怒,而越怒又失敗得越快,於是拍拍窮奇的頭說:「她不是妳的好朋友嗎?去幫她加油啊,一起變也不錯。」

  窮奇望了望沈洛年,回頭走近畢方身旁,低吼了一聲,跟著把妖炁也集中到頭部,學著畢方變形,當然這沒這麼簡單,窮奇很快就妖炁一亂,也失敗了。

  畢方一看窮奇走近,怒氣倒是消失大半,當下兩隻臉對著臉,一起再度嘗試變形,失敗了幾次之後,畢方原本的鶴頭,終於緩緩地變為特別細長的小型龍頭,畢方眼睛往下瞄,看著自己穩定下來的狹長龍形嘴,高興得蹦了起來,張開口說:「好……好了!嗶!」

  窮奇似乎也不想認輸,下次變形特別堅持頗長的時間,一直不願放棄,終於凝定成一個寬口吻短的大龍首形狀。

  「成功了耶。」懷真鼓掌說:「兩個都好厲害,以後可以嘗試變人臉。」

  「人臉,不、要!人……壞、破、爛!」畢方聲音頗尖銳,雖然變成龍首,但眼神不變,看著沈洛年的時候依然是滿臉厭惡。

  窮奇變好了之後,也不開口,又跑去磨蹭沈洛年,但她蹭了幾下,似乎覺得有點怪異,伸足抓了抓自己腦袋,原來龍首上面不是軟軟的毛皮,磨起來似乎沒有原來舒服。

  「咦!變好了,好好玩。」麟犼看畢方和窮奇都變形成功,出現一個和自己頗相似的腦袋,詫異地叫了起來。

  「好啦。」懷真一拍手說:「三個小鬼打架歸打架,要做好朋友啊,妳們應該都還沒有道號吧?」

  三個大小不同的龍頭互相看了看,麟犼先點了點頭,畢方才微微點頭,窮奇則是想了想,又去磨著沈洛年,沒有反應。

  「我想也是,都是偷溜來的對吧?」懷真好笑地說:「離家之後,就要有道號才方便和外人接觸……要我幫妳們取嗎?我還算有這資格。」

  「妳……懷真……奶奶?」畢方試探地叫。

  「叫姊姊!」懷真瞪眼說:「畢方、窮奇兩族每代都叫我姊姊,不準破例!」

  「懷真……姊……姊。」畢方畢竟第一次說人語,很不流暢說:「道號……資格……妖仙……天仙……」

  「對啦,我不只是妖仙,好久好久以前就入天仙了。」懷真嘻嘻笑說:「我說有資格就是有資格。」

  這話一說,三隻小妖獸都露出了驚佩的表情,連只顧著磨蹭的窮奇都停了停,似乎有點意外。

  「哇!妳……懷真姊姊是天仙?」麟犼大驚:「那怎麼還會受傷?」

  「被他害的。」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從仙界散去仙炁硬擠過來,現在只剩道術了。」

  沈洛年摸摸鼻子不敢吭聲,卻不知天仙和妖仙又差在哪兒?

  「他害的?」畢方瞪著沈洛年說:「殺……殺掉!」

  「吼!」窮奇雖然變了龍頭,還是不說人話,只對畢方吼了一聲,用那巨大的虎爪拍了拍地面。

  「為什麼要從仙界擠過來?」這是麟犼問的。

  「我就是為了救洛年才擠過來的。」懷真轉頭瞄了畢方一眼說:「妳這小鬼頭別打歪主意。」

  畢方一怔,不敢再說,不過還是瞪了沈洛年一眼。

  「好吧,要不要我幫妳們取道號?」懷真說:「我可是心血來潮,不要就算了。」

  「可以嗎?」麟犼詫異地說:「我們……還稱不上妖仙耶。」

  「你們是仙獸妖族,總有一天會成為妖仙的。」懷真微笑說:「提早登記通傳沒關係。」

  「那當然要!」麟犼首先叫。

  畢方想想跟著說:「好。」

  窮奇歪著頭沒發出聲音,看表情似乎是要也可以,沒有也無所謂。

  「從年紀最大的開始吧。」懷真看著麟犼說:「麟犼家系以什麼為名?」

  「焰!」麟犼跳著喊:「媽媽叫焰潮!奶奶叫焰裂!阿姨叫……」

  「夠了、夠了……妳這孩子渾身紅通通的,比一般麟犼顏色還深。」懷真笑著接口說:「叫焰丹吧?好不好?」

  「焰丹?」麟犼點頭說:「好!」

  懷真回頭看著窮奇和畢方問:「妳們倆差不多吧,誰比較大?」

  「她。」畢方指了指窮奇。

  「窮奇以山為名對吧……」懷真沈吟說:「妳這身紫紋挺特殊的,叫妳山芷好不好?」

  窮奇腦袋還是在沈洛年懷裡拱來拱去,沒理會懷真,沈洛年暗暗好笑,摸摸窮奇頭說:「欸,在問妳山芷好不好啊?」

  「吼。」窮奇喉中傳出一聲低吼,似乎沒有意見,還是黏著沈洛年。

  「喂,妳這小丫頭別太過分,那兒是我的位置!」懷真終於忍不住對小窮奇抗議,原來除沈洛年之外,她不能隨便對其他人太過親近,否則容易引發對方的慾念,造成困擾,所以特別喜歡黏著沈洛年,這時看著小窮奇居然比自己還黏,不免有些吃味。

  「分開!嗶嗶!」畢方大表贊同,突然覺得懷真實在不錯。

  沈洛年確實也有點累了,那大頭猛拱著,要頂住還得費力呢,沈洛年一面說:「為什麼是妳的位置?欸……妳這小朋友也別蹭了,休息一下。」

  窮奇這才放開,繞到沈洛年身後,貼著他背後靠著,躲著懷真的眼光。

  「當然是我的,晚點再跟你算帳。」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最後才轉頭看著畢方說:「至於妳,精靈古怪的,叫妳羽靈吧?」

  畢方歪著頭想了想,突然搖頭說:「不、不好。」

  畢方果然難伺候,懷真說:「怎麼不好?」

  「我……也……顏色的!相似的!」畢方努力地說。

  「也要和顏色有關啊?」懷真沈吟了片刻說:「妳這身羽毛,就像晴朗的天空一樣……叫妳羽霽吧?」

  「霽?嗶?」畢方似乎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雨過天晴的好天氣。」懷真說:「霽色就是指這種漂亮的藍色。」

  「羽霽!好。」畢方似乎高興了。

  「如果都沒問題的話,我要叫『輕疾』出來上祝囉?」懷真指著三小妖獸說:「就叫焰丹、山芷、羽霽喔。」

  三小似乎都沒有意見,倒是沈洛年好奇地問:「上祝是什麼?」

  「告訴仙界作紀錄的神,這三個未來妖仙的道號啊。」懷真說:「並且傳送出去。」

  「不只有妖……仙,還真有神喔?」沈洛年詫異地說。

  「仙界都快出現了,你還懷疑?」懷真好笑地說:「不過我們所謂的神,和你們傳說中的不大一樣。」

  「怎麼不一樣?」沈洛年問。

  「妖可成精,亦可修仙,這差異在於修煉的方向,妖和仙、精的差異,則在於修煉的層次,其實本質都一樣的。」懷真說:「這些妖仙中,決定為大家服務某件事的,就被尊稱為神,比如負責仙籍的神、負責通訊的神、負責紀錄各處事務的神,這些神彼此間沒有統屬關係。」

  確實和自己所知道的神大不相同,這些比較像是公務員嘛?沈洛年愣愣地聽著,只聽懷真接著說:「人類過去把神仙們幻想成和人類組織一樣,事實上沒有這麼複雜。」

  原來如此,沈洛年點點頭,沒多問下去。

  懷真當下向著地面上散出一股妖炁,突然地上的水泥地破開,地下的泥土浮起,冒出了一個騎著黃馬、穿著黃袍,只不過手掌大小的小小泥人。

  這泥人髮鬚俱全,身穿長袍寬帶,束起高髻,對著懷真躬身呼喊:「仙狐懷真。」

  懷真微笑說:「好久不見,輕疾。」

  那被稱作輕疾的泥人說:「許久未蒙召喚,請問有何吩咐?」

  「要增加輕疾使用者……稍等一下。」懷真轉頭望向沈洛年說:「我答應幫你召喚一隻可以和別人聯繫的輕疾,還記得嗎?」

  似乎有聽過這件事,不過當時就不是很懂,現在更是看不懂,沈洛年詫異地點了點頭。

  「妳們三個小丫頭要嗎?」懷真問。

  「好啊!好像很好玩!」焰丹踢了踢馬蹄嚷。

  躲在沈洛年身後的山芷只探出半個腦袋,似乎無所謂。

  「不,我們……先不要。」羽霽卻有點惶恐地搖頭。

  懷真噗哧一笑說:「怕挨罵嗎?」

  羽霽似乎有點尷尬,但仍說:「晚點……才要。」

  焰丹一怔,忙說:「對喔,媽媽會用那個罵我,那我也不要。」

  「反正也躲不了多久。」懷真笑著搖搖頭,也不勉強,回頭對輕疾說:「先多一個人就好。」一面伸手緩緩向著輕疾透入妖炁。

  「是。」輕疾微微躬身,他踩著的地方,地下泥土漸漸隆起,他卻緩緩融入土中,兩方化合之後,又緩緩分裂凝結,過沒多久,變成兩隻一模一樣的輕疾站在面前,不過其中一隻卻彷彿一個雕塑精美的泥像,完全沒有神采。

  「用影妖的妖炁透入,啟動輕疾的精氣神,他就會記住你了。」懷真捧著那只無神的輕疾交給沈洛年,一面說:「輕疾本體是個融入世間大地的土化妖精,這些都是他的分身,試試看  『洛年』這個名稱可不可以使用,不行就加上姓,再不行就加上你的來處,我的稱謂就是『仙狐懷真』。」

  「註冊使用者帳號嗎?」沈洛年好笑地說:「我以前通常加上生日日期。」

  「什麼?」懷真可聽不懂了,睜大眼睛。

  「沒什麼。」沈洛年不多開玩笑,接過說:「我試試。」

  「你和輕疾談談,我去處理這三個娃兒仙籍道號的事。」懷真轉過身,抓著三小妖獸,也不知道忙什麼去了。

  ◇◇◇◇

  沈洛年按照懷真的吩咐,透入妖炁,果然才剛透入,輕疾便兩眼一睜,望著沈洛年說:「請問希望如何被稱呼?」

  「洛年。」沈洛年說。

  「請稍候。」輕疾閉目停了片刻,這才睜目說:「第一次使用輕疾嗎?是否需要說明一遍輕疾的用法?我將從召喚輕疾以及基本的傳訊與收訊說起。」

  「好。」沈洛年頓了頓,有些詫異地說:「你說話……很現代、很溜呢。」

  「在這片大地上的語言,我理當熟悉,我對過去、現在的慣用語法也都很清楚。」輕疾說:「只要提供足夠的妖炁,輕疾還能提供語譯功能。」

  可以當翻譯?這倒是得聽聽,沈洛年望了望另外一邊,見懷真和那三小正對著輕疾說話,似乎還得忙一陣子,於是點頭說:「請說明。」

  過沒多久,輕疾說了個大概,基礎的使用方法倒是挺單純,因為天下輕疾藉著土壤心靈互通,只要對方也有輕疾,並知道對輕疾設定的名稱,就可以藉著輕疾傳遞口訊或書簡,十分方便。

  當輕疾說到更複雜的增加使用名稱、增加輕疾數量、多人通訊、翻譯功能等「高級操作」的時候,小窮奇山芷突然蹦了過來,鑽到沈洛年身旁趴下窩著,沈洛年這才發現懷真那兒已經完事,當下阻住了輕疾繼續說下去,依法施術,讓輕疾遁回土中,轉頭望著走近的懷真。

  「都處理好了。」懷真笑說:「今晚吃飽之後好好睡一覺,明天才出發吧?」

  「好。」沈洛年突然有些不滿地看著懷真說:「懷真。」

  懷真發現沈洛年表情不對,詫異地說:「怎麼?」

  沈洛年說:「妳為什麼不幫瑋珊他們弄只輕疾?這樣聯繫起來不是省事多了嗎?」

  「你明知道原因。」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說:「幫她召來輕疾,還算拆夥嗎?我帶你躲到哪兒不就都沒用了?隨時都能把你找回去。」

  「未免太小氣了。」沈洛年白了懷真一眼說:「他們找我,不一定都是危險事吧?」

  「不是危險事,你才懶得管呢,以為我不知道?」懷真不再理沈洛年,轉頭說:「誰要吃魚?跟姊姊去抓,今晚吃烤魚!」

  山芷聞聲跳了起來,腦袋拱了拱沈洛年,似乎要他一起去抓魚,一面嘗試著說:「洛……洛、年!」她的聲音和焰丹的低沈、羽霽的高音都不同,有點沙沙的粗糙感。

  這孩子開口說話了?沈洛年揉了揉山芷的頭說:「和她們去吧,我在這兒想想事情。」

  山芷看了看沈洛年,側頭想了想,騰身去了。

  ◇◇◇◇

  第二日,兩人三獸……或者該說一人四妖,向著雲南飛去,懷真此時畢竟元氣大傷,飛行速度連最慢的山芷都有不如,三小見狀吵了吵,最後決定由焰丹載著懷真,山芷載著沈洛年,一路往西飛。

  這下可快多了,一個上午就飛過近兩千公里,穿過台灣、福建,掠過大禹嶺、南嶺,一路飛到廣西和貴州之間的苗嶺,在這時候,懷真突然輕噫了一聲,跟著一聲呼嘯,要大夥兒停下。

  沈洛年抓著山芷頸後的厚皮,閉著眼睛一路吹風,早已有些頭昏腦脹,這時好不容易停下,他看著下方一片山野,也不知道現在到了哪兒,只迷迷糊糊地問:「到了?」

  「還早。」懷真說:「前面怪怪的。」

  「怎麼怪法?」沈洛年問。

  「飛高點、慢慢飛。」懷真輕拍了拍焰丹的背,大夥兒往高空中騰,地面越來越小,也看得更遠,懷真瞇著眼睛往西北方望過去說:「好大一片黑雲……是人類的武器嗎?」

  沈洛年望著那方向,看到一大片淡淡的黑雲,突然想起葉瑋珊的警告,驚訝地說:「是核武器嗎?」

  「底下像光術作用著……」懷真頓了頓說:「但應該沒有人會放這類光術,而且這光術強度不算太大,卻遍佈千里遠,像是失控亂散一樣……不像道法,應該和人類的亂七八糟武器有關。」

  光術?五玄靈之中的一種嗎?當初懷真倒沒解釋清楚。沈洛年正想問,懷真轉回頭說:「有一種光術,會讓被照到的生物身體產生變化,皮膚潰爛、身上長出怪東西、許多生理機能被破壞,最後很痛苦地死亡,而且若操控不慎,有可能影響一個地方很久,動植物都不能生長……人類有這種武器嗎?」

  聽起來很熟……沈洛年皺眉說:「像是核彈爆炸後的輻射線。」莫非那兒就是所謂的四川核基地?

  「就是那種東西嗎?」懷真雖然聽過這些名詞,卻不瞭解細節,見沈洛年這麼說,忍不住罵:「混蛋人類!真是亂來。」

  「混蛋人類,殺、殺掉!」羽霽瞪著沈洛年說。

  懷真倒是被羽霽弄笑了,搖頭說:「真是的,這個可不準妳殺。」

  「小露她們在那範圍內嗎?」不清楚自己位置的沈洛年問。

  「照你說的方位來看……應該在影響比較小的地方。」懷真說:「她們受了麒麟換靈,這段距離外應該不會有事……」

  「那就太好了。」沈洛年鬆了一口氣。

  「但是待在那兒也不會舒服。」懷真說:「她們應該已經離開了,前面那一片地域太糟糕,不只沒人氣,連一點妖炁都沒有……似乎麒麟也不在。」

  「她們沒使用輕疾嗎?」沈洛年說。

  「麒麟不用輕疾。」懷真搖頭:「太多人喜歡找她,她又不大知道該怎麼拒絕。」

  也就是找不到艾露她們囉?沈洛年無可奈何,歎口氣說:「酖族女巫那兒存著挺多妖質,我本想問問,如果沒用……」

  「可惡!」懷真瞪眼說:「果然又是為了瑋珊他們!我還以為你這麼好心,突然想到帶我來找麒麟!」

  「吵死了。」沈洛年說:「小露她們沒在用啊,放著浪費。」

  「反正現在人應該已經不在了。」懷真哼聲說:「那還要去嗎?」

  「算了。」沈洛年白了懷真一眼說:「就算拿到妖質,妳也不想讓我去找瑋珊他們吧?」

  懷真見沈洛年答應不找葉瑋珊等人,轉怒為喜,高興地說:「當然,遇到他們就沒好事。」

  「那現在該去哪兒?噩盡島嗎?」沈洛年頗有點無所適從的感覺,現在當然不用唸書了,叔叔也找不到,世界變成這樣,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就一直讓懷真吸道息,直到哪天死掉嗎?

  懷真沈吟片刻,突然望著沈洛年說:「這三個小鬼的媽媽來這世界之前,我們陪陪她們好了,你覺得呢?」

  「無所謂啊。」沈洛年說:「可是妳不是說噩盡島比較安全?她們不適合去吧。」

  「有這三個保鏢,已經挺安全了。」懷真望著三小笑說:「三個小鬼,妳們既然偷溜過來,也想找點好玩的事情吧?懷真姊姊帶妳們去冒險如何?」

  懷真又打什麼鬼主意?沈洛年感覺到一股狡詐的味道,不禁有點意外。

  「有好玩的?我要、我要!」焰丹高興起來。

  羽霽其實興趣缺缺,她比較想和山芷兩個人自己去玩,但看山芷黏著沈洛年根本不肯離開,也只好不吭聲,而山芷只要和沈洛年在一起就開心了,當然更不會反對。

  懷真見每個人都同意了,得意地說:「我也不會讓妳們吃虧,妳們想不想提早化成人形?」

  三小同時吃了一驚,焰丹詫異地說:「我媽媽說那要很久耶。」

  「對啊。」懷真笑說:「仙獸一族雖然底子好,至少也要五百年……不過我有辦法提早喔,想試試嗎?」

  「好啊!」焰丹雖然年紀比另兩個還長,但似乎對新奇的事情特別有興趣,每次都頭一個叫好。

  老是沒反應的山芷就不用問了,懷真目光望向羽霽說:「你們倆呢?」

  「媽媽說,畢方,不用變人。」羽霽說話還不太流暢,慢慢地說。

  「對,畢方、窮奇都不大喜歡變人。」懷真笑說:「因為變人除了去人類世界玩之外,似乎沒什麼大用,但妳們可知道,敖、計、應三龍族,都有特殊辦法,讓子孫很早就變成人形,現在大部分的人形妖,也幾乎都是逐漸演變出來的,既然人形沒用,為什麼這麼多妖怪要化成人形?」

  焰丹和羽霽同時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懷真微微一笑說:「因為如果有好武器,會比原來的爪牙角喙還好用,畢竟只有人形才方便使用武器。」

  這以前好像聽懷真提過,不過沈洛年依然不明白,懷真為什麼突然對這三個小朋友說這種事情?而看著她那種頗有圖謀的氣味,沈洛年不禁暗暗擔心。

  「武器?」焰丹舉起兩隻前蹄說:「我有四條腿。」

  「吐……吐火!翅、爪。」羽霽揮了揮翅膀說:「不用,武器。」

  「吼。」山芷也難得低吼了一聲,似乎一樣不贊成。

  「妳們不相信很正常。」懷真微笑揮手說:「下去,我示範給妳們看。」

  三小載著沈洛年和懷真,找了個山巒間的小平台落下,這兒空氣十分清新,遠近一片翠綠,沈洛年跳下山芷,四面望了望,感覺十分舒服。

  這兒是叢山之間,本是人煙稀少之處,遠遠近近偶爾也有妖炁出現,不過感應到這兒的三股強大妖炁,大多馬上遠避,不敢靠近。

  懷真這時也從焰丹身上飄下,她對沈洛年眨了眨眼,回頭一笑說:「妳們之中,誰的妖炁防護能力最強啊?」

  三小一怔,焰丹和羽霽都看著山芷,山芷則是左右望望,低吼一聲,微微揚首。

  其實懷真是明知故問,這三小雖然都是妖獸後裔,本身妖炁十分強大,不過畢方和麟犼這兩族,會把一部分妖炁轉換為炎術攻擊,而窮奇一族卻是把妖炁大量凝聚在自己軀體表面,也許遠距攻擊能力稍差,但近距離的防禦力可是三小之冠。

  眼看眾人都看著山芷,懷真一笑說:「大家都知道洛年沒有炁息,妳們覺得他拿著武器,傷得了小山芷嗎?」

  三小一愣,焰丹馬上搖了搖頭,羽霽則彷彿要笑出聲一般喊:「人、笨,不可能,嗶!」

  至於山芷則輕吼了一聲,看來頗為迷惑,不明白懷真在說什麼。

  「小山芷。」懷真走近說:「妳以妖炁護體,別讓洛年的武器碰到妳。」

  「吼?」山芷詫異地低吼了一聲。

  沈洛年這才知道懷真要幹嘛,他見懷真正對自己打眼色,雖然知道是騙人,倒也不好當面拆穿,只白了懷真一眼,便拔出金犀匕,向著山芷走近。

  山芷看到沈洛年走近,馬上又開心起來,用頭頂了頂他的胸腹,扭了扭腦袋。

  「小山芷。」沈洛年笑說:「妳沒凝聚妖炁。」

  山芷疑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這才把妖炁往體表凝聚,隨著逐漸地凝聚,體表跟著隱隱透出一股淡淡的藍紫之氣……原來窮奇妖炁偏向柔凝之間?難怪她會速度最慢、但防禦力最高,而頭部似乎聚集了最強大的妖炁,不只護住了要害,巨口咬合時的破壞力想必也十分驚人。

  沈洛年又看了懷真一眼,卻見懷真對自己眨了眨眼,施了個眼色,沈洛年只好運起原息透入金犀匕,往前伸出橫放的匕首,以刃面輕輕敲了那顆寬大的龍頭兩下。

  山芷沒想到自己腦門上方妖炁突然散失,本來絕對碰不到自己的匕首,居然這麼輕而易舉地敲了下來,還連撞兩下,她吃了一驚,往後跳開兩公尺,伸爪猛抓腦袋,一臉驚疑。

  一旁羽霽和焰丹更是看得清楚,只見沈洛年的武器彷彿刀切豆腐一樣,毫無阻滯地就這麼穿入山芷妖炁之中,這簡直是匪夷所思!兩小同時驚呼出聲,不可置信。

  焰丹和山芷雖打沒幾次,已經知道山芷護體炁勁有多強韌,更別提從小一起長大的羽霽了,她小型龍首上一雙大眼,直瞪著沈洛年手中那看似平凡的金色匕首,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搖搖頭,正想開口,懷真已經飄來,擋在沈洛年面前,對著三小說:「知道了嗎?這就叫作好武器!」

  這確實是好武器,不過還沒出鞘……沈洛年把金犀匕插回吉光皮套中,搖搖頭走到一旁,看懷真還要變什麼把戲。

  「好武器……?」羽霽詫異地說。

  「好厲害!」焰丹也嚷。

  「如果妳們能變成人,就可以使用這種好武器了。」懷真笑說:「配合上妳們本來的能力,難道不會更強?」

  三小對看了看,山芷疑惑地低吼了一聲。

  羽霽看了山芷一眼,會意地說:「媽媽,沒有,這麼說。」

  「對!」焰丹跟著說:「媽媽、奶奶怎麼都很少變人?」

  「這有兩個原因。」懷真笑說:「首先,好武器當然不容易找,妳們幾個在仙獸族中,都屬於天生*鐵骨的善戰種族,沒有好武器的話,不如用原來的形貌戰鬥。」

  這倒合理,一直以身為麟犼自傲的焰丹,首先得意地點了點頭說:「懷真姊姊,第二個原因呢?」

  「第二點,是習慣。」懷真說:「正常的仙獸族,至少要五百載修為才能修至妖仙,變化成人形,這五百年過去,早已經習慣原形的戰鬥方式,變人又要重新適應、練習,大部分仙獸族就懶了,不想多練習人類形貌的戰鬥方式,久而久之,化成人形時,反而沒法以全力戰鬥。」

  聽起來似乎很合理,這麼說來,重點就在於怎麼提早變人和練習?羽霽看著懷真說:「懷真姊姊,怎麼……提早,變?」

  「這就需要花點工夫準備和練習啦。」懷真笑說:「準備的這段時間,閒著也是閒著,我們順便去找好武器如何?變人之後,剛好可以運用。」

  「去哪兒找?」焰丹好奇地問。

  「妳們知道應家龍族嗎?」懷真胸有成竹地說。

  「西地……的?」羽霽有點意外。

  「巨翅龍族?」焰丹接口說:「被敖家龍族,趕到極西……蠻荒的應家龍族?」

  「妳們果然很清楚。」懷真微笑說:「應家龍族雖然厲害,卻彷彿一盤散沙,各自為政、不懂團結,才會打不過敖家……但龍族畢竟還是龍族,喜歡積聚寶物的性格不會變的,我們不如趁著強大的應龍還沒來人間,先去找找有沒有稱手的好武器?」

  三小對望著,似乎都有點意動,而沈洛年聽到這兒,終於知道懷真想幹什麼,不禁詫異地說:「喂?妳別……」

  「別吵。」懷真給了沈洛年一個眼色,得意地笑說:「有空再跟你說。」

  沈洛年雖然不說了,但卻不禁在心中暗罵:臭狐狸!昨天還嫌這三個小孩麻煩,今天卻突然想帶人家去當賊偷寶物……這樣騙小孩好嗎?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40:26

第七集  第三章  又想搞選舉

  大暑,是二十四節氣中的一個日子,每年的七月下旬、大暑的前後幾日,日曬時間最長,通常也是一年中天氣最熱的時候。

  今日七月二十二號,星期四,正逢大暑,此時台灣東邊最大的港口,花蓮港港區,百餘艘大小船隻泊在港內,這些船中,有新造的粗工大木船,也有過去留下的中小型船隻,不過無論是大是小,都有一個相同的特色——每艘船都是用風帆驅動。

  這兒船上船下,到處都是人,從船側架到岸旁的長木橋上,許多大漢正打著赤膊、流著滿身汗,不斷往船上搬運物資。

  人們的汗水混在海水騰起的霧氣中,緩緩往空中飄起,逐漸積聚成雲,不知什麼時候會落下大雨。

  港口往西北端,是一大片整理過的綠地,那兒現在擠滿了一片片營帳,更北端原是港區的大片停車場,如今爆毀的汽車都已經被推入西面廢墟,清出一大片空地,在那兒,許多婦女們一面罵著到處亂跑的小孩,一面汗如雨下地整理著要運上船的物資。

  港區東側另一個中型停車場,則搭起了一大片簡陋的木製棚架,裡面堆滿了山林中砍伐來的原木、木材,這兒也有不少人正在工作,以純手工的方式,製造出各式各樣的板材。更北邊則又是一塊綠地,也到處搭滿了帳篷。

  再往東,包括奇萊鼻燈塔的一片陸地,現在則已經沒入海中,海水正逐步逐步侵吞著綠地,在海濱不遠處,幾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們一群群分批聚集著,由一些有教師經驗、年紀稍長的長輩們帶領著,持續著教學的動作。

  港口外的大海,北方、南方都有船隊不斷地往這兒行駛,船上載滿了從台北、高雄等地運來的各種物資,各處倖存的人們也紛紛往這兒集合,整個港區,從港口外一直往內延伸,聚集了十幾萬劫後餘生的人們。

  近三個月前,人稱「四二九大劫」的那一夜,所有都市在沖天烈焰中毀滅,各種電器、通訊完全失效,任何需要燃料的交通工具統統作廢甚至爆炸,只剩下腳踏車之類的人力車可以使用,原本有兩千多萬人口的台灣,最後只剩下這十幾萬人存活著。

  聽說台灣還算比較好運的一個地方,在某個不知名的神獸保護下,只有少數無智識的小妖怪出沒,雖然一般人類依然不是那些妖怪的對手,但藉著沒爆炸的各種槍彈類武器,大多勉強可以逼退妖怪,和世界其他地方相比,已經好上許多。

  大難一開始那二十多日,一直和妖怪對抗的道武門黃齊夫婦,便由北到南,在台灣各地不斷奔波,將各地驚慌逃難的人們糾集起來,暫時維持住基本的生存能力。一個月後,噩盡島遠征妖怪的白宗一行人趕返台灣,人手一足,眾人四面聯繫,將台灣的人們往東方這個港口彙集。

  台灣幾個有限的大港口中,花蓮港周圍的開發程度算是最少的,也就是說,如鬼域一般充滿死人的廢墟城市範圍也最小,清理的時間比較短,另外,建造船隻需要的大量木材,必須在山林中砍伐,離山林最近的花蓮港,也因此成為首選。這段時間,每日從河川上遊砍伐的木材不斷往下送,一直到出海口附近才上岸集中,供應船料所需。

  選擇這兒,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據說那保護台灣的神獸早已離開,妖怪不知什麼時候會再度聚集,人們聚在一處,能確切抵禦妖怪的白宗等人,才方便保護眾人。

  而白宗不只是保護眾人,他們更在這十多萬人中,選出了數百名曾受過專業訓練的軍警人員,以被稱為「引仙」的道術,使那些人們也獲得和妖怪作戰的能力,在大部分武器已無法使用的現在,這些「引仙者」成為抵抗妖怪、保護人民的重要組織。

  至於維持人類社會基本秩序,則由原來的軍警部隊重組,在一般槍械還可以使用的前提下,管理上倒沒有大問題。

  經過人們兩個月的努力,在不求美觀、只求實用的前提下,十餘艘新造的大型木造帆船逐漸完工,而人們也從原本的混亂無助,逐漸地建立起管理組織,由一些倖存的政治人物,聚集過去有經驗的人們,建立了一個包括小型議事組織和行政系統的臨時政 府。

  白宗眾人,除黃齊夫婦之外年紀都十分輕,對這方面本就不在行,就算是黃齊夫婦,一般社會經歷也不算豐富,既然有人主動接手,安排管理和造船的事宜,他們也就不多干涉。

  ◇◇◇◇

  這時剛過四點,酷熱的氣溫稍降一些,港區西面,那大片只簡略清理的廢墟之外,有一群百餘人,拿著各種大包小包,向著市區前進。

  這些人是去舊市區做物資搜索的人們,花蓮在台灣並不是什麼大城市,但反而因為城市的建築物密度不高,在那一晚的大火之下,保留了更多的物資。

  這群人身上穿的衣服形式各自不同,但卻有個相同的地方,卻是口中都咬著一個小小的發聲器,有金屬哨、塑料哨或是各種小木笛、竹笛。

  眾人一面低頭搜進,一面逐漸往四面散開,經過了一段時間,突然西方不遠處,響起了尖銳刺耳的笛聲,眾人一驚,紛紛轉頭,一面往東面撤退,而在隊伍邊緣戒備的幾個雄壯青年,聞聲馬上往那兒趕。

  緊跟著下一剎那,聲音突然中斷,那兒爆出一聲慘呼,搜索的人們臉上露出了慌張的神色,退得更快了,而那幾名青年動作也跟著加快,他們身上本就背著各種不同的武器,這時紛紛拿在手中,同時他們身軀表面,竟似乎起了奇異的變化。

  三個跑在前面,體態矯健結實、猿臂蜂腰的青年,首先是臉上、額上倏然佈滿綿密的短絨毛,跟著全身各處也同時冒出了綿密短毛。而另三個落後幾步虎背熊腰的魁梧壯漢,皮膚卻逐漸角質化,彷彿佈滿了細密光滑的鱗片一般。

  隨著這些人體態的變化,他們身上放出了不似人類的妖炁,速度也倏然加快,只不過幾秒時間,前面三人已經衝到了笛聲傳出的地方,卻見一隻身長僅一公尺餘的黑色犬狀獸,正撲咬著地上的一個中年男子。

  那男子的腹部被咬穿一個大洞,犬狀獸正探頭鑽入其中大嚼,男子身子還在抖著,沒完全斷氣,但除了眼淚、口水亂流之外,連喊都喊不出聲,看來大概也是救不活了。

  那獸雖然看起來只像只中型犬,但就算不提眾人感受到的妖炁,能把一個成年男子以這種方式咬死,也不可能只是隻狗,三個青年見狀怒氣勃發,兩人持刀,一人持槍,對著那只黑狗直撲。

  黑狗感應到妖炁,猛擡頭往後蹦開,一面對三人低吼,三人點地騰身,揮動武器撲向黑狗,黑狗眼見不妙,壓低了身子垂下頭,尾巴一夾往外就鑽,向著花蓮廢墟奔跑。

  這狗體積本就不大,加上速度也不慢,三人還沒來得及包住,黑狗已經鑽了出去,三人一怔,同時往外追,但黑狗體輕腿快,在廢墟中逢孔就鑽,迅速順暢,三個大漢卻只能繞遠飛跳著追,這麼追沒多久,黑狗就不知逃哪兒去了。

  而另外三個壯漢,這時才慢慢地趕到,一面抱怨說:「怎麼跑這麼快?什麼妖怪?」

  「像狗的妖怪。」某個青年回頭沈吟說:「它看到我們就跑,攔不住。」

  「最討厭這種速度快的妖怪!」後到的壯碩青年,其中一個拿著支短棍,憤憤地說。

  就在這時候,六人同時一怔轉頭往東面看,那兒一個相貌堂堂、氣度沈凝的背劍青年,正飄了過來,六人同時舉手行禮說:「隊長!」

  隊長一面接近,一面望著地上那斷氣的人,遠遠地皺眉說:「沒救了?」

  一個青年過去探視片刻,搖頭說:「沒辦法了。」

  到如今,死人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隊長不再多說,轉頭對其他人問:「沒抓到妖怪嗎?是哪種?」

  「一隻很像狗的妖怪,黑色的。」一名青年比比大小回答說:「速度很快,鑽了幾下就不見了。」

  「像狗?」隊長眉頭微微皺了皺說:「我知道了,你們繼續原來的工作吧。」

  「是。」六人行禮之後收拾了屍體,回頭和那群搜索隊隊伍會合。

  而這隊長卻一轉方向,往南方的美輪山飄了過去。

  ◇◇◇◇

  只有百餘公尺高的美輪山,本是花蓮的戰略要地,上面還存在不少日本時代建立的碉堡、地道,一直有部隊在這兒駐守,但隨著數十年來的和平生活,美輪山也逐漸發展演變,變成都會旁不遠的森林公園。

  這樣的地方,卻是在四二九大劫中受到破壞較少的地區,山上大部分的設施都還保存著,住人也挺方便,加上這是離港口難民區最近的一處山林,如果有妖怪,很可能從這地方先出現,所以除了輪值保護人民的部隊之外,其他部隊大多都駐守在美輪山上,從各個不同的角度,眺望守護著下方的港口。

  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可能就是前段時間因木材需求孔急,美輪山上的松樹被砍掉大半,如今不少地方變得光禿禿的不大好看。

  那隊長一路往山南飄掠,到了一棟造型獨特漂亮的木造房屋外,爬上階梯,往內走了進去。

  這兒是原來美輪山公園裡的生態展示館,是以螢火蟲復育工作為主的展示場地,很難得地沒在四二九大劫中因火妖爆起而焚燬,這時房子內部展示的各種昆蟲圖鑒都已經被收了起來,兩個滿身白色鹽粒的少年,正癱坐在地面上,似乎有點沒精神,看到隊長進來只隨便揮了揮手,懶得搭理。

  「志文、添良,請問宗長在嗎?」隊長倒不生氣,客氣地問。

  地上正是白宗的張、侯兩人,黑壯的侯添良聞聲,沒什麼精神地說:「好像又去修煉道術了?」

  張志文則拉開喉嚨嚷:「宗長——阿翰兄來了——」

  葉瑋珊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李大哥來了嗎?」

  「是我阿翰。」往內揚聲的隊長,正是李宗的最後一人——李翰,返回台灣之後,他如願拜入白宗,在賴一心指導下,學習新的修煉方式,並吸收妖質,那群引仙者所組織成的部隊,因為他年紀稍長,加上過去在李宗本就和軍警部門常有配合,熟悉這方面的管理,就由他出任隊長,負責引仙部隊的相關事務。

  而從李宗取出的大量妖質,一方面提供白宗眾人吸收修煉,另外一方面,也是引仙所需要的重要材料之一。

  至於躺在地上的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今日剛隨著船隊從高雄回到花蓮,卻不知為什麼無精打采地坐在這兒。

  「李大哥。」一身整齊乾淨,穿著及膝短裙的葉瑋珊,走出大廳微笑說:「有事嗎?」

  「宗長。」李翰行了一禮說:「剛剛的搜索隊,在廢墟中遇上了狗形妖。」

  「狗妖?」葉瑋珊微微一怔,皺眉說:「多大?妖炁強度如何?」

  「我沒親眼看到,似乎並沒有特別大。」李翰說:「但台灣能待的時間恐怕不長了。」

  「狗……應該也是群居型的妖物吧?」葉瑋珊沈吟著說:「若是來一群,可就有點難辦……通知臨時政 府了嗎?」

  「還沒。」李翰搖搖頭,望著葉瑋珊說:「我覺得應該先告訴宗長。」

  葉瑋珊莞爾一笑說:「謝謝你,但我也拿不了主意啊。」

  李翰沈吟說:「聽說這個月他們正忙著訂定臨時政 府組織法草案,其他事情都先放在一旁了,甚至還有人提出不想離開台灣的主張。」

  「不離開?」葉瑋珊詫異地說:「這豈不是……」

  「豈不是找死?反正是一群爛人。」靠著牆壁,窩在地上的張志文哼聲說:「聽說又想搞選舉了,人都死光了,還選什麼?」

  「選舉?」葉瑋珊有點意外地看著張志文:「什麼時候聽說的?」

  「剛下船就聽人說啦。」張志文說:「好像為了什麼……執政的正當性之類的。」

  侯添良也靠著木質牆壁,正懶洋洋地開口說:「投票的方式好像正在……那叫什麼?集思廣益?」

  「對啦,集思廣益。」張志文好笑地說:「聽說要找適當的投票方式,現在沒法印選票了,而且一大堆人沒有身份證,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投票。」

  這時候還搞這些?先逃離這危險地方才對吧……葉瑋珊微微皺著眉頭,沈吟著沒說話。

  「那群人,本來就是由過去的官僚和政客所聚集,只會那一套也不稀奇。」李翰說:「不過既然『引仙部隊』的狀況是這樣,老實說,這個政權其實很脆弱……」

  葉瑋珊明白李翰的意思,點點頭說:「我對政治沒有興趣,不會干涉他們的。」

  李翰想了想,笑著說:「宗長若是願意干涉,說不定還簡單一點。」

  葉瑋珊微微搖了搖頭,換個話題說:「李大哥,今天又有船來,你兩個妹妹有消息嗎?」

  李翰笑容收了起來,歎了一口氣說:「那一夜不知死了多少人,雖然家裡沒看到她們……我已經不抱什麼期望了,宗長的父母不是也失蹤了嗎?」

  葉瑋珊點了點頭,苦笑說:「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很難接受。」

  一旁張志文、侯添良則是家人都已經燒成焦炭,談到這種話題,更是懶得吭聲,李翰看了兩人一眼,輕咳了一聲說:「宗長,上次我們提的事情……只有那位胡宗沈兄可以幫我嗎?已經兩個月了……他真會來台灣嗎?」

  「那人……」想到沈洛年,葉瑋珊心中就有股淡淡的無奈,那是一種想念他,又有點怕見他的情感,葉瑋珊輕籲了一口氣說:「我一直弄不懂他,也許他本來就沒打算回台灣,當初只是說說而已。」

  「那該到哪去找他?」李翰皺眉自語說。

  「找到他,洛年也未必會幫你啦。」張志文在一旁插嘴笑說:「他超難伺候的。」

  「不過洛年對我們好像不錯喔。」侯添良呵呵笑說。

  「我們只是沾光啦!」張志文笑拉起侯添良說:「臭阿猴,要躺多久啊?去找練功狂一心。」

  「好啦。」侯添良對葉瑋珊和李翰搖了搖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細劍,隨著張志文去了。

  「他倆怎麼沒什麼幹勁?這趟去高雄這麼累嗎?」李翰見兩人離開,這才問。

  「沒什麼。」葉瑋珊想到這事,抿嘴一笑說:「奇雅和瑪蓮……估計他倆快回來,昨天就隨著船隊往台北去了,可惜他倆還特別帶了禮物回來呢。」

  李翰和白宗眾人一起從檀香山返台,一段時間相處下來,早就清楚這些少年男女的關係,聽到葉瑋珊這句話,這才明白侯、張兩人剛剛為什麼懶洋洋地窩在那兒,也不禁為之莞爾。

  「宗長說過,那位沈兄可以使人體內炁息的質與量大幅提升,這樣一來,吸收妖質的速度也會增快。」李翰說:「但沈兄一直沒出現,我雖然照著一心教導的方式,以內旋法門吸收妖質,現在也越來越感吃力了。」

  這問題可說無解,就算身懷洛年之鏡,眾人吸收妖質的速度,其實也越來越慢,而李翰只不過是更早就要面對這個困擾……葉瑋珊沈吟片刻後說:「也許到了噩盡島上,可以找到洛年。」

  「我是這樣想的……」李翰說:「我打算試試引仙。」

  「啊?」葉瑋珊微微一怔說:「但引仙者,似乎無法吸納妖質呢。」

  「確實如此。」李翰說:「可是我們還沒測試過,一個體內本就有大量妖質的人,承受引仙之法後會如何,也許可以繼續吸收呢?」

  「我不贊成。」葉瑋珊微微皺眉說:「一心和我商議過,他認為,妖……或者說仙,是無法吸收妖質的,引仙過後,你會有多少成長還不清楚,但很可能就這麼卡住了。」

  「可是宗長說過,引仙的效果只能持續大概數年時間,之後就會漸漸消退,恢復成普通人……」李翰說:「既然如此,應該值得嘗試。」

  「這是懷真姊教我時說的,我也還沒看過實例啊……而且她說的是普通人,一個吸收過妖質的人,施術後是不是也只能支持數年,更是不清楚了。」葉瑋珊不好說自己那時候有點心虛,不敢多問,頓了頓才說:「我本來以為回台灣會碰上他們,還來得及細問。」

  「這……」李翰歎了一口氣說:「真的就只能這樣嗎?」

  「李大哥。」葉瑋珊和聲說:「其實一心也跟我提過很多種方式,比如利用更多妖質引仙,甚至重複引仙……但是我們對這種道術一無所知,拿人作實驗,風險太大了。」

  看來真的沒辦法,李翰皺著眉,歎了一口氣,正想告辭時,葉瑋珊說:「李大哥,其實……如果你只是想殺了歐胡島上鱷猩妖群報仇的話,以後我們可以幫你啊。」

  李翰回過神,望向葉瑋珊說:「當初我確實只想報仇,但現在……我覺得在這妖怪世界,實力才是一切,如果我們可以強大到把妖怪殺光,把瀰漫的妖炁通通煉成妖質,這世界就不會這樣亂下去了,我們也不用通通躲到噩盡島去。」

  「如果最強的妖怪,只有鱷猩妖王那種程度的話,確實有這機會……」葉瑋珊娓娓說:「但也許真有十分強大、人力無法抗衡的妖怪呢?舅媽說,當時隨著洛年出現的神獸,就強大到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害怕……洛年也真古怪,不知怎麼和那強大神獸結交的。」想到沈洛年讓人不解處,葉瑋珊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我倒不想和妖怪交朋友。」李翰對妖怪一點好感都沒有,毅然說:「兩位長輩也沒見過鱷猩妖王,說不定只是強度差不多的妖怪……日後引仙者逐漸增加,大家合力該可以一搏。」

  「也許吧。」葉瑋珊微笑說:「這樣的話,倒是好消息。」

  「隨著逐漸吸收妖質,我已經漸漸恢復成內聚者了。」李翰攤開雙手,握拳又張開說:「一時還不大習慣,若我和宗長、奇雅一樣,可以學習道術就好了,既然妖質吸收有困難,可以慢慢累積強度的道天法門,似乎比內天法門還強大。」

  「內聚者修煉道術?」葉瑋珊一笑說:「書上倒是有提到,傳說中的闇之道術,似乎不需要發散型……」

  「什麼?」李翰雙眼亮了起來:「真有這種道術?」

  「只是傳說而已。」葉瑋珊忙搖頭說:「書上雖然說性質相斥的玄靈分為五類,但只有炎、凍二種詳述了修煉方式,光屬、雷屬和闇屬都只有簡單介紹而已,想學也沒辦法。」

  李翰本以為有一線機會,沒想到又是死胡同,他雖然失望,但也好奇地說:「藍姊似乎也是修煉炎術?」

  「炎、凍,一個提供熱量,一個取走熱量,顯現的效果雖然不同,但針對殺傷力來說,兩者差不多。」葉瑋珊說:「不過若考慮到與爆訣炁彈配合,炎術似乎更適當,所以我和舅媽才都選擇炎術。」

  葉瑋珊說到這兒,看了李翰一眼。卻見他緊皺著眉頭,若有所思,葉瑋珊微微一怔說:「李大哥?」

  「啊。」李翰微一愣,回過神有點慌張地說:「宗長抱歉,我沒聽清楚,可以重說嗎?」

  「也沒什麼重要的……」葉瑋珊微笑說:「只是閒聊而已,不用介意。」

  李翰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剛剛宗長提到闇之道術,讓我不由得心動起來,真是失態了。」

  葉瑋珊輕搖了搖頭,含笑說:「李大哥,聽說在港口那兒,你很受年輕女孩的歡迎呢?」

  李翰一怔,忙搖手說:「沒有這種事。」

  「也別把自己繃太緊了。」葉瑋珊說:「如果有人能成為心靈上彼此的支柱,總是好事,一直想著殺妖怪……太辛苦了些。」

  李翰苦笑說:「宗長說得是……對了,我該回港口去報告狗妖的事情了。」

  葉瑋珊點點頭說:「李大哥慢走,我和舅媽晚上一樣會下山,繼續幫新選入的隊員引仙。」

  「是,宗長請多休息。」李翰行了一禮,快步地轉身離開。

  ◇◇◇◇

  李翰告辭之後,葉瑋珊站在空蕩蕩的大廳,思索著剛剛李翰提起的事,過了片刻,身後傳來聲音:「瑋珊?怎麼在這兒發呆?」

  葉瑋珊回過神,想了想,搖頭歎了一口氣說:「舅媽,妳覺得……洛年是不是不會來了?」

  從後進走出來的正是白玄藍,她見葉瑋珊這麼問,笑容微微收起說:「那孩子我也瞧不準……怎麼了?」

  「剛剛李大哥來,說出現了狗妖。」葉瑋珊說:「看來那神獸的影響正逐漸消退。」

  「嗯……」白玄藍說:「當時那叫作麟犼的神獸,說差不多可以維持半年的時間,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一些靈智比較低的,有可能提早闖來。」

  「是不是不該繼續四處搜索人員和物資了?」葉瑋珊沈吟說:「萬一有妖怪大舉出現,還是集合在一起比較安全。」

  「瑪蓮和奇雅才剛離開……等她們回來再說吧。」白玄藍望著窗外說:「妳舅舅和宗儒、小睿領著人往山裡面找,應該也快回來了。」

  這通訊不方便的世界,還真是麻煩,葉瑋珊歎口氣說:「舅媽,我最近一直考慮一個問題,想跟您討論一下。」

  「怎麼了?」白玄藍微笑走近問。

  「我們當時曾商量過,等幾艘大船完成,就可以準備分批往噩盡島出發。」葉瑋珊說:「這樣也許六、七趟,就可以把人運送完畢。」

  「是啊。」白玄藍望著葉瑋珊說:「打算開始了嗎?」

  「嗯,既然幾艘大帆船完工了,就應該準備了。」葉瑋珊那秀麗的眉頭微微顰起,輕聲說:「這種古式大型帆船,看起來船速該比不上小帆船,而且免不了要上岸補給……就算有熟悉航行的人指引、海上也都沒出意外,來回恐怕也要兩個月時間,而如果到了噩盡島,沒能和呂緣海、賀武的人會合,只靠我們自己上岸探索路線,可能需要更久時間,來回若超過三個月,那神獸的驅趕效果可能已經消失了。」

  「也就是說……第二趟出發之前,大量強大的妖怪,就可能會出現?」白玄藍說。

  「這就是我擔心的。」葉瑋珊說:「按理說,這兒應該留下重兵防禦,但噩盡島東面雖然道息極少,不適合妖怪出沒,卻大半都是高聳的懸崖峭壁,若往北面繞上島,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恐怕難以避免和妖怪衝突。」

  「所以那兒也需要高手開路。」白玄藍微微皺眉說:「這該怎麼安排才好?」

  「舅媽。」葉瑋珊說:「我希望妳和舅舅留下,由舅媽持續幫選出來的士兵引仙,兩個月後,應該會增加到千餘人。引仙者能力比普通變體者還強大,沒武器也能戰鬥,若有近千引仙者,勉強可以和萬名鑿齒強度的妖怪對峙,也許可暫保花蓮一地的安全……我們其他人先隨船隊上噩盡島探路,建立好安全的路線後盡速輕舟趕回,也許可以在第一波強大妖怪出現前回到台灣。」

  「嗯……」白玄藍沈吟著說:「接下來呢?」

  「噩盡島上如果找到了安全的路線和地點,第二趟我們就不用去了。」葉瑋珊胸有成竹地說:「就由舅舅和舅媽率領部分引仙者去噩盡島,這兒由我們防守,到第三趟之後,兩邊應該都穩定了,到時候再斟酌應該怎麼安排比較順暢。」

  「我和妳舅舅,這一個多月才開始吸收李宗那兒拿來的妖質……能力不如你們。」白玄藍有點遲疑地說:「我們的生死是其次,但若守不住,這兒留下的十幾萬人怎辦?」

  葉瑋珊沈吟片刻後說:「這樣吧,我也把引仙之術傳給奇雅,讓她和瑪蓮留下陪舅媽?她也是發散型的,容易學。」

  「奇雅願意嗎?」白玄藍一怔說:「上次她不是拒絕了?」

  「我再勸勸看吧。」葉瑋珊輕歎一口氣說:「她不肯學,似乎是想讓我方便管理……只要把需要她學的原因說清楚,她該會答應的。」

  白玄藍想了想,搖頭說:「還是算了。」

  「舅媽?」葉瑋珊微微一愣。

  「奇雅學不學都好,但還是讓她倆陪你們去。」白玄藍說:「雖然說一心他們現在可以自行引炁,還是比不上有妳們倆幫忙的速度,連李翰在內,妳一個人帶著六個內聚型的也太辛苦了……而且奇雅遇事冷靜持重,妳會需要她幫忙的。」

  「那這兒……」

  「這兒應該還可以安全三個月,到時候你們應該趕回來了,不是嗎?」白玄藍突然莞爾一笑說:「而且我若硬把奇雅、瑪蓮留下,這樣一別三個月,志文和添良恐怕會受不了吧?」

  葉瑋珊不禁露出笑容,搖頭說:「他們倆剛剛只是做做樣子,其實該是開玩笑居多吧?看起來不是很認真。」

  「這可難說。」白玄藍微笑說:「有些男孩子好面子,就喜歡讓別人搞不清楚他是不是開玩笑……不過現在這種狀態下,可不是聰明的辦法。」

  「舅媽要教他們兩個怎麼追奇雅和瑪蓮嗎?」葉瑋珊笑說。

  「我可不知道。」白玄藍搖搖頭,笑容收了起來,有點擔心地說:「那兩個孩子倔得很……不是這麼容易的。」

  男女之間的事情還真麻煩,希望別鬧出困擾就好了……葉瑋珊一轉念說:「舅媽,噩盡島上現在妖怪不知道有多少……第一趟讓李大哥留下好了,他是引仙部隊的隊長,管理上比較方便,您覺得呢?」

  「喔?」白玄藍先微微一怔,想想點點頭說:「這樣對他也好,我贊成,他對妖怪太過仇視,第一趟就讓他上噩盡島,可能多添變數。」

  「我也是這樣想,妖怪種類眾多,若是都當作敵人,似乎不大妥當……」葉瑋珊沈吟說:「要是他交個女朋友不知道會不會好些?不過他似乎沒興趣。」

  「連這也管?」白玄藍忍不住笑:「自己愛情順利,就希望大家都順利嗎?」

  「舅媽!」葉瑋珊紅著臉說:「妳怎麼這樣說,才不是呢。」

  「開開玩笑嘛。」白玄藍一笑說:「還好妳很聰明,不用我多擔心。」

  自己聰明嗎?葉瑋珊倒不這麼覺得,人生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控的……那一晚,沈洛年若沒推賴一心一把,甚至他沒走的話……卻不知如今又會如何?

  想到那不知人在哪兒的沈洛年,葉瑋珊心中湧起一抹淡淡的感傷,回憶過去的點滴,葉瑋珊的唇角又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在這份感傷中,多混入了一份暖意……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40:57

第七集  第四章  以後偷東西都要帶你去

這個時候的沈洛年,離臺灣近萬公里,跨過亞洲、歐洲,在蘇格蘭西北高地的一處山谷間,除了沈洛年和懷真之外,焰丹、山芷、羽霽三小仙獸都在一旁,一人四妖已經到這兒近半個月了。

臺灣那兒正是傍晚,酷熱的天氣依然悶得人頭昏。高緯度的蘇格蘭,此時則是陽光普照、日正當中的時刻,但氣溫卻一點也不熱,那掛在空中的明亮太陽,好像假的一樣。

這兒的古老山巖,被溪流冰川切割得支離破碎,高山、陡崖、河谷、湖泊交錯,一大片數十公里寬的地面山連海、海連天,幾乎沒有城市。

在這高地深處,不只沒什麼人類的蹤影,連妖怪的蹤跡都沒有,就算偶爾有幾隻出沒,感覺到三小妖的強大妖炁,大多也先一步避開了。

這時焰丹等三小仙獸,在山壁陰影旁,各自相隔了約兩公尺的距離,對著一片山壁凹地,專心地集中著妖炁,往外構築凝聚著,不知正忙些什麼。

而不遠處另外一邊,沈洛年盤膝閉目,坐在一片草原上,穿著綠色裙裝坐在一旁的懷真,上半身正伏在沈洛年腿上閉著眼睛休息,沈洛年左手輕抓撫著懷真的背,放在膝上的右手,卻有點古怪地伸曲著,而兩人身旁放了個長條狀大布包,裡面不知裝著什麼東西。

正一片寧靜祥和的時候,突然懷真從沈洛年懷中蹦了起來,一瞬間離開他數公尺,沈洛年吃了一驚,訝異地看著懷真。懷真的表情卻也是又驚訝又害怕地看著沈洛年,兩人對望了片刻,懷真才詫異地說:「臭小子,那是什麼?」

「什麼?」沈洛年愕然說:「我什麼都沒做啊。」

懷真往三小那兒看了一眼,見沒驚動到她們,她聲音放低往回走,一面說:「不對,明明有怪怪的。」

「我正在做妳叫我練習的事情。」沈洛年一怔說:「沒做別的。」

「唔……」懷真歪著頭上下看了看說:「現在還在做嗎?」

「沒有了。」沈洛年搖頭說:「妳嚇了我一跳,我收回道息了。」

懷真這才敢湊近沈洛年身軀,她伸手摸了摸沈洛年右手說:「剛剛我妖炁不穩,似乎正往你手那兒跑。」

「啊?」沈洛年吃了一驚說:「我只是照妳的建議,嘗試凝聚道息到手掌啊。」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懷真說:「多濃呢?」

「這該怎麼說?」沈洛年皺眉說:「反正比以前還凝聚。」

「你一面練習,要一面定出大概數量啊。」懷真說:「否則我們怎麼知道說哪種?」

「唔。」沈洛年抓抓頭說:「好吧……現在的未凝聚狀態,大概是……周圍道息的二……二十倍量?」

「那以後周圍道息叫作一,你體內就叫二十好了?」懷真笑說。

「萬一周圍道息濃度又提升呢?」沈洛年問:「每天都不一樣呢,我體內也會變的。」

「對喔。」懷真一怔,嘟起小嘴說:「那該怎辦?」

要是葉瑋珊在就好了,她一定馬上就會想出辦法……沈洛年停了幾秒,甩甩頭,把腦海中那女子的影像甩開,仔細想了想這才說:「應該要定個……不會變動的絕對值當基準。」

「啊,我知道了。」懷真笑說:「給我吸的時候那種!」

「那種也會變化啊。」沈洛年說:「不就是因為上次變濃了,妳才要我練習調整?」

「對啊。」懷真認真地說:「怎麼可以忽然改變?太濃我應付不了啦,差點化掉我的妖炁,調整到以前那樣,穩定下來的數值當作……一百好了?」

「這樣啊。」沈洛年聳聳肩說:「無所謂,不過都是我自己估計,可能誤差很大喔。」

「沒辦法啊,又不能量量看……欸,如果給我吸的算一百,剛剛吸我妖炁的是多少?」懷真很在意這一點。

「嗯……」沈洛年說:「七……八百吧。」

「還可以凝聚到更高嗎?」懷真問。

「不知道,得試試。」沈洛年說。

「最高大概可以多少?」懷真又問。

「誰知道啊?」沈洛年瞪眼說。

「估計一下啊。」懷真頓足說:「兩千和兩萬就差很多。」

「哪可能這麼離譜!頂多一千吧?」沈洛年說。

「一千還好……否則我得跑遠點……」懷真退了十公尺左右說:「試試,好了叫我。」

沈洛年再度把道息凝聚在掌心,隨著意志的集中,道息濃度也逐漸累積,過了幾秒,沈洛年擡頭說:「就這樣了。」

懷真點點頭,緩緩往這兒走,一面注意著自己的妖炁狀態,直到沈洛年面前,她歪了歪頭,伸手往沈洛年右掌附近探,到大約離三十公分左右,才迅速回縮說:「有了。」

「嗯,我也有感覺。」沈洛年這時也感覺到了,確實在剛剛那一剎那,似乎有一絲什麼東西,被吸引融入掌心的凝聚道息之中,本來這不斷凝縮的過程,就是把體內道息往那兒集中,會產生這種吸引力,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麼近啊。」懷真有點失望地說:「似乎不實用。」

「幹嘛實用?」沈洛年說:「我吸了妖炁又沒用。」

「笨。」懷真扠腰罵:「要是可以吸遠處,戰鬥時對敵人一吸,不就很好打嗎?」

沈洛年倒沒想到打架的事,這個「笨」也只好認了……這兩個月不是完全沒有和其他妖怪戰鬥過,但和這幾隻妖怪在一起,確實很沒有緊張感……也就是說,根本輪不到他出手,一時還真忘了這不是個和平安詳的世界。

「現在沒用,也許有天會有用吧?」懷真說:「這先不管,其他狀態的數值大概多少?」

「什麼其他狀況?」沈洛年問。

「就是外面道息濃度啊,你體內一般狀況,還有我吸的時候,各種狀況都說一下。」懷真笑說:「除了鳳凰,沒有人體內能蘊有道息,誰都不知道道息可以做什麼,應該好好研究一下。」

「好囉嗦。」沈洛年不想配合,瞪眼說:「妳以前都沒管這麼多,幹嘛突然研究起這個?」

「就是因為現在要用啊!」懷真頓足說:「不然我哪管這麼多!」

「要怎麼用?」沈洛年說:「我以後喂妳的時候,記得凝聚固定的濃度就好啦。」

「不是這樣。」懷真壓低聲音,指指不遠處的三小說:「她們練了這麼久,快要能學會感受道息和煉化道息的功夫了,到時候只要你運出部分道息給她們……她們雖然還消化不了這麼多,但只要把那口精粹轉化運用,就可以變人。」

「變就變啊。」沈洛年說:「和這有什麼關係。」

「我不想讓她們知道道息來自於你啊……不然上癮了豈不是會和我搶?萬一分不夠怎辦?」懷真瞪眼說:「要能操控由心,隔一段距離偷偷送到她們口中,還能維持適當的濃度……當然要先練熟。」

原來是為了這種事,沈洛年自然知道懷真其實是拐她們來找寶物,但是為什麼要她們變人卻一直弄不清楚,沈洛年過去也懶得問,今天既然提到,就順便問:「妳讓她們幫妳挖寶就算了,讓她們變人幹嘛?」

「這算報答啊。」懷真說。

「變人算什麼報答?」沈洛年詫異地說。

「你以為我跟她們開玩笑嗎?」懷真睜大眼睛說:「若真有個好武器,人形戰鬥本來就比較佔便宜,只是大多數仙獸都習慣用原形戰鬥,年紀大了之後也懶得重練了,讓她們從小開始練起,其實不是壞事。」

「那妳挖了三個應龍寶庫,怎麼都沒找到好武器?」沈洛年說:「反而弄了一些怪東西自己用。」沈洛年一面說,一面抓起懷真的右手,看著她戴在尾指上的一隻小小銀白色戒指。

「哎呀,我只是順便撿點東西。」懷真嘻嘻笑說:「這可以優化妖炁,使用的效率會提升。」

「脖子上那個呢?」沈洛年望著懷真脖子上掛著的一個鵝黃色絨墜項鏈。

「這有把部分妖炁輕訣化的效果,可以加速。」懷真得意地說:「雖然比不上你鳳靈的古怪重量消失……」

「質量!」沈洛年打斷說。

「隨便啦,總之可以提升我移動、閃避的速度,雷術只能揍人,不適合防禦,我現在萬一被打到可受不了。」懷真接著指著旁邊的長條布包說:「而且有找到武器啊,怎麼說沒有?」

「她們不是嫌不好嗎?」沈洛年不是很清楚懷真和她們怎麼「分寶」的,只知道挖了三個龍庫,三小卻抱怨都沒找到好武器。

「其實也是不錯的東西了。」懷真吐吐舌頭說:「她們想找到能穿過護體妖炁的武器,這去哪兒找啊?那次是作弊的。」

沈洛年忍不住笑說:「誰教妳要騙人,現在怎麼辦?」

「等她們變人以後,要她們先拿著用,開始練習人形的作戰方式。」懷真低聲說:「這樣至少對得起她們。」

沈洛年說:「既然這樣,怎不再去……敖家那兒找找,說不定還有金犀匕之類的東西?」

「不行。」懷真搖頭說:「敖家人多勢眾,萬一走漏風聲,我們倆孤家寡人的,還可以找地方躲起來,但這些小鬼特徵明顯,被揪出來豈不是害了她們?會牽連到整個家族。」

這倒有道理,沈洛年點點頭,只聽懷真接著又說:「而且你以為金犀匕到處都有嗎?我是剛好知道敖家老龍在他椅子底下藏有一支,否則去哪兒找?」

「好啦。」沈洛年揮手說:「反正妳比較懂,既然對得起她們,由妳作主就是了。」

懷真一轉念,瞪了沈洛年一眼說:「我和小芷、小霽的長輩可都認識,你以為我真會欺負她們嗎?」

「誰知道。」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對我的朋友妳就挺沒人情味的。」

「欸?居然怪我!」懷真撲倒沈洛年,壓著他憤憤地說:「沒良心!我教了他們多少東西?若不是總有危險,我也願意跟他們玩啊,你這不能打架又愛拚命的傢夥,和他們混下去會死的。」

「好啦,我只是隨便說說。」沈洛年躺在草地上,轉頭望著三小那端說:「她們這次怎麼搞特別久?妳找到門戶之後,她們居然花了幾個小時還沒打開?」

「可能門特別大吧?」懷真似乎也不明白,像只狐貍般縮著身子趴在沈洛年身上,歪頭說:「有些人喜歡面子好看,花多點妖炁做大一些。」

就在這時候,那兒突然轟地一聲,一股氣流往外散,就在三小面對的山壁前,突然無端端出現了一個閃耀著光輝的巨大門戶,這一瞬間,三小同時跳了起來,高興地發出不同的叫聲。

「召出來了?」沈洛年推開懷真,坐起望了過去,詫異地說:「還真大啊。」

只見那彷彿彩色琉璃所造的巨大門戶,長寬都差不多有六公尺,一左一右兩扇沈厚的大門緊緊閉合著,周

圍閃動著強烈的妖炁,望著那扇門戶,沈洛年和懷真都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這個好!」焰丹跳了起來:「漂亮!」

「嗶比比!嗶嗶!」羽霽也開心地嚷,雖然龍頭不是很適合說鳥語,但高興的時候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山芷卻馬上跑了回來,身體擠到沈洛年和懷真之間,推開懷真,用身側磨蹭著沈洛年,頗有點表功的架式。

懷真被擠得回過神,這時沒空和山芷吃醋,她看著那門說:「似乎太大了些……」

「我推看看!」焰丹奔到門前,人立而起,帶著熾焰的一對前足往門口蹬了下去,兩股妖炁對撞,轟地一下被震退了兩步。

「嗶!」羽霽也蹦到門前,匯聚著妖炁的翅膀揮了揮,磅磅兩響之後,門還是沒有動靜,她回頭喊:「小芷!一起!」

山芷聞聲蹦了過去,接下來三小分別站開,焰丹在門口正面,羽霽、山芷一左一右,同時出力推著那瀰漫

妖炁的左右兩扇大門,兩方妖力互抗著,門戶依然穩穩地站在那兒,一點作用都沒有。

「還是打不開!」羽霽轉頭求救:「懷真姊姊快開門!」

「妳們別急。」懷真走近兩步,看著門戶,突然有點遲疑地說:「真要進去嗎?」

這是什麼話?這半個多月混在這山谷裡,不就為了這個門戶嗎?三小都詫異地看著懷真。

沈洛年背起那長包裹走近說:「怕有危險嗎?」

「是啊。」懷真又有點捨不得地說:「但是看樣子裡面應該有好東西……不趁這時候偷就沒機會了。」

「打開、打開。」焰丹嚷。

「說不定連我也沒辦法打開喔。」懷真笑說。

「咦?」焰丹一愣說:「懷真姊姊打不開嗎?」

「那,白找了?」羽霽左右揮翅敲打那門,妖炁撞擊間,轟轟響個不停。

「小霽妳好吵。」懷真掩耳說:「停一下,讓我想想。」

羽霽憤憤地停下翅膀,那只細細的獨腳正焦急地直蹦,山芷突然撲了過去,和羽霽在地上打起滾來,兩人這一玩,羽霽也忘了生氣,翻來滾去地打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焰丹看了有趣,睜大眼睛跟著跑開。

這些所謂的龍庫——或者說龍的居所,其實是個利用妖炁凝聚成的空間,而這空間,只有門戶存在於人間,其他部分則都隱藏在玄界。

因為玄界之門雖然不能讓人物出入,卻可以讓開門者的妖炁進入,而藉著妖炁凝聚出的實體空間,卻也因此成為一個可以探入玄界的特例,進而藉著這連結兩界的空間,使人物軀體進入玄界。

這樣的妖炁凝結成的空間,除了用來居住之外,還可達到保存財寶的目的,不過也因為以妖炁所凝成,一般來說不可能太大,眼前這樣六公尺寬的巨門,象徵著裡面有寬廣的空間,不只代表可能有為數眾多的寶物,還意味著這屬於一個十分強大的妖怪所有。

據懷真說,這些門戶本來是顯現在世間的,但隨著仙界和人界分開,道息消失,這些純以妖炁凝聚的門戶也無法停留,便逐漸縮回了玄界之中。

這樣的門戶,通常都建立在道息比較集中的地方,一方面容易建立,二來強大妖怪也喜歡在這種地方修煉,而在這過去的極西蠻荒地域,強大的妖怪便以巨翅龍族——應龍為主,只要找到這種地方,仔細地探索一番,就有機會找到門戶的蛛絲馬跡,進而匯聚道息,使門戶顯現。

當然,眾人並非門戶主人,妖炁不合,開門沒這麼容易,何況建造這些門戶的主人都是強大妖怪,若懷真身體無恙,還有機會開啟,三小的妖炁,卻絕對不足以突破,這兩個月時間,找到的三個龍庫,其實都是靠沈洛年作弊消去門戶妖炁,懷真才把門推開,不過三小感受不到道息,自不知懷真靠沈洛年作弊。

今日這門戶妖炁雖強大,但只要沈洛年一出手,還是可以把妖炁化去,卻不知懷真為什麼突然有點遲疑。

之前三座應龍寶庫之中,有用的東西其實不多,大部分都是漂亮的金玉珠寶,畢竟真正的寶物,除非有特殊原因,應該會盡量帶在身上,留在庫房中的自是次

見懷真望了半天沒吭聲,焰丹忍不住奔回來嚷:「懷真姊姊!先試試看吧。」

懷真看了沈洛年一眼,皺著眉頭沒回答。

「這地方的主人應該還來不了吧?」沈洛年頓了頓說:「為什麼會有危險?」

「看這模樣,這空間也成精了,進去的話會攻擊我們的。」懷真說。

「不怕!我們進去就好!」一聽懷真開口,馬上蹦回來的羽霽忙說。

「這樣更危險。」懷真搖頭說:「你們只知道到處亂闖,遇到陷阱就糟了。」

羽霽歪著頭,似乎不大服氣,卻又不敢頂撞懷真。

「但是都到了這兒,難得又可以……」懷真看了負責作弊的沈洛年一眼,有點調皮地笑說:「不進去好像太可惜了?」

「對啊!對啊!」焰丹和羽霽同時嚷。

終究還是要進去就對了,沈洛年正想舉手,懷真卻輕抓著他的手阻住,一面對三小說:「但這次可不能隨便亂跑,進去之後要聽我的話喔。」

「好——」焰丹和羽霽一起嚷,連山芷都點了點那個大頭。

懷真這才放開沈洛年的手,對他打了個眼色後,踏出一步,轉身把雙手放在門上。

作弊的時候到了,沈洛年走到門側,趁著三小都看著懷真,一股濃稠的道息順著門戶散入,果然這作弊專用的道息無敵,走到哪兒妖炁就散到哪兒,沈洛年也不用把妖炁化盡,當妖炁的結構一破壞,懷真妖炁一進,兩扇巨大門戶緩緩往後滑移,無聲無息地開了九十度角。

「哇!懷真姊姊好厲害!」焰丹馬上蹦到旁勸,羽霽更是馬上要往裡面衝,山芷也跟著要跑。

「別急。」懷真說:「慢慢來,我先走。」

三小一愣,只好停下,沈洛年也走近了懷真身旁,一人四妖這才緩緩往內走。

五人眼前出現的是一條比門還寬大的百公尺鋪沙長廊,周圍在濃稠的妖炁之中閃耀著琉璃彩光,令人目眩,百公尺外的末端,似乎又有另外一扇琉璃大門,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機關。

「在這兒等一下。」懷真走沒幾步,讓眾人停下,四面看看說:「這兒主人似乎很喜歡這種材質。」

這些建築物既然是妖炁所凝成,外觀就很自然表現了主人的嗜好,這些喜愛寶物的龍族,每個庫房都是金碧輝煌、耀眼奪目,不過以琉璃為主的倒不算多。

「長長的路!不是寶庫。」羽霽看著足有近百公尺的長廊,詫異地說。

「走吧、走吧,寶庫在前面的門。」焰丹頂著懷真。

「再等幾秒。」懷真說:「差不多該有反應了。」

「什麼反應?」其他四人都微微一愣,之前三個龍庫,都是打開門以後就出現一間庫房,眾人便開始翻箱倒櫃,哪有什麼要注意的?

「來了。」懷真把沈洛年拉到自己身後,一面說「你們應付看看,不行的話,我們馬上出去。」

「什麼?」羽霽回過頭,卻見這長廊前方,妖炁正逐漸凝聚,前方一個個巨大身影逐漸出現,那些東西全身披滿鱗片,腹大頸細尾長,粗壯的四爪聚地,身後巨翼如蝠,揮動間風聲乍起,正是巨翅龍族——應龍。

「有人耶!好多。」三小吃了一驚,闖空門時遇到主人在家,這未免太尷尬了。

「都是假的。」懷真說:「妖炁藉著地面沙粒凝聚的,不是實體。」

「假的?」三小都安心了些,她們都知道龍族不好惹,但假的倒不太擔心。

這時前方兩條應龍己經凝妥形影,他們目光一轉,正對著五人衝來。

焰丹從來不怕打架,首先往前撲去,羽霽和山芷也不肯落後,跟著往前撲,兩方還沒撞上,焰丹的火球己經噴了出去,轟然一聲,一隻應龍首當其衝,那龐大的胸腹被炸出了一個大洞,沙塵紛飛,但他似乎毫無感覺,巨口一低,對著焰丹咬來。

焰丹吃了一驚,身子一扭,鉆過了龍頭,隨即騰空而起,旋繞飛竄,那蘊含著爆勁的四足亂踢,把這條應龍炸得到處都是凹洞。

另一面,山芷一個折衝,從後方一把抱住另一條應龍的腦袋,她四足的銳爪冒出藍光,緊緊抓握著應龍脖子,那張巨口對著對方後腦亂咬,應龍不斷扭轉甩動,腦袋對著�壁亂撞,但山芷卻對這些撞擊似無所覺,一樣咬個不停,只可惜雖然不斷咬下對方軀體,但咬下的地方卻馬上就散為沙末與妖炁,真是很沒口感,山芷咬得滿口是沙,越咬越不高興,忍不住大吼。

在此同時,羽霽也快速地繞著這兩條應龍飛旋,爪翅齊揮,到處亂打亂抓,這些應龍不是實體,雖然不斷被破壞,但妖炁也不斷地凝聚修補,很多傷口又不知不覺地恢復了,還好三小畢竟破壞力驚人,沒過多久,這兩條以沙凝聚的應龍,結構幾乎都被破壞,失去了戰鬥能力,先後躺倒,化為妖炁融回甬道。

這兩頭剛倒,後面又擠上兩條,不過這些假應龍倒沒什麼可怕的,三小旗開得勝,士氣大振,當下繼續往
前撲殺。

兩方戰鬥沒有多久,後面的應龍又緩緩地往這兒走近,還好這甬道雖然寬大,也擠不下太多應龍,只有兩只能和眾人交戰,但後面幾十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不斷往前推,逼得五人逐漸往後撤,最後居然是退到了門外,還好這些應龍只擠在門口,倒也不往外走。

◇◇◇◇

幾分鐘後,三小又咬散了六隻應龍,她們漸漸掌握到攻擊的原則,這些應龍乃妖炁與沙所聚,並非真的血肉之軀,沒有所謂的要害,只不過基本運動結構還是和實物類似,所以只要把施力、支點之處破壞,讓對方趴下無法活動,自然會化為妖炁消失。

沈洛年眼看三小越殺越順暢,不斷在門口飛騰,打翻一隻隻應龍,但回頭一看,懷真的表情卻依然頗凝重,不知擔憂著什麼,他不禁疑惑地問:「還好吧?她們三個似乎沒問顆。」

「沒問題是沒問題……」懷真望著裡面說:「妖炁沒真的打散,這樣沒完沒了啊。」

「啊?」沈洛年往內望,果然應龍正源源不絕地往前衝。

到處飛繞的羽霽,算是最輕鬆的,她聽到懷真說的話,往內一看,果然一條條應龍又聚集成形,跟著搖搖晃晃往外走,她忙問:「怎麼打散?」

「要找到妖炁聚集處,將之打散,這通道就來不及回收妖炁了。」懷真說:「這些只是妖炁的凝聚體,該當成很強大的原質小妖應付。」

很強大的原質小妖?三小似乎頗難理解,暫時還是照著之前的戰鬥方式攻擊,沈洛年反而聽懂了,懷真口中的原質小妖,應該就是人類所說的原型妖……當初懷真教過自己怎麼利用道息應付大體積的原型妖,但後來一直沒試過……

「怎麼找聚集處啊?」焰丹一面戰鬥一面喊:「又不是小妖,看不出來啦。」

懷真也皺著眉頭,小妖的妖炁虛弱,很容易找出妖炁集中處,但這些假龍渾身上下都是濃濃的妖炁,可就沒這麼好找了。

要找妖炁聚集處嗎?沈洛年瞇著眼睛瞧,倒有點概念,於是說:「我走近點看看。」

「可以嗎?你小心點。」懷真抓著沈洛年的手,和他並肩往前,準備好隨時把他往回拉。

再度接近了門戶,沈洛年仔細一看,也許是意念導致,這些應龍越看越不像應龍,而是一團團妖炁的凝結物……莫非那看透本質的能力,也能在這種地方作用?沈洛年仔細望了望,漸漸看透虛偽的外層,直見假應龍體內一條條妖炁的流轉方向,片刻後,他點頭說:「都在脖子下面不遠,翅膀頂端中間……就是這種地方,內側大概三十公分處。」沈洛年摸了摸懷真的後頸根稍下處示意。

「真看得出來?」懷真微微一驚,望了沈洛年一眼,推開他的臉說:「你以後別看我。」

「實體沒這麼容易啦。」沈洛年好笑地說。

懷真嘟起嘴,喵了沈洛年一眼,這才對那兒揚聲說:「小鬼們注意。」

三小微微一怔,動作放慢了些,卻見懷真一伸手,轟地一聲,半空中爆下一道落雷,由外往內,不偏不倚地對著山芷面前那條假應龍的後背要害處炸了進去,只見那假應龍渾身妖炁一散,就這麼在半空中散化,沙粒如瀑般灑下,而這些妖炁因為來不及重新吸收入甭道,紛紛往外散溢。

「看清禁沒有。」懷真清亮的聲音說:「就打那兒。」

這樣的提示己經很夠了,三小眼睛一亮,動作突然快了起來,一路往內殺,這些假應龍雖然也知道護著自己的要害,但畢竟不是實物,動作和反應都慢了不少,只不過幾秒的工夫,十幾隻應龍就這麼化為妖炁,飄散出天際。

雖然甬道仍不斷產生應龍,但數量一少,更好應付,只要妖炁凝聚出現,才剛稍有形體,三小就彷彿比賽一般,搶著上前撲殺,就這麼過了幾分鐘,周圍的妖炁終干消散殆盡,這本來閃閃發光的甬道,也隨著妖炁散佚而逐漸黯淡,只剩下十分淩亂的起伏沙地。

三小這時還在四面張望尋找敵人,目光偶爾望到懷真的時候,都是一臉佩服,懷真不禁抿嘴輕笑,附在沈洛年耳畔說:「不好意思,她們佩服的人,本來應該是你才對。」

「無所謂。」沈洛年搖頭說。

眼看這甭道似乎沒有新花樣了,懷真與沈洛年隨著三小往前,見甬道末端又是一扇巨大的門戶,三小又開始砰砰磅磅地撞門,一面興奮地亂叫。

「學不乖的小鬼們……讓開吧。」懷真對沈洛年打個眼色,兩人往門戶走。

羽霽退開的時候,看到沈洛年跟著走近,忍不住瞪了沈洛年一眼,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最喜歡的山芷和最佩服的懷真,都喜歡和這沒用的人類混在一起,所以整天只想找辦法偷偷宰了沈洛年,要不是懷真看得緊,沈洛年會不會死倒不知道,苦頭恐怕免不了。

照著老方法,沈洛年再度散化了妖炁,由懷真施力打開這扇門戶,門一打開,五人擠在門口往內望,同時發出了贊嘆的聲音。

這裡面是個數百公尺寬、十餘公尺高的金碧輝煌圓形大廳,周圍是與外面相似的琉璃結構,上面也裝飾著各式各樣的金銀珠玉,不只如此,整個大廳周圍沙面上,高高低低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金銀寶物,讓人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氣。

一般來說,適當的金珠點綴,會讓人感到美觀,大量的金銀寶玉,有時候難免讓人感覺俗氣或銅臭,但當這耀目珠玉金寶多到一個程度的時候,又會產生另外一種和世俗價值無關的純粹美感,畢竟這些東西本來就十分好看。

但是幾千年前,去哪兒找這麼多這種寶貝?沈洛年目光四面一轉,突然發現,這些居然大都是妖炁與沙所凝,並非實物,難怪數量如此龐大……看來這兒的主人實在很喜歡珠寶金玉。

不過除了龍族之外,其他妖怪對金銀寶物倒沒什麼興趣,欣賞片刻後,三小己經開始東張西望地問:「哪兒有好武器?」

「等一下。」懷真四面張望著說:「這裡面沒有其他埋伏嗎?」

「沒有吧?」羽霽跳了進去,試探地往前蹦了幾步,揮翅推開一座擋路的紅玉塔。

「小霽,動作輕點。」懷真微微皺眉,往內走了兩步,一面說:「外面那些沙龍雖然己經很難應付,但應該還有別的東西才對。」

「要不是找到妖炁集中的地方殺掉他們,我們也進不來。」焰丹蹦跳而入說:「可能沒有了。」

山芷也跟著往內跑,她找到了一個裡面有著雕花玉珠的鏤空雙層玉球,正趴在地上,把玉球抱在嘴裡亂咬。

「嗯……也許真的沒事了。」懷真從地上撿起一把金光閃閃的金砂,讓這些金砂從指縫灑落,一面皺眉說:「有妖炁,似乎不像真的?」看來這種東西,拿到外面就會化散成妖炁與沙末了……在這一片假寶物中,去哪兒找真寶物?想了想懷,真突然目光一亮,望著沈洛年。

沈洛年笑了笑,手指西北角,低聲說:「那堆才是真的。」

這傢夥果然看得出來,懷真不禁大喜,抱著沈洛年舔了兩口說:「以後偷東西都要帶你去。」

「別舔!」沈洛年最討厭被懷真的口水塗滿臉,連忙把她推開。

懷真咯咯笑著放開沈洛年,回頭說:「小鬼們走吧,在那兒。」

眾人正開心地往那端走,大約走到半途的時候,突然身後的大門自動關了起來,眾人一驚止步,懷真大感不妙,忙叫:「先開門。」一面拉著沈洛年往回奔。

但大門卻彷彿融化了一般,就這麼和�壁凝為一體,變得完全不像門戶,懷真不禁一呆,這樣該如何開啟?就算沈洛年散化了妖炁,也沒門可推啊。

就在這個時候,眾人身後妖炁逐漸凝聚,一頭巨大的應龍在洞窟中央緩緩浮現,這應龍高近八公尺,體長十餘公尺,周圍的金銀寶玉不斷消失化散為妖炁與沙粒,向著那巨大應龍的身軀集中。

「又來了!」焰丹蹬著雙蹄哇哇叫。

「大只的。」羽霽嚷。

「吼。」山芷大吼了一聲,身後肉翅一展,往前衝去,另外兩小也不畏懼,紛紛騰空浮起,對著那巨大的應龍沖。

「怎麼這麼大只?」沈洛年忍不住說:「你不是說變這麼大速度會慢?」

「這兒的精靈也許覺得,以這種大小對付我們就可以了。」懷真望著那方說:「妖炁集中的地方還是一樣嗎?」

「一樣。」沈洛年點頭。

「那就好。」懷真安了心,和沈洛年一起觀賞眼前的戰鬥。

三小相準了目標,正輪番直撲應龍的要害,雖說因為這只體積更大,一時還打不入深處,但巨龍雖不斷左衝右突,仍防禦不了不斷飛旋攻擊的三小,後背的傷口越來越大,不久之後終於妖炁一散,凝結的軀體外散成妖炁和沙塵,向著四面飛散。

「贏了!」打垮了這麼大只的巨獸,三小可得意了,一面飛繞一面歡呼,而另外一麗,懷真不免有些迷惑,這寶庫中的巨龍會不會太好對付了?

正懷疑間,寶庫中央,妖炁再度凝聚,一模一樣巨龍的身影再度出現,他怪吼一聲,又對著三小撲去。

「又來了!嘩!」羽霽飛旋而繞,在巨龍眼前揮翅穿梭,吸引著巨龍的注煮力,她自知破壞力不如焰丹和山芷,但諫度則有過之,不如負擔誘敵的工作。

山芷和焰丹自然也不停留,兩人分別往後繞向對方後背,準備針對要害攻擊。

三小繼續戰鬥的同時,懷真四面望了望,突然一怔說:「糟糕,中計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41:30

第七集  第五章  免得有人打歪主意

  「怎麼了?」沈洛年問。

  懷真臉色凝重地說:「這兒妖氣無法往外散出,這應龍殺了又會復活,得打很久……」

  果然眼前那應龍又被三小擊碎妖氣中樞,散化為妖氣往四面狂捲,跟著那些妖氣再度融入周圍牆壁之中,之後又緩緩從這圓形建築的正中央凝聚浮出,又是一隻全新的巨大應龍。

  三小這時候倒還沒想這麼多,看到又出現一隻,一樣歡天喜地往上撲咬,過沒多久,又咬散了一隻。

  每次巨大應龍倒下,就是一次次龐大妖氣往外湧散,又過兩次之後,懷真終於有點受不了,她看了沈洛年一眼,突然醒悟,躲到沈洛年身後縮起,一面說:「幫我擋妖氣。」

  「嗯。」妖氣對沈洛年無效,他自然比現在元氣大傷的懷真還輕鬆。

  「真糟糕,門戶被妖氣截斷了,現在這兒完全屬於玄界之內……我的雷術也無法使用。」懷真突然大聲說:「小鬼們小心點,這兒引不了氣,別打到脫力了。」

  三小一怔,這才發現狀況不妙,焰丹首先嚷:「懷真姊姊,可是殺不完耶!」

  「沒完沒了!嗶嗶比比!」羽霽一面飛一面亂喊。

  「吼!」山芷也嚷了一聲湊熱鬧。

  「別急著打倒他,先繞繞耗時間,我想辦法。」懷真說。

  三小當下保持著距離,逗引著應龍,不敢太過耗力。

  這些仙獸和剛開始修煉的人類不同,補充消耗氣息時,並不需要特別舉行什麼引氣的動作,而是平常就不斷地引入,所以持久力比普通人類悠長不少,但這兒是一個無法引氣的空間,不管多悠長終究都會耗盡,三小自然不敢大意。

  沈洛年見狀伸手說:「我把這門吸化掉?看能不能打開出口。」

  「不要。」懷真抓住沈洛年的手:「你沒發現這大廳不斷在緩緩旋轉嗎?門已經不在這兒了。」

  「不在了?」沈洛年一愣說:「那挖個洞看看呢?」

  「我們是靠著這團妖氣凝成的空間,才能存在於玄界,若打開一個洞和玄界直接接觸,不知道會怎樣……」懷真搖頭說:「別亂來。」

  沈洛年見狀,也只好沈默下來,但懷真雖然阻止了沈洛年,心中卻想不到解決的辦法,若她自己能力還在,可以嘗試著以大量妖氣壓迫控制住這兒的精體,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三小畢竟還小,若都已經修煉成為妖仙,說不定三人合力還有一線機會,現在是絕對不可能的。

  難道五人就這樣陷在這兒直到妖氣散盡?懷真皺眉說:「只有一個辦法了……」

  「怎麼?」沈洛年問。

  「你運送一股道息給我。」懷真說:「我把它轉化為妖氣使用,該可以控制得了這個精靈。」

  「可以這樣嗎?」沈洛年詫異地說:「怎不早用?」

  「很傷身體。」懷真搖頭說:「但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

  「道息會傷身體嗎?」沈洛年說:「妳不是常吃?」

  「笨蛋,那是在體內慢慢吸收轉化啊。」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現在這種做法,就像……你吃飯到肚子裡面,不慢慢消化,卻一瞬間在腸胃中燃燒成能量,拿出來運用一樣。」

  雖然不知道相似度有多少,但聽起來果然很傷,沈洛年呆了呆說:「那還是不要吧。」

  「可是這樣下去,她們三個的妖氣最後也會耗盡的……」懷真說。

  「欸,我有個疑惑……」沈洛年說:「那大傢夥,只是妖氣和沙的集合體吧?」

  「對啊。」懷真回頭說:「怎麼?」

  「那……」沈洛年皺眉說:「沒妖氣的話,沙本身就會散開,這樣應該打不痛我吧?為什麼不讓我……」

  「呃?」懷真一呆,突然驚喜地說:「你怎不早說?」

  「媽啦!我以為妳考慮過了,有什麼怪原因才不讓我去。」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地瞪眼說:「我怕問了又被妳罵笨蛋!」

  「快上、快上!我怎沒想到?」懷真笑嘻嘻地推著沈洛年說:「應付妖氣聚成的怪物,你是天下第一。」

  「到時候妳自己想辦法跟小鬼們解釋喔。」沈洛年說。

  「唔……」懷真皺了皺眉,抓抓頭說:「到時再說吧,反正都是小鬼,隨便打發就好。」

  反正騙人、作弊的主使者也不是自己,沈洛年不再多說,扔下包裹往前飄,對著戰團掠去。

  首先發現沈洛年接近的是在外圍飛旋的羽霽,她一看到沈洛年,馬上詫異地嚷:「你來幹嘛?」

  山芷聞聲轉頭,也吃了一驚,抽空對著沈洛年飛來,似乎想把他撞回去。

  「小芷別來。」沈洛年身子倏然一扭,讓山芷撲了個空,一面說:「我現在碰不得。」

  「吼?」山芷沒想到沈洛年能讓自己撲空,這倒讓她吃了一驚。

  沈洛年現在全身體表瀰漫道息,可真是碰不得,他對正和應龍周旋的三小說:「妳們退開。」

  這人來找死嗎?羽霽只差沒手可以鼓掌,當然不會阻止,馬上展翅讓開。

  焰丹早就覺得沈洛年有點古怪,自然也睜大眼睛在一旁看戲,只有山芷似乎有點焦急,又怪吼了兩聲,跟著開口說:「洛……年?」

  過了兩個月,她似乎還是只會說這兩個字,沈洛年不禁有點好笑,看了山芷一眼,對她笑了笑,這才突然加速向著那巨大應龍飛去。

  巨大應龍並非實物,是這周圍巨大妖氣化精後,用沙所製造出的產物,而這精體,只算是原主人的分身,存活的唯一目的就是千萬年留在這兒守候,所以其實反應和一般人類、妖仙都不大一樣,三小不管怎麼繞,他也不會失去耐性,就這麼慢慢地攻擊,和三小耗著。

  此時沈洛年接近,對他來說就是多了另外一個敵人而已,巨龍當下一扭頭,對著沈洛年咬來。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沈洛年雖然本就打算和對方硬碰硬,但看到那張巨大的龍嘴,仍不禁有點膽怯,他皺眉一閃,倏然往上飄飛,當巨龍仰首追咬的時候,他迅速地在空中閃動起來,一面讓對方抓不到他的方位,一面往巨龍後背飄去。

  果然體型巨大之後,速度就會變慢,沈洛年輕鬆地閃過巨龍的追擊,落到對方的兩翅之間,這一接觸,巨龍背後妖氣立即化入道息之中,馬上往下化沙消融。

  巨龍一驚,一個扭身翻轉,想甩下沈洛年,但這樣的旋身,卻無法帶動沈洛年的身軀,隨著巨龍的旋轉,他的軀體就這麼從上而下,被沈洛年雙足切出了一條大缺口,連左翅都破開一個大洞,彷彿被什麼東西融化了一般。

  看樣子沒有問題,沈洛年安心了些,飄到巨龍的正面。

  巨龍可是十分吃驚,他顧不得身後的損失,一看到沈洛年,馬上舉起巨大的右爪對沈洛年直揮。

  沈洛年雖然有了信心,但看這巨物轟來還感到三分恐怖,他深吸了一口氣,就這麼直接伸出左手,準備迎接對方的攻擊。

  兩方大小實在相差太大,沈洛年的手臂還沒有巨龍的一隻利爪寬,何況沈洛年一點妖氣都沒有?山芷看到這種狀態,忍不住一聲怪吼往前直衝,卻見巨爪接觸沈洛年的瞬間,沈洛年手掌似乎冒出了什麼看不到的東西,在那一瞬間,巨龍的右爪倏然破了一個大洞,沙粒亂飛,緊接著沈洛年隨手一轉,那只巨爪就這麼散化消失,化為粉塵。

  「小芷回來!」懷真跟著叫:「別過去。」

  山芷一怔,半空中一繞,往回飛旋。

  巨龍突然少了一爪,身子一歪往下跌,沈洛年看著他身子壓下,倒也不在乎,道息瀰漫體外,保持著可以消融妖氣的濃度……他一面在心中暗想,如果以剛剛和懷真估計的量值來說,這差不多是——三百?不,差不多兩百五。不知道能不能再少一點?不過這種時候不適合測試……

  巨龍這一壓,當下肚子也破了一個大洞,這下已經無法作戰,巨龍身體一散,再度化為沙塵散成一片。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焰丹又驚又喜地哇哇叫,一面說:「我有感覺到怪怪的味道!就是那個味道!」

  「吼!」山芷也跟著蹦跳亂叫,也不知道是驚訝還是開心。

  最吃驚的應該就是羽霽,她瞪大雙眼詫異地看著沈洛年,又看看懷真,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剛剛那幾下吸收的妖氣還不算多,這兒的精體應該還能夠凝聚出巨龍,沈洛年站在場中等待著,怎料過了許久,一直沒有巨龍出現,沈洛年有些愕然,回頭看了看懷真,不知接下來該怎辦。

  懷真卻也有點意外,按道理來說,這兒的精體該不會這麼容易認輸才是,剛剛耗去的妖氣不多,這附近的妖氣還濃烈得很,應該還要出現幾次巨龍才是,不過如果對方堅持不出現,就讓沈洛年慢慢把這周圍的妖氣吸收掉就好了,之後應該就可以控制這兒的精體。

  兩人正在思索,突然山芷怪叫一聲,沈洛年回過神,感應到異狀,馬上往西北角望去,卻見那兒妖氣凝聚著沙粒,出現了一個小型的身影。

  「變小了?」沈洛年倒不在意,不管變成什麼形狀,碰到自己都會自然散化……不過看樣子懷真說得有道理,遇到強敵的時候,有時候變大還不如變小,否則這妖的精體也不會在巨龍無效之後選擇以小體積來應戰。

  漸漸地,一個清晰的形貌出現,沈洛年仔細一看,不禁有點訝異,那竟然是個高瘦白髮老者的相貌,沈洛年本以為會出現個小型的巨翅龍,沒想到居然冒出了個人。

  「是人形,小心!」懷真遠遠地叫了一聲,一面縱身往這兒奔。

  小心什麼?沈洛年還沒想清楚,卻見那老者一個彎腰,從寶物堆中拿起兩把紅色短棍,閃身間,揮棍對著自己撲來。

  啊呀……忘了人形可以拿武器!沈洛年不怕妖氣凝結的軀體,但棍子敲來可受不了,當下沈洛年連忙能力啟動,點地急閃,繞著對方兜圈子,一面拔出了金犀匕。

  懷真既然衝了上來,三小自然也衝上,懷真一面叫:「小心他的武器!」

  沈洛年彷彿一道輕煙般到處亂竄,但老者速度也是極快,還好沈洛年轉折速度仍是天下無雙,對方就算比他快,一下子也逮不到他。

  而老者進攻不行,當即遠打,只見他兩條短棍揮舞間,妖氣更是彷彿兩條毒龍一般往外揮灑,直纏沈洛年。

  還好妖氣不論遠攻近打都對他無效,沈洛年視若無睹地穿過凝結的妖氣,繼續飄飛,倒是讓山芷和焰丹嚇了一跳。

  緊接著懷真趕到,對著老者身後便抓,老者旋身間短棍急砸,棍還沒到,一股妖氣已經逼出,懷真可不是沈洛年,這下迫得她往後飛退,閃出老遠,畢竟現在不能使用道術,單論近身攻擊,懷真連三小都不如,當然不是這兒精體的對手。

  這時山芷狂吼一聲,扭頭間,倏然變回了原來的白虎頭,她巨口一張,爪牙齊施,從側面尋隙撲上。

  羽霽見狀跟著變形,那細長的龍頭也跟著變回原來的鶴首,繞向老者的後方飛啄,兩小用龍頭雖然也能攻擊,畢竟不習慣,眼看強敵當前,都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山芷和羽霽,都習慣繞走尋隙攻擊,但焰丹卻是不愛拐彎的個性,縱然知道對方比自己強大,她仍四足齊飛,對著老者正面撞去。

  那股妖氣凝成這副模樣,速度果然比巨龍模式快上許多,老者右手一棍揮向焰丹,左棍則敲擊羽霽的長喙,同時一個翻身,閃開山芷的撲擊。

  羽霽感覺到對方的強大妖氣,不敢硬頂,半空中雙翅妖氣一振,扭身避開。但焰丹可不管這麼多,熾焰般的妖氣凝聚在蹄上,對著那棍撞去,兩方一迸,轟地一聲一股妖氣炸開,焰丹怪叫一聲,被打翻了半圈,往外飛摔滾到地上。

  此時撲空的山芷剛好落地,她馬上扭身回撲,卻見對方的左棍已經轉了過來,山芷才剛看到焰丹的模樣,此時不敢正面衝突,扭身間展翅而起,在空中盤旋。

  焰丹畢竟是鋼筋鐵骨的麟犼仙獸後裔,雖然吃了點虧,卻沒這麼容易受傷,她翻身站起,渾身熾焰暴漲,張開口一連串氣彈往老者直衝,同時身子踏地直撲,再度衝去。

  而正飛騰旋繞的山芷與羽霽,兩人配合著焰丹,一左一右地飛身下撲,對著老者攻擊。

  老者本非實物,更不懂得畏懼,一面以棍破氣,一面身子騰動飛繞,和三小周旋。

  眼前的情況很清楚,這假人拿了武器之後,一對一的話誰也不是對手,三小合作則還有一線機會,而此時三小已經學了教訓,不敢貿然讓那棍子揮上,但雖仗著人多打個不上不下,三小卻都覺得頗有些不順暢的感覺。

  剛剛應付巨龍,合作起來感覺舒服多了,現在對方變成人體,體積不到三小原形的一半,想圍毆卻變得有些困難,對方只要隨便一閃,大夥兒就得自己擠成一團。

  若能三人同時攻擊,對方再怎麼說也只有兩支棍子,擋不住第三面,但此時就是很難聯手,三小和那老者衝來撲去,一時僵持不下。

  這時沈洛年已經衝出戰團,雖然還是保持著輕身的狀態,卻已經解除了時間能力,否則一會兒腦袋可會受不了,他目光轉向飛退老遠的懷真,低聲說:「沒事吧?」

  「沒事。」懷真看著那端說:「那武器似乎快成精了。」

  「成精?好武器嗎?」沈洛年問。

  「雖然比不上金犀,但也不錯。」懷真說:「萬一壞了有點可惜……」

  「能打壞嗎?」沈洛年看著那兒的戰況,不是很樂觀。

  「先不提這個。」懷真低聲說:「你剛也太糊塗了,看到有妖氣匯聚,幹嘛等他凝聚好?一感覺到就去破壞掉啊。」

  對喔?剛剛太有自信了……沈洛年抓抓頭說:「我沒想到,妳怎不提醒我?」

  懷真卻不回答,吐吐舌頭把目光轉開,看樣子她也忘了,沈洛年忍不住瞪了一眼說:「還怪我?」

  「好啦,金犀匕先借我。」懷真伸手。

  沈洛年一愣,遞了過去,懷真接過笑說:「我不跟她們搶武器,是因為要用的話,拿這支就好了。」

  沈洛年不禁好笑,搖頭說:「難怪咒誓蓋不掉,這樣真算送我嗎?」

  「我只是借的耶……」懷真想了想,點頭說:「不過也有道理,看樣子以後我還是自己找支武器好了,還不知道得用人形過多少年,得找個趁手的用,也得開始練習人形的戰鬥方式。」

  「妳就用這個,另外隨便找支武器給我就好啦。」沈洛年哼哼說:「我又拔不出鞘,拿著也沒用。」

  懷真不理沈洛年的抱怨,拿著金犀匕,往前一彈,對著戰團飄去。

  懷真雖然妖氣不足,速度卻不慢,一瞬間已經接近戰團,她輕叱說:「我來!退。」

  三小微微一怔,雖然不明白元氣大傷、妖氣不足、又不能施術的懷真要怎麼對付這老者,但她們畢竟都挺尊重懷真,當下往三面散開,在外圍戒備。

  那老者反應比巨龍狀態快多了,一見三小散開,兩條紅色短棍馬上就轉劈衝來的懷真,同時兩股妖氣匯聚外射,先一步對著懷真衝去。

  就在這一瞬間,懷真妖氣灌入脖子上的黃絨墜項鏈,一道黃色柔光泛出,她身子速度陡然又提升數成,與此同時,懷真將一股強大妖氣灌入金犀匕中,只見她一揮手,一道耀目金光突然從她掌中炸開,只不過一瞬間的工夫,衝來的妖氣消散,兩支短棍斷成四截,那老者也被從正中央切成兩段,化散成妖氣消失。

  眾人一愣之間,卻見懷真掌中的金光已經消失,金犀匕已恢復原狀,她飄回沈洛年身邊,把金犀匕塞回沈洛年的腰間皮套,一面指著西角推了他一把說:「快!那邊!」

  沈洛年沒想到金犀匕當真出鞘竟有這番威勢,正張大口發愣,眼看懷真回來,正想抗議懷真動作太快,害自己連刃身都看不清楚的時候,卻被懷真推了這一下。

  沈洛年目光一轉,才突然醒悟,連忙往那兒掠去,卻是懷真剛剛那一擊雖看來威猛,卻消不掉敵人多少妖氣,那端沙粒又再度開始凝結,沈洛年不等對方妖氣成形,趕上後手掌探入,當下將妖氣不斷往自己體內吸入,融入道息之中。

  這世間從沒出現過沈洛年這種人,這精體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狀況,他不斷地凝聚妖氣,但妖氣卻不知為何無端端地一直消失,而且消散的速度遠大於凝聚的速度,如果今天這龍庫的主人在場,也許會察覺不對,不再徒勞無功地凝聚妖氣,但這兒的精體,被賦予的使命就是利用凝結的妖氣驅趕、擊殺來犯的敵人,在找不到其他處置辦法的情況下,只好這麼一直凝聚,讓沈洛年消散掉。

  又過了片刻,周圍的光芒漸漸黯淡,本來圍繞在周圍的濃重妖氣緩緩消失,連那些藉由妖氣凝聚的金銀珠寶,也都散化成原來的沙粒,殘餘的妖氣雖仍不住地凝聚,卻速度越來越慢,逐漸地無能為力。

  「洛年,夠了。」懷真不敢走近,遠遠叫:「再下去會影響到建築體。」

  「嗯。」沈洛年一收手,只見那妖氣雖似乎仍在嘗試著凝聚,但稍一聚集就自動散開,已經不足以成形。

  「尋寶囉!」懷真嘻嘻一笑,帶著三小往西北角沖,而三小雖然跟著跑,看著沈洛年的表情不免有些驚疑,不過她們畢竟是小孩心性,看到一堆有趣的東西,注意力馬上隨之轉移,忍不住隨著懷真在其中翻找。

  ◇◇◇◇

  片刻後,懷真搜刮已畢,把幾樣東西塞入了那大布包中,控制了這龍庫的精體開啟門戶,五人往外掠出。

  這次探險並沒花上太久的時間,此時外面依然是艷陽高照,懷真在草地上攤開布包說:「好啦,小鬼們通通過來!」

  三小歪著頭擠近,看著那大布包內的東西,裡面放著兩把長度、弧度、造型都不同的刀。一柄無鞘闊刃短劍、兩支窄刺劍;一把彷彿玩具般的古怪弓箭;一支近兩公尺高、一端削尖的黑色長棍;還有那兩支被金犀匕截斷的短棍。除了這些以外,裡面還有一些大小不等、薄片寶石般的東西,沈洛年一直不知道那是什麼,也沒問過懷真。

  懷真對眾人說:「妳們也差不多該選武器了。」

  三小卻似乎對武器興趣缺缺,彼此看了看,三小中,年紀最大的焰丹開口說:「懷真姊姊。」

  「怎麼啦?」懷真笑說。

  焰丹看了沈洛年一眼,試探地說:「洛年真的是人嗎?還是妖仙?」

  「是人啊。」懷真抿嘴一笑說:「他很奇怪對吧?」

  聽到這句話,三小一起點頭,都以好奇的眼神看著沈洛年。

  沈洛年雖然也覺得好笑,倒不想吭聲,讓懷真自己去應付。

  「洛年有些地方很強,有些地方很弱,但是我不能跟妳們說清楚。」懷真瞄了羽霽一眼說:「免得有人打歪主意。」

  「嗶、嗶嗶。」羽霽彷彿作賊被逮到一般,悶叫了兩聲。

  「我就跟妳們說實話吧。」懷真笑說:「其實每次龍庫的門戶都是洛年打開的喔,我只是做做樣子。」

  三小又吃一驚,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只聽懷真接著說:「否則我現在妖氣還沒妳們強,妳們合力都打不開,我怎麼開得了門?」

  「嗶?比鼻畢!」羽霽望著沈洛年,叫了幾聲,看樣子似乎有點懷疑。

  「小霽不相信。」懷真回頭笑說:「要你和她打看看。」

  沈洛年白了羽霽一眼,沒好氣地說:「不信拉倒。」

  羽霽拍拍翅膀,蹦跳了兩下,歪著頭看著沈洛年片刻,一扭頭,仍是那副看不起的模樣。

  「小霽,難道妳不怕洛年的武器嗎?」懷真抿嘴笑說。

  羽霽一愣,想起剛剛那武器的威勢,眼睛露出了懼怕的神色,不過她的道行似乎還看不出吉光皮套,她上下看著沈洛年,卻找不到那嚇人的武器。

  「好了、好了……洛年雖然不算普通人,但其實不適合打架。」懷真打圓場說:「妳們還是要幫姊姊保護洛年喔。」

  山芷輕吼了一聲,對著沈洛年踏了兩步,又縮回一步,似乎有點害怕。

  沈洛年倒不討厭這只年紀還小的大塊頭,笑說:「現在沒事了。」

  山芷一喜,奔過來立撲沈洛年胸口,用頭對著沈洛年臉龐磨蹭。

  若非沈洛年也算是變體者,擁有比一般人強大許多的體魄,這一下就會被壓到地上去,沈洛年好笑地抓抓山芷的脖子說:「妳很重耶,小芷。」

  「吼……」山芷低吼著,似乎很開心。

  「妳這窮奇小鬼又搶姊姊的位置。」懷真悶哼一聲說:「沒問題了吧?都過來看武器!妳們該選一支了。」

  「沒有好武器!」焰丹嚷:「洛年那種!」

  「嗶、比比!嗶比比!」羽霽跟著嚷。

  「洛年的武器是特別的,很難找到第二把。」懷真說:「這些也都是好武器啊,剛剛那妖氣化成的人形,一拿起武器不就變很強?妳們誰都打不過。」

  山芷放開沈洛年,回頭輕吼了一聲,迷惑地推了推那兩根斷掉的短棍。

  「斷口很漂亮,可以修好。」懷真把斷掉的地方對準,沒過幾秒,那斷面兩端,居然冒出彷彿籐蔓又類似血管般的東西,把兩邊銜接起來。

  「這是活的啊?」沈洛年插嘴:「也是某種精嗎?」

  「這是妖化武器,只有妖體沒有意識。」懷真搖搖頭說:「這兩支棍子,可以把妖氣集中發射,近打遠攻都十分方便,很適合不擅於道術的人喔,小芷要嗎?」

  山芷歪著頭看看,低吼著撥弄短棍兩下,似乎興趣缺缺。

  懷真見三小誰也不說話,她忍不住好笑說:「妳們別看不起這種武器,已經很少見了。」

  沈洛年見狀說:「其他的呢?」

  「這棍也是這兒找到的。」懷真拿起那把一端尖銳的黑棍說:「這似乎是黑木精所化的傢夥,整體堅固又具韌性,就算不以妖氣保護,也很難受損……應該適合小丹。」

  焰丹低頭聞了聞那黑色長棍,前蹄踢了踢土,也一副不怎麼滿意的樣子。

  「至於小霽……」懷真拿起一把窄刺劍說:「妳動作輕快,這支很適合,這劍也是妖化武器,本身妖氣高度凝結在尖端,刺擊時破壞力很大,妳可以把更多妖氣用在道術上。」

  「嗶?」羽霽指指另外一支窄刺劍,狐疑地發問。

  「這支啊?」懷真拿起另一支造型簡樸的窄刺劍,隨手一抖,只見這窄刺劍彷彿蛇一般地古怪扭曲,懷真一面說:「這是銀煉精所化成的軟劍,想用得好不容易,想用這種嗎?」

  羽霽卻搖頭嚷:「嗶!嗶嗶比。」

  「也不喜歡?」懷真似乎有點意外,看了看羽霽說:「那等我把其他的都說完吧?」

  「嗶。」羽霽點了點頭。

  「這支闊刃短劍,比較特殊……」懷真歪著頭說:「好像有種奇怪的氣味,應該是某種祭儀使用的武器,一時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好處,不要用比較好。」

  「不要用?那幹嘛把這支也偷出來?」沈洛年插口問。

  「看起來也像寶物啊。」懷真理直氣壯地說:「留著用來蓋咒。」

  原來剩下的垃圾是準備送自己的?沈洛年忍不住笑了出來。

  「至於這把彎刀和長柄刀,也是妖化武器,鋒刃上集中著妖氣,但是稍微沈了些,如果小芷或小丹想用這種也可以。」懷真說到這兒,望著那把怪弓說:「這東西妳們的妖氣不適合,不提了。」

  焰丹想了想,突然說:「懷真姊姊,我們還不能變人啊,為什麼要這麼早選?」

  「差不多可以了吧?」懷真笑說:「練了兩個月,應該已經漸漸感覺到道息了吧?」

  「道息?」焰丹迷惑地問。

  「就是渾沌原息。」懷真說:「人類都說道息,我跟著說久了,也習慣了。」

  山芷突然吼了幾聲,羽霽轉過頭,對著她嗶個不停,兩人不知為什麼爭執著。

  懷真對沈洛年低聲笑說:「小霽想變,小芷卻沒興趣,又吵起來了。」

  「那怎辦?不讓她變?」沈洛年問。

  懷真先搖搖頭,跟著對那兒微笑說:「小芷,以後我和洛年回人類世界,妳不變人,可不能跟去喔。」

  山芷一愣,歪頭片刻,這才吼了一聲,似乎是同意了。

  這下輪到羽霽生氣了,嗶嗶叫個不停,沈洛年不用問也知道,這下輪她不想變了。

  「妳不變也可以啊。」懷真笑說:「那小芷去找洛年的時候,妳可不能跟去。」

  「嗶?比比嗶嗶比比!」羽霽怒沖沖地蹦了起來,一連串嚷。

  「妳敢對人類城市亂噴火,不怕被祖奶奶揍?」懷真笑說。

  羽霽一聽這話,頭縮了縮,氣焰消了五分,但似乎還是很不甘願。

  「變人很好啊,會變強耶。」焰丹倒有點迷惑:「為什麼不想變?」

  「對啊。」懷真笑說:「不然小霽變猩猩好了,也可以拿武器,但是不會說人話。」

  「嗶!」羽霽委屈地叫。

  「好啦,姊姊開玩笑的啦……噯,妳們這些小鬼真麻煩,等變了人再選武器好了。」懷真把武器又一把包了起來,而那根黑棍長了一些,沒法全包,只好露一截在外面。

  懷真把這大包推給沈洛年時,沈洛年一面背起布包,一面有點意外地說:「我們要回人類世界?」

  「不想嗎?那兒不是最安全嗎?」懷真笑說。

  「妳不是……」

  「別找那些白宗小朋友就好啦。」懷真說:「其他人類,你沒這麼在意吧?」

  原來打這種主意,沈洛年沒好氣地說:「這倒不一定,萬一我喜歡上別的女人呢?」

  「哈!」懷真賊笑說:「你果然喜歡瑋珊,還一直不承認!」

  沈洛年臉一紅,哼聲說:「我喜歡的人可多了!」

  「我第一次見到你這種,把喜歡的女人推給別的男人耶。」懷真湊近說:「你是哪兒不對勁啊?」

  「關你屁事!」拜那見鬼的鳳靈所賜,葉瑋珊對賴一心的愛戀之心,自己看得一清二楚,否則又何必放棄?沈洛年想到就悶,推開懷真,不想再提此事。

  「又惱羞成怒。」懷真吐吐舌頭,回頭對著聽不懂的三小一笑,又摸摸焰丹腦袋,這才回頭說:「她們媽媽只有千多年的道行,就快能來了,這些小保鏢可都會被帶回去管教,我們倆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住才行。」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看著三小都露出膽怯的模樣,倒也覺得好笑,看來她們家裡應該都挺嚴格的。

  懷真又對三小說:「變人可不像變龍頭一樣容易,得找人融合精元……這附近雖然也有些活人……但我們還是先回噩盡島吧,比較安全。」

  ◇◇◇◇

  從這北歐極西之地,要去噩盡島,倒不用再經過歐洲、亞洲了,懷真腦海中似乎有著全球地圖一般,對著北面一指,於是山芷馱著沈洛年,焰丹載著懷真,這一人四妖就這樣飛過北極海、白令海,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再度來到太平洋。

  當噩盡島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沈洛年和懷真都有點詫異,這陸地雖還稱不上大陸,但似乎已經不適合用島嶼來形容了……總之一大片綠色陸地在這熱帶地區狹長展開,到處都是帶著妖氣的植物,看這規模,原來在噩盡島西面的馬紹爾群島等太平洋上大小島嶼,應該都被不斷擴張的息壤給圍住了。

  懷真心血來潮,想起息壤的事情,便讓三小繞著噩盡島北緣往西飛,想挖點回來製造寶鏡,但隨著越飛越遠,卻見西面那端,已經拉長成一片片裙襬往外延伸,原來的扇形變得有點像隨意扔置在地面的長拖把,末端變得十分淩亂。

  「慢!停下。」懷真突然要三小停在空中。

  三小停住之後,轉頭望著懷真,卻見懷真遙望著西方,詫異地說:「那兒是怎麼回事?」

  沈洛年沒法感應到這麼遠處,只說:「還在擴張嗎?」

  「不。」懷真搖了搖頭,頓了頓,自語說:「這些妖族知道怎麼利用息壤嗎?」

  「說得不清不楚的,到底怎麼了?」沈洛年問。

  「大部分息壤……似乎都變質成排斥了。」懷真沈吟著說:「不過有好幾個地方,卻似乎還有沒爆炸變質的。」

  「那兒的道息量很少嗎?」沈洛年問。

  「不是,可能有妖仙……用類似你那種做法,把大片息壤束縛住,然後住在上面。」懷真轉頭說:「不過他們沒法加強效果。」

  哪種做法?沈洛年微微一愣才想通,詫異地說:「找東西包起來嗎?那要包多大片?怎能辦得到?」

  「大群妖族合作的話,不會太難。」懷真扼腕說:「難怪這幾個月,都沒感受到這些傢夥的妖氣,原來都搬到這兒來了……其他的也罷,敖家在北海經營這麼久,居然也搬來了?」

  「那麼還要挖嗎?」沈洛年說。

  「這樣……已經挖不到了,走吧。」懷真拍拍焰丹的腦袋說:「小丹往東邊飛,先找到人群再說。」

  真要去了嗎?沈洛年有點期待,又有點感傷,卻不知道會不會碰上他們?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41:58

第七集  第六章  光屁股成何體統?

  當初也不知道是因為風向還是地球自轉的關係,除了剛開始的大量爆塵之外,之後爆起的息壤紛紛飄往西面落下攤開,也因為最東端本是原來噩盡島的位置,聚集了一開始的大量息壤土,因此地勢最高、排拒道息的能力也最強,也就是最適合人類定居的地方。

  如今東面那扇柄之處,已成為高原地形、而且因為排拒道息,當日大爆炸之後,帶著妖炁的植物也少在這兒出現,雖然最近慢慢開始覆蓋了一片青草、蕨類等生物,但其他的動植物還是不怎麼容易找到,和西面的熱鬧大不相同。

  這樣的地區,大概有近百公里方圓,隨著地勢慢慢下降,山脈分立,道息濃度漸增,一種被人類稱為「妖藤」——帶著淡淡妖炁的粗藤植物,在邊緣糾結蔓延,也許因為少了其他植物的競爭,這種植物繞著這片山地週邊生長,高低起伏、錯綜盤結,架起了一大片十余公尺高的妖藤叢林,就這麼在山腳處長成一條數公里寬的寬頻,仿佛一大片天然的屏障。

  在妖藤叢林的西北邊界處,有一條從東面高原區流下的河流,將妖藤和東面一片突然降下的土地分開,這河流隨著地勢往北轉,在高原區和妖藤區的北端交界處出海,形成一個適合船隻停泊的河口港區,河東又恰好有一塊約兩公里寬、半公里深的小平臺,於是一開始從檀香山遷移過來的數萬人,就在這個地方上岸,建立了第一座港口村落。

  但人總不能只靠著吃魚過日子,隨著從檀香山遷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開始順著地勢往東面山區攀爬,選擇山中平坦之處開墾種植或居住,還好息壤死亡之後,除了會排斥道息之外,和一般土壤差異不大,大部分植物似乎都能適應。

  不過耕作雖重要,卻是緩不濟急,有人嘗試著砍伐「妖藤」研究,卻意外發現妖藤不只內裡柔軟營養,適合食用,堅韌的表皮經過處理之後,無論是建造房屋或製作衣服,都是很好用的素材,也因為這種植物的存在,人類最基本的食衣住行總算能勉強獲得滿足。

  沈洛年和那四個大小妖怪,就在東北面高原區一條山瀑旁,找了個不高不低也不易攀緣的斷崖平臺住下。

  沈洛年學著山下人們,用截成一片片後曬乾的妖藤片,架了個有點簡陋的小屋居住,這兒約有千余公尺高,不只山下正逐漸擴張發展的大小聚落一覽無遺,更能遠眺西面大地和北方汪洋,除不時有傾盆大雨外,在這兒觀山看海,望著活動中的人們,倒是十分舒適。

  雖然說這是五人的居所,但當真住在這兒的,主要是沈洛年和懷真,這兒畢竟道息不足,三小雖然受得了,卻也不願久待,大部分時間都在島外到處亂飛,而這兒人跡罕至、鳥獸絕跡,更沒有妖怪有興趣接近,沈洛年和懷真住在這兒,確實是個安全的居所。

  ◇◇◇◇

  這麼過了一個月左右,一日天還沒亮,蜷縮在沈洛年身側入眠的懷真,突然睜開眼睛,擡起頭,輕輕地往屋外邁步。

  她掩上房門,往下方看著,卻見三條身影快速地往空中沖起向著這兒飛,底下還在一片黑影中的港口村落,卻傳出一陣騷動,有間房子似乎破了一個大洞,有人正奔出簡陋的房屋外呼喊狂叫,周圍的人們紛紛被吵醒,一個個奔出門外詢問張望,亂成一團。

  懷真見狀微微皺眉,自語說:「這些小鬼老是鬧得天翻地覆。」

  她剛念完,三小飛上崖巔飄落,羽霽爪下還抓著一個昏迷的東方女子,她一面將女子輕扔到地面,一面「嗶嗶」地叫。

  「小聲點,洛年還在睡。」懷真走近看看那個趴在地上的黑髮女子說:「黃種人?」

  「嗶。」羽霽看著懷真,歪著頭叫,似乎挺高興。

  「想跟我選一樣的啊?好啊。」懷真微笑說:「就妳一個挑這麼久,我看看合不合適。」

  懷真手放在女子小腹,正探出妖炁,身後屋門打開,沈洛年一面伸懶腰一面往外走說:「怎麼……喔,小霽選好了?」

  「嗶,嗶!」羽霽瞪了沈洛年一眼。

  山芷低吼了一聲,奔了過去,繞著沈洛年磨。

  「小芷早。」沈洛年摸了摸山芷的頭,突然說:「變人以後不可以這樣喔。」

  「吼?」山芷似乎吃了一驚,詫異地看著沈洛年。

  「別理洛年。」懷真剛好站起身,對山芷笑說:「他只是嘴巴愛念,只要撲上去,還是一樣會抱妳的,但不可以跟姊姊搶。」

  「喂!妳怎麼這樣教?」沈洛年不禁瞪眼。

  「這邊又沒外人。」懷真嘻嘻笑說。

  「這兒是無所謂。」沈洛年歎口氣說:「但她不大懂事,萬一下山……養成習慣總不好。」

  「放心啦。」懷真說:「小芷變身以後,頂多像個小女孩,抱著沒什麼不妥的。」

  「是這樣嗎?」沈洛年意外地說:「我以為會跟妳一樣呢。」

  「因為是精元融合,不只是外型變化,還會變出相對應的體態。」懷真說:「她們在自己的妖族中還都是小鬼,變人之後當然也是小鬼,畢方和窮奇都至少兩、三百歲以後才會漸漸像個少女,五百歲以後才會成熟……」

  原來會隨歲數改變?沈洛年一怔,看著懷真說:「那妳不就應該……這個……」

  「你想說什麼?閉嘴!」懷真瞪眼說:「成熟以後就固定了啦!」

  一旁羽霽見兩人聊了起來,忍不住跳著嗶嗶連叫,懷真一笑回頭說:「可以啦小霽,這女人很健康,時機也適合。」

  「嗶!」羽霽蹦跳著,似乎很高興。

  「那就開始吧,趁天沒亮送人家回去。」懷真當下鬆開女子的褲腰,伸手往內探去。

  沈洛年不好多看,轉頭逗弄著山芷。

  懷真第一次做的時候,沈洛年在旁可真是吃了一驚,後來才知道,懷真讓三小自己選擇喜歡的成年女子,並將之擄掠而來,之後趁女子昏迷,從女子下體取出所謂「精元凝聚」的東西,讓三小以妖炁融合吸化,據說將那東西與身體結合後,就可以很恰當地變形。

  沈洛年其實暗暗懷疑,懷真取的可能是女性卵子,不過這一來不方便問,二來懷真未必搞得清楚那東西的現代名詞,還不如隨她去,反正取妥之後,她們就會把女子送回隱蔽處,等女子清醒,自會無恙回家,據說還會送她一場美夢云云。

  ◇◇◇◇

  等三小把女子送下山,再度回返,沈洛年和懷真也不睡了,兩人在屋外迎接。

  「好啦,最囉嗦的小霽也選好了,妳們該準備變身了。」懷真對著三小說:「因為體積有差異,和龍頭不一樣,變人可是有點辛苦的喔……所以沒事別變來變去,除非遇到意外,否則就固定在人形狀態,習慣這種身軀,才能慢慢發揮出威力。」

  三小對望瞭望,焰丹開口說:「懷真姊姊,我們怎樣才會有足夠的妖炁轉變啊?」

  「妳們都已經隱隱能感受到道息了吧?」懷真說。

  「一點點。」焰丹點了點頭,但目光卻不禁瞄了沈洛年一眼,三小中她年紀最大,感受力也最強,早就覺得沈洛年不大對勁,這陣子針對道息修煉,更是敏感,但問了幾次懷真都打馬虎眼混過去,她也沒法追問。

  「比比嗶?」羽霽突然嚷了一串,似乎在問問題。

  「因為妳們妖炁還不足以凝聚大量道息,所以長輩還沒教妳們這些。」懷真回答:「等長大之後,凝聚的妖炁多了,就要學會用道息修煉轉化為精純的妖炁,一方面可以提升妖炁的品質;二來身軀也會逐漸仙化。」

  「那既然現在妖炁不足,怎能變身?」焰丹又問。

  「這個我會幫妳們想辦法。」懷真笑說:「但是這辦法很費工夫,又會痛,所以妳們可別變來變去。」

  三小也不是第一次聽到懷真這麼說,只好點了點頭。

  「好了,凝聚道息吧。」懷真說:「照我之前跟妳們說的方式做。」

  三小見狀,分別閉目伏下,借著散出的妖炁凝聚道息在自己腦門前方,照懷真教的方式,緩緩吐息吸納,並將道息凝入體內轉化,不過因為凝聚的道息仍嫌鬆散,對三小來說這樣一點效果也沒有。

  過了片刻,懷真眼看差不多,對沈洛年打了個眼色。

  沈洛年會意地點了點頭,緩緩凝出一小股不太濃稠的凝結道息,送給懷真,懷真湧出妖炁,以道術托送到焰丹之前。

  焰丹突然感覺到一股凝煉濃重的道息在自己控制範圍內湧現,不由得吃了一驚,連忙用盡全力包裹住,跟著一絲絲地納入體內轉化為妖炁,開始變形。

  沈洛年和懷真一個個送了道息過去,讓三小緩緩轉化,之後就沒有兩人的事情了,沈洛年望了懷真一眼,坐在不遠處一塊硬化的土石上等候。

  「不知道她們會選哪些武器?」懷真蹦到沈洛年腿上坐著,依偎著沈洛年胸膛,開心地說:「剩下的我們再來蓋咒一次,說不定這次能解掉喔。」

  「好啊。」沈洛年手輕輕環抱著懷真的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秀美的臉龐。

  「怎麼了?」懷真倒是不常看到沈洛年這種表情,有點訝異地問。

  「沒什麼,別人要是看到我們的模樣,一定很羨慕。」沈洛年說。

  「因為我很美嗎?」懷真嘻嘻笑了起來,得意地說:「你又不敢讓人看。」

  沈洛年不多提此事,伸手幫懷真抓著後背說:「對啦,我問妳。」

  「什麼?」懷真挺直了背,舒服地嗯了一聲。

  「那包包裡面一堆寶石薄片一樣的東西是幹嘛的?」沈洛年說。

  「那是各種不同的精體。」懷真眨眨眼說:「但是效果我也不清楚,如果知道的話,就可以凝化做成類似這種東西喔。」懷真指指身上的戒指和項鍊說。

  「不知道妳也偷?」沈洛年好笑地說。

  「只要是寶物就能幫忙蓋咒啊。」懷真開心地說:「要是還不夠,我們再去找地方偷。」

  「一直偷東西不好吧?」沈洛年皺眉說:「萬一人家很珍惜這些東西呢?」

  「不管啦,性命重要。」懷真撇嘴說:「大不了以後拿去還。」

  「嗯……也好。」沈洛年點點頭說:「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

  「可是你有這種想法的話,很難蓋咒耶。」懷真瞪眼說:「要當成這些真的是送你的。」

  「呃……」沈洛年翻了翻白眼,不知該如何回答懷真。

  「差不多了。」懷真從沈洛年懷中蹦起,低聲說:「再給她們一點。」

  「嗯。」沈洛年照著剛剛的動作,凝出小股小股的道息,由懷真轉給三小,畢竟三小能力不夠,不能像懷真一樣一次吸入大量,只能一點點運用。

  隨著時間過去,伏著的三小身軀逐漸縮小,手腳頭臉逐漸變化成形,不過羽毛、毛皮還未褪去,果然如懷真所說,山芷和羽霽變化出的都是小小的身軀,雖然還沒完全成形,但看來是不到十歲的女孩,確實還是小鬼。

  至於焰丹就大一點了,大概是十二、三歲那種模樣,孩子體態未退,而開始帶點少女體型。

  三小選擇的女性樣本都不相同,除了羽霽選擇東方黑髮女子外,焰丹選的女子膚色偏黑,是夏威夷混血人種,山芷當時抓來的則是個有點年紀的微胖金髮白人,卻不知道完成之後各自會變成什麼模樣。

  轉念一想,沈洛年又暗暗慶倖,還好山芷會變成小孩,若變成個中年胖女人整天抱著自己,實在頗讓人抗拒……

  沈洛年看了看,突然一驚說:「她們的衣服呢?還沒準備?」

  「又不知道變多大多小,當然沒準備。」懷真說:「反正不穿也沒什麼關係。」

  「不行。」沈洛年雖然不怕看這些妖怪裸女,仍說:「這習慣最好先養成,別讓她們學妳光溜溜亂跑。」

  「我哪有!我很少光溜溜的,都是被迫的。」懷真嘟嘴說:「現在也不能去找衣服,要幫她們護法。」

  這倒是真的,還得補充道息……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先罷了。

  ◇◇◇◇

  約莫過了兩個小時,伏著的焰丹身軀逐漸轉化,連那身紅色皮毛都褪去了,變成有點偏黑的健康古銅色,一頭黑色波紋狀長髮掩蓋著她的頭臉肩背,只聽她停了片刻,終於出聲說:「哎喲,好累喔!」那原本有點低沈的嗓音,居然變得頗柔美。

  完成了?沈洛年和懷真對看一眼,懷真奔過去扶起還不大習慣雙足站立的焰丹,撥開她頭發笑說:「很棒啊,成功了。」

  「可以了嗎?懷真姊姊。」焰丹臉上輪廓清楚,有雙明亮深邃的鳳目,她詫異地咳了咳說:「聲音……變得怪怪的?」

  「人類女孩子聲音是這樣的。」懷真上下看看說:「接下來就是微調了,頭髮可以短些,妳臉型似乎圓了點,看要不要縮瘦些,如果想要胸部大點的話……」

  「喂!」本來別過頭不想看少女裸體的沈洛年,聽到這忍不住叫:「狐狸妳教什麼啊?」

  懷真嘻嘻一笑說:「也對啦,妳還小,等長大不夠再說……欸,你也來看看小丹啊,很美呢。」

  沈洛年瞄了一眼又轉開頭說:「妳先幫她找件衣服穿。」

  「小丹挺高了,我的衣服還可以套一下。」懷真進屋拿件上衣給焰丹,一面說:「那兩個小的我可沒辦法。」

  「小的就算了。」沈洛年直到焰丹套上掩蓋到大腿的上衣,這才望過去,見她身材修長結實,雖說只有十二、三歲的體態,卻只比懷真矮一個頭,一張有點兒圓的瓜子臉上輪廓清楚、五官分明,豐潤的嘴唇翹起,一雙靈活的鳳眼正到處亂轉。

  「妳還不習慣兩腳走路。」懷真說:「送出一些妖炁托體,讓身子輕點,方便練習。」

  「噢!」焰丹搖搖晃晃地試著踱步,果然十分不穩。

  過不多久,山芷和羽霽先後爬起,果然都是八、九歲左右的幼童模樣,兩人剛爬起,彼此一對望,山芷嘻嘻一笑,對著羽霽撲去,也不管光著屁股,就開始打架了。

  懷真看了看,好笑地說:「小芷打不贏了。」

  卻是兩人打鬧互推時,力量一迸,本來力氣一向比較大的山芷,居然翻了個跟鬥,往後摔在地上。

  山芷似乎也覺得很奇怪,擡起頭來四面看了看,又蹦起來對著羽霽撲,但羽霽動作卻十分輕快,山芷幾下都撲不到,還跌了好幾跤,不禁坐在地上張大嘴疑惑地啊了兩聲,不過臉上一樣滿是笑容。

  懷真搖頭說:「這笨小芷,小霽本來只有一隻腿,妳當然打不贏……」卻是本來只有單足的羽霽,很快就適應了雙足的人類體態,只會用四條腿爬的山芷一下子自然不是對手。

  「吼啊?」山芷歪著頭張大嘴喊。

  「都變人了還不會說話。」懷真走近,她拍拍山芷身上的灰,扶起她說:「小霽妳也過來,讓我看看妳們變得怎樣。」

  黑髮的羽霽當下得意地飄近,臉上帶著一抹笑意。

  這兩個雖然也光溜溜,但既然是小孩模樣,沈洛年倒也不怕看,只見這山芷膚色粉白透紅,金色大鬈髮襯著一對藍色眼珠,圓圓的臉上掛著甜美的微笑。而羽霽膚似冷玉、黑髮筆直如瀑,小小的臉蛋上有著精緻的五官,她表情不多,除了嘴角那一抹微笑之外,只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斷到處瞧,不過望到沈洛年的時候,不免按照往例瞪了他一眼。

  兩人相比,羽霽身材嬌小纖細,山芷稍高、也豐潤了一些,兩人頭髮都超過臀部,站在一起,相對而笑,十分惹人疼愛。

  媽啦,她們抓來的人哪有這麼可愛?這狐狸傳授的變形術,說不定有些作弊的成分在。

  「洛年!」金髮的山芷,一轉頭望見沈洛年正看著自己,又嚷著這口音不怎麼標準的一千零一句,一面搖搖晃晃地對著沈洛年奔,只不過跑到一半又撲通重重摔了個跤,笑咪咪的臉上都是灰,還好這也摔不痛她。

  「別到處亂沖。」懷真搖頭說:「先學走路、放出妖炁托體。」

  「吼……嗚……狗……」山芷坐在地上喊,但人類的口腔其實不很適合發出窮奇語,她喊得很不順暢。

  「別吼了。」懷真忍笑說:「妳這小鬼真難教。」

  「起來!」羽霽奔了過去,扯起山芷說:「一起走路。」

  山芷爬起,笑著張口啊了半天,才說:「……一……妻走。」沒想到她聲音卻是軟軟嫩嫩的還帶點鼻音。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口中吐出「洛年」之外的人語,眾人都吃了一驚,羽霽更是高興,忙說:「妖炁、托著。」

  「偷著!」山芷跟著笑說。

  「來賽跑!」羽霽又說。

  「載跑!」山芷點頭。

  當下兩小一前一後,繞著這片山崖跑了起來,焰丹見狀,一面活動著嶄新的身軀,一面說:「懷真姊姊,我們可以離開這邊了嗎?在這兒身體不舒服,沒有力氣。」

  「不舒服!」羽霽聽到也跳了過來。

  「不蘇虎!力氣!」山芷跟著嚷。

  「不、舒、服啦!」羽霽回頭罵。

  「不、屬、斧啦!」山芷擠到沈洛年身後扮鬼臉,跟著跳上沈洛年的背,摟著他脖子。

  「先去幫她們找衣服吧?」既然是小鬼模樣,沈洛年也不太介意了,他搖頭說:「這樣光屁股成何體統?」

  「嗯。」懷真進屋提那一包寶物,一面說:「下面這村子東西也不多,我們去檀香山找看看吧。」

  「快走快走!」羽霽嚷著,她聲音十分清亮,也可以說高音刺耳,很難忽略。

  「走走!」山芷已經繼續往上爬,爬到了沈洛年後腦勺,坐在他肩膀上,把沈洛年腦袋整個抱在懷裡,她這才發現身體變小之後,纏起沈洛年滋味又不相同,忍不住一面亂咬一面咯咯直笑。

  沈洛年連眼睛都看不見了,這樣怎麼走?他輕拍山芷兩下說:「小芷快下來。」

  「黑!」山芷不理會沈洛年,突然禦炁而起,就這麼抱著沈洛年腦袋往空中飄。

  她喊的是「飛」嗎?懷真不禁笑了出來,搖頭說:「就這麼抓著洛年去嗎?」

  「亂來!」沈洛年道息往外一泛,逼得山芷妖炁散失,渾身一軟,她嚇得連忙鬆手飛開,一面啊呀亂叫。

  「別胡鬧了。」沈洛年飄在空中,伸手給山芷笑說:「來,拉著我跑。」

  山芷繞了兩圈,這才有點畏懼地伸出小手,握住沈洛年的手。

  「他做了、什麼?」羽霽好奇地飛過來問。

  「沒了!」山芷睜大眼說。

  「什麼沒了?」羽霽詫異地問。

  「力、力氣!」山芷左小手握著拳頭比了比說。

  懷真怕扯下去露出破綻,對焰丹招手說:「小丹來拉姊姊,我們快去找漂亮衣服,看誰先到檀香山。」

  「載跑!」山芷拉著沈洛年,率先沖起,向著東方飛去。

  「飛行不叫賽跑啦!笨小芷!」羽霽一面嚷,一面禦炁騰空,抄到最前面去,領先而行。

  焰丹雖然沒這麼孩子氣,卻也不肯認輸,當下帶著懷真往前直沖,只見五個大小人形,就這麼手牽手,向著東方的海島飛去。

  ◇◇◇◇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下方港口,一大群陌生的船隊,從出海口向港內駛入,港口小鎮的人們不禁有點意外,一個多月前,夏威夷存活的人們都已經遷移完畢,返回亞洲接人的船隊,應該沒這麼快抵達才對,而且這些船隻的造型也很陌生,卻不知道是哪兒來的?

  眾人雖然疑惑,但大劫過後,看到其他的人類,不免欣喜,大多數的人都往簡陋的港口奔去,想看清來訪的人物,幾個留守的變體部隊,更是迅速集合、登上碼頭,要分辨清楚來訪者的來意。

  只見大小船群一艘艘登港,為首的一艘木造大船,船頭上站著一群年輕男女,幾個眼尖的遠遠一看,嚷了出來:「是葉宗長他們!白宗的!」

  這兒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曾被葉瑋珊等人所救的可哥山難民,其他人也知道,當初歐胡島三處人群,正是靠著這些白宗年輕人才能串聯在一起,每個人都知道他們能力高強,足以應付強大妖怪,當下眾人歡聲雷動,紛紛擁上,霎時港口擠滿了人群,熱鬧非凡,已經遷移到附近山地上的人們聽到消息,也紛紛下山。

  這群人,正是遠從臺灣行駛來的第一批船隊,在葉瑋珊等人保護下,終於抵達噩盡島。

  葉瑋珊帶著白宗精銳,本預備到此殺出一條道路,登入高原,沒想到在這東北角道息微弱處,找到這個天造地設的港口,可以讓人類的船隻直接上岸。

  岸上的房舍、人們的服裝雖然看來十分簡陋,但這也是理所當然……自己船上的人們一樣蓬首垢面、十分狼狽,畢竟大難過後,大部分東西都在火中焚毀,連像樣的衣服都沒幾件。

  臺灣的船隻一艘艘地靠岸,這整批船隊的領導人倒不是葉瑋珊等人,臺灣臨時政府派出負責代表的人物,一路上管控船隊的航行,並準備和這兒的領導人物洽談。

  按理來說,應該先談妥之後,船上的人才能下船,但這船隊畢竟不是幾艘大船而已,許多中型、小型的帆船,一路上飽受風浪之苦,看到陸地哪還忍得住,紛紛靠岸登陸,一有人動作,誰也忍不住了,人人往岸上跳,霎時港口一片混亂,而岸上人們大多使用英語,下船的人們則多說中文,兩方交談只能比手畫腳,更是吵鬧。

  白宗眾人倒不急著下船,瑪蓮看著港口一片亂,好笑地說:「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沒妖怪可打?」

  「沒妖怪就太好了。」黃宗儒說:「多虧瑋珊和奇雅輪流上空中查看,發現這附近有漁船出沒,不然要找到港口可不容易。」

  「其他的事情應該不用我們管吧?」瑪蓮哼哼說:「那些愛選舉的老頭不是搶著管事?」

  「阿姊小聲點,人來了。」張志文湊近說,瑪蓮一轉頭,卻見一個穿著軍官制服、充滿朝氣的雄壯短髮青年正往這兒奔來,她輕哼了一聲,倒也不說了。

  「葉宗長,大家好。」那青年遠遠就對著眾人打招呼行禮,十分客氣。

  葉瑋珊認得此人,點頭說:「印上尉。」

  那人忙恭謹地說:「不敢當,宗長叫我晏哲就好了。」

  這趟旅程中,葉瑋珊施用引仙之法,將其中一個隨艦連隊的官兵引仙,這部隊的實際領導人,就是這位印晏哲上尉,聽說他本來只是個少尉排長,但四二九大劫過後,無論是軍官、士兵都十分缺乏,臺灣臨時政府一面招募民眾加入部隊,一面提拔原有的官兵,他這才年紀輕輕就當上上尉,而也許是運氣不錯,恰好成為這批引仙部隊的連長。

  至於李翰那一隊數百人,當初一開始成立的時候連政府組織都沒有出現,隊員中有兵有民、有男有女,並沒有正式編制,所以李翰才暫時被稱為隊長,畢竟當時百廢待舉,誰也沒管這麼多。

  葉瑋珊見印晏哲這麼說,微笑說:「上尉別客氣,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印晏哲點頭說:「中校說請港口那兒的組織派人上船了,請宗長入艙,和這兒的臨時負責人一起洽談。」

  「朱中校去談就好了。」葉瑋珊搖搖頭說:「請轉告中校,儘量按照計畫補充食水,我們三日後返航,我擔心臺灣的狀況。」

  「宗長。」印晏哲頓了頓低聲說:「如果您真的不想去,請白宗某位前輩當代表也不錯啊。」

  「沒有必要的話,還是算了。」葉瑋珊搖頭微笑說:「我們大多人都才十幾二十歲,不懂這些。」

  「這個……」印晏哲回頭看了看後方無人,才說:「我知道宗長不在乎名位,但大多數人都覺得,我們白宗在這些場合缺席有點可惜,現在這個時代,不能用過去那種做事方式了。」

  葉瑋珊微微一怔,不大明白印晏哲的意思,只聽他又說:「宗長也許不知道,我們這些自願成為引仙者的部隊,都相信宗長所言,認為妖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但上面那些人卻不願相信,總打著能拖則拖的想法,若不是那時出現了大群狗妖聚集攻擊,這次的船隊就未必能順利出發,更未必會同意建立這批引仙連隊……而如果這邊如同宗長所言,是暫時沒有妖怪的地方,那些人說不定又會想岔了,我們身為軍人,不方便插嘴,如果白宗也不派人,那……」

  「就算是這兒,隨著全球道息量的增加,未來道息一定也會增加,可能也會出現妖怪……」葉瑋珊沈吟說:「我們只是估計,這附近將是全球道息量最低的地區,不代表可以永遠安心。」

  「果然如此。」印晏哲忙說:「這些話,還是要宗長來說比較妥當。」

  葉瑋珊思索片刻之後,望著賴一心說:「我們走一趟?」

  「嗯。」賴一心點頭說:「我陪妳去。」

  「奇雅,這邊麻煩妳了。」葉瑋珊說:「如果我太晚回來,你們就先開始。」

  「知道了。」奇雅點頭。

  葉、賴兩人,當即隨著印晏哲往船艙內走,和那些臺灣派來的代表們會合。

  ◇◇◇◇

  等三人走遠,瑪蓮突然抓抓頭說:「我不討厭那個姓印的,但他幹嘛開口閉口就說『我們白宗』?他們什麼時候入白宗的?」

  「也不算壞事。」奇雅說。

  「啥?」瑪蓮聽不懂。

  「阿姊。」張志文說:「多點人把我們當自己人,也不錯啊。」

  「這樣喔?」瑪蓮瞄了張志文一眼說:「原來如此。」

  「奇雅姊。」吳配睿好奇地問:「宗長說要我們先開始做什麼呀?」

  「你們看。」奇雅指著河道西面的妖藤說:「那種植物,以後會往東長。」

  「為什麼?」瑪蓮問。

  「因為道息。」奇雅說。

  「啊?道息怎麼了?」瑪蓮聽不懂,大皺眉頭。

  「因為道息逐漸增加,那種植物適合生長的地方會變。」張志文介面笑說:「所以人類能安全生活的地方也會減少。」

  奇雅一向不愛說話,有人幫忙解釋正好,當下點頭說:「就是這樣。」

  「靠。」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我知道你比阿姊聰明啦。」

  「沒有啦、沒有啦。」張志文嘿嘿笑說:「哪裡比得上阿姊。」

  這一個月來,張志文還是有事無事找機會就獻殷勤,瑪蓮無論是怒駡、責問,張志文卻打死不肯承認別有所圖,就算不理他,他也一樣會纏上來,瑪蓮本就是憋不住的性子,眼看拿張志文沒轍,也只好隨他去了,久而久之,倒覺得這賴皮小子挺好笑的。

  所以此時瑪蓮只笑著輕哼一聲,不多理會張志文,回頭對奇雅說:「所以呢?瑋珊……呃,宗長想幹嘛?」

  「剛靠岸時,宗長說這下麵空間太小,臺灣來的人,說不定得往高原上搬。」奇雅說:「宗長想趁這兩天補給,把上面地勢探勘清楚。」

  眾人這下都明白了,這附近道息低迷,無論是變體者還是引仙者,能在這附近自由引炁活動的,只剩下身懷洛年之鏡的白宗眾人,那高原地形看來險峻,若讓一般人攀爬探勘自是大費工夫,若由白宗等人來查探,確實不需多久時間。

  ◇◇◇◇

  眾人看著高原區商議的同時,另外一面,剛走入艙中的印晏哲,正對葉瑋珊低聲說:「宗長,到了這兒,部隊大夥兒似乎都沒什麼精神呢。」

  「因為道息不足的關係。」葉瑋珊說:「你們身體都已經仙化,會感覺到道息變化,不只是引仙者,變體者也會感覺比較沒精神,甚至比你們還嚴重。」

  「嗯,我知道。」印晏哲有點遲疑地說:「只沒想到連變形都辦不到,這樣可能擋不住槍彈?」

  「擋槍彈?」葉瑋珊微微一怔,沒聽說過妖怪使用槍械。

  印晏哲遲疑了一下才說:「我看港口那兒的士兵都配有槍械……我們船隊攜帶的火力並不多,萬一起了衝突……」

  「印上尉,你們的力量、速度等基本素質,其實比一般變體者強。」賴一心幫忙出主意:「萬一敵人使用槍彈,要想辦法近身攻擊。」

  「嗯。」印晏哲點頭說:「這是理所當然,只不過對方萬一陣勢整齊,那就很困難了。」

  「有道理。」賴一心沈吟說:「也許準備一些煙霧彈是個好辦法……」

  「你們也真是的,港口的人幹嘛和我們起衝突?」葉瑋珊搖頭說:「我們又不是來侵略的。」

  「宗長說得是。」印晏哲尷尬地說:「大家都是落難者,當然不會,是我杞人憂天。」

  「別這麼說。」葉瑋珊對他微微一笑,表示無妨,但其實她心中卻有些心驚,自己從沒把其他人類當成妖怪一般的假想敵,難道是自己太天真了嗎?

  三人進入船艙,走近那小型會客室的時候,印晏哲搶著打開艙門,一面說:「白宗葉宗長到了。」

  不需要唱名吧……葉瑋珊不禁有點尷尬,和賴一心一前一後往內走,兩人目光一轉,卻見房中坐著五人,其中三人是臺灣那兒派來的,分別是這艦隊的實際領導人朱清上校,以及分屬兩個政黨的臨時代表——丁樹豪與陳淑妃,據說這兩個新成立的政黨還沒找到彼此不同之處,最近主要爭執的是誰比較愛臺灣,每天都有人在廣場召集群眾,拉直了喉嚨辯論演講、互揭過去瘡疤。

  另外兩個背對著門口的一男一女,想必就是港口組織的代表了,此時那兩人正起身轉頭,回頭望向走入的三人。

  兩方目光一對,葉瑋珊和賴一心不禁一怔,那兩人都不是生面孔,男的英挺帥氣,滿面笑容,是當初道武門中常隨著呂緣海的英俊秘書周光。而那女子美豔修長,明媚動人,竟是當初率隊脫離白宗、加入道武總門的劉巧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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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42:26

第七集  第七章  老子好爽啊!

  「巧……巧雯姊。」葉瑋珊意外地說。

  「瑋珊……啊!該稱妳葉宗長。」劉巧雯微微行了一禮,笑說:「好久不見了,我聽到好多你們的威風事蹟呢,真是讓人欽佩。」

  對這過去的門派前輩,葉瑋珊頗有點不知該如何應付,當初劉巧雯還在白宗的時候,雖然總讓人感覺有點距離,但至少表面上對葉瑋珊、賴一心還不錯,只有瑪蓮和奇雅似乎和她處不大來。

  半年多前夏威夷總門大會,劉巧雯帶著大半的白宗新手叛離,瑪蓮曾十分火大,拉著眾人要找劉巧雯算帳,但黃齊和白玄藍卻把這事壓了下來,要大家別提此事,看來似乎並不是很怪罪劉巧雯,至於為什麼不怪罪,卻也沒說。

  所以這一瞬間,葉瑋珊也不知該笑還是該怒,還是裝作過去什麼都沒發生過?

  「是巧雯姊!」賴一心卻沒想這麼多,咧開嘴笑說:「妳也沒事,真是太好了,當時在歐胡島怎麼沒見到妳?」

  「我當時在噩盡島外的艦隊上,被沖到遠處了。」劉巧雯微笑說:「花了快半個月回到歐胡島,才聽到你們的消息……對了,藍姊和齊哥呢?這次有來嗎?」

  「他們倆都很好,這次留守臺灣!」賴一心說:「我們沒想到這兒已經順利開闢了,所以我們大部分的人都……」

  「一心。」葉瑋珊打斷了賴一心的話說:「別急著敘舊,大家都等著談正事呢。」

  「對喔,你們談。」賴一心呵呵一笑,閉上嘴。

  「聽說你們幾位元都認識,那就省了介紹的麻煩了。」朱清咳了一聲說:「葉宗長、賴先生請來這兒坐吧。」

  等葉瑋珊和賴一心到了側面坐下,周光這才開口笑說:「葉宗長來得稍晚了些,我們把前面的討論,簡略地提一下吧,看葉宗長有沒有什麼意見。」

  「總之集權專制是絕不可能的,臺灣一直都是民主法治的國家。」一個身材偏瘦、沒有眉毛、嘴唇色澤偏黑,乍看有點恐怖的中年女子,正聲音尖銳地說。

  這女子正是陳淑妃,是「民重黨」派來的代表,沒有眉毛,是因為她當初把眉毛拔光用畫的,但大劫後卻找不到畫眉用的化妝品,嘴唇也因為當年口紅塗太多,已經變了顏色,此時素顏見人,就變成有點恐怖的模樣。

  不過這時候突然聽到她口中說出「集權專制」四個字,葉瑋珊不禁有點吃驚,訝異地看著周光和劉巧雯。

  「誤會、誤會。」周光呵呵笑說:「我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大家都是現代人,都講究民主,我們只是覺得,眼前大亂初起、百廢待舉,還不便舉行選舉之類的活動,暫時由各意見領袖組成議事團體,豈非更有效率?」

  「現在莫非不是道武門人把持著噩盡島的事務?」另一個「人福黨」的矮胖光頭中年人——丁樹豪開口問。

  「我們只是為公眾服務的民間組織。」周光微笑說:「和殘存的美軍合作防衛妖怪襲擊、搜尋殘存的物資……連政府組織都沒成立,和臺灣相比,這一點我們倒是應該深刻地檢討改進。」

  「是啊。」劉巧雯跟著笑說:「我也來自臺灣,卻沒想到臺灣不只成立了臨時政府,居然已經出現了兩個黨派,真是太有效率了。」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點刺耳,丁樹豪和陳淑妃臉色都有點不好看,陳淑妃正想開口,似乎比較不易動怒的朱清,已經淡淡地說:「這自然得歸功於白宗諸位。」

  這話一說,周光和劉巧雯對視一眼,似乎也有點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關白宗什麼事?葉瑋珊微微一愣,突然明白,當時臺灣唯一具有和妖怪作戰能力的就是白宗一群人,若白宗不讓人建立什麼臨時政府,當然建不起來,朱清這話自然帶著點諷刺意味,表示道武門想把持這個權力。

  這些大人的世界真是複雜……葉瑋珊眉頭微微皺起,見兩方都不吭聲,輕咳了一聲插口說:「既然是誤會,就先放在一旁,臺灣有十余萬人將遷來這兒,到時候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丁代表和陳代表,似乎是專程來討論未來政治組織規劃的,如果道武門是民間組織,那麼這些事情該由誰來處理?」

  「十余萬?這麼多?」周光和劉巧雯對望一眼,似乎都有點意外,一個沒有大量變體部隊保護的小地方,怎能剩下這麼多人?

  「聽說是因為臺灣沒出現強大妖怪……這部分葉宗長比較清楚。」朱清望向葉瑋珊。

  其實葉瑋珊也不算很清楚,但這場合下自己卻非得當妖怪權威不可,她只好開口說:「是因為四二九大劫之後,臺灣有神獸保護。」

  「神獸?」周光、劉巧雯又吃一驚,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不過神獸離開前說過,保護期限只有半年左右,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月……強大的妖怪隨時可能出現。」葉瑋珊說:「所以我們得儘快把船上人民安置妥當,返航準備應付變局。」

  「難道一點妖怪都沒有?」劉巧雯詫異地問。

  「一些智識比較低、不懂得害怕的中級靈妖還是會出現。」葉瑋珊說:「船隊出發之前,已經出現大批狗妖攻擊花蓮港,如今又過一個月,也許有更強大的妖怪出現也不一定。」

  「那你們居然只留下藍姊和齊哥保護那十幾萬人?」劉巧雯心念一轉說:「啊,你們用妖質創立了臺灣的變體部隊?」

  雖然其實是引仙部隊,但也差不多意思,葉瑋珊不置可否地說:「總之,臺灣人民需要儘快搬來,安置上沒問題的話,政府制度之類……都可以以後慢慢商量。」

  「這件事情十分重要啊!」陳淑妃大聲說:「若這兒被獨裁者把持住了,臺灣十余萬倖存者必須慎重考慮搬遷的事情。」

  「不搬來會死耶。」賴一心聽到這兒,忍不住詫異地說:「強大的妖怪,引仙部隊抵擋不了。」

  「真的嗎?」陳淑妃懷疑地說:「你們都是道武門人,會不會把妖怪的能力給誇大了?」

  葉瑋珊眉頭一皺,正想說話,丁樹豪露出笑臉,慢條斯理地說:「葉宗長,冒昧說一句,神獸也沒幾個人看過,這事很多人民都半信半疑,我們受到的壓力也很大,若有更確實的證據,回去也比較好作說明。」

  這兩件事情,葉瑋珊不是不知有人私下謠傳,但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她面說,葉瑋珊忍住慍怒,吸了一口氣說:「若在臺灣,我很難給兩位一個好答覆。」

  兩人同時一愣,不明白葉瑋珊這話什麼意思。

  「還好兩位來了。」只聽葉瑋珊接著說:「這兒島上的難民,應該大多見過在歐胡島上肆虐的鱷猩妖,那種妖怪就比狗妖強大不少,如果兩位代表願意下去找一般民眾問問,就會知道我們有沒有誇大了。」

  「是啊,當初我們可哥山上,千餘變體部隊都招架不住鱷猩妖的攻擊,若非白宗眾人出手相助,恐怕最後殘存的幾萬人也都要犧牲了。」周光其實當時並不在場,此時說起來,卻仿佛親眼目睹一般,他笑著說:「若非如此,這些歐胡島難民,為什麼要遷來噩盡島?」

  陳淑妃一怔,看了丁樹豪一眼,丁樹豪當即笑說:「我們本來就該下船見識一下的。」

  「那麼,周先生、劉小姐,噩盡島上有地方安置這趟隨船來的兩萬餘人嗎?」朱清開口說。

  「地方當然有。」周光說:「這港口的地面太狹隘,但東面山區內有不少可以居住的地方……不過我們這兒剩下的資源也不多,大家還是要儘量自食其力才好……」

  「還好吃的不用擔心。」劉巧雯接著說:「西南面的妖藤功能很多,不但可以食用,而且生長快速、食之不盡,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有吃的就太好了。」朱清站起說:「就如葉宗長所言,政治的事情,等人民都遷來之後再討論也不遲。」

  「那麼兩位臺灣代表隨我來吧?」周光微笑說:「來參觀一下我們這兒經營的狀況。」

  「那就麻煩你了。」陳淑妃露出笑容說。

  丁、陳兩代表其實也急著想下船探探消息,當即隨周光下船,朱清此時也自去安排船隻補給、人民下船的事宜,只有劉巧雯刻意留下,似乎想和葉瑋珊私下說幾句。

  這時房中除了葉瑋珊、賴一心之外,還有那位印晏哲上尉,他倒是頗識相,見狀也不吭聲,自動退去,還把門關了起來,劉巧雯見狀,微微一笑說:「這人是白宗新收的門徒?挺乖覺的。」

  劉巧雯能感受到印晏哲的淡淡妖炁,葉瑋珊並不覺得意外,她反而看著劉巧雯說:「巧雯姊,妳也多吸收了妖質?」

  「是。」劉巧雯笑容收了起來,看著葉瑋珊說:「但是妖質的量實在太缺乏了,我還是因為身為幾個少見的發散型專修者,萃取妖質效率比較高,才輪了一些讓我吸收,也只是為了要我萃取妖質……瑋珊,妳們居然捨得拿妖質建立變體部隊?我真是很佩服。」

  葉瑋珊不便說出仙化之術耗用的妖質極少,沈吟了一下才說:「巧雯姊,妳不想回臺灣看看嗎?」

  「我也沒什麼親人在臺灣,既然知道藍姊、齊哥都好,也不需要回去了……」劉巧雯搖了搖頭說:「不過詩群和毅折倒是可以問問。」

  葉瑋珊微微一驚,彭詩群是過去一直追隨著劉巧雯的內聚型門人,年紀比瑪蓮、奇雅等人還要大些,至於陳毅折則是當初由葉瑋珊收入白宗的西地高中學生,和沈洛年同屆,葉瑋珊突然聽到這兩個名字,終於忍不住說:「他們……」

  「只剩下這兩個了。」劉巧雯歎了一口氣說:「其他人,應該算是我害死的吧?如果跟著你們,不只不會死,現在可能也是傳說中的英雄了。」

  「這是運氣不好啦。」賴一心皺眉說:「巧雯姊別自責。」

  「我們也算不上什麼英雄。」葉瑋珊跟著說。

  「還算不上嗎?」劉巧雯苦笑說:「不知道多少人旁敲側擊地來問,他們想拜入白宗都找不到門路,我們過去既然是白宗人,怎會退出白宗?又怎會沒學到白宗的密傳功夫?」

  葉瑋珊和賴一心一愣,對看一眼,不知該如何回答。

  「且不提過去的老宗長,我相信藍姊對我不會藏私,白宗過去不可能有這種能耐。」劉巧雯望著葉瑋珊說:「是傳言太過誇大嗎?你們八個人怎麼能擋得住數千隻鱷猩妖的攻擊?甚至將之擊退、不敢再犯?」

  眾人能力的提升,除了武技部分是賴一心所增益,其他就幾乎都是沈洛年造成的,擋得住強敵,是靠「洛年之鏡」提升的炁息,而能在千萬妖怪中支持片刻,靠的卻是「道咒總綱」的大範圍道術,但無論是「洛年之鏡」,或者是「道咒總綱」,都不能對外人提起,葉瑋珊正遲疑,卻聽到賴一心乾笑說:「其實這是因為我們有洛年之……」

  「一心!」葉瑋珊忙叱了一聲。

  「果然和洛年有關?」劉巧雯則是吃了一驚。

  「呃……」賴一心一呆,這才想起不能說,但他又轉不過來,只好結巴地說:「這個……那個……」

  「巧雯姊。」葉瑋珊吸一口氣說:「這件事情……」

  「抱歉,我不該問的……」劉巧雯苦笑說:「我畢竟已經不算白宗中人,當初的我太過短視,還害死了一批白宗新人。」

  葉瑋珊輕咳了一聲說:「舅媽一直要我們別在意這件事,巧雯姊自己也別放在心上了。」

  這話雖然看似安慰,但確實是把自己當成外人,劉巧雯聽得出來,葉瑋珊並不像賴一心這麼毫無芥蒂,但這也不意外就是了……她想了想說:「詩群過去一直都跟著我,倒也沒什麼怨言,但毅折小弟本是你們同學……宗長是否可以考慮讓他重回白宗?反正白宗日後也該會繼續收徒吧?」

  若讓陳毅折重回白宗,就會遇到和李翰一樣的問題——沒有洛年之鏡,永遠比其他人差一大截。李翰口中說相信自己沒藏私,但實際上信與不信也只是一念之間,這樣的門徒收多了,只會問題越來越多……

  這段時間一直有人想入白宗,這問題葉瑋珊思考已久,此時恰好劉巧雯詢問,葉瑋珊終於做出決定,她望著劉巧雯說:「巧雯姊,短時間內,白宗不會再收任何人了。」

  劉巧雯一怔說:「那這些變體部隊……?」

  「這些部隊……和白宗嫡系還是有點不同。」葉瑋珊說:「那是速成的辦法,只能支持一段時間。」

  竟有速成的辦法?這又是什麼辦法?劉巧雯越聽越驚,但看樣子一時也問不出來,不如先找那些小官兵拋兩個媚眼,說不定問得還快些,劉巧雯心念一轉,笑說:「既然如此,你們要不要也下去逛逛?我可以當嚮導喔。」

  「謝謝巧雯姊,但我們還有事情。」葉瑋珊微笑說:「我們打算探探後面的高原區。」

  「啊,最好別去!」劉巧雯臉色一正說:「不知為什麼,崖上似乎有強大妖怪出沒。」

  「真的嗎?」葉瑋珊和賴一心都吃了一驚,那兒不是道息最少處?妖怪怎會喜歡那兒?

  「我們也不明白原因,近一個月來,有不少人看到窮奇、畢方與一種龍首馬身的強大妖獸在高空中翺翔,甚至常常打起來。」劉巧雯說:「雖然對人類似乎沒有敵意,但我們若主動接近就難說了。」

  「居然有這種事……」葉瑋珊忙說:「一心,你先去阻止奇雅,要大家等我到了再決定。」

  「好。」賴一心連忙快步往外走。

  賴一心離開後,劉巧雯接著說:「那些妖怪,在空中戰鬥時散出的妖炁十分強大,我們在地面上都能感受到……不過那些妖獸不是每日出現,每隔數日才飛到山崖上方消失,不知道去做什麼的。」

  「巧雯姊,妳說有種像龍首馬身的妖獸……」葉瑋珊說:「妳親眼見過嗎?長什麼樣子?」

  「嗯,我看過一次。」劉巧雯說:「深紅色的身軀,泛出火焰一般的妖炁,有著一顆不像馬的龍形頭,非常強悍,畢方和窮奇常常需要聯手才能對付他,不過那三隻妖獸打完了又並肩齊飛,仿佛嬉鬧一般,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那馬聽起來有點像舅媽見過的神獸麟犼……」葉瑋珊說:「莫非是……來保護人類的?」

  劉巧雯大喜說:「如果這樣就太好了。」

  葉瑋珊一面思索一面說:「不過舅媽說,那神獸言語中似乎並不怎麼喜歡人類,只想跟著洛年……難道是他帶來的……」

  「又是洛年?」劉巧雯又吃一驚,實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詫異地說:「那脾氣古怪的小弟有來嗎?」

  「沒有……」葉瑋珊搖了搖頭,有點悵然地說:「他和那神獸一起離開了,我們回去時……已經沒見到他了。」

  「那……那位胡宗宗長,懷真小姐呢?」劉巧雯又問。

  「也沒見到。」葉瑋珊搖搖頭,眉頭微微皺起。

  「瑋珊。」劉巧雯目光一轉說:「這兒沒有外人在,我說句話,妳別生氣。」

  葉瑋珊一怔,擡頭望著劉巧雯,只見劉巧雯低聲說:「洛年似乎很喜歡妳?怎會離開的?是不是因為妳選擇了一心……」

  「巧雯姊!」葉瑋珊臉上泛起一片帶著薄怒的紅潮,板著臉說:「別開這種玩笑。」

  劉巧雯這方面的經驗可豐富了,葉瑋珊這一臉心虛的表情怎麼瞞得過她,不過這時候逼問下去就傷感情了,劉巧雯一笑說:「我亂猜的,別介意……妳還是快去和他們會合吧,有機會再聊。」

  「嗯……謝謝巧雯姊。」葉瑋珊確實急著出去,當下別過劉巧雯,快步往外走。

  ◇◇◇◇

  還好剛剛開會並沒有花上太久的時間,奇雅等人還在船頭,被賴一心攔了下來,眾人正討論著山崖上妖怪的事情,葉瑋珊趕至,把劉巧雯之後的言語稍微轉述。

  瑪蓮首先拍著船頭罵:「那牆頭草說的話我才不信!哪有什麼妖炁?我上山看看!」

  「阿姊,人家不會說這種謊啦。」張志文苦笑說:「若是假的,我們下去隨便問問不就拆穿了?」

  「唔……」瑪蓮瞪了張志文一眼說:「你管我!我高興上去看看不行啊?」

  「當然不行。」張志文說:「有強大的妖怪耶,我很怕死的。」

  「又沒要你上去。」瑪蓮皺眉說。

  「阿姊妳要上去的話,我怎麼能不上去?怕也得上啊。」張志文嘻嘻笑說。

  「靠!你這賴皮鬼。」瑪蓮忍不住笑了出來,把張志文一把推開老遠。

  「如果是保護人類的神獸,最好別去觸怒。」黃宗儒開口說:「我有另外一個想法。」

  「宗儒,怎麼?」葉瑋珊問。

  「這片妖藤,隨著道息的改變,會往東面接近,可能圍著山腳,也可能更高。」黃宗儒指著東面河岸外的妖藤說:「人類雖然可往上退,這港口該怎辦?」

  「港口就沒了?」吳配睿問。

  「嗯。」黃宗儒說:「但是這港口十分重要,離高原最近的港口就是這兒,東面其他地方都是高聳的斷崖,這兒一方面是人類在這片土地的唯一出入口,二來漁鹽產品也只能從這兒取得,無論妖藤會不會接近,這兒都得維持住。」

  「也就是說,妖藤接近的話,得伐除掉?」賴一心說。

  「嗯。」黃宗儒點頭。

  「這麼一來,這區域就少了妖藤的天然屏障,會直接面對西方陸塊上的妖怪了。」葉瑋珊說。

  「對。」黃宗儒說:「所以我覺得我們該往西面探勘,看看妖藤區後面的妖物有多強,說不定人類不需要借著妖藤防禦,就可以居住,那就不用限制在這個小區域。」

  「去西面嗎?我贊成!」賴一心眼睛亮了起來,東面一片光禿禿的山地本來就沒什麼好看,雖然聽說有強大妖怪出沒,但太強的反正打不過……要探險當然要去西邊才好玩。

  「無敵大,幹嘛安全的地方不住?」瑪蓮疑惑地問。

  「這高原區只有百公里方圓,大部分都是陡峭的山嶺,平地很少。」黃宗儒說:「繁衍數代之後,恐怕會住不下。」

  「想到這麼遠了喔?」瑪蓮吐吐舌頭:「那時候我們都死光了啦,不用管了。」

  黃宗儒呵呵一笑說:「就算不管未來的事情,只為了這個港口,也得去探查一下,照懷真姊的說法,幾個月內道息還會增加的……阿姊,若沒了這港口,又還沒開始圈養食用牲畜的話,短時間內恐怕會沒肉吃。」

  「嘎?」瑪蓮一驚說:「那非得死守不可!」

  「就探探看西面。」葉瑋珊做了決定:「看看狀況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分組勘查。」

  「西面的話,帶點引仙部隊去如何?」奇雅說。

  「好主意!」西面道息的量逐漸增加,他們說不定能幫上忙,也可以知道引仙者到多遠處可以仙化,葉瑋珊點頭,目光一轉說:「嗯……添良,你可以請印上尉準備一批人隨我們去好嗎?二、三十人就好。」

  一直沒說話,懶懶站在一旁的侯添良,聞聲點點頭,轉身飄去了。

  眾人都看著侯添良背影,又看看奇雅,每個人都想開口,又似乎不知該怎麼說,過了幾秒,葉瑋珊才說:「添良這件事……唉……」卻是說到一半,葉瑋珊還是不知該怎麼說下去,只好歎了一口氣。

  「欸。」憋不住的瑪蓮,突然一把抓著張志文領口說:「那個阿猴還要結屎面多久啊?」

  「我哪知道。」張志文苦著臉說:「又不能怪我。」

  「不管,你給我處理妥當。」瑪蓮說:「阿姊看了就滿肚子火!」

  「呃……」張志文偷偷看了奇雅一眼,囁嚅說:「妳怎不跟奇雅說?」

  「敢頂嘴!」瑪蓮又施展十字鎖喉,讓張志文伸出舌頭說不出話來。

  「瑪蓮別鬧了。」奇雅突然淡淡地說:「我來處理。」

  「呃?」瑪蓮吃驚地說:「妳要怎麼處理?」

  「那個……奇雅……」張志文喉嚨還被鎖著,也掙扎著說:「阿猴只是有點死心眼,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奇雅說:「你們不用管。」

  這下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說。

  卻是一個多月前在臺灣,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突然開始對瑪蓮、奇雅大獻殷勤,兩女避了一段時間,到最後避無可避,分別對張、侯兩人翻臉,不過張志文屢敗屢戰、死纏爛打、毫不洩氣,加上瑪蓮個性粗疏愛鬧,往往沒法真的拉下臉來,兩人這麼一路打鬧,變成一種相處模式,還不知未來會如何發展。

  但奇雅卻像身上罩了一層冰罩一般,毫無下手之處,別看侯添良皮膚黝黑,臉皮其實挺薄,奇雅嚴詞拒絕以後,他就不敢再有任何表示,總站得遠遠地不敢多說,每天都垂頭喪氣的,似乎人生已經失去樂趣一般,誰勸也沒用。

  不過這麼一來,氣氛卻變得有點僵,這一個月在船上侯添良一直刻意避開奇雅,此時眾人要一起做事,總讓人覺得哪兒不對勁。

  這時候奇雅卻突然說要處理,倒讓人十分擔心,不知她要怎麼辦?

  不久之後,侯添良飄了回來,對葉瑋珊緩緩說:「宗長,印上尉會準備一排三十人去,還說準備去調一艘中型船渡河,要我們先下港口,等他通知。」

  「嗯,我們下船吧。」葉瑋珊領著眾人要走。

  「宗長,我和添良稍慢一下,馬上下去。」奇雅突然說。

  「呃?好。」葉瑋珊偷偷一吐舌頭,對眾人打了個眼色,快步去了。

  這麼快就要說了?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還是都閉上嘴往下走。

  至於侯添良,這時則一臉呆滯地站著,不明白為什麼奇雅會突然要把自己留下,他望向奇雅,張開嘴又閉上,又想張開,正沒個準的時候,卻聽奇雅說:「瑪蓮!還躲?出來!」

  「呃。」不遠處,蹲在一根捆繩索的大木柱後方,正準備偷聽的瑪蓮,尷尬地鑽了出來,她一面往外走,一面乾笑揮手說:「我那個……我先下去等妳嘿。」

  「快走。」奇雅白了瑪蓮一眼。

  等瑪蓮也走遠了,奇雅這才看著侯添良說:「過來,我們談談。」

  侯添良走近兩步,卻又不敢太靠近,呆了呆才說:「奇雅……」

  「我上次穿過兩天短褲,你看過我的傷疤了。」奇雅說:「不覺得難看?」

  侯添良雖然不知道奇雅打算說什麼,但聽起來就不像壞事,他精神大振,連忙說:「當然,一點也不,那根本看不出來,就和一般皮膚差不多了。」

  「不只腿上有,手上和身上都有喔。」奇雅說:「摸起來也不怎麼光滑。」

  這話意思是自己有那個命去摸嗎?侯添良吞了一口口水,那張黑臉漲紅的同時,頗有點腦充血,一下子身子有點搖晃,站不大穩。

  「怎麼了?」奇雅微微皺眉說:「有在聽嗎?」

  「有!」侯添良回過神,立正站好。

  「你幾歲了?」奇雅說。

  「我去年年底就滿十八歲了!」侯添良大聲說。

  「不用這麼大聲。」奇雅皺眉說:「到今年十月,我就二十二歲了。」

  「我十八已經滿很久了。」侯添良忙說:「其實我們只差兩歲多一點點。」

  算術真差,其實是三歲多,不過這也算了……奇雅接著問:「你喜歡我嗎?」

  侯添良臉更紅了,微微點了點頭,想想又急著說:「我不想讓妳不高興……所以這段時間才避著妳,並不是……」

  「那不重要。」奇雅停了幾秒,這才說:「你想做什麼?」

  這問題沒頭沒腦的,侯添良一呆說:「什麼?」

  「你想要我和你做什麼?」奇雅又說了一次,看侯添良還是呆在那兒,她微微皺眉,頓了頓接著說:「只是想交個女友,又或者只是想找人上床?」

  「呃……」侯添良傻了片刻才說:「喜歡的話,什麼都會想做吧,但那個……不是重點。」

  「你想娶我嗎?」奇雅問。

  侯添良又是一呆,才十八歲的他,自然沒想到這麼遠的事情,但這不代表他不認真,侯添良當下一咬牙說:「想!」

  「神經病。」奇雅瞪了他一眼說:「我們才認識多久?」

  又說錯了,誰來幫忙給一下標準答案啊……侯添良一面叫苦一面說:「我……我的意思是……」

  奇雅沈吟了一下說:「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的話……」

  「我是真心的!」侯添良搶著說:「從很久以前,我每天都……」

  「停,不用說這些。」奇雅搖手說:「我不可能當你女友的。」

  「呃?」侯添良臉又苦了,那找自己來說半天幹什麼?

  「不過若符合幾個條件,未來並不是沒有希望。」奇雅說。

  侯添良精神大振說:「好,快告訴我。」

  奇雅緩緩說:「第一,從今天算起十年之內,志文娶到瑪蓮。」

  「嗄?」侯添良一愣。

  「第二,」奇雅不管侯添良的反應,接著說:「而這十年內,你沒追求過、交往過任何其他女子。」

  「呃?」侯添良瞪大眼睛。

  「第三,別讓我太討厭你。」奇雅說:「只要符合這三點,如果你那時還喜歡我,到時就嫁給你。」

  「啊?」侯添良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可是不管嫁不嫁,我都不會愛上你。」奇雅臉色一沈說:「這樣你也可以接受的話,你就等我十年。」

  「這……」侯添良說:「為什麼……要這樣?」

  「不用勉強,也不用作什麼承諾。」奇雅說:「十年後,你若是自認符合這三個條件,又還想娶我,就來向我求婚。」

  「等……等等。」侯添良平時雖然有點隨隨便便,這時可是集中全力思索,想想忙說:「其他的條件還有道理,蚊子和阿姊那個……實在不大合理啊,我又幫不上忙?」

  「沒辦法,那就是首要條件。」奇雅微微一笑說:「你可以不答應啊。」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何況有著一張俏麗小臉的奇雅,本就生得不錯,見奇雅這一笑,侯添良不免失魂落魄,迷迷糊糊地說:「好,我答應、我答應,我就等十年。」

  「話別說太滿。」奇雅說:「你也不準去干擾瑪蓮他們,這條件更不準對任何人說。」

  「我不敢啦。」侯添良傻笑說:「阿姊這麼凶。」

  「那就這樣決定。」奇雅說:「這十年我們就當普通朋友,你對我沒有任何責任,隨時可以放棄這約定,而如果你想堅持下去,只要別讓我越看你越煩就好,比如整天擺個臭臉,或者老說粗話之類的……」

  「我會改、我會改……」說著說著,侯添良突然結結巴巴地說:「妳……不會喜歡上別人嗎?比如……那個……洛年……」

  「不會。」奇雅搖頭說:「我不會喜歡上任何其他男人。」

  「那……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會願意嫁給我?」侯添良忍不住問。

  「反正我不會愛上別人。」奇雅淡淡地說:「有個人願意這樣愛我,也不嫌棄我不愛他,嫁他也無所謂。」

  「十年啊……」侯添良愣愣地說。

  「不願意也沒關係。」奇雅轉開頭,望著船下的眾人說:「老實說,這條件很苛刻,我並不相信你能堅持十年。」

  「好!」侯添良仿佛下定決心般地說:「我不只十年以後要跟妳求婚,這十年內,我還要讓妳愛上我!」

  侯添良興奮地說完,但見奇雅目光瞥了過來,他連忙補充說:「在不惹妳討厭的前提下努力!」

  「隨便你了。」奇雅說:「你這一個月老是臭著臉不說話,造成大家的困擾了。」

  「呃……」侯添良愣了愣說:「對不起。」

  「大家等久了,下去吧。」奇雅轉頭說。

  「這個……」侯添良突然說:「我可以罵最後一次粗話嗎?」

  奇雅微微一愣,疑惑地說:「罵我嗎?」

  「當然不是、不敢、不可能。」侯添良連忙搖手。

  「那隨你。」奇雅說。

  「等等我,馬上好!」侯添良轉身望向船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對著外面大喊:「幹——你他媽的!老子好爽啊——」

  這一喊,蓋下了鬧哄哄的人聲,船上船下連港口的幾千人目光都轉了過來,看著這個發瘋的年輕人。

  「你神經病啊?」奇雅吃了一驚。

  「老子十年以後就有老婆了啦!」侯添良又嚷。

  「你再說就作廢了!」奇雅臉終於紅了,忍不住頓足說:「我說過,不準告訴任何人!」

  「呃,是、是。」侯添良連忙轉身說:「從此一字不提。」

  「瘋子!」奇雅白了侯添良一眼,搖搖頭,先一步往長踏板那兒掠去。

  但這一眼卻讓侯添良心中暖呼呼的,當下他一面傻笑,一面緊跟著奇雅的身後掠去。

  ◇◇◇◇

  剛剛侯添良的大喊,雖然也引起了白宗眾人的注意力,但是一方面周圍十分吵雜;二來相隔又遠,除了知道他大吼怪叫之外,倒也聽不清內容,只讓人更擔心了些。

  此時兩人這麼一前一後、前腳後腳地下船,大夥兒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了過去,奇雅那沒表情的小臉上看不出端倪,但後面那個黑臉大個兒,臉上為什麼充滿了傻呼呼的笑容?

  且不說瑪蓮忙把奇雅拉開探聽,張志文、吳配睿、黃宗儒更早已圍上侯添良打探,連葉瑋珊都忍不住拉著賴一心走近幾步,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侯添良怎麼逼就是不說半個字,直到眾人逼急了,他才突然拍了張志文肩膀一下,哈哈笑說:「你可得加油啊。」

  叫我加油?張志文一愣,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罵:「你這傢夥前幾天還像個死人,現在居然臭屁起來了?」

  「不、不。」侯添良搖頭說:「我可全靠你了。」

  「靠我什麼?」張志文瞪眼。

  「不可說、不可說。」侯添良搖頭。

  「打什麼啞謎啊!阿猴哥。」吳配睿也忍不住笑駡。

  「奇雅說不能說。」侯添良板起臉,肅然說:「打死我也不會說的。」

  「不行!」「快說!」張志文和吳配睿一起叫了起來,但侯添良仍是只顧傻笑,不肯張口。

  莫非這兩人真有什麼發展?這可稀奇了。葉瑋珊目光轉向奇雅,卻見奇雅仍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模樣,輕鬆應付拿著厚背刀跳腳的瑪蓮,看起來卻又不是那個味道……目光再一轉,葉瑋珊卻見那位上尉連長印晏哲正快步往這兒接近,她暗暗跺了跺腳、歎了一口氣,才很煞風景地咳了一聲說:「晚點再聊吧,該做事了。」

  這下眾人只好不甘不願地放過侯添良,當下隨著印晏哲與他選出的引仙部隊三十人,登船過河,往西地探險。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42:57

第七集  第八章  媽媽們

  另一面,歐胡島,檀香山。

  市區因為有鱷猩妖盤踞,當時變體部隊只敢在週邊偷偷摸摸搜索物資,所以市區內物資其實剩下不少,但也因為鱷猩妖的關係,整個市區靠山地的一半,已經被夷為平地,翻出泥土,土面上更已經拔出細芽,變成一片綠地,大大小小的鱷猩妖群,就這麼在其中翻滾嬉鬧,快樂地度日。

  而這地方原來無數的水泥、柏油碎塊,已經被堆到另外一半的市區中,還有不少鱷猩妖一面拆房子一面往外推,看樣子時日一久之後,恐怕不容易看出這兒曾經是個繁華的大都市。

  沈洛年與懷真,領著三個剛變人形的小朋友,飛到了檀香山上空,三小強大的妖炁自然把鱷猩妖群唬得有些緊張,當五人落入那廢墟區,鱷猩妖都撤得遠遠的,不想與他們衝突。

  雖說山芷等人還小,真打起來未必是成千上萬鱷猩妖的對手,就算是那鱷猩妖王也足以和三小對峙,但年紀稍長、有點智識的鱷猩妖,自然知道三小身後的靠山難惹,能不衝突還是不衝突為妙,正如當年雲陽若不是忍無可忍,也不會動手趕跑那時還小的羽青,最後還招惹來了大畢方羽彩,這才欠了懷真一個大人情。

  雖說廢墟這兒鱷猩妖還沒全力破壞,但當時大火漫天,能存留下來的衣服可也不多,翻了好片刻,總算找到了幾件,還好三小和懷真不同,並不排斥內著與褲裝,聽沈洛年說了「正常人類」的穿著方式之後,似乎頗有興趣,總算願意照著規矩嘗試,讓他十分感動。

  尋覓的過程中,不只是三小找了衣褲穿上,連懷真和沈洛年都找了幾件衣服穿,懷真當然還是以裙裝為主,沈洛年則是找了幾條褲子,至於上衣,反正那件血飲袍不會髒又不會壞,索性就這麼穿著,還省點麻煩。

  不久之後,焰丹、山芷、羽霽都穿上了一身新衣服,三人都選擇了褲裝,據說慣于近身戰的她們,覺得長裙礙手礙腳不便動作,而又實在不明白短裙和只穿內褲有什麼不同,自然也不喜歡。

  這麼一來,雖然少了點女人味,反正三小都只是孩子,倒也無妨。

  不過過程中有個小麻煩,就是山芷和羽霽想想就打了起來,周圍房子到處倒就罷了,衣服也馬上破破爛爛,最後還是懷真看不下去,轟雷把兩人止住,這才保住了一套衣服。

  「好啦!」懷真眼見差不多了,把眾人叫齊說:「我教妳們收斂妖炁和仙獸氣息的辦法。」

  「收起來做什麼?」焰丹搖頭不解地問。

  「想去人類村莊玩的話,就得收斂妖炁啊。」懷真笑說:「否則被發現是妖,可就逛不成了。」

  「我不想去人類村莊。」焰丹搖頭說:「除了洛年很怪之外,都很弱!」

  「不想去!」羽霽跟著說:「討厭人類!」

  「學!」又爬到沈洛年肩膀上,抱著他腦袋坐著的山芷嚷:「找……洛年!」

  「洛年也住外面。」羽霽嘟嘴說。

  洋娃娃般的山芷想了想,搖晃著那一頭金髮說:「那……不學。」

  「妳們還不懂人類世界好玩的地方……不學也罷。」懷真笑了笑說。

  沈洛年卻有點頭疼,這小丫頭幹嘛老爬到自己頭上?他把山芷那雙擋著自己眼睛的小手臂拉開幾分,沒好氣地說:「小芷下來,別老擋著我眼睛。」

  「我的!」山芷卻抱著沈洛年腦袋,那雙藍色的大眼望著懷真說。

  「說什麼啊?」沈洛年覺得老用道息嚇跑山芷似乎殘忍了些,但又不好和她比蠻力,正頭痛,卻見懷真掩嘴笑說:「我懂了。」

  「懂什麼?」沈洛年問。

  「小芷以前每次抱你,我都說她搶我位置。」懷真笑說:「她現在說肩膀以上是她的,我不能搶。」

  「我的!」山芷一面點頭一面笑著說。

  「妳們在菜市場買豬肉嗎?」沈洛年皺眉說:「小芷下來,我抱著妳。」

  山芷一聽,高興地繞著沈洛年身子爬下,攀到沈洛年胸前,讓他抱在懷中,一面緊抱一面喊:「我的!我的!」

  「那兒是我的!」懷真抗議:「臭洛年,你最近都不肯抱我!」

  「囉嗦。」沈洛年笑說:「別和小孩子搶。」

  「什麼?你這負心漢!」懷真笑駡說:「小霽去揍洛年,只要沒打死都沒關係。」

  「好!」羽霽喜孜孜地跳了起來。

  「吼!」山芷馬上對著羽霽大吼。

  「都別吵了……」沈洛年歎氣說:「小霽,我抱一下就放小芷下去陪妳玩……妳這狐狸也真是的,不是有正事要說嗎,還胡鬧?」

  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這才嘟起嘴放下包裹說:「小鬼們都來選武器,上次我解釋過功能了,既然已經變人了,拿拿看哪個趁手,快選好了拿走,剩下的姊姊有用!」

  「這些武器不好。」焰丹說:「我們再去找!」

  「不行了。」懷真四面望瞭望,搖搖頭說:「道息越來越濃,一些小型寶庫的主人都快回來了,小偷不妨做做,殺人奪寶會引來對方親族報仇,那可沒完沒了。」

  「去大型的!」羽霽眼睛放光說:「上次那種!」

  「那種太危險。」懷真搖頭說:「上次差點就出不來。」

  「洛年!有洛年!」山芷小手胡亂拍著沈洛年臉說。

  「喂!小芷別拍!」沈洛年一面擋一面罵。

  「這是沒錯……有洛年在確實容易不少。」懷真笑說:「但是要找到一個新門戶,少說也要找個十天半個月,妳們以為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玩這種遊戲?」

  「一直玩呀!」羽霽理所當然地說。

  「一直!」山芷跟著嚷。

  懷真正笑著搖頭,突然一驚往空中看說:「這麼快嗎?不可能吧?」

  沈洛年跟著往空中看,卻看不出所以然來。

  「嗶?」羽霽突然叫了一聲,禦炁往西面海上飛去。

  山芷看了看,難得主動放開了沈洛年,追著羽霽往空中飛。

  過了幾秒,一樣往空中看的焰丹,也驚噫了一聲,跟著飄起外掠。

  懷真看了看,啊了一聲說:「我懂了。」

  「怎麼回事?」沈洛年問。

  「媽媽們來了……她們發現女兒狀況起了大變化,忍不住想擠過來。去助她們一臂之力吧,免得傷了元氣。」懷真轉頭對沈洛年說:「給我一些道息。」

  「嗯。」沈洛年現在已經不需要從口部才能放出那種凝結的道息,他伸手探出一部分道息,懷真則聚出妖炁,借玄靈之力,施咒將這團濃稠道息凝聚在兩掌之間,跟著往外飄飛,一面說:「你拿著寶物,跟著我來,別離太遠,先冒出來的不知道是哪種妖。」

  「好。」沈洛年提起那一袋包裹,緩緩飄起,追著懷真往空中飛,不過他妖炁本來就不強,現在大部分都應付著這些寶物的重量,速度就更慢了。

  這時三小已經飄出海面,在一處道息凝聚的地方旋繞飛轉,一面使用著懷真教導她們的道術凝聚周圍的道息,但這辦法凝聚的速度十分慢,凝聚的量也不算太大,三小正在發急,卻見懷真兩手一攤,周圍氣氛大幅改變,仿佛道息突然濃稠起來。

  「別發呆。」懷真輕叱:「圍起來!凝結住。」

  三小一怔,和懷真分站一角,四人控制著約二十公尺寬的範圍,沈洛年這時才緩緩飛至,飄站在懷真身後。

  突然間,四人圍著的空間一爆,一匹有著龍首的暗紅色巨馬倏然撕裂空間般地沖出,她身上熾焰滾滾,比當初的焰丹還大上一倍,正是成年麟犼,妖炁果然比焰丹強大不少。

  麟犼目光四面一轉,透出了驚疑,目光集中在已經化成人形的焰丹身上。

  「媽。」焰丹害怕地叫了一聲。

  「吼!」成年麟犼大吼一聲,對著焰丹直撲。

  「等等!」懷真輕笑說:「別衝動,不只妳想過來。」

  成年麟犼一怔,轉身看著懷真,渾身焰光炸起,透出一股提防的氣味,緩緩開口說:「九尾天狐?」

  「很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懷真微微一笑說:「妳就是焰潮吧?別急,讓小丹再幫忙一下。」

  那叫作焰潮的麟犼微微一怔,瞄了焰丹一眼,焰丹有點害怕地說:「媽,懷真姊姊幫我取了道號,叫焰丹。」

  「知道,我有接到仙籍通知。」焰潮四面望瞭望,突然放出大片妖炁,兜攏了周圍的道息,向著那片空間集中,這一下空間再爆,一頭怒衝衝的鶴形巨妖、成年畢方突然沖了出來,她騰上了數十公尺,半空中一繞,才剛瞧見焰潮,馬上嗶了一聲,一口蘊含著妖炁的火牆對著焰潮就吐了過去。

  焰潮渾身妖炁爆起,跟著張口,一顆巨大火球往外爆,兩方妖炁道術在空中相會,轟地一下炸得不遠處的眾人差點穩不住身子。

  但那兩隻妖獸卻似乎誰也不怕誰,正想往前再沖。

  這一瞬間,兩仙獸之間突然爆出一串青光,轟隆一聲電光一炸,逼得兩獸往後急飛,驚疑地往旁看,卻聽懷真皺著眉頭說:「妳們畢方個性真是從小到大都改不了耶,有夠冒失的,浪費我的老本。」

  那成年畢方一呆,看著懷真嗶了幾聲,懷真笑說:「對,我就是懷真,妳女兒在這兒啦,真是的,快來幫忙。」

  「媽!」羽霽忙叫。

  經懷真一指,這畢方才注意到變成個人類小女孩、正甜笑的羽霽,她驚疑地飄過去,上下看著羽霽,一面嗶嗶叫個不停。

  「姨姨!」山芷突然著急地叫了一聲。

  「媽,幫忙讓馨姨來。」羽霽忙說。

  「嗶?」成年畢方一怔,看看眾人,這才知道大家在做什麼,當下她一散妖炁,仿佛剛剛焰潮的動作一般,也聚集了大量道息往這兒湧。

  「不夠,窮奇體表妖炁太強。」懷真目光一轉說:「焰潮小妹,別閑著。」

  那成年麟犼焰潮本來還在提防著畢方,見畢方似乎真的不打了,她這才再度凝聚道息幫手,跟著空間又是一裂,一頭成年窮奇突然沖了出來,她渾身炁息一爆,猛然仰天狂嘯一聲,周圍狂風隨之而卷,三小紛紛往外退,這凝聚道息的圈子霎時散開,而這足有四公尺餘的巨型窮奇,狂吼過後,咆哮著露出巨齒四面張望,似乎正要找人算帳。

  「又一個衝動的……羽麗!」懷真似乎正叫著那成年畢方:「先擋著這小妹。」

  「嗶!」成年畢方攔在窮奇和那麟犼之間,一面叫了好幾聲。

  「嗷嗚!媽!咪!」山芷跟著叫了一聲,小小的身軀向成年窮奇飛去。

  成年窮奇頭一轉,撲過去抱著山芷,兩方透出喜氣,互相揮手拍打扭咬著,砰砰磅磅聲響不斷傳出,沈洛年看了不禁咋舌,看來山芷拍打啃咬自己時都十分節制,她們母女親熱起來,那股力道可真不小。

  突然間,那大窮奇看到了沈洛年,她吃驚地睜大眼睛,向著沈洛年飄來,一面上下嗅著,似乎挺有興趣的。

  「喂!」懷真拉開沈洛年退開,瞪眼說:「妳女兒搶還不夠,妳也來?」

  「嗚?吼?」成年窮奇似乎沒有山芷這麼衝動,看了看懷真,吼了兩聲。

  「嗶、嗶嗶。」那端叫作羽麗的畢方,突然看著麟犼叫了起來。

  「吼!」窮奇目光跟著一轉,似乎又想起了生氣的事情。

  「我不想惹麻煩。」那叫作焰潮的成年麟犼,把焰丹擋在自己身後,一面說:「堅持要打我也奉陪。」

  「好了啦,只是誤會。」懷真說:「妳們都有女兒在這兒,大家都急,搶著過來也沒什麼。」

  「嗶!嗶嗶!」羽麗似乎還是不大甘願。

  「就算她擠開妳們搶著先來,但要不是她幫忙,妳們倆也過不來啊。」懷真說:「功過相抵了吧,妳們三個的女兒是好朋友耶,媽媽打起來多難看。」

  「嗶?」羽麗一愣,回頭看著羽霽。

  「她是小丹的媽媽,不要打。」羽霽湊過來搖頭說。

  羽麗詫異地低下頭,一連串地對羽霽發問,似乎對女兒和麟犼交上朋友覺得有點意外。

  另一面,那成年窮奇卻已經不管那兒的爭執了,正偷偷鑽到沈洛年身旁,好奇地用那巨大虎頭頂了他兩下,山芷則又爬上了沈洛年的肩膀上,對著媽媽嚷:「我的!我的!」

  懷真一看忍不住笑駡:「妳們這對母女一樣不老實,洛年是我的,都不準搶。」

  「九尾天狐。」焰潮見羽麗似乎真的不打了,她這才飄近說:「多謝妳……替這孩子封道號,還教她變化人形,又照顧了她一段時間。」

  「她們還不能隨意變形。」懷真微笑說:「所以暫時保持著這樣練習比較好。」

  「我明白了,那麼……我們母女告退了。」焰潮轉身要走。

  「等等。」懷真說:「我答應送她們武器的。」

  焰潮目光凝視懷真片刻,緩緩說:「麟犼不要偷來的東西,武器我們自己有,多謝、再會。」跟著她頂起焰丹到自己背後,一扭身,往西方飛去。

  「媽?」焰丹一怔,但見自己母親似乎沒打算停下,正越飛越遠,她只好急急地回頭嚷:「大家再見——」這四個字喊完,母女已經飛出老遠。

  「嘖嘖。」懷真回頭吐吐舌頭說:「麟犼果然脾氣古怪、很難伺候。」

  這邊沈洛年還被那一大一小的窮奇纏著,另一面,羽麗似乎剛問完羽霽,正回頭對懷真嗶了一串,看那氣氛似乎也在道謝。

  「不用客氣。」懷真微笑說:「我和妳們畢方一族代代相交,這是應該的。」

  羽麗恭敬地點了點頭,跟著一側頭,對窮奇喊了一聲:「嗶!」

  那成年窮奇卻不理會,這時正將腦袋一甩變成龍頭,開心地說:「你叫洛年?你只聽得懂人話嗎?」

  「媽咪!洛年!我的!」山芷抱著沈洛年的頭,生氣地叫。

  「好啦。」成年窮奇說:「媽只碰幾下,別這麼小氣。」

  沈洛年苦笑中,懷真卻扶著腦袋說:「天啊,別又來了。」

  「馨姨?」羽霽似乎很詫異,沒想到不只山芷喜歡洛年,她娘居然也喜歡?

  羽麗搖搖頭,把頭也變成長形龍首,開口說:「這人有特殊的氣息?」

  「沒錯,就是那種人。」懷真攤手說。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羽麗詫異地說:「懷真姊姊為什麼和這人類在一起?難道……但我們仙獸族和雄性……」

  「不是那種事。」懷真搖頭說:「我和洛年在一起,有別的原因。」

  長大的仙獸畢竟成熟不少,見懷真似乎不想說明,羽麗也不再多問,只轉頭喊:「馨姊,別纏了,向懷真姊姊道謝。」

  成年窮奇似乎也比較能克制這種吸引力,山馨聞聲,一口叼下山芷,扔到自己背後說:「傻女兒,走。」

  「不要、我要洛年!」山芷哇哇叫,又撲到沈洛年身上。

  「吼!」山馨猛張嘴,那還帶著虎形的龍首對著山芷怒吼一聲,聽到這正牌窮奇虎吼狂嘯,沈洛年才知道小山芷的吼聲還算稚嫩的,難怪人說虎嘯風生,這一聲虎嘯聲震天地,帶著周圍狂風猛卷,實在讓人膽戰心驚。

  山芷嚇得一驚,小嘴一癟,抱著沈洛年脖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山馨也不是不能體會女兒的感覺,想了想,氣呼呼地說:「只能再玩一下子。」這才轉頭過去向懷真道謝。

  兩方說了一陣子,和焰潮說的話其實也大同小異,只不過兩方家族本和懷真交好,說起話來自然客氣親近許多,過了片刻,羽霽跨坐在自己媽媽身上喊:「小芷,跟媽媽和姨走了。」

  山芷搖頭說:「不要!」

  「欠揍!」山馨瞪眼說:「過來!」

  山芷一驚,停了幾秒,終於委屈地飄起,落到山馨身上抱著,看樣子這當媽媽的似乎常揍女兒,凶起來還真的有效。

  山馨和羽麗對著懷真再道謝了一次,這才轉身往西飛,遠遠只聽山芷喊了兩聲「洛年」,很快地這兩對母女也消失了蹤影。

  沈洛年沒想到這三個小朋友突然全跑了,才剛看到她們變成人形而已,而且變成人以後都挺可愛的呢……這一瞬間,沈洛年還真有三分捨不得,他想了想才說:「她們也不拿武器?」

  「她們拒絕得比較客氣。」懷真笑說:「但大概也是怕拿著贓物惹麻煩。」

  「我還以為你們妖怪都不介意當小偷呢。」沈洛年說:「原來只有妳是慣犯。」

  「我還不是為了蓋咒!」懷真瞪眼說:「偷這些東西對我有什麼用?」

  也對,這個咒誓綁得兩人都很難過,若沒有這個咒誓,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也不用擔心會連累到懷真,而懷真也可以自己好好地修行,偶爾來吸一口道息就好。不過那樣就不能常見到她了……沈洛年看了懷真一眼,點頭說:「好吧,既然她們不要,就拿來蓋看看。」

  「嗯。」懷真說:「回去噩盡島再試,那兒沒人打擾。」懷真接過那包寶物,托著沈洛年往西飛。

  「啊,為什麼那只大麟犼叫妳九尾天狐?」一面飛行,沈洛年突然想起此事,疑惑地說:「妳尾巴不是九條啊,明明是竹掃把般好大一蓬。」

  「什麼竹掃把?這麼難聽!」懷真瞪了一眼才說:「那些是道行漸增之後往後長的毛,因為數量太多、無法計數,而九乃數之極,所以被稱作九尾,九尾天狐是一種尊稱。」

  「九尾狐啊……妲己嗎?」沈洛年看了懷真一眼,故意嘖嘖說:「傳說裡不是什麼好妖怪耶。」

  「是你們人類莫名其妙!」懷真瞪眼說:「以前我可是祥瑞仙獸!幾千年過去卻突然變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什麼怪罪名都栽了上來,居然說一堆好色敗德耳根軟的爛皇帝身旁女人是九尾狐變的,真是胡說八道!九尾天狐哪這麼無聊?」

  「隨便啦。」沈洛年幸災樂禍地說:「反正妳現在那股喜欲之氣也淡了,媚不了人。」

  「就算沒淡,我也不會亂媚人。」懷真氣呼呼地說。

  「是、是。」沈洛年笑說:「委屈妳了。」

  「一點誠意都沒有!你要負責賠償我,等會兒我要抓抓一小時!」

  「這關我屁事?少來!」

  「可惡!不講理!難怪每只窮奇都喜歡你!」

  「……」

  ◇◇◇◇

  不久前,白宗眾人領著那三十名引仙部隊,一路騰越過那大片妖藤區,直到最西端,眾人停在妖藤上方,往西面瞭望過去,感應著周圍的妖炁。

  「這下麵到底是植物還是妖怪啊?」提著厚背刀的瑪蓮,望著下方一大片青綠的短葉草本植物問。

  「這麼均勻的妖炁……應該是帶著妖炁的植物。」葉瑋珊沈吟說。

  「我下去試試!」還處於興奮狀態的侯添良自告奮勇說。

  「等等。」葉瑋珊暗暗好笑,這人一個小時前還垂頭喪氣呢,變化未免太大,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還真是單純……她轉頭說:「印上尉,這兒可以仙化了嗎?」

  印晏哲吸了一口氣,炁息一聚,身上隱隱泛出鱗片,透出一股不似人類的妖炁,他點頭說:「可以了。」

  「嗯……」這麼說來,這妖藤等於是仙化部隊的防守界線,到了妖藤內,仙化部隊的戰力就會大幅降低……葉瑋珊點頭說:「我和一心先下去看看狀況。」

  「宗長,妳不能老跑第一。」奇雅說:「我和……我和添良下去吧。」

  「是!」侯添良大喜過望,拔劍出鞘、立正站好。

  「嘎?」瑪蓮詫異地說:「怎麼你們兩個去?我呢?」

  「我會飛,他速度快啊。」奇雅說:「妳留著。」

  「那怎不叫蚊子陪妳?」瑪蓮嘟嘴說。

  「那就志文吧。」奇雅懶得多說,對張志文說:「小心點,隨我來。」

  「好。」張志文對失望的侯添良吐吐舌頭,隨著奇雅往下掠。

  這兩人下去,植物的妖炁微微騰動,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似乎沒什麼異常,眾人松了一口氣,一面警戒,一面看著奇雅、張志文兩人輕點地面飛騰,這時侯添良忍不住對瑪蓮苦笑抱怨說:「阿姊,不要這樣嘛。」

  瑪蓮雖然很想搞破壞,但真的壞了事,倒也有三分不好意思,只好乾笑地說:「好啦、好啦。」

  葉瑋珊眼看沒有異狀,當下率領眾人往下走,和奇雅會合,黃宗儒彎腰折起一片草葉說:「不知道能不能吃?一代代吃這些食物的話,人類不知會不會漸漸妖化?」

  「也許古時候人類體魄和壽命與現代不同,就是因為……」葉瑋珊說到一半停住,望瞭望周圍說:「當初噩盡島上大部分地方,道息該比這兒還重,植物看起來比這兒還……怪異,但散出的妖炁卻比這兒少多了,這是怎麼回事?」

  「也許就是因為變形擴張,蘊含的妖炁才變少的?」黃宗儒回頭指指妖藤說:「這類的植物體積大,生長速度快,但是妖炁就弱了。」

  「妖炁強弱有差嗎?」瑪蓮無所謂地說:「反正不會攻擊人。」

  葉瑋珊搖頭說:「植物散出妖炁太強,這附近若是有妖怪收斂炁息躲著,很難感應……除非是……」

  葉瑋珊雖然停了下來,但白宗眾人都知道葉瑋珊後面要說的話——除非具有沈洛年那種靈敏的感應能力,一般人在這彌漫的妖炁中,只要距離稍遠,幾乎是無法感應其他妖物的存在。

  葉瑋珊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這兒我和奇雅的感應能力用途不大,要小心點……一心,你安排一下帶隊往外走,先往南,看看安全區有多寬,我和印上尉商量一下。」

  「好。」賴一心轉頭看了看,望著印晏哲說:「十個煉鱗?二十個獵行?」

  「是。」印晏哲點頭說:「因為沒有交代,我就自作主張了。」

  「我明白了。」賴一心回頭囑咐:「獵行仙化者,五個跟著志文,五個跟著添良,在隊伍前兩百公尺外交替往前推進,剩下的左十右十,分成兩隊……」

  葉瑋珊不去干涉賴一心的分配,回頭對印晏哲說:「我剛好想和印上尉討論幾個問題。」

  「是,宗長請說。」印晏哲說。

  「印上尉別這麼客氣。」葉瑋珊微笑說:「這樣大家說話都不方便了。」

  「不,宗長身分不同,這是應該的。」印晏哲有點尷尬地說。

  葉瑋珊也知道,因為自己對他們施術,使他們突然具備強大能力,得以在這妖怪肆虐的世界中自保,只要是正常人,難免會心懷感激,更重要的是,這種引仙之術只能維持幾年的效果,想保持這種強度,日後還得繼續施術,也難怪他們看到自己都十分恭敬,會有這種效果,也許該感激懷真吧?

  葉瑋珊搖搖頭,不多想此事,低聲說:「印上尉,讓受術者選擇的引仙之法有兩種,這兩種你應該很清楚……」

  「是,『煉鱗』與『獵行』。」印晏哲說:「宗長說過,煉鱗者力大、雄壯、體堅具韌性,獵行者矯健、迅速有爆發力,我當初是選擇『煉鱗』。」

  「嗯。」葉瑋珊說:「其實還有兩種……稱之為『揚馳』、『千羽』。」

  「啊?還有兩種?」印晏哲先是吃了一驚,隨即說:「啊,我聽說過變體者可以修煉爆輕柔凝四訣,還有人說獵行者類似爆訣,煉鱗者類似凝訣……莫非……?」

  「不,完全不同。」葉瑋珊搖頭說:「四訣是借著存想鍛煉出不同的炁息性質,引仙四法的差異卻是建立在仙化體的不同,你們能力比較沒這麼極端,但也比較全面。」

  「喔……看來傳聞果然不準確。」印晏哲笑說:「那麼為什麼這兩種沒讓大家選呢?」

  「因為這兩種似乎比較不適合戰鬥,所以我不敢讓大家自選,怕太多人選,最後浪費了。」這時隊伍已經在賴一心招呼下往前進,葉瑋珊、印晏哲都在黃宗儒的保護範圍之內,兩人也隨著隊伍前進,葉瑋珊一麵點地飄行,一面緩緩說:「但是有時候又似乎用得上,所以我想跟印上尉請教一下,軍伍中應該也有這種兵種問題存在,大多是怎麼解決的?」

  「特殊兵種嗎?」印晏哲說:「通常都是先建立了編制數量,然後根據能力、體魄、個性,再配合他的意願來考量,很少完全讓人自由決定的。」

  「喔……也就是說,該先訂出適當的人數比率囉?」葉瑋珊說。

  「其實很難拿捏得這麼剛好。」印晏哲說:「只能先準備著看狀況調配……如果宗長方便告訴我那兩種仙化者的性質,也許我可以稍做建議。」

  「可以啊。」葉瑋珊微微一笑,想了想才說:「『揚馳』,體健、迅速、有耐力,適合遠距離奔跑、追蹤敵人,不過戰鬥上力氣和爆發力就不如煉鱗和獵行者了。」

  「原來如此……」印晏哲說:「那麼『千羽』呢?」

  「體小骨輕、臂化為翅,可在空中長久翺翔,這連變體者都辦不到。」葉瑋珊見印晏哲露出羨慕的眼神,搖頭說:「但卻是四種仙化者中妖炁最弱的,而手既然化為翅,也不便攻擊,一般來說,應該只適合偵查。」

  「啊……」印晏哲說:「宗長怕太多人選這兩種?」

  「主要是千羽。」葉瑋珊說:「揚馳也就罷了,但想飛的人應該不少,我們如今急需戰力,若太多人選千羽,那就麻煩了。」

  印晏哲點點頭,沈吟說:「小部隊偵查、巡邏不用特別編制這種戰力,大部隊戰鬥就有需要了,這有點類似傳訊兵、偵察兵的工作,現在不像過去,不能以師團為作戰單位,反而是連和排比較靈活……我想,每排編制數名『揚馳』,每連編制數名『千羽』,應該就夠了,有什麼別的條件嗎?」

  「揚馳還好,千羽最好是體輕、瘦小的人比較合適,變形的副作用比較小……」葉瑋珊一笑說:「比如瘦點的女孩子就不錯。」

  「女孩子啊?」印晏哲有點意外,雖然女軍官、女警已經存在很久,但真正的戰鬥人員,畢竟還是男性居多,所以他一直沒想到那方面去。

  「也不是一定要女孩子啦,重點是該怎麼選人……」葉瑋珊說:「比如隨船的這批引仙部隊,需要的揚馳和千羽,是不是由印上尉自己挑選?還是公開募集比較好?」

  「宗長覺得怎麼好呢?」印晏哲問。

  「我都可以啊。」葉瑋珊頓了頓,突然微微皺眉說:「如果要省點爭議的話,所有引仙者,應該都要公開招考的……」

  印晏哲微微一愣說:「這……」

  「啊。」葉瑋珊回神笑說:「我不是覺得印上尉的連隊不好,只是一直有人傳言請托,希望能公開招募,不要私下決定名單,但我問了幾次,臨時政府也不解釋選擇的基準,我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宗長,我可沒利用什麼特別的關係啊。」印晏哲有點慌張地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葉瑋珊搖頭說:「印上尉別誤會。」

  印晏哲似乎安心了些,想了想才說:「可能……如果公開招募,軍官和部屬分別遴選,上下之間的關係就不是這麼緊密了,比如臺灣最早的臨時仙化部隊,隊員很多人都沒受過訓,管理上也頗鬆散,李翰隊長也許戰鬥力比大家都強,但似乎並不很習慣當主管。」

  「也有道理……」葉瑋珊點頭說。

  「公開徵選一樣可以解決這種問題。」前方的黃宗儒聽了許久,見兩人似乎談到一個段落,突然插口說:「因為大家戰力都差不多,訓練的過程中就可以找出適合當初級主管的人了,至於晉升就看資歷與未來的表現和戰功,大部分軍隊不都是這樣嗎?」

  「當然。」印晏哲點頭說:「這也是辦法。」

  「至於翰哥……」黃宗儒說:「就要看日後會不會逐漸習慣管理,若實在不行,就別讓他管人,像我們一樣,專門進行特別任務就好,能不能帶人,不能用戰鬥能力決定。」

  「奇雅妳覺得呢?」葉瑋珊轉頭望向奇雅。

  奇雅也在這防護圈中,隨著眾人飄行,見葉瑋珊詢問,點點頭說:「宗儒說得對……不過,宗長想自行招募部隊嗎?我贊成喔。」

  葉瑋珊一怔說:「什麼?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主意。」印晏哲目光一轉,露出喜容說:「宗長乾脆自己公開招募、遴選部隊,何必聽那些人的話?他們也不過是『自稱』政府,若宗長願意出面,引仙部隊必全力支持宗長。」

  「我也贊成。」黃宗儒說:「乾脆別管那些政客,宗長自己出來管好了。」

  「你們在說什麼啊?」葉瑋珊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掩嘴搖頭說:「這樣豈不是要我……這該怎麼說?自立為王嗎?好好笑。」

  咦……怎麼只有自己在笑?葉瑋珊四面一望,卻見黃宗儒、奇雅、印晏哲都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葉瑋珊吃了一驚,笑容收起說:「不可能的!你們別開玩笑。」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45:32

本帖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4-4-7 05:58 編輯

第七集  第九章  完全仙化

聽葉瑋珊這麼說,奇雅微笑說:「我也覺得妳不會有興趣。」
  「當然。」葉瑋珊說:「豈不是累死人?還要整天挨罵,這種事讓那些好權貪財的人去做。」
  「不過這樣人民就很苦。」黃宗儒歎了一口氣說:「政治人物沒幾個好人,老是看他們勾心鬥角實在很煩,過去十幾年不都這樣?不管哪邊執政,有哪個選舉用的好聽口號真正實現過?現在花蓮那兒也是啊,為了選票,他們把時間都花在演講、參加活動、逛街傻笑和沿路打招呼,誰會把時間花在做事上?若有人選上了之後專心做事,後果可能就是下次選不上,久而久之,誰會好好做事?」
  葉瑋珊和奇雅對望了一眼,都有點訝異,沒想到黃宗儒對政治人物有這麼多意見,想了想,葉瑋珊半開玩笑地說:「那以後宗儒你也去選看看吧?」
  「我沒那種魅力。」黃宗儒搖搖頭說:「這種畸形制度下,想選上不只要會作秀,還得讓人看得順眼。」
  「你不難看啊。」葉瑋珊笑說:「身材也越來越結實了。」
  「不行,我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很容易說不出話。」黃宗儒說。
  「真的嗎?」葉瑋珊吃驚地說:「所以剛認識的時候,你才這麼安靜?」
  「嗯。」黃宗儒點點頭苦笑說:「現在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以前除了網絡上,我很少跟不認識的人說話。」
  原來黃宗儒以前這麼膽小喔?葉瑋珊詫異地說:「我還以為你只是話少。」
  黃宗儒笑著搖搖頭,目光轉回前方。
  葉瑋珊反正也是開玩笑,也沒說下去,畢竟除了奇雅和瑪蓮之外,大夥兒都才十八、九歲,討論從政未免太早了。
  印晏哲見葉瑋珊似乎沒打算繼續詢問自己,試探地說:「宗長如果沒別的事,我去賴先生旁邊,看有什麼可以做的?」
  「太好了。」葉瑋珊點頭說:「一心如果有不懂的,還請印上尉多指點。」
  「不敢當。」印晏哲行了一禮,這才往前奔了出去。
  眾人又奔出了一段距離,奇雅突然靠近低聲說:「宗長。」
  「嗯?」葉瑋珊轉頭,頓了頓說:「身旁沒外人,叫我名字沒關係的。」
  奇雅微微搖了搖頭,這才說:「妳身懷引仙之法,想永遠和政治無關,是不可能的。」
  葉瑋珊微微一怔,望著奇雅,說不出話來,奇雅目光望了望印晏哲的背影,接著說:「那種人只會越來越多。」
  「嗯。」黃宗儒也轉頭說:「宗長就算不想要有權力,權力也會來到手中,有了權力,就有責任,逃避不是辦法。」
  「唔……」葉瑋珊有點困惑地說:「我不知道……」
  「有沒有責任我不敢說。」奇雅說:「但至少要先想好,未來打算扮演怎樣的角色。」
  葉瑋珊看著奇雅和黃宗儒,這兩人建議的方向雖然不同,但都是好意提醒,事實上她也不是完全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不過這種事情實在太煩人,她偶爾念頭轉到這兒,都不由自主地逃避,當這是自己胡思亂想,不願細思,但今日印晏哲的行為,卻使得奇雅和黃宗儒都忍不住開口提示。
  葉瑋珊想了想才說:「奇雅……妳還是學引仙之術吧。」
  奇雅一怔,詫異地說:「知道這些,妳還要我學?」
  「會的人越多,我的麻煩就越少吧?」葉瑋珊笑說:「我相信妳不會用這術法亂來的。」
  「算了,別找我麻煩。」奇雅苦笑搖了搖頭。
  葉瑋珊也不是第一次問,她知道奇雅不想造成管理上的問題,見狀輕歎一口氣,沒再多說。
  不過葉瑋珊卻有一件事情沒想到,對奇雅來說,葉瑋珊也許現在對權力沒興趣,難保未來永遠沒興趣,奇雅已獲傳道咒之術,若還學了這引仙法門,豈不成為葉瑋珊唯一的競爭者?她對政治可也沒興趣,若非必要,何必替自己找這種麻煩?當然是不學為上。
  ◇◇◇◇
  眾人就這麼沿著妖籐西方四、五公里處,一路往南探勘,隨著不斷往內陸奔,地勢漸高,先是一大片丘陵地,一些比較高的樹木也在這兒出現,往南直奔出四十多公里、越過幾條小溪後,一條數公里寬的河流橫亙在一片平原間,似乎是東面某群山脈溪流的彙集之處,這近四十人可沒這麼容易渡河,眾人當下停在河川旁,往上下遊和南面的對岸望,一時拿不定主意。
  「好像都沒妖怪耶。」賴一心四面望著說:「剛剛跑過的地區,就夠上百萬人住了。」
  「既然這樣,何必退入山中?」瑪蓮說:「乾脆住到這兒來,看,這麼大片草原,可以種田,可以放牧。」
  「但是越靠西面越危險。」黃宗儒說:「而且這是另外一條河,和港口那兒不同流域,不易往來。」
  「不容易往來?沒多遠啊?」瑪蓮詫異地說。
  「阿姊,一般人沒法跑這麼快。」張志文笑說:「而且我們翻山越嶺是走直線,普通人繞來繞去會超過百公里遠。」
  瑪蓮看了張志文一眼說:「喔……懂了。」
  瑪蓮性子急,腦袋轉得卻不算快,但又頗富好奇心,常常提出一堆問題,而奇雅話不多,很少細細解釋,所以過去她很多事都一頭霧水搞不清楚。張志文最近死命地在旁邊當解說小弟,倒是讓她頗感滿意,雖然仍不會給什麼好臉色,罵他的次數確實有減少。
  「總之知道這附近可以住人。」葉瑋珊說:「我們先向著西北方向轉回北岸,接著一路往西面走,看跑多遠才有妖怪。」
  「往西走的話,就要小心囉。」賴一心一面笑,一面指揮著隊伍轉向,眾人當下打點起精神,提高警覺,一路往西面奔去。
  一面走眾人越覺得周圍植物和過去噩盡島大不相同,雖然大多也是含有妖炁的植物,外型和過去地球上的植物差異卻不多,反而很少有妖籐一般的粗大植物。
  而這些植物,漫出的妖炁可就比較重了,意思就是不易提早發現妖怪,而經過草原之類的地方還好,若是出現森林,眾人可就不免有點緊張,自動把速度放慢下來。
  這麼忽快忽慢的,只走了五十多公里,眼看即將走出一片山坡森林,進入一個谷地,就在這時候,往前探路的張志文小組,突然往後急急揮手,一面找地方隱身,眾人這一瞬間都緊張了起來,紛紛放慢速度,往前方集合。
  大夥兒探頭望去,見前方山谷中,一條山泉蜿蜒而下,在崖下聚成一個小小的溪谷,幾十名年歲不等的大小孩子正在戲水,他們一面歡笑一面彼此互相潑灑著,氣氛煞是熱鬧。
  「怎會有一群孩子?」吳配睿吃了一驚。
  「看臉,是妖怪。」張志文低聲說。
  「嘎?」吳配睿驚呼一聲,連忙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仔細一看,果然那些孩子表情猙獰,口中都爆出了兩條獠牙,不只如此,皮膚黑中帶青,也和人類頗有不同。
  其實看錯吃驚的不只是吳配睿,這時眾人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些小孩的嬉鬧方式,和一般人類小孩果然頗不相同,遠看似乎是玩鬧,實際上,這些孩子們分成兩邊,正激烈地推擠鬥毆,不時有人重重摔倒落水,不過也不知道是手下還有留力,還是天生體格強壯,並沒有誰真的受了傷,而且看來也頗開心,也許這種推擠,正是這些孩子的玩耍方式。
  「這是什麼?」瑪蓮問:「像小孩的妖怪?」
  「有點像鑿齒,說不定是鑿齒的小孩。」張志文瞇著眼睛說。
  「真的耶,有點像。」瑪蓮微驚說:「妖怪也會生小孩?沒聽說過。」
  眾人面面相覷,其實大家都搞不清楚,但是妖怪看多了,眾人慢慢也把妖怪當成一種兇猛的生物而已,就算會生小孩,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嗯……不然怎麼能變多?」侯添良沒什麼把握地說。
  「可是看不出男生、女生耶。」吳配睿睜大眼睛詫異地說:「怎麼……怎麼生啊?」
  「無性繁殖也有可能。」黃宗儒說。
  「說不定他們男生知道怎麼縮起來,所以看不到。」瑪蓮卻笑說。
  「阿姊!」吳配睿臉龐發紅,低聲抗議,連奇雅都瞪了瑪蓮一眼。
  不只吳配睿,葉瑋珊也有點兒發窘,她裝成沒聽到這句話,輕咳說:「沒想到噩盡島爆炸之後,居然還有鑿齒存活著。」
  「說不定爆炸後才來的?」賴一心說。
  這也有可能,葉瑋珊微微皺眉說:「那會不會更強?」
  「不知道……不過爆炸後哪兒都能去,選道息不足的噩盡島住下,應該不會太強才對。」賴一心目光往下遊望說:「下面說不定有個開闊的谷地,可能有一群鑿齒住在那兒。」
  賴一心說完這話,大家都沈默了,鑿齒對一般人來說很恐怖,但對修煉過四訣的變體者來說,已經不難對付,更別提眼前這群人,接下來本該考慮要不要去略作探勘,若敵方人數不多就順便斬草除根,但看到這些正嬉鬧著的小孩,卻是誰也說不出這句話來。
  而那印晏哲率領的三十名部隊,都是這次航程中才承受「引仙之術」的官兵,根本沒見過鑿齒,自然也不好發表看法,只安靜地看著這八個少年男女,不知他們打算怎麼做。
  葉瑋珊看著大家的表情,自然知道眾人的想法,她心中也不禁為難,若眼前是牛頭人,將來未必會與人類為敵,自然不用急著處理,但鑿齒卻是一種窮凶極惡的妖怪,見到人就衝上來撲殺,完全不可理喻……這種妖怪本該趁早殺光,否則若繁殖增多後開始攻擊人類村莊,那時只要有人犧牲,眾人恐怕都會良心不安。
  但這是理智上的想法,實際上看著那些小孩,又怎麼動得了手?
  葉瑋珊回望著眾人,心中又不禁暗暗生氣,為什麼都看著自己?為什麼這時候誰也不說一句話出來?
  但……就算有人提出建議,還是只有自己能做決定啊,既然身為這個團隊的領導人,就得承擔這個責任,只不過這責任也未免太沈重了……
  葉瑋珊正遲疑間,掌心突然一暖,她一怔回神,卻見賴一心握住了自己的手,正露出笑容說:「回去吧,以後總有辦法的!」
  這人就是這樣,彷彿天塌下來都沒有關係……但看著賴一心,葉瑋珊的心情就穩定了下來,她做了決定,點頭說:「先去看看村莊的規模。」
  賴一心剛剛看得出葉瑋珊的遲疑,所以才提出那個建議,但葉瑋珊下了其他決定,他也不會反對,當下說:「添良和志文,麻煩你們順著河谷往下,先找到對方據點,其他獵行部隊照剛剛的編制往前探路,大家都小心點。」
  張志文和侯添良對望一眼,一起往前飄,兩人不用帶著那些引仙部隊,速度馬上提高,只見他倆兩三個轉折,彷彿一陣輕煙般,很快就消失在森林之中。
  賴一心領著眾人,一樣順著河谷往下走,走出約半公里遠,卻見張志文和侯添良突然飄了回來,張志文首先說:「找到了,但是人不多。」
  「多少?」賴一心問。
  「十幾個而已。」侯添良說:「似乎在製作武器、盾牌之類。」
  「看規模又不像只有這麼少人住。」張志文頓了頓說:「小孩都不只十幾個。」
  「帶我們去看看。」葉瑋珊說。
  「好。」兩人一起點頭,轉身引路。
  ◇◇◇◇
  十幾分鐘之後,眾人攀上一座山頭,遠遠往下望,見下方河谷突然張開,出現一個平台,上面一大片簡陋的木造棚架,圍成一個大環,中間空出了個五十公尺寬的空地,十幾個成年鑿齒正在其中走動,有人拿著石頭敲擊,有人拿著木棍削磨,果然像是正在製造武器。
  「看,可以住很多人吧?」張志文說。
  而正如張志文所言,那大片簡陋的棚架,就算睡寬一點,也可以睡上幾百個人,只不知道其他的人到哪兒去了。
  「其他人勒?」瑪蓮腦海中一出現問題,也不管其他人知不知道,馬上就憋不住想問。
  「打獵去了吧?」張志文聳肩說:「妖怪也是會肚子餓的,說不定吃更多。」
  「喔……」瑪蓮停了幾秒,突然轉頭說:「臭蚊子,你在罵我嗎?」
  「沒有啦阿姊,天地良心。」張志文笑了出來。
  「靠,我真有點餓了。」瑪蓮倒相信張志文沒那個膽,白了他一眼之後不再追究,她摸摸肚子,回頭對葉瑋珊說:「不想殺就回去吧,一心剛說那些妖籐可以吃,回去試試看好不好吃。」
  「靜靜等就好了,別干涉瑋珊做決定。」奇雅對瑪蓮低聲說。
  「喔。」瑪蓮嘟起嘴嘟囔說:「好嘛。」
  「沒關係的奇雅。」葉瑋珊說:「瑪蓮,我們稍等一下好嗎?等其他鑿齒回來再走。」
  瑪蓮一愣,張開口想問,想想又閉上嘴,望了望奇雅,見奇雅不理會自己,她心念一轉,突然瞪了張志文一眼,給他一個眼色。
  張志文一呆,停了幾秒,才苦著臉開口說:「等會兒要動手嗎?」
  「我沒打算動手。」葉瑋珊自然知道張志文是被逼的,微笑說:「我主要是想更瞭解鑿齒的部族怎麼生活,還有這樣一個部落到底有多少人……」
  葉瑋珊頓了頓,望望天空說:「到黃昏時候,若其他鑿齒還沒回來,我們就撤退……其實這樣的村莊該不只一個,也許附近還有。」
  「對啊!」侯添良說:「以前鑿齒都成千上萬的,不只這麼少。」
  「但對方如果正出外打獵,我們又分散搜索,太容易遇上了。」葉瑋珊說:「他們還未必知道東面有人類存在,打草驚蛇反而不妥。」
  「對、對,打草驚蛇不妥。」瑪蓮其實也不大想殺小孩,忙說。
  「若他們的人不是太晚回來,我們等等分組偵查……」葉瑋珊說:「這次回去得先選幾個千羽、揚馳的候選人,以後探查就方便多了。」
  「那又是什麼?」瑪蓮訝然問。
  「另外兩種引仙之術。」葉瑋珊說:「戰鬥力比較不足,但偵查能力較高。」
  「就像阿猴和蚊子嗎?」瑪蓮笑說。
  「什麼!」張志文不敢吭聲,侯添良可忍不住抗議說:「阿姊!我們也可以戰鬥的。」
  「真的,尤其添良前陣子在船上練得很勤快。」賴一心也笑說:「當真打起來,不一定會輸瑪蓮喔。」
  「對啊!」連賴一心都幫忙掛保證,侯添良可得意了。
  「失戀才勤快練功,有什麼好臭屁的?」瑪蓮一面哼一面瞄著侯添良,這傢夥現在為什麼突然沒有失戀的味道了?一定有鬼,總得想辦法搞清楚。
  侯添良被這麼一念,那張黑臉又紅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來了。」一直往山谷下監視的黃宗儒突然低聲說。
  眾人目光轉去,果然看到一群數百名鑿齒,正拿著盾矛往山谷內奔行,其中半數以上身後都背著滴著血、帶著毛皮的古怪大肉塊,也不知道殺了什麼生物取得的,眾鑿齒一面怪呼一面往內奔,裡面的鑿齒也呼嚷著相迎。
  鑿齒們圍在中央廣場,拿著石刀,就這麼血淋淋地切肉分食,皮毛的部分則直接割掉丟棄,渴了就到溪畔生飲河水,只不過一陣子,就吃掉了一大半肉塊。
  又過了幾分鐘,這場血腥宴會還沒結束,那些孩子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通知了,正一面怪呼一面奔了回來,鑿齒也不講究什麼禮儀,孩子們搶了肉塊就啃,一面彼此呼喊叫鬧奔跑著,場面十分熱鬧。
  「準備離開。」眼看天色漸黑,葉瑋珊低聲說:「大家記熟自己在這兒的炁息感,以後若發現自己炁息提升到這種程度,就代表鑿齒的地區近了。」
  「宗長。」印晏哲低聲問:「但是這兒,炁息感還是不如外海的時候。」
  「對。」葉瑋珊說:「鑿齒不算強大的妖怪,反而比較喜歡這種道息中等偏低的地區。」
  「如果每個人類都引仙的話,那根本不用畏懼這種妖怪了?」印晏哲又問。
  「不可能的。」葉瑋珊搖頭說:「引仙雖然很省妖質,還是需要耗用一部分,想要把全人類都改變,不只要大量妖質,還要找出許多發散者施術……單是培育、尋找發散者這動作,又會耗掉不少妖質。」
  「而且更多的人類,其實只希望能不用戰鬥就快樂生活吧。」黃宗儒淡淡說:「願意主動戰鬥的人畢竟不多。」
  聽到這話,葉瑋珊沈默了片刻,這才苦笑說:「宗儒這麼說,倒讓我想起……當初進入白宗,這方面的預言還沒出現,我只以為偶爾抓抓妖怪就好,誰知道……」
  「我和奇雅也是啊。」瑪蓮看著奇雅呵呵笑:「差不多三年多前吧?那時我們還是不良少女。」
  「不良少女?」張志文好奇地問。
  「別說了。」奇雅瞪了瑪蓮一眼,瑪蓮吐吐舌頭,嘻嘻一笑,不肯再說。
  「我們幾個加入前反而已經先弄清楚了。」侯添良見狀笑說。
  「我也是很清楚的喔。」吳配睿得意地說:「不過差點進不來,還好洛年幫我……」
  說到這兒,眾人突然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想起沈洛年和懷真,停了幾秒,張志文苦笑開口說:「洛年超狠的,若他在,可能會建議我們把鑿齒殺光。」
  「不……會吧。」吳配睿口中雖然這麼說,但其實也不是很有把握。
  「我也覺得不會。」葉瑋珊輕側著頭說:「洛年……看著青鱗鮫人的小孩時,眼神就很溫柔,他有時候雖然有點……壞脾氣,但如果沒惹他,他不會隨便動手的。」
  眾人望著葉瑋珊,都沈默了下來,過了片刻,奇雅目光一轉,開口說:「瑋珊,分組?」
  葉瑋珊回過神來說:「對,一心,麻煩你。」
  「好。」賴一心說:「我、瑋珊、小睿一隊,奇雅、瑪蓮、宗儒一隊,各領十五人,分向南北搜索,志文和添良自己成一個小組,去更西面遠處逛一圈,看看還有什麼妖怪,我們預計……兩個小時以後,回到這兒集合,若有意外,就回港口會合。」
  「兩小時?」張志文和侯添良對看一眼,有點困擾,沒手錶怎麼看時間?
  「要漸漸習慣看日月星辰。」葉瑋珊指著天空說:「等月亮走到這個角度,差不多就過了兩小時。」
  「好難。」瑪蓮瞪眼說:「我等會兒一定會忘記。」
  「瑪蓮放心,宗儒也會。」葉瑋珊微笑說。
  瑪蓮詫異地看了黃宗儒一眼,難得露出幾分佩服的表情,黃宗儒倒有點不好意思,只尷尬地笑了笑。
  「大家小心點,別被發現……尤其要小心刑天,萬一遇到強敵,就往東面道息少的地方逃,可是千萬別把妖怪帶到村落去了。」葉瑋珊目光掃過眾人說:「出發。」當下眾人分成三組,分別往不同的方向移動遠去。
  ◇◇◇◇
  「還是不行!」懷真氣呼呼地一把將那堆寶物推散一地說:「你死定了,我也死定了,大家都完蛋了!」
  卻是剛剛拿著所有寶物一起重新蓋咒,還是蓋不去那個誓言,懷真本來已經覺得頗有希望,不料還是不行,失望之餘忍不住生起氣來。
  沈洛年站在一旁,不禁有點同情,按照誓言的內容,自己若是死亡,懷真也得陪死,但反過來說,懷真若是有事,自己卻似乎不會怎樣……雖說誓言內容當初也不是自己擬定的,但還是感覺頗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就算不因意外而死,人類壽命也是有限,雖說自己受了鳳凰變體,說不定能活久一點,但這方面到底效果多少,卻是誰也不知道。
  懷真氣了半天,突然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還看!不會安慰我一下喔?」
  看她這麼生氣,這時候大概抱抱抓抓都沒用了,沈洛年苦笑說:「不然再去找寶物吧?」
  「小型寶庫的主人差不多要回來了,不能去,我現在又沒力氣應付大寶庫的陷阱,怎麼找?」懷真怒沖沖地說。
  這時候說話只會挨罵,沈洛年一攤手,坐在床上不吭聲了。
  「只好等了。」過了片刻,懷真終於冷靜下來,咬唇說:「等大家都回來以後,我去找老朋友問問看有沒有辦法解決。」
  沈洛年這才說:「說不定你老朋友們有好寶物,也可以借用一下。」
  「我熟識的妖族,大部分對收集寶物沒有興趣,龍族又小氣得要命……」懷真皺眉說:「可惡,息壤又爆光了,不然拿一點來做鏡子,可以去找龍族換寶物。」
  「島嶼西邊不是還有很多嗎?」沈洛年說:「妳不是說被人圍起來很大片?跟他們情商討一點點說不定可以?」
  「你還沒搞懂嗎?」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說:「既然被包圍起來,隨著道息逐漸增加,現在該已經充滿膨脹的力道,只要開一個洞口,馬上就炸光了,然後全部都會變成排斥道息的廢土,怎麼用?」
  「唔……」沈洛年確實沒想清楚,但被罵了之後,反而有三分不甘願,他仔細想了想說:「不對、不對。」
  「怎麼不對?」懷真說。
  「妳看。」沈洛年指點著說:「這兒是道息很少的地方,島外是普通狀態,然後西面邊際,有些地方被圍了起來,道息比島外還多……而息壤必須在道息比這兒多,然後比島外少的地方,才能生長。」
  「對啊。」懷真聽得迷迷糊糊,皺眉說:「所以呢?」
  「因為這兒排斥力道太強,和海面分界線切換得太明顯,就沒有這種空間。」沈洛年說:「如果一路往西方走呢?應該還有適當的分界線吧?」
  「好像有點道理耶。」懷真想想又說:「不對啊,現在道息正不斷增加,如果真有那個分界線,應該離這高原沒有很遠,但是又沒看到哪兒突然冒出個不斷變大的息壤區,道息的分佈也沒有不均啊。」
  沈洛年這下也想不清楚了,搖頭放棄說:「媽的,我不是聰明人,這種事情應該要問瑋珊才對。」
  懷真倒笑了出來,搖頭說:「你別想找理由去見瑋珊。」
  「誰說我想找她?」沈洛年哼聲說:「來讓我抱抱,幫妳抓。」
  懷真笑著跳到沈洛年腿上,摟著他說:「最近不是都趕我走?難得聽你自動說要幫我抓耶。」
  沈洛年一面搔抓著懷真的背,一面說:「反正沒女人可以抱,將就一下。」
  「喂!」懷真笑罵:「這是什麼話?」一面舒服地輕咬沈洛年的鼻子。
  沈洛年避開,看著懷真的臉說:「我最近好像……」
  「怎麼?」懷真笑著問。
  「沒什麼。」沈洛年搖搖頭,望著懷真眼睛片刻,突然輕輕吻了吻懷真的上唇。
  「你不是很討厭這樣嗎?」懷真習慣性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沈洛年的唇,但沈洛年卻低頭吮吻著懷真,隨著兩人的唇舌接觸,沈洛年擁抱的力量也漸漸增大了些。
  懷真雖然愛舔人,卻不習慣這樣,她微微仰頭避開沈洛年的嘴,正想發問時,突然一驚,推開沈洛年,一蹦跳到屋角,驚慌地看著他。
  「怎……怎麼?」沈洛年也吃了一驚。
  懷真看了沈洛年身體一眼,驚怒地說:「你……你是怎麼了?那是幹什麼?」
  沈洛年這才發現自己起了反應,他面紅耳赤地說:「我……我不知道。」
  「喜欲之氣,當初都沒法影響你,現在如此淡薄,怎麼可能……」懷真一怔說:「難道……不可能啊,怎會這麼快?」
  沈洛年聽不懂懷真在說什麼,他抓著自己的頭說:「我明知道妳不是人,但最近一直覺得,妳……越來越像個女人,所以才避著妳……但剛剛卻忍不住……媽的!怎麼會這樣?我有毛病嗎?」
  「沒這麼簡單!」懷真目光一轉說:「你看小芷她們呢?」
  「就是小孩啊。」沈洛年忍不住瞪眼說:「我沒變態到那種程度!」
  「小孩?還是妖怪?」懷真問。
  有差嗎?沈洛年一怔,答不出來。
  「所以你才怕小芷變人以後抱著你?」懷真說:「知道她外型還是小朋友,就放心了?」
  「我……我不明白……妳的意思。」沈洛年說。
  「難道你體內道息增長的速度突然變快了?」懷真問。
  「是……是這樣沒錯。」沈洛年說:「我沒事就吸一點……」
  「你吸外面的道息?」懷真大吃一驚:「之前不是只能吸近距離的妖炁?」
  「我想到一心吸收妖質的螺旋內吸方法,試試發覺吸力變大不少,連道息都可以吸一點……」沈洛年說:「我想妳要用的時候也比較不怕不夠……」
  「這……你這樣做多久了?」懷真問。
  「上次學會怎麼吸以後,我沒事就吸啊。」沈洛年說:「這有什麼缺點?」
  「那不是吸一個月了?」懷真停了幾秒,歎了一口氣說:「大概你快要完全仙化了。」
  「什麼?」沈洛年聽不懂。
  「你的力氣應該比前陣子大很多吧?」懷真說:「這就是因為仙化……還聽不懂嗎?你變妖怪了啦!笨蛋!」
  沈洛年早有自己和妖怪差不多的覺悟,聽到這倒不意外,但仍問:「那和這有什麼關係。」
  「你還沒想通……」懷真苦笑說:「我以前在你眼中是異類、是妖怪,不會讓你動情,現在我們都是仙體,你漸漸把我當成異性……就變這樣了。」
  沈洛年張大嘴,結結巴巴地說:「不同類……也能……」
  「妖仙沒有什麼種族問題。」懷真悶悶地說:「若兩個妖仙都動了情,只要讓精氣相會,就能讓精氣結合成孕。」
  「不用……做那個嗎?」沈洛年說:「那我怎會……」
  「當然要……才能精氣相會,不同類的妖仙情侶,很多都變為人形才……」懷真突然頓足發怒說:「為什麼我要跟你解釋這個,可惡!」
  「那……不用說了。」沈洛年其實聽得也頗尷尬,他歎口氣說:「我知道我對妳有反應,不是因為自己不正常就好了……既然妳沒興趣,以後別太靠近我就好,我還不至於忍不住。媽的!我還以為自己變成變態了!」
  「不行的!」懷真怒沖沖地說。
  「又怎樣了啦?」沈洛年失去耐性,皺眉說:「不要抱抱抓抓不就好了?」
  懷真搖搖頭似乎不想解釋,轉身踱步,一面不知思考著什麼,沈洛年卻也有點發悶,一樣低著頭不吭聲。
  過了片刻,懷真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欸!」
  「啊?」沈洛年擡頭。
  「我們不能住在一起了。」懷真為難地說:「你……去和一般人住吧。」
  「妳不怕我突然死了啊?」沈洛年問。
  「你可以別死嗎!我還想活啊。」懷真嘟起嘴,氣憤地說。
  「我沒事當然不想死。」沈洛年好笑地說:「要趕我走是無所謂啦,我只是覺得奇怪,妳怎麼突然不怕了,難道更擔心我會偷襲妳?」
  「我不是趕你走啦!」懷真頓足說:「你留在我身邊,我們都會死的!」
  「為什麼?」沈洛年這可不懂了。
  「我不想說。」懷真鼓著嘴說。
  「好吧。」沈洛年深吸一口氣,站起往外走說:「我這就下山。」
  「等等啦!」懷真突然嚷了一聲。
  「又怎麼?」沈洛年在門口轉回頭。
  「你這人怎麼這麼狠心,說走就走?」懷真氣呼呼地說。
  不管是人是妖,母的都一樣麻煩,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不是妳叫我走嗎?」
  「讓我說完話嘛。」懷真說:「還有你的衣服。」
  也對,下午才找到了幾件,扔著可惜,沈洛年過去收拾了幾條褲子,塞入一個前陣子找來的大型皮製斜背包,之前被刑天轟爆的就是這種背包,沈洛年還挺喜歡,所以又找了一個來用,至於原先的腰包,則放著打火機之類的小零碎,掛在腰間。
  收拾時,懷真一直沒說話,沈洛年也不催,直到整理妥當,這才轉身看著懷真,等她開口。
  懷真見狀,遲疑了一下,終於開口,只聽她難得柔聲說:「我很高興……你不是因為喜欲之氣而喜歡上我,我過去……從沒有這種經驗。」
  「就算沒有喜欲之氣,妳也是美人啊。」沈洛年苦笑說:「一個美人抱在懷裡,產生反應是正常的。」
  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嗔說:「你自己心裡明白,外貌對你沒用的。」
  對喔,太久沒見到人類,倒忘記這種事了……自己當真喜歡上懷真了?沈洛年凝視著懷真片刻,才歎口氣說:「好吧,一定是因為妳整天要我又抱又抓的,害我喜歡上妳了,然後呢?還不是要被妳趕走?」
  「你這人好小氣喔!」懷真生氣地說:「幹嘛一直說人家趕你走?我是逼不得已的,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說過,我沒法和其他人長久在一起。」
  好像真的有提過……看來真是有難言之隱,沈洛年那股悶氣散了些許,搖頭說:「好啦,那妳想說什麼?」
  懷真說:「既然沒法保護你,我就不留在這山上了,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別的辦法解咒……離開這兒我恢復得也會比較快。」
  「妳也要走?」沈洛年意外地說:「那怎不叫我一個人住這就好?豈不是挺安全。」
  「人類畢竟是群居的生物,讓你一個人在這兒也待不久……而且若沒有我施障眼法,一個人住在外面反而顯眼。」懷真搖頭說:「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又要自己別去死嗎?沈洛年正想皺眉,卻見懷真低聲說:「別再用咒誓之術來找我。」
  「媽啦。」沈洛年忍不住抱怨:「和我見面有這麼可怕嗎?」
  「那影像顯不出活物,我怕你跑到危險的地方去啦!」懷真頓足叫:「想找我,可以用輕疾通知我啊。」
  都忘了還有那東西……沈洛年哼哼說:「我去送瑋珊他們一隻好了。」
  懷真癟起嘴委屈地說:「你就是要激我生氣才行嗎?」
  「好啦,不送、不送。」沈洛年說:「人類很可憐耶,沒電話以後,現在通訊一定很不方便。」
  「你什麼時候開始擔心其他人類了?」懷真哼聲說:「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送瑋珊!想讓她隨時可以找你!」
  沈洛年望了望懷真,忍不住笑說:「妳這種口氣,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真在吃醋啊?」
  懷真一怔,突然幽幽歎了一口氣說:「是有幾分真啦,因為我也很喜歡你啊,但……現在還算不上情念,只是一種佔有慾,就像小芷一樣吧……我……天狐,是不能有伴侶的……」
  這樣不會很無聊嗎?沈洛年搖頭說:「好吧……妳以後月圓還會來找我嗎?」
  「嗯。」懷真點頭說:「但我不能久留,取得道息之後馬上得走……你別生氣喔!不能給我臉色看喔!」
  「我當作沒認識過妳這狐狸就是了。」沈洛年轉頭說。
  「你這壞蛋!」懷真頓足說:「一定要說難聽話嗎?」
  沈洛年笑說:「所以小芷和她媽才這麼喜歡我啊。」
  懷真一聽,倒忍不住笑了出來,白了沈洛年一眼才說:「拜託你,千萬別冒險……就算不是為了我,也為你自己保重。」
  「知道了啦。」沈洛年走到門口說:「沒有新鮮東西要說我就走了。」
  「你記得我輕疾使用的名諱嗎?」懷真問。
  「懷真天狐……?天狐懷真……?懷真仙狐……?」沈洛年一面說,看懷真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只好尷尬地說:「還是只有懷真兩個字?我印象中是四個字啊?」
  「『仙狐懷真』才對!」懷真氣呼呼地說:「還說喜歡我,根本就不想找我!」
  「只差一點就猜到了!」沈洛年一頓笑說:「而且常找妳,忘不了妳怎辦?」
  懷真一怔,深深看了沈洛年一眼,低下頭說:「你走吧。」
  「不讓我抱最後一次?」沈洛年伸手說。
  懷真似乎頗為難,沈吟著沒開口。
  沈洛年見狀,一笑說:「算了啦……妳也要保重啊!再見。」說完轉身打開門,往山崖下飄落。
  懷真奔出門外,望著沈洛年迅速變小的身影,怔立良久,這才歎了一口氣,轉身回房。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59:45

第七集  第十章  你們兩個在這唱歌跳舞?

  沈洛年看似乾脆,其實一面往下飄,一面正痛駡自己,好端端的起什麼色心?現在好了吧?被人趕走了。

  沈洛年和懷真相識已經一年,而四個多月前懷真從仙界重返之後,兩人更是一直相處在一起,早已經習慣了彼此,說不難過是假的,不過沈洛年個性就是如此,他不是假裝堅強,而是他相信這世上沒有誰少不了誰,日子總得過下去,只要過一段時間都會沒事,哭哭啼啼、拖泥帶水只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所以他也沒有沈浸在自責的情緒裡面,罵了幾句之後,沈洛年看著山下思考,不能直接這麼飛到村落裡,這時還是大白天呢……他落下一段距離後,轉向飄入山中,順著山勢往下,最後才從一片山陰暗影中,落到港口村鎮後方,一堆廢棄的妖藤木質堆積處落地。

  妖藤表皮堅韌,可以當建材、作衣服,內裡則柔軟可食、營養豐富,但皮和內心之間的似木質組織,雖然堅硬,卻結構脆弱,除了當燃料之外,沒有太多的用途,這世界又不能燃點大型火堆,所以隨著時間過去,這東西剩下不少,一時還沒人想到該怎麼處理。

  沈洛年落地片刻,確定了周圍沒人,這才往外走,剛踏出廢料堆,眼見村子中幾個小孩正往這奔,似乎打算過來撿拾燃料,沈洛年也不理會他們,正一面思索一面往內走。

  該住哪兒呢?這兒的人都住了有一段時間了,自己突然出現,會不會引人注意?萬一有人詢問又該如何解釋?

  但那些孩子接近沈洛年的時候,卻紛紛停下腳步,好奇地看著沈洛年,沈洛年注意到他們的表情,不禁暗暗吃驚,這兒怎麼說也有數萬人啊,難道新來的人這麼明顯嗎?

  「皆噴尼斯?柴尼斯?」一個夏威夷小男孩歪著頭問。

  媽的,聽不懂啦!這時候也不適合叫妖怪輕疾出來翻譯,沈洛年搖搖頭要走。

  那些孩子們卻跟著走,一個小女孩摸了摸沈洛年的袍腳,似乎挺羨慕的,跟著其他幾個孩子也開始伸手,似乎對沈洛年衣服這麼光鮮亮麗感到好奇。

  原來顯眼的是這件衣服,沈洛年恍然大悟,這些大小孩子,男的只穿一條破褲子,女的多了件破爛上衣,至於那些用妖藤新制的衣服,一開始紡紗成布的技術、工具都還不成熟,產量很少,自然輪不到小孩穿。

  就算大人有衣服穿,現在環境艱困,每天為了生活操勞,大部分人身上都是灰土泥塵,怎麼可能像自己一樣乾淨?也難怪這些孩子們感到奇怪,何況當初在歐胡島和鱷猩妖打架自己就是穿這身,這樣大搖大擺走進去豈不是等人發現?

  沈洛年想通這一點,連忙胡亂地說:「辜掰、塞油娜娜、吸油類特……」一面加快腳步,又鑽回了那片木料堆積處最裡面。

  那些孩子們看沈洛年轉頭就跑,當然好奇地追了過來,但他們怎麼追得上沈洛年?剛鑽到木料堆中,就找不到他的蹤影,而已經逃到深處的沈洛年,正快手快腳地把衣服脫下,像過去一般,束成一條寬頻綁在左手腕上,這才從另外一個方向繞了出去。

  反正這兒天氣炎熱,不穿上衣的人不少,不至於顯眼。而雖說脫下血飲袍少了保護,但待在這種沒道息的地方,若還有生命危險,那只能說是天意了。

  往外走到港口村子,沈洛年這才發現不對,這是怎麼回事?港口這兒為什麼突然多了這麼多人?大夥兒在忙什麼?

  繼續往港口走,卻見幾百艘沒見過的船隻停在港口,許多人正搬著行李下船,還有人大聲吆喝著,要眾人往山區移動。

  聽得懂耶!沈洛年可高興了,湊了過去,隨便跟著一群人身旁走,聽了幾句這才知道,原來這批人是臺灣來的……沈洛年四面張望,卻沒看到半個認識的面孔,也沒感覺到熟悉的炁息,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安心。

  突然他微微一驚,迅速轉頭,卻見不遠處一隊穿著軍服的數百人整齊地站在一起,正不知在做啥。

  讓自己有異感的就是這群人嗎?沈洛年有點訝異地走近兩步,確定了並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兩百多人身上確實都帶著淡淡妖炁,還分成兩種……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和人類的炁息完全不同。

  是妖怪嗎?不對……能變化成人身的,據說道行挺高,連那三個小鬼都還要靠自己幫忙才能變換,這種強大妖怪想必不多,不至於有兩百多個一起來這兒開人類玩笑,這些人不可能是妖怪……媽的,莫非是正牌縛妖派出現了?

  沈洛年正想湊近打量,卻見一個美豔女子往這群人走近,一面笑著說:「引仙部隊吧?現在由哪位帥哥負責呀?我帶你們去休息吧。」

  啊勒,是那個麻煩大姊劉巧雯!沈洛年一看連忙往回逃,躲回人堆裡面,心中一面急轉,原來那批是引仙部隊,那該是葉瑋珊弄出來的?卻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來了?

  「小弟,嘛是臺灣來的吼?」一個身材結實微胖、臉色紅潤的中年人,隨著人潮經過沈洛年身旁時,看他縮著脖子低頭往外看,好奇地半國語半台語問了一句。

  「嗯。」沈洛年應了一聲。

  「別傻在這兒。」中年人笑說:「聽說山裡面幫我們準備了一塊空地,每一個人有三乘三的地面,快上去選位。」

  「三乘三?」沈洛年說。

  「三公尺乘三公尺……就是兩坪七啦!」中年人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說:「我們臺灣人還是習慣說坪對吧?說平方公尺,都不知多大塊。」

  沈洛年點點頭,沒吭聲。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晃?」中年人說:「厝內大人嘞?」

  「我一個人。」沈洛年說。

  「啊?」中年人一聽,認為沈洛年家人都死在四二九大劫之中,笑容收了起來,歎口氣說:「這是命啊,沒辦法……我姓鄒,給你介紹我太太和女兒,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有事儘管說。」

  這中年人叫鄒朝來,一家三口似乎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每個都又壯又圓還愛笑,三個人手上、背上都是大小背包,似乎帶了不少東西,那二十出頭的女兒鄒彩緞,不只皮膚黝黑、壯碩爽朗,還比沈洛年高半個頭,在東方人中是少見的高大女子。

  現在的沈洛年不重外表,看著這女子透出的開朗氣息倒不覺得討厭,對三人分別點了點頭。

  一路往山上走,沈洛年說的話不多,那樂天的一家人倒是說了不少,他們過去似乎是以務農維生,聽說這次還帶了一些秧種、菜苗過來,打算在這兒耕作,不過當談到未來沒有農藥、肥料等化學產品,也沒有耕耘機、插秧機、收割機等機械設備,三個人縱然開朗,也免不了擔憂起來。

  「不知道田地有沒有得分……」鄒朝來正說:「純用人工種田,不知道可以種多大的地面?這些苗能不能長?」

  「山上不少人在種了,可以問看看。」沈洛年說。

  「沈小弟,你怎麼知道?」鄒朝來詫異地問。

  沈洛年頓了頓說:「聽說的。」

  「嗯,那真得去問看看。」鄒朝來不疑有他,想想又說:「沈小弟,我看你體格不錯,如果沒有打算,和我們作夥種田吧?」

  「也好。」沈洛年倒相信自己體力該應付得了。

  「難得喔。」鄒大嫂聲音很高,她呦呵呵地笑說:「現在很少有年輕人願意種田了。」

  「阿母。」鄒彩緞笑說:「現在沒什麼輕鬆事可以做啦,攏嘛是粗工。」

  「對喔,我又忘記了。」鄒大嫂又笑了起來。

  到了空地處,那是個大約兩公里寬、不算太平整的長形山中平臺,聽說半公里外有條小溪順著山勢蜿蜒而下,以後只要挖一條管道引水通到這個小村鎮,就可以解決用水的問題。

  平臺上,這時已經很粗略地規劃好了空格,還有人立了說明牌,協助著分配,沈洛年隨著鄒家排隊,領了一個木桿,寫上自己名字,據說只要拿這木棍插在空格上,就代表有人占了。

  鄒朝來這批人上來得已經有點晚,只能選到內側的土地,而外側已經有些家族開始搬運港口堆放的妖藤片建材,準備蓋屋,也有人開始埋鍋造飯,嘗試著新食物,沈洛年隨著鄒家,選了一個並排的空地,學著眾人一般拿妖藤片蓋屋。

  鄒家人不只和沈洛年接觸,很快地也和周圍人們打成一片,到了晚餐時間,鄒大嫂和她女兒兩人煮了兩大鍋的妖藤湯,叫喚剛認識的左鄰右舍一起來吃,當然少不了找上沈洛年,沈洛年也不客氣,端了一碗躲在旁邊啃,一面在旁看眾人大著嗓門、有精神地呼喝笑鬧。

  這妖藤可食用的部分,外層甘脆多汁、仿佛水果,適合生食,內層松滑綿密、富含澱粉質,煮食較佳,還有人嘗試了磨碎作料理,這東西初嘗起來有股怪味,但多咬兩口習慣之後,倒也沒感覺了。

  吃飽喝足之後,天色已經昏黑,這時隨艦隊來的部隊士兵,有人上來吆喝著大家下山砍妖藤,因為這些建材和食物,都是先來的人提供的,而現在根本沒有所謂的幣制,連以物易物的機制都沒出來,至少得把眾人耗用的量砍還給別人。

  用也用了,吃也吃了,砍回來還人也很合理,雖然每個人個性不同,但大難過後,倖存者多少都帶點感恩的心,不像過去社會那麼功利,此時除婦孺外,大部分男丁都往山下走,連鄒彩緞也拿著工具跟著下山,沈洛年當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他那個大背包,就交給了鄒大嫂一起看管。

  ◇◇◇◇

  下山之後,領隊的人,帶著眾人往西南方沿河走,翻過一塊數公里遠的丘陵地區後,就到了一片範圍不小的妖藤區。

  這兒雖然比港口那兒的妖藤區遠了些,但是不用過河,搬運起來也比較方便,當下眾人紛紛動手,有工具的就負責砍伐,沒工具的負責搬運,把切割下一段段的妖藤,用簡便的獨輪車或幾個人合力肩扛,一段段沿河往回送。

  沈洛年不慣與人合作,找了個獨輪車推送,就這麼運了兩趟,第三次推著空車返回妖藤區的時候,他突然微微一愣,停下腳步,轉頭往西面河對岸望了過去。

  這時壯碩的鄒彩緞和幾個壯漢一起扛著一大段妖藤,正大步往北走,望見沈洛年站在路旁發呆,她呵呵笑說:「沈小弟。還沒流汗就愛困不行啊!再走個兩趟吧。」她卻不知道,這點事情想讓沈洛年流汗可不容易。

  沈洛年回過神說:「喔,好。」繼續把推車往南邊推,但腳步卻不自主地加快了。

  再度走到了妖藤區,等待著妖藤的沈洛年,回頭望瞭望東面山崖,心中一面想,不知懷真走了沒有……西面那又是怎麼回事?是錯覺嗎?自己的感覺有這麼遠嗎?

  可是那股熟悉感,實在讓人很安不下心……不過……應該是錯覺,那邊不該有妖怪。

  幾次和懷真飛過,這數十公里內都只察覺到不算強大的植物妖炁,而且就算他們真的來了,也不會無端端跑去那兒找妖怪打架吧?

  沈洛年又搬上了一大塊妖藤上車,轉身往北推,心念一轉,又暗暗擔心,說不定賴一心那熱血傢夥突然想探險呢?媽的!那些傢夥個個都順著他,一群人發神經病跑去找妖怪也不奇怪……但如果自己跑去,懷真又萬一還沒走,豈不是又要挨駡了?

  也不對啊,如果他們真遇到妖怪,怎麼不往東逃呢?這兒道息不足,強大妖怪到了這兒也會衰弱不少,他們就可以靠自己做的鏡子打退對方才對,為什麼留在那麼老遠處戰鬥?應該還是錯覺吧?而且人數似乎也不對……

  可是如懷真所說,自己道息量越來越多,身體也……越來越像妖怪了,感應得更遠些也未必不合理……難道他們真的……媽的,真的不管嗎?

  沈洛年就這麼一面思索掙扎一面搬運妖藤,額頭上還真冒出了汗水。

  這時空著手的鄒彩緞等一行人,正一面聊天,一面從港口區往南要走回妖藤區,她遠遠看到沈洛年,正想打招呼,卻見沈洛年只低著頭望著地面猛推,似乎在煩惱著什麼,她正遲疑著該不該開口時,卻見沈洛年仿佛火大了一般,突然一把扔開獨輪車,跟著他手一甩,仿佛變魔術一般,倏然撒開了一片紅雲,披在身上。

  那是什麼?鄒彩緞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卻見已披上一件紅袍的沈洛年,突然轉身騰掠,居然就這麼點河飛射,快速地往西南方飄。

  鄒彩緞大吃一驚,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其他一面走一面聊天的人們,紛紛轉頭看向她,再順著她的目光往河面望。

  就差這兩秒的工夫,眾人只來得及見到河面上紅影一閃,一道身影騰上了妖藤頂端,在下一刹那,那紅影已消失不見。

  ◇◇◇◇

  一個多小時前,葉瑋珊、奇雅率領的兩組探險隊,已經回到了解散的地點會合,只剩下張志文、侯添良那個小組還沒回返。

  兩方交換了一下偵查的資訊後,發現在那大片山林附近,果然有不少的鑿齒村落,鑿齒似乎也是夜間休息的種族,眾人搜索的時候天色已黑,鑿齒們大部分都已返回村莊,搜索的過程還算頗安全。

  粗略估計,這附近山林少說也有近萬鑿齒,而且眾人搜索的範圍也只局限于這周圍十餘公里,更遠點有沒有更多鑿齒,或別的兇猛種族,都很難說。

  如果只有近萬鑿齒的話,威脅還不算太大,就怕鑿齒繁殖太快,又隨著道息的變化而遷移,到時非得和人類大戰不可。

  葉瑋珊思索著,如果防禦工事做起來,只要千餘名引仙部隊,配合上原有的變體部隊,應該就能守住港口和幾個上山的道路了。不過這不該是自己煩惱的事情吧?以後不管他們是選舉、推舉還是抽籤,總會有人出來當領導者,到時候自然就會做這些規劃,只要自己和舅媽製造出一定數量的引仙者,應該就不用太操心這些事……

  「宗長。」黃宗儒突然低聲說。

  「怎麼?」葉瑋珊回過神。

  「有點晚了,不大對勁。」黃宗儒說。

  出事了嗎?葉瑋珊吃了一驚,望望天際,果然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她遲疑了一下說:「志文……偶爾好像會遲到?」

  「是沒錯,但若叫他幹活,不提早結束已經不錯了。」黃宗儒說。

  似乎真是如此,葉瑋珊對賴一心和奇雅輕輕招了招手,一面對黃宗儒說:「他們兩個已經是身法最輕快的人了,難道還會出問題?」

  「可是他們去探索的是最危險的地方。」黃宗儒說。

  奇雅走近,聽到後半段,已經知道兩人在說什麼,她點頭說:「我也覺得不對。」

  另外瑪蓮和吳配睿似乎也在擔心,都湊了過來,瑪蓮開口問:「談那兩個遲到混蛋的事情嗎?」

  「嗯。」奇雅點頭示意。

  「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葉瑋珊看著眾人說:「如果當真遇到強大的妖怪……他們會怎辦?」

  「逃回這和我們會合,讓我們幫忙?」奇雅說。

  「也可能因為妖怪太強,他們判斷大家打不過,想靠速度甩掉妖怪才回來?」賴一心說。

  「正常情況下確實如此。」黃宗儒說:「但不管是哪一種,半個小時,應該都已經回來了才對。」

  「難道他們受傷了?」葉瑋珊暗暗叫糟,若兩人當真在這妖怪環伺的地方出事,要到哪兒找去?又怎麼還能活下去?

  「如果是受傷、失去行動力,那就完了。」黃宗儒說:「但……也許……還有一個可能。」

  「什麼?」賴一心詫異地問。

  「蚊子本就有點好大喜功,阿猴雖然比較沈穩,不過……」黃宗儒看了奇雅一眼,輕咳了一聲才說:「今天的情緒似乎也有點亢奮……我怕那兩個人會貪功。」

  奇雅一聽,不禁大皺眉頭,那黑臉猴子今天突然亢奮起來自然是因為自己……真是找麻煩!她忍住怒氣說:「你意思是……」

  「如果他們被強大的妖怪發現,就這麼逃回來,八成覺得臉上掛不住。」黃宗儒說:「說不定會想把妖怪引誘到道息不夠的地方,利用洛……利用鏡子的優勢,殺了對方。」

  有道理,葉瑋珊點頭同意黃宗儒的推論。

  「他們是往這方向走,一個小時該可以探索這個範圍。」黃宗儒在地面上畫著線,一面說:「假設他們遇到強大妖怪,不想回這兒,又不能帶妖怪往港口的方向,那應該會往東南東的方向,向著高原區奔。」

  「不會跑到更南邊嗎?」葉瑋珊也在地上指著問。

  「蚊子沒這麼勤快,也沒這麼謹慎。」黃宗儒搖頭說:「這邊差不多了……如果這條路線找不到他們,那就……就有點糟糕了。」

  「那就去看看。」葉瑋珊說。

  「可得小心點。」黃宗儒在地上畫出一條弧線說:「從這方向繞過去比較安全。」

  「知道了。」葉瑋珊說:「一心帶隊。」

  救人如救火,賴一心一轉身發出號令,領著隊伍向著東南方繞了過去。

  ◇◇◇◇

  繞出不到半小時,葉瑋珊和奇雅首先感覺到,前方數公里外有股強大、從沒見識過的妖炁正激昂騰動,她倆本來無法感應這麼遠,這時純粹是因為對方太過強大才能察覺,兩人目光一對,都有點心驚,若那兩人真招惹了這麼強大的妖怪,真得好好念念他們才是。

  葉瑋珊指引了方位,賴一心指示著隊伍轉向,翻過兩座丘陵,連眾人都感受到那強大妖炁時,卻見前方一個小土坡頂,兩個人影正在月光下扭著屁股跳舞,一面嘻嘻哈哈地胡亂唱歌,正是侯添良和張志文。

  靠!大家急得要死,你們兩個在這唱歌跳舞?瑪蓮忍不住罵了出來:「兩個混蛋!」

  因為大家都收斂著妖炁,他們也沒注意到眾人接近,聽到這一聲才愕然轉頭,卻見大夥兒已經掩到身後山谷,兩人這一瞬間,可真是吃了一驚,同時張大嘴巴。

  「小心!」葉瑋珊和奇雅同時嚷了起來,卻是兩人同時感覺到山坡另外一面,那股強大妖炁突然爆起,正往上沖。

  張、侯同一時間起了反應,一面往下沖,張志文一面大喊:「別過來!快走。」

  賴一心看到兩人驚慌的表情,突然醒悟,連忙大聲說:「快退!」一面帶著眾人往後奔。

  這一瞬間,山頂上突然出現一個數公尺高的巨大人形妖物,追著兩人身後沖來。

  只不過幾秒的工夫,張、侯兩人已經閃下山,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逃,而那妖怪雖然巨大,速度竟不比張、侯兩人慢上多少,他先是追著兩人,但跑沒幾步,卻突然一轉向,向著大隊的方向沖來。

  這下可糟糕了!張、侯兩人同時拔出劍,回身追向那妖怪,但那妖怪本就只比兩人慢上一線,兩人還沒追上,那妖怪已經趕上了隊伍末段,手中巨斧一揮,一股龐然妖炁,對著後方一群跑得比較慢的引仙隊伍砍了過去。

  黃宗儒確實沒判斷錯誤,張、侯兩人本想把這不小心遇到的大妖怪,帶到東邊高原區對付,但這妖怪也不笨,追著兩人到了這兒,發現道息漸弱、漸感不適,卻停下腳步不追了。

  兩人卻也不肯放過這妖怪,見對方想撤退又殺過去騷擾,惹得對方又追了過來,來回了幾趟,到最後兩方就在這兒耗上,而兩人則一面逗引妖怪,一面互相吵著要對方去通知其他人,沒想到還沒吵出結果,大夥兒卻已經尋了過來。

  剛剛妖怪發現兩人失神,再度衝殺過來,雖然沒能得逞,卻發現另外有一批速度慢上很多的人類,這下他哪還客氣,一轉方向,對著這群人直奔。

  眼看後面妖炁大盛,銳風撕裂空氣沖近,賴一心心知不妙,若不管這一下,帶來的三十名引仙部隊說不定得死一半,他一個騰身往後,穩穩立下馬步,銀槍揚起,打算拼命接下這一擊。

  就在這一瞬間,賴一心左右泛起一片幽紫,倏然在他面前合成一片堅固的炁牆,同時紫光外泛出一片碧波深綠,而在紫光合攏、綠光之前,一團火球已經先一步沖了出去,在數公尺外迎向那片妖炁,轟然炸開。

  那股妖炁破開炁彈後,轟入柔剛兩道炁牆,在擊破綠光後,終於被紫色炁牆擋住,黃宗儒臉上立即一陣慘白,差點承受不住。

  卻是剛剛那一刹那,每個人都想到了同樣的事情,賴一心騰身往後的同時,所有人都跟著轉身,大家都知道,賴一心雖適合引力化勁,但若是沒有足夠騰挪空間,一個人是擋不下來的,當下黃宗儒盾炁外逼,先在賴一心身前布下炁牆,而這時反正也來不及施道術,奇雅馬上在紫色炁牆外再補了一層柔勁炁牆,葉瑋珊則讓那團大炁彈趕在炁牆合攏前沖出,首先和那股妖炁碰撞。

  這一下只不過是眨眼之間發生的事情,瑪蓮和吳配睿這時才繞過兩側,正想沖出去,侯添良和張志文,也在這時奔了回來。

  「印上尉你們快跑,越遠越好!」葉瑋珊大喊這一句,口中開始念咒。

  沒碰到妖炁的賴一心卻愣了愣,他剛剛本已抱著拼死的決心,沒想到眾人居然同時轉身,合力擋下了這一記,這時沒時間說感激的話,他深吸一口氣,咬牙揮槍往外奔。

  這時瑪蓮和吳配睿剛沖了上去,對方巨斧卻馬上帶著強大妖炁揮來,兩人無可奈何下,只好同時往側面急翻,她們已經知道,當敵人遠強過眾人的時候,最容易受傷的,除了發散型的葉瑋珊和奇雅之外,就是專修爆勁的兩人,不過葉瑋珊與奇雅有黃宗儒保護,兩人可沒有,若冒進而受傷,不只連累其他人,也無法成為戰力,所以兩人都十分小心,不敢隨便欺近。

  此時張志文和侯添良已經趕到,兩把細長劍同時對著妖怪身後亂戳,負責擾亂的任務,但妖怪一轉身,巨盾裂空而來,妖炁一樣逼得兩人只能往後急閃。

  這時賴一心已經沖上,他那裹著碧色氣焰的長槍,仿佛電閃一般倏然穿出,對著妖怪斧盾之間的空隙直搠,正是數個月前,賴一心領悟的基本武技——只要找出了正確的姿勢,進而千錘百煉地鑽研練習,久而久之,自能全身炁勁貫通融合,發揮強大的威力。

  賴一心想通之後,苦練了四個多月,雖然離登峰造極還遠,但這電閃般的平胸一刺,眼前這妖怪還是避之不及,這一槍,倏然戳入對方那比人還粗大的右腿,紮了一個血口。

  賴一心槍身急拔的時候,對方巨斧已經揮來,他不敢攖其鋒銳,一面後撤,一面聚出柔勁不斷地旋槍化力,直退出了五、六公尺,才把這一斧的勁力化散。

  這時候妖怪腳底下突然透出一片寒氣,在巨大赤足周圍凝出一片霜霧,同時他上方也泛出一股洶湧熱浪,龐然往下催迫,這一冷一熱,正是葉瑋珊和奇雅的道咒之術。

  妖怪大吼一聲,渾身大量妖炁往外爆散,迫使葉瑋珊和奇雅施術放出的炎氣、凍氣無法侵入,而妖怪這一瞬間,也找出了正確的攻擊目標,巨斧一轉,對著黃宗儒再度轟去。

  直到妖怪停頓爆炁防禦的這一瞬間,來援的眾人終於看清了這巨妖的模樣……這手持斧盾的妖怪足有兩層樓高,他肩上無頭、乳生雙目、腹藏巨口,渾身妖炁彌漫……這是……好大一隻刑天啊?哪兒冒出來的?

  而這一瞬間,黃宗儒也正暗暗叫糟,剛剛合眾人之力才破掉了那一道外發妖炁,這一斧頭貨真價實地直接砍來,自己怎麼接得下?

  但接不下也得接,黃宗儒兩手交錯,全身炁息透過盾牌外放,都凝注在炁牆上,並把炁牆凝縮成一公尺寬的厚實圓形氣盾,聚在身前。

  不只黃宗儒叫糟,每個人都知道不妙,眾人的武器、道術同時向著巨型刑天攻擊,想迫他轉身,但刑天似乎橫定了心,他滿布妖炁的盾牌急揮,先逼開看來威脅最大的賴一心,渾身妖炁更是往外爆散,不只排拒著奇雅、葉瑋珊的道術威力,還逼得侯添良、張志文不敢靠近。

  但他畢竟小看了瑪蓮和吳配睿,兩人趁這機會,兩把刀上同時爆出紅色熾焰,更以爆閃心訣運刀,轟爆聲中,倏然破開了刑天的護體妖炁,瑪蓮這刀砍入左腿,吳配睿大刀砍上右腰,兩人炁息同時爆開,將刑天身上炸開兩個臉盆大的血口。

  這可比賴一心那一槍痛多了,總算這一下讓刑天分了神,加上眾人合力攻擊也耗掉刑天不少妖炁,這一斧頭雖然把黃宗儒的炁牆打散,逼得他炁息散盡,往後飛摔,但斧頭的威勢總算盡數擋下,只被一些殘餘的妖炁泛入體內,受了一些內傷。

  葉瑋珊和奇雅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托起黃宗儒往後飛撤,黃宗儒既然無力防禦,兩人就不能大刺刺地留在地面攻擊,得躲遠點看狀況。

  不過刑天卻沒想到居然會接連受傷,何況這兩下痛得緊,他怪叫一聲,目光一轉,對著剛剛砍他腰的吳配睿殺去。

  啊勒?怎麼找人家?吳配睿一驚,嚇得拖著大刀轉身就跑,但跑沒兩步,她就感覺到對方斧頭正揮出一片妖炁,高速沖來,吳配睿身子急伏的同時,綁著的馬尾隨勢揚起,當場被妖炁砍掉後半截,那道銳利的強大妖炁險險從上方擦過,她忙鼓出爆閃身法,往前加速逃竄,頭都不敢回。

  但對方速度可是只比張、侯兩人慢上一線,爆閃的速度雖快,也只能快那一刹那,又不是能連續施用的法門,只見刑天不過幾個縱躍,又要再度追上吳配睿。

  眾人看著這狀況,不禁發急,吳配睿這時向著北北東方拼死命直線逃跑,但那兒沒其他援軍,別人想幫也追不上啊!可是這時叫她轉身也等於要她的命,誰也不知該怎辦,只好一面叫苦一面死追。

  吳配睿連用了兩次爆閃,體內炁息震盪累積的反挫力道還沒穩定,刑天卻已經接近,她一時也沒想到自己逃命的方式有誤,正嚇得快哭了出來,就在她兩眼發紅的同時,突然一道帶著金光的熟悉紅影從東北方林中閃出,一瞬間和吳配睿錯身而過,正面迎上刑天。


  《噩 盡 島•第 七 集~完》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6:01:15

第八集  第一章  以身相許也不吃虧

  十幾分鐘之前,只有侯添良、張志文兩人和刑天對峙糾纏的時候,沈洛年就已經感覺到西南數十公里外,似乎有人類正和一股強大妖氣周旋。

  他雖然能大概分辨出種族和妖氣性質,卻沒辦法分辨實際戰鬥的人是誰,只感覺到有點熟悉,而人類中具有這種氣息量的人實在不多,很容易就推測出是白宗的人遇敵。

  為了懷真,他本來不想再干涉,所以繼續拿了妖籐,放上獨輪車往北運,但是他越想越不對勁,白宗人既然到了西方冒險,怎會只有兩人?而那妖怪感覺上十分強大,只有兩人又怎能應付?

  這麼一面推一面想,沈洛年一時想岔,以為白宗大多數人已經傷亡,才會只剩下兩人還在和妖怪拚鬥,想到這一點,他終於忍不住扔下車往這兒奔,要搞清楚狀況。

  怎料奔到不遠處,卻突然發現葉瑋珊等一大群人也正在接近,他這才鬆一口氣,放慢了腳步,打算繼續隱身,但他也不免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誰和妖怪耗上了?於是鑽到戰場東北處的林中偷看。

  當那巨型刑天出現和眾人搏鬥時,沈洛年不禁大吃一驚,那不是當初把自己砍成兩半的大傢夥嗎?竟然還在噩盡島上……這妖怪可不是普通的強大啊,沈洛年不禁替白宗擔心。

  沒想到兩個多月沒見,白宗眾人似乎又進步了不少,不只妖氣比過去提升了些,葉瑋珊和奇雅兩人施展道咒之術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看來大家都沒偷懶,自己功夫卻幾乎都放下了……想到這兒,沈洛年不禁暗暗慚愧。

  至於巨型刑天,卻似乎並沒有當初那麼強悍……沈洛年一轉念已經明白,這兒的道息濃度遠不如當初噩盡島中央,白宗眾人身懷被稱作洛年之鏡的道息集中器,受到影響較小,刑天受的影響可就大了,消長之間,白宗眾人才沒在一碰面之下就被擊潰。

  但似乎還是打不過啊……而且這些笨蛋!居然為了一群不相干、跑得慢的傢夥而留下拚命?現在可好了吧,媽的!快完蛋了!

  沈洛年一面看一面暗罵,正氣得跳腳,卻見吳配睿就要糟糕,他終於忍不住拔出金犀匕往外衝,向著刑天迎了過去。

  沈洛年這段時間,雖然並沒有做什麼修煉,卻不斷吸收外在道息,他本來是想增加體內的存量,方便懷真取用,沒想到卻使得自己體質逐漸仙化,用一般人類的說法--也就是妖化。

  這代表沈洛年現在的力量和反應速度都比過去快上不少,雖然沒特別練習,點地急衝的速度,仍有顯著的提升。

  當然想和這種強大妖怪比力氣還是差得老遠,沈洛年能快速移動,靠的仍然是那質量消失的古怪能力,推動的力量既然增大,自然更能抵禦風阻,速度也跟著快了起來。

  面對著巨型刑天,沈洛年不敢掉以輕心,一面衝,一面照著之前練習的方式,側著身子,藉匕首在前方破空,並以古怪的姿勢貼地快行,對他來說,提升速度最大的障礙就是風阻,降低的風阻越多,移動的速度就能越快。

  他欺近刑天的瞬間,刑天反應也快,盾牌一推,帶著強大妖氣向著沈洛年迫去。

  沈洛年還記得上次的教訓,自己雖不怕妖氣,可不能和對方武器撞上,他當下點地急閃,滴溜溜地繞著刑天一轉,連續幾個點地,一面不斷改變方向,一面對著刑天身後沖旋。

  刑天吃了一驚,連忙轉身揮動武器,但沈洛年感到武器接近就閃,發覺有空隙就接近,身子完全不停留,倏進倏退,繞行方向也不固定,就這麼忽左忽右地大兜圈子,遇到機會就接近揮刀。

  刑天斧頭和盾牌到處亂揮,卻不斷揮空,瀰漫的妖氣也完全失去效用,他彷彿和一個繞著他不斷高速飛舞的紅色幻影作戰,摸不到、打不著,卻又明明存在,偶爾還會被刺上兩下,氣得刑天忍不住哇哇大叫,斧盾亂揮,激得周圍飛沙走石,狂風亂卷。

  沈洛年不怕妖氣,但周圍刮起強風,對輕飄飄的他不免有干擾,只好把圈子放大了些,一面繼續高速盤旋一面找機會,但想再多戳兩下,可就不大容易了。

  吳配睿這時已經逃出老遠,繞一個大圈子,和白宗等人在北面百餘公尺外會合,眾人眼看著刑天彷彿瘋了一般胡亂揮動武器、旋轉身體,而在他身旁,那帶著一道金光,彷彿幻影一般的紅色身影,是那人嗎?不是吧?那人有這麼快嗎?快到無法看清?

  其實沈洛年的速度縱然快,也不至於比侯添良、張志文快,甚至還不如刑天,重點是無論是人是妖、無論用眼睛還是靠感應,都會慣性地自動判斷、追蹤物體移動軌跡,才能持續觀察對方的行動,當無預警的轉折速度過快,無法藉移動軌跡判斷的時候,無論是眼睛還是大腦,都追不上這樣的改變,也就看不清對方的動作了,反而有點像許多淡淡的幻影,同時在不同地方出現,而這樣的戰鬥技術,也只有在彷彿沒有質量的沈洛年身上才能展現,刑天當然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眾人和吳配睿會合之後,愣愣地站在遠處,根本不敢靠近,只看著刑天以誇張的高速,胡亂揮動著巨大的斧、盾,那周圍瀰漫激散的強烈妖氣,更是讓人凜然生懼……而能無懼妖氣、在那種距離內和刑天對戰的紅影,為什麼竟然沒有氣息?

  大夥兒看了幾秒,每個人腦袋裡面都是問號,驚魂未定的吳配睿,首先遲疑地說:「那是……洛年嗎?」

  「……不會吧?」瑪蓮愕然說。

  「沒氣息耶,是他吧?」賴一心說。

  「這……可能嗎?」葉瑋珊遲疑地問。

  「是他。」奇雅突然說:「很像是凱布利的妖氣。」

  葉瑋珊一怔,果然感覺到在刑天強烈狂猛的妖氣之中,偶爾會冒出一絲淡淡的微弱妖氣流轉,若不仔細觀察,很難察覺。

  「不管是不是,先往東逃。」受了傷的黃宗儒,掙扎著開口說:「我們幫不上忙。」

  這話提醒了眾人,若刑天突然又衝了過來,大夥兒可會有點麻煩,但若那真是沈洛年,就這麼扔下他不管嗎?眾人面面相覷時,賴一心揚槍說:「你們快退,我去幫忙,我和洛年聯手,有機會打贏的。」

  「我也留下!」侯添良喊:「那傢夥打不到我。」

  「呃?」張志文一呆,這樣自己是不是也該留下?他尷尬地說:「那我也……」

  「你們倆根本靠不上去,留個屁!」瑪蓮罵:「我留下好了,還可以砍上兩刀,瑋珊、奇雅帶無敵大先退。」

  「都別留。」葉瑋珊一抓賴一心的手說:「撤退!我們撤了洛年自然會撤,你留下他反而走不了,我們和這妖怪又沒仇,不需要在這兒拚命,打贏幹嘛?」

  「洛年真會撤嗎?」賴一心怔忡地問。

  「當然!」葉瑋珊頓足焦急地說:「他又不像你這麼喜歡打架,快,別害了他。」

  賴一心一怔,看了葉瑋珊一眼才點頭說:「好吧。」

  當下眾人往東急奔,向著高原區移動,和已經撤退到兩公里外一處山頭的引仙部隊會合。

  ◇◇◇◇

  戰鬥中的沈洛年,自然聽不到這兒的對話,但他確實期待眾人撤退,這巨型刑天的戰鬥力實在太過驚人,就算打不到自己,但自己拿著這把小匕首,除了在對方小腿上戳幾個小口子之外,也沒法當真傷了對方,這麼纏戰下去,不耐久戰的自己恐怕腦袋會先受不了,萬一不小心挨了一下,未必會有上次的好運氣,有懷真來救命。

  而且懷真這時還沒出現,看來已經離開了,當自己受傷使她產生感應時,恐怕也來不及趕來,只會把她一起害死,想到這兒,沈洛年更是小心謹慎,不敢貿然接近。

  直到眾人開始撤退,沈洛年終於稍微安心,等他們走遠,就輪自己開溜,只要記得別跑直線,就不會像上次一樣挨斧頭。

  他如意算盤打到一半,卻突然覺得有些古怪,刑天似乎正在變形,那巨大的身軀正緩緩縮小,同時動作也越來越快,而對方的斧盾上泛出的妖氣雖然無效,但隨著速度漸快,巨斧高速揮動下逼出的銳利風勁,卻也不易抵擋,當下沈洛年被逼得越繞越大圈,閃避越來越吃力。

  沈洛年暗暗心驚,想到懷真曾提過,強大的妖怪會針對敵人而改變體型,懷真過去多以巨型模樣應敵,是因為敵人如果太弱,這樣比較省力,換個角度說,若是遇到速度快又強大的敵手時,藉著體積變小提高速度應戰恐怕是一種常態。

  媽的,這傢夥還能變更強嗎?現在已經打不過了……沈洛年眼看自己被逼得越來越遠,相對的,對方攻勢也越來越淩厲,既然白宗等人已經遠去,沈洛年不再戀戰,倏然轉身往東,一面改換著方位一面急速奔逃。

  沈洛年一逃,刑天自然狂追,兩方這麼一追一逃了數百公尺,刑天發現這紅袍人移動速度雖不比自己快,但左扭右閃到處換位,就是打不到他,而隨著道息漸弱,對方速度卻似乎完全沒有改變,本來不斷縮短的距離,正被逐漸拉開,再追下去說不定反而吃虧……刑天想想不對,終於停下了腳步,轉頭往回奔。

  沈洛年發現對方不追,終於鬆了一口氣,若這場戰役在道息濃重些的地方打,說不定自己早已經被砍死了,那兩個傢夥到底是怎麼招惹到這怪物的?沈洛年瞪了遠遠山頭上的眾人一眼,想了片刻,他輕歎一口氣,轉過方向,往港口那兒飛掠離開。

  ◇◇◇◇

  別說沈洛年心中暗罵,那端眾人眼見戰局結束,也同時放鬆下來,瑪蓮一轉身,舉起套著鞘的厚背刀,用側面敲打著張志文和侯添良腦袋,一面罵:「你們兩個渾蛋搞屁啊!差點把大家都害死!」

  「對啊!嚇死我了!還害宗儒也受傷了!還有我的頭髮!你們怎麼賠?」吳配睿剛剛可真是差點沒命,紅著眼睛頓足大罵。

  「你們別找來不就沒事了。」抱頭挨揍的張志文嘟囔著說。

  「還敢頂嘴!」瑪蓮又是一刀背,打得張志文縮起脖子叫苦。

  「志文、添良。」葉瑋珊沈著臉說:「我們會擔心你們啊,難道你們覺得,大家不會在乎你們兩個出事?」

  張志文無言以對,只好推了侯添良一把說:「都是阿猴不肯去報訊!」

  「臭蚊子你怎麼不去。」侯添良回推了一把。

  「各打五十大板!」瑪蓮繼續敲,一面罵:「連猜拳決定都不會嗎?想逞英雄!阿姊揍死你們兩個!」

  兩人只好認分,苦著臉挨揍。

  「洛年怎不過來?」賴一心突然詫異地說。

  瑪蓮、吳配睿一怔,跟著轉頭,果然看到那道紅影直往東北方奔去,很快就隱入了山林之間,似乎並不打算來這兒和眾人會合。

  「洛年生氣了嗎?」吳配睿遲疑地說。

  「都是你們兩個!看,氣跑洛年了!」瑪蓮又忍不住回頭扁人。

  兩人又挨了好幾下,張志文抱著頭不敢吭聲,侯添良卻忍不住抗議說:「阿姊,洛年本來就很久沒找我們了。」

  瑪蓮一怔停下手,抓抓頭說:「洛年在搞什麼啊?誰得罪他了嗎?」

  「也沒看到懷真姊。」奇雅低聲說:「這可怪了。」

  確實很奇怪,眾人都感覺得出來,懷真十分保護沈洛年,如果也在附近,怎麼可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和刑天周旋?

  吳配睿突然一驚說:「他們吵架分開了嗎?」

  「姊弟有什麼好吵架分開?」侯添良皺眉說。

  但他這一說,卻發現每個人都望著他,過了片刻,瑪蓮搖搖頭說:「這阿猴好像比我還笨。」

  「啊?」侯添良望向張志文,愣愣地問:「什麼意思?」

  張志文乾笑一聲說:「他們兩個……好像……不大像姊弟。」

  侯添良一愣,看著眾人表情,這才發現似乎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他詫異地說:「怎麼沒人跟我說?」

  「我是猜的……你看過姊弟戴對戒嗎?」張志文疑惑地看著眾人說:「不過怎麼大家好像都知道?你們確定嗎?」

  「我也是猜的。」吳配睿忙說:「懷真姊跟洛年說話總是笑咪咪的又愛撒嬌,姊弟哪會這樣?可是無敵大都叫我不要提。」

  黃宗儒休養片刻,已經迫出了侵體妖氣,他搖頭說:「我想這是人家私事,不該干涉。」

  其實除了葉瑋珊、奇雅、賴一心看過兩人的親暱動作之外,其他人大多都是猜測,但這件事情畢竟有點怪異,加上是別人的私事,眾人也不好討論,當初黃宗儒就為此事才和吳配睿起了爭執。

  本來瑪蓮也不清楚此事,但前陣子在船上閒著沒事,她扯著奇雅詢問對洛年的感覺,奇雅不慎露出口風,才讓她知道此事,還讓她大吃一驚。

  葉瑋珊此時不免替沈洛年擔心,她望著港口那方位,幽幽地說:「他們確實不是姊弟。」

  「瑋……宗長知道喔?」瑪蓮一怔。

  「嗯,很早就知道了。」葉瑋珊說:「但他們不想說,我也就不提。」

  「他們兩個鬧分手嗎?難怪洛年傷心得不來找我們。」瑪蓮拍手說:「他應該也在港口,我們去找他,阿姊來安慰他一下!」

  「阿姊你要怎麼安慰啊?」張志文忍不住說。

  瑪蓮瞪了張志文一眼說:「要你管?」

  「我也被你打得很傷心難過耶。」張志文苦著臉說:「都不安慰一下。」

  「去你的,你是活該!」瑪蓮笑說:「輪不到你囉嗦,阿猴倒要小心點。」

  「啥?」侯添良愕然問。

  「奇雅說過不討厭洛年耶,洛年似乎對奇雅也有好感。」瑪蓮抱著奇雅肩膀笑說:「現在可以趁虛而入了。」

  「又亂講。」奇雅沒好氣地說。

  「啊?」侯添良哇哇叫說:「阿姊你怎麼開始支持洛年了?」

  「靠,被他救這麼多次,以身相許也不吃虧了,洛年剛剛單挑那只刑天耶!這種男人去哪兒找?」瑪蓮手托著臉頰,很不專業地假作嬌羞說:「可惜洛年對阿姊沒興趣。」

  張志文和侯添良正一臉苦相的時候,奇雅卻沈下臉說:「你就是愛說這種胡話,這兩個今天才幹這種逞英雄的蠢事。」

  「呃……」瑪蓮一怔,瞄了張志文一眼,想想放下手,沒勁地說:「好啦、好啦、好啦,以後不說了!」

  「沒關係,我也要變強。」張志文聽到這話反而提起勁,轉頭說:「一心,我要開始特訓!」

  「每次都第一個叫累還好意思說?」瑪蓮哼聲說。

  「以後不會了!」張志文故意板起臉,一臉認真地說:「為了阿姊,我會變強的。」

  「我為了……咳……我也會變強!」侯添良偷瞄了奇雅一眼,跟著說。

  「好!大家一起加油苦練。」賴一心熱血不落人後,跟著嚷。

  張志文目光一轉,望著低著頭的黃宗儒說:「無敵大怎麼了?一起加油啊!你平常最努力了,今天是意外啦。」

  「對啊,別難過,不過倒坦而已,又沒滅團。」侯添良跟著乾笑安慰說:「今天的妖怪太強……拍謝啦,我和蚊子引錯怪了。」

  黃宗儒苦笑了笑,搖了搖頭才說:「練習是好事……但在氣牆防守上,靠練習能增益的部分不多,現在妖質已越來越難吸收,這樣下去沒法進步……宗長,讓我試試煉鱗引仙吧。」

  這念頭幾乎每個人都想過,但因為福禍難測,葉瑋珊和賴一心商量許久,一直不敢讓人測試,這方面的事,葉瑋珊和賴一心基本上都會把相關的討論和思路對眾人說明清楚,也很少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此時黃宗儒一開口,眾人都愣住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說不出話來。

  「宗儒。」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風險太大了,今日這特大號的刑天……算是特例吧?以後別跑太遠,該不會遇上的。」

  「萬一以後港口那兒的道息濃度,變得和這兒差不多呢?」黃宗儒說:「到時才引仙,恐怕來不及了。」

  「我明白你說的,但萬一失敗呢?」葉瑋珊說。

  「這牽涉的是所有人類的未來,總要有人自願試驗。」黃宗儒苦笑說:「如果宗長願意另外找自願者,我當然可以等結果。」

  「那當然找別人啦!」瑪蓮對自己人和外人的態度大不相同,忙說:「那個誰……李翰不是想要嗎?讓他先試試。」

  「瑪蓮!」葉瑋珊輕頓足說:「不能這樣的。」

  黃宗儒看來並未死心,只是似乎不想在眾人面前和葉瑋珊爭執,所以暫時也不說話了。

  「我們去找洛年。」奇雅突然說:「請他找懷真姊問清楚,這樣比較安全。」

  「萬一……」葉瑋珊有點為難地說:「他倆真的吵架了呢?說不定洛年找不到懷真姊。」

  眼見葉瑋珊還在遲疑,賴一心笑說:「就算不為了找懷真姊,我們也該找洛年道謝啊。」

  葉瑋珊一呆,這才發現,當猜測沈洛年可能和懷真分手之後,自己竟有點不敢去見他……自己是怎麼了?葉瑋珊搖搖頭甩掉胡思亂想,開口說:「對,我們回去找洛年。」

  ◇◇◇◇

  剛剛那一戰敵人實在恐怖,隨便被揮到一下就得斃命,所以沈洛年戰鬥時一點都不敢保留,能力全開,相對的,戰鬥一結束,腦袋馬上感覺到一陣劇痛,總算時間不太久,還在可忍受的範圍內。

  遠離了賴一心等人後,沈洛年在妖籐區外躺下閉眼休息了一陣子,直到自己的頭疼消失,這才脫下血飲袍,飄身過河。

  回到了離開的地方,他卻沒看到被自己扔下的獨輪車,沈洛年想了想,也不管這麼多,回頭往南走,繼續搬妖籐。

  沈洛年離開時間不長,加上沒什麼人認得他,也沒人注意到他離開過,隨著隊伍又運了幾趟,直到有人呼喊著夠了,沈洛年和眾人這才收拾工具,繞過港口南側的山腳入口,往新建立的家園返回。

  雖然說是家園,不過別說四面圍牆,大部分連屋頂都還沒蓋起來,許多人只不過簡單地架起四角的柱子,上方釘上幾排妖籐片,勉強可以擋個雨就算數,至於四面牆壁,有的人會掛上幾片布簾,比如隔壁有女眷的鄒家就是如此,但更多的就這麼空蕩蕩地任人參觀。

  經過剛剛的操勞,還有體力的人不多,大家都在休息。沈洛年剛剛累的只有腦袋,體力反而充沛得很,於是也不休息,就這麼拿著乾燥壓平的妖籐片,慢慢地把屋頂鋪了起來。

  這種木工活計,沈洛年當然一點技術都沒有,但胡搞瞎搞後,勉勉強強也像個樣子,畢竟在高原上已經蓋過一次,總有一點經驗。

  當整個屋頂斜篷,一片疊一片地搭妥之後,沈洛年翻身躺在屋頂上,遙望著自己過去一個月居住的那個斷崖,想著和懷真相處的點滴,不禁歎了一口氣。

  「沈小弟?」下面傳來隔壁鄒綵緞的聲音。

  沈洛年往下探頭說:「鄒姊?」

  「你背包忘了拿。」鄒綵緞提著沈洛年交給鄒大嫂保管的斜背包說。

  這爽朗大姊的神色,怎麼多了股好奇、猜疑和同情?沈洛年倒沒想到自己的行跡被人看見,只說:「扔裡面吧,只是些褲子。」

  「再過不久,過去的褲子說不定也會變得很珍貴。」鄒綵緞放下背包,仰頭說:「可以談一下嗎?」

  沈洛年落下地面說:「什麼事?」

  鄒綵緞壓低聲音說:「你是道武門……何宗的嗎?」

  呃?沈洛年呆了呆說:「什……什麼?」

  「別緊張,我沒跟別人說。」鄒綵緞說。

  沈洛年頓了頓才說:「我不是。」

  「我看到你飛過河,不是道武門人的話,難道你是妖怪?」鄒綵緞笑說:「你扔下的獨輪車,是我推走的。」

  居然被看到了……?這該怎麼解釋?沈洛年愣了愣才說:「那……謝謝。」

  「你是不是因為太年輕,所以當初沒跟著何宗的人離開台灣?」鄒綵緞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說:「你別怕,當初雖然大家被政府洗腦,每個人都罵何宗,但現在很多人都認為何宗才是對的,人類應該和妖怪合作,根本不該對抗,現在變成這樣,都是其他道武門的錯,尤其是李宗。」

  「呃……」

  「我當初就這樣覺得了喔。」鄒綵緞得意地說:「不過我爸腦袋還轉不過來,很相信白宗,你是何宗人的事情,不能給他知道。」

  沈洛年不知該怎麼回答,索性不說話,不過他倒是突然想起,當初自己回台灣前,何宗人和一群共聯的人都還在歐胡島,卻不知後來怎麼了?

  「我們船隊出發前,就聽說有何宗人回去了。」鄒綵緞說:「沒跟你聯絡嗎?」

  他們果然也回台灣了?沈洛年搖頭說:「沒有。」

  「現在花蓮那邊還太亂,不容易找人。」鄒綵緞說:「據說何宗的人建議大家留在台灣,別搬來這兒,你沒聽說嗎?怎麼也來了?」

  是這樣嗎?沈洛年微微一呆,留在台灣豈不是找死?他望著鄒綵緞說:「那你呢?怎麼來了?」

  「我爸媽要來啊。」鄒綵緞皺眉說:「我也沒辦法。」

  「嗯……」沈洛年頓了頓說:「我覺得這邊比較安全。」

  鄒綵緞見眼前的「何宗人」說法不同,似乎有點困惑,歪著頭想了想說:「難道傳聞是假的?」

  「你聽到的,是怎麼說?」沈洛年問。

  「聽說道息少的地方,雖然妖怪少,但是不久之後,對人類十分不友善的某些妖怪,就會和人類起衝突……」鄒綵緞想了想接著說:「好像是……因為那種妖怪也比較習慣待在道息少的地方,所以從古時候,他們就一直把人類當敵人,常和人類戰鬥。」

  是說鑿齒嗎?確實鑿齒雖然不能沒有道息,卻常常盤據著道息少的地方……沈洛年思考了一下說:「那留在台灣,萬一出現其他強大妖怪呢?」

  「聽說一開始,會有些比較笨的妖怪出現,比如狗妖就是,但只要應付過去,一段時間之後,該會有強大而友善的妖仙、妖神出現,只要和對方結交,自然會協助保護人類,其他妖怪也會不敢侵犯,就不用這麼辛苦搬來搬去。」

  比如牛首妖那種嗎?還是龍族?如果真會這樣,懷真為什麼沒說?而且上次她似乎提到敖家也搬來噩盡島了,還是有其他的妖仙?

  「既然你都不知道,大概只是傳說……」鄒綵緞皺皺眉說:「我問你啊,那些什麼引仙部隊,根本都是把人變妖怪吧?」

  「我也不清楚那辦法。」沈洛年說。

  「果然有問題。」鄒綵緞說:「白宗自己不變形,卻把別人給變形,怎麼看都不對勁。」

  「那些引仙部隊會變形?」沈洛年倒不知道此事,剛剛遠遠地看,也沒看清楚。

  「你都沒看過嗎?」鄒綵緞說:「一種像野獸、一種像蛇,很噁心,還說叫引仙部隊……有人說那其實叫作『入妖』,根本就是變妖怪。」

  這大姊人感覺不錯,為什麼對白宗似乎挺仇視的?不過沈洛年沒興趣瞭解鄒綵緞,也懶得幫白宗解釋,點點頭說:「不喜歡就別變吧。」

  「還不是想變就能變呢。」鄒綵緞說:「誰有資格、誰沒資格也不說,也不知道他們怎麼選的!」

  「阿緞?」鄒朝來突然掀開布簾走出來左右看,發現兩人正在對話,微微一怔說:「沒事吧?」

  「沒事啊,我和沈小弟聊兩句。」鄒綵緞轉頭扠腰說:「幹嘛?」

  「看你出去久了,你媽不大放心。」鄒朝來說:「沒事就好,明天還要去看田地,聊完早點回來睡覺。」

  「知道了。」鄒綵緞皺眉說。

  鄒朝來和沈洛年點點頭,正要縮回布簾內,突然目光一轉,詫異地說:「哇,小弟,你屋頂蓋好了啊?這麼勤快?」

  沈洛年點點頭,想想又說:「這兒常下大雨,最好是早點蓋好屋頂。」

  「嗄?怎麼沒人跟我們說!」鄒朝來吃了一驚,仰頭一望又說:「咦,那塊突起來是幹嘛的?」

  「煙囪。」沈洛年說:「點燈、煮東西都要點火,就會冒煙……」

  「啊!還是你想得周到!」鄒朝來佩服地說:「我也要留個洞……阿緞快回來幫忙,東西淋濕就麻煩了。」

  「好啦,馬上,爸你先回去!」鄒綵緞對著她爸揮手,等鄒朝來退回屋中,她才低聲對沈洛年說:「這趟先來的人,大部分都是不喜歡何宗、相信白宗的,你的身份還好是被我發現,以後要小心點……我改天再找你聊。」

  「呃……喔。」沈洛年愣著點了點頭,鄒綵緞這才露出笑容,拍拍沈洛年肩膀,轉身回屋去了。

  沈洛年轉回屋內,開始架設周圍的牆壁,一面想著剛剛鄒綵緞的言語,「入妖」這名詞以前好像聽誰說過,但想不起來了……葉瑋珊他們知道有人這麼不喜歡他們嗎?說也奇怪,他們現在又在幹嘛?

  沈洛年早已注意到,白宗等人返回之後沒多久,就不知為何四散開來,在港口和各個山村間轉來飄去……莫非在找自己?沈洛年微微一驚,自己怎沒早想到這一點,剛剛穿著這身衣服大刺刺地跑出去打架,一定被認出來了,還好他們沒找到這兒來……

  不過話說回來,有這麼好找嗎?不說山上、山下原有的三、四萬人,單單這個臨時村落,就有兩萬人左右,除非把大家叫出來排隊,怎麼找起?就算真把大家叫出來排隊,自己躲起來也不難吧?想到這兒,沈洛年安了心,把朝外那面牆壁一層層架好,跟著往地上一倒,拿著背包當枕頭,呼呼大睡。

  ◇◇◇◇

  沈洛年想得沒錯,葉瑋珊等人分成四組,帶著一群仙化部隊正在到處找他,但當真沒這麼好找,加上天色已晚,在這沒有電力的世界中,很多人都恢復了過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習慣,也不便詢問。

  葉瑋珊等人沒辦法,眾人討論之後,終於決定請周光、劉巧雯派人協助。

  周、劉兩人知道沈洛年可能早就來到噩盡島,當然也是大吃一驚,眾人雖然各自有不同的盤算,但誰都想找出沈洛年,於是各村鎮都派了人傳話下去,要找個身穿紅袍的東方少年,就連這個暫稱「第一新村」的新聚落,也派了人上來找尋。

  但沈洛年既然真心想躲,自然誰也沒辦法找到他,他連著兩天和鄒家人上山,赤著上身、頭上戴了個用妖籐片編成的斗笠,拿著鋤頭翻土整地,就算葉瑋珊等人走到近處,也看不出他是誰。

  鄒家人當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但他們只知道要找人,也不知道找來幹嘛,每次鄒朝來和人聊起此事,鄒綵緞不免對沈洛年偷打眼色,暗暗得意。

  不過為什麼要大張旗鼓找個何宗人,鄒綵緞卻也不明白,她私下問過沈洛年,沈洛年卻懶得多找理由,只想著辦法把她支開,鄒綵緞以為他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多追問。

  但兩人眉來眼去的次數一多,父親鄒朝來看在眼裡不免渾身不對勁,所以到了第三天下午休息時,他突然話多起來,開始關心起沈洛年的家世背景。

  沈洛年本是問三句答不到一句的個性,自然讓鄒朝來頗感不滿,但礙於女兒的面子上,又不便發火,卻不免有點發悶。

  沈洛年卻有點厭煩了,這對父女兩個都誤會了不同的事情,每天找自己囉嗦,這田不種也罷……反正這地也整得差不多了,聽說這兩天正有人討論開挖村中引水渠道的事情,想彙集自願者,並由村中各戶準備食物供應,索性明天就去報名,省得和這家人囉嗦,至於他們怎麼想,就別理會了。

  眼看天色漸晚,太陽已經落到山的後面,鄒朝來正打算喊停,卻見沈洛年突然呆望著南面的一處小山丘,臉上露出驚疑的表情。

  鄒朝來微微一愣,他雖對沈洛年有幾分不滿,但畢竟個性敦厚,關心地說:「沈小弟,怎麼了?」

  「等等。」沈洛年扔下了工具,過了片刻突然臉色一鬆說:「媽的,不可能,一定是騙人的。」

  「啥啊?」鄒朝來詫異地問。

  「沒什麼。」沈洛年回頭,擠出微笑說:「什麼事?」

  「準備休息了。」鄒朝來說:「我家女人昨晚說,港口那邊有人要拿魚換種子,我們反正用不了這麼多,她說今天要打探一下行情準備跟人換,今晚可能有魚可以吃喔!」

  沈洛年的心神卻似乎不在這兒,直到鄒朝來說完,才愣了愣說:「喔,好。」

  鄒朝來微微皺了皺眉,搖搖頭說:「你身體不舒服嗎?」沈洛年卻沒回答。

  「怎麼了?」鄒綵緞發現這兒有異,走過來問。

  「小弟不知怎樣了。」鄒朝來攤手說:「一直恍神,你問看看。」

  「喔?」鄒綵緞轉頭說:「沈小弟……」

  這時沈洛年臉上卻是一變,扔下手中的鋤頭說:「我先走一步。」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卻見沈洛年突然點地一閃,在兩人眼前消失。

  兩父女一呆,同時揉了揉眼睛,依然是什麼都沒看見,他倆在鋤頭摔落地面的同時,擡頭四面張望,這才發現沈洛年不知何時已飄在空中,正往南方不遠處的一座丘狀山頭高速飛射。

  「阿娘威,嘿是啥液?」鄒朝來大吃一驚,爆了一句粗口。

  「啊……他在幹嘛?」鄒綵緞嘖了一聲說:「這樣不是大家都看到了?」山下不遠就是「第一新村」,萬一有人擡頭不是完蛋嗎?

  「你知道喔?」鄒朝來瞪眼說:「給恁爸說清楚。」

  「哎唷,你別管啦!」鄒綵緞和她爸本就沒大沒小,直接凶回去。

  ◇◇◇◇

  且不管這對父女怎麼吵,空中的沈洛年正心驚膽戰地往南方沖,想過去看個清楚。

  卻是剛剛他突然感受到南方山頭那兒,有兩股熟悉、像是白宗人的氣息,似乎正在衝突。

  而因為距離不遠,他感應得比較清楚,那兩股氣息感覺上都是爆裂性質,一個外散一個內聚,內聚的當是瑪蓮或吳配睿,外散的必然是葉瑋珊。

  今天下午,他們一群人不是駕船出海去了嗎?自己才以為他們放棄了,去別的島逛,沒多留神,沒想到這兩人突然跑到這山頭……其他人呢?怎會只剩兩人?而這剩下兩人的氣息狀態……又為什麼一副正在打架的模樣?

  媽的,難道這兩個終於開始搶男人了嗎?

  這當然不可能啊……沈洛年轉念一想,這八成是拐自己現身的手法,於是他不做理會,和鄒朝來又對答了幾句,但心神不免仍放在那兒觀察。

  怎料那方打著打著,那股應該屬於葉瑋珊的氣息,突然在某一次強烈爆擊之後,就這麼消散無蹤,再也感應不到了。

  這點距離,不可能感應不到啊,就算拿掉了洛年之鏡也不可能……她……難道葉瑋珊死了?沈洛年大吃一驚,渾身冰冷,這下顧不得身份敗露,他扔下手中鋤頭,往那兒衝了過去。

  那兒相隔不過兩、三公里遠,沈洛年就這麼鼓足妖氣、放平身子全速往南飛,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已經飛到了那山丘上方,遠遠一看,那提刀正往山下飄掠的似是瑪蓮,委頓躺下而無氣息的……不正是葉瑋珊嗎?

  怎會如此?沈洛年顧不得找瑪蓮算帳,快速地衝落,一把緊抱起似乎還有氣的葉瑋珊,驚慌地叫:「瑋……瑋珊?瑋珊?」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6:01:55

第八集  第二章  鳳凰是不是故意裝傻?

  沈洛年正慌張時,葉瑋珊臉龐卻突然整片紅了起來,她眼睛睜開,右手抓著沈洛年的手腕,左手收到胸前,輕推了沈洛年胸口一把,低聲說:「快放開我。」

  沈洛年一呆,慌張地鬆開手,張大嘴說不出話。

  只見葉瑋珊坐起,透紅臉龐、含笑輕嗔說:「你讓我們找得好苦。」

  「呃?」沈洛年呆了呆,這時才發現,葉瑋珊的氣息似乎沒有完全消失,只是很淡很淡,自己剛剛一時心慌,竟沒注意到……沈洛年恍然大悟說:「總門那種……排斥道息的衣服?」

  「就是這種息壤土壓縮做出來的。」葉瑋珊抿嘴一笑,指指地面。

  「果然把你這小子騙出來了吼!」已經轉回來的瑪蓮,在坡道口那端得意地笑,她撮唇作嘯,吹出一聲響亮的口哨之後走近,拿著個縫綴著重物的淡粉色領巾遞過笑說:「宗長,鏡子。」

  葉瑋珊左手接過,一面笑說:「瑪蓮幫我抓著洛年,別讓他又跑了。」

  「沒問題。」瑪蓮右肩扛著厚背刀,左手把沈洛年脖子一把勾住,嘿嘿笑說:「洛年阿弟欸,咱們好久不見啊……耶,不對喔,前兩天阿姊好像有看到很像你的人喔?」

  「呃……」沈洛年苦笑說:「不用抓了,我不跑了。」

  「我才不信。」瑪蓮笑說:「今天來不及找手銬,不然就把你跟阿姊銬一起。」

  沈洛年當真要跑,自然可以放出道息化去對方氣息,然後憑蠻力開溜,但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跑也沒意思了,他只苦笑搖頭說:「不會了啦。」

  這邊葉瑋珊正脫掉那排斥道息的外套,再把縫著洛年之鏡的領巾掛入後領中,開始引氣,而在瑪蓮剛剛那聲呼嘯之後,山西面的緩坡下方,白宗其他人的氣息都冒了出來,看來都和葉瑋珊一樣,正在脫衣、掛鏡、引氣。

  沈洛年苦笑歎氣說:「這是誰出的主意?」

  「當然是咱們瑋珊宗長的好主意啊,果然拐到你。」瑪蓮笑說:「你剛抱瑋珊抱這麼緊,我要跟一心說。」

  聽到這話,沈洛年和葉瑋珊臉上同時一變,葉瑋珊臉上紅潮本就未退,這時更是漲得通紅,沈洛年也忙說:「我只是……以為她出事了。」

  「阿姊知道啦。」瑪蓮本來只是開玩笑,看兩人臉色大變,反而覺得古怪,收起笑容,詫異地看了兩人幾眼。

  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兩人更是不自在,葉瑋珊低下頭整理著衣裙,沈洛年也別開了目光。

  瑪蓮目光轉了轉,又說:「懷真姊勒?」

  沈洛年頓了頓才說:「她……跑掉了。」

  「你們真的分手了喔?」瑪蓮吃驚地說。

  沈洛年微微一愣,看了葉瑋珊一眼,葉瑋珊對這件事情也很在意,忘記了剛剛的羞意,微微點頭說:「大家都猜到……你們不是姊弟了。」

  想到這件事,沈洛年倒也有點啼笑皆非,雖然不是姊弟,其實也稱不上情侶啊……不過這時辯解這些也沒意思,沈洛年聳聳肩說:「總之她已離開了。」

  「在這島上嗎?」葉瑋珊見沈洛年搖頭,跟著又問:「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沈洛年不是很想提起此事,皺眉搖頭說:「她沒說。」

  分得這麼徹底啊?這一瞬間,兩女不免同情起沈洛年,瑪蓮放開沈洛年的脖子,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安慰,葉瑋珊卻遲疑地說:「為什麼會分開?」

  「別問了。」沈洛年說:「好啦,你們把我抓出來想幹嘛?給懷真知道我和你們混在一起,她又會生氣了。」

  「啊?」瑪蓮詫異地說:「懷真姊討厭我們嗎?」

  沈洛年看葉瑋珊突然神情大變,透出的氣息不只難過,還帶著滿懷歉意,不禁有點詫異地說:「不是啦……你幹嘛?」

  葉瑋珊本就很容易把事情怪罪到自己身上,何況她和沈洛年又當真有點不該有的情愫和行為,心虛之餘,聽到沈洛年這句不免誤會,但瑪蓮在旁她又不好說,除了搖頭之外,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沈洛年倒沒想到那麼遠去,看葉瑋珊神情不對勁,只好解釋說:「懷真認為和你們一起太危險了啦,要我閃遠點……要是運氣差一點,都不知道死幾次了。」

  「這個……」瑪蓮尷尬地說:「前天晚上是意外,都是蚊子和阿猴不好,我已經揍過他們了,等等叫他們給你賠罪。」

  「對了!」上次懶得見面,沒法罵人,這時沈洛年可忍不住抱怨說:「明明知道西邊有危險,你們幹嘛跑去逛街?又是因為一心那個熱血傢夥想冒險嗎?你們幹嘛老是聽他的?媽的,我等會兒罵他一頓!」

  「洛年……」葉瑋珊尷尬地說:「是我讓大家去的。」

  「呃?」沈洛年一愣說:「你讓大家去幹嘛?」

  「想知道安全區的範圍,還有妖怪大概的分佈啊。」葉瑋珊低頭說:「要罵罵我吧。」

  「你……算了。」沈洛年對著楚楚可憐的葉瑋珊自然罵不出口,轉過頭不吭聲了。

  這兩人似乎真有古怪,瑪蓮越看越不對勁,但又不知道怎麼問才不會打草驚蛇,正摩拳擦掌的時候,剛引了一部分氣的眾人,已經忍不住急著往上跑,正大呼小叫地奔來。

  「呀!」吳配睿剛上來,遠遠就叫:「洛年怎麼不穿衣服?」

  「小孩子大驚小怪。」瑪蓮好笑地搖搖頭,跟著一轉目光望著張、侯兩人說:「兩個笨蛋,來跟洛年道歉!」

  張、侯兩人尷尬地走近,還沒開口,沈洛年已經苦笑搖手說:「不用啦,都沒事就好。」

  「該由我道歉。」葉瑋珊卻突然對沈洛年深深一鞠躬說:「對內,是他們兩人胡來,但是對外,一切都該由宗長負責……洛年對不起,也多虧你臨危幫手,救了小睿和大家……謝謝。」

  這話一說,張志文和侯添良更不好意思了,兩人在一旁抓頭,也不知該不該開口。

  「好了。」沈洛年白了葉瑋珊一眼說:「道歉有屁用,別搞得大家都尷尬,你很想把我當外人嗎?」

  這人說話還是一樣難聽,不過倒是好久沒聽到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誰先忍不住,終於一起笑了出來,連本有些尷尬的葉瑋珊,頓了頓足之後,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眾人笑了片刻,黃宗儒對葉瑋珊低聲說:「那個……懷真姊的事情……?」

  葉瑋珊微微一皺眉,不知這時該不該說,黃宗儒見狀知道不妙,連忙閉嘴,但身旁的吳配睿已經聽見,詫異地低聲說:「真的那個了嗎?」

  「哪個?」侯添良沒聽清楚,轉頭問。

  「分開了?」張志文也沒聽清楚,但是卻猜得出問題。

  「不用鬼鬼祟祟的!」瑪蓮撇嘴說:「洛年比你們大方多了,他說懷真姊走了啦。」

  眾人一起啊了一聲,沈洛年看在眼裡,發現他們不只有同情自己的氣味,還帶著些失望,他疑惑地說:「你們找懷真做什麼?」

  「是這樣的……」葉瑋珊說:「我們有些關於引仙的事情還不清楚,想問問懷真姊。」

  「什麼事?我幫你們問。」沈洛年說。

  「啊?」眾人又是一呆,瑪蓮說:「怎麼問?你不是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呃……」真是自找麻煩,沈洛年呆了呆才說:「用……妖怪傳訊。」

  「妖怪……也是縛妖派的能力嗎?」葉瑋珊詫異地說。

  「差不多啦。」縛妖派這三個字還真好用,沈洛年胡亂點頭。

  「怎麼做啊?」吳配睿好奇地說:「我可以看嗎?」

  最好是先問過懷真,沈洛年搖頭說:「不行,我私下問……瑋珊把問題告訴我。」

  「好。」瑋珊高興地說:「居然還有利用妖怪傳訊的方法,真是太棒了……只有縛妖派能學嗎?你們願意多收點徒弟嗎?要是能和台灣那邊通訊就太好了。」

  「這……」沈洛年只好說:「懷真不想教人。」

  葉瑋珊雖失望,卻也不好多問,只好說:「沒關係,我現在跟你說嗎?你打算去哪兒傳訊?」

  沈洛年見這四面空蕩蕩的,也沒地方躲起來施法,看來他們是特別選了這種地方準備逮自己,他歎口氣說:「找個隱蔽地方就可以……我家就在下面,跟我說以後,我去一趟就回來。」

  「一起去!」瑪蓮瞪眼說:「不然等會兒又被你溜掉。」

  「不會啦。」沈洛年翻白眼說。

  「洛年你住哪兒啊?」賴一心笑說:「我們找了兩天,都找不到。」

  「洛年好老奸,脫了衣服我們怎麼找?」吳配睿跟著叫:「快穿上那件紅衣服!脫光光好沒禮貌!」

  「吵死了!脫光關你屁事!」沈洛年罵完吳配睿,轉頭對賴一心說:「我和台灣來的那群人住在一起,你們要來就來吧,在門外等我問。」

  瑪蓮只怕又給沈洛年溜了,在門外等等有什麼關係?當下說:「走啊!大家一起去。」眾人當下隨著沈洛年,一起往山下奔。

  ◇◇◇◇

  不過帶著這群人回那台灣社區,可真是大大失策,除了鄒綵緞這種想法特殊的少數人,這兒多數台灣人,都十分仰慕危急時趕回來的白宗一行人,此時天色剛黑不久,不少戶人家都正在屋外埋鍋造飯,沈洛年帶著白宗等人回返,眾人馬上被團團包圍,吵鬧不休,還有不少人想趁亂拜師。

  而隔壁鄒家父女發現這狀況,兩人自然大吃一驚,鄒朝來是意外的驚喜,鄒綵緞卻是變了臉色,不明白怎會如此,不過沈洛年自然不給他人詢問的機會,扭身就鑽入了屋中,讓白宗等人在門外守門。

  媽的,看樣子以後不能住這兒了……沈洛年聽著外面的喧鬧,再看看自己花了兩天才蓋好的屋子,不禁歎了一口氣。這才凝聚了影蠱的妖氣,依法施咒,喚請輕疾。

  很快地,那騎著馬的黃色小泥人輕疾,從土中緩緩浮起,對著沈洛年微微躬身說:「洛年,承蒙召喚,有何吩咐?」

  「我想找『仙狐懷真』。」沈洛年說。

  「直接聯絡或送信?」輕疾問。

  沈洛年想了想說:「直接聯絡。」

  「請稍候。」輕疾過了片刻,突然緩緩變成裸體的懷真模樣,坐下說:「對方接受聯繫,請說話。」

  沈洛年上次雖然聽過說明,但還是第一次用,他遲疑了一下才說:「懷真?」

  「這麼快就想我了啊?」那懷真小泥人張開口,嘻嘻笑說,而且居然是懷真的聲音。

  比電話還先進呢,上次懷真說「總機」--輕疾的本體,其實深藏在泥土中,神識遍佈全世界,與所有輕疾直接連結,才能這麼方便,卻不知道和那妖怪土壤--「息壤」,有沒有親戚關係?

  沈洛年上下看了看懷真模樣的泥人,皺眉說:「你又脫光了?」還好沒讓別人一起看。

  「這邊沒人類,忘了。」懷真從旁邊拉過一件外袍,順手披上,一面瞄著沈洛年笑說:「你也沒穿衣服呀,幹嘛把血飲袍綁在手上?」

  「這兒安全,這衣服又太顯眼。」不過現在也不用脫了,沈洛年一面穿上血飲袍,一面有點意外,懷真居然主動穿上衣服,是替自己著想嗎?

  「好吧,找我有什麼事?」懷真裹住身體曲線,抿嘴輕笑說:「才兩天不見而已呢。」

  「那個……」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瑋珊他們有事情想問你。」

  懷真笑容收了起來,瞪著沈洛年說:「你……」

  「我是被拐出來的啦!我已經一直躲著了。」沈洛年先下手為強,搶著說:「別急著罵人。」

  「他們又想幹嘛?」懷真嘟起嘴說。

  「他們有些引仙和修煉的問題。」沈洛年當下把葉瑋珊的問題說了一次。

  「喔……」懷真沈吟說:「易質和引仙同時使用啊,也不是不行。」

  沈洛年知道懷真口中的易質,就是吸收妖質變體的意思,於是點頭說:「那我就跟他們說可以囉?」

  「別急……既然要說,就說清楚點。」懷真沈吟說:「不過,他們難道又遇到什麼強大的妖怪了嗎?現在這樣還不夠強嗎?」

  前天晚上的事情是萬萬不能說的,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說:「不知道。」

  「好吧。」懷真說:「易質和引仙,最大的差異在於……易質是一種一步步接近仙化的做法,引仙卻是先化為妖,至於能不能修成妖仙,就要看個人的努力,修煉方式也不同。」

  沈洛年呆了呆說:「我聽不懂耶,叫瑋珊來聽如何?給他們看到輕疾沒關係吧?」

  「看到是無所謂。」懷真說:「但是這種通話狀態,輕疾只會傳送你的聲音……她聽得到我說話,我又聽不到她說話,怎麼說?」

  沈洛年歎氣說:「好吧,那你說慢一點,我用力記。」

  「妖質是一種純粹的仙質,也就是說,不斷吸收妖質,會讓身體逐漸地仙化,最後整體會成為妖仙般的存在。」懷真說:「雖然會越來越難吸,但是隨著運行氣息,逐漸改變體質,又會慢慢可以吸,這種法門的問題反而在於妖質未必容易獲得,不會吸不了……他們是一開始吸就拿著你那鏡子,能力進步太快,身體的仙化速度卻沒跟上,才會突然遇到瓶頸。」

  沈洛年說:「那引仙呢?」

  「引仙,是種直接妖化的法門。」懷真說:「藉著融入妖體,使身體妖化,便得使用妖怪的修煉方式,才能進步,藉著在體內運行妖氣,聚引道息浸體,使妖體逐漸精粹,最後也有機會成為妖仙,這兩種法門,可以說殊途同歸,只是方式不同。」

  「既然只是妖化,幹嘛取這麼好聽的名稱?」沈洛年哼聲說:「人家說的……對了,『入妖』比較類似吧?」

  「反正只是一個名詞。」懷真聳肩說:「這兩者相比的話,一般來說,一開始就全身妖化的引仙,強化的速度會比一點一點轉變的易質快,但如果有足夠的大量妖質,久而久之,易質可能還是會先一步仙化,畢竟少了很多精粹上需要突破的關卡。」

  「引仙有比較強嗎?」沈洛年詫異地說:「我有看到一些,不覺得強。」

  「你不能拿來和瑋珊他們比啊,他們有寶物加持……而且我教瑋珊的方法只是暫時引仙法,自然比較弱。」懷真頓了頓說:「你順便告訴瑋珊,既然自己要用,得用更多妖質和時間,直到把假妖煉成真妖,才是永久引仙法,否則幾年後妖氣散去,修行就作廢了。」

  「她知道什麼是假妖、什麼是真妖嗎?」沈洛年皺眉說:「我可不懂。」

  「瑋珊聽我解釋過,不過我當時沒告訴她可以使用真妖,只叫她小心別煉成真妖,那種若跑出去會有麻煩……」懷真頓了頓說:「引仙後,雖然會一下子提升不少,可是身體既然妖化,就不能繼續吸收妖質了喔,只能用妖怪的修煉法,最後成為妖仙的速度未必比較快……但如果考慮人類壽命有限,很難說哪個好……總而言之,想突然大幅提升的話,確實可以考慮使用永久引仙之法。」

  沈洛年想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懂了,不過也無所謂,若解釋不清楚,大不了重問,反正有輕疾在,隨時可以找懷真……沈洛年當即說:「聽起來人類倒不錯,多一種方法修煉?」

  「因為人類是唯一一種具有高靈智的非妖啊。」懷真說:「你們本來就是特殊的存在……所以人界、仙界分開後,這世界才會只剩下人類有高等靈智。」

  「可是我兩種都不能用。」沈洛年微皺眉說。

  「你已經被鳳凰換靈了啊!」懷真笑罵:「雖然沒有妖氣,但身體大概都快妖仙化了。」

  「那又沒用。」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打起架來只能逃命般到處繞,力氣也不大,打完還會頭痛。」

  「這又不能怪我……」懷真托著下巴說:「我有時候懷疑……鳳凰是不是故意裝傻?所以才幫你換靈,不幫我換靈,只要等你壽命結束,又能回到原來的模樣。」

  「嘎?」沈洛年一愣。

  「否則我們那時雖然站很近,我妖氣也很微弱,她會搞錯還是很奇怪。」懷真咬唇說:「那個老奸巨猾的傢夥,當初答應就不是很有誠意了,讓個普通人類承受換靈,換靈的好處等於消失了。」

  「原來如此!找她把這能力收回去給你!」沈洛年生氣說:「這樣一來,我沒了道息,那咒誓就可以解了吧?」

  「是沒錯……」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但鳳凰哪有這麼好找?這麼好找的話,我就不用在那兒等三千年了。」

  「唔……」沈洛年歎口氣說:「算了,大家小心點活吧,哪天害死你別怨我就好。」

  「欸!」懷真瞪眼說:「不準死!」

  「好啦,沒什麼問題了。」沈洛年上下看看懷真,歎口氣說:「你一切都好吧?」

  「嗯……」懷真也望著沈洛年,停了幾秒說:「你呢?要跟著他們嗎?」

  「算了吧,你又會生氣。」沈洛年說:「他們在我眼前出事的話,我確實會忍不住幫忙,但拒絕和他們走,我辦得到啦,你放心。」

  懷真遲疑了一下才說:「你這樣想是很好……但是……」

  「又幹嘛?」沈洛年說。

  「我改變主意了,你和他們在一起吧。」懷真說:「單純台灣和噩盡島來回,危險性應該不算太大才對。」

  是嗎?這些傢夥昨天才差點滅團……沈洛年不好說實話,只說:「幹嘛改變主意?」

  「你喜歡瑋珊不是嗎?」懷真低聲說。

  「啊?」沈洛年聽到這就不高興,板起臉說:「這是什麼意思?」

  「若是你和瑋珊在一起,不再對我動情……」懷真看著沈洛年,咬著唇說:「也許我又可以保護你一陣子。」

  「我才不搶別人的女人!」沈洛年突然想起剛剛抱著葉瑋珊的事,不禁生氣地說:「女人這麼多,隨便找也有,幹嘛一定要找她?」

  「好啊!」懷真不知為何也生氣了,怒沖沖地說:「那你去找啊,找到了記得讓我恭喜你!」

  「就算找到了,誰規定我只會對一個女人動情?」沈洛年哼聲說:「不能多找幾個嗎?」

  懷真一窒,生氣地說:「你們這種終年發情、到處留種的生物真討厭!低級!齷齪!」

  「媽啦,你們狐狸妖怪這麼高尚、不會發情,那怕我幹嘛?」沈洛年罵。

  「你……可惡!」懷真氣得一拍地面叫:「輕疾,我不跟這壞蛋說話了!」

  話聲一落,輕疾緩緩變形,又變成原來的黃色泥人,似乎和那端已經失去了聯繫。

  媽啦,明明她罵的比較難聽,居然搶先翻臉?沈洛年一肚子火正不知該往哪兒發,過了片刻,輕疾突然開口說:「仙狐懷真留訊。」

  沈洛年呆了半晌,這才對輕疾說:「請說。」

  輕疾說:「仙狐懷真說,她不生你的氣,但要你盡量別找她了,也希望你快些找到配偶。」

  配偶?配你媽的頭啦!不找就不找,臭美!沈洛年暗罵了好幾句,這才發現輕疾還在那兒發呆,這才忍住氣說:「幫我傳訊給她。」

  「請說。」輕疾說。

  「就說……」沈洛年想了半天,卻想不出該說什麼,最後終於搖頭說:「算了,不用傳了。」跟著收術讓輕疾消失,融回土地中。

  收了輕疾,沈洛年聽著外面的喧鬧聲,越聽越煩,他走過去打開門,卻見外面居然比剛剛還熱鬧,不只一堆人圍著白宗等人,連劉巧雯、周光都來了,還有不少似乎見過的道武門變體部隊,另外一邊還有些帶著妖氣的引仙部隊,到處都鬧哄哄的。

  而看到門一開,穿著紅袍的沈洛年站在門口,眾人注意力都集中過來,葉瑋珊等人連忙甩開糾纏他們的民眾往這兒走,劉巧雯、周光當然也不落人後,跟著湊近,連鄒家父女都在往這擠,另外還有不少跟著擠的陌生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湊熱鬧的。

  沈洛年火氣本就未消,見狀砰地一下,把門又關了起來。

  眾人一愣,面面相覷片刻,目光都轉到了葉瑋珊身上,葉瑋珊見大家都看著自己,這才苦著臉輕敲了敲門說:「洛年?……洛年?」

  過了幾秒,沈洛年又把門打開了,卻見他背著個大大的斜背包,臭著臉說:「你們跟我來。」接著他飄身而起,落到對面屋頂,只見紅影一閃,他已經向著東方縱躍而去。

  白宗眾人一愣,連忙跟著跑,只見沈洛年越跑越快,大夥兒連忙死追,要知道沈洛年真跑起來,速度只略遜於張、侯兩人,白宗大多人都追不上,何況其他人?卻見沈洛年就這麼一路飛沖,往高原上方奔,直到了一片突然拔起的懸崖峭壁下,這才停步轉身。

  首先追到的當然是張、侯兩人,兩人早已受命,絕不能讓沈洛年又跑了,好不容易追上,兩人詫異地說:「洛年?」

  「那兒不能住了。」沈洛年說:「我前陣子住在上面,搬回來好了。」

  葉瑋珊、奇雅兩人飛騰而行,前腳後腳地追上,剛好聽到最後一句話,葉瑋珊這才嗔說:「你這人……也說一聲再跑啊。」

  「反正你們追得上。」沈洛年望著山下說:「那些湊熱鬧的就不行了。」

  很快地,瑪蓮、吳配睿也衝了上來,接著是賴一心,最後一個才是黃宗儒,但就算是跑最慢的黃宗儒,也比其他人快上不少,果然把其他人都甩掉了。

  「瑋珊、奇雅……麻煩你們倆帶大家上來,那兒沒路可以走。」沈洛年說完,向著斷崖上方飄了上去。

  ◇◇◇◇

  片刻後,眾人走入沈洛年和懷真住了一個月的房舍,繞著一個沈洛年點起的小火堆圍坐,這兒當然比山下那房子齊全,不只窗門皆備,床上還有被褥枕頭,而照慣例,裡面到處都是懷真離開前亂扔的衣服,沈洛年只好一面罵,一面把那些衣服扔到旁邊的箱櫃中。

  眾人坐下的同時,沈洛年正一面收拾,他看著那些東西,想起和懷真這一個月的生活,不禁有點氣悶……這段時間,兩人加上偶爾來這兒胡鬧的三小,本來一直十分開心,若不是自己突然對她動了情……媽的,妖怪真是莫名其妙,居然不分種族都可以亂來!萬一生出後代不知是啥怪物……

  看沈洛年表情變化不定,葉瑋珊擔心地開口說:「沒事吧?洛年?」

  「沒事。」沈洛年回過神,走回眾人身旁坐下說:「這兒安靜多了吧?」

  「會飛的才能來這兒,當然安靜啦。」瑪蓮有點羨慕地說:「懷真姊衣服這麼多喔?都是哪兒找的?有多的熱褲嗎?」

  「她不穿那種衣服。」沈洛年說:「短裙倒有幾條。」

  「嘖嘖。」瑪蓮吐吐舌頭說:「阿姊可不敢穿那種打架。」

  「你和懷真姊談得如何?」葉瑋珊微笑問,自從知道沈洛年隨時可以和懷真聯絡,她又覺得沒這麼不安了,兩人分手的事情,說不定是眾人誤會了。

  沒想到沈洛年卻自嘲地笑了笑說:「吵了一架,最後叫我沒事少找她……不過你們想知道的,應該都問到了。」

  真的還是分手了嗎?葉瑋珊一愣,又擔心了起來。

  沈洛年也不多囉嗦,把剛剛問到的事情,趁著記憶猶新,快速地說了一次,反正葉瑋珊等人領悟力不錯,就算有點說不清楚的地方,應該也可以自己想通。

  一直說到最後,沈洛年說:「總之她的意思……應該就是引仙確實可以突然變強一個程度,但是未來就難說了,她也不清楚哪個辦法好。」

  眾人一面思考,一面開始各自表示看法,沈洛年反正都不能練,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添了幾支柴火,讓眾人討論,跟著自顧自地走出門外,背手望著天上星空。

  沒過多久,瑪蓮也不知道是不是擔心沈洛年開溜,突然跑了出來,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說:「洛年,你還好吧?」

  「還好啊。」沈洛年說:「你決定得如何?」

  「這又不像四訣,聽起來好像差不多。」瑪蓮笑說:「看一心、奇雅考慮之後,怎麼建議我就怎麼辦。」

  「也是。」沈洛年說:「不過引仙者不是會變形嗎?不怕難看嗎?」

  「對喔!」瑪蓮一驚說:「難看是無所謂,但毛皮和鱗片好像都怪怪的,那還是不要變好了。」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

  瑪蓮卻又皺眉說:「但是無敵大、蚊子和阿猴大概都會選擇引仙,萬一以後打不過他們就丟臉了,還是引仙好了……反正平常不會顯現。」

  「只是暫時打不過不是嗎?」沈洛年說:「懷真說等身體都適應了,吸收妖質的速度又會變快,但是引仙仙化就沒辦法了,只能慢慢練,以後誰強還很難說。」

  「嗯……」瑪蓮抓著頭說:「好煩啊,不知道啦。」

  這時奇雅和吳配睿也走了出來,瑪蓮轉頭說:「奇雅,怎辦,你要不要引仙?」

  奇雅搖搖頭說:「我們使用道咒的人,以慢慢累積道法能量為主,不急於一時……既然現在只是身體還不適應,先和玄靈交換氣息就好。」

  「不用煩惱真好。」瑪蓮看著吳配睿說:「小睿呢?」

  「不知道耶。」吳配睿說:「可是慢慢妖質會不夠用吧?到那時還是得引仙,這樣不如提早,還可以省一點妖質……既然要引仙,我當然選獵行囉,聽說最適合戰鬥。」

  「嗯,這樣說也對。」瑪蓮說:「妖質留給奇雅和瑋珊以後用似乎比較劃算……一定要選的話,我是對煉鱗比較有興趣。」

  「咦?」吳配睿吃了一驚說:「阿姊,那個爆發力好像比較差不是嗎?」

  「爆發力差,但是力量更大,偶爾靠著爆閃彌補,戰鬥該夠用吧?」瑪蓮說:「練了爆訣之後缺乏防禦力,遇到強一點的妖怪都很怕受傷……這樣逃來逃去不合我的個性,煉鱗聽說防禦力和恢復力很強,我比較喜歡。」

  「可是……」吳配睿呆了呆說:「那個好像不大好。」

  「怎麼不大好?」瑪蓮愕然問。

  「好像……會變得很大塊頭。」吳配睿囁嚅說:「腰和腿萬一變粗怎麼辦?」

  瑪蓮哈哈一笑說:「這有什麼關係?阿姊不在乎啦。」

  這可連奇雅都微微皺起眉頭,看了瑪蓮一眼說:「真不在乎啊?」

  「奇雅不會討厭我就好了。」瑪蓮嘻嘻一笑,抱著奇雅手臂說。

  吳配睿目光一轉,湊近沈洛年說:「洛年、洛年,我是來八卦的。」

  「八你的頭。」沈洛年白了她一眼說:「又想吵什麼?」

  「你和懷真姊真的分手了嗎?」吳配睿一臉期待地說:「那你現在要追誰?」

  這是啥邏輯?為什麼我一定要追誰?沈洛年瞪了吳配睿一眼,正想開口,卻聽吳配睿搶著說:「不準說『關你屁事』!沒禮貌!」

  「呃……」沈洛年正想說的話被堵住,咳了一聲才說:「囉嗦啦,本來就不關你的事。」

  「我就知道你想耍賴!」吳配睿忍笑頓足說:「快說!」

  「懷真叫我趕快找對象,我過兩天沒事就下去逛逛好了。」沈洛年隨口亂扯說:「看有沒有美女不用追求就可以摟摟抱抱,你有興趣應徵嗎?」

  「又在亂講!」吳配睿紅著臉笑罵了一聲,突然一驚說:「你不跟我們回台灣嗎?我們明天出發耶。」

  沈洛年搖頭說:「我留在這兒,不回去了。」

  奇雅和瑪蓮聽到,也詫異地轉頭,奇雅說:「你要在這兒……等懷真姊嗎?她過兩天會回來嗎?」

  「不會……不會這麼快。」沈洛年搖頭,至少要等到月圓吧?上次月圓剛過一個多星期,還得等二十幾天……媽的,那臭狐狸,等她回來得和她算帳,居然「掛我電話」!

  三女見沈洛年望著天空若有所思,彼此望了望,都有點擔心,瑪蓮試探地說:「洛年……你是不是其實很難過啊?還是跟我們走吧,到處散散心比較好。」

  「沒事啦。」沈洛年回過神笑說:「我只是不想坐船漂來漂去而已。」

  「洛年不一起走?」侯添良和張志文正蹦了出來,開口的是張志文,兩人身後,黃宗儒也正往外邁步。

  「嗯。」沈洛年想換個話題,主動說:「你們幾個怎麼決定?」

  「千羽!揚馳!」張志文照順序指著自己和侯添良,跟著指著黃宗儒說:「無敵大就不用說了,當然是煉鱗。」

  「咦?」吳配睿訝然說:「蚊子哥是因為想飛嗎?」

  「有一點啦。」張志文說:「主要是我覺得自己適合偵查,阿猴適合送信。」

  「去你的。」侯添良說:「飛的不用爬高、爬低,才適合送信,我只是想跑得更快,對戰鬥才有幫助,千羽妖氣最弱,打架沒用!」

  「妖氣不強的話,飛未必比跑得快喔。」沈洛年這方面很有經驗,搖頭說:「單純靠鼓翅,飛行速度有限。」

  「看吧,洛年也這樣說。」張志文笑說:「你是跑腿命啦。」

  瑪蓮笑說:「阿猴怎不乾脆選獵行或煉鱗?更適合戰鬥。」

  「一心說怕會和輕訣效果衝突,最後變四不像。」侯添良說。

  「那就沒辦法了……一心自己怎麼決定啊?」瑪蓮往內探頭嚷:「你們兩個不會趁機偷偷玩親親吧?放我們在外面吹風。」

  這麼一喊,葉瑋珊和賴一心連忙走出來,葉瑋珊紅著臉歎說:「我們在商量剩下的妖質怎麼分配啦,真妖引仙要比較多妖質的。」

  「嗯,至於我,暫時不想引仙。」賴一心微笑說:「我想瞭解體質適應之後的狀態是怎樣。」

  雖然大家吸收的妖質差異不大,氣息強弱也差不多,但賴一心不只可攻可守,也總比別人還能應付強大的敵人,他選擇先不引仙,眾人倒也沒有異議。

  「瑋珊……呃……宗長、宗長。」瑪蓮告狀說:「洛年明天不跟我們走耶。」

  賴一心和葉瑋珊一怔,兩人同時望過來,沈洛年點頭說:「應該用不到我了,我在這兒就好,你們自己小心……而且我答應懷真不陪你們。」

  葉瑋珊聽到最後一句,自然不敢反對,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們回去之後,那兒妖怪會逐漸變強……我們可能要留下防守到最後一趟才能走,不知道多久才能來。」

  「反正我也不會亂跑。」沈洛年說:「你們來了再聚吧。」

  也只能這樣了……葉瑋珊無話可說,只能低頭輕歎了一口氣。

  「啊,還有一件事,和何宗有關。」沈洛年突然想起這件事,當即說:「我把聽到的一些事跟你們說,你們回去小心點。」

  眾人這才突然想起,確實到處都沒看到何宗的人……但沈洛年又怎麼知道的?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6:03:24

第八集  第三章  有點吃醋

  次日,白宗等人隨著大批空船,離開噩盡島往西航行,準備返回台灣。

  送行的沈洛年先隨著眾人上船,送出數里後,他才再度和眾人話別,飄身而起,飛返噩盡島。

  之後的日子,倒是挺單純的,以沈洛年的能耐,配合上金犀匕的銳利,砍伐妖籐自是輕而易舉,而影蠱的妖氣雖然微弱,下水抓魚倒是合用,偶爾心血來潮,還可以到西面草原抓兩隻帶著妖氣的小獸打牙祭,日子可說過得輕鬆寫意。

  美中不足之處就是--第二日之後,劉巧雯、周光就開始找上門來,沈洛年先是冷淡地應對了兩次,之後乾脆趁兩人還沒到就先溜,讓他們撲空幾次,後來也漸漸少上來騷擾了。

  有時候食物準備多了,沈洛年就拿些送給鄒朝來一家,雖然鄒綵緞後來看到沈洛年時都暗暗瞪眼,沈洛年倒也懶得解釋,大多放下東西就走,很少多說什麼,而沈洛年本就孤僻,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麼不適應,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

  也不知該說快還是慢,過了二十日左右,終於到了月圓的日子,這次的月圓恰逢中秋,其他村鎮華人不多也就罷了,但那台灣村可熱鬧了,雖然材料不齊,但各種各樣的創意月餅仍紛紛出籠,不少住在別村落的華人,也帶著朋友走去那村莊慶祝、賞月,一起熱鬧。

  沈洛年這時正坐在山崖邊上,遠望著那個處處營火、人影紛擾雜沓的小村,想著一年前的中秋,自己和葉瑋珊、賴一心、黃宗儒上山,被鑿齒一矛穿胸的往事。

  那時賴一心連一隻鑿齒都打不過,黃宗儒更是嚇得發抖,自己則是差點就死在那兒,多虧懷真現形衝來救命……也因為那一次的事故,自己和懷真才知道兩人居然立下了一個很麻煩的咒誓……卻不知今日月圓,那臭狐狸會不會出現?

  就在這時候,那小村的一角突然異常地耀目,沈洛年一怔回神,仔細看過去,卻見火焰突然熊大明亮起來,那是……糟糕,有房子燒起來了!

  這可麻煩了,這兒理論上雖然道息較少,但離地越遠道息就相對越濃,熱氣往空中一衝,還是會引來火妖,就算沒引來火妖,這妖籐片蓋起的房屋,一戶戶靠在一起,這一燒不是全毀了嗎?

  沈洛年輕身飄起,往那兒接近,眼看下方已經不少人聚集著運水搶救,自己在這時候能幹什麼?沈洛年目光搜尋著,看有沒有人被困在火中,若找不到,他打算也去運點水,算是幫一點忙。

  突然那燒得最旺的地方,火焰猛一收,一股妖氣竄出,冒出了鼠狀火妖,跟著火焰稍收即放,馬上又重燃了起來,而火妖開始在各屋面上爬竄,一面製造更大的火焰,一面產生更多的火妖。

  媽啦,這可麻煩了,火妖該怎麼殺?沈洛年拔出金犀匕飄了過去,卻又被熱氣熏了回來,他雖不怕妖氣,卻怕火烤,就算這血飲袍能抗火,頭臉手腳一樣沒遮掩,過去可受不了……

  正困擾間,沈洛年突然微微一怔,轉頭往西方看,卻見一頭翼展足有五公尺餘的藍色單足火紋巨鳥,正高速破空衝來。

  這不是……羽霽的媽媽羽麗嗎?

  沈洛年吃了一驚,還不知該不該打招呼,羽麗已經突然轉下,猛然飛旋鼓翅,在妖氣散出的同時,七、八隻鼠狀火妖被這片妖氣帶起,彷彿變成一條鼠肉串,排著隊咕嚕嚕地滾入了她白色巨喙中,羽麗吃光火妖,跟著一展翅,一股凜冽強風突然壓下,逼得正下方數百人忍不住蹲伏下去,而那數間燒起的房舍,在這火妖消失、火勢一弱的剎那間,被這一下強風倏然刮熄,轉而冒出一縷縷黑煙。

  火熄了?下方眾人歡呼起來,紛紛往上仰望,羽麗似乎挺得意的,揚首「畢昂」地叫了兩聲,不少人看到畢方這華麗漂亮又強大的仙獸,紛紛拜伏下來,羽麗似乎很喜歡這種氣氛,在歡呼和膜拜聲中飛旋了兩圈。

  轉了轉,羽麗突然停下轉頭,飛近穿著紅袍、也在空中飄飛的沈洛年,一面輕「嗶」了一聲。

  沈洛年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好搖頭說:「羽麗,我聽不懂。」

  「嗶!」羽麗微微歪過頭,飛到沈洛年後方,低頭鑽過他跨下拱起,把他擠到自己背上,又叫了一聲。

  「要我跟你走嗎?」沈洛年意外地說。

  「嗶。」羽麗點了點頭,跟著一展翅,御氣向西方飛去。

  下方數百人,看著這一幕,都愣住了,在這中秋月夜,皎白的月光把沈洛年那身紅袍映照得十分清楚,而那不知是仙是妖的強大神獸,竟似乎對他十分恭敬,背負著他往西遠飛,這是怎麼回事?

  從半個多月前的大騷動之後,看清沈洛年臉孔的人雖然不多,認識那身紅袍的人卻已不少,他過去和白宗並肩作戰的一些傳說,也漸漸傳開,今日這一幕出現後,確實使得一部分人更尊敬、崇拜他,但也有不少人,發現他能與妖怪打交道之後,產生了古怪的聯想。

  當初三小之中,羽霽就是飛最快的,她娘羽麗這一飛更是奇快,沈洛年才剛抓穩了她背後的絨毛,羽麗妖氣一漲,展翅間已經飛出老遠,回頭一看,港口那附近幾個村莊已經變成小點,再過一陣子,連妖籐區都看不清楚了。

  沈洛年抱著羽麗脖子,忍著強風,大聲說:「懷真在你們那兒嗎?」

  「嗶!」羽麗叫了一聲。

  聽不懂啊……沈洛年暗暗心想,也許該把輕疾隨時準備當翻譯才是,只可惜現在碰不到土壤,可沒辦法召喚輕疾……也不知道輕疾可以離開土面多久……

  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沈洛年也不知道被羽麗帶著飛出了幾百公里,只感覺下方道息似乎越來越濃重,這噩盡島越靠西面,地勢越平緩,加上範圍逐漸變大,排斥道息的力量越少,似乎已經和外海差不太多了。

  緊跟著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片寬廣如海的湖泊,羽麗也正逐漸往下降,對著湖泊中一個僅有數公里寬的小島飄降,還沒落下,一個金髮小女孩已經沖飛出來,一面嚷:「洛年--洛年--」

  那不是山芷嗎?沈洛年露出笑容,兩方在半空中相遇,山芷已經撲到沈洛年懷中,嘻嘻笑個不停。

  此時羽麗已經落入島嶼,沈洛年抱著山芷飄下地面,一面好笑地說:「小芷衣服怎麼變這麼破爛?」

  原來山芷還穿著當初找到的那件衣服,但如今那衣服上處處塵泥不說,還有不少撕裂口,已經有點不成模樣。

  「小霽弄破!我們玩,弄破。」山芷嘻嘻笑,一面翻到了沈洛年身後,坐在他脖子上,抱著沈洛年腦袋胡亂唱了起來。

  這小鬼那時連人話都說不順,現在已經會唱歌了喔?沈洛年不禁好笑,四面一望,卻見那黑髮小女孩羽霽正扠著腰,板著嬌美的小臉,在不遠處瞪著自己,身上那套衣服一樣挺狼狽破爛,想來該是被山芷弄破的。

  這兒是她們住的地方嗎?沈洛年四面一望,見這島上林木蒼鬱,竟似乎已經生長了許多年,噩盡島上怎會有此景觀?沈洛年正訝異,卻見山芷的母親--成年窮奇山馨,正叼著只大野豬飛竄出林,啪嗒一下將那塊野豬屍體扔在沈洛年眼前,她那嘴角還帶著血漬的巨大虎首,樂呵呵地撞了沈洛年幾下,低吼了幾聲。

  「山馨……啊,我找翻譯。」沈洛年一轉念,施術叫出輕疾。

  「洛年,承蒙召喚,有何吩咐。」輕疾很快就冒了出來。

  「翻譯。」沈洛年說。

  「明白。」輕疾身下的馬形消失,變成個直立人形,蹦上沈洛年左肩準備工作。抱著沈洛年腦袋的山芷突然好奇地一把抓住輕疾,但這下卻把輕疾捏變形了,山芷吃了一驚,驚呼中連忙放手,爬到了沈洛年右肩探頭。

  「請勿觸摸,謝謝。」變形的輕疾又緩緩變回原樣,倒似乎沒什麼大礙。

  「吼!」山馨瞪著女兒大吼。

  「笨女兒多手多腳!」輕疾站在沈洛年耳畔低聲翻譯。

  山馨又吼了兩聲,輕疾馬上跟著說:「我罵女兒你翻什麼?」

  山馨氣得瞪眼,另一側的山芷倒是咯咯笑了起來。

  「請問懷真在這嗎?」沈洛年問:「你們找我過來做什麼?」

  經過翻譯,沈洛年聽到山馨說:「懷真姊姊要我們先陪你玩……你們人類不吃生肉吧?」

  「嗯……吃熟的。」沈洛年說。

  「小霽來把肉弄熟。」山馨轉頭喊。

  「小芷抱夠了沒啊!」羽霽說的倒是人話,她奔近氣呼呼地說:「下來幫我弄。」

  「不要!我要抱洛年!」山芷說:「洛年我的!」

  「那我不弄肉了。」羽霽頓足叫。

  「別調皮。」羽麗走近,巨翅輕鼓,以妖氣讓那肥大山豬飄起旋轉,跟著一股熾焰從她口中吐出,只見那野豬皮毛燒化,油脂往下滴,漸漸冒出肉香。

  問題是……也不洗剝放血一下嗎?還有內臟也不處理嗎?沈洛年不禁咋舌。

  過沒多久,羽麗得意地放下那表皮呈現焦黑,裡面卻不知熟了沒有的野豬說:「應該夠熟了!吃吧!人類洛年。」

  羽霽和沈洛年住過一陣子,知道人類烤東西不是這樣,卻故意不說破,只在一旁偷笑。

  山芷雖然也一起生活過一陣子,但她本是粗枝大葉的個性,過去也沒注意過,這時更只顧抱著沈洛年,沈洛年見狀只好說:「先找懷真出來好嗎?」

  「你沒生氣嗎?」羽麗歪著腦袋說:「懷真姊姊要我們先讓你開心,吃東西會開心吧?」

  「我沒生她氣……」沈洛年好笑地說:「叫她出來我就開心了。」

  「這樣嗎?」羽麗和山馨對看一眼,兩仙獸似乎也沒什麼主張,過了幾秒,山馨仰起頭,對著島內長吼呼喊。

  又過了幾秒,沈洛年目光一轉,望向森林,果然見到懷真正從一株林木之後探頭,表情卻似乎有點忐忑。

  「還躲?」沈洛年好笑地說:「要躲多久?」

  「你不要罵我喔!」懷真遠遠地嚷:「罵我我就不過去了!」

  「不罵。」沈洛年搖頭。

  懷真懷疑地看了幾眼,這才走出森林,一面說:「山馨、羽麗,謝謝你們,我和洛年單獨聊一下。」

  「小芷還不下來!要走了。」羽霽得意了,過來拉扯山芷的小腿。

  「不要。」山芷蹬腿哇哇叫。

  「笨女兒!還胡鬧!」山馨嚷。

  「小芷,讓洛年陪我一下,等等就還你。」懷真頓了頓,苦笑說:「姊姊以後不會和你搶洛年了。」

  山芷似乎感覺到了懷真的情緒有異,難得聽話地飄下,落在懷真身旁,拉了拉她的袍角,側頭擔心地說:「懷真姊姊?」

  「乖。」懷真摸摸山芷的頭說:「去和小霽玩。」

  「好!打架!」山芷轉身奔向羽霽,兩人同時露出笑容,一面撲打一面往外飛。

  「衣服都打爛了,脫了再打!」山馨在後面大吼,兩小卻不理會,越打越遠鑽到林子裡去了。

  山馨和羽麗沒辦法,只向懷真微微點了點頭,追著兩小離開。

  ◇◇◇◇

  沈洛年、懷真望著這兩對母女遠去,直到看不見蹤影,兩人這才目光相對,沈洛年散了輕疾,看著懷真身上穿著件罩住全身的罩袍,不只把曲線完全包起,連一點兒肉也不肯露出來,這可不是她穿衣服的習慣……真有必要防自己防成這樣嗎?沈洛年不禁皺起眉頭。

  懷真看到沈洛年的表情,退了一步嘟嘴說:「我不是怕你喔……你又跟我吵架的話……我萬一忍不住揍死你就糟了……你……你幹嘛不說話?」

  「我們別吵架了。」沈洛年伸手說:「想不想讓我抱抱?」

  懷真一怔,咬唇頓足說:「不行啦!」

  「呵呵,算了。」沈洛年搖搖頭,指指那頭焦黑死豬說:「這是幹嘛?你要她們整我嗎?」

  懷真一看,倒也忍不住苦笑搖頭說:「怎會這樣……小霽不是會嗎?」

  「這是她娘烤的。」沈洛年蹲下,拿著金犀匕劃開外層厚厚焦黑的地方,翻了翻說:「好像還有一些部分可以吃。」

  懷真看著沈洛年,收起笑容,遲疑地說:「洛年……」

  「啊,你趕著吸道息。」沈洛年站起伸手,沒什麼表情地說:「不想用嘴吸對吧?我用手送給你。」

  「我沒趕著要啦!」懷真頓足說:「別給人家臉色看!」

  「你是要我怎麼辦啊?」沈洛年雙手盤在胸口說:「像過去一樣你說不行,保持距離又說給你臉色。」

  「我不知道!我不喜歡這樣,你都怪我!」懷真委屈地嚷。

  「我沒怪你啦。」沈洛年歎口氣說:「雖然你不解釋為什麼突然要避著我……不過你要這樣就這樣吧,反正我會給你道息。」

  「嗯……」懷真嘟著嘴,不大滿意地走近兩步,沈洛年凝聚了適當濃度的道息往她口中送,懷真吸收了之後,又退開了兩步。

  「你想走的話就走吧……」沈洛年再度蹲下,切開野豬的背脊,尋找有沒有烤得比較剛好的地方。

  懷真遲疑了一下才說:「欸,你怎不和瑋珊他們一起?」

  「在船上一趟一個月,整天沒事幹,太無聊。」沈洛年看了懷真一眼,笑說:「要是有你陪還可以考慮。」

  懷真低下頭微微一笑,竟似乎有幾分羞澀,看得沈洛年怦然心動,他一轉念,這才發現不對,懷真過去縱然也會開玩笑般地柔言媚語,卻從沒露出這樣的表情,在她身上似乎真有什麼東西產生了改變……莫非就是因此,她才要避開自己?她這種仙獸族不能有伴侶,所以和自己接近,會有特別的壞處?

  沈洛年看著懷真,沈吟著說:「現在這樣,還是有影響嗎?」

  懷真愣了愣,才知道沈洛年在問什麼,遲疑了一下,她似笑非笑地低聲說:「你還會對我動情的話,就會有。」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看著懷真說:「那是一定的……你還是快走吧,我不想害你。」

  「我還有話想說……」懷真搖搖頭說:「洛年,現在我每個月還會見你一次,而且真有危險還可以來幫忙……但可能有一天,我會好長一段時間不能來找你,就算你找我,我也來不了,那時你可要靠自己保護好自己。」

  「好長一段時間?……那是多長?」沈洛年說。

  「也許需要閉關幾年,也許幾十年……」懷真搖頭說:「我現在狀況又還沒恢復正常,我也不知道要多久……」

  昏迷嗎?還是發瘋?還是生病?聽起來挺恐怖的,沈洛年擔心地說:「你不會有事吧?都分開生活了,還是沒辦法解決嗎?」

  「已經開始,就沒法中止了,分開只是讓它慢點發作……」懷真咬著唇說:「只要運氣別太差,熬過去就沒事了。」

  還要運氣好才能熬過去?沈洛年瞪大眼睛說:「我到底做了什麼?怎會這麼嚴重?我已經……都沒吸道息了。」

  「我的事情你別擔心。」懷真搖搖頭,提起精神,望著沈洛年說:「你現在才更該要努力吸納道息!」

  「嘎?」沈洛年訝然說:「不是對你有壞處嗎?」

  「過去是想讓你慢點仙化……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啦。」懷真嗔說:「你體內道息越多,換靈越完整,身體強度就會越高,就算沒有其他的能力出現,至少……受傷復元的速度會更快吧?」

  「恐怕沒用。」沈洛年不大樂觀,現在體內道息已經比過去增加很多,但是卻不見得好得更快。

  懷真想想又說:「說不定可以藉著散出濃密道息,使對方妖氣消散,然後嚇退敵人,也算個自保的辦法……雖然這種辦法很耗道息,但危險的時候也可以用。」

  這方法倒不錯,那時怎沒想到用這招嚇刑天?不過沈洛年轉念又想,當時被逼得大兜圈子,離對方很遠,自己又閃個不停,大概也沒辦法凝出一段往外送……

  「我希望能盡量撐到你能自保為止……」懷真看著沈洛年說:「你換位速度快,加上能化散妖氣,若小心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一般能傷你的妖仙其實不多……大概只有道咒之術你防不了。」

  沒錯,若是炎術、凍術之類的對自己轟來,就算衣服可以擋一部分,頭臉也受不了,剛剛對付那小小的火妖就是如此,比如說,自己大概就應付不了會噴火的小畢方羽霽,但強於羽霽的大型刑天,自己反而勉能應付。

  沈洛年當下點頭說:「有辦法防範嗎?」

  「據我所知,有兩個辦法不需要具備妖氣,就可以產生戰鬥能力。」懷真沈吟說:「一個是和自然古仙接觸,但這緩不濟急……」

  沈洛年一愣說:「也是某種玄界之靈嗎?」

  「不是,是與鳳凰同時存在的四大原始古仙,這世界的物質基本規則,是由這些古仙制定的。」懷真頓了頓說:「反正這和你無關……這些古仙就算等到道息到達最高點,也不一定會返回人界,來不及的。」

  「好吧。」沈洛年說:「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懷真說:「就是『闇屬玄靈』,聽說那個不需要任何妖氣就可以運用。」

  「那個喔?你上次沒講清楚。」沈洛年說。

  「因為傳說中那方式很危險,而且也不是隨便就可以聯繫上。」懷真妙目一轉說:「但我仔細想想,說不定挺適合你……」

  「咦?什麼意思?」沈洛年不明白。

  「細節我也不清楚,只聽說是用生命力換取闇之力量。」懷真眨眨眼說:「我在想……這世界除了鳳凰之外,你的生命力應該最豐富吧?如果能用的話,那換來的威力應該很驚人,但又怕搞錯了,最後害死你……」

  「那不就又要害你陪葬了。」沈洛年苦笑說:「這樣你還敢冒險?」

  「但我想不出別的辦法了。」懷真咬著下唇說:「和闇靈立約之後,只要別隨便使用闇靈之力,保命的時候才用,這樣總比直接死掉好吧?」

  這倒也沒錯,沈洛年點頭說:「我明白了,那該怎麼立約?」

  「闇靈不用氣息開門尋找,但是要相關的法器才能和闇靈聯繫,本來這才是最困難的地方,因為過去闇靈的法器只要一被找到,幾乎都被銷毀了。」懷真頓了頓,從袍中取出一把無鞘闊刃短劍說:「但我最近發現,這把劍周圍的東西都乾燥得很快……似乎正是闇靈法器的特性。」

  沈洛年見過這把劍,是當時在某個小型龍庫中找到的,懷真確實說過像是某種祭儀的法器,不過當時她還沒有確定用途,沈洛年詫異地說:「乾燥怎會和『闇』扯上關係,和炎比較接近才對吧?」

  「乾燥和熱是兩回事……總之若不是發現這把短劍的特性,我也不會想到闇靈上面去。」懷真將短劍交給沈洛年說:「雖然那是禁忌的力量,但如果你最後還是死了,反正我也得陪你死……其他的事我也顧不得了。」

  禁忌的力量?沈洛年迷惑地接過劍說:「要怎麼和闇靈聯繫?」

  「我也不知道。」懷真再度退開說:「你拿去試試吧,反正和生命力有關的辦法都試試……無關的也可以亂試。」

  「啊?」沈洛年忍不住瞪眼說:「怎麼試啊,拿這劍跳舞、炒菜嗎?」

  「我哪知道?又不能幫你試!」懷真嘟嘴說:「我已經和雷靈立約,找不到闇靈的,除非先和雷靈斷了聯繫。」

  這當然不行,雷術已經是懷真最後的護身符,沈洛年抓抓頭說:「我知道了,我亂試就對了。」

  「如果試不出來,這把劍也不要總帶在身邊。」懷真說:「你該沒辦法銷毀它,先找個地方深深埋起,等以後我們都度過難關,再來處理。」

  「知道了。」沈洛年說。

  懷真目光一轉,突然側頭輕笑說:「對啦,你有找到其他喜歡的女子嗎?」

  「沒有。」沈洛年搖頭苦笑說:「我大多時間都待在房子裡。」

  「我上次是說真的,你若有喜歡的女子……」懷真頓了頓說:「我也許可以回去。」

  「那樣你就會沒事嗎?」沈洛年沒想到這不是開玩笑,詫異地說。

  「停是停不了了。」懷真側著頭說:「但你若對我沒興趣,會延緩發作的時間。」

  「上次就說過了,我就算有其他喜歡的女孩子,心裡還是會對你有興趣啊!」沈洛年說到這,先發制人地說:「別又罵人!男人本來就是這樣,什麼專情都是騙鬼的,只是忍住而已,要尊重別人的種族特性啊。」

  「你這沒有節操的臭男人,居然敢先凶我!」懷真雖然在罵人,但聽到沈洛年當面說對自己有興趣,臉上仍不免微微一紅,似乎頗有幾分歡喜。

  媽的,還會臉紅,這狐狸越來越誘人了,沈洛年吸了一口氣說:「不然你做點讓我討厭的事情好了。」

  「好!」懷真嘟嘴說:「我去欺負瑋珊!」

  「喂!」沈洛年吃了一驚。

  「好像真的有用,可惡,你這什麼反應?害我有點吃醋!」懷真忍不住咬唇白了沈洛年一眼。

  「別鬧了。」沈洛年說:「你這樣只會害我越來越喜歡你。」

  「我欺負瑋珊你會更喜歡我?」這下輪懷真吃驚,又退了一步。

  「我不是說那個。」沈洛年歎氣說:「你現在跟我說話的態度,和以前不同……自己沒注意到嗎?」

  懷真一怔,頓足說:「我當然知道,但我忍不住……氣死我了!我要走了。」

  「懷真--」沈洛年輕喊。

  「怎樣啦,我要走啦!」懷真一臉委屈地大叫:「去找你的瑋珊啦!別理我!」

  「別無理取鬧!」沈洛年頓了頓,有點尷尬地紅著臉說:「你真的……不能……有伴侶嗎?」

  「不行!不行!不行!」懷真叫:「我們都會死的!」

  「到底為什麼?」沈洛年漲紅臉說:「你明明和正常女人一樣啊。」

  「幹嘛問這麼多?」懷真氣呼呼地說。

  「當然要知道,總要讓我搞清楚為什麼不可以吧?」沈洛年說。

  懷真遲疑了片刻,這才看著沈洛年說:「我確實不喜歡提這件事……而且這說來話長,今天已經相處太久,我真的得走了,等我準備好,再……用輕疾跟你說,好不好?」

  沈洛年雖然看出懷真這串話不是很真心,但看她一副可憐的模樣,也說不出不好,只好歎氣說:「好吧。」

  「你等會兒陪小芷玩玩,山馨會送你回去的……我走了……」懷真再深深看了沈洛年一眼,轉過身,飄然而去。

  ◇◇◇◇

  深夜,一頭龍首虎身的有翅巨妖,帶著一個紅袍人影,從西往東,向著有數萬人類居住的東方高原邊際直飛。

  這是沈洛年和送客的山馨,小娃兒山芷本想跟過來,卻被山馨趕了回去,在那兒至少還有羽霽幫忙陪著山芷,若帶來這兒再帶回去,恐怕回程上山芷會一路吵個不停,而且山馨也有一點私心,這麼一來,總算可以單獨和沈洛年親近,畢竟她不好意思當面和女兒搶沈洛年。

  於是返回的時候,變換成龍首的山馨,飛得不太快,兩人一面飛一面閒聊,倒也挺自在。

  這時沈洛年正訝異地說:「那小島是原來就在海上的島嶼?難怪上面會有普通的動植物。」

  山馨說:「這種地方東邊很多,不過不一定變成小島,有的被土壤圍住了,變成山丘,那種地方都會住起來比較舒服。」

  因為那兒的土壤不具備道息排斥力吧?沈洛年說:「這樣生物更容易繁衍出去,噩盡島上以後該會越來越熱鬧。」

  「對了!」山馨突然說:「洛年我問你,你是要懷真姊姊幫你生孩子嗎?」

  「呃?」沈洛年臉紅了起來,愣了愣才說:「她說她不能有伴侶。」

  「喔?」山馨歪著頭想了想才說:「我也覺得懷真姊姊不可能這時候才生孩子。」

  「伴侶和孩子有什麼關係?」沈洛年聽不懂:「不能只當伴侶,不生孩子嗎?」

  「不為了一起生養孩子,幹嘛在一起?」山馨迷惑地說。

  沈洛年不明白了,想了想才說:「你們不是……自己就可以生嗎?」

  「對啊。」山馨說:「但如果遇到喜歡的人,也可以幫他生,然後一起把孩子養大。」

  「嘎?」沈洛年呆住:「你也可以嗎?」

  「想要我幫你生嗎?我有小芷就夠了,生孩子傷道行。」山馨輕笑說:「你願意等的話,到時候問問小芷願不願意幫你生。」

  「呃?」這實在不像一般母親會說的話,妖怪果然是妖怪……沈洛年愣了愣才說:「怎麼說傷道行?」

  「我們仙獸族,會把一部分能力轉給孩子。」山馨說:「所以通常修煉千載就生了,越晚生越損道行。」

  那懷真更不可能生了,她可不知道多老了,不過她道行不是大損嗎?會不會這時生剛好沒差?沈洛年搞不懂這方面的機制,正思索著,山馨突然又說:「不過和人類的話……」

  「怎麼?」沈洛年問。

  「你們就算不為了生孩子,也以交配為樂不是嗎?仙獸族和人類成為伴侶會有這方面的困擾。」山馨說:「每種妖族的習慣都不同,不同種族的還是會有麻煩。」

  「唔……」沈洛年突然明白,如果窮奇交配只是為了生子,而且一輩子也才交配那一次,甚至不交配,難怪談起這種事情會這麼大方?既然這樣,沈洛年也輕鬆了些,笑說:「萬一……我是說萬一啦,如果有誰這個……跟我生孩子的話,生出來是哪個種族啊?」

  「一般說來,好像都是由媽媽決定。」山馨果然不避忌,直爽地說:「若是小芷和你生孩子,可以生出人類、窮奇和混種三種,不過如果想生窮奇,小芷自己生就好了,通常會人類和窮奇各生一隻吧。」

  人類不是用只當單位的……沈洛年苦笑說:「這樣當媽媽不是很吃虧嗎?雄性不會損道行?」

  「也會啊。」山馨說。

  「也會?」沈洛年詫異地問。

  「精氣交會的時候,父親精氣道行就會隨之納入母體,傳遞給子嗣了。」山馨笑說:「真要小芷幫你嗎?反正她這麼喜歡你,我回去跟她說,叫她想生的時候找你一起!」

  「呃……咳咳……千年耶,那時我該已經死了。」沈洛年差點嗆到,苦笑說:「不用了。」

  「對喔,人類短命。」山馨咧開巨口笑說:「那就幫不上忙,還是找普通人幫你生吧。」

  「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生什麼孩子……」沈洛年搖了搖頭說:「混種又是怎樣?」

  「我也搞不清楚……很少母親這樣做。」山馨想了想說:「啊,麟□就是虯龍和麒麟……一種不很成功的混種,他們因此有點自卑,所以很少和別的妖族相處。」

  麟□感覺挺強的不是嗎?沈洛年意外地說:「不成功嗎?」

  「對啊。」山馨說:「兩種不同的天成之氣混在一起,最後變成一種會讓人害怕的怪氣,不過只對妖氣弱的小妖有用,等於沒用。」

  感覺上,懷真的狀況和山馨說的狀況不大相同啊,山馨似乎能夠說不生就不生,也不會因為自己受影響……莫非雖然都是仙獸族,不同種還是有差異?沈洛年歎了一口氣,終於直接問:「山馨,你知道懷真為什麼避著我嗎?」

  「不知道耶,懷真姊姊不說。」山馨想了想又說:「我年紀不大,懂的事情很少。」

  至少也千多年歲月了不是嗎?這還叫「年紀不大」啊?人類活個十輩子加起來也未必有千年……沈洛年啼笑皆非,轉念一想,記得山芷似乎也有近百歲了,還不是像個小孩?看來妖仙和人類的時間流逝感似乎不大一樣。

  「快到了。」山馨看著前方不遠處的港口聚落群說:「這兒真不舒服,幹嘛住這邊?」

  「因為這邊對人類來說比較安全啊。」沈洛年指著斷崖說:「我住那上面……咦?」

  「有其他人躲著!我去吃了他。」山馨低吼了一聲停在半空,突然冒出一股不愉快的氣息。

  對了,除了自己之外,窮奇討厭一般人類,難道又是劉巧雯跑來了?還真是陰魂不散,沈洛年飄起說:「那人我該認識,饒了她吧……這麼近了,我自己回去,謝謝你送我。」

  「我還想跟你玩一下!」山馨生氣地轉身,用頭頂了頂沈洛年說。

  都當媽媽了還有點孩子氣呢,不知道山芷長大了是不是也這樣……沈洛年抱著那顆大頭,抓了抓山馨脖子的皮毛微笑說:「隨時可以來找我啊。」

  「我下次也學會變人,再來找你。」山馨說。

  沈洛年一愣說:「你也會變人?窮奇不是沒在變嗎?」

  「看兩個小鬼變人好像挺好玩的。」山馨說:「小芷是血親,我從她那兒取形應該就可以了,很方便。」

  這倒是好事,也比較不會嚇到人……沈洛年想了想,突然一驚說:「拜託你可得穿著衣服來。」

  「一定要嗎?」山馨側頭說:「好像很麻煩。」

  「一定要穿啊。」沈洛年說:「我很喜歡你們,萬一你變得太漂亮,又光溜溜,說不定……對我有不好的影響。」

  「喔?」山馨懂了,點頭說:「不行的,我們沒打算生孩子的時候,那些部分都功能停止密合的,你要看嗎?」

  「不……不用看、不用看,反正不行就對了,我瞭解。」也太大方了吧?沈洛年忙搖手,心中一面想,原來如此,難怪當初懷真會說無法解決這方面的需求。

  「那我回去了。」山馨往空中望了望,突然有點高興地說:「再過一陣子,妖仙們就可以來了,世界會熱鬧起來,到時候帶媽媽、奶奶還有小鬼一起來找你。」

  開窮奇大會嗎?沈洛年好笑地點頭。

  「那我走囉,洛年。」山馨又拱了拱沈洛年的胸口,讓沈洛年抱了抱她的頭,這才依依不捨地轉身離開,一面飛遠,一面又回頭看了好幾次,直到飛出十餘公里外,才加速飛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6:03:46

第八集  第四章  有拜有保庇

  送走了山馨,沈洛年注意力回到山崖上,在山崖不遠、飛瀑巨石旁躲起來的那人,氣息似乎是發散型,當然是劉巧雯。

  這女人真的很煩,每次說話都飄來飄去的不知道重點在哪兒,感覺上老是想打探什麼,讓人很不舒服,但說要發她脾氣,又似乎不像真有什麼惡意,也不便惡言相向,所以後來幾次,沈洛年每當感覺到劉巧雯上山,索性就先一步溜出門外逛街,直到她離開才回去。

  這麼幾次之後,最近這一個多星期,劉巧雯就沒來了,也終於安靜了一陣子。

  怎麼今天又跑來了?沈洛年一轉念,想出原因,八成羽麗來接自己的時候,劉巧雯也看到了,今天可能為了這件事來囉嗦,還是去別處村鎮逛逛,等她失去耐性吧?

  不行,身上還帶著那把闇靈法器,得快找時間研究一下,讓懷真放心,這時可沒時間到處跑……媽的,乾脆去把她罵走,省得三不五時又來找麻煩。

  沈洛年下了決定,繞過了山巒,從劉巧雯身後突然無聲地冒了出來,正想大喊一聲先嚇她一跳,卻看她一個人抱膝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是擔憂的情緒,竟似乎真有什麼煩惱。

  沈洛年一怔,輕輕飄落,上下看了看劉巧雯,她也算不簡單,在這艱困的時局裡,還是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裙子是比較少穿了,但大多還是選擇顯露身材的服飾,比如今天就是一條短褲配上短袖運動服,乍看頗有瑪蓮風,不過褲子還是寬長了些,並非熱褲造型,有點美中不足。

  反正自己沒興趣的女人,連養眼的功能都沒有了,沈洛年也懶得多看,輕咳了一聲說:「嗨。」

  劉巧雯一驚跳起,她沒想到沈洛年無聲無息地從自己身後冒了出來,呆了好片刻才說:「果然瞞不過你……」

  「找我?」沈洛年板著臉說:「有事?還是又要問些怪問題?」

  「我不問了,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劉巧雯微微苦笑說:「今天是有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想告訴你……不讓我進屋嗎?」

  看來不像假話……沈洛年想想才說:「請進。」跟著轉身打開了房門,他也不關門,就這麼讓月光從門口灑入,一面吹起火炭,再度把房中火堆引燃。

  「最近來了幾批船隊,你有注意到嗎?」劉巧雯說:「一批是日本人,另外兩批分別來自上海和香港,雖然沒有台灣這麼多,也都有好幾千人。」

  確實前陣子下面又熱鬧了幾次,還多了幾個小村鎮,不過沈洛年不關心這些事,只遠遠地看了看熱鬧,此時他點點頭說:「有看到。」

  「其中上海和日本這兩批,傳來了讓人擔心的消息。」劉巧雯頓了頓說:「你該還不知道北韓核彈爆炸,輻射塵汙染了南北韓、東北、還有黃海大部分區域的事情吧?」

  「不知道。」沈洛年搖搖頭說:「不過我知道四川好像有。」

  「四川也有嗎?」劉巧雯微微一怔說:「我們還沒得到這麼遠的消息。」

  「不只四川,喜馬拉雅山過去也有,歐洲還有好幾個地方炸得亂七八糟……」沈洛年當時和懷真從雲南去西歐,經過了不少有輻射塵的地方。

  「印、巴和英、法嗎?」劉巧雯吃驚地說:「你去過這麼遠的地方嗎?他們都沒把核彈拆掉?」

  「不是英、法。」沈洛年搖頭說:「一些其他地方,我也不大清楚地名。」

  劉巧雯想了想,沈吟說:「聽說美國在不少歐洲國家有佈置核武……難道……」

  「都是小區域的。」沈洛年說:「看起來影響不是很大。」

  「有核武爆炸就很糟了……」劉巧雯輕歎一口氣說:「不知道要多久影響才會消失?」

  「炸都炸了……既然喜歡在自己家裡放核彈,炸到有什麼奇怪的?」沈洛年不耐地說:「北韓那怎麼了?」

  「你怎麼這樣說?」劉巧雯苦笑說:「死很多無辜的人呢。」

  「同情也沒用的事,就沒必要大家一起歎氣了。」沈洛年沒看到就沒感覺,隨口說。

  此人不可理喻,劉巧雯搖搖頭說:「四二九之後,從這兒返回各國的變體者,聚集各地難民,並和一些留守變體者會合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奇怪的消息。」

  「怎麼?」沈洛年問。

  「在輻射汙染區那附近……聽說出現了許多縛妖派高手。」劉巧雯說。

  「啊?」沈洛年大吃一驚,真有這種人?還很多個?自己這冒牌貨恐怕是混不下去了。

  「聽說這些人,帶著許多強大的妖怪……」劉巧雯說:「他們似乎同時在東北、南韓等地出現,分成許多批,一路往外散……估計現在可能有些已經到了日本,另外往中國方向走的,似乎是先往華北地區移動,會不會往南走還不知道。」

  沈洛年一面聽,一面有點迷惑,懷真當初簡略說過,她猜測的縛妖派狀況,應該是藉著把氣引入妖怪體內,進而控制對方……而這樣的動作,頂多只能控制一個妖怪而已吧?怎會是「帶著許多強大的妖怪」?不過懷真當初也是猜的,也許她猜錯了?

  「既然都是縛妖派……」劉巧雯又說:「你知道他們的來路嗎?」

  「不知道。」沈洛年心虛地說:「和我所知的……不大一樣……」

  「這些人……據說……」劉巧雯遲疑了幾秒才說:「他們帶著許多妖怪,到處屠殺倖存的難民,把好幾個災難後難民聚集地的人們都殺光了。」

  沈洛年大吃一驚說:「真的嗎?為什麼?」

  劉巧雯搖搖頭說:「現在各地通訊斷絕,也無法派人確認……這些事情是由少數逃出的倖存者所傳出,但當時在上海、日本的難民們自顧不暇,也沒法派人去查探。」

  不會有人這麼無聊吧?把人類殺光了有什麼好處?是誤傳嗎?媽的,難道那些人其實是妖怪?

  強大的妖仙,想變人形並不困難……但為什麼要到處殺人?

  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懷真說過的一串話--「你們人類把這世界變成這麼髒亂難看、臭氣沖天……你難道以為日後從仙界重返的億萬妖怪神仙,每個都和我一樣不在乎嗎?」

  想到這兒,沈洛年臉色一變說:「那些兇手是從輻射汙染區附近出現的嗎?」

  「聽說是這樣。」劉巧雯點頭說。

  「糟糕了,若是真的。」沈洛年皺眉說:「恐怕是強大的妖怪變的。」

  劉巧雯一怔說:「妖怪真可以變人?」

  「強大的妖怪,確實可以讓妖氣和肉體轉換變化,變得和人類很像,連大小、質量都可以改變。」沈洛年說:「觀察妖氣的差異感也很不明顯。」

  「真能如此?我還以為只是傳說。」劉巧雯睜大眼睛說:「質能轉換……這需要的能量簡直難以想像,能做這種事情的妖怪,人類怎麼可能抵擋得住?」

  「嗯……」沈洛年抓抓頭說:「是很強大,但也不是你想像中那樣……道息濃度高的時候,這種變化會變得比較容易,和過去沒道息的世界不大一樣,而且他們也不會無聊一直變來變去,那還挺耗妖氣的。」

  沈洛年一面說,一面越想越驚,連山芷、羽霽那種強度的妖怪,都沒法直接變人,若那些人與她們母親--山馨、羽麗一般強大,誰打得過啊?想到這兒,沈洛年忙說:「總之既然亂殺人,應該就是妖怪,而且能變人的妖怪,我們打不過的……他們應該還會派船回去接人吧?若真有此事,叫他們告訴大家逃得越快越好。」

  「絕對打不過嗎?」劉巧雯說。

  「外面絕對不行,這兒道息稀薄……說不定還有一點機會。」沈洛年沈吟著,這高原區排斥道息,妖怪到這兒後,只要離地面越近,能力降低越多,雖然說人類的變體部隊、引仙部隊也一樣會降低能力,但大家不拼妖氣,拼起單純的體能,就有機會倚多為勝了,有些槍彈武器說不定也可以造成傷害……如果白宗那幾個人在的話,靠著鏡子的幫助,說不定還會佔便宜。

  想到白宗的人,沈洛年突然一驚,他們在台灣不會有事吧?妖怪會不會殺到台灣去?

  「這兒真的可以嗎?」劉巧雯看著沈洛年說:「今夜稍早你召喚來滅火的畢方,若是對人們攻擊,我不覺得……」

  「那不是我召喚的……」沈洛年懶得解釋,跳過說:「她是飛在空中以妖氣鼓風,若落地的話……雖然還是比一般人強大,但不會有這種威力,除非是施道咒之術噴火。」

  「道咒之術?」劉巧雯詫異地說。

  「就是用氣息立約,開啟玄界之門,換來玄靈的力量……」沈洛年說:「炎術、凍術之類的。」

  「玄靈?立約?門?」劉巧雯更迷惑了。

  「你以後找瑋珊解釋好了,我也不大會解釋。」沈洛年不耐地說。

  「瑋珊會這種法術?」劉巧雯一怔說:「白宗哪有這種東西?你教她的嗎?」

  「呃……」沈洛年這才發現自己似乎說錯話了,不過既然說了就說了,他不理會劉巧雯的問題,只說:「空中來的妖怪確實有點麻煩……你覺得挖些防空洞如何?」

  「防空洞?」劉巧雯呆了片刻,突然大喜說:「太妙了。」

  「真的嗎?」沈洛年倒不覺得有這麼妙,頗感意外。

  「這息壤既然會排斥道息,若在其中開洞,四面八方皆是息壤,排斥的力量自然更大!」劉巧雯興奮地說:「若上下周圍牆壁,再佈置上凝結壓縮的息壤土磚,排斥效力又會更強,在那裡面,妖怪應該也不敢進入。」

  「唔?」沈洛年本來只想到,躲在洞裡的話看不出深淺,玄靈之門自然不容易開對位置,可以降低咒術的威脅,卻沒想到劉巧雯一轉眼想到更好用的方法。

  「一般人家可以先挖個小型地窖躲避急難……」劉巧雯思索著說:「得召集人開挖大地洞,以後說不定可以設置發電機,過以前的生活……」

  「你可能有東西搞錯了。」沈洛年搖頭說:「洞不能太大。」

  「怎麼說?」劉巧雯說:「開口處小一點,排斥力量集中,道息就不會湧入……」

  「道息不是空氣,它可以穿透任何物體。」沈洛年說:「越小的房間,排斥道息效果越好,若是一個很高大的房間,牆與牆距離一遠,就和一般地表差不多了。」

  「原來如此……」劉巧雯有點失望。

  「其他的,你下去找聰明人陪你一起想吧,我腦袋轉不快。」沈洛年想拿闇靈法器實驗了。

  劉巧雯回過神,看著沈洛年苦笑說:「還有一件事……洛年,那些新來的人,因為傳聞先入為主的關係,聽到這兒有縛妖派的人都很恐慌,雖然這邊的人都說你是好人,他們還是很擔心。」

  他們擔心我又能怎樣?沈洛年不大明白這話的含意,疑惑地說:「所以呢?」

  「嗯……」劉巧雯頓了頓,似乎有點為難地說:「今夜你召喚的畢方……」

  「那不是我召喚的!」要我說幾次?沈洛年瞪眼說:「畢方怎麼了?」

  劉巧雯微微一怔,才接著說:「畢方的飛行速度似乎十分快,若可以的話,是不是能麻煩你去一趟台灣那兒,提醒藍姊、瑋珊他們小心那些到處殺人的人形妖怪?」

  去台灣嗎?這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沈洛年望著劉巧雯,這女人似乎是真有幾分關心白宗的人……但卻也不全然,好像還有別的目的……

  劉巧雯看著沈洛年的表情,微微苦笑接著說:「照道理,那些人一路搜索人類,不會這麼快到台灣,如果順便的話,日本、大陸、東亞周圍,希望你也能到處看看……也許還有人需要幫助。」

  這也不是重點,沈洛年繼續看著劉巧雯皺眉。

  劉巧雯停了幾秒,終於說:「你若離開,那些新來的人也比較安心。今日不少人看到畢方,很多人開始傳言,這兒其實還是會有妖怪……再過一陣子,他們住慣之後,就該不會太擔心了。」

  媽的,原來是要趕我走?沈洛年正拿不準該不該發火,只聽劉巧雯忙說:「你若騎著畢方四處逛逛,稍微在各地做點聯繫的動作,等其他船隊回返,消息傳回來,大家自然就不會怕你了。」

  「你意思是,如果我不走,他們就會嚇得不敢住下來,會搬走?」沈洛年說。

  「也是有這方面的顧慮……」劉巧雯苦笑說:「這世界還有哪兒安全?讓他們遷走,不是害死他們嗎?」

  這是謊話……沈洛年突然發現,雖然劉巧雯心思複雜,常常看不出她是不是說實話,但如果自己提問題讓她回答,就比較好判斷了,沈洛年當下說:「不對,你不斷兜圈子想要我離開,到底為什麼?」

  劉巧雯一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煩了,揮手說:「巧雯姊,看在過去相識一場的分上,我不說什麼難聽話,你既然不想說實話就走吧。」

  劉巧雯尷尬地站起,轉身之前,苦笑開口說:「洛年,你總是故意裝得蠻橫無理……但其實遠比我想像得精明。」

  沈洛年聽了可是一點都不開心--能看透人心,那是鳳凰換靈的功勞,其實自己一點都不精明,也就是說……自己不就只是蠻橫無禮而已?媽啦,沒這麼嚴重吧!只要沒被惹火,自己有時候還是懂得客氣的!

  「打擾了。」劉巧雯輕歎一口氣,轉頭走出門外。

  「等等。」沈洛年忽然站起說:「你似乎真有幾分替白宗人擔心,而且有些事情讓你很煩惱?」

  「你……」劉巧雯一怔,望著沈洛年,那是一種驚訝、意外又帶著幾分感動的氣味。

  「要不要重來一次?」沈洛年說。

  「重來?」劉巧雯不明白沈洛年的話。

  「你有事情想隱瞞我無所謂,但別說謊。」沈洛年說:「把你希望我幫忙的事情重說一次。」

  在中秋的月光下,劉巧雯垂下頭,思考了片刻,這才緩緩說:「我確實希望你離開,到台灣一段時間,但我不說理由的話,你會同意嗎?」

  「當然不會。」沈洛年說。

  「所以不得不騙你啊。」劉巧雯苦笑說。

  「唔……」意思就是理由不可告人就對了,但這世界都變成這樣了,噩盡島上百廢待舉,大家都忙得要命,還有什麼心機詭計好耍的?沈洛年沈吟著沒開口。

  劉巧雯想了想又說:「你和瑋珊他們鋒芒太露,不如避開一段時間,台灣存活人口多,完全撤退大概還要半年,那時再回來,應該就沒事了,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既然這麼精明,我說到這樣,已經很明顯了吧?」

  問題是,事實上沈洛年並不太精明,對周圍氣氛變化也不算敏感,他愣愣地看著劉巧雯,除了知道對方說的似乎是實話之外,還是一頭霧水。

  「當然,我也擔心那些妖怪會不會真走到台灣……」劉巧雯輕喟了一聲說:「我該說的已經說完……願不願意離開,就看你了。」說完,劉巧雯也不等沈洛年回答,就這麼飄下山崖。

  ◇◇◇◇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沈洛年思索著,且不管劉巧雯為了什麼不能說的理由趕自己走,有專門殺人的強大妖怪出現,可不是件可以當作笑話的事情……但就算自己去報信了,白宗眾人也不可能扔下台灣其他人跑掉,而這種可以變為人形的妖怪,如果和山馨、羽麗差不多的話,可比上次應付的巨型刑天還要強大,自己去了大概也幫不上忙,只能期待白宗眾人引仙後又有提升,看能不能有一搏之力……

  怎辦?要去嗎?要去的話可不能告訴懷真……啊,不對,難道靠自己飛去嗎?自己可沒辦法像懷真一樣清楚方位,一定會在大海上迷路,若要找窮奇或畢方幫忙,還不是得透過懷真?還是乾脆問問她好了。

  媽的,才剛從懷真那兒回來,馬上讓輕疾去找她,說不定還以為自己捨不得她呢!想來那些妖怪該沒這麼快殺去台灣……今晚先試驗一下這把闇靈法器,一切明早再說,說不定可以順便告訴懷真好消息。

  沈洛年當下把那把闊刃短劍,從血飲袍中取出,一面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腰間,本來緊靠著這闊刃短劍的位置,皮膚似乎頗有不適,好像變得有點皺……對了,懷真說過這傢夥附近東西都干很快,原來連人體也會受影響……

  沈洛年把闊刃短劍抽出劍鞘,上下看了看,這劍的護手、握把上並沒有其他雕飾,看來平平無奇,不過仔細感受,這上面確實有股異樣的氣氛……和道息、妖氣的感覺都不同。

  懷真說,使用這把劍和闇靈聯繫,不需要開啟玄界之門……只需要藉著生命力,就可以換取闇靈之力,比較麻煩的是,不知該怎麼產生聯繫。

  首先當然拿所謂的生命初始之源--渾沌原息,也就是道息試試,沈洛年當下用各種不同的濃度,浸染、穿透闊刃短劍,但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沒效倒不意外,照懷真所言,這世界除了鳳凰之外,能這樣運用道息的人也只有自己一個,想啟動這東西,應該有其他「正確」的辦法才是。

  下一步測試的,當然就是藉著影蠱透出的妖氣了,沈洛年換了七、八種方法,一樣毫無效果,這個結果,沈洛年也不意外,畢竟闇靈之力的特色,就是沒氣息也可以運用,若得用妖氣才能啟動,也不大合理。

  接下來……只能拿這把劍砍自己看看了。

  其實沈洛年一開始想到的,也就只有這個辦法,畢竟各種傳說中,血和生命總有牽扯不清的關係,雖然不少是誤傳,但血液對人類存活確實十分重要,而且除此之外,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測試了。

  沈洛年用劍尖,對指頭戳出一個小洞,擠出一滴血流到劍身上,隨著那小傷口快速癒合的同時,劍身上的那一滴血也跟著迅速地收干,變成一灘乾涸的血漬,除此之外,仍是沒有什麼變化。

  這把劍會吸血?那代表有用嗎?沈洛年又戳了幾個洞,多滴了一些,但除了收幹成為血痕之外,依然沒什麼效果。

  還是要很多血泡著?這也不大對勁吧,對一般人來說,放太多血的話,還沒成功說不定就先死了……而自己這種傷口癒合速度奇快的身體,想放稍多的血液,可不能只開幾個小洞,但開大洞可是很痛的……

  沈洛年想了想,拿水沖上劍身,把血漬沖掉,但隨即見到殘餘的水滴就如血液一般迅速收干,化為水痕,沈洛年這才知道,這劍不是吸血,只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強力乾燥劑。

  若把這傢夥插到水裡會怎樣?會不會搞壞?話說回來,若用這東西來製造肉乾和保存食物,說不定挺好用的?

  唉,想到哪兒去了……除了血以外,到底還有什麼東西和生命力有關啊?

  沈洛年躺在床上,拿著這短劍,一面輕敲著左手掌心,一面思索,而隨著火堆木料逐漸燒化,屋中漸暗,沈洛年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

  一夜過去,天色漸亮,陽光從窗口木縫透入,沈洛年朦朧中醒來,發現自己仍抱著那把劍。

  昨天挺多事,又晚睡,今天起得似乎晚了點……

  沈洛年打個呵欠坐起身,拿起劍,卻發現抱著的胸腹之處可又變成皺皮了,沈洛年吃了一驚,連忙揉上兩下,眼看皮膚慢慢復原,沈洛年不禁暗暗咋舌,若換一個恢復力差一點的人,說不定就這麼皺下去了,這劍還真是危險。

  沈洛年把劍扔在床上,拿水洗了洗臉,一面想……雖然闇靈之力和生命力有關,但產生聯繫未必需要生命力啊,說不定是什麼咒語或動作,如果真是這樣,怎麼可能猜得出來?

  而若闇靈算是某種神祉的話,說不定需要某種儀式,準備一些祭品……

  祭品?咦!這有點道理,若用這把劍奪去一條生命,豈不是和生命力非常之有關?

  眼看吃的東西也差不多了,今天就拿這劍去抓魚吧!若是魚不行,就找找看有沒有肉多可吃的小妖怪可以宰。

  一點也不慈悲的沈洛年,當下興沖沖地把闊刃短劍帶上,提起一個裝魚用的網袋,要出去找犧牲者,剛走出屋子騰起往外飛,他突然微微一怔,轉頭往後看,卻見山下有一大群人,正拿著工具開挖山路,一面鋪設妖籐木夾板,釘上扶手用繩索,慢慢往山上延伸。

  這可有點奇怪了,過去眾人上山探勘找適合居住的地方,都是順著山勢尋找易走的路線,在高原靠西處較平緩的山區中開墾,這次為什麼特別選了一個頗有點陡峭的方位開鑿道路?

  沈洛年穿著那大紅袍飛浮在空中望,很快就被人們注意到,不少人高興地對著沈洛年揮手,還有人行禮鞠躬,這麼一來,沈洛年不禁有點尷尬,那些行禮鞠躬的似乎大半是東方人,八成是昨晚房子被燒起來的人,可能把羽麗的功勞誤會到自己身上了……

  還是快溜好了,等會兒拿點魚去找鄒朝來大叔,順便要他幫自己解釋一下,當下沈洛年對下方眾人隨便揮了揮手,轉身往海外飛去。

  ◇◇◇◇

  半個小時後,沈洛年帶著滿滿一袋魚往回飛,他一面頗有些喪氣,剛剛殺了好幾條魚,闊刃短劍卻都沒產生變化,莫非魚的生命力不夠?那妖怪的生命力總夠了吧?等會兒去找一隻肉多的來殺!

  不過殺太多可吃不完……沈洛年看著這大包還在蹦跳的魚,遲疑了一下,把活的扔回海中,只帶幾條剛剛「試刀」所宰殺的魚回去,準備把這魚送去鄒家之後,再去找妖怪麻煩。

  剛飛到了暫時被稱為「台灣村」的村鎮上方,沈洛年卻發現氣氛不大對勁,眾人不知在熱鬧什麼,這時間,本來大部分男丁應該散到各處去幹活,比如種田、伐籐、建渠、捕魚等等,但這時大多數人們卻似乎正在村外圍搬運著囤積的建材,不斷往山上送,他們打算搬家嗎?

  沈洛年落在鄒家門口的同時,周圍許多婦孺發現,紛紛圍了上來,但眾人卻和過去頗有些不同,看著沈洛年時雖然很高興,卻不敢太過接近,只有點崇仰地圍在數公尺外,不時竊竊私語。

  這該也和昨晚的事情有關,不過這些人不圍上來倒是好事……沈洛年快手快腳地敲了敲鄒家大門,鄒大嫂一開門看是沈洛年,她一愣,突然合掌對著沈洛年直拜。

  這是幹嘛?沈洛年手上提著魚簍網袋,兩手濕漉漉地可不便攙扶,他詫異地說:「鄒阿姨?你沒事吧?我帶點魚給你們。」

  「小弟……不……」鄒大嫂不敢接,頓了頓說:「大家攏說你是神仙。」

  「呃?」沈洛年一愣說:「說啥?」

  「我們以前實在大不敬……」鄒大嫂其實似乎也有點半信半疑,不過頗有點寧可信其有的味道,她有些惶恐地說:「昨晚大家攏看到神跡……決定了要在山上起廟,求……縛妖神仙保佑大家平安。」

  媽啦!蓋廟?不會吧!什麼叫「縛妖神仙」?隨便把兩個名詞連在一起就變新名詞了?難怪劉巧雯要叫自己走人……

  「我只是普……」沈洛年說到一半卡住,自己其實也算不上普通人,沈洛年想了想,搖頭說:「我不是什麼神仙,昨晚那仙獸畢方只是剛好來幫忙……」

  「你不是神仙……難道是妖怪?」鄒大嫂膽怯地說:「妖怪不會幫人,只會吃人的。」

  「唔……」看樣子說不通,沈洛年皺眉說:「阿叔呢?」

  「和大家作夥去起廟了。」鄒大嫂說。

  「那……鄒姊呢?」沈洛年突然想起,那個大姊似乎比較理性,跟她解釋比較容易,請她幫忙終止謠言好了。

  「她……」鄒大嫂有點驚慌地說:「沈……你……神仙……拜託別降罪給伊,伊去種田了。」

  她果然不信,太好了……沈洛年遞過魚說:「鄒阿姨,拿去。」

  這該算是神仙賜物嗎?鄒大嫂有點害怕地接過,一面說:「我會分給大家吃的。」

  沈洛年懶得再說,搖搖頭飛天而起,向著當初陪鄒家父女一起整地的那塊田地飛去。

  鄒家種的是菜蔬,鄒綵緞正赤著腳、捲起褲管走在田中,細心地一株株巡視照料,沈洛年在田邊落下時突然想起,自從上次白宗出現之後,就沒和這大姊說過話了,她似乎挺討厭白宗,不知道會不會不想理會自己?

  鄒綵緞這時剛巧擡頭,卻見穿著紅袍的沈洛年站在田邊發愣,她微微一驚,起身說:「沈……啊……你……」似乎她也不知該怎麼叫沈洛年。

  「鄒姊。」沈洛年開口說:「我剛拿魚去你家,阿姨說你在這。」

  鄒綵緞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地說:「我阿母有沒有對你拜?」

  「呃……」沈洛年苦笑說:「我正想找你解釋這件事。」

  「解釋什麼?」鄒綵緞走出田,拍拍手上的泥說:「昨晚你居然叫大只仙鳥來滅火,嚇死人,這就是縛妖派嗎?好像比其他的都厲害。」

  是不是縛妖派不打緊,至少她沒把自己當神仙,沈洛年說:「你幫我解釋一下,告訴他們我不是神仙,那仙獸只是剛好來幫忙而已。」

  「我早就說你不像神仙了,他們才不信呢。」鄒綵緞說:「我不肯去起廟,我爸還罵我一頓,說既然有妖怪當然就有神仙。」

  沈洛年也不知該怎辦,只好搖搖頭歎口氣,看來以後少來下面逛好了。

  「有人跟我說,不管哪一宗派的,都不能這樣飛。」鄒綵緞看著沈洛年說:「你如果不是神仙,怎麼能飛?」

  沈洛年說:「這只是某種能力……但我還是人啦。」

  「這樣喔?每天看你飛來飛去,又一個人住山上,本來就很多人在傳你是神仙了,昨晚發生那種事,大家就決定起廟了。」鄒綵緞說:「我家隔壁,你以前住過那間,好像也要蓋成小廟,讓不方便上山的人拜,反正有拜有保庇。」

  「呃?」沈洛年呆了呆說:「等等……你說山上的廟要蓋在哪兒?」

  「就是你住的山崖下啊。」鄒綵緞說:「那兒好像有片空地,幾個村長好像在談,看要怎麼蓋,也有人說要蓋成祭壇、神殿之類的。」

  媽啦!若是不巧「香火鼎盛」那不是吵死了?不管要不要去台灣,看樣子都得搬家了……話說回來,若太冷清豈不是挺丟臉的?自己偶爾應該出巡增加信徒嗎?去他媽的。

  鄒綵緞見沈洛年張大嘴不吭聲,想了想又說:「不過大家都好高興,說這兒有神仙保庇……有個離開台灣不久就生病躺著的阿婆,昨晚看到你和那只神鳥,病就好了耶,從床上跳起來拜。還有一個人說他有只耳朵本來聽不見,昨晚以後就聽見了喔。」鄒綵緞又皺眉說:「看他們這麼高興,我也半信半疑了,你真不是神仙?」

  真是夠了……沈洛年歎口氣說:「算了,我走了。」

  「等一下。」鄒綵緞突然喊了一聲。

  「怎麼?」沈洛年回頭。

  鄒綵緞有點遲疑地問:「你和白宗那些人好像很熟,那他們不是壞人囉?」

  「他們本來就不是壞人啊。」沈洛年說。

  「那說他們壞話的何宗人是壞人嗎?」鄒綵緞遲疑地說。

  其實仔細想過去,何宗人……或者說共生聯盟,過去的一些想法都未必算錯,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是不大能被人接受……會不會因為他們總是偷偷摸摸的?沈洛年想了想才說:「只是想法不同吧,應該也算不上壞人。」

  「那就好。」鄒綵緞笑說:「我還以為我被騙了,你不是何宗的,當初怎不跟我說?」

  「我早說了。」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是你不信。」

  「喔?我忘了。」鄒綵緞哈哈笑說。

  沈洛年歎著氣,別過鄒綵緞,這時他也沒心情去找妖怪試劍,直接往崖上的家飛回,眼看著下方眾人正趕著開鑿山路,還不少人對著自己揮手或膜拜,沈洛年忍不住直搖頭,看來真得去台灣一趟了……一年半載之後回來,那廟應該也沒人理會了吧?

  不過……蓋廟這件事,雖然會對自己造成困擾,但劉巧雯不可能把自己當神仙,這對她有什麼影響?何必特地叫自己走?

  算了,這些腦袋複雜的人,他們的想法自己實在沒辦法搞懂……回去用輕疾找懷真吧,看該不該回台灣一趟。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6:04:21

第八集  第五章  沒有標準答案

  「你們去?」正藉著輕疾和懷真對話的沈洛年,大吃一驚。

  沈洛年眼前,懷真模樣的小小泥人微笑說:「對,你留在噩盡島,我和小馨、小麗她們四人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那種殺人的妖怪出現,你不是說可能是誤傳嗎?」

  「這……」沈洛年愕然說:「你不嫌麻煩嗎?」

  「當然麻煩!」懷真嘟起嘴,瞪了沈洛年一眼說:「最好是別管,但你一定不肯,讓你去我又得擔心,不如自己跑一趟。」

  沈洛年倒沒想到懷真會這麼決定,遲疑了一下才說:「那這兒起廟的事情怎辦?」

  「就當神受祀啊。」懷真歪頭說:「這有什麼奇怪的嗎?我很久以前也當過啊。」

  「呃,先不管我還算不算人,我可不想被拜。」沈洛年說。

  「誰教你要一個人躲起來住?」懷真說:「這樣太不像人類了,要是你和人類生活在一起,就該不會發生這種事。」

  「可是住下面很麻煩。」沈洛年說。

  「那就沒辦法了。」懷真攤手說:「真的嫌吵,就再往山裡頭搬吧,當初住這麼外面,是讓三個小鬼方便下去選人取精元。」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只要讓其他人看不到自己,應該就會漸漸沒事,沈洛年一轉念說:「你覺得巧雯姊為什麼要我走啊?」

  懷真歪頭想了片刻,搖頭說:「你們人類心思好複雜,我不知道。」

  「狐狸精不是應該很奸詐嗎?你怎麼不知道?」沈洛年埋怨說。

  「那是謠言!」懷真憤憤說:「我們這種與世無爭的仙獸族,怎會奸詐?」

  沈洛年忍不住哼聲說:「但是我覺得你一點都不老實,從認識開始,老是騙我。」

  「不要翻舊帳啦……」懷真吐吐舌頭笑說:「人家只是有些事不想說清楚而已,又不是編造了什麼陷阱害你。」

  沈洛年看著眼前這泥人懷真溫言巧語、含笑微嗔的模樣,不禁微微心動,忍不住說:「要跟我說原因了嗎?」

  「什麼?」懷真一愣。

  「你不能和我太接近的原因。」沈洛年問。

  懷真笑容收了起來,停了幾秒才說:「才過了不到半天……別這麼心急好嗎?」

  「好啦,我只是隨口問問。」沈洛年不想勉強,換個話題說:「你去台灣以後,要怎麼跟瑋珊他們說?」

  「萬一真有那種妖怪……」懷真眨眨眼說:「我就叫他們快逃囉,回到噩盡島東邊躲起來,會安全很多。」

  「可是台灣那兒的人還沒撤光,他們怎麼走?」沈洛年說。

  「沒辦法啊。」懷真歪著頭說:「只好不管了。」

  「這樣不行,他們不會走的。」沈洛年皺眉說:「尤其一心那個熱血笨蛋應該不會答應吧?」

  「這麼麻煩嗎?」懷真嘟起嘴說:「自己找死我可不管。」

  沈洛年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懷真,懷真停了片刻,忍不住頓足嗔說:「哎喲!還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種專殺人的妖仙……就算是真的,也沒這麼快就殺到台灣去!到時候再說吧,你這麼急著跟我吵架嗎?」

  沈洛年聽懷真這麼說,不禁苦笑,歎口氣說:「好吧,不提那件事……蓋咒似乎很困難?」

  怎麼突然提到這件事?懷真微微一怔說:「是啊……怎麼了?」

  「你能不能乾脆放棄吸收道息?我們別蓋咒了,直接解咒?」沈洛年說。

  「你不想讓我吸道息了?」懷真微微一怔,突然板起臉說:「不對,你想亂跑?你忍不住想去台灣嗎?」

  「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現在這世界,本來就挺危險的……」沈洛年搖頭說:「我不具備什麼戰鬥力,和你生命綁在一起,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只要你我都真心放棄,就可以解了不是嗎?至少我是真心想放棄那個咒誓,這樣我去哪兒也沒顧忌。」

  「你真這樣想嗎?」懷真突然低聲說。

  「當然啊。」沈洛年說:「這咒誓中,我提供道息,你提供的就是對我的保護,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要這個好處。」

  懷真看著沈洛年,頓了頓說:「你不想和我直到永遠了嗎?」

  沈洛年一呆,卻見懷真微微側著頭,露出一抹笑容,輕聲說:「我可不是這麼有把握解得開,我很喜歡你呢。」

  若她正在眼前,沈洛年可能已忍不住伸手相擁,此時卻只能難過地說:「懷真……」

  「不行的。」懷真終於搖頭說:「你我互相已經有了好感,除非你體內道息盡失,使咒誓失去存在意義,這咒解不掉的……但那豈不是代表你得死?解咒這條路不用想,還是蓋咒比較有機會。」

  雖說妖仙對感情的態度和人類大不相同,但聽著懷真坦承對自己有好感,沈洛年仍不禁為之心感,一時說不出話來。

  「別提這些了。」懷真搖頭說:「闇靈研究得如何?」

  沈洛年怔了怔,才歎口氣說:「試了道息、妖氣和塗血上去都沒用,後來殺了幾隻魚也沒用。」

  「殺魚?」懷真微微一愣。

  「我想讓這劍結束掉生物的生命試試。」沈洛年說。

  「這倒是個辦法,但我想起個之前沒想到的問題……」懷真皺起眉頭。

  「怎麼?等會兒我打算去找小妖怪試試。」沈洛年補充說。

  「我不是這意思……你知道生命力包含兩種嗎?」懷真突然說:「一般俗稱的生命力,指影響發育、活動、成長、體力、恢復力的一種力量,但還有另一種生命力,又叫精智力,影響思考、精神、智慧、判斷力、意志、鬥志等等和心靈、智慧、靈魂有關的部分。」

  什麼啊?沈洛年詫異地說:「我聽不大懂。」

  「比如說,人類如果精智力大幅受損,就有可能失去智慧、生存意志,變成傻子或死掉喔,所以廣義來說,精智力也是生命力的一部分。」懷真說:「高等的生命,一般生命力未必豐足,但精智力通常都不弱,才能思考、判斷、解析、學習事情,比如人類或是高等妖怪,都有很豐富的精智力……我聽說過應龍一族,曾在西方蠻地研究出精智力的運用法,想用來對付敖家,但似乎不怎麼實用……無論如何,若所謂啟動闇靈所需的生命力,指的是精智力,那就有點麻煩了。」

  「你的意思是……」

  「因為鳳凰的關係,你的一般生命力很豐富,但是精智力只和普通人差不多。」懷真說:「不過說也奇怪,人類生命力低落,這方面倒挺強,智慧成熟速度也比較快……」

  「大概因為用腦袋鬥爭了千萬年吧?」沈洛年好笑地說:「這是競爭與演化後的結果。」

  「還得意呢,你這笨蛋,在人類裡面,精智力可不算高的。」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總之萬一是精智力,你更得省著用。」

  也不用說得這麼難聽,沈洛年瞪眼說:「知道了。」

  「想知道是不是和精智力有關,得殺精智力高的生物,殺魚和小妖怪沒用的。」懷真說:「找個人殺吧?」

  「什麼啊?」沈洛年詫異地說:「怎麼可以?」

  「你不是不在乎別人死活嗎?」懷真詫異地說。

  「不在意是一回事,但沒事怎能亂殺?」沈洛年皺眉說。

  懷真沈吟說:「不然你往西飛遠點,找鑿齒殺吧?那個雖然笨一點,也是高智妖了。」

  沈洛年卻一樣搖了搖頭說:「雖然他們是妖怪,畢竟有智慧和靈性,沒惹上來何必殺?而且說不定和這根本無關呢。」

  「你還真多規矩!好囉嗦!」懷真嘟嘴抱怨說:「那要怎辦?」

  「等以後有人或妖怪來找麻煩,再用這武器殺看看。」沈洛年拿起闊刃短劍說:「我先用道息浸透看看能不能輕化。」

  「隨你吧,說不定與精智力無關,若還有想到別的方法就試試。」懷真反正也是猜測,搖頭說:「你要讓我放心,就快點和闇靈聯繫上。」

  「知道啦。」沈洛年頓了頓說:「至於台灣的事情……」

  「你別管啦!一直台灣、台灣……」懷真嗔說:「若真有危險,他們又不聽話,我就把瑋珊打昏了帶回來給你當老婆,這樣總可以吧?」

  「你又胡扯什麼。」沈洛年皺眉說:「我又不是只為了瑋珊。」

  「大不了全打昏。」懷真嘟嘴說:「羽麗和山馨少說可以背十來人,除了白宗那幾個之外還有誰?你把名單列出來!」

  「別胡鬧了。」沈洛年歎口氣說:「你弄清楚那消息的真假之後,記得通知我一聲,讓我放心。」

  「知道啦……」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突然說:「欸,臭小子。」

  「幹嘛?」沈洛年問。

  「我昨晚提過,我會消失一段時間。」懷真說:「還記得嗎?」

  「嗯,你說不知道要幾年。」沈洛年有幾分擔心地說:「怎麼了?」

  「你這樣三不五時就找我,那閉關的日子會提前開始的。」懷真微翹起小嘴說:「你若還沒領悟闇靈之術,就太危險了。」

  「呃……」沈洛年說:「抱歉。」

  懷真目光一轉,帶著一點笑容說:「但是如果那關卡順利度過,也許就能像過去一樣,不用避著你了。」

  「真的嗎?」沈洛年大喜。

  「嗯,所以拜託你別亂跑,乖乖在安全地方等我。」懷真說:「如果你出事的話,那……就全完了。」

  「我明白了。」沈洛年點頭說。

  「但就算日後在一起,我還是不能跟你……」懷真俏皮地吐吐舌頭說:「你得找別的女人解決喔,別像上次一樣亂頂一氣。」

  「呃……」沈洛年面紅耳赤地說:「別再提這件事了!絕對不會了。」

  「是嗎?」懷真抿嘴一笑說:「話可別說得太早,到時候我可不管你。」

  沈洛年有點口乾舌燥,吞了一口口水才說:「別等我老了才度過關卡啊。」

  「你既然順利仙化,該沒這麼容易老了。」懷真莞爾笑說:「只要你不出事,以後日子長著呢。」

  結束了和懷真的通話,沈洛年心情有點複雜,懷真雖然說以後可以和自己在一起,但畢竟仙獸族不適合有伴侶,兩人終究……

  想到這兒,沈洛年輕歎了一口氣,她度過關卡這件事自己幫不上忙,但自己的心態可得早點調適妥當,若以後和她相處時再次失態,大家都麻煩,不過這種事情,可不是用腦袋就可以控制得住的啊……

  現在除了等消息、測試闇靈法器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搬家,等會兒出門,飛去更高的山區裡面找找吧,看看有沒有什麼人類爬不上去、山明水秀的好地方,至於下面的人要怎麼拜、劉巧雯打什麼鬼主意,自己都不管了。

  ◇◇◇◇

  返回台灣的船隊,在空船快行、順信風西進的情況下,航行了二十多天,已走了大部分的航程,據估計,今日日落之前,應該可以抵達台灣。

  這是九月底的清晨,亞熱帶的天氣,在這季節依然悶熱,但每日的晨晚時光,卻已稍帶著些許涼意,再加上潮濕的海風吹撫,若只是個普通人,在這時候多少都會披上外套,才能別無顧忌地欣賞東方海面上初起的晨曦。

  白宗眾人自然不是普通人,他們穿著單薄的服裝,提著武器,聚在頂艙外的甲板,但他們並不是為了欣賞日出的景觀,每個人正都擡著頭,望向空中一個似鳥的小點。

  片刻後,那小點逐漸下落,只見他越來越大,數秒過後,那如鳥般的身形泛出妖氣、展翅盤旋,在上方的桅桿頂端繞著大圈。

  這鳥般的生物渾身被覆著羽毛,和人類差不多大小,古怪的是,他上半身雖然似鳥,下半身卻似人,還穿著條黑色長褲,再往兩翼翅膀末梢看過去,羽翼尖端居然分別透出一隻手掌,煞是古怪。

  不只如此,大鳥的頭部,也沒有一般鳥類的尖喙,就單純像個貼滿短羽絨毛的人頭,他目光中正露出得意的神色,卻不肯接近甲板。

  「又在臭屁!」站在下方,左手提件襯衫的侯添良笑罵:「快下來,看到台灣沒?」

  「一定看到了啦。」瑪蓮沒好氣地說:「不然他賣什麼關子?」

  大鳥離眾人有一段距離,聽不清瑪蓮的話,張口嚷:「阿姊,你說什麼我沒聽到。」

  「快滾下來!」瑪蓮罵。

  「遵命!」大鳥一翻身,一對巨翅展開飄落,落在白宗眾人身旁不遠處,這才把巨翅回收疊起,收在背側,身體微微前傾,維持平衡。

  「還要當鳥多久啊?」侯添良過去拍了一下說:「還不恢復,臭蚊子。」

  這鳥形人正是經「千羽引仙」後,得以妖化展翅的張志文,他維持著鳥形,凸胸踱步笑說:「仙體可以自行引氣,等回滿後再變回去,省得還要麻煩奇雅引,你又怪我找她麻煩。」

  「我哪有說過!」侯添良瞪眼說。

  「志文。」葉瑋珊微笑說:「變回人形之後,體內存不了這麼多妖氣的,不用等滿了。」

  「啊,對。」張志文說:「一時沒想到。」他一面收斂了妖氣,身上羽毛漸漸往體內收,又恢復平常那瘦巴巴的模樣,而且似乎還比過去更瘦了些。

  「穿上吧。」侯添良把手上的襯衫扔給張志文。

  不只是張志文有改變,侯添良似乎也比過去更雄壯了些,尤其四肢肌肉賁張結實,彷彿刻意鍛煉過,這自然是「揚馳引仙」的影響。

  不只這兩人,黃宗儒、瑪蓮、吳配睿也都比過去更雄壯結實。選擇「煉鱗」的黃宗儒,他那本有點矮胖結實的身體,肩、背、腰變得更為發達,頗有點虎背熊腰的架式;而本就個兒挺高的吳配睿,「獵行引仙」之後卻是更矯健、修長,彷彿一個充滿彈力的獵豹。

  至於也選擇「煉鱗」的瑪蓮,也許因為男女有別,卻沒有如黃宗儒一般彷彿失去了腰身,不過確實渾身上下肌肉都大了一號,比起過去更健美不少。

  張志文正一面穿衣一面抱怨:「只有我引仙變形的時候需要脫衣服,真是不公平。」

  「誰教你翅膀這麼大片,擴張變形的肌肉還延伸到前後。」瑪蓮哈哈笑說:「阿姊上次幫你設計的露背小衣你怎不穿?遇到戰鬥多不方便?」

  「那根本是肚兜啊,阿姊。」張志文苦笑說:「只適合女孩子穿吧?要我穿那個不如不要穿。」

  「脫光多難看,為了美觀,以後的千羽還是找女孩子當吧。」瑪蓮嘻嘻笑說。

  「瑪蓮姊。」吳配睿吐舌頭說:「敢只穿那個的女孩子也不多吧……男生沒穿上衣還不會太奇怪……」

  「很奇怪嗎?我就敢穿!」瑪蓮笑說。

  瑪蓮建議的衣服也不算什麼新設計,那衣服上端領口扣住脖子成圈,掩住胸腹,肩背整塊露空,在腰脅間用帶子束起,這樣上半身變形與探出大量羽毛的時候,衣服就不會造成妨礙,但這種肚兜造型,雖是瑪蓮的建議,張志文也不肯穿,寧願赤裸上身。

  「衣服是小事。」奇雅望著張志文說:「看到台灣了嗎?」

  「應該是吧,遠遠黑黑一塊。」張志文笑說:「我也看不清楚啊。」

  「蚊子哥眼睛最好了,還說看不清楚。」吳配睿笑說。

  「太遠了啦,不行。」張志文笑說。

  「來回又快兩個月了。」黃宗儒遙望著西方說:「不知道他們船艦準備得如何?」

  「對了,洛年說何宗避著我們偷偷摸摸造謠。」瑪蓮說:「宗長!回去以後得把他們揪出來。」

  葉瑋珊回頭沈吟說:「我這陣子一直在想他們的主張……其實他們一直都挺有道理的。」

  「什麼?」瑪蓮一呆。

  「他們的基本主張是--人類絕對打不過強大的妖怪、和妖怪合作比敵對更容易生存……」葉瑋珊說:「當初沒人相信,但事實證明,有些妖怪真是難以想像地強大,若不是恰好出現了噩盡島可以避難,人類連個逃難的地方都沒有呢,何宗的做法雖然有些爭議,但說的似乎總是對的。」

  「是說那只刑天大胖子嗎?」瑪蓮嘟嘴說:「我們現在應該有拼了吧?」

  「洛年說過,這世界道息還會繼續增加,也還會有更強大的妖怪出現。」葉瑋珊緩緩說:「而且就算我們現在勉強能合力抵擋巨刑天……也是因為洛年之鏡啊,別人可辦不到。」

  「何宗現在建議大家留在台灣耶。」瑪蓮說:「說要靠妖怪幫忙保護人類,妖怪沒事幹嘛幫我們忙?我不信。」

  葉瑋珊露出苦笑說:「其實我也不信,但是以前不信的事情漸漸被推翻了,我也不知道怎樣的選擇才對。」

  「對不對我不懂啦,但是他們至少不要偷偷摸摸來陰的。」侯添良皺眉插口說:「這樣讓人亂不爽的。」

  「我們離開後,也許他們就敢出面。」黃宗儒說:「藍姊心腸軟,不會拿他們怎樣的。」

  「宗儒,你覺得他們會做什麼呢?」葉瑋珊問。

  「不知道耶,或者……影響現在花蓮的政治人物?」黃宗儒說:「那些人整天演講,又有群眾魅力,很容易把人民洗腦,而且誰也不喜歡搬去陌生的地方吧,既然有人出面保證安全,選擇相信的人一定是大多數,人們通常比較容易相信自己喜歡的說法。」

  「啊?無敵大!」瑪蓮詫異說:「你意思是我們這趟回去,台灣就沒人要去噩盡島了?」

  「應該還是會有啦。」黃宗儒聳聳肩說:「多少就不知道了。」

  眾人沈默中,張志文笑說:「沒人要去那不是剛好?只要再跑一趟就可以在噩盡島住下了。」

  「蚊子說得也對。」瑪蓮皺眉說:「他們既然不怕死,還管他們幹嘛?」

  「如果我們也相信何宗的話,又何必搬呢?」葉瑋珊歎口氣說:「如果不信,又怎能扔下其他人不管?」

  「嗯,瑋珊說得沒錯。」賴一心露出笑容說:「我們當初決定加入道武門白宗,就是為了在危難的時候能盡一份力,如果只求自保,就愧對那些我們吸入體內的妖質了。」

  「我們去噩盡島也不是去養老啊……」張志文聳聳肩說:「噩盡島上的人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開始被鑿齒攻擊,一樣都是保護,我寧願保護相信自己的人。」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葉瑋珊目光一轉說:「奇雅,你覺得呢?」

  「保護誰都好。」奇雅說:「當然,為討厭的人拚命總是比較不愉快。」

  這話的意思是……奇雅也贊成張志文的看法,寧願早點去噩盡島?葉瑋珊正沈吟著,黃宗儒突然說:「若真能不搬的話,其實不搬比較好,噩盡島上生活比較困難。」

  「會嗎?」葉瑋珊說:「他們不是說土地挺肥沃的?大部分東西都可以種。」

  「但礦產不易取得。」黃宗儒說:「要挖透息壤土,直到過去的海床以下才能採礦,不只困難,也難以探勘……現在又只能靠人力開挖,東方高原區息壤堆起了千百公尺,很難挖,往西走又太危險,萬一以後人變多,連菜刀、鐵鍋用的金屬都不夠,那怎辦?」

  這一點倒是沒想過,缺乏礦產的影響有多大,這群少年男女也不大清楚,沒想到黃宗儒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可是都已經搬了一趟了,難道把那群人再搬回來?

  眾人思考的同時,吳配睿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忍不住說:「怎麼……都沒人要問我的意見?」

  這話一說,眾人不禁笑了出來,瑪蓮哈哈笑說:「小睿你很好笑耶,想說就自己說啊。」

  「有什麼奇怪的,也沒人問我啊。」侯添良瞥了吳配睿一眼笑說。

  「反正阿猴哥本來就都沒意見。」吳配睿嘟著嘴說。

  「也是啦。」侯添良呵呵笑說:「大家都比我聰明。」

  葉瑋珊莞爾說:「小睿你怎麼想?」

  「我覺得喔……」吳配睿得意地說:「應該聽洛年的……或者懷真姊的。」

  葉瑋珊一怔說:「他們不在啊。」

  「但是洛年和懷真姊當初都贊成搬啊。」吳配睿說:「那就代表留著有危險,該搬,而且離開之前,洛年提到何宗的事情時,也沒說不用搬。」

  這也太沒根據了吧……小睿似乎還是孩子氣了一點?葉瑋珊正不知該怎麼回答,吳配睿已經接著說:「以前我還沒加入白宗……就是大家都相信打得過妖怪的時候,洛年就一直說妖怪以後會很強,大家都會打不過;我們要來噩盡島的時候,他也說很危險不肯來;雖然後來還是來幫我們了,還有息壤的事也是……反正我覺得他都沒說錯過,所以我投洛年一票。」

  大夥兒聽得一愣一愣,瑪蓮突然詫異地說:「小睿你是不是喜歡洛年啊?」

  「不是啦!」吳配睿紅著臉跺腳說:「人家很認真的!」

  「你要是變心了無敵大會傷心的喔。」張志文嘻嘻笑著開玩笑。

  黃宗儒對這種玩笑也聽慣了,搖搖頭沒說話;吳配睿則瞪了張志文一眼,嘟起嘴說:「洛年根本不喜歡我。」

  「你怎麼知道?」張志文順著話尾說:「他還特別兩次幫你加入耶,他現在和懷真姊分手了不是嗎?大好機會啊。」

  「哼!不用了。」吳配睿想起老張排骨飯的往事,嘟起嘴說:「他對我沒興趣,我以前就問過了。」

  瑪蓮好奇地說:「你怎麼問的?」

  吳配睿一怔,這才發現說溜嘴,她有些尷尬地紅著臉搖頭說:「別問了!瑪蓮姊。」

  「咦?」侯添良詫異地說:「你們難道當真交往過?」

  「沒有啦!」吳配睿頓足說:「不要問了,再問我要進去了。」

  大夥兒知道吳配睿臉嫩,不好催逼,但又不禁想把這個故事套出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正不知該如何誘拐吳配睿鬆口時,上方突然傳來一道柔美的女聲:「小睿,我也好想知道耶……」

  眾人一驚擡頭,下一秒鐘,每個人都張大了嘴,一起嚷了起來:「懷真姊!」

  那人正是懷真,只見她穿著件白色連身長裙,輕飄飄地坐在上方桅桿的橫木上,笑咪咪地看著大家。

  眾人大喜之餘,突然想到,不過前一剎那才提到她和沈洛年分手的事情,她應該聽到了吧?這下可尷尬了。

  一夥人不但知道兩人不是姊弟,還認為兩人曾交往又分手的事,沈洛年並沒告訴懷真,她剛剛在上方聽到,確實有點意外,不過她也不多問,飄下桅桿落在眾人身旁,一面笑說:「洛年要我來幫忙的,你們都好嗎?」

  難道這兩人又復合了?但這話就連最憨直的侯添良、瑪蓮也不敢問,每個人都表情古怪地互相偷瞧,懷真看看眾人不開口,目光一轉,微笑說:「怎麼都愣住了,不歡迎我嗎?」

  如果拿對八卦有興趣的程度來排名,賴一心應該算是這群人中最低的一個,他首先恢復正常,開口笑說:「懷真姊,當然歡迎啊!你和洛年一樣,都感應不到氣息,嚇我們一跳。」

  「懷真姊……那個……」瑪蓮吞了一口口水說:「是……洛年要你來的?」

  「對啊。」懷真一笑說:「因為聽說你們可能會有危險。」

  「什麼危險?」葉瑋珊訝然問。

  「洛年聽人說,有群很喜歡殺人的厲害妖怪出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現台灣。」懷真眨眨眼說:「如果我猜得沒錯,那種妖怪恐怕很強,你們最好盡快帶著人躲回噩盡島。」

  有這種事?眾人都吃了一驚,雖然不明白懷真和沈洛年怎麼知道的,但就像吳配睿所說,懷真和沈洛年,過去說過的事情幾乎都應驗了,不信也難,賴一心大驚失色地說:「不可能啊,船隊至少還要運四、五趟,得花半年……不,十個月的時間。」

  「我剛聽你們提到……有人不想走,不是嗎?」懷真說:「讓那些人留著,其他的人一次走,船不夠就趕在兩個月內做起來,就可以一起出發。」

  「懷真姊,不行啊。」賴一心睜大眼睛說:「那留下的人怎麼辦?」

  「一心小弟,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懷真微歎說:「如果來的不是妖怪,是……那個什麼……啊,炸彈!假如預計會來的,是某種很大很大的炸彈呢?」

  賴一心不大明白懷真的意思,一呆說:「懷真姊,什麼炸彈?」

  「比如說,明知道有個大炸彈要爆炸,但有人不相信,因此不肯走,你幹嘛留下陪死?」懷真說。

  「可是炸彈不是妖怪啊。」賴一心呵呵笑說:「妖怪還可以試著應付看看。」

  「幹嘛找自己麻煩?一樣會死的。」懷真頗有點不高興,若非喜欲之氣效力大減,這死小鬼怎麼會這麼不聽話?

  難得看到懷真生氣,眾人都有點意外,葉瑋珊見狀,打圓場說:「一心,如果真有強大妖怪來犯,我們也可以盡量倡導,讓大家相信我們啊。」

  「那樣的話,船就會不夠吧。」賴一心抓頭說。

  「所以你一定要陪死就對了?」懷真白了賴一心一眼:「還是你以為自己可能打得過?」懷真一面忍不住想,要不要找羽麗或山馨來教訓一下這小子?就怕她們下手不知輕重,萬一不小心搞死了麻煩……

  「可以的話,我倒真想挑戰看看,但那不是重點。」賴一心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只是認為,在那種場合總有點事情是我可以做的,要我什麼都不做就這樣離開,實在不行。」

  算了,這講不聽的笨蛋,若確定真有妖怪要來,到時候偷襲打昏帶走便是。懷真目光掃過其他人說:「你們呢?和一心一樣嗎?」

  「這是公事,懷真姊。」奇雅接口說:「我們雖會討論,但做決定的是宗長,您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問瑋珊就對了?」懷真一笑轉頭,看著葉瑋珊說:「瑋珊若是決定要走,一心小弟也得聽話,是不是?」

  理論上是這樣,但……葉瑋珊尷尬地說:「懷真姊,反正還有時間,讓我們商議一下好嗎?」

  「好吧,我也去確認一下是不是真有這種妖怪,免得你們心存僥倖……你們討論幾天之後,我再去找你們問結果。」懷真側頭想了想說:「我已經去那小島……去台灣逛過了,人群聚集的東岸城市港口,又多了不少船,不過木料有點不足,附近似乎都砍光了,我幫你們弄些木頭建船吧。」

  「懷真姊怎麼弄啊?」瑪蓮好奇地問。

  「找人幫忙囉。」懷真對眾人一笑,身形緩緩飄起,似乎準備離開了。

  「懷真姊。」葉瑋珊忙叫。

  「怎麼?」懷真凝止下來,回頭看著葉瑋珊。

  「那個洛……洛年……」葉瑋珊遲疑了一下,似乎說不出口,吳配睿見狀搶著開口說:「懷真姊,洛年不來幫忙嗎?」

  「我既然來了,他就不會來的。」懷真的笑容帶著點苦澀,輕歎一口氣,搖頭說:「我們現在不方便碰面。」

  看來還是分手了,吳配睿吐吐舌頭退了回去,不敢再問,葉瑋珊可也有點尷尬,暗暗自責,怎會突然結巴起來,這樣豈不讓人以為真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對了。」懷真目光一轉,看著葉瑋珊說:「洛年有教你遠距離聯絡的方法嗎?」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他說……懷真姊不想教人。」

  「是嗎?」懷真露出一抹笑容,側頭自語說:「臭小子倒還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葉瑋珊沒聽清楚,詫異地說:「懷真姊?」

  「沒什麼。」懷真湊近,露出笑容低聲說:「那個法門現在不能教,等天下太平了才教你。」

  天下太平指的是他們兩人的關係嗎?懷真是防著自己嗎?總是想太多的葉瑋珊不禁有點尷尬,只能低頭說:「多謝懷真姊。」

  「我先去台灣等你們。」懷真對眾人揮了揮手,緩緩飄起,向著西邊台灣的方向飛去。

  ◇◇◇◇

  看著懷真緩緩飄離遠去的身形,眾人一時都沈默了下來,過了片刻,張志文突然開口笑說:「我似乎也可以先飛去台灣喔,省得在海上慢慢漂。」

  「去啊。」瑪蓮哼了一聲,白了張志文一眼說:「懷真姊還沒走遠,來得及追上。」

  「不了,留在這兒比較快樂。」張志文嘻嘻笑著,眼睛一轉,看著瑪蓮說:「阿姊你在吃醋嗎?」

  瑪蓮一愣,隨即開口罵:「死蚊子臭美!」跟著拔起刀,對著張志文直砍,張志文連忙縮著脖子逃命,兩人一追一逃,一下子跑不見人影。

  反正張志文真要躲的話,瑪蓮很難砍到他,倒也不用太擔心,眾人不理會那兩人,彼此望了望,賴一心忍不住說:「你們真的……都覺得該扔下那些人嗎?」

  奇雅看賴一心一眼,語氣平淡地說:「就算是,你會改變想法嗎?」

  賴一心想了想,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希望不要扔下任何人。」

  眾人沈默了片刻,黃宗儒才緩緩說:「一心說得也有道理,不過白宗是一個整體,拆開來就什麼都做不到了,每個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有爭議的時候自然該由宗長決定。」

  賴一心怔了怔,回頭望向葉瑋珊,見她也正擔心地看著自己,賴一心只好乾笑說:「我會照你決定做的,但是我們先好好商量一下,再決定好不好?」

  葉瑋珊不禁苦笑,就算自己拗得過賴一心,難道忍心看他不快活?就算賴一心被說服了,難道真不管那些留下的人?那可是幾萬條性命啊……但若真如懷真所言,敵人是十分強大、無可抗衡的妖怪,若貿然留下,除了陪死,真的沒有其他意義。

  可真是兩難,現實人生不像在學校裡考試,總沒有標準答案……葉瑋珊轉頭望著海面,緊皺著眉頭,輕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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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6:04:44

第八集  第六章  王中之王

  午後夕陽還沒落入西面中央山脈之前,從噩盡島返回的船隊,先後駛入花蓮港,幾艘航行較快的小船先行抵達、把消息傳出去後,許多人擁來港口迎接,各黨派的政治領袖、黃齊、白玄藍夫妻,李翰和部分的引仙部隊,加上許多民眾,把港口擠得水洩不通。

  白宗眾人由船頭往下望,不禁有點意外,迎接船隊的人數,怎麼比過去送行的還多?看這狀況,何宗的影響力似乎並沒有眾人想得嚴重,葉瑋珊等人稍微安心了些,在朱清中校、丁樹豪、陳淑妃等三人之後,踏上台灣的土地。

  下了船,近距離看到迎接的人們,眾人更吃了一驚,其中居然有不少是當初噩盡島上見過面、原屬總門或其他宗派的變體者。

  和兩黨代表簡略寒暄之後,葉瑋珊抽空和那些變體者一對話,才知道當初變體者們護送檀香山居民搬遷噩盡島後,也紛紛造船返鄉,散回世界各地……其中來自中國大陸東南閩粵地區的不少變體者,糾集少部分存活的人類後,紛向台灣花蓮港集中,想先與能力強大的白宗會合,再考慮往後的行動,難怪花蓮港不只是人口變得比過去還多,連船也增加了不少。

  葉瑋珊乍聽之下,不免一頭霧水,對方想來找白宗庇護並不奇怪,但怎麼知道台灣人們聚集在花蓮?正想詢問,又另外有人擠了過來問候,另一面兩黨人員也在詢問接風洗塵宴會的安排,更有不少想接近白宗的一般人民在旁湊熱鬧,周圍越來越是紛亂,雖有部分軍警嘗試著維持秩序,但在這種局面下,管理起來也頗有點吃力。

  眼看這樣亂下去不是辦法,白宗等人只好先離開港口,回眾人過去暫居的地方,也就是那原屬美輪山公園的生態展示館,至於其他的安排、邀宴,只好另外再處理。

  而噩盡島狀況與搬離台灣的迫切性,那兩名隨船代表--丁樹豪、陳淑妃,應該有了一定的瞭解,就先由他們倆把所知傳遞完畢,至於另有強大妖怪出現的事,還是白宗內部先做一個統合,並等懷真確定消息的真實性之後,再作道理。

  葉瑋珊等人先把懷真帶來的重要消息,告訴白玄藍等人,跟著才提到何宗的事,不過李翰和白玄藍等人,對此似乎有點迷惑,對看了看,白玄藍這才搖頭說:「這段時間沒看到何宗的人呢。」

  「啊。」李翰突然說:「難道是何宗說的?」

  「李大哥。」葉瑋珊轉頭說:「你指的是……?」

  「那些搭船逃來的人,我問過他們,怎知台灣人集中在花蓮……」李翰說:「他們說台灣有人過去,通知他們先到這兒來,還告訴他們這兒短時間內沒妖怪,比較安全。」

  「台灣有人跑去?」眾人一呆,這種天下大亂的時候,怎還有人這麼亂跑?不怕危險嗎?

  「會不會是何宗一群人?他們都是變體者、若沒帶普通人,小心點的話,自然去得成。」李翰說:「而且現在花蓮外圍狗妖越來越多,雖然不算強,但幾乎四面八方都佔滿了,只要出去就免不了要戰鬥……他們如果藏在花蓮不遠處,想不驚動狗妖不大可能,如果藏在遠處,又有什麼意義?」

  聽來有道理,但何宗人既然宣揚要眾人留在台灣,怎麼自己先跑了?

  「也許他們知道我們就快回來,所以先溜了?」瑪蓮笑說。

  「沒必要吧?」張志文抓頭說:「當時在歐胡島上,大家不是都化敵為友了嗎?他們又不知道消息洩露了。」

  「我是有聽到一些傳聞。」李翰沈吟說:「似乎確實有少數人不想離開,我想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多留意……」

  「既然沒有造成大影響,這件事就先放著。」葉瑋珊望著眾人說:「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能不能讓這麼多人一次離開,懷真姊特地趕來報訊,我們得給她一個答案。」

  「現在人變更多了,那不是更走不了了嗎?」吳配睿問。

  「雖然人口變多,但新遷來的人自己有船,船隻需求量並沒有增加,反而增加了人手。」黃宗儒搖頭說:「主要問題是材料和建造速度……懷真姊說可以幫忙取得木材,不知是……」

  「這確是現在的困擾,市政府那兒也和我們討論了好幾次,懷真小姐可以解決?」李翰詫異地說。

  「什麼市政府?」眾人一愣,過去不是叫臨時政府嗎?

  「剛剛還沒來得及說清楚。」白玄藍接口說:「為了管理方便,那兩黨暫時聯合組成了一個小型議事政體,暫時推舉人福黨黨主席嚴勘威當臨時市長,而議長則是民重黨的梁明忠擔任,那兩人今天都有去。」

  就是港口接人那一大群中,站最前面那一高一矮吧?過去常在新聞媒體中出現的政治人物,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前陣子大家又忙,現在冒出頭的人到底是誰,其實眾人不很清楚,此時也聽過便罷,葉瑋珊略過此事,接著剛剛的問題說:「當初選擇暫居花蓮,就是因為這港口離山林比較近……還是不夠嗎?」

  「附近確實砍光了,但只要往西入山區一段距離,還是有大片原始林。」李翰接口說:「但因為狗妖猖獗,要入山不只需要大隊人手,還十分危險……而若是為了砍伐木料派出大批引仙部隊隨行,又怕花蓮這兒危險。」

  「嗯……」葉瑋珊點頭思索著。

  李翰又說:「如果懷真小姐真的可以想出辦法解決木料問題,造船人手反而比較好處理,這兒已經有千餘名引仙部隊,再加上宗長帶回來的數百人,只要大家輪班幫忙,木料搬運、粗製等工作都會進行得十分快,只要有經驗的造船師傅帶領組建即可。」

  「兩個月內可以造出足夠所有人離開的船隊嗎?」賴一心忍不住問。

  「這是懷真小姐訂下的期限嗎?」李翰皺眉說:「雖說不用重視外觀,但似乎還是趕了些……我得找些造船師傅問問看。」

  若真有足夠的木料,也許有機會能兩全其美?等懷真出現,得告訴她這好消息……葉瑋珊心情放輕鬆了些,露出笑容說:「那麼這兒還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除了不時有人被狗妖偷襲所傷外,倒是還好。」李翰有點氣憤地說:「引仙部隊雖有辦法抵禦狗妖的大舉攻擊,但偶爾有少數趁隙竄入防禦圈,躲在田里偷襲,卻防不勝防。」

  「我和奇雅分頭巡一圈,應該可以找到一些躲起來的。」葉瑋珊沈吟說。

  「宗長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去就好。」奇雅接口:「趁著天色還沒全暗,我和瑪蓮先去巡一遍。」

  只有一組搜尋會不會太辛苦?葉瑋珊正想開口,張志文突然眨眨眼說:「宗長,我從天空找應該也挺方便的,我也帶一組去巡如何?」

  聽來不錯,葉瑋珊點頭說:「你和添良一起嗎?」

  「可以把阿猴和阿姊換嗎?」張志文笑說。

  「我才不要和阿猴換!」瑪蓮瞪眼。

  「阿姊別這樣。」張志文一臉認真地說:「奇雅也都說--『不可以自作主張,要聽宗長吩咐』。」

  「呃?」瑪蓮一愣,倒不知該怎麼反駁。

  「我沒意見。」葉瑋珊忍笑搖頭說:「你們自己決定吧。」

  「那當然不要!」瑪蓮得意地說。

  「唉……」張志文歎息說:「宗長實在很不幫忙耶,自己幸福美滿,也要幫下面的人安排一下啊。」

  葉瑋珊臉微微一紅,正不知該如何反應,吳配睿已經開口說:「我和無敵大呢?我們也可以幫忙殺妖怪。」

  「小睿你不先去看一下爸媽嗎?」葉瑋珊說:「我等會兒也會陪一心去看一下賴媽媽。」

  吳配睿卻眉頭微皺,搖頭說:「沒關係,我先做事,沒什麼好看的。」

  經過這段時間,眾人都已經知道,吳配睿和家人處不好,彷彿比陌生人還要疏遠,但她總不肯說明原因,大家也不好每次問,葉瑋珊只好說:「那麼……宗儒去保護奇雅。小睿戰鬥力強,幫忙志文這組除妖吧。你們趁天還亮先去,我跟李大哥、舅舅、舅媽解釋一下引仙的事情之後,和一心也四處看看。」

  李翰忍了許久,這時終於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神色,剛在港口碰面,葉瑋珊就已經簡略提及,但還沒時間細說,總算正事討論完畢,可以開始談這方面的問題。

  當下白宗六人分成兩組,各自安排了搜找的位置散出,葉瑋珊則把引仙和變體修煉兩者的異同與利弊,大概告訴白玄藍、李翰等人,讓他們自己做決定。

  「原來身體適應之後,還可以繼續吸下去?」李翰聽完,詫異地說:「我這段時間倒沒去測試。」

  「那應該可以試試。」葉瑋珊說:「一心就打算繼續。」

  「我也只是想瞭解變化而已。」賴一心接口說:「妖質慢慢也會不夠,最後還是得考慮引仙。」

  「這倒還好。」李翰說:「我讓引仙部隊學會提煉妖質的道術,效果還不錯……這幾個月已經回收了幾十公升。」

  葉瑋珊吃了一驚,詫異地說:「台灣還有原型妖出現嗎?」現在原型妖已經很少,怎還能提煉這麼多妖質?

  「不,狗妖之類的靈妖,雖然不容易取出妖質,但還是可以提煉。」李翰說:「引仙部隊妖氣可以外散,提煉效率只比發散型的差一些,部隊有千多人,每人有空就萃取一點,集合起來就不少。」

  「但他們用不到妖質啊……」葉瑋珊詫異地說:「讓他們做這種事情,不會太過分嗎?」

  「一方面讓他們把耗用掉的繳回;二來也可以先存著未來引仙的份量。」李翰說:「還有多的,有些人就用來和一般人民換食物衣服等生活用品,也挺受歡迎的。」

  「換物?一般人要那個做什麼?」葉瑋珊說:「也為了引仙嗎?」

  「對啊。」白玄藍接口說:「偶爾會有人拿著妖質來拜託,既然有妖質……我也不好拒絕,每次狗妖大舉入侵,之後萃出的妖質都會讓我忙好一陣子……」

  「舅媽,部隊還不夠你忙嗎?」葉瑋珊意外地說:「怎還有時間幫一般人引仙?」

  白玄藍微笑說:「盡量囉,每天抽一點時間。」

  「那怎麼還有時間累積咒術能量?」葉瑋珊擔心地說。

  「沒關係啦。」白玄藍說:「多點戰力也是好事,書上也說,道咒能量累積,隨著和玄靈熟悉程度的不同,會有不同的上限,我現在該也存不了多少。」

  「沒這麼快就滿。」葉瑋珊低聲說:「舅媽,我這趟回航不用忙這些事,好不容易才存滿,而且引氣過度會傷神的。」

  「別擔心。」白玄藍說:「妖怪一來,這些人都能幫忙,多一點總沒壞處。」

  「那之後我來吧。」葉瑋珊說:「只要沒戰鬥,暫時我沒法存。」

  「你把氣息用在吸納妖質吧。」白玄藍搖頭說:「還是我先來,反正我沒事。」

  葉瑋珊正想繼續說,突然想起李翰等在一旁,這時不適合和白玄藍爭執,只好先不提此事,她轉頭說:「既然懷真姊說沒有壞處,兩種路線都可以繼續修行,那麼要繼續吸收妖質還是引仙,李大哥、舅舅、舅媽可以多考慮一段時間才決定。」

  「宗長,請問引仙之後,該如何修煉?」李翰問。

  「懷真姊沒有說得很清楚,只說把妖氣凝聚在體內各處,就會逐漸提升肉體仙化的程度,增加能引入的量。」葉瑋珊說:「瑪蓮他們也都在揣摩。」

  「而若不引仙,就得靠著不斷吸入妖質來仙化?」李翰沈吟說:「這樣聽起來,似乎引仙比較劃算?至少不用藉著外物提升。」

  「翰哥說得沒錯,對內聚型的來說似乎是如此。」賴一心插口說:「不過發散型的,引仙後對外感應應該會降低不少,所以不很贊成。」

  「真的嗎?」白玄藍轉頭說:「我本來對千羽挺有興趣呢……齊哥你呢?想引仙嗎?」

  「你要我引仙嗎?」黃齊笑說:「會變形喔。」

  白玄藍露出微笑,想了想,側頭輕笑說:「讓我考慮考慮。」

  且不提這兩夫妻如何決定,三個年輕人正繼續討論著變體和引仙的區別,賴一心經過這段時間,自然又有不少的體會和想法,他本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個性,當下對著李翰滔滔不絕,說個不休。

  討論了好片刻,葉瑋珊見李翰漸漸地問題越來越少,思考時間越來越長,似已逐漸瞭解,但賴一心卻似乎還意猶未盡,忍不住好笑地說:「一心,好了吧?」

  「啊?」賴一心一愣回頭。

  「讓李大哥自己想想吧。」葉瑋珊說:「先去和賴媽媽打個招呼。」

  「對!翰哥,我先去看看我媽,晚點再聊。」賴一心站起,回頭對葉瑋珊說:「一起去嗎?」

  「嗯。」葉瑋珊早已站起,兩人對眾人打過招呼後,正要並肩往外走的時候,突然地面一陣晃動,葉瑋珊和賴一心微微一怔,停下腳步說:「地震?」

  「最近常這樣。」白玄藍倒似乎沒什麼感覺,接口說:「噩盡島不會嗎?」

  葉瑋珊說:「似乎沒這麼嚴重。」其實從半年多前,道息逐漸瀰漫的時候,就常常有輕微、不明原因的地震,眾人也都習慣了,很少去特別注意,不過這麼強烈的倒是比較少見。

  「如果噩盡島那兒不會地震,倒真是個不錯的地方。」李翰接口說:「這一個多月來,每隔三、五天就會來一次稍大點的地震,造成不少工程意外……現在和各處都訊息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全球性的。」

  「如果這一個月左右才開始的話,我們正在航行,也不大清楚。」葉瑋珊說。

  「也對。」白玄藍微微一笑說:「你們倆快去吧,不然天色要黑了。」

  葉瑋珊和賴一心被這一言提醒,連忙告退往外走。

  ◇◇◇◇

  賴一心母親只是一般人,不便住在山上,所以孤身一人住在港區中,還好賴母個性開朗健談,不管住在哪兒,很快都會交到朋友,過去她是小學老師,現在在港區平日也帶著一群小朋友唸書,倒也不覺寂寞。

  臨出門前,葉瑋珊突然一頓腳步,轉頭對賴一心說:「一心,如果現在民間有妖質在流通,你覺得……要不要幫賴媽媽存一些?也幫她變體或引仙?」

  「以前不是說只收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的人嗎?」賴一心愕然問。

  「那是門派裡面收人時訂的限制。」葉瑋珊沈吟說:「如果是私存的妖質,應該不用受這限制?」

  賴一心抓頭說:「那我過去吸入體中的,算是私用的還是門派的?」

  「當然是門派的啊。」葉瑋珊說:「我們過去又沒有私存。」

  「那這樣說不通吧?」賴一心笑說:「我自己用就算宗派的,然後另外私存一些給我媽用?好像怪怪的。」

  葉瑋珊也有點遲疑,皺眉說:「聽起來是有點怪,但大家該不會見怪吧?畢竟引仙後比較安全。」

  賴一心想了想,皺眉說:「你覺得我媽會答應嗎?」

  葉瑋珊微微一愣,思索了一下才說:「賴媽媽可能會怕……別人誤會你?」

  「嗯……不只是我,還包括了白宗的名聲。」賴一心說:「除非大多數人都引仙了……不然我媽不會答應的,她最討厭別人靠關係、走後門。」

  葉瑋珊也不是不知道,賴一心母親雖然很好相處,但這方面卻十分堅持,若貿然對她提出這種事,說不定還會挨罵,想了想,葉瑋珊吐吐舌頭說:「那我們還是別提這件事。」

  「我也這麼想。」賴一心呵呵笑說。

  兩人往外走出門口,剛要往山下飄,卻見下山道路的另外一端,一對三、四十歲的男女正氣喘籲籲地快步走了上來。

  兩方目光一對,那對男女臉上露出笑容,對著兩人直揮手,一面加快腳步往上走。

  「是吳伯伯和吳媽媽。」賴一心說:「他們是來找小睿的嗎?可是小睿走了耶。」

  「小睿不知道為什麼很不想和他們兩人碰面,問她也不肯說。」葉瑋珊微微皺眉,低聲說:「不過……其實我也不大喜歡吳伯伯……」

  「怎麼了?」賴一心問。

  「沒什麼。」葉瑋珊眼見對方走近,不好多說,微笑迎上說:「吳伯伯、吳媽媽,找小睿嗎?她出任務去了呢。」

  男子聽到葉瑋珊的言語,卻沒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似乎有點高興,臉上滿是笑容,客氣地說:「沒關係,我們想和宗長商量……一點事,兩位現在有事要忙嗎?」

  這人正是吳配睿的父親吳達,是個還算結實、小腹微凸、四十餘歲中年男子,有一對稍小的眼睛,他說話時,那對小眼睛常常左右轉個不停,看來不大正派,這也是葉瑋珊不大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至於吳配睿的母親柯賢霞,是個三十餘歲的青年女子,這本該是女子最具成熟美和自信的時候,不過她卻有點畏縮地跟在男人後面,只靦腆地對著兩人微笑點頭。

  葉瑋珊聽到對方的問題,不禁有點意外,原來是找自己的?葉瑋珊說:「沒什麼,我和一心本來準備趁天沒黑下山一趟……吳伯伯有事可以先處理,請進來談吧?」

  吳達目光一轉說:「葉宗長,裡面還有別人在嗎?」

  「我舅舅和舅媽在,還有李隊長。」葉瑋珊說:「怎麼了嗎?」

  「沒什麼。」吳達笑說:「只是件小事,這兒說說就好了。」

  葉瑋珊也不勉強,點頭說:「那麼……有什麼我們可以效勞的?」

  「我們一直有個困擾。」吳達正色說:「小睿根本還未成年,似乎不該讓她從事這種危險的工作。」

  葉瑋珊倒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她遲疑了一下才說:「吳伯伯的意思是……不願意讓小睿留在白宗,繼續和妖怪戰鬥?」

  「當然不是。」吳達忙說:「現在大家都靠你們保護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意思是,在情理上,這方面是應該經過父母同意的……至少我們要保障小睿不會吃虧。」

  吃什麼虧?葉瑋珊迷惑地說:「我們對待小睿……難道有什麼不妥、需要改進的地方?」

  「宗長誤會了,我指的是……」吳達乾笑說:「小睿以前跟大家修行練功,那沒有什麼不妥,但是到處對付妖怪,在世界各處奔波,為大家這樣付出,卻什麼回報都沒有,這樣怎麼說都不對啊。」

  賴一心開口笑說:「吳伯伯,不只是小睿,我們也什麼都沒有啊。」

  「我知道啊,你們這樣也不行!早些兒天下大亂,大家都苦,有力出力沒話說,但是現在也慢慢穩定下來了,不能老這樣做白工啊。」吳達搖頭說:「我和黃大哥、大嫂提了幾次,他們都說要等宗長回來自己決定,我只好找宗長談啦。」

  葉瑋珊眉頭微微皺起,自己一直沒想到這方面的問題,不過吳達這些話也不能說沒道理,就算自己不介意,讓白宗其他人跟著吃虧,似乎也不大妥當……

  「我這段時間和市長碰過好幾次面了。」吳達呵呵笑說:「這件事情如果宗長不便出面,我可以代替諸位和臨時政府洽談,至少該爭取個合理的對待啊,就算是維持秩序的警察和部隊,至少也有食物、衣物配給啊,何況是最重要的白宗諸位?」

  「有啊。」賴一心詫異地望著葉瑋珊說:「這些都有人提供不是嗎?」

  葉瑋珊點點頭,目光轉向吳達說:「我想吳伯伯想要的不只是這些。」

  吳達咳了一聲說:「這是當然的,諸位付出這麼多,只取得基本生活所需,也未免太離譜了,且不說白宗,現在大部分的引仙者,也開始私煉妖質儲存、換物,或者幫親人引仙,不也是因為沒有適當的回報嗎?」

  葉瑋珊聽來聽去,大概懂了,目光一轉說:「吳伯伯,我們並不想成為臨時政府編制下的一個單位,所以不適合領薪水之類的報酬。」

  「那也沒關係啊。」吳達說:「可以以簽約僱傭的方式合作啊,也可以用妖質來做交易……」

  葉瑋珊截斷了吳達的話,微笑說:「吳伯伯、吳媽媽想引仙嗎?」

  吳達一怔,尷尬地笑了笑說:「這……這倒是不強求啦,不過如果我們小睿賺的妖質夠我們用,我和她媽媽也願意出一份力。」

  葉瑋珊倒不介意這件事,畢竟一兩個人引仙所耗用的妖質不多,她剛也正和賴一心商量替他母親引仙的事情,只怕賴一心母親不肯而已,而吳配睿這段時間也出了不少力、冒了許多風險,幫她父母增加自保存活的能力也是理所當然,而且既然是自己人,可以考慮幫他們直接永久引仙……

  話說回來,若當初自己父母也已變體就好了,也許現在他們就不會失去訊息……葉瑋珊想起自己父母,神情不免有些感傷,正難過時,吳母柯賢霞突然有點擔心地說:「宗長,沒有也沒關係的。」

  吳達眉頭皺起,回頭怒目低聲說:「多嘴什麼?」

  柯賢霞一驚連忙低下頭,不敢說話。

  怎麼回事?葉瑋珊收起心中愁緒,回過神來,有點意外地看了兩人一眼,雖然葉瑋珊挺討厭會凶老婆的男人,但別人夫妻間的事也不好干涉,她裝作沒看到,緩緩說:「薪資、福利之類的不急,等整個局勢更穩定之後再說,但如果吳伯伯和吳媽媽也要引仙,看在小睿的分上,這不是問題,我可以幫忙。」

  「那就太好了,拜託宗長。」吳達臉上都是笑容,吳母也跟著笑了起來,兩人都很高興。

  「至於哪種引仙方式比較適合,兩位不妨和小睿商量一下,決定之後再約時間如何?」葉瑋珊說:「我和一心辦點事之後,想在天黑前去巡一下邊界。」

  吳母遲疑地說:「先找小睿商量嗎……?」

  「不用商量了。」吳達搶著說:「我要『獵行』,聽說比『煉鱗』實用。」

  「喔?」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但是還有千羽和揚馳可以考慮喔,這兩樣知道的人不多,但也很不錯。」

  吳達微微一怔,倒沒想到突然冒出兩種沒聽過的引仙法門。

  再拖下去,就不方便巡邏了,葉瑋珊望望天色說:「吳伯伯還是和小睿先談一下再決定?」

  「不用了,太複雜的我們也不懂,就獵行吧。」吳達目光一轉,呵呵笑說:「可以現在幫我們倆引仙嗎?上來一趟很花時間,還不一定能找到人。」

  這倒也是……葉瑋珊和賴一心對看一眼,賴一心低聲說:「我自己去好了?」

  也只好這樣了,葉瑋珊低聲答覆:「你看完賴媽媽之後再來找我。」

  「好。」賴一心點頭一笑,轉身往山下掠。

  葉瑋珊望著賴一心的身影遠去,這才回頭說:「吳伯伯、吳媽媽,請進。」當下領著吳配睿的父母往屋內走,準備進行引仙的動作。

  ◇◇◇◇

  又地震了。

  遠在噩盡島的沈洛年,在一陣突來的動盪中驚醒。

  這段時間,地震越來越頻繁,白天也震、晚上也震,房子不會倒吧?沈洛年擡頭往窗外一看,見夜色正濃,又躺了回去,但卻不知為什麼,在醒來的這一瞬間,精神很快就恢復,睡意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反正自己白天也沒事,大不了累了再補眠吧,沈洛年坐起身來,走出屋外,對著不遠處月光下的湖水,深深吸了一口帶著點夜露涼意的空氣。

  這兒是噩盡島東方高原深處一個小型的山谷盆地,周圍山峰團團圍住,幾乎無路可以出入,每逢驟雨,東面山崖會出現一道瀑布,灌水注入山谷中央一個小湖之中,再從西面漫出,沈洛年便在這座山谷中,蓋了一間簡陋的小木屋。

  噩盡島畢竟是不久之前才形成的島嶼,這兒雖然是深山,卻沒有什麼茂密的林木,只有漫山遍野的短草,一些低矮的蕨類也才剛開始四處蔓延,蟲鳥之類的小動物,也還沒來得及遷居到這兒來。

  此時距離上次和懷真的中秋相會,已經又過了一個多星期,月亮已漸消瘦,這山谷四面都是高聳的山壁,在這夜半時分,除谷中湖畔周圍勉可藉月視物,其他地方大多籠罩在暗影中。

  沈洛年在湖邊活動了一下身體,心念一引,口中默禱,地面上浮起一個黃色小泥人,對著沈洛年說:「請問有何吩咐?」正是可以萬里傳訊的輕疾。

  沈洛年停了片刻,遲疑了一下之後搖頭說:「還是不用了。」跟著一散妖氣,讓輕疾再度消失回土中。

  才過了六天,懷真該沒這麼快能確定謠言真假吧?懷真說過,若找她的次數太多,說不定會害她提早消失,不過換個角度說,若能順利度過關卡,以後就可以沒有顧忌地相處在一起,既然非去不可,早點去閉關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重點還是要讓她去得安心,也就是說自己若能早點掌握闇靈之力,讓她早點閉關,才能提早相聚。

  總而言之,還是繼續研究那把劍吧……沈洛年回到木屋中,拿出放在屋內的那把闊刃短劍,在月光下觀察著。

  這幾日沈洛年又試了好幾種辦法,卻一直沒有效果,其實他已經有些沒勁了,而這東西也不知道是結構還是蘊含的氣息有異,沈洛年雖以道息浸透,卻沒法順利地輕化這把闊刃短劍,也就是說,如果遇到強敵,不但不能使用這柄武器戰鬥,也不適合帶在身上。

  所以沈洛年平常都把這劍放在屋角用土砌起的一個泥櫃中,裡面還放了不少乾燥的獸、魚肉脯,藉著這劍能使周圍乾燥的古怪特性,倒頗能幫助保存食物。

  雖然把劍拿了出來,但這幾日已嘗試了許多辦法的沈洛年,卻也想不出什麼更新鮮的方法可以測試,只能望著這闊劍發呆,這麼看了片刻,沈洛年突然發現,過去看來平滑光潔的劍身,上面似乎隱隱有著十分細緻繁複的刻紋。

  前幾天倒沒注意到這一點?沈洛年手指輕輕撫摸過去,指尖觸感依然十分光滑,感覺不出有凹凸之處,似乎並不是雕刻在表面的東西。

  難道上面還有上一層透明保護膜之類的嗎?不然怎麼摸起來這麼滑溜?沈洛年正胡思亂想,月光突然一暗,卻是天際一朵棉絮般的雲朵飄過,月華掩映之間,刻紋便有些看不清楚。

  亮度不夠吧?雖然看到紋路也不代表什麼,就算上面有字自己八成也看不懂,何況根本不是字……但反正已經無法可試,就看看刻些什麼怪東西也好。

  沈洛年拿著劍回屋,點燃掛在牆上的小油燈,把劍湊近一看,卻見劍身光華如鏡,什麼都沒有,剛剛看到的那些刻紋,竟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剛剛自己眼花了嗎?沈洛年一呆,運足目力上下查看,依然找不到紋路。

  這可不大對勁了,沈洛年體質逐漸仙化,視力其實比過去增進不少,就算不點油燈,只靠著外面的月光掩映,也沒什麼看不清楚的,所以若非必要,他很少點燈,今日難得為了那些刻紋而點燈,卻反而看不見?

  沈洛年一頭霧水地上下張望,終究看不出所以然來,最後看得有些眼花,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看樣子自己大概還沒睡飽,乾脆去睡回籠覺。

  當下沈洛年吹熄油燈準備收劍,此時目光一瞥,卻又看到劍身上浮起一片刻紋。

  沈洛年一愣,低頭仔細一看,確定自己不是眼花,果然上面又隱隱浮現了淡淡的紋路……難道這刻紋要在月光下才能看得到?沈洛年再度走出屋外,對著月華細查,果然在這種狀況下,才能看得到那刻紋。

  這可真有點詭異了,月亮也不過就是太陽光的反射不是嗎?有什麼特別之處?沈洛年望著刻紋思索著,卻始終想不通原因。

  且不管為了什麼,這刻紋有什麼意義嗎?能幫助自己找出和闇靈聯繫的辦法嗎?沈洛年坐在湖邊草地上,對著月光,看著闊刃短劍,凝視著那不明意義的刻紋,只見那線條繁複多變、無頭無尾,彷彿是一條綿延不斷的無盡通道,在劍身上盤旋。

  這麼複雜的花紋,真的只是同一條線嗎?沈洛年目光順著線條而行,想找出有沒有頭尾截斷之處,但這麼將目光追隨著刻紋繞轉,他漸漸地有些頭昏腦脹,可是眼睛若挪開休息,剛剛的工夫可就全白費了,沈洛年這時忘了什麼闇靈不闇靈,只顧著想看清楚這些刻紋的理路。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始終沒能找出中斷處,沈洛年也不是多有耐心,眼看沒完沒了,眼睛卻已發酸,他終於一扔闊刃短劍,閉上眼睛休息。

  但眼睛這一閉上,那有規律又隨意的紋路卻仍浮現在眼前,彷彿一個個無窮無盡、不斷變化的漩渦,沈洛年正覺好笑,卻見那些紋路突然怪異地扭曲變化著,漸漸匯聚成一個由無數線條凝聚的古怪面孔。

  那是啥?沈洛年一呆,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古怪面孔上的線條逐漸隱沒,畫面突然清晰起來,眼前冉冉浮現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影明明站在眼前,卻彷彿籠罩在一團迷霧當中,看不清楚服裝、身材、樣貌,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這就是闇靈嗎?難道自己成功了嗎?沈洛年雖然有幾分驚訝,卻不敢張開眼睛,深怕一打開眼睛,這個幻影就消失了。

  那個籠罩在黑影中的模糊身形,低頭望了望雙手,又摸了摸臉,突然哈哈笑了起來,那聲音彷彿來自四面八方,又彷彿直接出現在腦海,震得沈洛年頭昏腦脹。

  笑個屁!沈洛年忍不住暗罵了一聲,這模糊東西是闇靈嗎?還是什麼妖魔鬼怪?

  那身影似乎能感受到沈洛年的思緒,突然停下笑聲轉過頭,那模糊的面孔面對著沈洛年,雷震般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緩緩說:「稱我闇靈無妨,畢竟只是個稱呼,我掌控死之世界、至高無上,是生命最後之歸屬。」

  媽啦,閻羅王或是死神之類的東西嗎?和這種東西打交道不大妥當吧?這下可麻煩了……

  「一點也不麻煩。」闇靈呵呵笑了起來:「你需要力量,才來找我,不是嗎?」

  如果想什麼他都知道,那自然也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沈洛年停了幾秒才在心中說:「你能給我保護自己的力量?」

  「何止保護自己?你獲得力量之後,只要你願意,甚至可以號令天下,成為王中之王,沒有人敢違抗你的命令。」闇靈的模糊身影,似乎有點得意地說:「而且最重要的是……賜給你這些,沒有任何條件。」

  沈洛年不禁呆在那兒……有這種好事?騙人的吧?

  「你疑心病挺重。」闇靈停了幾秒,那模糊的臉上彷彿露出笑容說:「不過這也不是壞事。」

  「我聽說闇靈之力,需要用生命力來交換,不是這樣嗎?」沈洛年在心中說。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一切都由你自己決定。」闇靈說:「怎樣?要還是不要?」

  還是和懷真商量一下再決定比較妥當,反正已經找到聯繫的方式……沈洛年當即說:「可否讓我考慮幾日再做決定?」

  「不行。」闇靈說:「你一生只有這一次機會與我產生聯繫,無論你是否願意,此後我不會再與你相會。」

  沈洛年一愣,訝然說:「那萬一我搞不懂怎麼使用獲得的力量,也不能問你嗎?這世界並沒有流傳闇靈之力的使用方法。」

  「當你獲得力量之後,自然就會完全瞭解,這些力量和知識是結合著的,不需要藉著紀錄流傳。」闇靈輕笑著說:「而你取得力量和知識之後,若覺得不如你所想,大可完全不使用,不會有任何損失。」

  「也就是說……」沈洛年問:「使用了力量,就可能失去東西?」

  「總之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身影停了幾秒,淡淡一笑說:「我不便在此久待,給你……十分鐘時間考慮吧,然後告訴我你的決定。」

  沈洛年其實只想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至於什麼號令天下的王中之王,可就沒有興趣了,若真有種力量可以讓人服從自己的命令,也不像什麼好力量……

  如果對方當真不是什麼善良的存在,說的當然也未必是實話,說不定獲得這力量之後,其實有什麼恐怖的壞處,只不過他並沒說出口……不然為什麼闇靈法器大部分都被毀了?就算對自己沒壞處,對這世界八成也沒什麼好處。

  有這麼多不確定的因素,若只為了自己,沈洛年可能早就拒絕了,戰鬥力不足就當個平凡人便是,也沒什麼了不起,但此時卻牽扯上了懷真……若不能讓她安心,她只好盡量把閉關的時間往後拖,這樣兩人想再度相會,又要等更久的時間,更別提力量不足的自己,隨時有可能不慎害死懷真。

  沈洛年想了片刻,突然發現對方一直沒開口詢問,他回過神說:「我想了多久了?十分鐘了嗎?」

  「也許吧。」闇靈卻說:「你已經獲得力量了,只差還沒啟動。」

  「啊?」沈洛年一呆說:「不是讓我考慮嗎?」

  「那是騙你的。」聲音說:「種子已經埋下,一夜之後,你就獲得我的力量了。」

  騙我的?沈洛年愣在那兒,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破口大罵有用嗎?

  「當你和我聯繫,又給了我足夠的時間,我就可以賜給你力量了。」闇靈說:「放心,其他的事並沒騙你,如果你不願運用我的力量,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只是懶得多花時間解釋。」

  倒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但不管是真是假,自己似乎也沒法拿對方怎麼辦,想到此處,沈洛年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倒也罵不出口了。

  「提醒你一件事。」闇靈說:「你似乎因為能看透虛妄,而對自己判斷力很有信心……不過若對方並非以真身當面與你對話,你還是看不出真假的,剛剛正是明證,可別忘了。」

  媽的,這騙子還真好心啊……沈洛年正感荒謬,只聽闇靈接著說:「我知道你很多不明白,但一覺過去之後,你就會瞭解了,記得小心謹慎地活下去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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