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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03:24

第十四集 渡劫秘法 第三章 竹樓

    六七月間暑氣漸重正是日頭最熱的時候。

    熾陽高照天空連一絲雲氣也無。自高空俯瞰下去卻見山峰溪谷綠蔭處處蟬鳥鳴唱亦錯落有致整座山峰恍若一塊巨大的翡翠橫亙天地之間盈翠欲滴。

    靈峰勝境自成一界不過峰下連霞山脈的景致與此地也相差仿佛。李尋站在臨淵台上目光似乎能穿透下面深邃的雲霧。

    斜貫西南、東北的漫長路程下來任李珣血影妖身幾近大成沿途吸蝕生靈之氣至此也是微乏。

    他緩緩按壓住體內奔流的燃血元息此刻他仍舊保持著血影妖身的狀態雖是潛行匿跡時不太方便亂七八糟的顧慮卻少得多。

    青吟青吟!

    他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眼眶內燃起了熾烈的火。

    峰頂無人從鐘隱的故居來看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人來打理了。

    坐忘峰大半地域都不在護山禁法的布控範圍內此界許多高手都能潛入其中陰散人擄去嬰寧便是前車之鑒。

    在此情形下李顧忌更少確定青吟並未到此後他袍袖一翻徑直從臨淵台上跳下身化虹光飛射而去。

    “不在這里又會在哪兒?”

    李口中喃喃自語心里卻自有計較估摸著飛行的距離約下降千余里之後身如飛龍破霧而出。他眼神猁在高處一掃十余里外林中小湖竹舍便映入眼簾。

    轉眼便到近前。林木掩映下湖水似乎納入滿山蒼翠碧汪汪的湖上還有幾只水鳥悠閑來去十分可人邊上竹廬似也沾得一層水氣盈綠中更顯清涼。

    對此美景李只若不見來到竹廬前毫不遲疑排闥直入。隨著門誹開啟耀眼的光亮瞬間充盈了整個廳堂。

    李站在門口目光掃射便是空中飄浮的塵埃也無法逃過他的一雙眼楮。

    稍停了數息他走進屋內在廳堂中央略一思索徑自轉向里間。里面就是青吟的臥室布置簡樸與尋常修道之人無異只有倚壁而立的梳妝台還有一些女性氣息。

    李走到梳妝台前伸手去拉下面的抽屜眼見沾到手柄目光忽然凝定。

    他蹲下身去手指在地上一抹指尖沾了一層灰白。

    這不是塵土而是碎到極致的石粉食中兩指稍加搓弄他便知道石頭的質地堅硬絕非常物所能及。

    至此他心中已有定論臉上卻依然沈沈如水。

    李站起身逐一拉開梳妝台上的抽屜里面除了一此梳釵簪之外再沒什麼物事。

    他擡起頭“哈”地一笑。身子前傾手撐在妝台上看著琉璃鏡中年輕修士的面孔。

    總體而言鏡中人的面色還算平靜然而上挑的眉峰以及略帶血絲的眼楮卻是淩厲陰騖似要將鏡面撕裂一般。

    “你打碎了坐忘石……接下來又會干什麼?”

    對著鏡中人李喃喃自語心中卻漸歸平靜。腳底略加研磨感受石粉累微的觸感一線模糊的感應在腦中若隱若現。

    他猛然轉身大步走出屋去。

    午後的天光依舊刺眼他眯起眼楮直視高空艷陽自身的意念似也融入萬丈陽光之中遍灑坐忘峰上下。

    任李珣修為如何精進也不可能洞徹坐忘峰的一草一木。然而在濃郁的生機靈氣的洪流中偶爾掀起的獨特波動卻能以神妙的方式回饋到他心里。

    或許這也可算是一種神通。

    李珣閉上眼楮眉心微微跳動周邊充沛的生機靈氣不僅是傳導信息的介質更是極大的滋補之物。

    血影妖身對生機靈氣的渴求是如此貪婪以至于陽光照射至周邊便自然扭曲生成一片陰森暗影恍若一層暗色調的披風環擾周身。

    湖面上的水鳥似乎覺察出險兆拍動翅膀撲愣愣地飛遠了。湖畔周圍一時間靜寂如死直到李睜開雙眸眸中赤紅電火穿透身外陰影灼灼欲燃。

    他捕捉到了殘留的氣息慢慢將其連接成一條完整的軌跡。從竹廬開始一直延伸到他神念所不能及的遠方。

    “你還在對吧!”

    慘慘陰風從唇齒間流出來。李珣身外暗影分張體內的燃血元息卻以更驚人的勢頭沖開一切樊籬在體內洶湧咆哮。

    他緩緩飛起循著大氣中依稀存在的痕跡不緊不慢地追躡下去。

    日落月升天光由明轉暗李珣用近乎悠閑的步調從坐忘峰頂一路下來卻是似緩而疾到後半夜時已到了三絕關附近。

    隨著時間的流逝殘余的氣息越微弱而且有了明顯的迷惑性變化似乎前言那人感覺到了背後的威脅做出回應。

    李卻胸有成竹他將度放緩折向了另一條路。

    靜夜里冷冷水響穿過密林隱約可聞。李珣隨水聲慢步而去不一刻便見到天上月華垂落照射在高崖飛瀑之上水色如銀飛瓊濺玉與下方水潭相激時方又化入黑暗之中。

    李珣上了高崖這已是第三次到此。

    崖下便是單智身死之地而相隔里許便是一座竹樓當年曾是青吟的別業如今贈給祈碧。

    李珣還記得從崖上望去。樓上臥室內的情景可一覽無遺而今夜小窗半撐恰好擋住他的視線而樓內燈火全無黑沈沈的沒有動靜。

    他微瞑雙目神念從竹樓中掃過。

    他沒有刻意隱匿氣息心中也存了威懾的念頭然而神念到處樓中情況卻與他預想的大相徑庭。

    樓中僅有一人氣息沈沈似是睡了過去。

    “祈碧她還住在這兒?”

    看起來她和文海的關系一如既往仍處在分居狀態。只是這聲息也太沈了些。

    李面色如水神念再度掃過情況沒有任何變化。

    “算錯了?”

    李心中微有動搖但很快小樓內靜寂靜的空間閃過一層極弱的波蕩其波動的幅度極小以至于他差點以為那只是風過窗檐的微響。

    他心中一顫全身肌肉方緊又松。

    從所立之處望去窗內暗沈無光深蓄其中的黑暗似從窗口小小的縫隙中溢出來侵吞竹林中的月華化為一層穿不透的黑霧。

    他眉心打結目標近在眼前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卻突地跳了出來。

    青吟的修為究竟深淺如何?

    李現這是一件出奇詭異的事情。他自少時與青吟相見心思全放在他處竟然從未猜測過青吟的修為當然以他當時的水平要準確評估青吟的道法修為也有些強人所難。

    現在想想當時的細節以青吟舉重若輕的駕雲之術怎麼也是真人境的修為不過去了夜摩天後被囚再強也有限以他此時的修為配合幽一以雷霆之勢沖南或可一戰而定。

    可是再看竹樓內潛沈的氛轉李又有些沒底。他竟然無法穿透竹樓內的黑暗把握到對方的位置在他修成“血影妖身”之後卓的靈覺還是第一次失效。

    李珣隱隱約約記得在哪兒聽說過這種法門。不過他更傾向于別一種可能。

    “莫不是從鐘隱那里得了什麼神通手段?”想想鐘隱對她的愛護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時間李珣竟有些進退失據。

    天上的月亮似也感覺到他的心思扯過一處雲彩半掩半映收去了竹林間小半光華。

    黑暗陡然擴散開來。

    光暗交替的瞬間竹樓內忽有一圈光暈撐開錯黃的光線漲成一團朦朦的光霧隨風流散開來。

    內外光線的擠迫何等迅剛鋪開的黑暗呻吟一聲瑟縮退開旋又在一個修長人影的驅使下蜿蜓爬上窗格。

    李眼神凝定。

    燈光將人影映在窗欞上有些模糊卻又無比忠實地將其風姿態儀態表現出來。

    李珣可以看到那人微彎下身子將手中的燈盞放在臨窗的桌台上隨著她的動作披散的絲像一層薄霧舒卷來回。然後她就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像一尊擺放已久的雕塑。

    薄薄的窗紙卻隔絕了李尋尖銳如刀的眼神。他死盯著窗上的人影身子微向前傾卻沒有沖上去。

    這人影自然不是祈碧不過她既然大大方方地點起燈火祈碧想來已被她制住。

    只是在這番動作中竹樓內的氣息竟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僅屬于祈碧一人好像這窗紙上的不是人影而是一抹幽魂。

    更令李珣困惑的是對方舉手投足間所表現出來的姿態怎麼看都覺得其中大有深意。

    李可以肯定窗內那人絕對已經知曉他的位置所在那麼這一切都是做給他看的?

    疑惑和慕名的煩躁糾結在一起攪亂了李尋清明的心境。

    眼看事情已快要了結他才恍然覺仍有許多秘密隱藏在迷霧之中未能看透其中的關鍵。

    “青吟……”

    將這個名字在唇齒間碾壓撕扯李感覺到自己心境混亂長吸一口氣不再盯著窗上的人影而將目光移到一側的竹林中去。

    月光灑在枝葉上隨風流動由于天上雲彩聚散光線亦忽明忽暗竹林中越靜謐幽冷倒消去許多署氣。

    看著月光下的景致李倏乎間竟走了神一縷縹緲的神思牽引著他的記憶流向已經淡忘的角落。恍惚中他看以了一只握筆的手在素白的紙上勾勒出似曾相識的線條。

    青煙竹影?

    不是之前那幅稱不上一流的畫作。

    幾乎褪色的記憶轉眼便鮮活起來每一句言辭每一個動作都爭先恐後地跳出在腦中組合排列。

    當所有的情景依次重現之際李背上深重的寒意陡然一波又一波湧上全身都似浸在冰水里一時竟不能呼吸。

    青吟帶他登峰、青吟將他打下雲端、鐘隱作畫……可笑他將全副心力都放在了那幅承載青煙竹影劍訣的墨竹圖上卻沒想到一切的一切都糾結在前一幅平庸的畫作上。

    事隔近百年李竟然還能回憶起那幅畫作的每個細節。

    這乎常理的回溯之力將他裹住循時光長河而上。他站在石崖上卻仿佛融進了畫里。

    隔著疏竹月影他的目光不可抑止地被牽引到小窗幽影之上。

    月涼深夜里竹青小樓中。

    鐘隱是個極好的畫師他沒有將眼前的情景具現出來但筆鋒轉折間卻傾注了此時此刻一切所應有的感觸。

    那幅布局不當的畫作恰恰相反如他此刻的心情紛亂交纏又滿溢了整個空間。

    李心底陡生明悟他終于知道這里曾經生過什麼!

    不知多少年前青吟便如今夜這般移燈窗前。她也一定知道鐘隱便站在這石崖之上她就是要讓自己的影子映現出來給鐘隱看個清楚。

    也許、可能、甚至她旁邊還有個玉散人。

    李珣用手扶額頭。額頭火熱掌心冰涼。

    他不清楚心中的明悟來自何方可伴之而生的卻是實實在在的茺謬和悲涼。

    那里就是青吟與玉散人幽會的場所兩人便在那兒在小窗前纏綿而鐘隱便似個龜公在這邊看鴛鴦、聽牆腳!

    干啞的笑聲從喉嚨里嗆出來最終難以抑止。

    他就在月色之下放聲大笑音波滾滾擴散開來驚起宿鳥無數而如此肆無忌憚的笑聲竟沒有引出任何回應。

    “好一個尊師重道的鐘隱!”

    表面上他遵師命、立誓言將青吟禁足在這坐忘峰上可事實上他卻是放開了一切禁制任由青吟和玉散人二人在此苟合恐怕比下山還要來得方便。

    李不知道是什麼引了這一切可是很明顯鐘隱和青吟之間的牽扯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復雜、詭異。

    所以在那一刻鐘隱臨時改換筆法所以青吟最後連問也不問只因為在兩人之間早有了難以言述的默契。針對某件事某個交易某個算計。

    “我把他帶到你眼前來了答不答應由你!”

    “你我心知肚明以前應了你的現在也不會變。”

    “既然能活著出來那你就是同意了!”

    兩人利用李交流、談判而當時的小毛孩子卻只當是仙師垂顧得了莫大的機緣……

    李珣笑聲漸歇最終垂下頭呆看著下方颯颯作響的竹林。深重的寒意已經侵佔了他身體的每個角落不過混亂的心緒也漸漸平穩下來靈台漸轉清明也讓他覺了一個要命的事實。

    他被控制了。

    他沒有理由知道這麼多的。無論是竹樓男女的苟且還是師兄妹間的默契都是最隱秘的事項怎會看一眼竹林和窗邊幽影便能神乎其神地推導出來。

    思量其中細微處分明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從頭到尾牽引他的思維就像遛一條乖巧的狗!

    這才是真正的醒司悟。

    當此念頭在心尖生之際李全身毛都要倒豎起來。

    神經質般地回頭背後還是一片虛空然而李珣卻覺得其中似乎嵌著一對幽寂深邃的眼眸永遠都盯著他的後頸視線直透肺腑。

    李珣曾以為時至今日以他的能力足以擊破一切恐懼而此刻他才現縱然他已擡升到通玄界最頂尖的層次可鐘隱這個非人的怪物即使是在三十三天外也依然隱藏隱地控制著他在他身上纏下一圈又一圈蛛網把他當人偶使喚。

    越是強大、越是清醒這種感覺便越強烈。

    李珣緊抿住嘴唇努力壓下心中的挫敗感強迫自己冷靜。

    此時夜風穿竹、飛瀑流泉的聲息顯得如此聒噪仿佛他人笑語在耳邊勾連回蕩。內外相激之下來自血影妖身的狂躁之氣終于決堤。

    李珣開始轉圈像一個焦躁的瘋子嘴邊不停喃喃自語︰“你出來你出來!”

    響應他的只有山林自生的微響。

    轉了幾十圈之後如附骨之蛆的感覺非但絲毫未減反而越強烈。

    李珣陡然立定終于想起霜個關鍵他血紅的眼珠凝住視線死鎖在竹樓小窗之上。

    “你不出來?很好我就殺了你的師妹看你出不出來!”

    隨著李珣低低的嘶吼山間穿行的夜風忽然靜止數里外竹樓卻無風自動在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中微微顫擺。

    撐窗的叉竿吃不住勁兒滑脫出去半掩的窗子猛地撞回去窗紙上影兒亂搖。

    李珣喉間低嘶一聲重重踏前半步行將打下去時身子卻是一頓扭頭去看峰下方向。

    沒了殺意灌注竹樓險險從崩潰的邊緣回來只是周邊林間竹葉已掉滿一地。

    竹樓內的燈光突然熄滅了屋內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李珣一時卻也顧不得了他深吸口氣強行控制住崩濺開的心頭魔血身子一晃融進了石崖嶙峋的陰影中。

    只隔了三五息的時間虛空中兩道灼灼劍芒闢開黑暗飛射而來看勢頭正是朝小樓的方向。

    對方顯然還沒有現這里的異狀劍光明亮而柔和透著些從容不迫的味道然而那邊很快就變了味兒。左邊那位忽地毫無征兆地扭過頭來眼光淩厲如刀隔著十幾里路李也能感受到其中凜然寒銳之氣。

    李珣猛吃了一驚這眼神太熟悉了以至于險些讓他脫口出聲。

    “明璣仙師?”

    一沒想到來的竟是明璣二沒明白自己是哪兒露了破綻李珣一時有些懵了而此時一縷鏗鏘劍吟劃耳飛過觀其流向正是從明璣那兒傳來且其端怕更在明璣移目之前。

    李登時恍然︰“他從哪兒尋來一把通靈劍器?

    現在想這些已經沒了意義只這曖間的工夫雙方的距離便拉近許多。臨至竹樓上空空中劍光一分明璣直沖這邊而來而另一道劍光則斂勢沖進竹樓。

    李珣看得分明明璣百忙中回眸叫了聲︰“七妹小心!”

    是明如。

    李弄清了對方的身分心下先是一松。

    無論是明璣還是明如都無法對他造成威脅也便有了轉圜的余地眼下的麻煩反到在竹樓內……

    念頭尚未轉過明璣冷肅的面容已映入眼簾。

    李珣不願與她糾纏想了一想袍袖拂動身形電射而出。

    而在衣袖遮臉的剎那他已經戴上了無顏甲。

    這是少數能夠在當日剃刀峰下的“血神鍛體”中保留下來的寶物與他的衣衫一樣受血光毒焰淬煉成為一件為他量身打造的法寶。

    他的臉面還是百鬼的模樣眼下只是再加一層保險。

    “鏘”聲震鳴中夜空被閃耀的劍光撕裂相隔里許李已感覺身外寒氣凜冽細碎的劍氣仿佛千百柄挫刀與他護體真息劇烈磨擦迸出一波淡藍色的電火。

    “嘖她又精進了!”

    李珣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卻也不影響他的神通變化。

    他身體半旋手足不動純憑牽引之力便將迎面而來的劍氣化消偶爾漏過的劍氣星星點點也難傷他分毫。只是他身形一動血光相隨映照虛空。

    明璣見此身上殺意更盛身劍合一追襲上來︰“血魔頭引頸受死!”

    李珣本就沒想著隱瞞身分也隱藏瞞不了。聞言只是大笑隨手數指點出已用了血劫蝕元神光的法門。

    他指勁一出四方生靈立時寂滅離得近的青竹、飛鳥等生機更是被直接抽吸干淨化灰飛散。

    半山竹林飛瀑立時蒙上一層灰蒙蒙的死氣。

    明璣手中輕顫嗡聲震鳴中她手中長劍光華躍動卻凝而不散化做一道精芒平平前刺。

    至精至純的劍氣如遊絲一縷穿透虛空直逼李身前而其威壓則彌散四方阻絕血神劫指的侵襲連攻帶守又是堂堂正正之姿並不因殺意勃然而沖動。

    李珣冷笑聲中袍袖卷拂朦朦血光如同風卷雲霧傾洩而下。

    純以修為論李珣未必有明璣精純只是血影妖身通天魔變化又有天生凶厲血殺之氣攝噬生靈足以抵消修為的落差且更有勝出。

    明璣面對這妖異的手段不改直擢其鋒側身避開。

    血影妖身的度在此刻盡情展現。

    半空中血光只一閃便從滔滔血霧中穿出明璣身形先退再想阻擋已不可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血魔從身側抹過迸的氣流幾乎遮斷她的呼吸。

    竹樓中似乎有了動靜。李目光朝那邊一瞥忽地嘶啞著嗓子高聲大笑︰“明心劍宗的女修確實各有味道今晚上過癮了。”

    和李珣配合得極好竹樓里明如低呼一聲︰“阿碧……”

    話音方起一波森寒劍氣陡然從極微處迸現來如江流海浪一般剎那間充塞竹樓上下。窗欞門戶禁不住這爆性的沖擊在第一時間粉碎噴射而出。

    緊接著房頂破開一個青衣裳人影飛射而上中途只一旋竹樓上層便被淩厲的劍氣絞成粉碎。

    祈碧的氣息強度在此刻猛地高揚起來隨即便直線滑落而另一股氣息則再也遮掩不住。

    此刻李珣終于明白過來青吟應是以某種法門將自身氣息與沈睡中的祈碧合而為一才有了近乎隱身的效果。

    李珣心中“呸”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已經很過分囂張了沒想到青吟比他還放得開。這女人就不怕身分暴露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嗎?要知道她可沒有李分身數人的本事。

    無論是明璣還是明如都沒想到竹樓內竟然還有一人。倉促之下明如當其沖立時吃了小虧由此分去明璣的幾分注意。

    借此機會李珣和青吟一紅一青兩道身影左右分開相背遁走其行動之一致仿佛有著天然的默契。

    明璣身形停住很明智地不再追擊。她甩手放出傳訊飛劍向宗門示警片刻之後護山禁法便會威力全開若是她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堵住其中一個。

    下方明如身子僵在剛才的沖擊下她一方面措手不及另外還要分神護住祈碧以至于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全憑著一口精純的丹霞勁頂過來若不是對方急著脫身順手再來一劍她不死也要重傷。

    明璣飛身下去伸手助她回氣就算是這樣明如還是花了好半晌才緩過氣來。

    一等恢復明如先去看乖的情況由于剛才她全力回護祈碧平臥在竹樓的廢墟上雖仍在昏迷之中卻容色平靜顯是無礙的兩位長輩都松了口氣。

    可接下來她們兩人的疑惑卻越地深了。

    無論是明璣還是明如都是女修中的佼佼者論靈覺感應比常人都是遠勝。之前渾然不覺的讓那血魔潛入坐忘峰已經是很奇怪的事而竹樓里那個極厲害的劍修給她們的感覺更是奇上加奇。

    明如直接和對方打了照面雖未看清其臉容感觸也更深。她略顯遲疑地開口︰“那人……”

    說了半截她忽地找不出形容的語匯秀眉蹙起側過臉來看明璣的反應。

    明璣正看著毀損的竹樓如果花些力氣或可從周邊的劍痕及氣息殘留中現什麼端倪。然而此時的她卻靜不下心來。

    附近竹林在血魔一擊之下毀了小半山風吹動卷來滿天飛灰其中夾雜的汙濁氣息對明璣來說就是最刺激的毒藥。

    她驀然轉身對明如道︰“護山禁法已經打開我在周邊巡視看能否截住那魔頭。”

    明璣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明如知道她的心結更明白勸阻不得只能囑咐道︰“今日全無準備不要出了禁法護持範圍而且截不住便罷萬一截住了也要及時飛訊這邊通門合力把握就大得多。”

    明璣嗯了聲反手將背上寶劍解下。此劍長及四尺劍鞘全無半點兒裝飾一色深黑顯得十分沈重。

    將寶劍拔出半截劍身寒光凜冽刺膚生痛明璣眯起眼下稍做檢視又還劍入鞘。

    看她這神態明如嗔了一聲︰“你聽到我說的話沒?”

    明璣回眸微微一笑目光又轉向祈碧對明如笑道︰“你帶這孩子下去吧也請宗主坐鎮止觀峰若有事我立時飛訊傳回。”

    見她情緒如常明如稍稍放心又道了聲“小心”。

    明璣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馭劍直沖雲霄轉眼不見了蹤跡。

    明如望著天空柔美的面容上略現陰霾心里止不住想起明璣之前所立下的那個不留絲毫余地的誓言。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04:15

第十四集 渡劫秘法 第四章 雷光

李珣自不知明璣那邊的想法此時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遠遁的青吟身上。

    之前二人雖是分身遁走他卻鎖緊了青吟的氣息雖相隔甚遠感應依然強烈他挫了挫牙身形轉折血影妖身度全開繞了一個圓弧再度追襲過去。

    高飛掠中他的軀體已化有形無質的血影抽吸周邊天地元氣在虛空中硬生生闢開一個近乎真空的通道當真是飛行絕跡瞬息千里。

    在李珣的感應中青吟的度雖然也是不慢但與他仍有不可彌補的差距。

    李只用了半個時辰的工夫便抹平了兩者之間的距離再有一刻鐘他就可以將青吟截住。

    此時他已下定決心等看到青吟的時候二話不說立下殺手至于什麼謎團、感概通通隨那女人化灰去吧!

    就在今晚上把一切都做個了斷。

    熾烈的毒火與李珣的思維逐漸交融在一起使他的耐性飛磨損乖戾之氣則越來越重。所過之處滿山生靈都被這凶厲殺氣驚醒過來一時間狼奔豕突亂做一團。

    如是千余里一晃即過在他感應中青吟已在百里之內雖一再提但相較于血影妖身的度實是不值一提。

    “十息後我要你命!”

    殺意隔空透出彼此氣機相接虛空中一聲輕爆雙方的距離轉眼便給拉近到五十里內。

    青吟那邊氣息尚未生亂依然是很冷靜地調整方向利用技巧又將距離拉開里許。

    只可惜在李珣看來這不過是垂死掙扎。

    他一邊驅動血影妖身一邊將神念透入虛空與另一個空間內的幽一相勾連準備將傀儡直接投放到目標身邊不給青吟任何逃脫的機會。

    五息已過。

    李珣飛掠的血影幾乎要化為無形所過之處草木生靈無不立斃遠遠的他已經看到前方朦朧的青色虹光對他而言這就是觸手可及。

    正要放出傀儡李眼前忽然一亮一股出奇強勁的山風吹來周邊近乎真空的環境竟又被注入了絲絲元氣雖然轉眼又被抽干可後力綿綿似是無休無止。

    李神念透出在虛空中一掃那被毒火烘烤的散亂神智陡然恢復了一些。

    “已經到了護山禁法的範圍里了?”

    此時此地夜空明月皎潔山脈蜿蜓東去漫山林木溪流均清晰可辨。然而在人所不可見之處卻有隱晦氣機絲絲縷縷隨天地陰陽升降流動變化。

    李珣很清楚這是明心劍宗護山禁法全面啟動的表征。

    這也在他意料之中。既然現了他這“血魔”入山止觀峰上沒有動作才叫怪事而這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困擾。

    鐘隱飛升之後連霞山的護山禁法幾乎是由他一人主持改進若說對此禁法的了解當世恐怕無人能出其右。

    明心劍宗宗門護山禁區法範圍廣大遍及連霞七十二峰同時也將坐忘峰底部小部分區域包了進去李對其界限了若指掌見狀立時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坐忘峰和止觀峰毗鄰而居粗略計算此處距離止觀峰也不過千多里路而已已經無限接近于明心劍宗的核心區域。

    稍稍估計了一下宗門的反應度覺得不會對自己的行動產生影響李又將注意力集中到青吟身上。然而目光投去時他的眼皮連跳幾下。

    入目的情形實在是有些詭異。

    青吟先一步撞入護山禁法範圍觀其飛行線路顯然是不怎麼熟悉然而她周身氣機竟能相對諸峰禁法隨機轉化變動如魚得水。

    反倒是李自己由于周身血殺之氣濃重天然與禁法相克度不免有所降低。

    “有古怪!”

    在血影妖身的狀態下李珣的靈覺敏銳度已給拔升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層次。雖是理智上難以弄出個所以然來本能中仍察覺到危險前沖的身形猛然停住余力未衰在周身生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方圓數里的空氣剎那間抽了個干淨。

    與之同時前方青吟的氣息突然隱藏晦下來借著周圍有序的元氣流動幾次變化之後竟然又與竹樓中一樣從他的感應中消去。

    而這回兩人均身處茫茫大山之中可不像在狹小的竹樓空間一般那麼容易判斷所在的位置了。

    對此李倒不著急他有千般法子可以將青吟搜出來真正讓他忌憚的還是災害前陡現的危機感應。

    他駐留原地環顧四方以其對禁法的熟悉逐步梳理天地間這張氣機大網力求找出令他心悸的源頭。

    三五息的時間轉眼即過。李尚未找出線索心頭雙是一跳這一次感應越地清晰。

    在西南方密密的氣機網絡之後有森森寒意自極遠處投射過來像一束光柱在千山萬舊社會中掃過所過處一切生靈均難匿形跡。

    那是止觀峰方向。

    李眉頭皺緊退後里許心中警惕︰“原來如此‘那東西’也被啟用了倒是麻煩!”

    所謂“那東西”指的就是放置在止觀峰上的斬空神劍。

    鐘隱出道時便將此劍攜在身邊歷經千載見證了鐘隱由翩翩少年成為通玄第一人的全過程其與鐘隱氣機互通早具靈性。

    鐘隱飛升之際以絕大神通將其貫入止觀峰頂的未明觀前庭其中似有深意。宗門修士一時揣測不出干脆就以神劍鎮守禁法陣眼借用其靈性使護山禁法越嚴密。

    在神劍靈光照耀之下一切生靈均難以逃過其掃描、鎖定這與李以血影妖身之體感應生機的神通倒有幾分相似。只是神劍靈光對妖邪之氣感應更為靈敏一旦鎖定立時吸納山川靈氣蘊育威能一旦神劍感應則觸機而動如雷霆最是霸道不過。只是近幾十年山門無事這禁法一直蒙塵沒有啟用眼下他可不願意做第一個試法的倒黴蛋。

    這麼一耽擱青吟的蹤跡更是難覓。

    李珣雖不到焦躁的地步可心中危機感應仍有增無減。

    尤其是他已經找到觸感應的源頭心增仍如此這般顯然這其中蘊育的危險遠遠過他現時的估量。

    斬空神劍……鐘隱!

    他今夜所得的最大收獲便是明白一旦牽涉到鐘隱便絕無小事、好事!

    那個甘當縮頭烏龜的男人雖已經遠離此辦可是當年言談中無不暗藏深意;行止間也都是後手頻出。更別提他在青吟身上傾注了千年的情感天知道他為此又做了什麼謀算。

    “也許急著殺掉青吟不是個聰明的選擇。”李珣虛蹈半空心中暗暗盤算︰“當時年少識淺修為又差得太多便是被鐘隱動了手腳也體察不出……這倒真是個麻煩。”

    今夜竹樓前的異常經歷給他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那手段自微末無形悄無聲息地牽引思緒亂心惑神就算是水蝶蘭親至施展其絕世幻術也不過如此而此種手段竟然是由鐘隱飛升之前留下歷經數十載而不衰光想想都讓人腦後生寒。

    誰知道那廝還有什麼陰招沒有被觸出來。

    不想還好一旦想得深了李珣便現自家身上有著鐘隱烙印的東西實在不少。

    青煙竹影劍訣、骨絡通心之術包括玉闢邪也是鐘隱贈給青吟而青吟又轉送給他的寶物。

    其中最關鍵的自然是骨絡通心之術李珣正是以此為根其將三種南轅北轍的法門互相貫通且融為一體。否則三股真息交互沖突他此時恐怕早已是廢人一個。

    正因為骨絡通心之術佔據了如此重要的地位李珣才越地擔憂郁。若是鐘隱在這上面動手腳。

    縱然機率不大也足以令他死無葬身之地。

    “不如回轉霧隱軒那邊水蝶蘭和陰散人都是此界最頂尖的人物眼界寬闊神識入微。如此三人合力先絕了後患再談其他。”

    他這般想法算是穩重。可是青吟這邊也是迫在眉睫又觸手可及之事如果就此放手天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所謂進退兩難就是這麼個情況了。

    啟動的護山禁法正有序地控制周圍的天地元所配合止觀峰上的斬空神劍蓄勢待。

    李珣再不復剛才的囂張極謹慎地收攏自身的氣息憑借著對禁法的了解移動身形度也不慢可方向卻是朝後的!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完全避過神劍靈光的掃描。

    方圓數十里範圍內的天地元氣與斬空神劍靈光遙相呼應每一陣波動都使得元氣的組合序列更加清晰以之生成的劇烈反應則完全隱藏在整齊有序的表象之下蓄勢待。

    “難道真要硬接一記寂滅雷光?”

    眼看著是避不過去了李珣無奈之下又有些躍躍欲試。

    他倒真想看看自家設計的禁法在斬空神劍的驅動下會是個什麼效果。況且硬拼這麼一記或許能趨勢……

    念頭在心中猶未轉盡他眉頭雙是一跳。已經做好硬拼準備的身體突然縮回隨即在狹小的空間內連續上百次擺蕩利用這種激烈的震動獲取了常的爆力化做一道血光穿入半空稀薄的雲層。

    神劍靈光如影隨形地追躡而上只是巨量的元氣序列反應還是慢了半拍。

    憑借這微乎其微的時間差李珣避開了大五行寂滅雷光的最佳觸點。

    神劍通靈一擊未已知道保存力量只拿靈光照射鎖定未得更好的機會則蓄勢不。

    與之同時百里之外一道無比熟悉的劍光借周邊元氣動蕩陡然加幾次呼吸的工夫已經近在眼前。

    李珣被神劍靈光鎖定不改輕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劍光撲面而來心下只有苦笑。

    “咱們就有那麼大的仇怨嗎?明璣仙師?”

    若有半點可能李珣也不願在此狀況下和明璣打照面。

    這倒不是他在懼怕或顧忌什麼僅僅是數十年來在心底積壓下來的情感在作崇。

    正如他曾經感悟過的剖去鐘隱、青吟這對狗男女明心劍宗從來沒有對不起他只有他欠明心劍宗的。

    他不是好人卻也不願主動做那以怨報德的破事。

    “或許該離開了。”

    李珣此時並無實體不過隨著心情變化周邊彌漫的血霧也微微波動轉瞬又被森寒的劍光剖成兩半。

    淩厲的劍氣通過周邊血霧傳導過來李珣渾若無事明璣的劍光卻黯淡些許。

    情況就是這麼簡單就算李站著不動任由明璣砍上百八十劍也未必能傷到哪里反而是明璣自己可能吃不住血影妖身的吸噬之力損及修為。

    不能說二人修為天差地別只能是血神子的法門太過妖異找不到對癥的法子只能以更高層次的力量強行壓制。不過如今的明璣顯然做不到這一點。

    李珣心中還存了萬一之念頭希望明璣就此知難而退只是用膝蓋想想也知道絕不可能。

    果不其然劍無功明璣未見任何頹勢虛空中鏘聲鳴響又是隔空一劍斬至。

    “以靈犀訣催動子午劍罡?”李的眼力不比尋常又對宗門諸法熟極而流可謂見微知著見狀先點頭又搖頭︰“以陰陽倒置尋生克變化是個好主意卻仍不對癥。”

    雖對他仍造不成威脅李珣卻不想任明璣斬下來了此舉太過托大不說也容易引人疑心。

    周身血霧一卷凝成深色血光迎著劍氣沖上。

    劍氣與血光一觸立如沸湯沃雪轉眼消融大半雖和血光相距在百尺之外明璣仍氣血浮動氣機牽動之下天靈、黃庭等竅穴微微酥麻似被血蛭附上意圖吞吃她體內精氣;眼前亦被濃稠的血光充斥其中更有無數怨靈嘶嘯湧動欲出密密麻麻仿佛呼出的氣息都會被其吸噬干淨令人心悸。

    明璣知道眼前景象虛實兼生非但有撼人心志之功亦有吞噬精血的毒辣實效。

    然而她數百年苦修專致唯一一顆道心早鍛煉得如精鋼般堅硬偏又晶瑩剔透面對眼前天魔諸相心境絲毫不亂手中四尺長劍應機變化劍氣吞吐隔空一絞。

    天心靈犀絲縷不絕靈犀訣催的劍氣不若其他法門那般聲勢浩大卻是最最精純不過在明璣的催控下如臂使指只是尋常當劍氣遊動在虛空中時自有絕頂靈性如天心映照萬物均統攝于心。

    李珣初時還未在意然而撲至明璣身前時忽覺得上下四方大力聚合似將他一下子按到深海之底與九幽噬界中的感覺倒有幾分相似。

    他心中驚訝未絕前方劍芒閃耀鋪開恍若一個大浪翻下竟有著絕大的聲威與靈犀一點的要義完全不同。

    待到重壓臨頭李神識飛掠四方這才驚覺不知何時方圓數十里內天地元氣竟隨明璣的劍勢一起奔湧動煌煌不可一世。

    而這洶湧表象之後則是附近護山禁法自然與明璣周身氣機融會彼此貫通。

    明璣一劍殺至附之而來的就是山脈靈穴積蓄的巨量元氣當真如山岳崩摧一般。

    “這也行?”

    李珣若非暫元實體眼珠子怕都要給瞪出去。

    舉凡天下諸宗的大規模禁法布置對禁法範圍內修習本宗法門的修士給予一定加持這也是應有之義並不稀罕。但如明璣這樣通過禁法布局一劍牽附周邊山脈靈氣轟殺過來的卻是絕無僅有。

    李珣肯定自己沒有設下這種布置驚訝之下陡然攀升的強壓已經及體。周身血霧先為之劇烈震蕩隨又被壓力凝定一震一凝之間血影妖身終于有了些許損傷。

    這大概就是陰溝里翻大般兼八十老娘倒繃孩兒手。

    李珣又氣又樂但心度深處反而越安定。

    在血影妖身狀態下他觀察外界的方式與常人有很大不同卻又是出奇地通透。他很快就現明璣在禁法上造詣平常一舉駕馭這復雜的禁法布局仍力有不逮。

    她就像是在元氣大潮中的弄潮駕一葉扁舟隨浪潮起伏固然是手法精妙然細究下來究竟是人驅潮水還是潮水馭人還在兩可之間。

    不論如何李珣已不能輕松應付。

    縱使他身形如霧如煙可外界強壓如浪潮般拍下其中濃厚的天地元氣幾乎凝結如液滴踫撞反應之下在虛實空中形成無數大小不等的漩渦施力方向千差萬別幾乎要反血影妖身撕成粉碎。

    一切之肇端即明璣所之劍氣絲縷它就隱藏在怒潮之後伺機而動務必要找到血影妖身的破綻一擊而定。這種手段倒與斬空神劍所之靈光有些相似……

    神劍靈光?

    李珣突然現了一個古怪之處。之前一直控制周圍禁法的神劍靈光不知何時鋒芒消失雖仍鎖定在他身上禁法的控制權卻不知何時給明璣拿了去。

    他有設計這種……

    李心中猛醒卻還是慢了一步。

    元氣大潮之中的某些亂流流程同忽然氣機聚合彼此磨擦更早一線明璣所之劍氣穿透怒潮擊刺過來。

    劍至雷嗚!

    山中猛響一聲霹壢熾白的電火將夜空撕成兩半周圍山川靈穴積蓄數十載的巨量元氣在此刻以最狂暴的方式迸出來。

    空氣中爆鳴聲如此宏大以至于半息之後那聲波便壓過一切除雷聲外天地再無其他。

    大五行寂滅雷光這個由李珣親自布置改進的霸道禁法終究還是由他先來品嘗。

    更要命的是這已不僅僅是寂滅雷光而是由明璣劍氣驅動與天心靈犀之法相互催化產生的劍罡雷火。

    寂滅雷光破壞五行生克萬物觸之即毀;天心靈犀通透敏銳擅長以點破面抓住破綻弱點二者相結合生成的便是足以讓此辦任何市斤都要退避三舍的恐怖殺招。

    劍氣雷光頃刻即至。

    在血霧之最深處統馭全身元氣的血核也感受到了深重的危機為之微微顫栗。此種情形下李珣的心態反而越冷靜。

    他沒有躲避由于天心靈犀的性質這道劍氣根本就是無法也不能躲避的反而立下決斷血影妖身轉眼凝聚成實體無論肌體、衣裳均瞬間化形而他的右手則從袖中穿出窺準劍氣來向重重合握上去。

    一聲扭曲尖銳到極點的嘶嗚爆起李珣手上的血色剎那間褪盡大寂滅雷光在觸及實體的曖間已經動輕松破開了燃血元息的護持與血影妖身本體進行了沒有半點花巧的踫撞。

    千百道電光在李珣胸前炸裂開來。剛剛塑形的右手轉眼被碾成了一片血霧隨後又被電光催干淨。

    余力所及李珣半條胳膊連同袍袖都給炸碎灼熱的血滴四面飛濺又本能地吸噬周邊濃郁的元氣與電光余光彼此交纏生生化去了最初也是最強的雷爆之力。

    “嘿呀!”

    殘肢的痛苦立刻點燃了李珣心底壓抑的毒火他狂嘶一聲身體頂著巨大的沖擊不退反進完好的左手一記穿刺重拳幾乎凝聚這具軀體內所有的力量正中身前雷火爆的中心點。

    這里是大五行寂滅雷光的最佳觸點自然也就是方圓數十里山川積蓄靈氣的聚合處。

    李珣以混元杵的至大至剛之法運使凶戾怨毒之氣一拳擊出實有千軍闢易之威。

    兩股大力相交整個坐忘峰似乎都搖晃了一下數十里範圍內的山體剎那間不知崩開多少裂隙呼嘯的颶風掃過將夜空中稀薄的雲層吹了個干干淨淨。然而無所遮掩的月光也在劇烈的元氣波蕩中扭曲變形。

    只此一撞周邊布置的禁法便毀了五六成。

    這招還是在剃刀峰時李珣從青鸞身上學到的此刻學以致用效果也還不錯。

    拳勁所及李珣更證實了心中的猜測。

    不管是明璣劍氣催還是元所聚合、禁法變化那種三元歸一乎天然卻又妙至毫巔的手段絕不是現階段的明璣能夠使出來的。

    兩道巨力踫撞所生成的混亂局面下三者水乳交融的狀態再不能持續其後隱藏的東西也就顯露端倪。

    狂暴的元氣亂流下唯一沒有變動的就是那從止觀峰上照下來的神劍靈光。

    它依然鎖定在李身上不管其身體怎樣虛實轉換都沒有任何“脫鉤”的跡象。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更是覺得吃靈光照射得久了身上寒意逐步加重便像是那把斬空神逐分逐毫地移來意圖架到他的脖子上去。

    斬空神劍、神劍靈光這玩意兒真的是件死物嗎?

    此刻出那驚天動地一劍的明璣也頂不住噴的洪流身體飄飄蕩蕩後移。面色雖是勉強維持平靜可從她晨光星般閃爍的眼楮去看她分明從這一擊中有所收獲。

    不過她很快就從修為突破的喜悅中回神再盯上不遠處缺了一臂的血魔只是那人的注意力卻沒有放在她身上。

    明璣現那家夥並不在意肢體的錢缺對自己也沒什麼怨毒恨意只是目光遊移先望著西南止觀峰方向又沿著某條虛無的軌跡將視線投向自己側面的某個地點。

    明璣眸光一閃已將那個方向的景物攝進眼中。入目的情形讓她忽地一呆。

    被元氣亂流扭曲的夜空里一條青色人影就那麼突兀地現身出來。在月光的照射之下那修長的身形之外似乎跳動著一層光芒偏又如水氣般虛無。

    如此扎眼的聲景讓人感覺著對方是早就潛藏在那里只是被狂亂的元氣掃中這才露了行藏。

    這個念頭剛從腦中閃過青色人影便從明璣視野中消去。

    明璣心中一緊忽然覺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感覺到那人的氣自敏銳的神劍靈光也沒有任何反應。

    她心里警鐘鳴響倉促間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面對面的血魔卻突然有了動作。

    第一步明璣還能見到實體抹過的虛影下一刻血影妖身已經化為刺目的血光以出她反應的度沖刺過來。

    所幸明璣早已達到在意先的層次手中四尺長劍蕩開一陣清波劍氣自護體。而此時她才現血光並非直直沖來而是與她錯開了一個小小的角度。

    由于角度的存在雙方根本就沒有任何接觸若說有也只是護體劍氣與對方飛遁時外溢余波的輕輕踫撞。明璣也就憑著這點震蕩捕捉到了血魔的飛行軌跡。

    那是……

    明璣疑惑的時候李珣心中卻極是清明。

    迄今為止事態的變化大多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以“混元杵”硬撼劍罡雷火除了要找出隱藏的影響因素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憑借這爆性的元氣動蕩曖間破壞固有的元氣序列使那個以某種方法在護山禁法中隱匿形跡的女人露出馬腳。

    不出所料劇烈的震蕩使青吟形跡暴露雖然她很快就適應了過來但在短時間內李珣仍能鎖定她的氣息。也在此時李終于有些明白青吟的目的地是哪里。

    止觀峰!

    那分明是止觀峰的方向她去那兒做什麼?自投羅網嗎?

    轉念間他已經和明璣交錯而過此時他才想到自己到底該如何擺脫明璣的追襲?

    兩下的目標合在一起正是又追又逃荒謬極了。

    青吟的氣息再度變淡翻湧的元氣大潮反而給了她更好的掩護。

    李珣一時間也顧不得後面鎖住氣息殲余心態越地小心謹慎防止青吟臨到頭來改換目標反把他給繞進去。

    血影妖身的度何其之快不過十余里的加還沒沖擊元氣混亂的區域雙方的距離便再度拉近近到李珣心中再度活泛想著是不是要把青吟擊殺在坐忘峰下。

    後方明璣雖然亦是奮力追趕一時半刻卻也沖不止上來。

    “不如搏了這回……”

    李珣掐滅了最後一點猶疑心中殺機再起。

    青吟似乎也感覺到危險氣息終于徹底消去。只可惜她的身形卻沒施上隱藏身法被李珣用眼神死死鎖住他心中默算雙方距離變化同時積蓄足以一擊致命的力量。

    便在此刻李珣耳中突然貫入一聲清越劍吟伴之而起的則是極熟悉的慢聲細語︰“連霞山雖大卻不喜惡客。”

    語音方落李珣眼前一點寒星從虛無中透出來似是很早以前就等在那里靜靜的全無聲息事實上星光閃爍的剎那李珣耳畔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元氣亂流的轟響、劃破長空的呼嘯乃至于自身燃血元息的流動、血核的顫嗚。無論是宏大還是入微一切的聲音都在瞬間掐斷。

    而李的全副心神都被粗暴地從他處移回來再陷入到眼前明滅的星光晨去幾乎滅頂。

    當然也只是“幾乎”而已。

    心神的動搖僅僅是眨眼間的事當那一點寒星嵌入李珣顫頭之前熾烈的毒火從血核最深處噴出來剎那間遍及全身每個角落他微瞑的眼楮猛地睜開血光暴射數尺幾如實質。

    對方劍氣加身給予心神的重壓在此刻轟然瓦解。與之同時李珣也終于明白為何內外聲息陡然斷絕。

    來者一劍之下竟能梳理十里山川氣脈使其從狂亂復歸平和余勢所及甚至將他體內元氣也一並控制這才造成如此不可思議的結果。

    “藏星秘劍是清溟到了!”

    隨著心中所思他殘缺的右臂當空揮下方至半途其上血光濃稠如湯如漿一根潔白手指便從血光中探出來當空虛點血劫蝕元神光飛射而出而手指之後掌腕小臂等肢體俱都凝現成型與前時無二。

    陰影再卷便連碎裂的袍袖都接了上去當空舒展將手臂遮住。

    前方五里處清溟持劍踏空神色不動唯有漆黑如墨的須在微風中輕輕飄動。

    他是得到明璣飛劍傳訊後怕愛徒有失立刻動身趕來的時間倒也卡得剛剛好。

    此時他就站在李珣的必經之路上使李珣不得不停下身形直面這一宗之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04:40

第十四集 渡劫秘法 第五章 神劍

    血劫蝕元神光距清溟身外十丈遠。便「砰」地一聲。震成一閉血霧。隨即被劍氣催干淨。

    李珣也不在意在心中稍做準備便開口笑道︰「貴宗不喜惡客也就罷了怎麼連路人都不放過?」

    清溟目光溫潤全無銳氣和明磯不同身為一宗之主他不可能上來便打生打死非要有所交代不可是而他不溫不火地開口道︰「恕我孤陋寡聞尚未見過闖人庭院的路人。百鬼先生也是當世人杰何必矯飾?」

    他稱呼李為「百鬼」已說明剃刀峰一戰後血魔的身分己弄得路人皆知。

    只是李還有些不太習慣稍怔之後才笑通︰「正如宗主所言本人無需矯飾什麼說是路過就是路過。便不是路過 難道貴宗還有什麼值得去偷去搶的玩意?」

    後方明磯也追了上來停在他背後里許向清溟行禮如儀。

    清溟向來欣賞這個弟子又不喜血魔便拋下眼前大敵撫須笑道︰「剛剛那一劍已近乎神通好極了。」

    明磯遙遙回應道︰「弟子仍是借重外力方得成事。十年內此招恐怕再使不出來。」

    她此言坦承得很。不過十年之期轉瞬即逝明磯有此自信可知她從那劍中得了何等的好處。

    雖是被清溟晾了一回李殉卻沒有生氣的時間。

    此刻遠方天際劍光連閃。應當是明心劍宗宗門內其他高手到了再糾纏下去他怕是要被人包了餃子。

    此時青吟早己蹤跡全無李珣再想將她逼出來難度更是較先前成倍增加

    「想來是天意如此罷了。」

    李珣躁動的心思終于沈澱到了更深處此刻他便只有一門心思想著如何脫身。

    清溟的修為可不是現在的明磯所能比擬雖說他是四九重劫之後才登上真一境界可宗門數萬載傳承卻不是白給的。

    只看清溟剛才那天外七仙般的一劍其火候之老辣己勉可同妖風、青鶯比肩。

    古音一門心思打散諸宗可若都如她意清溟哪還能輕易使出這一劍來?」

    李珣深切感受到了擁有宗門傳承的修士和無門無派的散修、妖魔之間巨大的差距。

    不過現在也不是感慨的時候再拖延下去。包圍網成形他若再想闖出去非要痛下殺手不可那後果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

    恰在其時後方明磯話音傳來︰「剛才遁走的是誰?」

    她的疑問乃是應有之義此刻卻幫了李殉大忙。

    李聞言立時打蛇隨棍上頭也不回地冷笑道︰「自然是仇人。這回本就是追殺那廝方到此處你們明心劍宗非要橫插一腿莫不是和那家夥有什麼牽扯?」

    他語氣中暗示那人不是什麼好鳥。身後明磯不知是何反應消溟卻不知前面的經過眉間微皺︰「走的是何人?」

    此時宗門內劍光快的修士己經飛臨此地。

    李珣哪還會同他好聲好氣地講下去聞言大笑道︰「原來打的還是糊里胡塗老子卻不陪你們胡塗下去了!」

    笑聲中他身形一振血光飛射直上高空。

    被李珣言語擠兌清溟想的多些不免遲了半步。明磯卻是立下決斷隨之追躡上去

    清溟見狀怕她有失身形化為一道清氣似緩實疾飛動而上。

    然而才飛高十余丈清溟道心忽地一顫手中龍紋印劍輕擺劍氣嘶嘯破空而出。

    比之更早一線左側虛空中一只筋絡畢現的拳頭突兀出現直轟清溟面門

    劍氣後先至抵上拳鋒。卻又瞬間破碎。

    有此緩沖清溟已經移劍過來劍刃拳鋒正面抵撞炸開無數細碎的電火。清溟向後急退他不是吃不住勁而是在拳劍交擊之下現了來人的身分。

    出拳這人身軀雄壯全身卻都罩在深黑的連帽長袍之上只露出一對血紅的眸子

    清溟己不是第一次看到此人心中自有一份猜度。

    幽玄傀儡……

    清溟上次見到這人是在水鏡宗往通玄諸宗的水鏡留影之上。

    水鏡留影上面斷斷續續的記錄了剃刀峰附近。天芷與妖風、血魔與青鶯之間的兩場大戰。

    前者雖然激烈含蘊的信息卻是極少︰後者則是通玄界唯一一個可以了解血魔底細的影像數據以清溟的身分自然要細細研究。

    當時情況紛亂復雜不過最吸引人目光的除了血魔即百鬼這一隱秘以及青鶯、血魔之戰外便是曾經出現在百鬼身邊的兩人。

    水蝶蘭在通玄界有案底可查。倒也罷了。

    而另一位跨越虛空進出隨意應該是百鬼道人一向不示于人前的影傀儡沒錯

    影傀儡展現其修為強絕驚鴻一瞥間能與青鶯對峙而不落下風。再觀其形體特征想必各宗高層。對此人身分都有各自的看法。

    其中清溟本人的猜測在拳劍交擊之後。便給證實了大半。

    「和此人交手萬萬不能近身!」

    清溟想到此人「生前」凶名任他道心穩固也不免微微苦笑。

    「也不知那百鬼是如何將他煉成傀儡的如此凶人一主一輔且有水蝶蘭為羽翼。六師弟己仙去天下又有何人能制?」

    種種念頭在飛退過程中如輕煙聚合又迅消散。待退去百尺之外清溟靈台已一片空明。

    龍紋印劍隔空虛畫生出一層層劍氣屏障轉瞬又被那凶人鐵拳轟碎兩者距離仍未出十丈。

    清溟身形突然凝定。前臂探出龍紋印劍平平前刺。那凶人卻度不減雙方距離眨眼間被抹消干淨

    「咄!」

    清溟舌綻春雷以龍吟虎嘯之法內外激蕩催動一身赤子元身。龍紋印劍受力嗡嗡顫鳴而雙方真息踫撞產生的虛空震蕩。反而在瞬間平息下去。

    高空中剛擋下明磯劍氣的李珣心中感應回眸去看恰好見到清溟一劍刺出表象平平無奇然而那劍上所附浩瀚劍意依稀就是方才阻他去路的一劍。

    然而此次劍意所及較之先前強上何止一倍方圓十里的天地元氣己不僅僅是被梳理控制而是在劍勢前刺之際瞬間集聚在劍身之上一劍擊出如山河倒瀉所謂「移山換岳」也不過如此。

    最奇妙的是天地元氣為人所用其中竟沒有半點轉換適應的過程便如同清溟自身精修的那樣如臂使指隨心所欲。

    以李此時的眼力自然看出。這一劍與先前明磯駕馭禁法元氣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由于境界不同效果也是天差地別。

    換了李珣在劍鋒之前。恐怕除了借「血神鍛體」的法門化形消力之外再無他法。

    不過幽一作為此界最頂尖的宗師人物便是化身傀儡也能顯出高明之處。

    他拳勢不變體內燃血元息卻是爐火鼎沸隨拳勢攻伐接連爆震一拳轟下近百層凶厲剛勁前僕後繼層叠壓下竟是無視于「剛不可久」的常規以剛健之體行飛動之姿。

    他並非是要和清溟集十里山川之氣的一劍硬踫而是以體內之世界。外化于體外之天地。

    清溟劍意乃是以虛靜納萬物以有序伏無序故而能將周邊元氣控放自如。

    幽一以其卓的戰斗意識一舉撼動由清溟劍意達成的平衡序列。截斷清溟與外界的氣機連接正是對癥卜藥爭取主動。

    這是一場控制與反控制的交鋒其他什麼拳勁劍氣都是外在表象不值一提。

    李珣雖是倉促一瞥。也覺得其中變化。大有值得學習之處。不過眼下更重要的事情還是脫身出去。以免到最後鬧出個不可收拾的局面來。

    他將注意力轉回到明磯身上

    和李珣有些心不在焉不同明磯進入戰斗狀態之後便是絕對的專注雖說對血影妖身沒有太好的辦法可劍勢依然淩厲同時她也在此過程中逐漸熟悉方才劍罡雷火之下那一線絕妙的體悟。

    李珣不願再和她糾纏飛行度再增直接沖散了遙空劍氣周身血霧湧動似將高空月光都吸噬進去隨即血光分流當空罩下。

    明磯長劍震蕩劍氣設障擋住洩下的濁流。

    血光之中怨靈層叠有聲無聲的呼嘯隨燃血元息奔流往來明磯雖是不懼一時間也被死死攔住。眼睜睜看著血魔化虹飛遁而從止觀峰趕來的同門意欲合圍時。已經慢了一步。

    只是李珣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危機感應又至。

    他這時才現自己己經沖出了禁法布置毀損的區域而神劍靈光的鎖定依然沒有解除

    這也就代表著大五行寂滅雷光一觸即

    「又來?」

    李真正苦笑出聲運足燃血元息己經做好了被寂滅雷光轟出連霞山脈的準備

    他念頭未絕夜空中便是一條刺目裂隙橫在眼前雷光電火從中噴薄而出轉眼將他淹沒。

    下方幽一與李珣心神相通立時攻勢大盛連續三五記凶悍的近身沖擊幾乎是擺出和清溟同歸于盡的架勢。

    消溟自然不願同一個傀儡兩敗俱傷嘆了口氣。終于讓了開來。沒有清溟的壓力幽一低嘯聲中沖天飛起直接撞進了雷火區域之中。

    有了幽一在前面擋著李珣壓力驟減反倒有閑計算起這一禁法的得失來。

    「沒有劍意驅動湮滅五行的威力聽起來可怕事實上對真人境的高手殺傷也就是差強人意。不過出其不意的效果還是有的……哎?」

    右側劍光突起破開漫天雷火沖刺過來。李珣剛想到沒有劍意驅動之事轉眼便陷了進去。

    扭曲的電光下明磯面容沈靜四尺長劍虛畫圓弧收攏四方雷火觀其聲勢固然沒有第一劍時的強大爆力但在駕馭微控的細膩程度上又遠遠出。

    李珣眼中剛烙進她的身影劍是雷火已然及體。

    若被劍氣貫體以天心靈犀批亢搗虛的特性。他體內血核必定要受到震蕩。倉促之下李珣再無法留手燃血元息倏地鼓漲開來。

    剎那間夜空中仿佛升起一顆暗紅色的太陽般烈芒焰尾灼然進射與劍罡雷火正面踫撞。

    「毒靈血陽法!」

    清溟心中一緊低喝聲中龍紋印劍脫手而飛在空中化為一道稍芒投入到雷火區域之中。

    劍是雷火和血陽正面撞擊的剎那李珣再度感受到了那犀利而霸道的劍氣與之同時他更能體會到在完美交融的劍意、雷光之間神劍靈光所起的巨大作用。

    這己不是通靈神劍的主動配合可以解釋這根本就是鐘隱在教明磯如何使劍。

    李珣此時並不輕松雖然半生不熟的毒靈血陽法威力卓著。但在靈犀劍意的催下寂滅雷光仍有突破屏障直擊要害的威脅。血核在雷光潛勁轟擊下正微微顫動受此刺激他一直壓制的凶戾之氣隱約有反噬的跡象。

    便在此刻龍紋印劍化芒飛至。

    李珣嘿了一聲暗色血陽毒焰蒸騰便要先力震開明磯再擋住這來勢洶洶的劍芒。

    哪知陡然力之下對面強絕的阻力突然變得空空落落毒焰血光一路勢如破竹轉眼轟到了明磯身前。

    李初時還以為明磯用了什麼卸力的法子可馬上就知道不對。

    明磯分明是毫無準備。

    她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麼前一刻仍威勢驚人的寂滅雷光突然就灰飛煙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毒焰撲面而來明磯幾乎以為自己的皮膚已被火焰燒得化了。

    危機時刻千錘百煉的戰斗本能救了她精純的真息如腿風般噴將毒焰擋了一擋。

    利用這一空隙明磯不假思索地用出了「青煙障」的劍訣劍影層叠抵御毒火同時向後飛退。

    也就是這麼一緩的工夫李珣也反應了過來。他不假思索立時扭轉毒焰的沖擊方向暗色血日在虛空中拉出一條扭曲的軌跡強行轉換方向與龍紋印劍撞在一起。

    虛空猛震蕩暗色血日被一劍刺中最核心處外殼陡然塌陷火光劇烈扭曲中先漲出一圈光暈隨即使爆炸開來。

    滔天毒焰四面濺射籠罩了里許方圓的空間。無論是李珣還是明磯都被毒焰滅頂。

    李珣嗆出小口鮮血身形向後飄移而幽一則與他身形交錯而過。破開毒焰壁障一拳轟中龍紋印劍。

    錚然鳴響中飛劍劍芒倏暗繼而倒飛回去。與之同時另一邊明磯劍氣護體沖出了火海應該沒有大礙。

    然而李珣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此時火海之外明心劍宗的大隊人馬終于趕到。

    一馬當先的便是清虛等兒位長老後面還有洛南川領著二代弟子中的精銳明心劍宗七八成的高手己集聚在此。

    難道今日真的要殺出去

    等等這感覺……

    李停下了一切動作就這麼站在毒焰火海中皺眉感應。

    這里修士雖多但絕無一人能有李殉這般卓的靈覺。此時此刻他便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尖針般的危機感在身周環繞不去正用最激烈的方式向他出了警告。

    他突然明白感覺為何生了變化。

    神劍靈光消失了。

    自他進入護山禁法範圍內神劍靈光便如附骨之蛆死鎖在他身上並利用某種玄妙的方式幫助明磯。驅動周邊禁法有形無形之中都給他極大的壓力。偏在此刻這玩意兒不見了好像之前所承受的一切全都是他的幻覺。

    李卻沒有半分歡喜。他忽然閉起眼楮側耳傾聽。

    千山萬壑之後一波震蕩正連接連霞七十二峰所有的示警機關。以最大幅度擴散開來。

    僅僅數息之後。隱約的鐘聲橫跨千里之距穿透空間吹蕩過來。一波未消一波又起接下來便是幾十層音浪層叠趕至將遼遠渾厚的鐘聲碾成了最急促的鼓點。

    一時間包括李殉在內人人為之色變。

    「垂天鐘!止觀峰上敲響了垂天鐘!」

    稍遲一線。遠方夜空中兒十道傳訊飛劍如流星墜地般迫近。訊息己經不再用神識留存而是直接在半空中炸響

    「賊人突入未明觀搶走了斬空神劍!賊人搶走了斬空神劍日!」

    李珣從口鼻間吸進的涼氣還未入腹便被生生砍斷在喉嚨里而。

    他猛回頭望向西南只是目光的極至也只是黯沈的夜空還有微弱的兩三顆星點。

    不知為何看著那永無盡頭的夜空。李珣只覺得冰雪般的寒氣從頭頂慢慢下沈。凍住腦髓脊柱、五髒六腑直到腳底恍惚中便連腳下的空氣都結了冰沒有一絲暖氣。

    這種感覺轉眼便成了現實!

    視線、感知莫能及的遙遠距離之外一縷冰寒跨空而至。初極是微弱似乎隨時都能消融在夜風里而眨眼之後寒意便近乎無限地提升最終化為冷澈入骨的劍氣隔空斷月奔襲而來。

    六月的連霞山瞬問掉進了數九寒冬。

    方圓里許的毒焰火海就那麼突兀地熄滅連絲火星都沒剩下顯出其中木立的李殉來。

    清溟手上不自覺加力緊握劍柄一貫平靜穩重的面容也被驚訝扯脫了形。

    他遙望西南半晌仍不敢相信︰「斬空神劍……六師弟?」

    只有像清溟這樣親眼見識過鐘隱出手的人才能感受到冷撤劍氣之下。含蘊的熟悉氣息與己身記憶完全重合沒有絲毫差別。

    那活脫脫就是鐘隱再世

    理智告訴他鐘隱已經飛升不可能再回到此界這波劍氣應該是「賊人」催動斬空神劍激鐘隱殘余氣息所致。

    可是他怎麼也無法理解。又是何方「賊人」竟能如此順利地搶奪神劍且將神劍之威酣暢淋灕地揮出來。

    神劍通靈既然通靈又怎會從賊?

    青溟的思緒有些混亂。

    這種悄況下。血魔什麼的反倒是無足輕重這從在場諸修士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沒有人再去注意包圍圈里的血魔大夥兒都扭過頭去帶著濃重的不安遙望止觀峰方向。

    被忽視應該算是件好事可李珣卻沒法慶祝。他的身體從未像現在這樣值硬刺骨的寒意從外到內將他整個淹沒甚至 連思考都非常困難心念的轉動比平常時慢了上百倍

    「這劍氣分明就是沖我來的!遲滯了片刻。李殉又明白過來︰「青吟回到連霞山就是這個目的。」

    在呼吸被劍氣強壓斷絕之前他腦子只剩下了唯一一個念頭︰「我在等死嗎?」

    這沈沈的念頭便如同一柄巨大的鐵錘從高空墜下猛砸在李珣心竅之外

    厚厚的冰層上當場轟開了不可彌補的長長裂隙而從中噴湧出來的則是比岩漿還要熾熱的殺意。

    李珣身心俱震搖蕩的心竅像是個漏斗將雜念迅沈澱。血影妖身天然積蓄的凶戾毒火則與翻上來的殺意融為一體不斷提純生成一點近乎本能的「靈識」。而其妖魔之軀便由此靈識驅動。渾融如一外力不可動搖。

    虛空中的劍氣再攀一個層級澎湃奔流掃蕩寰宇其威勢足以將擋在前面的一切阻礙碾成粉碎。

    只是任劍氣汪洋起落潮湧。李殉便是海而上騰起的紅日。固然有升有降。又與大海何干?

    而此刻幽一無聲無息地移過來護在他身邊。二者氣息交融被李心中純粹的靈識催動灼熱的殺氣到了極致反轉為陰森冰寒隱然已能與那遙空劍氣相抗衡。

    雙方在虛空中一觸遙空劍氣似乎沒有對峙的打算竟是如退潮般遠去。

    此消彼長之下李殉這邊氣勢猛漲分不出寒熱質性的氣息稍一波動便使得清溟以下諸修士身心為之栗然。

    「嘿嘿鐘隱遺毒不淺……」

    李珣還能笑得出來只是在心中沒有絲毫喜悅之意。在笑音消散之前。他的身形陡然前沖只一步便化為朦朧血影旋扯成暗淡的虹光深烙進夜空里去。

    從他起步到脫身場中近二十位明心劍宗修士竟沒有一個能反應過來的。

    待李詢遠去有幾個想動身去追又被清溟搖頭阻止︰「血魔之事先放在一邊。六師弟遺下的斬空劍被奪才是最要緊之事。」

    這里除了清溟之外。便以清虛為長。他聽了清溟的話。長眉皺緊道︰「血魔在這個關節現身恐怕和搶劍的賊人脫不了千系。」

    「雖有干系。卻未必是同謀。清溟再次搖頭示意明磯將先前的事情講來。

    明磯口舌伶俐三言兩句便將此中詳情說盡。

    只是諸事懸疑其中內情太過微妙又悖于常理諸修士聽了反而更胡塗了。

    「照此說來搶劍的賊人應該就是血魔追擊的那個。他們間若有仇怨天大地大何處不能解決非要到連霞山來?而搶劍的賊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上止觀峰……」

    清虛找出幾個難以理解的關節其他人大多也有類似的問題只是各人都有各自的猜測人多心雜反而會造成障礙。

    清溟不願徒亂人心便干脆跳過這些疑問直接布置道︰「多想無益。賊人雖是行蹤詭異我們這邊也應盡盡人事。

    「南川你安排師弟妹各領弟子四面追索一旦現立時飛劍回報。我與諸長老坐鎮主峰隨時支持。若能在連霞山脈中追回寶劍自然最好若不能我們再回來商議。」

    他的安排最是穩妥當下以洛南川為諸修士都是凜然聽命。

    清溟略一點頭正要讓他們各自行事忽又想起一件事來︰「通玄界正值多事之秋宗門護山禁法乃是極重要的斬空劍乃是鎮守陣眼的關鍵如今丟失這里便有了極大的破綻……明磯飛劍傳訊給靈竹讓他立刻回山修補禁法。」

    明磯應了一聲。隨即便想到。今日與血魔交戰。多虧了護山禁法的梢妙自己才得以全身而退等他回來還要道一聲謝呢。

    只是與那血魔交戰。有些事情……

    她秀眉維起看著手中四尺長劍一時間若有所思。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05:04

第十四集 渡劫秘法 第六章 暴露

相較于明心劍宗修士的紛亂心思李珣此時想法倒出奇的簡單。

    由「靈識」主控的血影妖身自過濾了那些無用的雜念他的注意力只是牢牢鎖定在青吟與斬空神劍之上。一切的思維運轉都是圍繞此二者來進行。

    劍氣雖己退去可是強烈的感應半分都沒減少甚至還有增強的趨勢。隔著千里距離李仍覺得「刺眼」。

    不過越是這樣他反倒越地放心。

    所謂神物自晦可不只是傳說而己。

    通玄界絕大部分稱得上「寶物」的法寶、劍器正常狀態下都是寶光內斂溫潤靈性的同時也在積蓄更大的爆力這也是大道天性概莫能外。

    青吟手持斬空劍引沖天劍氣卻是能而不能收顯然不能完全掌控神劍。

    如此一來就算斬空劍對他有極大的威脅李殉也能利用這一破綻一擊而定。

    心中思量不停李飛越過了近千里的距離沖下坐忘峰真正進入連霞山脈。

    此時天色已經微明借著晨曦的光亮李珣看到止觀峰附近劍光穿梭無不是慌張急促的模樣。

    由此再向南。強烈的反應己經遠去了只是度不是很快所以追下去的修士也不少。

    忽然那劍氣反應生了一次劇烈的波動雖是一現即平仍使得一直關注的李珣額頭刺痛。

    李珣沒有任何遲疑尾追去。

    才飛出百十里路又一波震蕩生成只是較先前弱了一些。此時垂天鐘又響了起來。

    宏大的音波交叠撼人肺腑。

    李珣初時還以為是針對他的但很快便知道自己錯了

    虛空中傳出一個氣脈悠長的嗓音借著穿透空間的鐘聲灑播四方。倉促間李珣也辨不出話的足誰。

    「魔頭辣手靈字輩以下弟子固守各峰。不得追擊!」

    辣手?魔頭?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李便看到下方一團赫朱顏色大團血色旁邊殘肢斷臂四處灑落看情形至少有兩個以上的修士被人以重手法生生震碎了。

    那景象一掠而過任是李珣手上血腥不少也感覺心頭悸動青吟竟然真下了殺手!

    再前行數十里又是一具屍身摔落在山上。肢體尚屬健全只是全身什骼經絡已被碾得粉碎。

    距其不過三五里還有人伏屍在河谷處。這回卻是一個旁系的二代弟子李曾在山下見過他稱其為師叔對其有些印象。

    李珣終于停了下來落在屍身之旁看著那似曾相識的面孔一時無言。稍停他蹲下身伸手輕按其頸側現死者心竅被毀黃庭金丹也被紋散。論手法比前面兩次都要來得干淨利落。

    這殺人手法的急遽變化。使得李殉面色沈重。

    由此看來青吟正在逐漸熟悉和控制斬空神劍的威力且進步幅度之大己遠常理。

    此外李珣也感覺到了青吟的速度正穩步提升仿佛是卸掉了重擔的行人一般。

    這從另一個方而證明了青吟正逐步適應斬空劍的壓力。而且成功可期。

    「那麼這是拿同門來試劍?」

    李珣心中十分佩服。自林閣之事後他在此界修行數十年真正害死的同門也只有單智一人而己比不過青吟這般說殺便殺痛快爽利。

    正嗟呀之際前方劍氣反應又有些許波動只是這回連綿不絕與先前爆式的沖擊頗有不同。

    李珣立刻知道。終于有某個宗門高手將青吟截下。他不再耽擱力飛遁借此機會大幅縮短與青吟的距離。

    因為斬空劍被奪護山禁法的反應便慢了不止一拍。李殉飛行絕跡什麼禁法布置都來不及動他便己遠離。

    反倒是路上有幾個三代弟了遵從止觀峰諭令停止不前見到李珣化身的血光意欲攔截又轉眼被沖得七零八落

    此時青吟的移動度突然加快似乎己經有些不耐可那位宗門高手當真了得面對斬空劍的鋒銳依然攔得下擋得住與青吟死死糾纏。正因為如此。李珣才能在日出之前看到斬空劍的閃光。

    這里是連霞山脈的南端。某個環山的大盆地中。一眼望去。視野中盡是深綠的草甸碧濤如海。

    然而距離數十里外森森劍氣在半空中交織摩擦崩濺的余瀝像是晶亮的雪點四處飛散為草原塗上了一片又一片寒霜。

    草原上視野寬闊無論敵我都是一目了然。

    血影妖身的遁光相當扎眼李珣也就不費什麼心思隱匿身形在看到劍光之後他度絲毫不減直直沖了上去。

    距離眨眼便迫近到十里內。

    李珣正待看清攔著青吟的那人是誰 耳邊便貫入一聲沈喝︰「師叔及時回頭!」

    喝聲入耳李珣胸口似被重錘猛轟了一記一時間竟然被堵得喘不過氣來。

    青吟的身分暴露了?

    剎那問李滿腦子里轉的都是這個念頭。

    雖然他心里一直有這樣的擔憂可當事情真的臨頭沖擊力仍然強大無匹。

    在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中青吟沒有任何響應森嚴的劍勢甚至沒有一點波動。反倒是出聲的修士收攏劍光向後飛退任斬空劍芒縱橫切割也無法傷他分毫。

    青吟近乎冷酷的平靜便如一桶冰水潑灑過來淋得李珣心神一清。他深吸口氣遙望著青吟執劍的倩影搖了搖頭忽又笑起來︰「這瘋婆了  」

    因為青吟身分而悸動的心髒在這笑罵聲中平靜下來。

    李珣也不是信口開河 因青吟此時青絲披散沒有任何釵環固定。垂及腰臀將她精致的面容隱在幕之後只是隨身形移位舞動飛揚時。才稍露容光。

    如此模樣大有幽魅鬼氣但若李珣強說是「瘋婆了」也能說得過去。

    他突兀的笑聲倒比之前同門修士的喝叫更有效果青吟手中的斬空劍嗡聲震蕩即將二度迸的劍氣就那麼煙消雲散其舉重若輕之處倒讓李珣心中一凜。

    看來青吟一路試劍的效果還真不錯至少現在李殉看不出青吟太依賴斬空劍的跡象。

    如果因神劍的威能無限拔升而忽略了青吟木身的實力說不定就要吃個大虧

    青吟遮在幕後的眼楮似乎向這邊一掃然後便見她倒持神劍周身氣機迅安定下來。

    對面的修士頗具自知之明知道並非是自家的勸告起了作用扭頭向這邊看來。

    恰好李珣也好奇此人的身分兩人目光對在一起心頭都是微震。

    那修士極長極淡的眉毛微微整起唇角下抿在臉上刻卜兩道深深的痕跡

    「血魔?」

    李珣則恍然大悟︰「怪不得是他!」

    見得此人。李解開了心中一個小小的疑問怪不得能擋住手持斬空劍的青吟原來眼前的竟是他好友靈機的師尊、宗門最項尖兒的高手明吉仙師。

    這位明吉仙師雖非宗門嫡系為人處事又十分低調卻以人的悟性和劍道造詣穩居二代弟子之。

    他平時極少外出只在山上苦修但偶爾下山留下的一些事跡也頗是驚人。

    其中最為宗門弟子所津津樂道的便是明吉仙師在四九重劫之前與星磯劍宗某高手「切磋」苦戰數晝夜並戰而勝之。

    其後明吉更依據大戰後的感悟以及天星流轉變化創出了「七耀七星劍訣」。明兼明心、星磯二宗之長連星磯劍宗那邊。一貫眼高于項的天垣老兒都贊不絕口被稱為最近三百年來宗門最上乘的自創劍訣評價甚至在鐘隱所創的「青煙竹影」之上。

    明吉一心修行不喜諸般人情世故若不是與靈機有緣收其入門李珣未必能與他搭上交情。

    不過有了交情之後李珣這些年來倒是受了明吉不少指點以至于成為宗門內極少數通曉「七暇七星劍訣」的修士之一。

    故而李珣對明吉還是頗為尊敬的即使是眼下這種情況仍點頭微笑釋放出或令對方莫名其妙的善意。

    明吉終究是道行高深之輩篷起的肩頭很快平復下去些許困惑不足以攪亂他冷澈的心境。

    空中三人形成一個尖銳的三角。

    青吟與明吉問的距離短些。二人距李珣的距離長些這就使得虛空中交錯的氣機有種微妙的不平衡感也許現在還維持得住可只要稍微加力便可能打破眼前脆弱的僵持局面。

    便在此時青吟有了動作。她倒提神劍伸手向上挽起了披散的青絲。玉指下鴉羽般的幕收攏恰逢其時初升的朝陽放射出萬道金光。映照在她瑩潔無霞的臉龐上。

    剎那間她眩目的姿容就像這無遠弗屆的陽光沖破之前幽魅的陰影投射到李珣的心尖上。

    李珣似是禁不起這耀眼的華美微微眯起了眼楮。

    青吟將長隨意挽了個髻使其不至于再披散開來同時也將自己的身分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人們的眼前。

    這一刻一直鐫刻在李珣心底最深處的倩影與眼前的佳人合而為一晦色的記憶一層層翻湧上來。

    他一時問沈默不語而女子波光斂藏的明眸卻淡淡地瞥過來。

    「喂我們一起殺了他?」

    吃這眼光一掃李便覺得微微的酥麻之意從頰側舌尖冒出激得整個身子都是一熱。

    接下來他才覺得這場影頗有些熟悉。

    便如當年在坐忘峰上即使是有求肯之心青吟面上也從來不假辭色自會有一個傻子來令她滿意。

    歲月悠悠那些場景本來已有些淡忘了可她此時之作為又輕而易舉地抹平了數十年的時光鴻溝讓李珣記起在刻骨銘心的仇恨沖刷下。總還有一些殘痕留存的……

    另一邊。明吉不明究里但眉頭皺得更緊。似乎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脫離兩人夾擊的窘況。

    然後李珣便笑了起來︰「妳在求我嗎?」

    話音里。存在著只有他自己才隱約感覺到的頗動。隨即李珣用更加豁亮的聲音將這些顫動徹底抹乎。

    「求我憑什麼?老子已經把妳睡了妳還有什麼能拿出手的?」

    肆意狂放的笑聲揮灑四方青吟的眼神剎那間凝固。

    草原上空朝陽的光線亮得刺眼。

    從東方直射過來的陽光在男人身後鋪開七彩環映恍若神佛的光環而光環中央那笑得前仰後合的身體則是大部分遮蔽在陰影下糾結扭曲與妖魔無二。

    向外擴散的狂笑聲中草原的溫度的近乎無限地拔升。

    明吉的眉心幾乎要打成死結眼下混亂的局面己不是他所能理解的。雖說靈台並未反映出什麼警兆可是出于某種本能他仍將手中寶劍微微前橫。

    便在明吉的動作完成的瞬間血色的怒潮翻卷開去

    「青吟納命來吧!」

    此時此刻李珣的意志不可動搖。

    即使青吟用「身分」來威脅他也注定全無效果而反映著他的殺意血影妖身的沖擊亦是無堅不催。

    李珣血光一卷視線所及的草原便是一片荒蕪。深灰的粉末倒揚上天又紛紛灑灑飄落在這場死寂的大雪中汙濁血浪像一頭咆哮的巨獸要將前方的佳人囫圇下肚。

    青吟神情如水。不見微波。她素手微擺斬空劍的鋒刃己然對準了血浪的正中央積蓄的無儔劍氣卻引而不宛若緩緩蓄力的巨弩動必石破天驚。

    李珣終于直面斬空劍的鋒芒。

    血光剎那間將青吟吞沒但轉眼便是劍光四射如同在血浪中炸開了一個太陽。

    青吟周身劍氣環繞一切汙穢怨氣均難以近身更有一股強橫的劍氣風暴在度過最初的壓迫後轟然迸將撲來的血浪徹底攪散半點煙氣都沒留下來。

    然而血光一波方散一浪又起。

    這一波血光凝如實質掃過虛空時似乎將空間都凝固住了而當斬空劍破開禁錮的空間時便掀動了比常態強大百倍的震蕩無數細碎的裂隙在虛空中張開直欲擇人而噬。

    在瞬間變得無比狹小的空間內青吟依然神色平靜皓腕微顫一片清光鋪開她的身形亦融入清光之內隨著光華的擴散最終渾如一體莫知其所向。

    李珣見千裂血障的手段無功心里也贊了一聲︰「原來是她修的是「太虛元化神光」怪不得如此擅于隱形匿跡我還是小看她。

    見到宗門內以艱深高妙著稱的上乘法訣李珣自然又換了種眼光不過他心中殺意凜然沒有絲毫減損。

    半空朦朧血影一閃他自身亦突入到千裂血障之中在虛空裂隙之問穿梭以無上靈覺捕捉青吟隱在劍光之後的氣息。

    戰場猛然被壓縮到十丈方圓

    二人便在這狹小的區域內移形換位李借千裂血障和血影妖身的陰毒主攻而青吟則以太虛元化神光的玄妙主守且穩穩地控制住斬空劍的威能使李珣捉摸不到其中的底細隨時可以攻守易位迸出致命一擊。

    轉眼便是十多個來回。

    畢竟李的血影妖身詭異莫測吞神噬元的毒火迅密布這相對封閉的空間青吟雖有斬空神劍護身最後仍然不免露出蹤跡。

    李珣想也不想隔空一爪探出這卻用上了透神釘的手法只要打實便是青吟太虛元化神光消劫化勁的手段天下無雙護得住肉身也護不住她的元神。

    青吟身形陡現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尖銳至極的嘶嘯。

    李對斬空劍的威能還是相當忌憚一感覺到劍氣有異立時收手青吟也就趁勢而起緊追在劍氣之後輕松破開千裂血障獲得自由。

    「厲害!」

    李珣感受著稍露端倪的劍氣威能不得不承認鐘隱留卜的這把寶劍確實有些棘手。

    只是他並不會因此而退縮血影再閃亦沖出血障以佔據絕對優勢的度繞行到青吟左側一掌印上。

    雙方的距離轉眼拉近青吟略側過臉來如玉般潔淨的臉上忽地綻出笑容。

    李珣尚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噴的血劫蝕元神光便如撕開一層薄紙那樣穿透了青吟的護身劍氣轉眼將她吞噬。

    他心中一激剛才烙進瞳孔內的笑容忽地變得無比清晰。

    緊接著斗轉星移!

    血影妖身的運轉突然間變得艱澀起來青吟被蝕元神光擊中的身體向後倒兩者距離鼓多不起過三步。然而李眼前一暗恍惚間他似乎是撞向了無邊無限的星空。

    看似觸手可及的位置卻是那樣遙不可及。

    下一刻諸般幻象終于頂不住李珣堅不可破的意志轟然破碎

    李再度回到了朝陽初升的荒原漫天灰雪尚未落盡而行將倒地的青吟卻突地滑射而出才退出丈許便劍光繞體 竟意欲沖天飛去。

    李珣眼中凶光一閃身形前沖手臂卻側揮出去。錚然鳴聲中他的拳頭與側面而來的劍鋒踫撞擦出一溜火星。

    他本待借勢加哪知側面來人早料到這手森冷的攔截劍氣倏然化作繞指柔嗡嗡聲中在李珣的必經之路布下一層柔韌的大網 兩下力量踫撞生生將李珣阻了兩息時間劍氣大網才嘶聲裂開。

    此時青吟已經二度加。直入高空而側面明吉仙師持劍而立雖引而不劍氣依然哧哧作響隨時可以二度阻截。

    「好算計……」

    李珣對青吟不得不說個服字。

    在這種悄況下她竟然還敢玩火。竟然以自身為誘餌處身死地。引得明吉出手想來是算定了無論如何明吉不會看著師門長輩被血魔殺死在眼前。

    只是。若她太虛元化神光的修為稍弱一線或得明吉反應略慢一點。此刻她大概己被血光吸蝕成一具枯骨。

    當然事實面前說什麼都是虛的。

    借明吉之助青吟馭劍飛天不知使了什麼法門。度爆之強短時間內竟不在血影妖身之下只一閃便己經出李珣視野的極限。迅淹沒在朝陽的光輝里。

    耳邊傳入一聲嘆息明吉劍氣收斂又退開了一段距離。不過等李珣回過臉去他還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似乎仍未明白之前那些彎彎繞繞只是……誰信?

    李珣先是心火上升。但很快便苦笑起來。

    明吉這樣子恐怕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成分更多一些吧兩人同病相憐而已。

    更何況他還是靈機的師尊。

    李珣不願再浪費時間冷眼掃過便要再追上去。哪知他身形甫動耳畔便感劍氣呼嘯擦著他的頸側飛過其中森然寒意比任何表態都要來得有效。

    李珣身形停住

    「外道邪魔人人得而誅之。」明吉仙師臉上表情全無語氣卻很是古怪。

    李珣聽這話己不知兒千兒萬遍他自己也說了不下百遍。每次聽來講出都是正氣凜然卻沒見過像是明吉這樣無奈的。

    他怔了怔然後便笑起來「誅邪斬魔確是正道義舉……我一路上見得貴宗不少修士慘死凶手不言自明你不去誅了她麼?」

    明吉垂下眼瞼語氣卻忽然變成前所未有的堅決︰「正要前去。」

    在李珣大笑聲中血影妖身爆式地啟動沖破了明古布下的劍氣屏障瞬間遠去。

    稍後一線明吉也馭劍直追可是他的度與李珣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不過三五息的工夫便遠遠落後最後被徹底甩開。

    「血魔爺爺饒命血魔爺爺饒命啊!」

    東去的江邊浪濤陣陣卻也壓不過聲聲慘嘶求饒的雜響。江灘上倒臥了四五其屍體還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叩頭如 搗蒜。只求面前的魔頭饒他性命。

    李面無表情一腳踢出直接震碎了漢子的五髒六腑順便將其精血吸噬干淨下此眼前再無一個活口。

    自從李遠離了連霞山脈己經是第四天。

    在這四天里李見識到了青吟僅作為一個修士所其備的實力和資格。精純的太虛元化神光使這女修的氣息可以隨時化入天地微塵之中和光同塵。時聚時散使得她速度雖然不如李珣卻時東時西忽南忽北總是保持二人之間的距離。

    尤其是進入通玄界中部修士較密集的區域後更是如此。

    己經是連續第三次在李捕捉到她的氣息。行將追殺而至時她利用過路的修煉修士作掩護誤導李珣的感應每每成功脫逃。

    一次兩次還好待到李殉第三回撲空心中積壓的暴戾殺氣終于爆將這夥結伴而行的散修殺了個干淨勉強出了口惡氣。不過耽擱了這段時間青吟的氣息更是鴻飛杳杳尋之不見。

    李珣可以感覺到這幾天以太虛元化神光為基礎青吟應付他靈覺感應的方法越來越多雖然兩人仍是一追一逃可主動權卻似是慢慢從他手上交了出去。

    這時候李珣才真正理解當年以鐘隱驚天動地的神通也無法將三散人等一眾魔頭斬草除根的緣由。

    一個狡猾如狐的高手一心要逃命實是再容易不過了。

    他轉過身看著滔滔東去的大江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這些天追逐戰的細節開始逐一回放。

    其實。李珣不是沒有追上過青吟。

    在出連霞第二大他就同青吟再打了一場只是被青吟突然激出的斬空劍的威能阻了片刻才又被其逃脫。

    說實話李珣有點疑惑。

    就交手的兩次來看感覺中直面斬空神劍的威能。雖依然寒意徹骨鋒銳無匹卻也不像最初在坐忘峰卜遠隔千里仍如墜冰窖的強橫。

    仿佛當時的經歷僅僅是記憶中的某個錯覺並且李珣的危機感應也日趨減弱在今天早上徹底消失而這也是他跟丟青吟的原因之一。

    「是不是自己神經過敏。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李珣不止一次地這麼想「也許斬空劍里保存著鐘隱的力量。可卻是有容量限制的用的越多消耗就越快眼下被青吟用光了?」

    如此想法倒也合情合理不過這無法解釋青吟甘冒奇險回山搶奪神劍的瘋狂舉動。

    李珣百思不解只能再次放下呼出胸口積悶的濁氣日光越過江而看向對岸連綿的山石輪廓。

    此時太陽臨近落山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李珣的心情便如此景致一般無二

    「往哪邊去呢?觀其行止。似乎是要向南南邊……

    正思忖間他心頭忽有所感身形一晃便越過江面再向南行了十余里路即將到達石山之下他身形倏然消沒連個影兒都不見。

    稍過數息。西方天際。數道極強的反應壓過來。

    兩道一先一後飛掠的人影。在空中刻下兩道清晰的虹光就從李珣原本站立的大江對岸飛過排開的元氣亂流彼此交纏踫 撞余波所及石灘破碎江水分流威勢極為了得。

    李珣眨了眨眼身形一動不動。因為他感覺到在飛天的二人側方還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飛掠。

    和天空那兩個目無余子的家夥不同此人敏銳地察覺到。江灘卜橫臥的幾具屍身在事地點稍做停留才又朝飛天二人追了上去。

    就是這停留的空檔讓李珣分辨出了來者的身分

    「蝕神刀?對了。這里已經是明玉山地界離朱勾宗倒是不遠。」

    這個以暗殺、煉器之道名聞天下的宗門與他頗有糾葛原本的朱勾九殺便是因為他變成了七殺而前段日子還由「七殺」中的四人陰攻于他最後不了了之。

    李珣生出了好奇之心。不止是因為看到了蝕神刀這老對頭還因為剛剛在遁光人影閃過時他的利眼看清了兩人的面目。

    後面追擊的是不久前剛被他毀去招牌的疫鬼勾刁子峰而前面那位也是老朋友了正是與他稱兄道弟的四空千寶閣候 補閣主箕不錯。

    也不知一別經月這胖子把「候補」的帽子摘去沒? 意外見到「故人」李珣的心情倒有些好轉他想了想干脆踢尾追去便當是散散心也好。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05:32

第十四集 渡劫秘法 第七章 野心



大約尾隨了小半個時辰前面追逃的三人終于停下來。

    疫鬼勾和箕胖子面面相對而蝕神刀仍舊隱在暗處。在李珣在這旁觀者看來兒人的殺意倒都不怎麼濃厚。

    箕胖了似乎是跑不動了雙手扶膝誇張地喘著粗氣

    疫鬼勾連汗都沒掉一滴瘦高的身形如鬼魅般欺上又在距離箕胖子十尺處停下冷笑道︰「箕閣主怎麼就不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你們朱勾宗就算比不上落羽宗。這跑路的本事也差不到哪兒去。哎喲。可真叫一個累。」

    疫鬼勾聽他在這兒胡扯。瘦長青黑的面孔也是笑吟吟的。黃濁的眼楮則沒有半分波動。他雖是醜陋。一身氣度確實不凡。等箕胖子完牢騷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說話。

    不跑也罷咱們跑了一路也不是只為看箕閣主的尊臀來的。現在箕閣主是否可以將偷去的鬼靈珠串還來了?」

    「刁老哥這是什麼話誰偷你那鬼靈珠串了?」

    箕胖子一臉無辜但看疫鬼勾臉色陰沈下去忙又笑道︰「那怎麼能叫偷呢?敝人拿來那串珠子其實也沒什麼用只是 借用一會請刁老哥  嗯還有鄒老哥兩位走得遠些大夥兒好說話罷!」

    見他信口胡謅疫鬼勾氣極反笑不過聽到他叫出蝕神刀在宗門也有近千年未用過的姓名以疫鬼勾的陰沈老練竟也 不免略吃一驚。

    這不僅證明箕不錯對隱身在側的蝕神刀有所感應而且也有一個極具水平的信息管道。

    這大概就是他能夠在眾人眼皮之偷走鬼靈珠串的原因了。

    他不願再和胖子糾纏下去踏前一步聲音轉冷︰「將珠串還來。」

    「不錯這借了的東西自然要還的。」

    箕胖子倒是欺軟怕硬點頭哈腰眼楮笑得都要噠成兩條縫手腕一翻現出掌心處烏黑珠串來。

    這串珠了看起來都是木質卻又烏黑亮其上還分別鐫刻有復雜玄奧的花紋在胖子肥白的手心里似乎蒙了層淡墨色的霧氣。

    疫鬼勾極是著緊這件寶貝黃濁的眼楮也是一亮踏前半步周身氣機繃得緊了。

    這一下。便讓箕胖子猛地後跳︰「慢著。刁老哥咱可是沒惡意。你不能動手!」

    疫鬼勾的眼神變成了刀了狠剜在箕胖子臉上。但很快的這個頂尖的殺手便調適過來眼楮微眯從眼縫中透出的黃芒 更像是毒蛇眼里的幽光。

    箕胖子肥手連搖︰「俺可沒有半句謊話是真有事和老哥你商量。其實刁老哥你也知道你家那位師弟實在不是個肚量大的。要真在明玉山上說話還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

    疫鬼勾冷笑一聲︰「千機師弟如何還輪不到你……」

    「千機?千機老怪?貴宗宗主?」箕胖子怔了怔旋即叫起撞天屈來r這個誤會可大了俺說的令師弟可不是那個…… 咳咳!」

    說話半截。便被疫鬼勾陰森冷絕的眼神堵了回去。

    這邊胖子見好就收疫鬼勾也知道是自己不小心入了套失言之過也只能自己吞下。

    他日光向側方一閃暗道幸好隨來的是蝕神刀換了旁人恐怕又是個麻煩。

    還好作為一個優秀的殺手越是不順疫鬼勾也越冷靜。他感覺到了眼前這胖子實在不是個省油的燈話里話外 圈套無數偏又頗有深意不可等閑視之。

    他定了定神沈聲道︰「箕不錯我敬你是一宗之卞。才和你多說兒句。可你若是再這麼沒個正形。不顧丟了你們宗門的臉面那也休怪我不和你客氣了。」

    他這話也算是擲地有聲箕胖子目光一閃態度果然正經了許多︰「好極刁老哥確實是快人快語。當然前而的俺也贊同貴宗宗主。心眼確實小了些……」

    箕不錯突然明著指責千機老怪的不是倒讓疫鬼勾略吃一驚他本能地想要阻止這危險的話題可他又看到箕胖子手指內勾將珠串勾在食指上晃悠悠地轉圈。

    「這串鬼靈珠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寶貝九個珠子倒有三個是次品。以刁老哥你的身家本不至于在乎這檔次的東西不過日前俺聽傳言說前些日子在西南從林老哥一不小心失了疫鬼?」

    胖子這是明揭他的傷疤。順便試驗這殺手忍耐的底限。

    疫鬼勾終究不是常人此時臉上竟還能笑起來︰「不錯血魔橫空出世奇功邪法層出不窮我不是他的對手。」

    聽他如此坦白箕胖子也點頭笑道︰「血魔俺也見過幾次確實十分厲害。不過刁老哥也不要氣餒通玄界的強弱分際 從來不是一成不變安知以後沒有復仇的機會?」

    說著他小眼一眨隨口又變了話題長籲短嘆地道︰「刁老哥失了疫鬼辛辛苦苦闖下來的名號便有些受損便是俺想 起來都不禁替老哥覺得心疼。

    「如今老哥用叠毒法催化鬼靈珠想必也是要重新獲得一只疫鬼吧?只是叠毒法畢竟只是成之法後患無窮。刁老哥也是此界有名的人物怎麼慮不及此?便是俺這外人部知進疫鬼成形之前需是天生天養才好強行催化日後指不定會出 什麼亂子。」

    疫鬼勾一身修為在疫鬼身上至少有三成又怎能不知其中的關鍵。只是天生天養的疫鬼好找可要真正如臂使指尚 需精煉、養氣、通心等諸般磨人的步驟沒個兩三百年休想有所作為。

    此時的通玄界風波四起指不定哪天便有大禍臨頭他哪有時間慢慢培養。

    不過。他也聽出來了在這上面箕胖子分明有些文章要做。

    對疫鬼勾而言。事態本就糟糕至極就算生出變化變得更糟的可能性也是極低所以他冷眼看向胖子唇角抽*動兩下道︰「箕閣主是什麼意思?」

    「俺的意思是……」其不錯拉了個長調方又笑道「刁老哥好看不起俺們千寶閣呀?」

    他先放出一個大罪名。在疫鬼勾皺眉頭的時候。手指一挑競就這麼輕易地將鬼靈珠串還了回去。

    這時。疫鬼勾已經志不在此隨手接過口中則道︰「不知有何得罪之處?」

    箕胖子呵呵一笑雙手拍擊脆響聲中魔術般變出一個竹筒來。

    竹筒約有單手合握粗細三四寸長呈枯黃顏色上而全無紋飾好似隨便從哪根毛竹上砍下來的一段竹節不起眼的緊。

    然而疫鬼勾一見此物身子便繃得緊了竟是忍不住再跨前一步而這回胖子卻沒有跳開。

    箕胖子將竹筒攏在手中。上下晃了晃︰「刁老哥若不是看不起俺們千寶閣為何失去疫鬼之後不到敝閣去問上一問?這小玩意雖是珍稀難見但敝閣長年在外收集寶物總還是有所得的。」

    他擡眼看疫鬼勾的表情旋又哈哈一樂粗大的手指就那麼擰開了竹筒的蓋子同時尾指在筒身一敲噗噗濁音中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從筒身里跳出來。青灰的毛皮幾乎要融進漸漸沈暮的夜色里。

    這下不只是疫鬼勾便是遠在數里外遙觀的李。也生出了興趣。他將目力用至極處也能較清楚地看到竹筒里跳出的小小身影染然是疫鬼沒錯。

    作為擊殺上一個疫鬼的罪魁禍李對這小東西倒也有幾分印象。莫看它此時在竹筒上爬上爬下的可愛模樣真是戰斗起來李也覺得有幾分頭痛。

    尤其是疫鬼絕的度。還有尖銳如針的長喙毒腺。

    當時疫鬼只一個照面便麻痺了他的一條手臂且注入巨量毒素若非血影妖身可同化一切汙穢邪毒李又及時借蝕神刀的鋒芒斷臂自保否則在朱勾四殺圍攻之下結果還真不好說。

    此時從竹筒里跳出來的小東西雖說個頭小了幾十倍只不過有姆指大小但形貌體態確是疫鬼沒錯。而且觀疫鬼勾的神情這小東西的價值恐怕相當昂貴。

    「這只疫鬼乃是敝閣于七百年前擒來。一直養在五毒窟里不是兄弟自誇若只是天生靈物兄弟也沒臉稱它一聲寶貝。這靈物之所以為寶就是因為這七百年中敝閣以獨特方式飼養訓練所費甚巨更重要的是前後兩代技師都有極大心血傾注其中使其出天生靈物的範疇成為一個寶貝活寶!」

    箕胖子舌燦蓮花賣力推銷自家的貨品︰「七百年的疫鬼表面上比不過刁老哥那只有兩千年火候的可放在修行、實戰中兄弟卻可打包票絕不比老哥之前的那只差上半點兒。」

    「這小家夥早己通靈體態精神均在最佳狀態今日老哥拿了回去只需用上數月時光培養煉化便可使用。論度比催化鬼靈珠還要來得快捷而且女全無後患豈不快哉?」

    疫鬼勾死死盯著趴在竹筒上方的小疫鬼面頰抽搐。全憑著千年修為頂住心中貪念。他深知箕胖子不會輕易將如此靈物讓出。但也不會只是拿出來讓他眼饞後面便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時段了。

    至于強搶……他日光朝蝕神刀所在的方位一掃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有靈訣催動的疫鬼是相當脆弱的要是箕胖子狠下心翻掌間便能置疫鬼于死地到時他到哪兒再找這樣一個寶貝去。

    他沈默半晌布下了足夠的心理防線。才勉強平靜地開口︰「這疫鬼確實是我急需之物箕閣主既是有意賣出還請說個價錢。」

    他想讓箕不錯先開價哪知胖子更是狡猾笑眯眯地不吭聲只拿眼楮瞅著他確實穩如泰山。

    疫鬼勾暗罵一聲試探道︰「箕閣主之前拿了鬼靈珠串莫不是對這件寶貝感興趣?」

    箕胖子「哈」地一聲笑。更不言語只將竹筒一敲那小疫鬼便聽話地鑽了進去他再慢條斯理地擰上蓋子一副談不攏大家散夥的姿態。

    疫鬼勾的臉色青黑轉成慘綠兩眼中幽幽的閃光更是在急躁中透出了絲絲殺意。但他也知道之前自家的報價實在是不地道鬼靈珠串雖也勉強是件寶貝但箕不錯身為四空千寶閣主手上奇珍異寶無數又怎會看上這麼件三流貨色。

    可疫鬼勾又奇怪了既然這廝手上絕不缺寶貝干嘛擺出要和他談貨論價的姿態?

    莫非這胖子有個大仇人。要他去做老本行?

    越想越是這麼個理疫鬼勾籲出口氣醜臉上露出笑容︰「當然我們朱勾宗向以煉器、暗殺起家大夥兒都是買賣人 箕閣主或許也有什麼生意照顧若是……」

    他話未說完箕胖子便猛地擊掌大叫正是如此險險沒把手中的竹筒給拍碎了。

    疫鬼勾眼楮都要突了出去看到竹筒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此時他知道生意成了姿態便穩重許多「如此甚好箕閣下且提出人名。只要在敝宗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必取其性命以換取……」

    「刁老哥真是爽快有此態度什麼生意不能成?不過誰說要殺人的?」

    箕胖子睜大眼楮又露出無辜樣貌接著便將手連搖。

    「敝閣說到底是都是生意做生意便講究一個和氣生財。哪有動不動取人性命的道理?」

    疫鬼勾心中暗叫一聲苦也知道又入了套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問下去︰「那是敝人想得岔了箕閣主的意思是……」

    「剛剛老哥也說了貴宗以煉器、暗殺起家既然不是暗殺了那自然便是另一樣俺主掌四空千寶閣收集此界法寶正 是應有之義日前忽然動念。想到貴宗有一樣寶物。十分合俺的胃口故此才請出刁老兄一會商量下是否能以疫鬼交換。既然老哥說沒問題那俺便說了……」

    完全不等疫鬼勾反駁其言語漏洞箕胖了己經飛快吐出一個名稱。

    「干天火靈珠。」

    「不可能!」

    疫鬼勾臉色本就青黑此時更是難看到無以復加。

    「那是宗門煉器的神物若無此珠宗門煉器時如何控制火候?箕閣主你這是要拆我宗的根基!」

    若是失了干天火靈珠宗門立世最大的依仗之一此界最陰毒的暗器「小朱勾」其煉制的成功率便將降到一個不可接受的地步。幾百年後。甚至會成為絕響。如此要緊之物別說一個疫鬼便是十個百個。他也不會換!

    他斷然拒絕的同時側方一直隱起身形的蝕神刀突然迸出有如實質的殺氣將箕不錯籠罩其中。

    胖子哎呀一聲有些狠狽地後退手上更把竹筒捏得「咯吱」亂響聽在疫鬼勾耳中疼得他的心口都揪了起來。

    「錯了錯了俺錯了還不成嗎?」胖子哇哇大叫「俺也是沒想到那珠子會那麼貴重。你們宗門可是沒把那珠子擺在重寶之列呀!」

    蝕神刀殺意陡消哥倆兒隔著一段距離面面相覷。

    又上當了

    這胖子三言兩語便將干天火靈珠的重要性報露無遺這廝實在是個套話的高手。

    疫鬼勾心中生出濃烈的不樣之感他死盯著箕不錯要看出他究竟打的什麼鬼主意

    箕胖子沒有讓他失望臉上的尷尬全無半點做戲的成分且猛力搖頭︰「實在是對不住其實俺只是聽說貴宗精通煉器頗有幾顆用以控制火候的火靈寶珠這正合俺近期的目標所以便隨口提了個名頭較響的卻不想沒想那珠子對貴宗這麼重要是俺輕率了。」

    胖子言辭越是誠懇疫鬼勾心中便越是虛。

    若是平日。他絕不會多說一句將這禍害一刀劈了了事可眼下偏偏有求于人只好強行忍耐卻止不住一步步落向下風。

    箕胖子見火候己足便用肥手摸著下巴做出沈吟的姿態停了會兒方道︰「其實只要是個質量上乘的火靈珠便好。我聽說貴宗還有一顆寶珠似是叫日輪珠的和干天火靈珠倒有幾分相像都是火靈聚合生成要是我要這珠了總不會再撼動貴宗根基了吧?」

    疫鬼勾終于恍然大悟卻又覺得滿嘴苦。

    狗屁的干天火靈珠這胖子分明一開始就是沖著日輪珠來的看著有商有量十分好說話可一句質量上乘便將所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封死。

    未勾宗里火靈珠確實有那麼幾顆可是能被千寶閣主稱之為上乘的除了干天火靈珠便是這日輪珠了。

    也正如箕不錯所言日輪珠的重要性遠不比上干天火靈珠。用此珠換疫鬼相當公道然而。這其中卻有一個跳不過去的門坎。

    日輪珠乃是朱勾宗宗主、千機老怪頗喜愛的隨身之物自從得到後幾乎從不離身老怪還專門為此珠設計了一套應用法門以揮此珠的功效。若想要從他手里拿到這珠子且轉手換出勢必得要好好地同千機「打交道」。

    可要命的是四九重劫以後疫鬼勾與千機這位掌宗師弟的關系每況愈下近些年來更是形同路人要想從對方手中得到日輪珠只用腦子想想便覺得頭痛。

    然而相較于疫鬼的重要性還有之前那顆獅子大開日的干天火靈珠這已經是最小的代價了

    當然疫鬼勾仍要有所保留他還想著再討價還價一番只是這時候箕胖子笑眯眯地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簡︰「這里是敝宗飼養疫鬼七百余年積累下來的心得體會。其中還摻有百獸宗一些馭靈法門。自從百獸宗星散。這些手法幾成絕響……」

    「成交!」

    疫鬼勾當機立斷。

    這些報酬已經足夠他彌補他日後的損失尤其是百獸宗的馭靈之術。正是他以前飼養疫鬼時最缺的東西。若是能將這些手法參透與疫鬼內外交攻他的修為幾乎可以穩進真一境界至少能省他三百年苦修。

    為了這法門和疫鬼他便是和千機老怪徹底翻臉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

    箕胖子表現得極其大方在疫鬼勾答應之後竟甩手將玉簡拋了過去︰「這是敝人的訂金無論買賣成或不成都己是刁老哥您的了。畢竟買賣不成仁義還在嘛!」

    疫鬼勾接過玉簡有些失神但錘煉千年的心境不是那麼容易被唬弄的越是接近成功的邊緣他也越清醒。

    他忽地心中一動。翻目盯著箕不錯的胖臉那點靈光接合著此界的某些傳聞。慢慢將脈絡串聯起來。

    他將玉簡收入懷中猛不丁地道了一聲︰「箕閣主還沒削去候補的帽子?」

    「難哪!」

    箕胖子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的反應反而表現出一副對疫鬼勾推心置腹的樣子。

    「閣里那些長老一個個腦子比愉木疙瘩還硬設下的試煉一個比一個更難。這回要貴宗主的日輪珠還有老哥你幫忙…… 想當初那群老不死竟然要俺去鯤鵬老妖的東海老巢里取東西嘖那才叫一個險啊!」

    疫鬼勾面目微微抽搐好險沒一拳頭將胖子的大臉轟爛不過有個疑問倒一直盤桓在他心里梢做考慮之後他問了句︰「能有箕閣主這樣的人物主掌千寶閣當是貴宗的幸事為何貴宗長老還要重重設障多生事端呢?」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以箕不錯的手段經營千寶閣早該將內外弄得鐵板一塊如何會讓那些老不死的牽著鼻子走?

    其實這也是隱身在旁的李珣的疑惑。

    越是和胖子見得多了越覺得此人心機深沈手段軟硬兼備十分了得為一宗之主足矣可是這胖子偏偏表現出奇怪的好脾氣任由那些長老支使完成一件又一件驚險艱難的「取寶」行動這實在是非常詭異的一件事。

    箕胖子聞言哈哈一笑︰「若只是執掌宗門這等事敝人雖不才卻也足以勝任這一點敝宗那些老頭子也都是明白的。只是要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冒的風險更多一些要受的考驗自然要有不同敝人也是甘之如怡啊。」

    李在暗處冷笑不過心中又生疑問︰「看起來這胖子頗有點野心啊。不過千寶閣雖是財力雄厚可是要擴張又該往哪兒擴?」

    顯然疫鬼勾也是這樣想法再看胖子時眼中意味便大有不同。不過千寶閣位于通玄界東邊和朱勾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沒有切身相關之事他也不準備深究。

    哪知箕胖子忽地道出一句︰「其實說到大生意這里還有關于貴宗的一些事項……」

    話音方落四道冰刃般的眼神便都投射到他臉上較之先前的殺意沖擊只有更強。

    偏偏胖子全無異樣連肥臉上的笑紋都沒有絲毫變化

    「不只是貴宗在俺的想法里除了貴我兩宗還有雁行宗、千帆城如此共計四宗足以做出一些事情來了。」

    先前胖子身邊還是寒意凜然但當他再說出後面兩個宗門疫鬼勾和蝕神刀的殺意反都又緩和下來。只因胖子提出來的四個宗門都不是過于強勢的力量甚至除了朱勾宗以外其他的宗門均是遠蹈世外不怎麼介入通玄界的爭斗。

    顯然胖子不是在攪弄什麼過于危險的事情憑這幾個宗門也攪不起來

    疫鬼勾與蝕神刀對看一眼醜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這倒有意思了不知箕宗主有什麼打算?」

    箕胖子卻不急著回答。反而扳著指頭。一個個數過來︰「千帆城一貫在天星海窩著。只是論煉器之術卻是舉世無雙說實話便連貴宗也要稍遜半籌;雁行宗里一個個都是神秘兮兮可是立宗數萬年來除了聽牆角、挖地洞的手段讓人生厭他們散出的情報通玄界也是離不開的。

    「敝宗不必說搜羅天下至寶買賣交易當是有口碑在而貴宗煉器、暗殺之術雙壁輝映亦是通玄一絕……

    在兩個朱勾宗殺手面前胖子搖頭晃腦如數家珍末了忽道︰「咱們四個宗門排在一起兩位可感覺出里面有什麼相似之處沒

    「相似之處?」

    兩人傻愣在當場。

    依二人的老練本不至于這麼不濟。只是胖子口舌伶俐說話時彎彎繞繞又太多使他們的思維不自覺地跟著轉圈此時的靈敏度大不如前一時間還真想不通透。

    胖子「哈」地一聲笑不管疫鬼勾殺人的目光用手中竹筒在另一邊手心一敲一語道破天機。

    「咱們四宗。可是通玄界里最純正的商家!讓俺說。除了貴宗偶爾去打打秋風爭一下地盤之類子帆、雁行以及敝宗幾乎就是靠著各家的買賣維持生計。與其他那些一門心思修煉、打殺、師徒傳道的宗門可是截然不同啊。」

    吃他點透疫鬼勾心思更重當先反應過來點頭道︰「這倒不錯這些年來貴宗的生意倒是越來越紅火千帆城和雁行宗更是不差……只是這又如何?難不成其閣主要起一樁涉及各宗的大買賣?如此敝宗還是有點興趣的。」

    箕不錯嘿然搖頭︰「刁老哥現在就是揣著明白裝胡塗了。俺已經說得這麼明白這不正是俺說的擴張麼?只不過不是敝宗一家獨斷而是聯合四宗。生成合力。

    「大夥同是做生意的本身也沒什麼太尖銳的競爭沖突串聯起來絕非難事。」

    疫鬼勾哦了一聲臉上分明沒有興趣︰「終究都是做生意你賺你的我賺我的串聯也好分散也罷也沒什麼意思。」

    說到這兒他又刺了箕胖子一句︰「箕閣主的心思倒是挺大。」

第八章 重壓

「這個倒是與野心無關。」箕胖子倒是次皺起眉頭做凝重狀「豈不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實是時局變動為求自保的無奈之舉吧。」

    疫鬼勾聞言眼皮跳了跳卻仍未松口︰「箕閣主此言當是危言聳聽了吧。」

    「哪兒的話?以刁老哥和鄒老哥的凡見識焉能不知此界動亂將至?」

    箕胖子瞪大眼楮。一臉激憤開口便是滔滔不絕︰「眼下。散修盟會起于北極。糾集此界百萬散修妖魔一副同天下為敵的態勢。而諸宗內部西聯和正道九宗面惡心不和。三股勢力各不相讓。彼此攻伐堪稱是通玄界存世以來未有之大變局。

    「咱們這些未曾拉幫結派的星散勢力活在三方夾縫之中辛苦點也就罷了。若是最後一切恢復正常自然最好可如今散修盟會勢力龐大古音多年經營使得此界散修妖魔與諸宗修上之間矛盾仇怨日積月累終于難以調和。

    「萬一此界形勢有變這些怨氣噴出來。亙古以來。諸宗並立的局勢或將徹底變革那時西聯和正道九宗都是抱成一團。或許能撐過去而我等散戶又該如何適應那改天換地的震蕩?又如何保證你我宗門能在這沖擊中還穩穩站著免遭滅頂之災?」

    在旁的李珣聽得睜大眼楮若非時候不對他真要鼓掌贊嘆了。

    也許這胖子是故作驚人之語。可他這段話里分明將古音最大的謀劃條理清楚地交代出來。

    此人的大局觀當真是非同小可這下本己有去意的李珣。倒還真想聽聽這廝接下來的手段。

    鬧騰了半天眼下才是高潮之處啊。

    疫鬼勾眉頭跳動顯然心中有所觸動但面上卻仍笑道︰「箕閣主未免想得太多了世態雖有變化可要說散修盟會能改換此界面目也是太過荒謬。」

    「要真說荒謬。俺也不否認。只是未雨綢繆總比坐吃等死來得強些。風雨將至總是不準備簑衣的人吃虧。」

    箕胖子說著忽地斜眼看過去︰「話又說回來要是說刁老哥你沒有聽到什麼風聲我還真不相信。據我所知貴宗在古音身邊可也是插下了人哪!」

    「胡說哪有此事?」

    疫鬼勾剛說完忽又省得箕胖子的意思臉上顏色便有些陰沈。

    「你是說那個?哼她千多年便從寒玉勾變成玉散人的姬妾成為妙化五侍中人如今更己是一杯黃土你何必扯到她身上!」

    李珣立知兩人談的是前些日子身在剃刀峰下的商侍。

    箕胖子臉上倒是很驚訝的樣子他奇道︰「怎麼原來你們和我們這邊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刁老哥忘了?妙化五侍中排第二的商侍是你家師妹而排老四的征侍就是俺的小師姑啊!她當年也是被古志玄擄了去不過近段日子倒是和宗門里恢復了聯系。」

    一言即出旁邊的三位心中都是巨震不過李很快便覺得這話里怕有不盡不實之處。

    要說征侍的身分他是信的可因為有羽侍的例子在前妙化五侍受到的禁制他最清楚不過。

    玉散人所卜禁制其中根木不存在自動解除的可能所以「恢復了聯系」之類的話其中恐怕大有值得深究之處。

    究竟是征侍主動與宗門聯系呢還是恰恰相反。

    正提神準備傾聽下文。忽然明暗兩處四人都是心頭一跳先後生出感應。

    李珣最為敏銳瞬間便把握到波動的方向扭頭看去。只見暮色天空之上先是星星點點閃動數息之後破空之聲大作雖是從一個方向過來。那音波卻仿佛起自四面八方淩壓而下。

    等到地面上的人們再看第二眼整個天空都亮了

    各色劍光匯聚成滾滾大潮由北方而來奔流向南轉眼。劍光大潮的前鋒便從諸人頭頂碾過。而後繼者仍源源不絕。擴散的音波前後相叠使得大江之水翻滾震顫連江濤聲都被壓得兒近于無。

    數百?成千?上萬?

    李珣無法計算。因為他從未見過這樣壯觀的景象。

    他近日來一直以修為精進為傲自以為可以縱橫天下無人能擋。然而此時他明白了也許常態下的通玄界是這樣但在這由無數修士匯集成的宏偉力量前莫說是他恐怕就是鐘隱也要有多麼遠逃多麼遠。

    這一刻。古音所講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以最直觀、最震撼的方式。展現在他眼前。

    另一邊疫鬼勾的臉上映著五顏六色的劍光。越顯妖異醜陋。只是他所有的感覺都已麻木了只懂得仰頭看天半晌無言。

    他身邊的箕胖子聲嘶力竭地喊叫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嗓音在隆隆的聲浪中顯得不那麼微弱顫。

    散修盟會大舉南下了……如此聲威除了大千光極城十萬金甲有誰可正而當之?」

    「十萬金甲也不頂個屁用。」

    疫鬼勾終于懂得開口說話臉上仍忍不住抽搐︰「不說散修盟會的幾個執議還有通言堂的三百高手單只是四方接引。 擠去水分。二三十萬也是有的…… 若要迎戰除了躲在宗門內依靠護山禁法強撐著等死誰要正面對戰都是死路一條!」

    話剛說完疫鬼勾又是兩句粗口爆出來此時天空中的劍光大潮終于過了大半。他這罵聲便顯得分外響亮。

    明暗兩處四人都是過了一會才從心靈的震撼中緩過勁兒來。

    此時再看箕不錯疫鬼勾便覺得這胖子眼光高遠實在了得。也不必再管那什麼征侍商妾了只看那成千上萬劍光碾過的聲威便知道胖子所講的改天換地絕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這劍光大潮一路南下又會有多少人生出上面那個念頭呢?

    疫鬼勾的臉色和緩下來突然向箕不錯拱手一禮「箕閣主所言實在是一語中的是兄弟之前怠慢了。」

    「哪兒的話刁老哥不必如此。」箕胖子忙拱手回禮旋又苦苦笑︰「說實話俺真的只是想想而己。可又有聯能想到這種場面?直到現在俺腿肚子還轉筋呢!」

    兩人都是磋呀不己這時候旁邊的蝕神刀也不再獨立一旁緩步走來胡子拉碴的臉上。卻看不到神色變化的痕跡。

    箕不錯忙向他招呼︰「鄒老哥你覺得這一波人馬。是要殺到嘟里去的?」

    蝕神刀略一搖頭仍不說話。

    倒是一旁疫鬼勾接過話︰「最大可能當然是直赴玄海不過前幾日幽魂噬影宗那邊的變化倒可能讓玄海之會無疾而終既是如此他們也有可能去東南林海。」

    箕胖子摸著肥厚的下巴沈吟道︰「若傳說屬實要想進入玄海幽明城。曲徑通幽便繞不過去去東南林海的可能性確實不小。只是兩位老哥你們覺得古音那女人真的會看上區區一個玄海幽明城?」

    朱勾雙殺都是無言箕胖子見氣氛沈重忙哈哈一笑道︰「不管怎麼說北盟人馬己經過了貴宗的範圍。也不會突然殺到東海上。咱們暫時不用擔心家門安全。

    「就把這頭痛的事交給西聯和正道九宗那些大頭去吧嘿嘿。還有那個血魔百鬼。要想保住霧隱軒可真是難嘍!」

    疫鬼勾也笑了一聲隨即與蝕神刀交換個眼色。緩緩點頭道︰「正是如此倒是箕閣卞方才所言的聯盟之事我倆願聞其詳……」

    三人再交談了兩句。使準備一起離開畢竟這里並不是個適宜的談話之地。

    李珣暗中呸了一聲雖然好奇心未減卻絕了跟去的念頭。因為箕胖子說得不錯確實到了讓他頭痛的時候了。

    夏日的東南林海是一年中生命最茂盛的時竹。一般這個時間也是通玄界的修士到此采集、狩獵、修行的時候。

    不過今年的東南林海修士們的焦點不再是奇花異草、珍禽異獸而是延續了前幾個月的熱情在茫茫林海中尋覓那個縹緲不定的目標。

    很多人已經連續努力了幾個月了他們一直在林海里來回穿梭幾乎與外界隔絕。不過隨著新的修士加入進來口耳相傳中外面的信息混雜在真假難定的謠言里仍以相當快的度在眾人間傳播。

    「百鬼佔了霧隱軒旁邊還有水蝶蘭。」

    「百鬼即血魔血魔是百鬼。」

    「西邊好像找到了霧隱軒的入口但兒個高手轉眼就被殺了。有人在林子里肴到了水蝶蘭這女魔頭正藏在暗處害人呢。」

    「幽魂噬影宗亡了百鬼正在趕回來.」

    「你的消息早落伍了血魔明明殺去了明心劍宗還搶走了鐘隱遺世的寶劍!

    「胡說搶走寶劍的是另外一個。血魔被星磯劍宗的修士堵住了嘖天垣翁親自帶頭要和他拼命啊。」

    「胡塗蛋。此血魔非彼血魔天垣老兒堵住的那個不是百鬼而是另 一個人。據說那人一身修為才真的是驚天動地。星磯劍宗舉宗十二位真人級高手又布下周天三垣劍陣才半竈香的工夫就被沖了個七零八落天垣還更是被打碎了半邊身子到現在還生死不知呢! 」

    「對對我也聽說了好像星磯劍宗踫上的是血散人……」

    「嘿嘿這位老兄沒見識就不要編瞎話。這里有誰看過水鏡宗往各宗的剃刀峰大戰的影像?老子看過!而且親耳聽到一位大人物講解。血散人?告訴你吧血散人就在百鬼身邊而且早就被煉成了幽玄傀儡這可是西聯諸宗公認了的!」

    「不錯星磯劍宗對上的那個絕不是血散人。傳說那是個女修還很漂亮呢。」

    在東南林海的各個位置都有這樣的竊竊私語存在或真或假的消息交織在一起誰也不敢說能從中分辨出有價值的信息。便如一堆無頭蒼蠅在林海中亂撞。

    可是在招體的混亂中仍有一小部分人馬通過有效的組織和精心的布置借用東南林海內豐富到過頭的人力資源逐步地引導人流慢慢篩選可能的目標。

    孫道士是這部分人馬的領。他本人是散修出身但四百年前己被魅魔宗招攬成為宗門的客座長老之一此時帶出來的修士身分也都和他差不多。

    此時孫道士重做馮婦混入東南林海龐大的散修群內一時間倒也沒露出什麼破綻

    他的腦子相當清醒。雖說一直在暗地里操控人流翻找霧隱軒可事實上他並未寄望于這種粗陋的人海戰術能夠奏效。

    以東南林海的廣裹無邊別說數萬修士便是數十萬、數百萬的填進來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西聯布置他們這波人馬的目的僅僅是在這邊砸下一根「釘子」以做牽制之用。

    不管是北盟、正道九宗又或是百鬼身邊的高手群只要能牽扯到幾個重要人物玄海那邊壓力便會減輕許多。

    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做得也中規中矩。可近幾日新的消息傳過來孫道士便很難有個好心情。

    冥火閻羅一代人杰臨死前還做出這麼一件事來。這豈不是說之前諸宗在玄海的布置全都打了水漂。

    他心中轉念手上則拿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算是消磨時間。

    正神遊天外的當口後面急促的腳步聲迅接近。未到眼前來人已低叫道︰「孫師徐四哥被殺了。」

    「啪」地一聲響。孫道士手里的樹枝斷成數截。

    徐四兒是孫道士的弟了修為雖是平平卻非常伶俐頗得他的喜愛。此次他覺得行動危險性不高便帶著徒兒來長長見識卻想不到會是這般結果

    「誰干的?」孫道士切齒詢問。

    來人搶到他身前。臉上還有些白︰「和前晚上西邊死的兩人一模一樣……」

    話音未落不遠處又傳來一聲慘叫周田迅安靜下來。

    孫道士神色陰冷向報訊的人使個眼色來人會意。迅封住自己的氣息。周圍小片叢林在過去幾日里己被他們控制。雖不能說是天衣無縫。但在其中搜索一兩個凶手的行蹤還是可以勝任的。

    通過手下傳來的消息孫道士身形移位如幽靈般在林木問穿梭。

    對方的移動度並不快孫道士很快就追了個尾相及但他馬上便驚訝起來。

    前方的人影嬌嬌小小只看背影還是個年未及笄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翠綠衫子輕綢薄褲在樹梢上飛掠時便如一只嬌俏的翠鳥兒靈動極了。

    孫道士雖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但眼下也不免有些遲疑。莫不是找錯人了?

    不過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錯了。

    側方自家包抄的修上趕至呼喝聲中飛劍流火轟然而去那少女側臉瞥去一眼忽地墜下樹梢度仍不算快可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正好避過劍芒侵襲。

    用劍的修士一擊無功。覺得頗失臉面。劍光也不收回破開樹干枝葉的屏障追殺下去綠葉紛紛落下。遮蔽了視線。

    孫道士方一皺眉眼角忽警見翠影一閃那少女竟從一個最不可能的方位跳出來正卡在飛劍與修士之間。

    素手一揚嗡嗡之聲大做數十道冰線迸散開來將修士上半身籠罩其中。

    此時人們都看出來了。少女的修為其實平常得很甚至不怎麼入流只是手上出的冰針十分淩厲應該是件厲害的法寶。

    被冰針襲擊的修士心中不忿卻也不敢直面冰針鋒銳。側身避開。哪知剛一加頸側一點冰寒忽地便刺入肌膚隨即寒勁透穴穿經瞬問撕裂體內薄弱的防護打穿了心竅。

    只來及慘叫一聲修士便倒栽下去眼見是不活了。

    少女一擊得手身形絲毫不停又鑽入林中身影忽隱忽現十分滑溜。

    「賤婢!」

    被這麼一個小姑娘殺了愛徒和手下孫道士只覺得心火上升便要痛下殺手。

    那少女當真是敏銳之至聞聲回頭竟向這邊嫣然一笑隔著如許距離孫道士一時未看消她的容貌卻覺得那笑容柔婉靈秀競無半點殺戮後的唳氣。

    微怔之後他立時明白過來︰「好媚術!」

    就是他這一怔的空檔。少女繞到一棵樹後。將身形全數遮住。

    孫道士不知她又要使什麼狡繪怒喝聲周身潛勁進用的是一力降十會之法轉眼便將前方幾十株大樹連根拔起 其中更有在魅魔宗習得的「打頭風」的手法暗勁專傷人腦十分陰毒。

    少女藏身的大樹轉眼便給擊垮可是樹身之後。卻連個人影也無。非但如此少女的氣息也在大樹倒折之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用孫道士多說從四方包抄上來的修士便將周圍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任何現。

    「怎麼突然就消失了……」

    正嘀咕著。孫道士忽然想起之前宗門交代的一些事項他的臉面立時僵住。稍停。他忽地舉起手。下令道︰「大夥停下 立即清點人數咱們撤出去劃

    旁邊趕來的手卜都是愕然︰「撤出去?從哪兒撤出去?」

    「撤出東南林海。」

    見到少女突然消失再連系宗門的交代孫道上可以肯定這少女必定是霧隱軒中的人物。他此來就是暗中給人家下絆子的如今卻照了面還被殺了兩個手下想必身分已經暴露。再不走就是送死了」

    「馬上撤離!」孫道士斷然下令「聯系盧先生讓他那一波人馬接手。」

    手下雖是不解可畢竟是訓練有素的聞言立時應命已經聚攏的十幾個人影四散分開準備通知仍在從林深處「工作」的同伴。

    孫道士站在原地為自己的迅反應而微有自得。

    自從得知九幽噬界的消息他便覺得東南林海恐怕真的成了是非之地此時得了機會自然有多麼遠跑多遠。

    修道之途仍當以性命為重啊。

    他面皮抽了抽正待轉身忽地心跳如雷。與之同時視界邊緣一株參天大樹陡然枯萎、傾頹繼而在森林的微風里化灰崩散。

    只一瞬間。周圍手下的氣息反應便少了一半。

    他本能地扭頭同時身體向後飛退然而轉換的視界中一道血光撲面而來那汙濁的顏色幾乎把他的眼楮擠爆出去。

    「血魔?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念頭未絕他已經墜入到永恆的黑暗中。

    李珣其實也珣剛剛回來。

    以他的速度幾乎將散修盟會的大軍甩出七八天的路程故而在相關消息流散之前便趕到東南林海而稍早一會兒他就隱在旁邊全程觀看了嬰寧的種種手段。

    相較于卓的戰斗意識他更驚訝于少女性格上的轉變。

    他離開才幾天?那個嬌嬌怯怯的小姑娘已經可以收割人命而而不改色了嗎?

    帶著這個疑問。李珣破開虛空回到霧隱軒中。

    在核心小軒內水蝶蘭己經笑吟吟地等在那里 只是不見陰散人和嬰寧的蹤影。

    「你回來啦。」

    水蝶蘭的招呼隨意得很李珣卻很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那淡藍唇瓣勾勒出的笑容閑淡慵懶使他在外界一直緊繃的心慢慢松弛下來。

    嗯了一聲李珣坐在小軒的石墩上放松地伸展肢體。

    分光鏡並未打開此時小軒內外正是滿目園林景致。微風四面吹拂湖水瀲灩生波他忽然間有了些感慨這就是他的霧隱軒他的領地他的家。

    他應該美美地睡上一覺就在這完全屬于他的天地中

    招呼過後水蝶蘭也不說話就坐在石桌的另一邊素手交叉托著小巧的下領微笑看他。

    氣氛慢慢地有些變化李心中是極享受的。只是又有點尷尬。過了片刻便敲敲桌面打開了分光鏡也就將之前的氛圍驅散。

    水蝶蘭輕哼一聲移開視線。

    李咳了一聲問道︰「你的傷勢怎麼樣恢復了幾成?」

    「早得很呢。羅摩什的天損奇功最損精氣又傷肺腑。我這邊起碼還要有一年的調養。」水蝶蘭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讓李珣把脈探察。隨後又笑道︰「怎麼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水蝶蘭好像認定了李珣就是個無事不登門的性格這讓李珣心中很不滿。

    他皺起眉頭道︰「問問而已關心下也不成嗎?」

    話剛說出口李珣忽又想起一事剛冒出頭的氣勢轉眼便掉了下去。

    說起來他還真有一件事要讓水蝶蘭幫忙。不過話扔出去了再拿回來任李珣的面皮再厚一時也有點兒臉紅只好轉移話題。

    「剛剛我看到嬰寧了……陰重華搞什麼鬼?現在就把小姑娘往外扔她連「化氣」的功課都沒做完吧!」

    水蝶蘭瞥他一眼收回手去還是給他留了面子。只笑吟吟地道︰「我看也沒什麼旁的不說陰重華教徒弟的本事我是真的佩服。你那徒兒也爭氣一身搏殺的感覺倒似天生的一般從五天前到剛才己經殺了七個相當了得呢。」

    李珣聽得有些頭痛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應該還是在坐忘峰上打拼吧那時他對付的也就是些猛獸飛禽實在比不過嬰寧直接拿眾多修士開刀的豪氣。

    「陰重華在想什麼?嬰寧的修為根本就不入流憑她那點修為要不是有件不錯的冰針法寶打在別人身上恐怕要把自己給震死……」

    「哦。你是說冰魄飛線吧。這個是在東邊的擎霄台上找到的好像是萬年前千帆城大師公輸材的手筆可以純以機簧射。飛針的材質則是用牽機冰魄精煉而成。寒毒極重。

    「別說嬰寧還有點底子.就算是卜界的凡人持在手中出其不意之下不到化虛境界的修士見血便足以致命正好給嬰寧用。」

    水蝶蘭倒是滿不在乎她與嬰寧本沒什麼牽扯要不是難得陰散人求她她才不會放下療傷的事在這兒照應著。

    李珣能猜出她的心思也不在意只問道︰「她剛剛被你攝進來了吧人呢?」

    水蝶蘭隨口道︰「回房里去做功課了。陰重華說她性情太過柔媚所以要開殺戒以培育剛強之氣每次殺人回來都借著胸口那點唳氣行功數遍錘煉心性最是要緊不過。」

    「那……陰重華呢?」

    「閉關。好像是在整理一門心訣她想讓嬰寧在入門時便以《 陰符經 》為根基以之駕馭天魔舞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她還是真是上心.」李珣嘟嘴一聲依稀記得他已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

    不過提及陰散人李珣越好奇她是如何調教弟子的。

    李珣還記得那個倒黴蛋「自動赴死〕的那一幕此人差不多就是自己往冰魄針上撞看似巧合卻無不透出精心設計的味道。可見嬰寧心境的冷靜、靈動非但遠同儕甚至高出了他所認識的大部分人。

    此外之前的閃避、穿插以及虛實相生的手段己不僅僅是思路清晰而是將各個環節都做得盡善盡美方能顯出遊刃有余的味道來.這又怎麼會是一個剛開始修煉的小姑娘的手筆?

    「莫非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或許他將親眼看到一個了不起的天才崛起。

    此時的李珣的功力雖說己可傲視天下修士可面對如此奇跡心中也難免有些泛酸連水蝶性在旁邊叫他都沒聽到。

    「姓李的!」

    二度開口的水蝶蘭加重了語氣李猛醒過來︰「什麼事?」

    「我問你呢!」水蝶蘭白他一眼「不用瞞了你絕對有事。說吧爽快點!」

    李來不及為自己的信譽哀悼只有苦笑攤開手︰「好吧是有件事需要借助妳的智慧。」

    也許還有陰散人的後面這句話李珣藏在心里沒說。聽他把「智慧」兩字咬得很重水蝶蘭有些狐疑地瞧他兩眼語氣也不再大大咧咧的只問道︰「關于…… 」

    「關于鐘隱。」

    這一刻.李珣表現得無比坦然。

    在水蝶蘭小吃一驚的表情下他大略介紹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關于幽魂噬影宗的事件只是一筆帶過。

    從他回到坐忘峰在竹樓之前心神失守時開始一直到青吟奪劍、隔空劍氣、四日追殺等事都說得無比詳細。

    縱然李珣口齒清楚也花了小半個時辰才交代清楚末了他方說出自己的擔憂。

    「我身上帶著鐘隱烙印的東西太多了。尤其是骨絡通心之術差不多是自家修為的根墓萬一鐘隱在上面動了手腳恐怕到頭來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水蝶蘭秀眉顰蹙並沒有嘲笑李珣的謹慎而是伸出手來探察他周身氣機變化半晌方道︰「我和鐘隱不熟只聽傳言感覺他不是會在暗地里下絆子的人物。當然謹慎些也好

    「上回在這里我便覺得你那骨絡通心之術有些大魔萬相的味道。這種艱深的法門要說是為你量身訂做……尤其是短時間里弄出來的也有點說不過去。

    「這樣吧。叫上陰重華且把你那幽一也放出來我們三個合力從頭到腳檢測你的周身氣機用這種笨法子比什麼都穩妥。」

    這也是李珣的打算他自然同意。兩人當下起身走出軒外並肩朝陰散人閉關之處走出

    一邊走水蝶蘭也向他解釋另一件事︰「至于你心神失守或者心志被奪的問題如果從幻術層而上看應該是被鐘隱種下了「種子」一類平日沒問題。但特定情況下會誘其中的效果。只是若你的道心穩固沒有可趁之隙就算鐘隱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你沒法。」

    「道心穩固談何容易。」李珣頻頻搖頭

    水蝶蘭也是見識過李珣心魔失控時的場面的她深知李珣心神的裂隙不在別處就在鐘隱身上 聞言只是一笑。

    此時二人已經來到陰散人閉關的小屋前水蝶蘭要去推門。忽又想起了什麼突地伸手揪住李珣的衣襟硬把他上身扯得前傾過來。兩人面面相對。鼻尖兒乎都要踫在一起。

    水蝶蘭編貝似的玉齒輕挫森然道︰「陰重華這幾日淨傳授你那徒弟古里古怪的玩意。我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旁的我管不著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若還敢做出什麼醜事我要你好看!」

    這麼一折騰兩人路上積蓄起來的凝重氣氛。登時煙消雲散。

    李珣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水蝶蘭的用心他先是苦笑。旋又伸手握住女子皓腕慢慢移開嘴里回應卻是斬釘截鐵

    「好!」

    話音落下李珣隨手推開房門屋內陰散人盤膝坐在榻上妙目睜開微笑看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05:57

第十四集 度劫秘法 第八章 重壓


「這個,倒是與野心無關。」箕胖子倒是首次皺起眉頭,做凝重狀,「豈不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實是時局變動,為求自保的無奈之舉吧。」

    疫鬼勾聞言,眼皮跳了跳,卻仍未鬆口:「箕閣主此言當是危言聳聽了吧。」

    「哪兒的話?以刁老哥和鄒老哥的超凡見識,焉能不知此界動亂將至?」

    箕胖子瞪大眼睛。一臉激憤,開口便是滔滔不絕:「眼下。散修盟會起於北極。糾集此界百萬散修妖魔,一副同天下為敵的態勢。而諸宗內部,西聯和正道九宗面噁心不和。三股勢力各不相讓。彼此攻伐,堪稱是通玄界存世以來,未有之大變局。

    「咱們這些未曾拉幫結派的星散勢力,活在三方夾縫之中辛苦點也就罷了。若是最後,一切恢復正常,自然最好,可如今散修盟會勢力龐大,古音多年經營,使得此界散修妖魔與諸宗修上之間,矛盾仇怨日積月累,終於難以調和。

    「萬一此界形勢有變,這些怨氣噴發出來。亙古以來。諸宗並立的局勢或將徹底變革,那時,西聯和正道九宗都是抱成一團。或許能撐過去,而我等散戶,又該如何適應那改天換地的震盪?又如何保證,你我宗門能在這衝擊中,還穩穩站著,免遭滅頂之災?」

    在旁的李殉聽得睜大眼睛,若非時候不對,他真要鼓掌讚嘆了。

    也許這胖子是故作驚人之語。可他這段話裡,分明將古音最大的謀劃條理清楚地交代出來。

    此人的大局觀當真是非同小可,這下,本己有去意的李殉。倒還真想聽聽,這廝接下來的手段。

    鬧騰了半天,眼下才是**之處啊。

    疫鬼勾眉頭跳動,顯然心中有所觸動,但面上卻仍笑道:f箕閣主未免想得太多了,世態雖有變化,可要說散修盟會能改換此界面目,也是太過荒謬。」

    「要真說荒謬。俺也不否認。只是未雨綢繆,總比坐吃等死來得強些。風雨將至,總是不準備蓑衣的人吃虧。」箕胖子說著,忽地斜眼看過去:「話又說回來,要是說刁老哥你沒有聽到什麼風聲,我還真不相信。據我所知,貴宗在古音身邊,可也是插下了人哪!」

    「胡說,哪有此事?」

    疫鬼勾剛說完,忽又省得箕胖子的意思,臉上顏色便有些陰沈。

    「你是說那個?哼,她千多年便從寒玉勾變成玉散人的姬妾,成為妙化五侍中人,如今更己是一杯黃土,你何必扯到她身上!」

    李殉立知,兩人談的是前些日子身殉在剃刀峰下的商侍。

    箕胖子臉上倒是很驚訝的樣子,他奇道:「怎麼,原來你們和我們這邊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刁老哥忘了?妙化五侍中,排第二的商侍是你家師妹,而排老四的征侍,就是俺的小師姑啊!她當年也是被古志玄擄了去,不過,近段日子,倒是和宗門裡恢復了聯繫。」

    一言即出,旁邊的三位,心中都是巨震,不過,李殉很快便覺得,這話裡怕有不盡不實之處。

    要說征侍的身份,他是信的,可因為有羽侍的例子在前,妙化五侍受到的禁制,他最清楚不過。

    玉散人所卜禁制,其中根木不存在自動解除的可能,所以「恢復了聯繫」之類的話,其中恐怕大有值得深究之處。

    究竟是征侍主動與宗門聯繫呢,還是恰恰相反。

    正提神準備傾聽下文。忽然明暗兩處,四人都是心頭一跳,先後生出感應。

    李殉最為敏銳,瞬間便把握到波動的方向,扭頭看去。只見暮色天空之上,先是星星點點閃動,數息之後,破空之聲大作,雖是從一個方向過來。那音波卻彷彿起自四面八方,淩壓而下。

    等到地面上的人們再看第二眼,整個天空都亮了

    各色劍光匯聚成滾滾大潮,由北方而來,奔流向南,轉眼。劍光大潮的前鋒,便從諸人頭頂碾過。而後繼者仍源源不絕。擴散的音波前後相叠,使得大江之水翻滾震顫,連江濤聲都被壓得兒近於無。

    數百?成千?

    上萬?

    李詢無法計算。因為他從未見過這樣壯觀的景象。

    他近日來一直以修為精進為傲,自以為可以縱橫天下,無人能擋。然而此時他明白了,也許常態下的通玄界是這樣,但在這由無數修士彙集成的宏偉力量前,莫說是他,恐怕就是鐘隱,也要有多麼遠,逃多麼遠。

    這一刻。古音所講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以最直觀、最震撼的方式。展現在他眼前。

    另一邊,疫鬼勾的臉上,映著五顏六色的劍光。越顯妖異醜陋。只是,他所有的感覺都已麻木了,只懂得仰頭看天,半晌無言。

    他身邊的箕胖子聲嘶力竭地喊叫,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嗓音在隆隆的聲浪中顯得不那麼微弱發顫。

    散修盟會大舉南下了……如此聲威,除了大千光極城十萬金甲,有誰可正而當之?」

    「十萬金甲也不頂個屁用。」

    疫鬼勾終於懂得開口說話,臉上仍忍不住抽搐:「不說散修盟會的幾個執議,還有通言堂的三百高手,單只是四方接引。擠去水分。二三十萬也是有的……若要迎戰,除了躲在宗門內,依靠護山禁法強撐著等死,誰要正面對戰,都是死路一條!」

    話剛說完,疫鬼勾又是兩句粗口爆出來,此時,天空中的劍光大潮終於過了大半。他這罵聲便顯得分外響亮。

    明暗兩處,四人都是過了一會,才從心靈的震撼中緩過勁兒來。

    此時再看箕不錯,疫鬼勾便覺得這胖子眼光高遠,實在了得。也不必再管那什麼征侍商妾了,只看那成千上萬劍光碾過的聲威,便知道,胖子所講的改天換地,絕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這劍光大潮一路南下,又會有多少人生出上面那個念頭呢?

    疫鬼勾的臉色和緩下來,突然向箕不錯拱手一禮,「箕閣主所言,實在是一語中的,是兄弟之前怠慢了。」

    「哪兒的話,刁老哥不必如此。」箕胖子忙拱手回禮,旋又苦苦發笑:「說實話,俺真的只是想想而己。可又有聯能想到這種場面?直到現在,俺腿肚子還轉筋呢!」

    兩人都是磋呀不己,這時候,旁邊的蝕神刀也不再獨立一旁,緩步走來,鬍子拉碴的臉上。卻看不到神色變化的痕跡。

    箕不錯忙向他招呼:「鄒老哥,你覺得這一波人馬。是要殺到嘟裡去的?」

    蝕神刀略一搖頭,仍不說話。

    倒是一旁疫鬼勾接過話:「最大可能當然是直赴玄海,不過前幾日幽魂噬影宗那邊的變化,倒可能讓玄海之會無疾而終既是如此,他們也有可能去東南林海。」

    箕胖子摸著肥厚的下巴,沈吟道:「若傳說屬實,要想進入玄海幽明城。曲徑通幽便繞不過去,去東南林海的可能性確實不小。只是,兩位老哥,你們覺得古音那女人,真的會看上區區一個玄海幽明城?」

    朱勾雙殺都是無言,箕胖子見氣氛沈重,忙哈哈一笑道:「不管怎麼說,北盟人馬己經過了貴宗的范田。也不會突然殺到東海上。咱們暫時不用擔心家門安全。

    「就把這頭痛的事,交給西聯和正道九宗那些大頭去吧,嘿嘿。還有那個血魔百鬼。要想保住霧隱軒,可真是難嘍!」

    疫鬼勾也笑了一聲,隨即與蝕神刀交換個眼色。緩緩點頭道:「正是如此倒是箕閣卞方才所言的聯盟之事,我倆願聞其詳……」

    三人再交談了兩句。使準備一起離開,畢竟這裡並不是個適宜的談話之地。

    李殉暗中呸了一聲,雖然好奇心未減,卻絕了跟去的念頭。因為箕胖子說得不錯,確實到了讓他頭痛的時候了。

    夏日的東南林海,是一年中生命最茂盛的時竹。一般這個時間,也是通玄界的修士到此採集、狩獵、修行的時候。

    不過,今年的東南林海,修士們的焦點不再是奇花異草、珍禽異獸,而是延續了前幾個月的熱情,在茫茫林海中,尋覓那個縹緲不定的目標。

    很多人已經連續努力了幾個月了,他們一直在林海裡來回穿梭,幾乎與外界隔絕。不過,隨著新的修士加入進來,口耳相傳中,外面的信息混雜在真假難定的謠言裡,仍以相當快的速度在眾人間傳播。

    「百鬼佔了霧隱軒,旁邊還有水蝶蘭。」

    「百鬼即血魔,血魔是百鬼。」

    「西邊好像找到了霧隱軒的入口,但兒個高手轉眼就被殺了。有人在林子裡肴到了水蝶蘭,這女魔頭正藏在暗處害人呢。」

    「幽魂噬影宗亡了,百鬼正在趕回來.」

    「你的消息早落伍了,血魔明明殺去了明心劍宗,還搶走了鐘隱遺世的寶劍!

    「胡說,搶走寶劍的是另外一個。血魔被星磯劍宗的修士堵住了,嘖,天垣翁親自帶頭,要和他拚命啊。」

    「胡塗蛋。此血魔非彼血魔,天垣老兒堵住的那個,不是百鬼,而是另一個人。據說,那人一身修為才真的是驚天動地。星磯劍宗舉宗十二位真人級高手,又布下周天三垣劍陣,才半竈香的工夫,就被沖了個七零八落,天坦更是被打碎了半邊身子,到現在還生死不知呢!」

    「對對,我也聽說了,好像星磯劍宗碰上的是血散人……」

    「嘿嘿,這位老兄,沒見識就不要編瞎話。這裡有誰看過水鏡宗發往各宗的剃刀峰大戰的影像?老子看過!而且,親耳聽到一位大人物講解。血散人?告訴你吧,血散人就在百鬼身邊,而且早就被煉成了幽玄傀儡,這可是西聯諸宗公認了的!」

    「不錯,星磯劍宗對上的那個,絕不是血散人。傳說那是個女修,還很漂亮呢。」

    在東南林海的各個位置,都有這樣的竊竊私語存在,或真或假的消息交織在一起,誰也不敢說能從中分辨出有價值的信息。便如一堆無頭蒼蠅,在林海中亂撞。

    可是,在招體的混亂中,仍有一小部分人馬,通過有效的組織和精心的佈置,借用東南林海內豐富到過頭的人力資源,逐步地引導人流,慢慢篩選可能的目標。

    孫道士是這部分人馬的首領。他本人是散修出身,但四百年前,己被魅魔宗招攬,成為宗門的客座長老之一,此時帶出來的修士,身份也都和他差不多。

    此時孫道士重做馮婦,混入東南林海龐大的散修群內,一時間倒也沒露出什麼破綻

    他的腦子相當清醒。雖說一直在暗地裡操控人流,翻找霧隱軒,可事實上,他並未寄望於這種粗陋的人海戰術能夠奏效。

    以東南林海的廣裹無邊,別說數萬修士,便是數十萬、數百萬的填進來,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西聯佈置他們這波人馬的目的,僅僅是在這邊砸下一根「釘子」,以做牽制之用。

    不管是北盟、正道九宗,又或是百鬼身邊的高手群,只要能牽扯到幾個重要人物,玄海那邊,壓力便會減輕許多。

    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做得也中規中矩。可近幾日,新的消息傳過來,孫道士便很難有個好心情。

    冥火閻羅一代人傑,臨死前還做出這麼一件事來。這豈不是說,之前諸宗在玄海的佈置,全都打了水漂。

    他心中轉念,手上則拿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算是消磨時間。

    正神遊天外的當口,後面急促的腳步聲迅速接近。未到眼前,來人已低叫道:「孫師,徐四哥被殺了。」

    「啪」地一聲響。孫道士手裡的樹枝斷成數截。

    徐四兒是孫道士的弟了,修為雖是平平,卻非常伶俐,頗得他的喜愛。此次他覺得行動危險性不高,便帶著徒兒來長長見識,卻想不到會是這般結果

    「誰幹的?」孫道士切齒詢問。

    來人搶到他身前。臉上還有些發白:「和前晚上,西邊死的兩人一模一樣……」

    話音未落,不遠處又傳來一聲慘叫,周田迅速安靜下來。

    孫道士神色陰冷,向報訊的人使個眼色,來人會意。迅速封住自己的氣息。周圍小片叢林,在過去幾日裡,己被他們控制。雖不能說是天衣無縫。但在其中搜索一兩個兇手的行蹤,還是可以勝任的。

    通過手下傳來的消息,孫道士身形移位,如幽靈般在林木問穿梭。

    對方的移動速度並不快,孫道士很快就追了個首尾相及,但他馬上便驚訝起來。

    前方的人影,嬌嬌小小,只看背影,還是個年未及笄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翠綠衫子,輕綢薄褲,在樹梢上飛掠時,便如一隻嬌俏的翠鳥兒,靈動極了。

    孫道士雖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但眼下也不免有些遲疑。莫不是找錯人了?

    不過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錯了。

    側方,自家包抄的修上趕至,呼喝聲中,飛劍流火轟然而去,那少女側臉瞥去一眼,忽地墜下樹梢,速度仍不算快,可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正好避過劍芒侵襲。

    發劍的修士一擊無功。覺得頗失臉面。劍光也不收回,破開樹幹枝葉的屏障,追殺下去,綠葉紛紛落下。遮蔽了視線。

    孫道士方一皺眉,眼角忽警見翠影一閃,那少女竟從一個最不可能的方位跳出來,正卡在飛劍與修士之間。

    素手一揚,嗡嗡之聲大做,數十道冰線迸散開來,將修士上半身籠罩其中。

    此時人們都看出來了。少女的修為其實平常得很,甚至不怎麼入流,只是手上發出的冰針十分淩厲,應該是件厲害的法寶。

    被冰針襲擊的修士心中不忿,卻也不敢直面冰針鋒銳。側身避開。哪知剛一加速,頸側一點冰寒忽地便刺入肌膚,隨即寒勁透穴穿經,瞬問撕裂體內薄弱的防護,打穿了心竅。

    只來及慘叫一聲,修士便倒栽下去,眼見是不活了。

    少女一擊得手,身形絲毫不停,又鑽入林中,身影忽隱忽現,十分滑溜。

    「賤婢!」

    被這麼一個小姑娘殺了愛徒和手下,孫道士只覺得心火上升,便要痛下殺手。

    那少女當真是敏銳之至,聞聲回頭,竟向這邊嫣然一笑,隔著如許距離,孫道士一時未看消她的容貌,卻覺得那笑容柔婉靈秀,競無半點殺戮後的唳氣。

    微怔之後,他立時明白過來:「好媚術!」

    就是他這一怔的空檔。少女繞到一棵樹後。將身形全數遮住。

    孫道士不知她又要使什麼狡繪,怒喝聲,周身潛勁進發,用的是一力降十會之法,轉眼便將前方幾十株大樹連根拔起,其中更有在魅魔宗習得的「打頭風J的手法,暗勁專傷人腦,十分陰毒。

    少女藏身的大樹轉眼便給擊垮,可是樹身之後。卻連個人影也無。非但如此,少女的氣息也在大樹倒折之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用孫道士多說,從四方包抄上來的修士便將周圍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任何發現。

    「怎麼突然就消失了……」

    正嘀咕著。孫道士忽然想起之前宗門交代的一些事項,他的臉面立時僵住。稍停。他忽地舉起手。下令道:「大夥停下,立即清點人數,咱們撤出去劃

    旁邊趕來的手卜都是愕然:「撤出去?從哪兒撤出去?」

    「撤出東南林海。」

    見到少女突然消失,再連繫宗門的交代,孫道上可以肯定,這少女必定是霧隱軒中的人物。他此來就是暗中給人家下絆子的,如今卻照了面,還被殺了兩個手下,想必身份已經暴露。再不走就是送死了」

    「馬上撤離!」孫道士斷然下令,「聯繫盧先生,讓他那一波人馬接手。」

    手下雖是不解,可畢竟是訓練有素的,聞言立時應命,已經聚攏的十幾個人影四散分開,準備通知仍在從林深處「工作」的同伴。

    孫道士站在原地,為自己的迅速反應而微有自得。

    自從得知九幽噬界的消息,他便覺得,東南林海恐怕真的成了是非之地,此時得了機會,自然有多麼遠跑多遠。

    修道之途,仍當以性命為重啊。

    他面皮抽了抽,正待轉身,忽地心跳如雷。與之同時,視界邊緣,一株參天大樹陡然枯萎、傾頹,繼而在森林的微風裡,化灰崩散。

    只一瞬間。周圍手下的氣息反應,便少了一半。

    他本能地扭頭,同時身體向後飛退,然而,轉換的視界中,一道血光撲面而來,那汙濁的顏色,幾乎把他的眼睛擠爆出去。

    「血魔?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念頭未絕,他已經墜入到永恆的黑暗中。

    李殉其實也剛剛回來。

    以他的速度,幾乎將散修盟會的大軍甩出七八天的路程,故而在相關消息流散之前,便趕到東南林海,而稍早一會兒,他就隱在旁邊,全程觀看了嬰寧的種種手段。

    相較於超卓的戰鬥意識,他更驚訝於少女性格上的轉變。

    他離開才幾天?那個嬌嬌怯怯的小姑娘,已經可以收割人命而而不改色了嗎?

    帶著這個疑問。李殉破開虛空,回到霧隱軒中。

    在核心小軒內,水蝶蘭己經笑吟吟地等在那裡,只是不見陰散人和嬰寧的蹤影。

    「你回來啦。」

    水蝶蘭的招呼隨意得很,李殉卻很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那淡藍唇瓣勾勒出的笑容,閒淡慵懶,使他在外界一直緊繃的心慢慢鬆弛下來。

    嗯了一聲,李殉坐在小軒的石墩上,放鬆地伸展肢體。

    分光鏡並未打開,此時小軒內外,正是滿目園林景緻。微風四面吹拂,湖水瀲灩生波,他忽然間有了些感慨,這就是他的霧隱軒,他的領地,他的家。

    他應該美美地睡上一覺,就在這完全屬於他的天地中

    招呼過後,水蝶蘭也不說話,就坐在石桌的另一邊,素手交叉,托著小巧的下領,微笑看他。

    氣氛慢慢地有些變化,李殉心中是極享受的。只是又有點尷尬。過了片刻,便敲敲桌面,打開了分光鏡,也就將之前的氛圍驅散。

    水蝶蘭輕哼一聲,移開視線。

    李殉咳了一聲,問道:「你的傷勢怎麼樣,恢復了幾成?」

    「早得很呢。羅摩什的天損奇功最損精氣,又傷肺腑。我這邊起碼還要有一年的調養。」水蝶蘭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讓李殉把脈探察。隨後又笑道:「怎麼,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水蝶蘭好像認定了李殉就是個無事不登門的性格,這讓李殉心中很不滿。

    他皺起眉頭道:「問問而已,關心下也不成嗎?」

    話剛說出口,李殉忽又想起一事,剛冒出頭的氣勢轉眼便掉了下去。

    說起來,他還真有一件事,要讓水蝶蘭幫忙。不過,話扔出去了再拿回來,任李殉的面皮再厚,一時也有點兒臉紅,只好轉移話題。

    「剛剛我看到嬰寧了……陰重華搞什麼鬼?現在就把小姑娘往外扔,她連「化氣」的功課都沒做完吧!」

    水蝶蘭瞥他一眼,收回手去,還是給他留了面子。只笑吟吟地道:「我看也沒什麼,旁的不說,陰重華教徒弟的本事,我是真的佩服。你那徒兒也爭氣,一身搏殺的感覺,倒似天生的一般,從五天前到剛才,己經殺了七個,相當了得呢。」

    李殉聽得有些頭痛,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應該還是在坐忘峰上打拚吧,那時他對付的也就是些猛獸飛禽,實在比不過嬰寧直接拿眾多修士開刀的豪氣。

    「陰重華在想什麼?嬰寧的修為根本就不入流,憑她那點修為,要不是有件不錯的冰針法寶,打在別人身上,恐怕要把自己給震死……」

    「哦。你是說冰魄飛線吧。這個是在東邊的擎霄台上找到的,好像是萬年前,千帆城大師公輸材的手筆,可以純以機簧發射。飛針的材質則是用牽機冰魄精煉而成。寒毒極重。

    「別說嬰寧還有點底子.就算是卜界的凡人持在手中,出其不意之下,不到化虛境界的修士,見血便足以致命,正好給嬰寧用。」

    水蝶蘭倒是滿不在乎,她與嬰寧本沒什麼牽扯,要不是難得陰散人求她,她才不會放下療傷的事,在這兒照應著。

    李殉能猜出她的心思,也不在意,只問道:「她剛剛被你攝進來了吧,人呢?」

    水蝶蘭隨口道:「回房裡去做功課了。陰重華說她性情太過柔媚,所以要開殺戒以培育剛強之氣,每次殺人回來,都藉著胸口那點唳氣,行功數遍,錘煉心性,最是要緊不過。」

    「那……陰重華呢?」

    「閉關。好像是在整理一門心訣,她想讓嬰寧在入門時便以《陰符經》為根基,以之駕馭天魔舞,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她還是真是上心.」李殉嘟嘴一聲,依稀記得,他已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

    不過,提及陰散人,李殉越發好奇她是如何調教弟子的。

    李殉還記得那個倒黴蛋「自動赴死〕的那一幕,此人差不多就是自己往冰魄針上撞,看似巧合,卻無不透出精心設計的味道。可見嬰寧心境的冷靜、靈動,非但遠超同儕,甚至高出了他所認識的大部分人。

    此外,之前的閃避、穿插,以及虛實相生的手段,己不僅僅是思路清晰,而是將各個環節都做得盡善盡美,方能顯出遊刃有餘的味道來.這又怎麼會是一個剛開始修煉的小姑娘的手筆?

    「莫非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或許,他將親眼看到一個了不起的天才崛起。

    此時的李殉的功力雖說己可傲視天下修士,可面對如此奇蹟,心中也難免有些泛酸,連水蝶性在旁邊叫他,都沒聽到。

    「姓李的!」

    二度開口的水蝶蘭加重了語氣,李殉猛醒過來:「什麼事?」

    「我問你呢!」水蝶蘭白他一眼,「不用瞞了,你絕對有事。說吧,爽快點!」

    李殉來不及為自己的信譽哀悼,只有苦笑攤開手:「好吧,是有件事,需要借助彌的智慧。」

    也許還有陰散人的,後面這句話李殉藏在心裡沒說。聽他把「智慧」兩字咬得很重,水蝶蘭有些狐疑地瞧他兩眼,語氣也不再大大咧咧的,只問道:「關於……」

    「關於鐘隱。」

    這一刻.李殉表現得無比坦然。

    在水蝶蘭小吃一驚的表情下,他大略介紹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關於幽魂噬影宗的事件,只是一筆帶過。

    從他回到坐忘峰,在竹樓之前心神失守時開始,一直到青吟奪劍、隔空劍氣、四日追殺等事,都說得無比詳細。

    縱然李殉口齒清楚,也花了小半個時辰才交代清楚,末了,他方說出自己的擔憂。

    「我身上帶著鐘隱烙印的東西太多了。尤其是骨絡通心之術,差不多是自家修為的根墓,萬一鐘隱在上面動了手腳,恐怕到頭來,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水蝶蘭秀眉顰蹙,並沒有嘲笑李殉的謹慎,而是伸出手來,探察他周身氣機變化,半晌方道:「我和鐘隱不熟,只聽傳言,感覺他不是會在暗地裡下絆子的人物。當然,謹慎些也好

    「上回在這裡,我便覺得你那骨絡通心之術有些大魔萬相的味道。這種艱深的法門,要說是為你量身訂做……尤其是短時間裡弄出來的,也有點說不過去。

    「這樣吧。叫上陰重華,且把你那幽一也放出來,我們三個合力,從頭到腳,檢測你的周身氣機,用這種笨法子,比什麼都穩妥。」

    這也是李殉的打算,他自然同意。兩人當下起身,走出軒外,並肩朝陰散人閉關之處走出

    一邊走,水蝶蘭也向他解釋另一件事:「至於你心神失守或者心志被奪的問題,如果從幻術層而上看,應該是被鐘隱種下了「種子」一類,平日沒問題。但特定情況下,會誘發其中的效果。只是,若你的道心穩固,沒有可趁之隙,就算鐘隱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你沒法。」

    「道心穩固,談何容易。」李殉頻頻搖頭

    水蝶蘭也是見識過李殉心魔失控時的場面的,她深知李殉心神的裂隙不在別處,就在鐘隱身上,聞言只是一笑。

    此時,二人已經來到陰散人閉關的小屋前,水蝶蘭要去推門。忽又想起了什麼,突地伸手,揪住李殉的衣襟,硬把他上身扯得前傾過來。兩人面面相對。鼻尖兒乎都要碰在一起。

    水蝶蘭編貝似的玉齒輕挫,森然道:「陰重華這幾日淨傳授你那徒弟古裡古怪的玩意。我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旁的我管不著,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若還敢做出什麼醜事,我要你好看!」

    這麼一折騰,兩人路上積蓄起來的凝重氣氛。登時煙消云散。

    李殉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水蝶蘭的用心,他先是苦笑。旋又伸手,握住女子皓腕,慢慢移開,嘴裡回應卻是斬釘截鐵

    「好!」

    話音落下,李殉隨手推開房門,屋內,陰散人盤膝坐在榻上,妙目睜開,微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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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0:43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一章 遺體


暖洋洋的光線透過窗欞灑進室內帶著午後獨有的懶散隨意。
小巧的書案之後水蝶蘭靠著椅背單手支頤眼簾似閉非閉似是小睡過去;側方的睡榻上陰散人依然盤膝坐定微垂螓若有所思。

    而李珣則在房間正中央站定閉眼擡臉呼吸若有若無可是隨著氣息繼續不斷的出入屋內的空氣也隨之起伏擺蕩完全融入了他由內而外擴張出來的領域中。

    三個人姿態各異分別看來還好但合在一起便顯得十分古怪。如果此時有人站在屋外必定會被屋里交錯縱橫的氣機大網嚇呆。

    狹小的空間內龐大氣機分成三個源頭每一息的時間里都有成千上萬的氣機相應變化但其整體趨勢卻是朝著融會貫通的方向展。

    這一趨勢中李珣只是沈下心思將自身所修習之法門從最基礎之法開始緩緩遞進。

    先是以正宗玄門真息行周天搬運上下重樓至功德圓滿之際倏乎間質性大變幽冥陰火自羶中無底冥環中徐徐推開貫通筋絡沖漲竅穴毛孔。

    如是漲縮九遍無底冥環之最深處一點微隙撐開其後無窮 廣大的九幽之域送來一滴極致精純的九幽地氣與幽冥陰火相合如火澆油勃然而起。陰火燒至術處李珣心竅內又是重重一跳。

    一點魔血蓬聲點燃與之同時他心髒猛然收縮直至成為一顆細若微塵的血核。

    而其周身骨肉亦在此瞬間化形改質五髒六腑化銷干淨生成熾熱之精氣與法門原的暴戾殺意合而為一凶橫霸道將前兩種法門蘊育培養的元氣一古腦地吞噬干淨。

    這也是李珣血影妖身雖少以殺戮集戾氣怨靈仍得以大成的重要原因。

    處在血影妖身的狀態下李珣便對周邊生機元氣有近乎本能的渴求從皮膚中外爍出來的血光毒火像一頭饑餓的凶獸躁動著要去吞噬屋內另外二人精純盈滿的元氣。

    李珣便是凶獸的主人放任其跳動咆哮卻穩穩揪著韁繩顯得遊刃有余。

    在此種狀態下水蝶蘭和陰散人周身輻射的氣機仍絲毫不亂反而與李珣的氣息更加契合。

    此種局面持續了一段時間在日影稍稍偏西的時候水蝶蘭長籲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楮道了聲︰“好了!”

    李珣收攏氣息卻沒有有立刻睜眼開口近段時間以來他也是次如此清晰地梳理自家諸多法門心中頗有所得故而需要再緩沖一段時間。

    水蝶蘭的姿勢並未改變仍是懶散的靠在椅子上眼神則斜睨到另一邊︰“喂覺得怎樣?”

    陰散人擡起頭陽光與窗欞形成的陰影投射在她半臉邊上稍減容光卻是出奇的沈靜安祥。

    她似乎沒感覺到水蝶蘭言語中的敵意微微笑道︰“只有三派法訣不見所謂的骨絡通心之術偏能在種種氣息轉化中浮現脈絡這以有法入無法出的手段極為高明。想來主子也很清楚所以只顯其脈絡而故意略去有形之應用法門。”

    水蝶蘭神色不變只是在那聲“主子”入耳時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等陰散人說完她才嗯聲道︰“我和鐘隱沒有來往也弄不清他的心思。這里面的關節還是要你這個熟人猜一猜。”

    陰散人看出水蝶蘭在故意擺架子卻僅是莞爾一笑︰“純以手法論其天然生幾已融進本能和血脈里如此無需刻意用力使其間脈絡通達自然而然地將三派法訣合而為一無分彼此顯然是有益無害。只是……”

    她稍稍一頓語氣轉折︰“只是以法御人不若以人御法。龍乘雲、虎生風因龍虎而致風雲乃為天理可若是因風雲而有龍虎那便……不美了吧?”

    說著她向水蝶蘭以目致意姿態放得極低。

    水蝶蘭瞥她一眼明眸轉動也回之以微笑︰道友說得極是此術的印記太過深刻又與血肉心意交融便是不想使用亦不可得。若我所猜不錯當日鐘隱傳授此術的時候用的應該是‘心感體悟’的手段吧?”

    李珣睜開眼楮在二女身上一掃覺得屋里的氣氛有點怪不過他很快便為水蝶蘭精準的判斷所懾服︰“不錯當時鐘隱以劍氣將我鎖定每日里逼著我在劍壓下體悟此術的精要。”

    “說也奇怪當時他也傳授了我幾百字的法訣讓我熟記可這些年來法訣漸漸都淡忘了此術的應用卻一日比一日嫻熟最終動念即起諸般變化無不如意。”

    “現在想來雖是進展極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正是人法相應主次不分的模樣。”

    水蝶蘭挑眉看他︰“問題找的差不多了你想怎樣?”

    這些事情李珣在來時的路上已經想過一遍故而已有心理準備。

    “鐘隱搭了個高高的台子送我上去台子從地基到骨架都是他一手操持若他是好心自然最好可若真的在算計說不定哪天就垮了。我現在便是想如何能換個落腳的地方至不濟能從台子上順順利利下來也成。”

    “你倒看得開。”

    水蝶蘭橫他一眼又轉臉看向陰散人︰“這骨絡通心之術在通玄界從無記載應該是鐘隱所創。不過不管什麼創意總要有個源頭在如此方能抽絲剝繭逐步化解。你有什麼辦法?”

    陰散人緩緩搖頭反問道 ︰“水仙子呢?”

    水蝶蘭正起身子支頤的手放平在案上一敲︰“我總覺得這里面有‘天魔萬相’的影子因此才能與同屬天魔之道的《血神子》如此契合。而這無上天魔神通卻不是特定法門才能修到的其分枝太多想找到一個確切的源頭還是難了些。”

    論見識陰散人已是此界最廣博的人物之一但相較于水蝶蘭數萬載的經歷還是有一段距離至少她所知道的天魔諸法絕對比不上水蝶蘭所知的數量不過她此時倒有了個計較。

    看著水蝶蘭皺眉苦思她輕聲道︰“主子真正兼修三門是在人間界的嵩京那時鐘隱雖已見過他卻頂多知道他暗修了《幽冥錄》的功夫。”

    “如水仙子所言骨絡通心之術中隱有天魔萬相之脈絡如此方能將玄門心訣同血影妖身這等天魔法門完美相融而《幽冥錄》雖是邪氣卻是旁門內修之上品純正圓融與天魔諸法無涉。”

    “如此骨絡通心之術就算是鐘隱為主子量身訂做也一定是在主子回山被鐘隱看破修煉‘不動邪心’之後那麼頂多月余長短。鐘隱雖是天縱之資但若說是能在月余內創出如此奇功絕學也太過無稽……”

    她話尾斷去可其未盡之意已是清晰無比。

    一語驚醒夢中人水蝶蘭立時醒悟過來她重重一拍桌案叫道︰“有理!況且以他當時的身分似乎也沒資格讓鐘隱如此上心……那麼這骨絡通心之術就不是為他量身訂作而應該更早一些且別有目標才對。”

    說到這里水蝶蘭又問陰散人道︰“你和鐘隱交過手可察覺出他修習過什麼魔功麼?”

    陰散人搖了搖頭︰“鐘隱修為圓通明徹全無瑕疵若兼修旁門必定達不到那種地步這點兒眼力我還是有的。”

    二女都不奇怪鐘隱竟會以正道第一人的地位參考天魔諸法的行徑相反以此人絕代宗師的身分若不觸類旁通才叫怪事不過陰散人斷語一下事情又有些變化。

    “既然他不修魔功費力勞力地鼓搗出這法門給誰用?青吟嗎?”

    水蝶蘭忽現李珣出奇的沈默趁著話頭斜睨過去︰“喂你那個青吟師叔修的是什麼心法?”

    “嗯?哦你說什麼?”

    李珣明顯地走神了而且相當嚴重。

    看他那魂不守舍的姿態水蝶蘭沒好氣地道︰“我們在這兒幫你的忙你卻神遊太虛。想什麼呢!”

    “心里有些感應一時又查不清楚。”李珣松開皺緊的眉頭笑了一笑“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關于你那個青吟美人的事情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那女人修的法門是……”

    “太虛元化神光。是宗門四法三訣中與靈犀訣並立為最少人修煉的法門。”

    李珣隨口響應神情還有些定不下來。

    水蝶蘭看他表情倒真有點吃驚了面色也凝重起來︰“感應那麼強烈麼?是不是來了什麼劫數?”

    到李珣這個層次由于靈覺過于敏銳所以一切的虛實感都不可輕忽便如他在坐忘峰上因斬空神劍而不安一樣指不定這就是一個劫難臨頭又或者是做出極大突破的契機。

    然而感應一項實是虛無縹緲到了極致人人都說感通天心趨吉避凶說來容易可整個通玄界又有幾人能做到?

    水蝶蘭見他被紛亂的線頭攪得很慘便試探性的提示︰“是骨絡通心的問題?”

    “不不是。”

    李珣低下頭努力集中精神“應該是更早一些不是突然出現的應該是在整理派法門的時候現出端倪只是當時過于專注給過濾掉了。或者還要早一些?”

    他既然這麼說便證明已經抓到了一些頭緒水蝶蘭立時閉上口為他騰出一個安靜的環境。

    李珣想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卻再無寸進無奈中嘆了口氣擡起頭來入眼的卻是陰散人。

    陰散人的性子倒是越地靜了恢復靈識後的桀驁不馴在李數次敲打之後已是鋒芒不露而此次回來更是盡化做死水般的沈寂。

    更關鍵的是這是沈靜而非深邃。在李珣的感知中眼前的幽玄傀儡反而更清楚似乎剝離了許多復雜的東西只不知這是自己修為的進步呢還是其它什麼的理由?

    這樣想著忽感到旁邊水蝶蘭奇特的眼神他才覺自己竟然又走神了。苦笑一聲他正想說些什麼突地心頭一跳目光炯炯死盯著陰散人的臉龐久久不動。

    二女都覺出異處水蝶蘭喚了一聲︰“想出來了?”

    他點點頭隨即又搖頭在二女迷惑的眼神下忽然上前伸手去摸陰散人的臉。水蝶蘭微微皺眉目光在兩人肌膚相接處掃過沈默不語。

    感覺著指尖上溫潤光潔的觸感李珣的感應越清晰他想了想另一只手打個響指又把幽一給召了出來。

    兩個幽玄傀儡面面相對一片潛隱極深的氣機網絡就那麼突顯出來。

    陰散人一直平靜地任由李珣“輕薄”而這時她終于神色微動道了聲︰“可是這個?”

    李略一點頭還沒說話旁邊的水蝶蘭終于爆了她不滿道︰“你們搞什麼鬼!”

    “搞鬼沒有 見鬼倒是真的。”李珣收回手目光在兩個傀儡之間來回巡逡半晌之後疑惑反而更加深重。

    “兩個都在這兒啊那另一個又是什麼?召又召不過來……”

    他一時間大是撓頭榻上陰散人上身微微前傾低聲道︰“不如施行通幽鬼路由我與幽一合力主子操控水仙子封鎖對霧隱軒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

    此時水蝶蘭已經聽出端倪奇道︰“九幽之域里有什麼不對?”

    李珣看了水蝶蘭一眼搖搖頭︰“她受傷未愈不宜和九幽地氣接觸。”

    卻是回應陰散人的。

    水蝶蘭早聽出其話中之意唇角上勾但很快便硬扯下來拳頭咚的一聲砸在書案上嗔怒道︰“姓李的你們這對狗男女再這樣偷偷摸摸的講話便都給我滾出霧隱軒去!”

    李嘆了口氣攤手道︰“你讓我怎麼說?這種純粹感應的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再說你不也聽明白了麼?”

    不等水蝶蘭二度怒他立時切入正題︰“通幽鬼路的法子不錯不過我還是先準備一下這里畢竟是霧隱軒布置禁陣容易得很。”

    “你剛才也聽到了以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接觸九幽地氣一會兒打開通幽鬼路的時候你就坐在書案後面不要動自有禁法幫你擋住。”

    水蝶蘭冷笑道︰“多此一舉。”

    雖是如此她也並未移動身子臉上的不快僅僅數息便消散干淨只是靠在椅背上笑吟吟的看李在屋里布置。

    李珣的度也真是快不過是小半刻鐘他便將一個小巧精致的禁法布置完成。稍加測試之後他向陰散人點點頭示意兩個傀儡提起氣息。

    兩個傀儡都沒有使出自家修為僅僅是利用幽玄傀儡的身體性質引導巨量陰氣為李珣所用所以通幽鬼路法術實際上還是由李珣一人完成。

    他手撫胸口細細把握無底冥環的運轉狀態感覺著兩側傀儡積蓄的陰氣到了一個限度便從容展開手法一縷神念透過無底冥環與其後那無限廣闊的空間相勾連。

    不過數息周邊的溫度漸漸有所改變忽冷忽熱像是兩道遊動的風在屋內打轉。

    李珣雙手擡至胸前掌心相對十指叉開似攏圓球而虛攏的空間中央一個黝黑的孔洞慢慢擴張開來。

    在陡然攀升的壓力之下屋內家具擺設齊齊一跳但很快布在屋內四壁、地面的禁紋紛紛亮起恍若一道道渠溝將擠迫出來的九幽地氣分流疏導再注到地下深處流動不息的地脈中去。

    死寂百里的通幽鬼路便在李珣與禁法的雙重控制之下只在屋內有限的空間內激蕩流轉。

    李珣緩緩放開雙手退後兩步大致成型的虛空裂隙正以緩慢的度擴張。而隨著裂隙打開他的視線穿透了裂隙直指其後廣袤的空間原本縹緲不定的感應則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猛力撞擊他的心頭。

    他眯起眼楮眼皮卻在激烈地跳動。

    深幽的空間內先是亮起一點兒青芒僅僅數息之後這微弱如星火的閃光便擴散開來轉眼壓過九幽地氣的洪流化為一道光束穿透虛空剎那間滿屋青光閃耀映得人須眉皆碧。

    跳動的眼皮熱得燙李珣忽地出手在瀕臨崩潰的空間障壁上重重一拳直接砸進裂隙中沒入半臂接著他沈腰坐馬猛力後扯同時再吼一聲︰“出來!”九幽地氣的噴猛地擡升了兩個層級。喀嚓一聲響水蝶蘭身前的書案中分兩半屋內四壁抖顫擺設落了一地緊隨其後的便是青光外爍造就的狂飆。

    前後兩股大力相加窗欞先禁受不住砰的粉碎濺灑在外力道得了宣洩的途徑一古腦地擠迫過去交織成青灰色的洪流如一頭驚醒的蜇龍咆哮著沖到屋外更寬廣的空間中去。

    李珣肯定自己的右手已經抓住了目標他也不低頭看空閑的左手豎起當胸嗔目喝道︰“定靈!”

    言靈之術與外間密布的禁法瞬間合一霧隱軒潛隱甚深的布置在此時露出冰山一角那奔放的元氣洪流一頭撞進了氣機交錯的大網中旋即被切割得七零八落又被分流引導注入地下半點反抗之力也無。

    長籲一口氣李珣將收結法術、合攏裂隙的事情交給兩個傀儡耳邊忽地聽見水蝶蘭近乎啞了的聲音︰“那個……”

    水蝶蘭再保持不住穩如泰山的姿態她的身上微微前傾似是想站起來但半途便僵住只是看著李後邊那軟軟伏地的人影。

    刺眼的青光便是從此人身上輻射出來此時已微弱許多略能看清此人的身形輪廓。

    李珣低下頭他雖然有所準備但人影入目的瞬間他還是屏住呼吸用力緊握的右手更似是黏在了那人肩上想松都松不開。

    青衫男裝青絲垂流在微微青芒的映照下恍若青玉雕成的美人兒正微闔雙眸處身在最深沈的睡夢里。

    她蒼白晶瑩的面容出奇的平靜只有玉石般的雙手合攏在胸前十指交錯纏繞形成一個古怪的印訣。她身上唯一的能量散源頭便在這里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再無半點兒氣息。

    水蝶蘭終于站了起來看起來她似乎恢復了些冷靜只是聲音仍有異于常態出奇地輕柔像是一次最微弱的吐息︰“青鸞?”

    李的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他轉眼看向水蝶蘭澀聲回應︰“不錯是青鸞。”

    旁邊陰散人走到近前來去控青鸞的脈搏。

    水蝶蘭稍稍遲疑也走過來盯著青鸞平靜安祥的面容了會呆忽地扭頭瞪著李珣道 ︰“這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告訴你嗎?”

    “你告訴我了?”

    水蝶蘭有些煩躁需要用深呼吸來保持心境半晌才又道︰“你不要說是你把她弄在這樣子的!”

    “怎麼可能!”李苦笑道“這是在九幽界內……剛剛我說了啊你不記得了?”

    看水蝶蘭大皺眉頭的樣子李珣也胡塗了。兩個面面相覷一時間竟是誰也記不清當時說了些什麼。

    還好這時陰散人在旁輕嘆口氣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李看她已檢視守了青鸞的狀況開口問道︰“怎麼樣?”

    陰散人搖搖頭︰“生機絕滅惟有不壞法體留存已是……”

    話未說完便吃了水蝶蘭一推︰“我來看!”

    這粗暴的舉動也就是現在的陰重華才忍得下去她微微一笑垂眸退開。李珣掃她一眼並不說話又將注意力放到水蝶蘭那邊屋內一時間靜得可怕。

    隨著探查的深入水蝶蘭身上的躁動氣息慢慢沈潛下去逐漸恢復了平日的神態不過李珣覺得那更像是認命後的頹喪無力。

    看她這模樣李珣心中已有定見可那句話還是要問出口的︰“究竟怎樣?”

    “死了……”

    水蝶蘭微昂起頭不知是說話還是嘆息長長的尾音之後她才將目光投到李珣臉上下了最後的斷語︰“死透了!至少你們可以這麼看。”

    什麼意思?李珣有些擔心地看她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你沒事吧?”

    “死的又不是我我能有什麼事!”水蝶蘭沒精打采地回應或許是李珣的眼神刺傷了她某根神經她猛的直起身子惡狠狠的瞪回去“看什麼看沒見過兔死狐悲啊!”

    陡然的情結暴無疑是最好的宣洩一句話出口她伸手按住額頭自顧自地笑起來。

    再度開口的時候水蝶蘭已經恢復成那個冷靜而靈動的絕代妖魔她低頭再去觀察青鸞的狀況話里卻是沖著李珣去的︰“把情況再說一遍沒問題吧?”

    李把浮起的疑問暫且放開嗯了一聲。他也感覺到了由于鐘隱的壓力他把原本非常重要的九幽噬界之事放到了一個不恰當的位置上沒有給予其應有的關注。

    如今他也需要再度加以重視將有些混亂的線索整理一下復述當時的情形無疑是個不錯的辦法。

    所以在腦中稍一整理他便將九幽噬界前後的事態變化聯系玉散人、古音之間的恩怨糾纏不厭其煩一一盡述。

    從冥火閻羅的布置到古音在事後的表示逐步將偌大的事件一步步重現出來。

    在此過程中李也感覺到水蝶蘭和陰散人關注的重點頗有差別。

    水蝶蘭當然最注重青鸞的死難過程對魔羅喉的事情也很在意此外對古音的觀感也非常惡劣不過對其相關事項卻僅是冷笑而已。

    陰散人倒對古音諸多事頗感興趣尤其對諸宗僵化的理論頗有點英雄所見略同的意思。

    李珣花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將事件敘述完畢。

    等他住了口水蝶蘭立時跟上問道︰“就算青鸞被九幽之域吞了又怎會跟著你過來?”

    “九幽之域的究竟與此界並非是一一對應的關系。驅屍傀儡術中便有無視此界距離通過九幽之域強召遠方傀儡的手段只是消耗極大……”

    李珣忽然住口眼楮盯在兩個傀儡之間自顧自起怔來。

    水蝶蘭不知他又想到了什麼哼了一聲卻是小心翼翼地將青鸞抱起平放在屋內床榻上還沒來得及抽手便聽到李珣那邊啪聲擊掌叫道︰“是了就是這樣源頭還在嵩京!”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1:04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二章 秘法

水蝶蘭訝然回頭,正好石到李珣伸手拍在幽一肩頭,悶響中道了聲:「這是第一個……又指向陰散人:「第二個……」頓了頓,在二女似明非明的日光下,又指向床上的青鶯:「那是第三個,只是功虧一讚。不過,當時成敗也就在一線之間,所以我想,莫不是在離京煉化傀儡時留下的印跡?」水蝶蘭揚起了眉毛,目光在屋內三張臉上一轉,拉長了聲調道:「這麼一說,我還從來沒聽你講過,當初怎麼能做到同時煉化兩散人這種邪門的事來?不是我看不起你,別說當年。就是現在,你也沒這個能耐!」「確實,當年之事,說是澆幸都有不足,或可稱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珣瞥了陰散人一眼,見她仍是低眉斂日的模樣。便搖頭道,「當年能夠成,i,雖是兩散人與青鶯三虎相爭,便宜了我這外人:可是最重要的,還在於這個……」他在小腹上輕拍,一團灰白芒影頓時從他體內出來,千百氣芒環繞其間。慢慢內斂下去,顯出個裂紋處處的透明珠子來。

    「這便是天冥化陰珠。若非此物,今日站在妨面前的,絕不是我。

    水蝶蘭嘖嘖兩聲,走上前來,細細察看。以她的修為見識,自然可以分辨出珠子的貴重之處,不過,很快她又疑道:「怎麼給弄成這樣還不是彌幹的好事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李珣只道是同時煉化兩個傀儡。損耗太重,幾十年來也未曾恢復云云。

    抹過這一筆,他又很自覺地將當年如何幸運得到此珠,又如何機緣巧合,利用行將報廢的透音砂得到消息,且利用寶珠出奇不意制住秦婉如,以布下死局等種種關節一一道來,聽得水蝶蘭嘖嘖稱奇。

    「賊老天真是很照顧你呢。」她話裡頗有些感嘆之意。

    「其餘也就罷了,只能說你膽大心細,又敢賭命,只有這天冥化陰珠,才是真的老天幫忙。你也說過,古音也是修煉驅屍f鬼儡術的,偏偏將這種關鍵的寶物漏了給你,難不成這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李珣也覺得奇怪,不過珠子到手。他也就不計較這麼多了,「此珠藏T-塵風寶珠內之事。我僅見於《幽冥錄》的記載,想來知者也是不多……」說到這兒,總算是滿足了水蝶蘭的好奇心,他也就轉到正題:「當時。我也是貪心不足。見青鶯三個都是重傷,便想著一佔腦兒地拿下。煉製幽玄傀儡,首要便是種下幽玄印,替代其本身靈識,他們三個身上,我自然都是種了,此後便是僵持,而……他的語句、動作忽地定格,水蝶蘭奇怪地瞅他一眼:「又怎麼了李珣聞言,目光一轉,旋又展顏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當時情形。心有所感罷了。後來,我先壓服了血散人,接著是陰重華,再鼓餘力時,卻己勢頭衰減,被青鶯逃脫。

    「可是,幽玄印畢竟是種下了,如此神識手段,尤形無影,最是玄妙不過,就算青鶯恢復後將其煉化,冥冥中說不定仍有些感應。以青鶯性情,當時絕不願死在汙穢幽暗的九幽之域,在她行將身隕之前,恐怕便依著這一線感應掛靠在我身上,便勿落了船錨,指不定什麼時候便能重見天日。」水蝶蘭先是沈思,後面漸漸有了信服之意:「如此說來。倒頗有幾分道理。」以她的見識說有進理,其中的環節相扣,便對準了七八分,雖說真正的答案可能水不得見,李珣也就當成徹底解決了。

    他正要就之前水蝶蘭話裡的微妙意思相詢一二,旁邊陰散人忽地開口:「若要知道其中答案,也不是不可能。」聞聲,李珣與水蝶蘭同時將目光移過去。陰散人擡起臉,微笑道:「主子身上,便有一門法訣,專治靈識散失之症。」稍頓,她日光移到青鶯身上,語氣平靜無波:「她雖是元氣散失殆盡,生機絕火,可不火法體仍存,這應該是煉製幽玄傀儡最好的素材吧?如此,數十年後,神念滋生,靈智復開,當年記憶或可如我一般盡復舊觀。」此言一出,李珣心中大震,旋又本能地狂喜,正要去探查詳細,忽覺得屋內溫度陡降,愕然回眸,正見水蝶蘭眸光如針,冷冷刺在陰散人臉 L。

    而陰散人只是垂下眼簾,不動如山。

    李珣見狀。狂喜的心情陡然沈澱下去,他想了想,便像是什麼都沒聽到,轉向水蝶蘭道:「記得始剛才好像說過,青吟的那個……」他忽地發現,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說法,話說半截便斷掉了。

    倒是水蝶蘭清楚明白,她背負雙干,斜院過來:「既然你己有打算,還聽它作甚?」「打算?我能有什麼打算?J李珣笑吟吟地擋回去,「眼下我的打算便是弄明白青鶯這邊的狀況,所以才要請教妨啊。」水蝶蘭冷哼一聲,仍是未可盡信的姿態,不過,卻也非常配合地側身,示意李珣上前來。

    在李珣走到枷邊時,她仲手指向青彎雙手結下的古怪印訣:「這個,是r垂生印結J,「如果我所猜不錯,這應該是度劫秘法中最適於卵生羽翼仙靈應劫的諸天羽化之術,還要再加考慮……喂,你幹什麼日李珣聞言,將手向上一擡,拉開與青有胸口的距離,無奈道:「妹總該讓我弄明白吧,頭沒尾的,不察看詳細怎成?]主寂滅、附生機,有死中求生之意。只是此術似乎未竟全功,其中細節,那個什麼度劫秘法、諸天羽化,沒頭沒尾的,不察石詳細怎成沒頭沒尾?你剛剛還說,玉散人用的什麼來著「玄嬰度劫……呢,二者有什麼關聯?」「那便是度劫秘法的一種。事實上,無論正宗邪統、玄門魔道,只要有專門應對修煉中諸般刀兵水火風雷劫數的法訣,都可稱為度劫秘法,只是其中有高下之分罷了。」水蝶蘭淡淡言道:「只不過通玄諸宗往往將此類法訣散於各修煉法門之內,不成系統。而且近幾代以來,此法越來越單調,總是脫不了假死、奪舍的案F『,如此等而下之,真正的無h度劫之術,已經難有人通曉了。」李珣輕哦一聲,臉上顯出幾分興趣:「所謂的無上度劫之術,又是怎樣?」「度者,渡也。當如過跨溝過隙,且又為測、為算,當知天時地利,又貴在自知。隨諸劫變化,或應劫化生、或以退為進、或千錘百煉、或通達解脫,無一定之規,卻要蹬得過、停得住、站得穩,如此方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水蝶蘭朗朗言述,妖異的藍唇微微勾起,傲然至不可一世,至此更有絕頂妖魔之風範。

    她說到興頭上,更直斥諸宗法門:「當今之世,遇劫只有兩件事:要麼縮頭躲閃、要麼垂死待斃,平時也就罷了,可遇到四九重劫之類的大劫數,只懂得築巢挖洞是不行的「這一次縮了頭,便再沒有下一次機會,空自叫嚷登天無路,卻不知是自己先封了門,實在可笑之至刊妖女的口氣極大,可是李珣卻不敢輕忽。

    像水蝶蘭這樣的大妖魔,可是經過十幾次四九重劫依然活蹦亂跳的主兒,實是比當世任何宗師修士都要更有發言權,尤其是到了李珣的層次,聽到這些由經驗堆積起來的精闢言論,對日後的修行。當有極大的幫助。

    何謂應劫化生?J旁邊陰散人突然相詢。

    李珣訝然回頭。卻見她眸光閃閃。顯然頗有所得。

    水蝶蘭瞥去一眼,面無表情地道:「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應劫J;搏生機一線,死中求活,是為I化生J。簡單來說,置之死地而後生,勉可證其實,當然,其中精妙,不叮為外人道。」話音方落,李詢便接上來問進:「如何才稱得上是死中求活?像玉散人那樣。以血融之術,生就玄嬰,一旦功成。奪舍轉生,可算應劫化生的範疇麼?」「你問得可不怎麼高明。」水蝶蘭不冷不熱地刺他一記。

    「當然,奪舍轉生本身便不怎樣,自家根本法體本就是最適合本人修行的寶器,便是只存丁點殘瀝,也比搶來的外物來得穩固。古往今來,奪舍之後,能證道者幾稀,這絕不是沒有道理。」她說得絕對,李詢卻也並非是偏聽盲信之徒,腦中只一轉,便想到恐怕這是水蝶蘭這樣的妖魔所固有的思維像她這樣鎚天地靈氣而生的洪荒異類,怎樣也找不到比自家法體更適合的「容器」,故而一切根基,都在本體之上,修煉之途,也都由此而來。

    不過,李珣此時的情況,倒與水蝶蘭相似。

    精修《血神子》之後,他身軀魔化與人身絕不相同,那些尋常的度劫之術與他並不契合。在這上面,他倒要向水蝶蘭仔細討教。

    他轉過臉,看到陰散人正若有所思,心中一轉,便笑問道:「彌也是此界頂尖的人物,覺得此言如何?」陰散人聞聲醒來,也微笑響應:「水仙子所言發人深省。日後有暇,還請不吝賜教。」水蝶蘭不置可否,李珣只好解田道:「那麼,青鴛使出諸天羽化之術,可算是高明的度劫秘法麼?」「相當高明。」水蝶蘭立時下了斷語,「在我所知的範圍內,此法應當足最精妙的法門之一。」「這是說。如果讓此法順利運轉下去,青駕有很大的可能死而復生?」水蝶蘭搖搖頭,井不說話,神色黯淡下去。

    李珣不明白這是何意,只能再次相詢。

    水蝶蘭卻似是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只是簡單地道:「她施用的法訣並不完整,無法估計。」李珣覺得水蝶蘭隨口應付的模樣也太明顯,正想著如何套話,忽聽到水蝶蘭又道:「上次我說過,等你回來,有要緊事要和你說……」「嗯,什麼事?」李珣其實有點兒心虛,至少在回到霧隱軒之後。他壓根兒就沒想起這事來水蝶蘭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分明是石出點兒什麼,卻也沒有較真,只道:「我想帶你去個地方,本來時間也還寬裕,可九幽噬界一出,再加上青鶯這事,看來我們要馬上動身了。」李珣眨眨眼,笑道:「去哪兒?」「曲徑通幽。」水蝶蘭的言辭輕描淡寫,李珣卻不能等閒視之。他靜了靜,確認自己沒有聽錯,然後才笑道:「這算什麼他用調笑的口吻講出來,心中卻極是凝重。

    正如水蝶蘭所言,有了九幽噬界這一變化,曲徑通幽這個名詞,在當今的通玄界,恐怕已經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若不出意外。玄海之上三方對峙的形勢己經崩潰了,圖謀玄海寶藏的各方。只能將視線轉回來,重新佈局。

    一來一往,許多事情都要起變化,而承受變化最多的,無疑就是東南林海、曲徑通幽和霧隱軒。

    嗯?這有點不對呀……突來的疑惑剛剛成形,水蝶蘭便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路:「其實,青老也想見見你,這或可算是個邀清。」李珣奇進:「青帝遺老要見我水蝶蘭哼了一聲:「青老不見你。你就不能去見他?有鐘隱這麼一檔子事,正需要青老為你把把關。再說了,既然你入主霧隱軒,也算是青老的鄰居,禮尚往來也是應該的。」鄰居?李珣怔了怔,忽地便明白過來,他驚道:F難道說,曲徑通幽的位置,競然就在東南林海之中?」水蝶蘭冷笑道:「你才知道?」李珣被刺了一記,腦中瞬間開竅,一些積累下來的疑問紛紛解開:「怪不得,我曾在軒中尋找屈拙語留下的「霧隱玄幽J的路線圖,卻一無所獲。原來二者的聯繫並非是以此種方式留存,而是天然相接……這麼說來,那位置是在東海之濱水蝶蘭這才有些驚訝:「你怎麼猜到的?」「根據地脈走勢推算而已。」李珣心中有些興奮,「霧隱軒以水脈火竅相激為變化之本,根基卻還在地脈之卜:而此間地脈走向至海濱中分,·路中絕,另路則直入深海,山此留卜·段空白。

    「我本以為那是東南林海的天然盡頭,可如今再看。恐怕就是曲徑通幽的所在了。」「現在你明白了,為什麼我要拚死拚活地來搶霧隱軒的控制權?只要有個行家控制此間,曲徑通幽根本就瞞不過人。平時也沒什麼,可這幾年,青老……嗯,有些事情,還是到了地頭再說吧門她言語斷續。與平日不太相同,似有難言之隱,李珣知遒有些事情急不得,更要給水蝶蘭而子。便不究根問底,拍板道:「好,就去曲徑通幽,不過……不能馬上,還要在這裡待幾天。」水蝶蘭初時有些不滿,但很快明白過來:「是散修盟會的事情吧,哼,十萬散修,大千光極城故技而己。」也不能這麼說,群戰之力或許遜色,可散修盟會拔尖的修士可要多得多。再說,咱們這小門小戶的,轉同的餘地幾乎沒有,總要事先安排一下。」李珣微微一笑,神情裡是說不盡的篤定從容。

    東南林海近幾日越發像一個水鄉澤國,森林中的幾條大河水位齊齊上漲,與夏日烈陽相激。一時間霧氣瀰漫,悶濕不堪。

    林海中大部分人只是咒罵這鬼天氣,並未多想,可一些精于禁法之道的修士卻是戰戰兢兢,每日盯著卜漲的水位,憂心忡忡。

    失蹤的人忽然多了起來。細心的修士便發現,剛剛還打照而的人物,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林海中便什麼傳言都有,恰逢其時,散修盟會大舉南下的消息轟傳至此森林中便儘是人心惶惶的味道「你可在散修盟會報備過了?」「有過,只是夠不上四方接引的標準……聽說,只要報備過的,使不會有事?」「傳說如此,也不知真假。話說回來,你有沒有聽說,林子裡這兩天,各大宗門開始消場子了?只要不是宗門修士一律驅逐出林海,稍有反抗,那就是兵解之災啊習「怎麼,不是在玄海上打嗎?」「哨。你消息可真不靈通啊,傳說玄海上出了維漏,那個寶藏地點是瑕的,諸宗的高手都往回趕呢。咦,朴道友,怎麼趕得滿頭人汗的?」「你倆還有心情聊天?東邊已經殺得血流成河了。盧氏兄弟不知中了什麼邪,突然間刀兵相向,連帶著周圍幾十人全都發了瘋。據說這幾日的霧氣中含有昏神亂志的毒素,全林海的修士全都中招啦月「諸位道友快走,血魔頭已經回到東南林海,主持霧隱軒的封禁,要以周邊億萬生靈,血祭魔煉,修那無上天魔8888,我等再不離去,恐將形神俱滅啊習「真有此事?難道血魔頭就不怕此界三百萬修士,人人珠其而後快「便是現在也差不多了,我等要速速脫身啊……」種種流言蜚語,在短短的時問內。蔓延到了整個東南林海。

    從第二天傍晚開始,琢時每刻都有數以千計的修士逃離,而與之同時,又有相應數目的修士,飛蛾撲火般衝入這混亂之源。

    和完全處於通玄諸宗和散修盟會控制下的玄海不同,地勢複雜而又廣裹無邊的東南林海,給每一個投機者提供了上佳的保護,也使得他們的投機回報成為可能。

    當然,面對飛速攀升的外界壓力,留下來的修上平均水平,也在相應提高。內外壓力絞纏在一起,使偌大的林海化身成一個巨大的磨盤。沈沈的滾動聲裡。足以將一切血肉之軀碾成粉碎。

    李珣站在霧隱軒最核心之所在,冷眼看著分光鏡上顯出來的亂局。

    旁邊水蝶蘭笑嘻嘻的!一分開心,因為這裡面的混亂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由她挑起來的。不需費什麼工夫,只要展開她最擅長的幻術,使足以讓這些被利益沖許頭的修士們互相殘殺了。

    「混亂的程度還需把握,我們要保住此地,要的便是渾水摸魚。把這些人都嚇跑了,對我們反倒不利。」「這不用你廢話習水蝶蘭雖是傷勢未癒,依然玩得很是開心。不過眼下她更感興趣的,還是另一件事:「你那邊有沒有問題?不會弄巧成拙,搞得這裡大崩潰吧「外行人不要多嘴。」李珣針鋒相對,毫不客氣,「彌那些異想天開的念頭還是收回去的好,否則一旦出了問題,我概不負責水蝶蘭微撇嘴角,不予響應,雖說還是不合作的態度多一些,卻比昨天的胡鬧要好上太多。

    李珣仍有些懷疑地瞅她兩眼,才開啟了主控全盤禁法的機關,開始按預定的思路,改造霧隱軒原本的禁法佈置。

    這是李珣在使出通幽鬼路的法術時,才想到的問題。

    原有的霧隱軒禁法固然使得十分順手,可裡面屬於他自己的東西卻幾乎沒有,而是處處流露出不言宗、也就是上一任主人屈拙語的味道。

    想想也知道,在屈拙語之前,霧隱軒不會一直就是這個模樣,也就是說,屈拙語在其入主的這些年裡,將自身的印記烙進其中,使霧隱軒真正成為了屬於他本人的地方。

    李珣不是妄自菲薄之徒,屈拙語能做到的,他也能夠做到。

    當然,這絕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完成的。可短短幾天時間,己足夠李珣為霧隱軒塗上個性的色彩,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為原本的禁法結構,注入一道前所未有的「元素」。

    李珣受通幽鬼路的提醒,很快將之定為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九幽地氣。

    過去的兩LI.他就利用此地得天獨厚的環境,長時問貫通九幽之域與通玄界的聯繫,將巨量九幽地氣抽添到東南林海下,蜿蜒伸展的地脈中去。

    霧隱軒的一切禁法,均來自於東南林海內眾多水脈,以及從地底深處透上來的十三個先天火竅,二者相互激盪構造出水火交融的生剋之法,然而其根基,卻還是更本源的雄渾地脈。

    李珣近期注入的九幽地氣,質性天然與地脈相親,又更顯幽昧深沈,在不引起地脈排斥的前提下。可以成為提升和發揮地脈潛力的最好介質。

    李珣的計劃,是在東南林海之下,形成一個類似於鬼門湖底的虛空裂隙,以相對穩定的結構長年與九幽之域相連,同時還能夠豐富霧隱軒的禁法生剋。

    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大工程,李珣現在做的,只是前期準備而己。

    李珣此時在軒中的操控變化,放在行家眼中,幾乎可說是最頂級的秘訣演示。其價值幾乎便等同於將《化生星典》、《回玄妙手》、《默語篇》這三部通玄界最高禁法典籍鋪開給人看。

    可惜,對于禁法,水蝶蘭無疑是個大外行,看了幾眼之後,便很煞風景地打了個呵欠,要不是周圍分光鏡中的情形十分好看,她早就回去潛修療傷了。

    正無聊的時候,對岸小徑上閃出個人影。水蝶蘭一眼警去,便笑了起來,她拍了拍手,像喚小狗般道:「小妮子,過來。」在擎個霧隱軒中,能被她如此稱呼的,也只有嬰寧一人。這個不過豆盞年華的少女,雖說近日來頗見成熟,可在水蝶蘭眼中,仍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不點兒,地位說是條供玩賞的哈巴狗,恐怕也有些高了。

    嬰寧是個感覺極敏銳的孩子,聽到水蝶蘭的喚聲,她明顯遲疑了下,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回來。

    「水仙子。」小姑娘有些怯怯的,有意無意和水蝶蘭保持著距離。

    對小姑娘的心態,水蝶蘭洞若觀火,卻毫不在意,她僅僅是閒著無聊,想找嬰寧聊聊天而己。不過當嬰寧走近時,水蝶蘭卻突然想到,李珣回來這兩天,一心修繕禁法,好像還沒正式與小姑娘見過面。

    也不知存了什麼心思,她笑吟吟地抑掇道:「彌師父回來了,怎麼不上前見禮?」嬰寧倒是真聽話,就在水蝶蘭旁邊躬身行禮道:「師父。」李珣正處理變動的氣機結構。並未回眸,只道了聲「罷了」,似乎將全副心神都集中到手頭的工作上去,對水蝶蘭逗弄小姑娘的笑語也全無反應。然而事實上,他至少分出了三成精力投注在小姑娘身上。

    這一點,嬰寧當然不清楚,她此刻己經漸漸定下心來,只是一一響應水蝶蘭的問話,表現得非常穩重,比李珣上l可離開時,那個茫然無措卻又分毫藏不住心思的小姑娘,強出不知多少。

    這也讓人不得不佩服陰散人傳道授業、調教後輩的手段。

    李珣很好奇,按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數十年後,眼前的小姑娘又會是怎樣的風姿儀態呢?是另一個秦婉如,還是更有勝出時間便在他的工作和揣度中過去了,水蝶蘭東拉西扯了·陣,便興趣消退,又見李珣實在是忙,乾脆揮手讓嬰寧離開。小姑娘很是乖巧的向二人行禮,才低頭離去。

    水蝶蘭看著小姑娘有些匆忙的身影。滿意一笑,方回頭,便見李珣衝她笑:「幹嘛刁難一個孩子?」「什麼叫刁難l關心一卜你的愛徒也不行?」水蝶蘭笑嘻喀地擺手,石似玩笑,可聽者絕不會忽略話中隱藏的情緒,「以後她大概也是你的貼心人,現在不打好關係怎麼能成李珣知道,碰上這種問題,絕沒有道理好講,更何況他現在心虛得厲害?無奈之下,他只能轉移話題:「嬰寧這兩天沒出去?」「這兩天你大改禁法,誰知道會出什麼紙漏?陰重華就讓她在家靜修,不過小姑娘還挺鑽你。知道過來否否李珣怎會讓她繞回去,只笑道:「她對禁法感興趣才真……嗯?」突然的疑惑打斷了他的語句,在水蝶蘭看過來時,他忽又明白過來。

    原來,嬰寧變化最人之處,不在於她穩重成熟,也不在於她殺人奪命從容自然,而在於她對禁法的興趣,變了不論李珣手中如何變換手法、也不管分光鏡上的光景效果如何好看,小姑娘竟然沒分出半點兒注意,只是恭謹應對水蝶蘭的調笑。曾經對禁法的狂熱,好似一個脆弱氣泡,在空氣中飄蕩一會兒之後便消失無蹤。

    李珣嘆了口氣,心中微生感觸。

    這是他親眼看到一個孩子興趣和夢想的破火。當然,往好處想。這也有利於嬰寧日後心無旁鶩地修行,只是不知是自己上次臨去之前的那香話起了作用暱,還是陰散人真的調教有方將這個疑問跟水蝶蘭講了,水蝶蘭卻也沒法給出答案。畢竟這段時間她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療傷上面,可沒工夫一直盯著小姑娘到處跑。

    一向對禁法缺乏好感的她不屑道:「人家不感興趣又怎樣?你那門手藝也就是一般般吧,繁瑣紛雜,沒有事先的佈置,碰上高手就是個死字。也就是封山門、打埋伏、群戰時用一用,這些事情,幻術也能做到。」說著,她屈指彈動,一線星火飛掠,似乎要打在分光鏡上,但在觸及鏡面之前。忽地破開虛空,神乎其技地出現在鏡中國面之上,沒入濃重的水霧之中為此,本還算平靜的從林陡然間炸開了鍋,方圓卜裡范田內的修士像是中了魔4,嘶叫呼喊,像是沒頭蒼蠅般亂簾,數息之後,千脆刀兵相向,打成了·鍋粥。

    水蝶蘭橫來一眼,李珣很聰明地沒有頂嘴,更沒有提醒這妖女,剛剛這鏡相天地的手段完全屬于禁法的範疇。還是自己花了一整天時間,手把手教會她的。

    李珣看著分光鏡中的亂相,微勾唇角。

    剛剛水蝶蘭那一手,用的仍是以前傳授的平法,卻與如今變動的禁法全無衝突,顯示出這兩日的工作沒有白干。

    對此,李珣頗為滿意,使點頭道:「差不多了,我們這就去曲徑通幽,早去早回。」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1:23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三章 旁枝


隨著時間的推移,眾多的流言絕大部分都會消沒於無形,卻仍有那麼幾條,與事實越發地接近。

    在一場飄潑大雨之後,被滌盪一遍的東南林海,終於得到了一條被證實的消息。

    散修盟會大舉南下,十萬散修過境,其前鋒近萬人,距離東南林海,僅有兩l_J路程。

    在這個距離上,諸多信息己經越發地確切明白。而其中流傳最為迅速的,便是下面這段玄海乃無主之物。當為天下人所有。散修盟會乖為天下散修立約會盟之所在,當為天下散修妖魔,謀其寶藏靈脈,使其為天下修士共有之地,一切靈脈礦產。均為天下之用。

    「古音終於出手了。」李珣盤腿坐在云端,單手支頤,手肘架在膝上,意態悠閒,對此「傲令」做出評價:「她的措辭還是比較緩和的,其實,句首的玄海二字換成什麼都可以。比如東南林海、北齊山脈,或者乾脆說天下靈脈仙草之類的。

    「說了許多,其實就是那句話:I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J。如此言論,分明是改天換地的前奏,若她真就這麼擺明車馬,無疑要與通玄諸宗結下不共戴天之仇……嘿,她說得不錯,時間太早了些。」水蝶蘭就坐在他身邊,聞言疑道:「什麼太早?」「古音講過的,若能話光養晦一段時間,待千年以後。此界人心糜爛,再登高一呼,衝擊力便要比現今強上許多。像現在這局面僅僅是由古音獨力支撐,人在則盟會在,人亡則盟會亡,這一點,也瞞不過人。」水蝶蘭對此界人勢不感興趣,只是很好奇李珣的盤算:「聽你的口氣,你是站在通玄諸宗這邊唆?」李珣擺擺手:「這不是非此即彼的問題,眼下的局而,很容易讓人預設立場,好像不是站在通玄諸宗一邊,就是和古音沈瀚一氣。可這是咱們探明了古音的全盤計劃之後。縱觀全局才下的結論。

    也許此界還有些智者也能猜到古音的打算,可絕大部分人仍身陷局中,對他們而言,立場是不必要的,他們只需要全身自保,或者從中取利,僅此而己。通玄界三百萬修士。這些人才真的佔據大頭「散修盟會號稱代表天下散修妖魔,可真正傭首帖耳的,也就那麼十幾萬人;通玄諸宗也不是鐵板一塊,正道九宗和西聯諸宗水火不容,還有那個箕不錯設計的四宗同盟,就是很典型的要置身事外的勢力。

    「諸方立場絕不相同,各有盤算,眼下局勢緊張還否不出來,一旦事態起了變化,表面的清晰分際就會立刻模糊下去。更大的混亂還在後頭呢{J「哦,你腦子裡很有譜嘛。」水蝶蘭言語間也不知是諷是贊,「或者。你己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比如讓古音去死什麼的……」「哪有那麼容易?雖說我覺得佔音已萌死志,不過那也要她自己動手才行,要殺她可沒有那麼輕鬆。當然,若以從中取利的立場來看,讓古音去死。倒對我們最有利,就看有沒有哪位義士幫著誅殺她好了。」李珣語氣輕描淡寫,稍頓,他忽然嘆了口氣:「事情到這種地步,古音身死與否、局面顛覆成敗,也都沒什麼了。彌不覺得,現在無論事態怎麼變化,結局都己經注定了嗎?」李珣的感嘆讓水蝶蘭非常吃驚,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李珣發出過宿命的論調。他似乎沒察覺到自己的言辭過於消極,只是平平淡淡地講下去。

    「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古音是眼前亂局最大的癥結所在,在事情沒有到不可收拾之前擊殺古音,確實是很好的快刀斬亂麻的手段,可就算斬開了古音這個「結』,梳理清楚的僅僅是眼前的局面「事實上,古音是一隻手,她從高高的山坡上,推下了散修盟會這塊大石頭,順著山坡滾動,越衝越快。人們沒有在初始時阻止她,等到石頭己經滾落半坡,做什麼都晚了,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巨石滾落,什麼都做不了。

    「散修盟會己成氣候,借由此物,古音的理念將傳揚天下,直至深入人心。就算古音身死,盟會四分五裂,護得通玄諸宗一時安寧,可誰敢保證。千年以後沒有第二個古音跳出來,繼續做那沒有完成的壯舉?」長長的一段話後,李珣停了口,仰臉看向頭頂的晴空,稍停,方哨嘆一聲:「通玄界,要變天了……可惜,與我無干。」水蝶蘭倒很理解他的心情,這是強者不甘寂寞的本能。

    只是李珣前半生的經歷,己為他選擇了一條遺世獨立的路途,他注定是強橫又超脫的。是一個不合群的獨行客。即使想去改變,也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只能是拾前人牙慧,沒有任何價值從這個層面講,不論李珣日後到達了一個什麼境界,古音對後世的影響力將是他永遠無法超越的。而通玄界歷史上,能與之相抗的,又有兒人這樣一想,水蝶蘭倒真有些佩服古音了。不過她很快就讓自己從這空泛的聯想中走出來,極不耐煩地道:「既然沾不上邊,何必動那個腦筋?還是想想怎樣解決眼前的事才是正理。

    被水蝶蘭打斷思緒,李珣恢復的也挺快,呵呵笑道:「是啊,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麻煩……」嘴上說著,他的眼睛也投向云彩上靜臥的青衣女子。

    女子正是青鴦。

    這位理論上已經死亡的妖魔,正處在一個難以理解的微妙的狀態下,水蝶蘭一力主張將她帶到曲徑通幽去,可青鶯不像兩個傀儡可以隨意進出虛空,御氣飛行雖快,卻很難攜帶重物,李珣只好施展駕云之術,慢慢趕路。

    全力吃行的話,這段路程李珣和水蝶蘭人概只需·兩個時辰的工夫,現在用了駕云術,時間立刻被拉長了十倍不止。習慣了飛行絕跡的爽利,眼下的境況說是爬行也不為過。

    李珣百無聊賴地伸展肢體,最後乾脆躺在云上。半睡半解之時,忽地想起一件事,便含糊地問道:「青鶯的度劫秘法是諸天羽化,紛的呢?彌的又是什麼許久沒有回應,李珣模模糊糊地差不多要睡著了。猛的一個激靈,霎時睡意全無。

    糟糕,不是把姑奶奶惹惱了吧在通玄界中,不論是哪個修士,關係親近與否,對於度劫、轉生一類的話題,總是有些忌諱的。這幾乎等同於下界問人死時要穿什麼壽衣、躺什麼棺材,無異於咒人早死他大睜眼睛,想坐起來,又覺得未免太過著相,一個遲疑的工夫,水蝶蘭的冷笑聲已傳入耳中:「難得這麼關心我啊··一「我也就是隨口一問。」李珣理虧,言辭便有些弱勢,f要是唐突了。向彌道歉也成。」「算了,瞧你也沒什麼誠意。而且,這也不算什麼,告訴你也無妨,其實你以前也算見過的,就是化蝶歸夢法。」水蝶蘭悠悠的話音繚繞耳畔,在云端的強風下。越顯得幽緲不實:「這法子不只是對別人使的,還能用在自己身上。逆蝶成繭、入妄歸夢,所謂生死,不過就是大夢一場,夢裡夢外,並無差別。

    「一夢萬載,對我而言,不過是瞬息即逝,就算是你用「同心結J害死了我,萬年之後,你骨肉成泥,本仙子照樣破繭化蝶,還能活得無比滋潤日「哈哈!」李珣明顯感覺到水蝶蘭後半段是在提升氣氛,忙湊趣道:「咱們公婆倆連手,天下大可去得,誰敢來尋咱們的晦氣?呢,等下。蝶分雌雄是吧……」去伴著咳音,李珣小腹上挨了重重一拳,慘哼聲中,他蝦米似的蜷曲起來,一時間呼吸不能。不過,他還真是少見水蝶蘭這氣呼呼的模樣,新奇的感覺讓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有一點不明白,彌逆使化蝶歸夢法,入妄歸夢一節還好說,前面的就有些奇怪了。我知道彌是百幻蝶法體,而這蝴蝶逆態,逆成什麼「繭啊。取混沌未明之態,孕育萬物之姿,有什麼不對?」「再向前推,繭前面呢「前面……她的話音突然斷掉。看她窮迫的模樣,李珣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笑了半截,耳邊風聲淩厲,挾著滔天怒火,水蝶蘭一記沒有半點兒留情的鞭腿抽擊過來,在堵住他笑音的同時。直接把他打落云端,直墜下去。

    直落下近百丈的高度,李珣才嗆咳著緩過勁來,止住下跌之勢,卻被一種莫名的情緒驅使著,就在半空中捧腹大笑,恨不能來回打滾,以示誠心。

    便是隔著百丈遠,李珣也能清晰地感覺到水蝶蘭的怒火,可在他荒腔走板的笑聲裡,這火氣也在迅速地消退。最後。妖女只是遠遠罵了一聲「混帳」。便不再和他糾纏。

    笑聲突然中斷。

    並不是李珣良心發現。而是外界生出了變故。

    百餘裡外,不斷接近的氣勁撞擊聲,以及流散出來的獨特波動。使李珣二人不但知道來者有兒個,甚至其宗門派別,也都瞭然於心。

    「就知道爬了這麼久,早晚都能沾上麻煩。不過。是陰陽宗的,兩邊都是……內讓嗎?」李珣好奇心大起,感覺著戰場有向這邊靠近的趨勢,李珣向水蝶蘭遙遙示意,讓她在云端守著青鴦,自己則飛上前去,探探情況。

    天空中的打鬥所影響的人物,可不只是李珣他們·撥。

    這裡雖是已脫出了霧險軒的範圍,可也算是東南林海的邊緣,此界大多數修士並不明白其中差別。仍有不少人在附近搜索察看。戰鬥的衝擊波擴散開來,有不少人都在暗處探頭,打聽消息。

    李JbJ隱去身形。停在戰場數里之外。以他的眼力,足以將戰場中的局勢看個清楚。

    他略有些意外,激戰中的二人有一個是他認識的。就是不久前在霧隱軒為他送來破魂梭的那位女修,是陰陽宗五娘中的人徉子,像是要與那邊的某人會合。

    蘇瑜倒是不急,只是跟在後而。柔聲進:「吳姬師姐,一旦宗主親至,你們必然抵擋不住。與其做這些無用功,彌不如考慮束手就縛,向宗主交代清楚,或可免去殺劫,甚至連彌那位情郎,都能留得性命呢習一側李珣暗中冷笑,蘇瑜說話時分明用上了攝魂迷心的法術,以打消吳姬的鬥志。可惜吳姬並不上當,頭也不回地冷笑道:「蘇瑜。迷心術可是我代師傳予彌的,如今始卻要班門弄斧麼?」「禮尚往來,乃是同門應有之義,師姐以為如何「說是報應臨頭倒更好些。只是今日彌奉命追殺我,焉知他日不會落得與我一樣的下場?要知道,彌通曉的秘密怕是比我更多呢月二女追逃之時,仍以攝魂迷心之術彼此!幾擾,倒讓李珣大開耳界。不過聽得多了,他的興趣也消減不少,更沒強勢介入的打算,跟了百多里路,他便準備回返,去幹自家的事了。

    便在此刻,遠方的衝擊突然消失,兩個劇烈閃耀的生機脈動也有一個迅速隕落,就算相隔數十里,李珣亦能感覺到那瞬間迸發出咒怨之氣。

    「嘖,慘死啊。」李珣發現,遠方那個熟人近日來修為精進甚多,剛剛那記辣手,淩厲凶毒,隱然有其師風範。

    見慣了對方柔媚婉轉的姿態,此時橫生一筆,卻是震撼力大增。

    交戰中的二女當然不可能像李珣那樣,對遠方戰局有如日見,遲了片刻,才察覺到這要命的變化,這時候再做出反應己經來不及了。

    李JbJ按下退走的心思,抱臂等著故人前來。不過數息工夫,西北天際便有人影出現,吳姬看到來人,!浪中的絕望便再也遮掩不住。

    「秦婉如,始……好習這當然不是問候,而是最惡毒的沮咒。吳姬將全副心神都投入其中,以至於被蘇瑜一掌擊中後心。瞬間被破開護體真息,內臟受到重創,直接從空中栽下去。

    而伴著她一起掉落的,還有一顆咳目裂口的頭顱。

    熊奇落地的震盪使吳姬癱在了地上,喉嚨裡嗆出的聲音,更令人不忍卒聽李珣倒沒覺得裡而有什麼生離死別的大悲劇。哭腔裡更多的,還是對自己未來的絕望吧。

    說起來,秦婉如究竟從陰散人那裡。學到了蓮花八密的幾層火候心中轉著這樣的念頭,李珣看到天空中裙影飄香,陰陽宗宗主秦婉如就這麼單人隻影,駕臨東南林海。

    這位通玄界有名的美人兒一身編素,不施脂粉、不配珠釵。一頭烏絲只挽了個簡單的髻,眼神平淡無波。未流露任何情緒,像一朵澀水白蓮,動靜宜人。

    可遠遠看著,李詢竟感覺有股火苗在心頭蠢蠢欲動,恨不得上前撕碎美人的素裳孝服,大塊朵頤這個念頭方起又落,等一切恢復正常,李詢心中己頗是佩服。

    秦婉如明顯功力大進了,其媚姿化於無形,佈施於無意之間,對旁人的效果不知如何,然其餘力輻射至此,卻立時激發了李珣的血魔之氣,如水潑沸油。反應出乎意料的激烈。

    秦婉如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略有些疑惑地向這邊掃來一眼,李珣立時收束氣息,將她瞞過。探察不果,秦婉如也不再分心,與蘇瑜一起落下,站到吳姬身前。

    周邊看熱鬧的散修,很自覺散到了安全距離之外。

    不管怎麼說,秦婉如這樣的一宗之主親自駕臨,威懾力相當強大。某個倒黴蛋因為不小心聽到了某些宗門秘辛而被滅口的例子,從古到今,都是層出不窮。

    反倒是李珣又接近了些,別人怕被滅口,他可不在乎。

    秦婉如一身素白不沽微塵,根本看不出剛將一名不弱的修士斷頭取命。

    李珣此時倒有了些印象,那個熊奇好像是一個頗有名的散修,以行為狂放著稱。在高手如雲的通玄界,素行放誕,仍能活到剛才,修為顯然不弱,運氣也值得稱道,只可惜,一切都到此為止。

    吳姬用怨毒的眼神盯著秦婉如不放。只是連遠處的李珣都能肴到她的心虛和惶恐。看得出來,秦婉如在陰陽宗積威甚重。並不是靠著陰散人的餘蔭過日子,秦婉如並未與她太過糾纏,以目光示意那顆滾落地上的頭顱,淡淡開口:f昊姬,標離宗叛門也就罷了,與情郎遠走高飛便是,為何還要勾結散修盟會,圖謀不軌「遠走高吃?彌說得好容易日吳姬恐供到了極處,精神瀕臨崩汝,想硬,一〔起來,卻止不住聲音打顫。

    「若不找個依靠,早晚都要被彌害死。若非熊奇,我焉能逃到此處……秦婉如。始要殺我趁早。北邊言明會派高手前來接應,他們己不遠了習李珣聽到這荒唐的虛言恐嚇,不禁啞然失笑,然而笑意剛剛上臉,面上便是微怔。停了片刻,他上身略向前傾,最後卻沒有動彈。

    秦婉如再說了兩句軟話,人概是打著莫要不教而誅的念頭。

    等她要施些手段的時候,「轟」聲巨響,吳姬身旁的地而在爆震聲中炸開,一道灰影怪笑著衝出來。只一卷便將吳姬擒住,身形不停的向上竄。

    在飛濺的土石掩護卜那灰影轉眼升到十丈高空,滴溜溜打了個轉兒。像是飛動的龍卷,橫投向密林中去。

    在地面炸開之時,秦婉如才反應過來,再想有所舉動已是太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裹脅吳姬而去。

    面對如此突生變故,秦婉如並沒有立刻追上去,只是略偏頭,身邊的蘇瑜立即領會了她的意思,起步追擊。但就是這麼一耽擱,前方人影已經閃入密林,把她拉開了好長一段距離,看起來是追不上了。

    不過李珣很清楚,秦婉如一點兒都不著急,讓蘇瑞追擊。也僅僅是做個樣子而已。

    不出所料,在灰影投入密林後,僅僅七八息的時間,叻啦啦的氣爆摩擦聲就響了起來,尖銳的嘶嘯聲裡,密林中樹木倒折,禽獸迢殃,便連在旁看熱鬧的散修都給轟出來不少,場面一時大亂。

    灰影沒有料到密林中另有埋伏,首當其衝,直接被轟出林外,在半空中打了個滾,身子半蹲,停在樹林邊緣的·棵人樹橫枝上。臂彎下夾著的吳姬似乎是被林中的聲勢嚇傻了,再加上重傷在身,已徹底軟了下去。

    秦婉如微仰起頭,打量橫枝上的人影。

    來人相貌平平,裝束也沒有特殊的地方,一時半會兒看不透來歷。只是此人明知被包圍住,依然笑嘻嘻地不慌不忙,不是藝高人膽大,便是有恃無恐,聯繫吳姬所言,此人的來頭大概也能猜出幾分若是與那人身後的勢力直接對話,秦婉如無疑要佔下風,只可惜。她沒有再浪費時間的想法,只是揮了揮手,林中平地風起,三十六道赤青雙色光鏈飛射而出,在虛空中交織成網,向那人當頭罩下。

    那人的笑臉有些發僵,顯然是沒想到秦婉如竟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下手開殺。還好他的遁法修為十分了得,雖是挾著一個人,仍能及時撲出光鏈織網的範圍。

    然而。他還來不及慶幸,眼前忽現出一個素白的人影。剎那間,二人之間進發的氣勁電火,有如仙爛的煙花一般,眩目至極。

    這次近身高速攻防的戰鬥中,還是秦婉如更勝一籌,她窺準機會一指按下,正中對手肩窩,指力破開護體真息,至少割斷了對手兩條重要筋絡。

    那人慘哼一聲,倒栽進後面的光鏈織網中,·時間掙扎難起。

    秦婉如看也不看一眼,冷聲道:「殺了列誰敢月那人再也維持不住笑臉,急聲怒喝,可惜嚇不住陰陽宗的修士。

    光鏈織網微微一顫,其間赤青光華流動,灼熱與冰寒的氣息交錯進發。接連爆震,轉眼就是六六之數。

    這是陰陽宗頗有名氣的天是雷煞之法。陽雷碎體、陰雷毀神,陰陽交進,足以將網內修士人間蒸發。

    網中那人嘶叫聲起,眼見雷光聚合,要將其震成肉糜,異變突起那人蜷成一團,身外一道的慘綠色的光環嗡聲漲開,竟將四面雷光擋了一擋,緊接著,那人背上肌肉膨脹,似乎生出一個巨大的肉瘤。硬生生把衣服撐開。

    而當「肉瘤」顯露在人前時,人們才發現,那上面輪廓起伏,竟是一個栩栩如生的人頭模樣。五官俱全,只是眼睛微閉,嘴巴的位置則裂開一個森森的洞口,瞧周邊弧度,這人頭竟然是笑著的。

    事實上,人們也聽到了人頭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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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1:44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四章 曲徑

笑聲初時低不可聞,與後方密林間的風吹枝葉聲混雜在一起,可轉眼便擴展開來,深厚的震波直打進周圍修士的胸腔內,讓他們的內臟也隨之顫鳴。

    李珣揚起眉毛,他感覺得到在笑音擴散的瞬間。至少有五六個旁觀的散修被震昏過去,而陰陽宗修士受到的衝擊更人,在密林中埋伏的十八人,有一小半都控制不住真息運行,天裡雷煞的陣法,不攻自破。

    秦婉如也被眼前妖異的景象震住了,她秀麗的眉毛整起,半晌方遲疑道:r離……何方妖孽話至中途,她突然改口,語氣也再轉強硬只是,人頭的笑聲很快將她的聲音壓下。在越發宏大的音波里。蜷曲在地上的人體緩緩站起來。搖搖擺擺的,臉上甚至還保持著嘶叫時肌肉扭曲的模樣不過,看眼睛便知此人己經神智全無,只是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罷了這具傀儡,在背後撼神震心的笑聲裡開日說了話:「秦宗主可是揣著明白裝胡塗,剛剛已經要喚出老鈉的法號。何必再冠上個妖孽的名頭?」秦婉如面沈如水,也不響應,只是用宗門獨有的暗號聯繫手下,希望組織起第二波絞殺攻勢然而,妖孽卻不給她從容佈置的機會。笑聲一變,由渾厚突轉高亢,似是從千尺深谷一躍而上,直抵青天云層,劇烈的轉換間,似有一股直透靈魂的力量,撼動元神,使之不安其位,一時間,周邊一陣譁然。

    「離魂散魄。神遊萬里。他是離魂和尚,散修盟會的離魂和尚習暗處的李珣低哼一聲。離魂和尚是散修盟會的高層人物,十執議之·,在加入散修盟會前,就是此界有數的邪道高手。

    在十執議中,此人和報益天君是最為低調的兩個,修為卻穩壓冰妖娘、甲道人等人一頭,算是僅次於七妖、玉散人的第二層級,只是由於性格、人脈等原因,平時不大說話,也很少介入盟會的戰略決策。

    眼前這個背後長腦袋的怪物,當然不是離魂和尚的真身。

    據李珣的瞭解。離魂和尚修行的「彌勒轉生法」,可以使元神出竅,神遊萬里,亦能竹時分出一部分神通,寄生於他人身上,平時不顯,關鍵時刻能夠暫時奪舍控制,傳說中甚至有「身外化身」的效果。

    眼前這人,大概就是離魂和尚挑選的宿主了在這種情況下,秦婉如身為一宗之卞,也不好再故作姿態。不過立刻改口也不符她的身份,故而她只是冷眼盯著宿卞,一言不發宿主僵硬的臉上缺乏表情,語氣卻還算生動:「秦宗主好辣手,本盟的熊奇熊執事與貴宗無冤無仇,怎麼就被斬殺在此?」秦婉如沒有半分退讓,'r.聲道:「他勾結本宗叛徒,竊探宗門機密。死有餘辜。」「莫不是秦宗主認為。熊奇掉了腦袋,便死無對證了?怎麼本盟幾天前收到的消息,是他要引薦一名脫離貴宗的散修進入四方接引任職「熊奇執事在本盟也是有身份的人,容不得秦宗土信口誣衊。若是宗主以為人死燈滅,一了百了,卻也想得岔了。」秦婉如粉而結霜,森然道:「何來了結一說?離魂和尚。既然你也知道身份,便放下吳姬,莫要干涉本宗內務,散修盟會去管散修便是,手臂不要伸得太長。」「秦宗主是不願善罷罷休了?熊奇己死,本盟要得知其中詳情,吳姬此人不可或缺,今日老鈉便要帶她離去,細細詢問。若事情真如秦宗主所說。本盟再將她交由貴宗處置……哦,秦宗主,不打算說理了麼?」宿主話鋒陡轉,目光向四面一掃,將陰陽宗變動中的佈置看出了人半,他夷然不俱,只是笑適:r老鈉佩服秦宗士的膽儀,卻不免要提醒一聲,意氣之爭,對貴宗全無好處,作為一宗之主,務必要細細思量。」老氣橫秋地說完,宿主哈哈一笑,彎腰將吳姬提起來,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轉眼與秦婉如擦肩而過。大氣中響起微微的震顫聲,周邊元氣的波動越發劇烈,巨大的壓力也一直鎖定在宿主身上。

    秦婉如緩緩轉身,恰好對L宿主背後那顆妖異的頭顱。那人頭一直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兩團幽藍的光芒從中進射而出光芒掃過,周圍己在出手臨界點上的陰陽宗修士不自主一窒,再想恢復合擊狀態時,天空中·股奇特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千百道劍光破空聲的混雜交融,北方天際,流光連閃,大群劍光接連而至。

    「散修盟會的先頭部隊到了。」李珣非常清楚來者的身份,也有點兒替秦婉如難受。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那位美人兒宗主心裡的矛盾,已經2青晰地擺在臉上,叮想而知她心中的掙扎是多麼強烈。

    不過,李珣之前的疑惑再度浮現出來,將自家的侄女煉成丹藥確實聳人聽聞,不過,由陰散人做出來,也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也未嘗不可對人言,何以秦婉如竟愛惜羽毛到這種地步了或者,那丹藥有什麼特異之處,唔,也許……秦婉如最終還是沒有做出動手的決斷,離魂和尚寄生的宿主咯咯笑著,慢慢騰空,向趕來的大部隊靠近。

    隨著距離接近,宿主背後的人頭又開始蠕動,卻是漸漸平復下去。石起來,這種暫時奪舍的法門損耗亦是不小,而且從漸漸明晰的氣機連結上看,和尚的本體恐怕就在剛剛來到的諸修士之中,此時大局己定,便收功了。

    宿卞挾著昏迷中的吳娩,己經遠離了秦婉如的控制範圍,其本身的意識也漸漸醒轉。

    此人是離魂和尚的記名弟子,被師父上身也不是第一回,並不怎麼驚訝,與離魂和尚稍做交流,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問事,當下底氣更足,連身上的重傷都無所謂了。

    在這種心態下,他的速度又提升少許,眼見就要與己方接上頭,左肩一痛,似是撞上了什麼東西。力道不人,卻也把他震歪了身子。扭頭看著空無一物的虛空,他為之愕然。

    「嘟個不長眼的東西,飛起來就不看路了吧月大刺刺地現身出來,李珣抱臂斜院,不帶個正眼石人的模樣。

    宿主震驚於對這個就藏身在自己旁邊的人物竟毫無所覺,本能地一個激靈,不願另生事端,剛想繞開,胸前一緊。己被李珣劈手抓住了衣襟。

    就像是一次最平常不過的口角,李珣扮演的二愣子也相當出色,然而只有被揪住的宿主,才能在近距離下。看清李珣眼中妖異流動的血光。

    在對上這眼神的Ij那,宿主便似是被蛇盯上的青蛙,榷個身子都僵硬了。耳朵接收到來自李珣的警告:「以後再進別人家,記得先敲門陰森森的話音直透進宿士心底,兒乎把五臟六腑全數凍結。然而與這感覺相背離,他右肋及腋下,像是被燒紅的鐵水潑到,灼痛伴著焦糊的味道,瞬間打垮了他的感官承受極限他開始慘叫,撕心裂肺的叫聲裡,後腰處挨了一記垂腿,整個身子都被瑞飛,直掩向更高處接應的隊伍之前。

    而在他高飛的身體周圍,還繚繞著點點飛灰。

    滯後片刻。他終於明白了這些灰燼的來歷一右肋下夾著的吳姬,己經形神俱滅。除了漸漸周圍這點兒殘灰,再沒有半絲痕跡。

    就在宿主中腿的剎那,停在半空中的散修中,有人低哼一聲,尾音卻是啞了。李珣準確地捕捉到了這極細微的聲息,笑吟吟地扭過頭去。最後卻也沒什麼表示。仍然抱臂虛立半空,等著對方做出響應。

    不過,他等來的,只是一陣難堪的沈默。

    除了那個宿主被摔到數組前,曾引發了微微的騷動之外,這幾百個散修中,竟然沒有一人出而應對。

    這倒不是說他們真的不動如山。而是藏身其中的離魂和尚吃了個暗虧。被李珣藉著宿主隔山打牛,一時間氣血翻湧,根本喘不過氣來,主事的不開口,這些打下手的如何能越坦代鹿李珣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見散修群原本不可一世的氣勢,以幾可目見的幅度向下掉落,他嘿嘿一笑,逕自轉身,和秦婉如打招呼:「秦師姐,好久不見,一向可好?」「多謝師弟掛念,還說得過去。」秦婉如亦浮上半空。俏臉上綻開笑描,那是如釋重負的笑容。彷彿身上的千斤重擔一朝卸下,便連宗主威儀也在笑容裡融化掉了「今日多虧有師弟在此,否則被那賤娜逃走,又是好大一樁麻煩。」「哪裡。前些日子多虧師妞送來破魂梭,幫了我的人忙,今日只是投桃報李罷了。」李珣客客產〔氣的,與之前對宿主的氣揚跋雇差別明顯。客氣話說完,他順勢一轉,低聲問道:「可是因為r姬兒l的事麼?」秦婉如神色一黯,幾可不見地點了點頭。

    李珣做恍然狀,哦聲之後,又很是迷惑地問她:「羽夫人已然與世長辭,這種事情,當斷則斷,若真不能解決卜淨,也就是那回事了。師叔向來不計毀譽,師姐也無需太在意才是。」師弟說的是,我只是沒想到這賤牌竟勾結外人,還扯上了散修盟會,才讓事情不可收拾。多虧了師弟幫忙……嗯,離魂和尚,他真的來了習李珣聞聲回頭,恰見到一個粗壯的光頭,身上鬆鬆垮垮覃著一件灰鈉,分開散修群,站在了前面。稍停,光頭沈聲說話,聲音宏亮,卻不像之前奪舍時那麼張揚:「百鬼道人。上前說話。」這種悄勢下,李珣哪能任由他揉捏?根本就是不理不睬,逕自與秦婉如說話:「師姐這回也算是把散修盟會得罪了,後面可有應對之法?」秦婉如知道他是故意晾著那和尚,便莞爾一笑,很是配合地響應:「在搶回娘親的那一刻起,便將他們得罪透了。可只有f就是 r明心靈竹J啊。

    秦婉如笑意微微,裡面有些別樣的意味:「這]L日有人說,靈竹被百鬼化身的血魔斬殺在北齊山脈深處,屍骨無存。消息傳得活靈活現,明心劍宗甚至派了得力的修士去查探呢。」「暱,是嗎?」李珣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而這荒唐的感受也僅僅持續了一小會兒,他便開始奇怪,這種流言是如何興起來的?總不會是某人的陰謀吧,可看起來又毫無意義。

    李珣想著,也許應該用靈竹的身份回山一趟。或者……趁勢做個了斷這個念頭只一閃,便被他壓在心底最深處。

    此時,離魂和尚理智的底線終於被心中毒火沖得七零八落,刺耳的尖嘯聲從那邊轟傳過來:「狂徒具備離魂蕩魄之功的音波,瞬間與李珣體內的魔氣攪在一起。

    沒有任何意外,燃血元息轟然反彈。李珣周邊的溢度陡然攀升,高溫燒灼空氣發出的劈剝雜音,彷彿是千百怨靈廝磨扭曲,以秦婉如的修為。也忍不住退後一段距離,以平復體內盆蠢欲動的元氣李珣不緊不慢地轉身,遙遙盯著那妖僧,正要有所動作,心中卻忽有所感。視線往邊上一瞥。他冷笑了起來。

    幾乎與笑聲同步,散修群側方,一個低沈悅耳的聲音響起來:「離魂大師,眾執議通過的命令,可不是旁生枝竹這嗓音,李珣是聽過的。辨音識人,再結合對方的生機脈動,他很快就確認,來者正是古音的親信,妙化五侍之首的宮侍。

    雖是奴娜身份,可宮侍言辭中,對離魂和尚竟是毫不客氣,與斥責無異。妖僧聽了,偏偏暗吐一口長氣,知道這個台階,總算有人給鋪下了。

    所以,離魂和尚很是唯唯諾諾地應聲,側身向宮侍解釋百鬼如何擊殺了吳姬,又如何暗算了他,任務因此失敗云云。

    宮侍對這些均瞭然於心,並不過多發揮,只淡淡說話:「此事乃突生變故,怨不得大師。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便撤了吧。」這正是和尚求之不得的。當然,某些姿態還是要做。帶著幾分不甘,惡狠狠投來個眼神,繼而破袖一捲,當先離去。

    只是,無論怎麼做作,都擺脫不了灰溜溜的味道。

    「有心機卻無忍性,怪不得他在十執議中沾不上半點兒發言權,古音將他吸納進來,除了修為之外,更看重他這性子吧。」李珣正琢磨其中的微妙處,卻見宮侍並未離去,反而向這邊飄過來。最終停在數丈外。遙施一禮:「百鬼先生,埠子代我家宗主向您賠個不是。」宮侍衣飾華美,儀態端莊,話卻謙卑得過分。李珣難得有些心中打鼓,臉上當然不顯出來。只笑道:「古宗主太客氣了……」「宗主說,先生入主霧隱軒,那東南林海便可算是先生的產業,敝盟不告而入,確是失禮。只是情勢逼人,不得不在此了結一些事情,還要請先生見諒。

    「且敝盟成員良勞不齊,縱然盡力約束,恐怕也有所疏漏,若是他日不小ii'冒犯了先生,還請先生高擡貴手,只略施薄懲,教訓一下便是。」李珣聽得笑起來:「古宗主把本人捧得太高了些。這樣,宮夫人且轉告古宗主,我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比不過古宗主的大氣,但求守園護宅而己。其餘事項,不需在我這兒備案,真到了變故臨頭時,恩對恩、怨對怨,弄個分明便是言罷,他一拂袖,就是不願再談的表示了。

    宮侍神色安定。也不糾纏,再施一禮,很乾脆地告辭。

    李珣行著她的背影,明白自己拒絕了古音又·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示好和招攬的誠意一如果,這真算是誠意的話。

    秦婉如在旁驚嘆一聲:「古音對師弟很是看重呢。

    「古音的看重,不要也罷。」李珣感覺到秦婉如言語中微妙的情緒,也多說一句,以安其心,「與她站在一起,最後總沒好卜場的。」秦婉如聞言為之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接向李珣告辭:「散修盟會南下,宗門正是多事之秋,我不能長時間在外,今日得承師弟的情分,當圖後報。」「言重了。」李詢並沒有虛偽地客氣兩句,略一欠身,算是送客。

    秦婉如再一回禮,便攜林中的手下向南飛去。感覺上行色匆匆,LI程確實緊張得很。

    李珣看著她的身形去遠,忽地一聲長嘆。

    「嘖。和老情人依依不捨呢?」水蝶蘭突然的發聲,卻沒嚇到李珣。

    他早知道水蝶蘭跟了過來,在高空看熱鬧,此時只是撇了撇嘴,道了聲:「哪裡。」驚訝的人反倒是水蝶蘭。正奇怪問。又聽到李珣的低語:「我不在霧隱軒這段時間,秦婉如有沒有向陰重華飛劍傳訊之類的「怎麼,有問題?」水蝶蘭明知故問。

    李珣嗯了一聲,卻沒有正面響應。

    水蝶蘭想了想,搖頭道:「沒有石到,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在閉關療傷,便是她們之間有聯繫,我也不知道。再說,這種事情,你直接問陰重華便好了吧,她還能瞞著你不成?」「一會兒我問問……」李Jf嘴上說著,招呼水蝶蘭登上云彩,再度向東而飛去。感覺著飛出數百里外,他伸出左臂,在水蝶蘭疑惑的眼神下。晃了晃緊握的拳頭:「有沒有拷問修士元神的法子?」怎麼李珣微笑著攤開手,掌心處。一團輕紗似的紅芒慢慢滾動,而其中央則有一層極淡的霧氣,不停地組合變換形狀,一時半會兒,也辨不清究竟是什麼東西。

    不過,水蝶蘭只是稍怔,便明白過來:「這是那個吳姬的……」李珣無奈地道:「擊殺她之前,我以攫靈法鎖住了她的元神,不過這種手段我也是第一次用,沒有把握好,用力重了些。」「你也知道下手重了?」水蝶蘭同樣以無奈[t1應。

    「要是你能禁錮元嬰,甚至是剝離一個較完整的元神。我有成百卜千種法子讓她把知道的東西全給吐出來。可現在這半死不活、風吹就散的樣子,怎麼也要一些鎮魂安神的法寶來配合吧?」說著,她又不滿道:「人心莫測,私心雜念誰都有,要是都像你這樣,眼裡容不進半點兒沙子,還有別人的活路沒?」李珣知道她也只是嘴上說說。便笑著搖頭:「有備無患而己。」他將那元神殘片收回來。心裡則在回憶霧隱軒中有沒有水蝶蘭所說的法寶。其實他也不怎麼著急,反正陰散人被他控制在手中,就算秦婉如發現了又怎樣對他而言,狐假虎威的口子,早己過去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再無事端,李珣和水蝶蘭一路急趕,終於在第二天正午時分到達目的地。這裡距東海之濱不遠,偶爾一陣強風,鼻尖就能嗅到淡淡的海腥味兒。李珣略估計一下此地到海邊的距離,奇道:「曲徑通幽也不大啊。」「能大到哪裡去?」水蝶蘭的心情很好,免費送他一個白眼,「方圓千里也不小了,青老喜靜不喜動,而且,地方要是再大些,他哪照顧得過來照顧?李珣腦子裡馬上浮現出一個慈悲為懷的老花農形象。

    不能怪他胡思亂想,畢竟青帝遺老的事速離他太過遙遠,以至於沒有任何信息可供參考。

    唯一的相關概念,就是這個即將見到的人妖魔,是此界資歷最老、修行時間最長的前輩,通玄諸宗的開派祖師在他面前,也是不足道的小毛頭。

    水蝶蘭才不管他想什麼,指揮他落下云頭,停在一個地勢偏低的山坳裡。

    接近地面,李珣才發覺,這裡的樹木相當巨型,粗叮十圍的大樹在這裡隨處可見,林木高可參天,深綠的樹冠連接成片,幾乎完全遮擋了天光,酷著的威力登時被砍掉大半。

    水蝶蘭微微一笑,也不說話,自去抱起青鶯,領著李珣在巨木間穿行。

    初時的疑惑過後,李珣稍一靜心,便感覺到水蝶蘭氣機變動頻繁,差不多是一瞬百變。就這麼走出一里多路,水蝶蘭至少變化了近萬次。讓李珣眼花繚亂之餘,也越發地胡塗,這算是幻術基礎表演麼終於,水蝶蘭停了下來,就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之前,閉目調息。

    李珣不知道她打算做什麼,不過,就算她下一刻直接穿進大樹的主幹,並說這裡就是入口,李珣也不會吃驚了。

    調息的時間有點兒長,李珣閒來無事,便開始打量眼前的巨木。

    這株榕樹真不知道生長了多少歲月,正所謂獨木成林,龐大的樹冠及各個方位或橫生或垂地的枝幹,幾乎籠罩了近畝方圓,其間枝葉錯雜。意態橫生,當得上壯觀二字。

    最難得的是,在叢生的枝l:和垂地根莖包圍下,粗大的榕樹主一於依舊渾然一體,顯得分外厚重。不像大多數佔木那樣,主幹己經空心或分叉。

    正估計此樹的年歲,水蝶蘭那邊的變化,還是讓李珣瞪人了眼。

    就在他眼前,一根柔枝從樹冠上緩緩垂下,上而還點綴著三五片新葉。綠瑩瑩的十分耐看。水蝶蘭騰出一隻手輕輕拈在樹梢處,回眸看來,眼角唇邊,分明就是狡黯的笑容。

    下一刻,天旋地轉。

    李珣想了一萬種進入曲徑通幽的方式,卻沒想到競然如此粗暴。以他近乎不死不火的魔軀法體。競然也在這天地旋動的感覺中暈眩起來。

    當然,天地並非真的在打轉,而是充斥天地間的巨量元氣,在那瞬間陰陽倒顛,相對平衡的狀態被一舉打破。由此產生了強烈的漩流,且與他體內真息衝突、共鳴,最終反應到肉身感覺之上。

    暈眩其實就是一眨眼的事,李珣很快就恢復正常。

    他第一時間擡眼去看,卻被突然放亮的天光映得微醚眼睛。等他再把眼睜開,眼前的景象讓他忍不住深吸口氣,沁入心肺的,是輕淡的水氣,揉和著若有若無的青草微香。

    周邊遮云蔽日的巨木群落不見了大半,眼前還是那株老榕樹,枝葉垂根的位置都沒有任何變化。然而李珣感覺得山來,它己經明顯不同了。

    代替巨木群落的,是一片不算寬廣的水域。

    碧綠的湖水環繞周邊,將老榕樹所在之地,圍成一個小小沙洲。老榕樹巨大的樹冠邊緣已經生在水上,旁邊卻有片片浮蓮荷葉,從沙洲一直延伸到對岸。

    對面岸上,仍是一片林子。依稀可以看到更遠處鋪開的草甸,還有偶爾點綴的片片水光,幾隻水鳥飛起來,在半空中繞行一圈,遠遠飛走了。

    這裡是·片濕地,也就是此界傳聞中的曲徑通幽。

    也許有些名不副實,可相較於曲曲折折的小家子氣。李珣倒更喜歡眼前生機勃勃的景色「怎麼樣?」水蝶蘭仍在樹下,笑吟吟地說話,「這是青老以自成天地外化而成的空間,比不得霧隱軒,你可莫要嫌小。」「哪裡的話,真是好地方習李珣真心實意地讚嘆一聲。同樣是自成天地的神通,霧隱軒靠的是禁法,而青帝遺老則完全憑藉自己的修為。

    只這一手,恐怕便不比鐘隱差到哪裡去而水蝶蘭之前那一串舉動,應該就是以特殊的方式與青帝遺老聯絡。這個獨立的空間只能從內部打開,若主人不願意,便是天皇老子也進不來,怪不得此界只傳曲徑通幽之名,卻連大概的方位都找不到……咦?照水蝶蘭這麼說,曲徑通幽豈不是青帝遺老一人的私產?這個可與其餘幾大絕地的情況截然不同。

    心中轉著這些念頭,他又奇進:「怎麼不見青老?」水蝶蘭聞言一笑,驀地揚聲叫道:「青老,那小子和你打招呼呢!」叫聲未落,平地風起,吹動眼前這棵榕樹枝條,嘩嘩作響。

    李珣先是驚訝。但很快就醒悟過來。

    那風過枝葉的微響,輕重有節,若過濾掉裡面沙沙的雜音,起落中不正是一句最平常的問候嗎貴客臨門。可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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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2:07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五章  通幽


這交流方式,像誰呢李珣心中一閃念,又轉回到眼前,原來青帝遺老的本體就是這麼一株老榕樹,相較於水蝶蘭這樣的天生異種,倒是尋常了當然。李珣不會因此而有什麼輕視之心,他躬下身,很恭敬地回答:「還好……小子見過青老。」開口有些笨拙,後面就好得多了,只是,他的頭還沒擡起來。忽聽到樹下的水蝶蘭嗆出一聲笑。他愕然看去,只見妖女偏過臉,做若無其事狀,可面上忍笑的表情十分明顯。

    李珣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此時,眼前的老榕樹枝葉嘩嘩閃動,組合出另一句更清晰的言語:「哦,繭兒來之前沒有對你說麼?」「繭兒?」這是水蝶蘭的小名?李珣看過去,還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妖女便狠狠一眼瞪了回來「繭兒在我眼前,總是頑皮得很,這還要我來道歉才是。」老榕樹的發音越發地清楚明白,之前大概是久不彈此調。有些生疏,兩三句之後便又熟悉起來。

    細細聽去,那風穿林梢,起伏頓挫的合音,與其遷徐和藹的語調相限合,其實頗為悅耳,恰似前人天籟之說。

    也在這一刻,李詢終於想起之前的熟悉感覺從何而來。

    如此的交流方式,與當日九幽噬界時,冥火閻羅以渾身關節肌肉組合發聲的情形是何等相像!只不過由於身體構造的不同,一個輕鬆自如、一個以命相抵,差別之大,相去何止天壤。

    李珣一面感嘆,一面道了聲「不敢」,接著便聽到這樣的話:「其實,你眼前非我本體……」啊水蝶蘭在樹下笑盈盈的,並不出聲,然而她淡藍色的唇瓣開合,以極其明顯的唇語刺激李珣的耐性極限:「笨蛋、傻瓜……」在這裡,她真的就是個孩子。李珣一點兒不惱,反而自顧自地笑起來,在低低的笑聲裡。老榕樹的聲音也在風聲中傳導過來。

    「我本東方乙木之氣巾孕育的一點真靈。生來無所憑依,只是天生與草木之類相合,故而常寄身其中修行。

    「這株榕樹,便是我第·次寄身之所,在其中我修行萬載,得悟生靈之道,故而此樹與我分身無異,此界關於我的傳聞,大多也與此樹相關,貴客的做法,並無不當之處。」水蝶蘭終T.接下這個話題。說了點正經話:「青老以真靈入道,從未修習化形之術,不像我們能以肉身行走世問。這點你可要記得了。不是我們輕慢你。」「哪裡,入鄉隨俗。更何況,小子也長了見識。」嘴上說著,李珣仍有些困擾。所謂以真靈入道,他完全缺乏相應的概念,所以只能假設那算是一個出竅的元神之類。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再定睛去石,真的從老榕樹身上捕捉到一層淡淡的靈光。順膝摸瓜,他終於感覺到,在老榕樹正上方元氣的流動略有些異常,千絲萬縷的靈氣,便從那個位置流淌過來。注入到老榕樹裡去。

    即使如此,李珣仍不能確定青帝遺老的確切位置,概因對方與此地的天地元氣結合得太過緊密,肴不出有什麼明顯的分際。

    覺得再探究下去,未免有些失禮,李珣中止了氣探探測。

    而此時,枝葉間的風更大了些,吹得樹冠也在抖動。李珣想了一想,才明白這大概是青帝遺老發笑的方式。

    「你的態度很奇怪。」青帝遺老在笑中說話。「我對繭兒有養育的恩情,她尊我敬我,理所當然。而你我素昧平生。為何還要擺出這副模樣此言與之前極具長者之風的語調大不相同,李珣倒有點兒動了「是不是考較姑爺」的荒唐念頭。

    不過對這種問題,他也不需要太過計較,心裡有什麼,直說便是「該用怎樣的態度,小子心中自有衡量,不過大部分時間,還是憑感覺行事。長者當面,恭敬一些,無需什麼理由。當然,若非要找個理由,大概就是給水仙子一些面子。」「誰要你給我面子?J水蝶蘭笑吟吟地插話。旋又微仰起頭,對著頭頂的虛空道:「青老,新鄰居見過了,以後再聊天也不遲,眼下你先幫忙看看,青鶯算是怎麼一回事青鶯此時被平放在水蝶蘭腳邊。耽擱了這些天,她的法體沒有任何變化,雙手依然在腳前擺成那個古怪的印結,偶爾因為搬動而走形,卻會在極短的時問內變回原狀,似乎有無形的絲線牽著一般。

    此刻,她闔目平躺,容色安詳。李珣倒覺得,這樣的青鶯,還更容易親近一些。

    正感嘆之際,青帝遺老便道:「此事我己知曉。其中自有因果。其因且不去談,其果卻可由你們一言而決。」李珣聽得睦目,難道眼前的青帝遺老,竟然具備傳說中知過去未來,斷前生後世的絕頂神通?否則為何水蝶蘭剛開了個頭,他就如此篤定水蝶蘭也皺眉思忖,只不過與李珣所思所想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的見識其實並不在青帝遺老之下,考慮了一會兒,便有所得。也在此時,她察覺到了李珣的心思,!間眸笑道:「外而不呈傳得沸沸揚揚,說是由曲徑通幽可直抵玄海幽明城麼?現在有青老在前,你何不問問?」兩個話題之問跳躍實在太大。李珣微怔,旋又明白其中一定有什麼關鍵聯繫,便笑了起來:「不留昧麼?」「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水蝶蘭表現出全不在乎的態度,李珣卻不能等閒視之,他想了想。試探性地詢問眼前的正主兒:「青老,您看……」風起處,老榕樹的枝葉瑟瑟發聲,話音清晰,情緒卻有些模糊不定:「你有半個出身在幽魂噬影宗,鬼門湖那邊又是一次九幽噬界。你本就是局中人,我安能瞞你?」局中人?]李珣先是揣摩這個詞彙,忽又猛的省悟,[青老也知道九幽噬界他話中其實有語病,此處九幽噬界非是一個名詞,而是一個事件,就是前幾日發生在鬼門湖的那件大事曲徑通幽位於東海之濱。和鬼門湖幾乎就是一東一西的兩極,相去何止千萬里。若這一信息不是水蝶蘭傳遞過來的,那麼,青帝遺老的神通當真只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也不知青帝遺老用什麼方式來察顏觀色,對李珣心思的把握極其精到,聞言便沙沙發笑:「此界絕無可遙感千萬里的神通,我之所以有所感應,全仗此地特殊的位置。你且上前來……」李珣依言上前,按著青帝遺老的吩咐伸出手去。握住一根垂生的樹枝,水蝶蘭就在他旁邊,笑盈盈地看著。李珣被她笑得心底發毛。正待說些什麼,忽感覺周邊一直不停的輕風陡然停滯,緊接著,他被提了起來所謂被提起來,無疑是個錯覺,李珣細細感應。被提起來的,倒像是整個地面。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下方不知多深的地底,有一個巨大的裂隙,像是巨型的火山口,隨著整個地面的上提,慢慢顯露真容這是青帝遺老引導他「看見」的影像,而更直接的信息,則無需目見,便如一個燒紅的烙鐵。直接印在他大腦深處。

    熟悉卻依然澎湃的衝擊一掠而過,那一刻,灰白顏色的氣浪差點兒將他吞沒掉。

    李珣倒抽一口涼氣,身子不自覺向後仰,等他再醒悟過來。卻發現乎中的樹枝不知何時已被他硬生生地扯下來旁邊,水蝶蘭笑容斂去。面色不善地盯過來李珣看著手中長約兩尺餘的盈綠枝條。也覺得尷尬。連忙道歉,心神卻仍被之前的情景佔據大半。

    青帝遺老並不介意,聲音如舊:「貴客可明白了麼?」「曲徑通幽下面,是九幽之域?」李珣心中仍填滿驚疑,不過腦子仍然清楚,荒唐話剛出口,便否決掉:「不對,那應該是一個勾連兩界的裂隙。可是,這裂隙有多大啊門感嘆中,他又想起一事。忙道:「青老直接喚我名字吧,貴客之稱。太見外了。」「也好,我喚你李道友便是。

    這也客氣了些……雖說還有些彆扭,不過李珣經此緩衝,心思越發清明,他很快想到,既然曲徑通幽之下,勾連九幽之域,莫非還能以一種方式或快捷方式,聯繫玄海幽明城和鬼門湖他將此疑問說出口,得到的便是肯定的響應「此地之下,乃是通玄界與九幽之域問天然生成的最大幣道,縱六里、橫四里,距地面不過二里之遙。但也正是由於過於巨大,時常擾亂兩界秩序,早在棍沌未明之際,便有一條地脈斷裂於此,聚九地之氣,封堵裂隙。

    「二者同源而異質,封堵是虛,而疏導是實,成年累月之下,此地周邊。天地元氣充沛,各靈脈竅穴環此分佈,方有東南林海之豐饒,亦有東海七十二島之勝境。

    「也由於此裂隙的特殊情況,天然便有絕大的牽引力,而玄海之下、鬼門湖中。包括嗜鬼宗所居之離恨天,亦有通至九幽之域的天然裂隙,此三者面積遠不及此地,卻因質性相類,同樣依託九幽之域而受此地影響,其間有千絲萬縷之聯繫,我在此數萬載,也未能一一探明。

    「不過,一些特別強烈的反應,像是鬼門湖那邊,九幽噬域,大片空問封閉,又有三五強者劇烈撞擊,我這裡還是能夠察覺到的。」「原來如此!!J李珣開始有些概念了,驅屍傀塌術中。那個利用九幽之域達到遠距離傳送傀儡的法門,裡而的原理便差不多,r也就是說,從曲徑通幽可抵達玄海幽明城,並非是空穴來風青帝遺老突然沈默下來,和風依然穿枝過葉,可簌簌的響動,卻只是自然的聲息,而非是那位大妖魔的表達。

    李珣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間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看向水蝶蘭,妖女只是聳茸肩,並沒有不滿的表示便在二人以身體語言交流之時,青帝遺老終於再度發聲。

    「不錯,閃為四個裂隙之間,存在著巨大的牽引力,理論上,只要能夠在九幽之域中存活一段很短的時間。便可以通過裂隙,無視此界空間距離,到達另外三個地點……」理論上?李珣乾笑兩聲,就他的理解,所謂的理論上便等同於不可能。只要石一下青鶯的下場,便知道一個正常的生靈一無論他是多麼強大,進入到那個死濁之氣匯聚的地方,都不會有任何生還的機會。

    然而很快的,青帝遺老便做出了補充:「此外,還有一條路。」那條路,卻是當年玄海幽明城末代宗主彌玄蒼發現的。

    在彌玄蒼尚未成為玄海幽明城的宗主之前,曾花了相當長的時問,專門研究九幽之域與通玄界的空問聯繫。

    他從木宗的虛空裂隙著手,順藤摸瓜,找到曲徑通幽之下,這個通往九幽之域的、巨大而恐怖的裂隙-或者乾脆稱為深窟。

    那時候,曲徑通幽還不叫曲徑通幽,僅僅是東南林海與東海之間一塊山地,除了草木的生長非常茂盛以外,沒有別的什麼異常。

    不過那時青帝遺老喜歡這裡充沛的元氣環境。已經在此修行了近兩萬年的漫長時間。

    雙方在無意間碰面,由於性情相投,很快成了朋友。青帝遺老便利用自己對此地的熱悉,幫助彌玄蒼進行研究。

    論修為,青帝遺老遠在彌玄蒼之上,不過他以生靈入道,最忌諱九幽地氣之類的死濁氣息,對於下方被封禁的深扁,反不如彌玄蒼看得透徹。

    由於這個巨大的空間裂隙存世的時間實在太長,雖有天威切斷地脈,實施封禁。並無動搖此界根基的危險。可長年累月下來,仍不免對周邊環境乃至承載環境的空間造成影響。

    裂隙周邊,元氣充沛、靈脈眾多是影響的一種,而另一種影響,別的地方肴不出來,但在玄海幽明城這個同樣具有虛空裂隙的地方,反應卻要強烈得多。

    經過多次推演和試驗,彌玄蒼斷定,受到這個巨大的虛空裂除的長期牽引作用,無論是在這裡,還是在玄海之下,裂隙周邊的空間都產生了一定幅度的扭曲。

    兩股發自同源的扭曲力量被牽引力扯在一起,經過長時間的磨合變化,便形成了一條獨立於兩界之外,類似於夾層的甫道。

    所謂夾層的概念,擁有幽玄傀儡的李珣特別容易理解,正是傀儡在沒有達到駐形永存的火候之前。所存身安置的地方。

    在相關典籍上,有將其稱為分界玄空的,即為通玄界與九幽之域的分界線,既利於傀塌透空駐形,又容易吸收九幽地氣,而不必擔心傀偏對控制者產生巨大的壓力。

    玄海幽明城和幽魂噬影宗的修行法門,幾乎是一脈相承,想來其中的道理也差不多。

    「既有此發現,彌玄蒼自然要應用起來,在徵得我同意後,他用了近五十年的時間,運用禁法一點一點地穩固這一雨道,使之成為尋常修士亦可自由出入的所在。

    「在他成為宗主之後,這條雨道便成了只在玄海幽明城少數高層之間流傳的秘密,以作為特殊時候應變求生的法寶。他為這條幣道起了個名字,名字便叫做……曲徑通幽李珣長吸一口氣,腦子裡終於具備了對整個事情脈絡的隱約輪廓,而接下。青帝遺老則用淡然的語氣讓這一輪廓清晰起來。

    「再過了七百年左右,就是九幽噬界。當時,玄海幽明城人才斷層極大,宗門上萬弟子,達到真人境的不過三五人,又受到各方打壓,人心惶惶,難有作為。彌玄蒼萬念俱灰,一心要以那極端的法子,擠出宗門潛力。

    「我勸不動他。反遭他設計,被逼發誓,要在九幽噬界之後看護這邊,保證這條井不受九幽噬界影響的幣道里出來的修士,最起碼也要是真人境的修為,否則……否則老榕樹的枝葉摩擦聲似乎也沈了下去:「此地土層、水面之下,計有玄海幽明城修士骸骨,一千七百二十六具李珣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還好水蝶蘭適時插言道:「這裡而至少有一半是我殺的。彌玄蒼我也見過,鑽研治學是第一流的,治事尚可。治人則慘不忍睹,要不是當時玄海幽明城確實無人,哪輪得到他當一宗之主聽水蝶蘭對舊友大肆抨擊,青帝遺老保持沈默。

    水蝶蘭理解他的心情,便替他補_卜後面的結局:「又過了一千來年後。我也進去過一趟,裡面的修士差不多已經死絕了。只有那麼兒十個修行到真人境,卻猶猶豫像地不敢往外走的膽小鬼,還是我把他們從幣道里領出來「後來,這些人就住在玄海幽明城之外,聊做個守墓人。曲徑通幽的消息,大概就是他們傳出來的,只不過時間久長,慢慢地變了味,世人只以為曲徑通幽是某處絕地,卻不知,它確確實實是一條路徑。」這樣啊……」李珣也只能做出這樣的感嘆了。

    沒有兩位親歷其事的妖魔解說。外界的修士恐怕就算想破腦殼。也弄不清這些內情。那些妄想進入玄海幽明城以獲寶藏的貪心鬼們·心想要進去的,根本就是當事人拚死也要逃脫的囚籠,世事之荒謬,莫過於此不過,水蝶蘭沒給他騰出太多感嘆的時間,僅僅就是數息工夫,妖女便很惱火地叫起來:「姓李的。你把話題偏到哪兒去了?我剛剛是在說青彎的事吧習技巧拙劣!李珣腹誹一句,但還是很配合的說話:「是彌先帶開話題的。而且不把前面那些說明白,我根本就理解不了彌和青老的話。」水蝶蘭哼了一聲,明眸中卻儘是笑意,她轉而對青帝遺老說話:「青老,青鴛還有救沒救「無救。」老榕樹的樹冠輕輕擺動兩「,似是還未從先前的情緒中平復。沙沙之音,像極一聲嘆息。

    「繭兒近來情思柔和,確是自生來所未有之事,這很好。不過,聲卜死為不可逆之事,這一點,青奄道友也是明白的。她既然己為自家做了準備,妨我何必多事?」可她現在明明出了岔子!!J水蝶蘭眉頭皺起。

    「諸天羽化的結果絕不是這樣。這法門本就是最適合她這上界仙禽法體,一旦功成,將不入輪迴,直升上界,除了神識消傲以外與飛昇無異,哪像現在,上不挨天,卜不著地的?」「若按妨現在的意思,那這便是幫她,而非救她。

    水蝶蘭聽青帝遺老話音轉折,又喜又怪:「這有什麼不一樣?」相較於水蝶蘭的急躁,青帝遺老不緊不慢地回應:「本無不同,卻因繭兒彌的心思而有了差異。彌說的救,是為救命返生,此意逆『r生死大道,故曰無救。

    「而接下來,始退而求其次,應青鶯道友之意,欲助其完成諸天羽化之術,乃是順勢而為,這便有了機會。」水蝶蘭卻沒有因為青帝遺老的口氣鬆動而太過興奮。反而是冷笑起來。

    應青鶯之意?若不是到了完全絕望的地步,有誰會用這種法子?諸天羽化說來好聽,可靈識盡喪,便是吃升上界,又與死去何異?反正,我是不指望那億萬分之一的靈識復生的機會。」「何需替逝者憂心?」枝葉的擺動中,青帝遺老似乎在笑。

    「對青鶯而言,一睡不起、無思無感,便是靈識寂滅,又與她何!飛?就算萬年以後,靈識復生,也不過是一覺醒來,無苦無難。而這漫長時間裡的離合苦痛。當由生者承擔,被憂心的,應當是彌我、棲霞等故舊才是。」「我可沒那麼多愁善感。」水蝶蘭嘴上說著,眉日間卻開闊許多,「要為她傷心,棲霞加上她那個寶貝女兒便足夠了。」稍頓,她猛的回醒過來:「說了這麼多,辦法呢?不救她,幫她完成諸天羽化之術的法子就成門青帝遺老緩緩道:「九幽之域為死濁之氣匯聚之所,與三界迥異。青鴦縱有一身仙骨真胎,也被擠迫在體內,不得揮發,而其一點引發羽化過程的原生靈識,也由此被鎖在其中,輕易不能解脫。

    「如此一來,她的不滅法體,反成了束縛她的囚籠。要助她完成諸天羽化之術,關鍵就在於破開其法體和清靈仙氣的禁錮,直接觸及到她的原生靈識,給予足夠的刺激,使其做出反應。再度卞導此術,以自行完備。」水蝶蘭畢竟是大宗師的身份,一旦被青帝遺老點出其中的關一竹,便恍然明白過來,低頭沈吟片刻,她忽地擡眼,直勾勾地看過來。

    李珣先是茫然,卻又很快醒覺,還來不及說什麼,水蝶蘭己拍手道:「對了,就是你日「我?」李珣想裝傻混過去,「我什麼我?」「就是你沒錯。你的馭魂煉魄通心8888,不就是最好的手段麼?」水蝶蘭越想越合適。

    「製造幽玄傀儡,你是駕輕就熟,前些天你還說,當年種在青鶯體內的幽玄印仍有感應,驅魂煉魄通心8888又是直接作用於靈識。可以避過與青鶯法體的正面對抗。而其性偏陰濁,正是青鶯最排斥的東西,不需要傷到她,對她的刺激也夠了……她忽地住口,看著李珣,抿唇不再說話。

    李珣也在看她,兩人對視良久,水蝶蘭哼了一聲,趕蒼蠅似地揮揮手:「也沒說一定要你幫忙,你不用這麼苦大仇深地看我,我又4』是你仇人。

    說到這兒,她忽地有些心虛。就在大半年前,二人還在東南林海生死相搏,若非是她使出同心結,兩人中恐怕已有一個命喪黃泉。

    二人如今的關係,當然井非是完全掛靠在同心結上,不過,一年都不到的時間,就算再增厚,又能厚到喝裡去水蝶蘭見多了親朋故舊反目成仇的例子,更何況,妖鳳前車之鑑不遠,她又怎能忘記被青有之死而燒熱的腦子突然就冷了下來,屬於她這種層次的理智終於浮出水面。這麼一口氣緩上來,對自己的心態,她終於覺出古怪。

    不過一剎那的工夫,妖魔式的靈覺便以自省的方式,回溯這段時間裡自己的言行舉止。恢復清明的心境中,所映現出的答案,讓她心頭重重·跳。

    而這時。她才發現,伴著微風。小水塘對岸的林木花草,正送來陣陣清香氣味。這層次分明的香氣。旁邊的李珣大概只覺得清爽怡人,可在她這通玄界第一敏銳的嗅覺之前,卻別有意義。

    那是青老以特殊的交流方式,送來的信息:[情到臨頭需謹慎……「我知道啦,青老日水蝶蘭當然明白對方的好意。只不過,她心中剛剛升起的普兆,便是神通廣大如青老,恐怕也察覺不到。人的事,親近如青老、重要如李珣。都沒有置詠的能力與資格。

    至於青鶯之事,她也有了決斷。她既然與李珣同一方,與妖風、青有便是敵人,縱然因青有身死等原因,糊掉,可根木立場仍然存在,再一意孤行下去,又該把李詢置於何地?那僅僅是她一個將這裡的界限模糊掉,可根木立場仍然存在,再一意孤行下去,又該把李珣置於何地所以,如今己將身為同類的情義盡到,她不會、也不應再管下去。李珣幫忙也好、袖手也罷,甚至落井下石,把青鶯煉成傀儡,她都不再有什麼意見,或者,這也是青鴦自身的命數心中有了決斷,水蝶蘭便想與李珣交流一下。只是剛剛才把人家給頂回去,再轉變態度,表達便有些困難。

    正煞費思最的時候,環邊響起李珣的話音:「我不是不幫忙……」咦在水蝶蘭意外的神色裡,李珣搖了搖頭:「幫她並沒什麼,我只是在找一個幫忙的理由。」他的情緒顯然不高,但若說是向水蝶蘭服軟,也不太像。

    說話間,他!幾脆在青鶯身前。盤膝坐了下去,盯著對方熟悉的面容發愣,良久,他嘿嘿一笑:「仇人啊日話中滋味。恐怕連他自己都品不清。

    水蝶蘭想問,但又強行克制了這個念頭。

    不過,李珣很配合地繼續說下去:「也許,說是仇人也不確切?我與青鶯仍隔著妖風那一層。哼,以她的性情,我有沒有成為她仇人的資格,還在兩可之問。」他擡頭,石著水蝶蘭:「妹絕對想像不到,我當初是用什麼方式,從妖鳳手裡掙扎出一條命來的,那是奇恥大辱……還附帶著我那師尊的一條命。

    「這還不止,緊接著還有青吟、古音、玉散人,包括鐘隱,好像所有的屈辱都聚在一起,又總是來自於那些人。所以我就明白了,我們是天生的對頭、仇人。他們害我,是理所應當:我的報復,也是天經地義。」曲徑通幽優美的環境也無法緩和李珣的情緒,而青帝遺老和水蝶蘭都保持沈默,將整個天地都留給他,以承載他心中的怒李珣垂下眼瞼,視線定在青鶯身上,久久不曾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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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2:30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六章 羽毛


李珣心中還有很多話,但他不能再說出來,只能悶在胸腔內,在毒火中劇烈地衝突撞擊。

    修道七十餘載,他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想著怎麼報仇,然而一直到現在,腦子的想法大多也只是停在腦子裡以前李珣以為是自己力不能及,如今,青有這仇敵就在他眼前,幾乎是任他揉捏,可是,他竟然冒出那樣的念頭。

    這不符合計劃。

    按照他既定的思路,此刻,他應該採用陰散人的提議,毫不猶豫地將青有煉成幽玄傀儡。想想妖風看到曾經的摯友翻臉相向時的表情,那一定非常有趣。

    不,不止。如果他樂意。他甚至能以青鶯為要挾,將最冷酷的選擇擺放在妖鳳而前,讓那個不可一世的女人,在女兒與摯友之問任選其一。

    無論成敗,都能將對方折磨到發瘋在他刻意放縱之下,無數惡毒的念頭,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與以前不同,憑藉他現在的實力,這些念頭並非只能在腦子裡轉圈,而是具有極高的可行性。

    可這又怎樣李珣閉上眼睛,那些惡毒的念頭隨之寂滅。他也懷疑,也許是因為顧忌水蝶蘭和青帝遺老,拉不下面子,但他更明白,無淪找多少理由,問題的根源就山在自己身上。

    無所謂仇恕、也不論善惡,他的問題不在這種俗套的矛盾卜,而在於一種看似荒唐的心思。

    報復怎麼變得這麼簡單?彷彿只要擡擡手,所有的障礙都會被娜開,可在不久之前,那還是堪比山嶽的重擔,且已在他心頭壓了七十年這算什麼?好像餐餐之徒眼前的美味只剩最後一口、又好像愚公腳下的土方一鏟之後便是平地。這時的他心裡沒有即將成功的喜悅,只有尋不見未來方向的惶恐與茫然。

    餐髻之徒的人生在乎美味,愚公之於移山方有價值。那麼,莫非只有報仇才是自己生命意義之所在他絕不願承認,可是,畢竟在仇恨中浸泡的時間太久了,他竟全然未覺木身的變化。更早些時候,他還有些名利的追求,可現在,名利縱不能視若浮云,也己沒有太多的吸引力,而所謂的修行問道,更像是一場笑話。這一刻,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水蝶蘭總愛罵一聲「賊老天」。他擡頭上看,忽然間很想知道,賊老天為他安排了怎樣的未來,是不是會永遠像今天這樣,在前路茫茫的惶然中度過。等他從極度消極的情緒中掙扎出來,卻發現不知何時,水蝶蘭己不見了蹤影。只有身邊這株老榕樹在陪著他,膝下,則是命運待定的青有法體。

    青帝遺老見他目光轉動,便道:「繭兒去一旁治傷了。這裡每一處草木都由我親自駐神其中,感其衰榮開謝,其外放元氣精純如一,對她的傷勢大有好處。」聞言,李珣小吃·驚也就是說,李珣Il前所見的一切草木生靈,均是由青帝遺老一手栽培的精怪妖魔,與他分身無異。粗略地講,青帝遺老不是曲徑通幽,但曲徑通幽,卻與青帝遺老無二。

    李珣終於明白,為什麼進來時會有那麼強烈的暈眩。因為這不僅僅是空間的轉換,還包括他與青帝遺老之間,質性迥異的真息元氣的碰撞。

    如此別開生面的修行方式,確實讓李珣大開眼界。

    這也提醒了他,青帝遺老和水蝶蘭作為此界最項尖的大宗師,無論是修行的深度和廣度,都不是現在的李拘所能企及的,自己遇到的問題。他們應該也碰到過,不知道可不可以點化一下自己呢深入的想一下,水蝶蘭適時地離開,是否是己經察覺到了他眼下遇到的難題,不願影響他的判斷,才如此慎重他的心思未曾出口,青帝遺老已經在枝葉摩擦聲裡,緩緩發言:「我修行的時間太長,只有很少的人能讓我留下印象,這裡面有你、有彌玄蒼、有上一代霧隱軒的主人,屈拙語。我們做了人約一千兩百年的鄰居……「你們三個其實有一點很相似,就是性情均非常內斂,心思多,想的東西也多。除去你不算,他們兩人都曾經問我一件事,你有沒有興趣知道?」李珣微愕,旋又笑起來,點點頭。

    老榕樹的樹冠中。分明也傳出笑音:「其實不只是他們,有很多人都這麼問,只是我全都不記得了,只是對這個問題有印象。他們問我:「青老,以你的修為,為什麼不去修煉化形之術?」」李珣眨眨眼,忽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堂堂宇內七妖中資格最老的大妖魔,竟然不通化形之法,只能以草木為介質與人交流,這事情說出去。通玄界的修士大概要掉滿地的下巴。

    為什麼呢「看來,你也很好奇。」青帝遺老的態度越發親切,似乎己不把他當成外人,妖鳳和青鶯遊山玩水、悠遊卒歲?為什麼插翅飛虎吃齋唸佛,自甘清苦「又為什麼百幻蝶隱身各宗,收集法訣,樂此不疲?明白了他們為什麼那樣,也就明白了我為什麼這樣。李道友,你明白麼李珣苦笑搖頭。

    青帝遺老卻不急著回應,而是悠悠道:「世人求仙,首重長生。道友以為,長生易否?」「還算容易。」李珣想到此界修士。最次的也有數百上子的壽元,答案相當明顯。

    「由長生而飛昇者幾何?」「萬中無一」何以至此「這個……機緣心性根丹缺一不可,哪有每個人都三者兼備的道理?」「機緣可以尋覓、心性可以磨練、根骨亦有諸多脫胎易形之法,如何不可兼備?」老爺子你跟我擡槓是吧!李珣一時間哭笑不得,又不得不回答:「這些都太過縹緲,並無定數。」「不對。既然此界修士均可長生,一年不成可用十年、!一年不成則百年、其後千年萬載。總有能齊備的時候。到時自然可以飛昇。」李珣什麼茫然心思都被青帝遺老的怪話給打散了,他想笑卻又憋得難受:「天底下有幾個能讓您老爺子這樣,幾可與天地同壽……呢?」老榕樹的枝葉摩維出笑音:「不能飛昇上界、不能駐形水存,只是假長生,而非真長生。天下能真長生者幾稀,真一境的修士勉可算得。其餘人等,不管是百載千年,時候一到。依然是骨肉化灰。如何能算長生「對假長生者而言,既然要長生求仙,便沒有後退的道理,只是仙路遙遙,盡心竭力,也末必能一躍而上,而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故需心無旁鶩,什麼意馬心猿,務必勒緊箍住,一切行事,說是在求仙道,其實仍是求存罷了。

    真長生者則不然。能踏入此境界者,距登仙飛舉不過是一步之遙,不滅法體己成,刀兵水火不傷,又壽紀久長,內外之力均難損毀。故而上蒼打下三千六百年之大劫數,鼓一切孽障業火,時時相逼,前後相叠。

    「能過一次,過不得兩次、三次,唯有離世飛昇,方可迴避,所以,世間修七不管修為如何高絕。駐世超過三千六百年者,少之又少。」李珣想到了鬼門湖中,捨身與魔羅喉同歸於盡的陰老太婆,那是他唯一見過修行超過五千年的老怪物,最後結局,也令人扼腕。

    「在這些真長生者之中,我們這些妖魔鬼怪,又有不同。凡生為妖魔者,天生異於常人,普通修士數月數載便可築荃,我們卻往往需要成千萬年的積累,才能初窺修遒門徑,且修行途中各類劫數,也要嚴苛得多。

    「不過,一旦成道,對於天劫之類,抗力就強上許多,所以我們動輒駐世幾萬年,還大大長於旁人。嚴格來說,道友血影妖身大成之後,已具備無上天魔法體,當屬於我們這一類。」幸fill如之。

    李珣算是打趣,也找到了些被認同的滿足感,心情倒是又好了點兒。不過他不明白,青帝遺老說了這麼多,與之前的問題有什麼相干「當然有相干。既是長生有真有假。雙方行事,自然也要有所不同。」青帝遺老慢吞吞地回答:「假長生者,心態如履薄冰,修行時似萬芒在背,穩重的循規蹈矩、意恐行差踏錯;急躁的狂進猛取、惟俱追之不及。總體而言,他們卻是有章可循、有路可行的。

    「因為,有真長生者在他們上頭,仙道縹緲,路途尚遠,頭上的目標卻是實實在在。真長生者,則立於此界修士的最頂端,其上僅有茫茫天道,餘者幾不足慮,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已經無有定式「也許以往的經歷仍然會對他們產生重要的影響,可重要的是,如何在自我與茫茫天道之間築路鋪橋一無有定式,並非是沒有現成的路叮走,而是你無論走什麼路,理論上都能到達終點。李道友,現在你可明白?」李珣若再不明白,便是傻子。只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領悟透澈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他只能搖頭:「真長生……我如今,可算得是真長生麼「當然,此非關心性,只在修為高低。正如適才所言,機緣可以尋覓、心性可以磨練、根骨亦能脫胎易形,問題只在時間長短,既然是真長生,解決只是早晚的事。」「早晚……」李珣細細咀嚼這兩個字,卻依然覺得有層迷霧籠在心頭,「還請青老指點。」「指點不敢當,卻有一句古語,可送與道友。」什麼老榕樹的巨大樹冠輕輕晃動,細碎的聲音合成了八個字:「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數里外的某個樹蔭下。水蝶蘭將手枕在腦後,伸直修長的雙腿。倚在樹幹上,看似睡了過去,實際上一直在發呆。

    青帝遺老與李珣的交流時間並不長,此時那裡己經沒了聲息,而陰晦幽昧的氣息己開始彙集。

    李珣終於動手了,不管是幫助青鶯完成諸天羽化也好,直接把她煉成幽玄傀儡也罷,能夠做出決定,總是件叮喜叮賀的事。

    水蝶蘭閉卜眼晴,在周邊漸漸共鳴的元氣波動下。開啟了體內某個關竅,然後睜開眼,身子一震,跳了起來。

    便在此刻,遠方老榕樹下,一股沛然難御的氣浪嗡聲迫開,席捲整個曲徑通幽,水蝶蘭之前倚靠的人樹猛的後仰,險險被颳倒在地,一時間百草堰服,水域興波。

    水蝶蘭擡起頭。正看到一線淡青光束自榕樹下射出,轉眼連天接地,半空稀淡的云層被一沖而開,無形無色的空氣也在劇烈的動盪之下,化成幾可目見的巨大漩渦,攪動天空。震聲如雷。

    真是飛昇卜界啊。水蝶蘭也是第一次見到諸天羽化功成的實景。先是驚嘆,可數息之後,她突地醒悟過來,低咒一聲,向那邊吃射過去。

    短短數里距離,以水蝶蘭的速度,飛了不及一半,九天之上,己是金蛇竄動,一記雷火當頭劈下。電光未衰。又是接連八道傾洩下來,最後才是雲霄雷鳴。九聲連爆,幾乎匯成一聲,驚魂蕩魄,撼動五內。

    老榕樹之上十丈虛空陡然現出一片彩光,將這波雷光擋了一擋,隨即便是嗡聲顫鳴,不知青帝遺老用了什麼手法。空氣中一次劇烈的抖顫,當即雷光散射,四面飛灑,卻護得榕樹下一片淨上。

    雷光入地,整個曲徑通幽兒不可察地顫動一下,隨即遍地草木無風自動,絲絲生靈清氣蒸騰半空,轉眼間便是一層薄薄自霧。籠罩四野。

    恰逢其時,第二波雷光劈下,卻在觸及霧氣邊緣之際,無聲無息地消失,連個浪花都沒掀起來。

    「畢竟是上界仙禽,度劫化生時,雷劫僅是走走過場。」青帝遺老的話音不見半分波動,似乎頭頂上漸漸密集的九霄雷攀只是一場細雨,沾衣不濕。

    李珣暗想,不愧是經了幾十次四九重劫的大妖魔,對此煌煌天威,視若尋常。不過,以他的眼光來看,這次雷幼,相較於鐘隱飛昇時,也的確不值一提,當然他絕不願意挨上一記就是了。

    正想著,水蝶蘭突破霧障,鑽了進來,開口便道:「有沒有受傷?」對她的關心,李珣十分受用,笑著搖頭:「青鶯比想像中還要敏感,幽玄印才一植入,便給打碎,倒沒有太強的反噬。」說著,他側過身子,讓水蝶蘭看到身後青鶯此時的模樣。

    就在他側身的同時,身後一聲清吹,高拔雲霄,伴之而起的,則是沛然難御的宏大衝擊。

    這比第一次氣浪衝擊還要來的迅猛得多。碎不及防之下,李珣被重重掃了出來。還未來得及扭頭,視界之內。便被刺目的青光徹底填滿。

    耳邊傳來水蝶蘭的咒罵還有老榕樹的枝葉斷折聲,但那也只是極細微的一個片斷。此時此刻,李珣的五感六識,幾乎完全淪陷,所見所感,完全是青光狂潮的衝擊。

    更糟糕的是,青光中鼓蕩出來的,乃是純悴至極點的清靈之氣,正是血影妖身的人剋星,李珣只覺得渾身如遭火燒,遍體冒煙,難受至極。還好,很快他頭頂上便垂下一排枝條,是青帝遺老出手,擋住了後續的衝擊。

    李珣用力閉上眼,又睜開,藉著這些許的緩衝,適了外界的強光。

    此時,最強的一波衝擊也已經過去,六識感應漸漸恢復正常。耳邊依舊是清吹曳空,完全壓制了連爆的雷鳴,而當他投目過去,正好見到剛聚起的一波雷光。被驀然擴散成手腕粗細的青色光束一沖而開,星火四射。

    平地狂獻起,刺目的光源終於向上擡升。初時勢頭較緩,似乎有無形的屏障抵在上頭,但伴隨著細碎的人氣爆裂聲響,彷彿厚厚的冰層開裂,響聲連成一片,最終轟然崩塌。

    高空峽聲餘波未絕,這邊清吟再起,兩下聲波合在一處,層次分明、遠近相和。周邊清氣流動,與天生元氣撕磨反應。勾連無數氣機變化,使得附近李珣等都不同程度的受到影響。

    李珣還是第一次在如此近距離之下,觀察和感受飛昇的詳細情況。這回的聲勢遠不如鐘隱那次。卻比卜次細緻得多。他不免將此中的氣機變化與記憶中的相比較,雖沒有什麼定論,卻也覺得有悟於心。

    他的神思飄動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轉瞬之後。他眼前便是元氣震盪,濃郁的清靈仙氣兩翼分張。真如一隻由蜷曲而伸展雙翅的神鳥,鼓動百里風雲,飛舉九天之上。

    這一刻,青鶯的不滅法體已不留半點兒痕跡,完全化做清靈仙氣,護持其原生靈識衝擊雲霄。周邊仍在蓄積的雷幼登時潰不成軍,再無半點威脅。

    賊老天終於妥協,散落的雷光之後,九道清氣依序垂流,辟開登仙之路,天地問嗡嗡震鳴漸漸協拍。吏襯得吸聲清越悠揚,遠傳千里。

    李珣聽到身旁水蝶蘭嘆息一聲,用很模糊的聲音在說著什麼,李珣想注意去聽,卻被她發覺,瞪過來一眼後,反而抿唇笑起來。

    可以明顯感覺到水蝶蘭的情緒比之前穩定了許多,為此,李珣心中崩緊的那根弦悄悄放鬆下來便在此時。強光灼眼,半空中似乎炸開了一個青色的太陽。遠比任何時段都要強烈的光芒揮灑四方,周邊的溢度卻不升反降。李珣怔了怔,他感到極熟悉的消冷氣息繚繞周身,那感覺真像青鶯冷傲高據,凝眸看來。

    頂著強光。他噠眼擡頭。光芒映照之下。天空中的情景看不真切,只能依稀見到一對擎天長翅自漫天青光中探出來,稍一擺盪,使有潮湧光華,四面激盪。

    便在這飛舉的時段內,已然氣化的青鶯法體竟然再度聚形。長吹聲第三度響起。聲音沒有前兩次那麼清越,音波及其含蘊的力量,卻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穿透空間阻礙。擴散開來。

    力量傳導至李珣和水蝶蘭這裡,李珣還不怎地,水蝶蘭則呆了呆,忽地大叫不好,然而此時,再做什麼都晚了這股無從抵禦的震盪正向遠方飛速推進,轉眼便漫過了曲徑通幽的邊界。青帝遺老自成天地的神通,竟似沒有任何作用,隔絕空間的法術屏障,像一層薄紙,四分五裂。

    廣及千里的曲徑通幽,便這樣沒有任何遮掩地鋪開在莽莽山林中,急劇的地形變化幾乎就是一次中型的地震。

    李珣更是敏銳地感覺到。地下那通往九幽之域的深窟,也在這衝擊也隱約波動,攪動周邊元氣,使情況越發混亂。

    就在這種情況下,那一波遠去的震盪依然沒有任何消減的跡象,不過數息的工夫,便超出了李珣和水蝶蘭感應的極限,引得兩人面面相覷。瞧這勢頭,豈不是要鬧得舉世皆知「忘恩負義,真是忘思負義Ii水蝶蘭口中喃喃咒罵,可臉上怎麼也看不出切齒痛恨的模樣。

    李珣倒能體會她此時的心情,苦笑一聲,又仰起頭來。

    此時,強光減弱,九氣垂流的異象正慢慢消失。青有的身姿卻越發清晰,繞著連接天地的光柱,盤旋而上,青羽長翎,御清氣、披霞光,確是天上氣象隨著高度迅速攀升,青鶯與天空的顏色融為一體,再希不分明。李珣也嘆了一聲,心想這大概就是她存世的最後影像了。

    「咦,那個……」水蝶蘭驀地伸手指天,李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見天空中,兩片柔和的物事飄飄蕩蕩的落下,寶光瑩然,不類凡物。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3:06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七章 衝突

李珣並不清楚飛昇戲碼究竟產生了多麼大的影響,他單手支頤,側臥在潔白如雪的沙灘上,看著前方浪起潮落,像一尊行將涅槃的佛像。

    這處好地方是水蝶蘭介紹的,由南及北近二卜裡海灘,盡鋪著極罕見的雪沙,映著天光海水,純淨無瑕。只是,這絕不代表李珣的心境與之相和,他此時仍在苦惱著他還是出手幫助青鶯完成了諸天羽化的度劫之術,也讓這天界神鳥回到她本初的故鄉去。只是別人的事情解決了,他的困惑依舊。

    他本就不是以德報怨的聖人,現在也沒有心情去做。幫助青鶯,最初動機僅僅是當時心情所致,後來猶豫之際,也被青帝遺老真假長生的理論說服。

    他當然想做一個真長生的修士。沈溺於仇恨、無意於仙道、滿足於現有的名利地位,並不代表他在修為在沒有追求。

    見多了鐘隱、七妖、三散人這樣的絕頂人物,他一直都在思考,自己與前而那些人的差距究竟在哪裡?青帝遺老的言論,無疑為他打開了一扇窗,縱然那僅是一家之言,也足以引起他的重視。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沒覺得青帝遺老是故弄玄虛之徒啊,為什麼偏偏在這種關鍵問題上打機鋒呢百思不解之下,他伸手將兩片淡青色的羽毛舉在眼前。

    這就是青鶯留在世間的唯一紀念。與鳳翎會l·火一般的灼熱不同,這兩根青羽顏色深洪,隱然透著藍汪汪的光澤,放在陽光下,寶光流動,競似由玉雕成,入手微冷,不管握上多久,溢度都不會變化。

    可細細觀察,卻能發現其中蘊含的驚人的能量。恰如青鶯其人。

    這時,身後腳步聲接近,水蝶蘭走到他旁邊,屈膝跪坐下來,眺望前方一望無際的大海,深吸了口海邊獨有的微腥空氣。

    「海上也死人了,無量天宗想必很頭痛。」她超出常理的敏銳嗅覺,總能捕捉到·些出乎意料的信息。李珣嗯了一聲,心想這兒日下來,事態的深入和擴人最正常不過,只是苦了周邊的宗門一坐落在東海七十二仙島上的無量天宗便是個典型。

    不過,這又與他何干再嘆口氣,李珣手指輕搓。將兩根羽毛彈上半空,又自由落F,一來一回,打發時間。水蝶蘭看了兩遍,就忍不住伸手搶了過來,微咳道:「怎麼說也是很重要的遺物呢,嘟有你這樣的?」李珣笑了一下,轉而問道:「青老真的做決定了?」他這話是有出處的,昨日青帝遺老自成天地的神通被破,雖是當時就開始著手恢復,但因佔地太過廣大,直至半個時辰前,才又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在此過程中,李珣和水蝶蘭便在周邊驅趕斬殺不開眼的修士,幾乎不得一刻消停。

    青帝遺老覺得。此處己成是非之地,便考慮搬遷到他處。李珣所言,便據此而發。

    水蝶蘭做出了肯定的In]應:「當然,說搬就搬,反正有自成天地神通,去哪兒不·樣,何必留在漩渦裡?」「那。曲徑通幽下而的··一」水蝶蘭笑吟吟地回答,「那群傢夥不就是在找曲徑通幽麼?好啊,我們把真正的曲徑通幽交出來,讓他們到那座死城裡面拚死拚活去好了。什麼北盟、西聯、正道九宗,統統進去,然後我在這邊炸了那條通道,看看能有幾個人活著出來李珣聽她胡言亂語,不由哈哈大笑,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不過笑過之後,他反而又有些吃不準了行著水蝶蘭俏生生的面容,他疑道:「彌該不會是認真的吧?」水蝶蘭橫他一眼:「我雖不在乎殺劫,卻也沒有和整個通玄界為敵的打算。這種蠢貨有一個便足夠了她話中的諷刺,李珣只當聽不懂,他又從水蝶蘭手中將青羽奪回來,這回倒是頗為小Li『地將其收入懷中。

    水蝶蘭石不懂他這前後矛盾的舉動,奇道:「你搞什麼鬼?」「這可是極好的材料呢。J李珣抽動嘴角。冷笑一下:「將它們精煉一下,作為承載血殺之氣的介質,我可以布下兩個血靈妞羽陣,一陰一陽,一明一暗,天底下有兒人能避得開?」「棲霞會殺了你習水蝶蘭大搖其頭,「飛昇之事絕瞞不過棲霞,現在她指不定正拚命往這裡趕呢。」「拚命?對。是到這兒來拚命吧。」雖說在青鴦度劫飛昇中山了大力,可李珣卻不寄望於妖風會因為此事而感謝他。此時的妖風大半是古音手中的'xi器,小半}則是沈淪在摯友死難、愛女渾噩之惡夢中的瘋子。那種意圖毀滅一切的凶慶恨火,隨著時間的推移,只能越蓄越多,直至積累到焚燬其最後理智的程度。距離古音的談話己有一段日子,李珣反而越發清醒地認識到古音的心態與打算。

    那可怕的女人,親手將妖風打造成了一柄鋒利無匹的雙刃劍,用她來毀滅通玄界的陳規陋習。

    這己不是普通的傷人傷己能夠形容的了,可以說,如果通過祭煉古音本人,可以使劍鋒更加地無堅不摧,她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投身其上,獻出鮮血和靈魂比和一個瘋子交手更痛苦的事情是什麼?當然是碰上了兩個瘋子現在想想,來這裡的路上談到的所謂刺殺,真是個危險的念頭。便是能殺掉古音,又該如何面對一個徹底瘋狂的天妖風凰古音與玉散人傀儡同命,玉散人傀儡與林無憂勾連,林無憂又是妖風能夠存有一線理智的最後依靠,而妖風的徹底Ji)1潰,或許是古音最希望看到的事情……連環套似的局面,真能讓人發狂。

    或者,來個禍水東引,讓妖鳳在通玄界鬧騰幾年,趁他們疲弱不堪的時候,說動青帝遺老,加上水蝶蘭,彙集兩大幽玄傀儡,最後由他湊個數,群毆圍殺所有人轉動這拙劣卻爽快的念頭,李珣神經質地呵呵失笑。水蝶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喚回他的魂魄:「喂,天亮了,人家妖風還沒來暱李珣有些尷尬,但心情已經完全恢復了常態。看他的表情,水蝶蘭眨了眨眼,忽地開口詢問:「你總說報仇、報仇,你想怎麼報仇來著?」他張口欲言。忽又停住。繼而露齒一笑:「彌肯定不喜歡。」水蝶蘭在這種事上好像特別敏感,瞪他一眼,低罵了聲「簇靛」,正要再說,神色卻是微動。

    幾乎在同時,李珣也發現了遠方急速靠近的強烈生機脈動,他小小地吃了一驚:「這麼強。妖風?不,是……念頭未絕,宏大的音波已經直穿入沙灘後稀疏的林地中。

    「故友來訪,青帝老兒,你在家麼?」那嗓音中氣充沛,似滾雷音,氣魄極大,而且,是李珣和水蝶蘭都曾聽過的。

    水蝶蘭脫口而出:r竟是組鵬老兒,他來千什麼?」來者正是鰓腆老妖,雖沒現出廣及千里的法體,可那股吞天食地的氣魄,卻是毫無衰減。

    按理說,這位人妖魔在千折關被古音設計重創之後,應是一直在東海老巢內療傷,當日李珣途經那裡,還因為箕胖子的事小小地衝突了一下。

    因為這樣的原因,李珣在估計周邊形勢時,一直沒把這傢夥放進來,現在不由有些後悔。

    石情形,他傷勢痊癒的速度比想像中要快很多。

    水蝶蘭也有點兒吃驚,不過倒沒什麼緊張的樣子。同在東海,雖說一個在北,一個在西,但幾萬年下來,大夥兒其實都是老朋友了,偶爾有些摩擦,也都在可以克制的範圍內。

    兩人轉念間,青帝遺老已經做出響應:f組鵬老弟親來,也是少見,請進,請進。」「哎呀?大開中門迎客,我來這兒幾十趟,還是第一次見。客氣、客氣。」魷鵬老怪遙空打著哈哈,飛行的速度半點兒不減,朝這邊過來。

    他的飛行軌跡偏過李珣所在的沙灘約二十里,在這個距離上,大夥兒誰都瞞不過誰李珣便感覺到,老妖怪很有點疑惑地向這邊氣機探測了一下,在與水蝶蘭放射出的氣息碰撞後。才恍然大悟地收了回去,只當什麼都沒發生。

    李珣觀其來勢,J]頭皺起:「不是說曲徑通幽天下無人能知麼?」「都是老鄰居了,想徹底瞞過也不容易,鰍鵬老兒為人不怎麼樣,卻是精得很,雖是能猜到大概位置,卻從來不真的探究底細,嘴巴也嚴實。當然,像這樣直接找上門來的情況。我也沒見幾次,要去看看嗎?」水蝶蘭的提議讓李珣頗為心動,不過兩大妖魔交涉,說不定會牽涉到一些私密信息,水蝶蘭當然無所謂,他再湊過去,未免有些失禮。

    「彌去吧,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再給我說李珣表現出謹慎的姿態,水蝶蘭還待再勸,西面叢林中忽又炸開一波頗強的衝擊,且以極快的速度壓迫過來。

    在短短的時間內,亂源不斷擴大,初步估計,那至少是兩撥超過百人的大亂戰,其中也不乏高手,這一下,李珣和水蝶蘭都沒了好臉色。

    「這樣,彌回去聽聽鰍鵬老妖說些什麼,我到那裡去看看。」李珣可不是在找理由,就曲徑通幽的安全而言,周邊頻發的衝突決不是好事,在各方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這片區域的情況下,地下的巨大空間裂隙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剛開始的亂戰,己經非常接近曲徑通幽的入口,來者雙方的規模和實力,都不是昨天以來那些散兵遊勇所能比擬的。很顯然,青有飛昇的後遺症己暴露無遺。

    水蝶蘭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略一點頭,便迅速飛走。李珣稍與她錯開角度,朝著亂源的方向潛行過去。

    剛飛臨叢林上空,爆震再起。這波震盪遠比之前任何一次衝擊都要來得猛烈,碰撞雙方顯然己有相當的級數。

    李珣停下身形,捕捉空氣傳出的各類信息,剔除掉各類干擾。據他初步估計。前方打得正歡的兩人,一人身屬天妖劍宗,另一人則是三皇劍宗,兩大正邪劍派平日便互看不順眼,此時得了機會動手,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正道九宗和西聯徹底撕破臉了?還是眼前的爭鬥,僅僅是個意外李珣沒有半點兒幸災樂禍的心思,眼前的情形恐怕是他設想中最柳糕的。散修盟會這·龐然大物還沒有真正入場,代表通玄諸宗的正邪勢力便摩擦不斷,只會給古音以各個擊破的機會。

    這群蠢貨難道還不明白,古音那瘋-t己經要改天換地了麼懷著這種心態,李珣飛速接近戰場。

    還有十幾里路的距離,他便能清楚地看到半空中閃耀碰撞的劍光,以及來自各個方向,正不斷投入戰場的各宗修士。這裡面各個宗門都有,大部分人心中恐怕都是莫名其妙,全憑著正邪不兩立的慣性在拚鬥打殺看到這種局而,李珣先放了一半心,他明白,這是一場沒有預先計劃的亂鬥,無論是對整個通玄界的大局,還是曲徑通幽的安全,都沒什麼影響。

    尤其在看到天空中御劍來回。氣勢十足的兩個修為最高的人物,李珣便更肯定了這一點。

    三皇劍宗一方的是那個脾氣暴躁、缺乏城府的東陽山人,李珣從最早見到他時,便沒有好印象:而天妖劍宗一方的修士,李珣雖不認識,但觀其面相,也是個毛躁脾之〔的。

    雙方都打出了火氣,方圓裡許範圍內,劍氣縱橫,根本站不住人。

    「洛歧呂和七修老兒大概會生吞了這兩個笨蛋。」李珣反而不著急了,東陽山人這個層次在宗門內不上不下,淪實力論威望,都遠不足挑起一場夠份量的亂局來。

    只要這場亂鬥不產生較大的死傷,西聯與正道九宗大概還是會含糊以對,繼續保持暖昧的態度。直到散修盟會徹底表明態度的那一刻。

    正想著,便有個足以鎮住場而的人物飛臨上空。李珣眼睛避起,自覺地調整週身氣息,避免被那人察覺。

    來人的手段極其乾脆,稍一打量形勢,當即合身撞進半空中最強橫的劍氣圈中。

    縱橫交錯的劍氣硬生生被那人衝勢擊潰,東陽山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腳瑞在肚皮上,矮胖的身子像個肉球,倒飛下去撞折了兩根巨樹,才趴伏地上,再起不能。

    旁邊三皇劍宗的兩名修士大驚之下,齊齊甩開敵手,衝了上去,卻仍是一個照面,便被來人重拳轟下。

    此兩人更是不堪,直接被打暈了過去,不過倒也沒有性命之危。

    車宰臣群戰中有些眼光較利的,終於發現了來人的身份。

    戰魔宗第一高手的名頭,還是有著相當的威攝力,再看東陽山人吐血不止的慘狀,一時間。正道九宗一方氣勢大衰,西聯諸修士則是眉開眼笑,就待二度發力,將前面的死對頭殺個乾淨。

    然而出乎大部分人預料,車宰臣出手放翻三人之後,竟是厲喝出聲:「統統停手習四個音節,有如雷震,一時雙方修士都是茫然。車宰臣卻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轉臉對著剛剛與東陽山人對陣的天妖劍宗修士,上去便是一腳:「廢物,七修師兄怎麼養了你這個廢物月他的動作與白袍文秀的外貌頗不搭調,被瑞的那個倒芍蛋一頭霧水,卻不敢躲,也躲不過去。

    車宰生雖是外宗之人,卻和七修尊者交情深厚,在西聯中也是僅次於羅摩什、七修等真一宗帥的頭面人物,抽他也是正常的。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有多少人在旁邊看笑話車宰臣指向北邊,雖然那裡fl麼都沒有,可在場的修士都明白他的意思,恐怕是散修盟會的人馬已經悄悄潛到附近,正在那兒坐山觀虎鬥呢當下,還在交手的修士手下都緩了幾拍,這種情況是會傳染的,不過三五息工夫,雙方便擺脫了糾纏狀態。紛紛後退。

    等到車宰臣冷眼掃過,最後幾個打上火的修士也都被同伴勸開,雖然局面依然緊張,但這種三心二意的心態,應該是打不起來了。

    乍宰臣冷冷一笑,揮了揮手,西聯的修士齊齊後退,脫離戰場。而正道九宗的人馬因為群龍無首,面面相覷之餘,只能待在原地。有幾個機靈的乾脆去看東陽山人等人的傷悄,至於西聯的修」:……就當看不見好了。

    一場衝突就這麼消散T-無形。車宰臣也不多言,轉身離開,不過在臨去之前,他卻將目光投向從林的另一端一不是針對李珣,而是偏了一些角度,射向他身後的方位。

    李珣沒有回頭,不過他比車宰臣更清楚那邊的情形。那裡茂密的樹冠中藏著人,彼此相距不過裡許,海風從背後吹至,微腥中夾帶著極熟悉的幽淡氣息。

    明鞏到了明習L是在車宰臣踢飛東陽上人的時候到的,也許是見到了車宰臣這種高手,引發戰意,她背後寶劍一聲顫鳴,車宰臣都能聽到,李珣更不會漏掉。

    李珣估計她大概是洞悉了車宰臣的心思,不願搜自出頭,讓雙方下不來台,所以才隱身在旁,不準備出而。

    不過,李珣真沒想到她來得這麼快,青吟之事對明心劍宗的衝擊一定不小,看明刀L隻身到此,大概是在宗門內的混亂未結束之前便下了山,卻不知有什麼打算。

    憑藉高明的潛行手段,李珣慢慢側身,眼睛隧成一條縫,小心翼翼地打量過去。斑駁的樹影后。明磯只露出小半邊臉,但從那微抿的唇線可以看出來,她此時面色嚴肅近乎冷竣,心情顯然不太好。

    「要不要見而對此。李珣很是猶豫。前日他還從秦婉如口中得知,由於「靈竹」有一段時間沒有現身。此界己開始流傳他的死訊。

    理智的講,這其實是他金蟬脫殼的大好機會,借此事除去靈竹這一枷鎖。對他好,對明心劍宗也好。

    畢竟,青吟只有一個便夠了。

    看著車宰臣帶人離去,明磯仍在樹冠上停留,卻沒有去探視同道的打算。李珣不知明鞏用意何在,也不好動彈,只能謹慎地觀察。

    說也奇怪,看得久了,他便覺得明鞏與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樣。這純粹是一種感覺,一時問卻分辨不出有何不同。

    忌憚明磯的劍心明透,李珣也不能死盯著她看,半晌不得要領,正迷惑時,西邊叢林中又有劍光閃動。來人似乎只是路過,離得近了,才看到這裡的情況,輕咦聲中,停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驚訝的不只是他,李珣也覺得莫名其妙。剛剛還想著明磯是獨自下山,現在立時便飛出個同伴來。來人而冷眉長,氣度淵深,正是明心劍宗二代弟子修為第一人的明吉。

    明吉平時為人低調,在場的九宗修士倒有大半不認識他,只能從劍光、衣著等外貌辨出是明心劍宗的修士,當下便有人將情形說了。明吉看到東陽山人等重傷昏迷,卻不能袖手旁觀,當下來到東陽山人近前把脈探視。

    便在此時。李珣看到明磯朱唇微啟,與之同時,明吉很明顯地怔了下,大概是明磯以宗門傳音術和他聯繫上。

    李珣聽不到傳音內容,只能略微感覺到大氣中極細微的音波流動,兩人很快就結束了通話,明吉點點頭,在李珣看來,他是和明刀L達成了共識,而那邊的九宗修士,則是以為他對東陽山人等人的傷情做出了判斷。

    「車宰臣並未下死手,東陽兄和這兩位道友傷勢都還穩定。」明吉對人情世故不太上心,說話缺乏技巧,恐怕沒幾個人愛聽。李珣在旁看得好笑,注意力隨即又回到明鞏身上,腦子裡飛快思索他們二人這般行為的原因。

    就常理而言,他們應該是作為明心劍宗的代表,參加正道九宗的集體行動。不過,若僅僅是東南林海之事,明鞏的表情不會如此嚴肅和淩厲。

    那麼,能夠讓明鞏如此態度的事件……青吟嗎他腦子裡沒來由地閃過這個念頭,那一刻。他血液的溫度也提升了一截。不錯,也只有青吟,才能讓明**t如臨大敵,畢竟那是關係到明心劍宗萬載聲譽的大事深入地想一下,自己把青吟追丟了,卻不代表明心劍宗沒有辦法。這種威震一方的大宗門,擁有的各類資源,遠不是自己這孤家寡人所能比擬的,他們能從某處管道捕獲青吟的蹤跡,是非常合情合理的猜測。

    此時,林間刮過一陣強風,沙沙的枝葉摩擦聲裡,李珣彷彿看到了在某處樹影下持劍而立的青衣幽魂,正冷冷凝視過來。

    好啊,來得好!」李珣越想越有道理,他壓下心底難以言喻的興奮,移動身體,緩緩退走。如果青吟真的來到了東南林海,現在回去霧隱軒借助分光鏡來尋找,自然是最聰明的做法。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問·問青帝遺老,在這一片不屬於霧隱軒控制的範圍內,有沒有什麼有效的搜尋方式……才退出數丈遠,樹冠上的明磯也有了動作。她悄悄移位,退開一定距離後,折向東南飛遁離開,而明吉處理完了手上的事情,也飛上半空。只是方向與明習t截然相反,去的是西北方向。

    李珣將這情形看在眼裡,明白二人並沒有明確的目標,就算有了青吟的消息,也只是大概的方位之類。

    按下追蹤的心思,李珣又等了會兒,等到兩人去遠,方嘆了口氣,準備折返曲徑通幽。然而行不及數里,耳畔又是一聲爆震,震源是在之前戰場的北邊,震盪中,有慘叫聲隱隱傳來。

    估計了下大概方位,李珣眉頭皺起。只要他凝神感應,周邊百里生靈之脈動無不在他掌握之中,他早就知道北邊十餘里外有一群旁觀的修士,也就是車宰臣指出「看笑話」的傢夥,應該是屬於散修盟會的人馬。

    不知是哪邊的人吃飽了閒著,去挑釁散修盟會那個龐然人物也就在他神思飄蕩的短暫時內的,那邊的形勢突然間急轉直下。慘叫聲猛的拔高數倍,眼見要擴散開去,叢林中一聲悶爆,林木倒折、塵煙崩散之音不絕於耳,其餘所有人聲,卻在眨眼間盡被斬斷,不餘一絲半點。

    李珣猛的打了個激靈。這並非是恐俱,而是在近距離下,被對方瞬間爆發出來的凶厲之氣刺激,所做出的本能反應。

    好厲害來人初出手時並不如何驚人,卻像是山崩之前滾落的細沙碎石,隨後才是高山傾頹、轟然崩塌,其由小而人、山緩而急,中間變化如迅需過耳,高明極了。只那麼一瞬,那邊幾十名修士便沒幾個能活下來。

    山崩之勢一成。便是不可逆轉,那高手屠盡了北邊的修士,猶不滿足,挾勢向南,便如飛石泥流。轟然而下,直衝向這邊正道九宗的人馬。

    慘叫聲再度炸響,多虧前面發生的變故,為這些修士在悄緒卜做了緩衝,使他們多少有些準條。不像之前散修盟會的人馬那樣,反手間全軍覆沒。然而也因為如此,林間的悲音嘶鳴,也就越發綿長李珣深吸一口氣,他己經知道來人的身份了,而嚴格來說,出現這場慘劇,或許還有他的責任在裡而。

    他心中稍微掙扎一下,還是上前去。數里的距離轉眼即至,對方活動的圈子也在擴大。

    李珣看著一個御劍逃命的修士被當空打成一團血霧。血滴飛濺到他身前,便被護休真息自發擋下。這也宜告著,李珣進入了對方的殺戮領域。

    也在這時,李珣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傢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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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3:48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八章 底細


       箕不錯覺得自己近日來的好運氣,全耗在了推動四宗會盟上面,否則怎麼會剛接到朱勾宗明確的意向,便碰上這種倒黴事他努力將肥胖的身子縮到大樹後而,希望前方那位滿手血腥的女魔頭不要一時殺得上癮,把「同伴」也順手宰掉看著眼前的慘景,再想想這女魔頭之前擊殺星磯劍宗的高手,如砍瓜切菜般的魔威,他只覺得背後涼意浸淫,打濕了背衫,肥軀則貼著粗大的樹卜,慢慢繞開。

    只是才轉了半圈,對方的眼神己穿刺過來,穿骨透髓,凶厲無匹,當即將他的身子定住。

    也就這麼一時片刻的工夫,方圓裡許己是屍橫遍地,間或有一兩個能動的,也都垂垂待斃,只餘半口氣的樣子。

    「姑奶奶」就站在屠場中央,手上仍滴落鮮血,淩厲的血眸穿透頭罩遮蔽的陰影,朝這邊冷冷凝視。瞧那模樣,若說她下一刻便會痛下殺手,又有誰會不信「這婆娘哪像是殺迷心竅的模樣,根本就滴水不漏,這番苦也日箕不錯心中連叠地叫苦。可袖子裡的驚魂鐘也已蓄勢待發。他心思圓滑卻不畏縮,今日或有苦戰,也不會讓他引頸受戮。

    嘛知他防備了半天,耳中卻傳來這麼一句:「叫他出來月對方應該是有意弄啞了聲線,但其中蠻橫的殺意半點兒不減。

    箕不錯心中長出口氣,知道這回又逃過一劫,面上卻長嘆一聲,似乎連叫苦的力氣都失去了。

    「俺路上說了千百遍,這位前輩,俺真不是他師兄,那只是俺們之間的噓稱。是俺當時眼瞎,沒認出前輩就胡亂開口,這才鬧出的誤會……真叫喚人家,人家也不應啊!」他恨不能聲淚俱下,剖腹挖心來證明清自,可對方根本不理,聲調全無變化,沈沈道:「他就在旁邊開著,叫他出來月箕不錯被嚇了一跳。直起身四顧打量。在濃重的血腥氣下,叢林的光線也被扭曲了,重重樹影后而,卻是半個人影也無。

    他遲疑了片刻,正要開口。忽有人在耳邊大笑:「原來是大師哥到了。還以為你在忙四宗會烈之事,怎麼有閒到小弟我這兒來箕不錯肥臉一抽,知道是正主兒到了。同時也驚訝於對方靈通的耳日。四宗會盟之事。至今仍只在有限幾個上層人物間口耳相傳,這血魔是用了什麼神通,將此事打聽了來他心裡計較,肥臉上卻極是可親,仰天呼道:「三師弟別來無恙?今日攜來了師弟的一位故人,還請現身相見「何止是故人,剛剛師兄說得好,大家都不是外人,何必使那些小把戲伴著話音,李珣笑吟吟地從樹後踱出來。才一現身,周圍的殺意便成倍地上揚,使得胖子如墜冰窟,但很快,殺意便沒了餘力,如潮水般退去。箕不錯心中暗罵,瞥去一眼,卻不知那婆娘何來這種古怪的反應。

    李珣似乎沒有看到周圍的血腥。臉上笑意也沒有半分消減,目光只在箕不錯臉上一掃,便轉向前面那位雙方目光掩在一起,李珣衝她點了點頭:「前日大約是替我擋了場麻煩,多謝了。」「暱,你們真認識?J旁邊箕胖子剛開口便知道自己問了傻話。不過他倒覺得,在場的人們之間的關係更傻、更荒謬不出所料,李珣沒回答這個傻問題,甚至頭也沒回,仍向那女修道:「彌進境太快,疏導之力遠跟不上決氣積蓄的速度,只靠梢修苦練,無異飲鴿止渴,若彌仍這樣勉強自己,就算我將全部法門都傳授彌,也是枉然。

    對方沈默了一會兒,方冷聲開口:「為何你與我不同?」這話問到了點子上,李珣想了一下,才作出回應:「機緣不同、性情不同,此外,所修的一項輔助法門,彌沒有這回答既誠實又泛泛,女修顯然是不滿意的,不過她並沒有斤斤計較,反而突兀的讚了一聲:「你氣度見長。」李珣微笑以對,箕不錯在旁聽了,卻心中凜然。說到氣度,這婆娘才叫一個了不得,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剛才剎那風華,4i然不群,依稀竟是宗師風範,哪還是那喪神亂志的大魔頭他是當局者迷,一直被這婆娘的外相所遮蔽,思路受限。此時靈機一觸。某個極荒唐的可能忽地就跳出來,刺得他渾身一顫,深重的寒氣從脊椎骨最深處擴散開來。

    失態只是一瞬間的事,箕不錯知道自己應該怎樣表現。他鼻觀口、口觀心,若是有可能。他更願把自己那對招風耳倒扣過來,只當什麼都聽不見,便是聽見了,也不入心,任其流過。

    李珣管不著箕胖子怎麼想,他雖是微笑著,卻也驚訝於對方的態度,感覺一場殺戮過後,此人心中湧動的殺意和魔念,並未淹沒理智,反而顯出前所未有的清明狀態。

    不論其它,僅從法門本身上石,她在《血神子》上的修為應己遠超不動邪心的境界,原來的心魔精進法,必是大成了。

    是的,來人正是正道九宗的魁首之一、不夜城城主天芷上人。當然,此時她的身份與不夜城完全無關,僅僅是此界臭名昭菩的兩個血魔中的一個另一個,當然就是李珣。

    經過前面的對話,兩人間的氣氛有所緩和。天芷繼續說話,語調』卜穩,情緒不顯:「你還欠我兩千字旁邊的箕不錯遮著耳朵,也能聽清,卻一頭霧水。

    當日因為剃刀峰一事,李珣與天芷約定,若能拖住妖風三日,便將《血神子》法門中的兩千言交付給對方。

    哪知剃刀峰一戰驚天動地,又使李珣身份暴露,前後衝擊之下,他將此事忘了個乾乾淨淨,直到剛才見到天芷迷心殺戮,才又想起來。

    如果他按著約定,早將兩子言交出,天芷也未必會被殺心驅動。做出這種事來,遠處那一波散修盟會的人馬也就罷了,可現在他們腳下死去的,卻全是正道九宗的修士。

    還好,這裡而都是前些日子駐守在玄海的幾個宗門的弟子,沒有不夜城,也沒有明心劍宗。

    「是我的錯。」李珣也不推透,點頭響應,「這樣,我再加千字,將一整篇【血神鍛體J的法門交給彌……」「今日我到此地,並非是要債來的。」天芷上人微擡起頭,灼灼目光穿透兜帽遮擋的陰影,刺在李珣臉上:「我今天要與你做另一個交易。」李珣正要說話,眉頭忽地跳了跳。日光眺望遠方。

    晴空下,剛剛遠去的人影正御劍破空,飛射過來。與之相對,北邊同樣有熟悉的反應,高速接近。

    他們怎麼回來了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勁,卻己沒有時間細細思量,李珣轉而對天芷道:「此地不是談話的地方。隨我來。」天芷略一點頭,算是答應。他的日光轉而看向箕不錯,這胖子一臉可憐相,見李珣目光投至,把將腦袋連搖。

    「這個,師弟、前輩,路俺領到了,人俺帶來了,這裡應該沒俺的事了吧?看諸位還有事情商議,俺柞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不如就此告別,他日有緣再見……」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箕呀訪昔腳下移動,想要逃開,只是身子才晃了晃。李珣的手掌便按在他的肩上,手上也沒有發力,卻讓胖子動彈不得。

    「怎麼急著要走?貴方四宗會盟之事,師弟我也十分感興趣,不妨由師兄仔細說說?指不定。咱們還能合作一下?」「小小盟會,可請不來師弟您這尊人菩薩。

    箕胖子臉上冒著油汗,瞧那樣子,大概李詢再多說一句。他便要癱在地上了。只可惜李珣知其甚深。曉得以此人的心機,絕不至於如此不濟,他越是偽裝,李珣越不放過他。

    笑了一笑。李珣手上稍稍加了點力:「剛剛師兄還說。大夥兒不是外人。怎麼現在頭一個講起見外的話來……看來,咱們真要好好聊聊了。」說著,他不給胖子反抗的餘地,扯著這具肥軀,走向從林深處。天芷靜靜地跟在後面,卻又偏過頭,去看天際初露星芒的劍光。

    李珣怕她不由分說。動手殺人,卻也實在頭痛眼前的局面。

    明鞏二人回來得太快了,雙方的距離不過數息使至,李珣難道還能把他們引到曲徑通幽裡不成再度用眼神普告一下箕不錯,讓這小子不要有意拖後腿。在箕胖子討好的笑容裡,他忽地計上心頭。

    若說累贊,這裡還真有幾個暱……有了想法。他反手揮擊,幾道勁風破空飛射,打在躺在地上的東陽山人身上一這廝命大,因為垂份昏迷,反而逃過了天芷的殺戮。

    而李珣這一手,殺傷性不大,卻是用上了蓮花八密的皮毛,勁風打在身上,乃是鑽骨的疼痛,這痛楚如此強烈,竟硬生生把東陽山人疼醒了過來,開口便是悽慘的嘶叫由於傷後氣虛,叫了兩聲,嗓子便啞了,代之而起的,是全身肌肉筋絡抽搞,整個身子蜷成一團,看起來隨時都會斃命。李珣如法炮製,將手法用在另一個倖存者身上,那人中招之後,情形比東陽山人更是不堪。

    大略數了下倖存者,除了兩個倒礴鬼。應該還有三五人的樣子。這樣,明磯二人就算能照顧過來,也絕沒有餘力再來追擊……或者說是送死更確切一些。

    做完這一切,李珣不再回頭,帶著天芷二人,加速離開明習L二人梁然沒有追上來。不過李珣又碰到了另一個問題,這裡畢竟不是霧隱軒控制的地界,偏偏又開始事端頻發,他們三人都身份敏感,被人發現的話,衝突是少不了的,眼下該往哪兒領,才能避開麻煩呢總不能帶他們進曲徑通幽吧。

    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對策,李珣也不能表露出來,便一邊漫無目的地前行,一邊若無其事地接續上之前的話題:「大師兄,四宗會盟的事……」箕不錯肥軀一頗,臉上立時排出笑臉:「師弟您擔待。」李珣只是搖頭:「你我兄弟乃是生死之交,哪有師兄忙活著,師弟袖手旁觀的道理?四宗會盟之事,小弟我絕不置身事外,師兄就不要客氣了。」箕不錯心中慘叫,至此哪還不知李珣是刻意為難他。

    見事情越發不可收拾,他咬了咬牙,l幾脆將事情挑明了說:「我說實話,三師弟你可不要生氣。別說四宗會盟還只是草創階段,便是真的成了,也不敢勞師弟您的駕。」「嗯,怎麼說?」觀李珣神色,還有分說的餘地,箕不錯當即抖擻精神,正要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好好解釋,身後一直沈默的女魔頭忽然開聲:「不要轉移話題。」這始也知道李珣真有點兒苦惱。不可否認。他心裡多少有些忌諱天芷的想法,在他看來。世上僅次於古音、妖風兩個瘋子的。恐怕就是眼前的天芷上人了。

    所謂的交易,說不定一入耳。就是強買強賣。論實力,他也不怕什麼,可麻煩最好能避則避不是不過現在明顯避不過去了,他只能笑道:「是說交易的事麼?若妹覺得在這地方能說,就說好了。」「我要霧隱軒的出入之法。」此言顯然超出了李珣的估計。他眉頭微皺,還未做出回應,一陣穿林風吹來,樹影搖動中,三人耳邊都響起一聲冷笑。下一刻,幽香襲來,水蝶蘭像是山野中的精靈,分枝過葉,倏乎間己到近前。

    「好大的口氣。天·,·…「阿嚏!」突如其來的一個大噴嚏,將水蝶蘭未盡之語盡數擋下。等箕不錯直起身來,直面六道淩厲如劍的眼神,肥臉上已是血色消退,肌肉僵硬。

    時間停滯了那麼一會兒,胖子才哭喪著臉叫饒:「這林子裡寒氣重,著涼了、著涼了還不成嘛?」欲蓋彌彰!李珣在心中下了判定,知道這胖子·定是從哪兒吞出了天芷的身份,才在水蝶蘭即將喝出那名號的時候,強行打斷。箕胖子也通過這舉動,表明自己要置身事外且守口如瓶的態度。

    李珣非常清楚,箕不錯此人最知進退,在自家實力遠在其上的前提下,這撕絕不會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不過,他現在倒很想把胖子拖下水,至少,也不能讓他消閒了。

    懷著這樣的念頭,李珣卻不急著回到正題,而是迎前與水蝶蘭招呼:「怎麼。客人走了?」水蝶蘭對霧隱軒的看重。更在李珣之上,反應比李珣更強烈一些也屬正常。不過,她現在的心態畢竟有所不同,之前興師問罪的氣勢被箕胖子那麼一打岔,乾脆把天芷晾到一邊,轉身引路,同時響應李珣的問題。

    「雖是惡客上門,但既然招待了頭一個,再招待兩個也無所謂。至於魷鵬老兒。向青老求了副藥後。賴著不走,正鼓吹那勞什子東海妖聯暱。」東海妖聯李珣眼角抽動,感覺腦袋又沈了許多。他早就看出鯉胭老妖頗具野心,不是個省油的燈,之前和古音爭奪散修盟會的控制權未果,拖命而逃,如今傷勢剛好了些,就要再扯出一批人馬不成回眼看了其它兩個聽眾,天芷兜帕罩頭,看不出究竟,箕不錯的表情卻要豐富得多。

    但也由於太過豐富,李珣一時間把握不住他的心思,只覺得這廝聽聞青青帝遺老、包括鰍鵬老妖這舊仇的名號,表現得也太過平靜,難進他就不怕鰓鵬老兒一時興起,順手宰了他給青老施肥送禮暫時按下別樣的心思,他又問道:r鵬老兒是怎麼說的?」「不外乎扯扯天「大勢,多是你曾經講過的那一套,還說一旦情勢翻理,傳統通玄諸宗或能保住道統,卻難免實力萎縮,若趁機擴張勢力,未嘗不能讓天下妖魔異類撐起一片天云云……」水蝶蘭語氣中多有不屑,顯出這位獨往獨來慣了的大妖魔,對鰍鵬老妖的遊說毫無興趣。

    這是情理中事。不過李珣就不明白了。自己與水蝶蘭及青帝遺老相處時間不長。都能清楚明白,為何級鵬老兒還要自討沒趣「這老兒想得挺好,不但要拿下北部海域,還要擴展到東海全境,這裡面涉及到無量天宗、明心劍宗,當然,還有青老這一片。他此次來。遊說是注定無用,主要還是通告一聲。哼,大約是吃準了青老與世無爭,要從這裡佔便宜吧。」李珣嘿了·聲,倒是很佩服鯉鵬老妖的臉皮厚度。不過他又想起一件事,回頭問道:「東海上,似乎還有你們四空千寶閣以及千帆城吧,鰓鵬老兒沒招惹你們?」「這個嘛……」箕胖子聞言,眨眨眼!清,嘴裡便有些吞吞吐吐,偏又在李珣不耐煩的情緒爆發前開了口:「東海妖聯的事情,俺們這邊也知道,只是影響不大。其實,這事情要與剛才俺拒絕師弟的問題連起來說。」「哦。是嗎?」李珣倒是真來了興趣,「大師兄前面的話有趣得很,我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卻沒想到己是這種程度。」箕不錯大力搖頭,藉著緩和的勢頭,口中滔滔解釋:f俺這所謂會盟,相較於北裂、西聯,實在是不值一提,所以,這會盟的意圖,絕不是在現在的通玄界中再生風波,而是只求四宗合作。

    「統合各宗近些年來開拓的客源,把生意做得更大,鋪得更廣,使此界內有限的修行資源通過盟會加速流通,物盡其用,以方便天下修士……說到底,俺們要的是純粹的生意人,不管是北盟、西聯還是正道九宗,包括那個東海妖聯,我們都和他們做生意,買賣法寶、提供消息。包括暗殺之類買賣,如果適當,我們也做。

    「正因為專注做生意,只要保持絕對的中立,無偏無倚,任此界風雲變幻,不管是諸宗群立,還是散修當道,均足以使四宗在此風雨取搖之際超脫。」胖子的情緒似乎上來了,他說得口沫吃濺。言語中卻有著相當可觀的說服力:「既然要嚴守中立,像師弟這樣的風雲人物,便只能作為生意對象,而不能成為生意夥伴,否則是是非非。就永無止息之日。

    「說句掏心的話,其實四宗會盟裡,俺是不願意扯進來朱勾宗的,就因為他們與此界諸事牽涉太多。而相比之下,師弟你更是了得,北盟、西聯、正道九宗全被你得罪了個遍,要是吸納師弟你進來,這四宗會盟怕是要雞飛蛋打,甚至灰飛湮滅啊日箕不錯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就是一個「莫要害我」,也難得他用這麼一串言語敷衍出來。李珣本就是和他開玩笑,見狀也就不為已甚,只是對胖子言語中透出的信息另生興趣剛剛箕不錯有個形容非常好:超脫。在此界的動亂全而爆發之前,用「純粹的生意」做出表態。超脫於紛亂之上,這是胖子的表面意思。

    而接下來呢?動亂之後,仍未恢復元氣的通玄界,是怎樣一番景象?原本超脫的聯盟,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也許,這才是箕不錯真正的目的所在。至少,李珣是這麼理解的。

    真是個好主意啊,不管有沒有野心,總能找到位置這是李珣心中的想法,只是沒有說出來。眼看著曲徑通幽的入口將至,他忽地醒覺,箕胖子說了這一通,只是在初時與所謂的東海妖聯沾了點邊,根本就沒有解釋如何與其共處的問題。

    這廝懲的油滑。李珣嘿嘿一笑,轉眼又想到,當日箕不錯說服疫鬼勾兩人時,曾言及征侍,其中似有曲折,雖是小小細竹,仍算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弄個明白。也不甘心。

    「無論如何,今日都要從他身上榨出幾斤油來。」或許是他的心思擺放得太過明顯,箕胖子察顏觀色,探出了端倪。這廝忙搖頭擺尾地跟上幾步,湊到李珣耳邊,煞有介事地壓低了嗓子道:「三師弟,其實這東海妖聯裡面,大有玄機,我……」話剛說了半截,前面水蝶蘭已經通知青帝遺老,開啟了通往曲徑通幽的入口。

    李珣這回非常機靈,立時收攏周身氣息,避免與青帝遺老的澎湃元氣直接碰撞,免去了一場眩暈之苦。

    可旁邊的箕不錯、後面的天芷上人卻沒有這麼好運,兩人都是外鬆內緊的狀態,一旦外界生變,立時作出反應,也因此。受到的衝擊,比李珣當日還要慘痛十倍當遼闊的濕地展露在李珣眼前時,箕不錯很失態地罵了聲狠的。一屁股坐在地卜,昏天黑地的感覺就別提了:天芷看起來略好些,可是周身氣機流轉也紊亂了一會兒,數息後才恢復過來。

    李珣懷著幸災樂禍的念頭。卻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到了老榕樹下,那個身軀雄偉的大漢身上。

    箕胖子己算是肥碩的了,可這大漢能將箕胖子裝進去兩個,站在那裡,寬袍博帶,氣勢巍然如山嶽,一頭白髮也相當刺眼。

    這位使是鯉鵬老妖了。

    李珣其實以不同的身份,或明或暗見了他不少次,不過,對方大概會認為。除去東海卜驚鴻一瞥之外,這是雙方頭回正式見面,因此,臉面上雖然帶笑,其實略有些矜持,等著李珣主動上前招呼。

    李珣卻是對這個大妖魔沒什麼好感,平日裡看對方算是個前輩,主動放低姿態也可以,只是現在他左邊箕不錯,右邊天芷上人,都是他需要刻意打壓的刺頭。若是在組鵝老妖之前丟了面子,他到哪兒再找回來去這種微妙的心態,都是發生在瞬息之間。也就是一對眼的工夫,其中的味道便有些不對勁還好,青帝遺老卜在這個當口,為兩人介紹彼此,將氣氛緩和下來。

    水蝶蘭忽地在旁嗤聲一笑,誰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卻也都有各自的猜測。鰍鵬老妖用眼角餘光瞥來一記,臉上的笑容卻也維持得住。

    「血魔百鬼,這個名號響亮啊,我在東海裡耳朵裡都聽出繭來了。當日你我在東海上相遇,還不怎地。不過短短數月,就名震天下,這審升的速度可了不得。更難得的是交遊廣闊,天底卜能被青帝、百幻請到曲徑通幽裡來的。兩隻手便能數得過來。」他說了這麼一通。李珣只笑吟吟地回應:「東海魷鵬王。才是真的頂尖人物。」這本是極平常的一句客套話,卻沒想到,魷鵬老兒竟勃然變色:「血魔道友可說得岔了,什麼項尖人物,難道你我異類,非要比做人身,才能算數嗎你這老兒發什麼神經?李珣眼睛一翻,正要上火,哪知縱鵬老妖臉色變得極快,轉眼便又是扼腕嘆息的模樣。

    「在場諸位,可說是天下妖魔的中流砒柱。嗯,箕小哥雖不是妖魔之腸,卻是難得的知心人物。若是諸位都不能撐起局面,莫非通玄界數萬異類,注定便要屈居那些人類修士之下麼?」你才是妖魔,你全家都是妖魔,李珣心中放出無用的詛咒。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血影妖身大成之後,用妖魔來定義,才更準確一些,天芷的情況也與他類似。

    只是……他瞥眼去看箕不錯,怪不得這廝對東海妖聯如此態度,原來不知何時,竟搖身一變,成了「箕小哥」這口燦蓮花、奉迎拍馬的手段,著實為通玄界一絕。

    箕不錯卻是罕見的走了神,他正四顧打量周田的環境,要不是心有忌禪。恐怕還要伸出手,去扯兩下老榕樹垂生的根須。恐怕他還不相信,自己竟如此輕易地進入了只在傳說中出現的曲徑通幽裡。

    另一側,天芷的表現還算穩重,當然,這也可能是魷鵬老妖在前,心有壓力的緣故。

    李珣笑了一下,還是把精力轉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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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4:10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九章 計劃


天芷保持沈默,兜帽的陰影隔絕了鰍鵬老妖的視線,雖說這種遮擋只要運足目力便能石破。可敢對她作出無禮舉動的傢夥,就要有與她決死一戰的覺悟。

    暇鵬老妖非常理智地沒有深究下去。再將目光轉回來。李珣攤開雙手,笑道:「人各有志,敝人的心思不在那上面。」他有意無意連說了兩個「人」字,魷鵬老妖眉頭微皺,終究沒再說什麼。他也知道此刻在曲徑通幽裡,他是最不受歡迎的那個,偶爾用用厚臉皮沒什麼,但要是死繼爛打,就未免太**分了。

    還好,此次前來,畢竟得了副藥方,對治療傷勢大有好處,也得知青帝遺老搬遷在即,東海範圍內,他最忌憚的對象便少了一個,此行也不能說空手而回。

    他心中己萌生退意,再打量李珣,便換了種心態。

    他相當清楚,擁有霧隱軒的百鬼,將是東海妖聯不iii_避的強鄰,日後想要採集東南林海內豐富的資源,無論如何都繞不過這位。眼下即使不能處好關係,卻也不能把人給得罪了。

    想到這裡。他笑聲沈沈,震動胸腔:「強扭的瓜不甜,確是這個道理。

    說著,他的目光卻停在箕不錯的肥臉上:「記得箕小哥曾經說過,大夥同在東海之上,要想相安無事,不外乎互補共生四字。我去當我的土皇帝、箕小哥去做他的生意,至於諸位,則盡去過逍遙日子。嘿,這情景想想,倒也不錯。」青帝遺老淡淡回應:「誠哉斯言。」鰍鵬聞言大笑,一擺寬袖,就這麼轉身離開,青帝遺老自去為他開闢通往外界的出口。

    看著高有丈許的彩光門戶將其雄偉的身形完全吞沒,李珣手撫下巴,若有所思:「以鰍鵬老兒的威望,若說嘯聚東海,稱霸一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以前就是這麼幹的,要不然你以為海i鬧妖王這名號是怎麼來的?記得有很長一段時問,他在北邊的勢力己擴展到陸地上,把明心劍宗都壓得很慘。只是後來鐘隱下山,連著幾場大戰,把他打得躲到深海幾百年……」「哦。對了。是有這麼回事。」李珣馬上記起來,這個大妖魔與明心劍宗之間,傾五湖三江之水也洗不盡的仇恨當時年輕,只把那些傳言當故事聽,不求甚解。如今想來,這仇恨的根源,就在於縱鵬老妖的野心。與明心劍宗傳統勢力範圍的碰撞一顯然,這不屬於互補共生的範疇。

    說到互補共生,李珣不由再去看箕胖子,只見這廝的表現是越發的不堪了,他眼睛突出,「用力」地打量周邊的環境,那股貪婪勁,似是恨不能將眼前手邊的一切,都目圈吞到肚子裡去。

    寶啊,都是寶啊。先天靈物,又有後天精煉,偏又能盡展其天然姿態,手段盡在有形無形之間,這裡……可是一整塊大寶貝!這真是曲徑通幽啊……」看箕胖子大有將這裡挖地三尺,鑽研透徹的意思,李珣也在旁湊趣:「難得這裡來了客人,不如我與青老分說。請他邀你在此住段時間,如何他言語中似乎不懷好意,至少箕不錯聽著是這樣。當即臉色青白,肥手連搖:「呱,不不。不必了!今日能進曲徑通幽一遊,己是天大的福緣,不敢再勞煩師弟和青老。

    箕不錯剛剛已見得青帝遺老發聲的方式,很自然地犯了同李珣一樣的錯誤,拱手作排,除了對李珣之外,全衝著老榕樹去了。

    「那邊基業草創,千頭萬緒,實在是脫不開身。且師弟與舊友相聚,我插在中間也不是個事,不如就此別去,以圖後會。」說完,他眼巴眼望地看著李珣,等他判決。

    明知胖子可憐的模樣裡摻了不少水分,李珣仍不由失笑。箕不錯能以一派宗主之尊,作出這等情狀,他便是配合一次又何妨?只是……他轉頭看向天芷,這女修依然靜靜站著,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事態。

    都不怕身份暴露,伐又何必做這個惡人?」李珣知道,今天確實沒時間來「榨油」了,不過,要他就此放過箕不錯,也不可能。想了想,他笑道:「也好,便不耽擱師兄的正事了,不過最好是留下個聯絡方法,方便你我兄弟聯絡感情。」「那是當然。」箕胖子生怕李珣改了主意,一口答應下來,隨即在懷中摸出一對碧玉環來,大小約可箍在上臂處,玉色幽綠如水,十分可人。

    「這件寶貝名喚r碧落黃泉J,環分雌雄,雄環為碧落、雌環為黃泉,合在一起時也沒什麼異處,但分持二人之手。雖相隔億萬里,仍可隔空傳信,須臾可至。雖比不上三皇劍宗那件垂絲飛環,可以毫無限制,透空現形,卻也算是一件異寶。」說著,他將碧落環遞過來,李珣也不客氣。伸手接過,心中想的卻是洛玉姬那件耳飾。當年在龍環山上,他親眼見過洛歧呂以垂絲飛環遙喚冥火閻羅,如今物是人非,良可謂嘆。

    箕不錯送出寶貝,卻不見李珣放行,心中更是打鼓,只能輕聲細語地試探:「師弟,你石李珣聞聲回神,見他這模樣,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背,道了聲「不送」,自有青帝遺老動手,將胖子扔了出去。

    胖子一離開。世界立時清淨不少。天芷上人仍是一言不發,卻除下了兜帽,露出她傾國傾城的容顏。

    與往日不同,她青絲未盤髻,只是簡單束髮在腦後,林間微風拂過,吹動髮絲輕擺。李珣石得消楚,女修髮絲間分明有暗紅光華流動,瑩然如玉,妖異絕豔。

    水蝶蘭移過視線,與李珣對視一眼,均知天芷上人身體的魔化程度之深,已接近於錘煉血影妖身的地步。這般勇猛精進,便是在無上天魔之道中,也是少見,足以與李珣相媲美。

    青帝遺老同樣看得清楚,樹冠間清風穿過,似是一聲嘆息。李珣有骨絡通心之術傍身,肌體魔化表徵並不明顯,而天芷卻是將侮一分變化都刻在了外在形貌上,叮以通過這些「刻痕J,瞭解她魔化的進度。

    生來便是妖魔之身,與人身強行轉化為妖魔,絕不是簡單的等同關係。其中對心智、情感的影響,將是遠超出任何人想像的深遠。

    絕大多數實現魔化的修士,都承受不住這一過程中帶來的精神衝擊,最終在旅狂中自我毀火。

    李珣現在還看不出端倪,天芷上人,卻己遊走在那個邊緣了。

    青帝遺老將感慨壓下,悠悠開口:「我在此地隱居多年,心若止水。今日搬遷在即,卻起了邀朋喚友之心。剛剛請百幻胃昧相邀,若有失禮之處,L人不要見怪。」天芷上人聞言略一欠身,臉上雖沒什麼表情,禮數卻還周到,姿態也放得極低:r久聞青帝之名,能得前輩相邀親入曲徑通幽,是晚輩的福氣。」青帝遺老知道天芷上人的心思不在這裡,也就不做太多虛文客套,吩咐水蝶蘭代他招呼客人。便自去做未完成的搬遷工作。而這麼一動,天芷便隱約察覺到他的特異狀態,女修看看老榕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李珣卻是恍然大悟,對水蝶蘭低語道:「青老請人進來,是……「現在才知道?那是幫你解圍呢,被那兩個傢夥追著跑,丟不丟人?」李珣笑了起來,其中大半倒是因為聽到明磯被形容為「傢夥」,覺得特別新鮮。水蝶蘭橫他一眼,示意天芷上人那邊正等著呢。

    得她提醒,李珣微微搖頭,眼前的問題超乎想像的麻煩,他絕不會以為。天芷要求獲得霧隱軒的出入之法,是看上了這塊洞天福地。此人的念頭大概是……上人剛剛說到霧隱軒,不知何事他有意拖一拖天芷的耐性,叮惜,對方並不配合,直來直去:「我需要霧隱軒的出入之法,我們可以做交易,怎樣都成。」老子要睡彌,成不成李珣有點兒惱火,不過這種話也只能在心裡說說,他還摸不透天芷的心思,要是她腦子發熱,·口答應了呢?嘆了口氣,他小小退讓一步:「理由呢天芷睦孔中,血紅顏色似乎深了一些:「故老相傳。霧隱軒在東南林海中自成天地,而其中空間妙用,遍及林海每個角落無遠弗屆,可有此事?」李珣毫不遲疑的回答:「不錯,正是如此。」「我要的就是這個。」天芷盯著他的眼睛:「我不佔你的便宜,只要這個在東南林海隨意出入的辦法。」水蝶蘭見她如此不知好歹,眼神如針,冷冷刺去。

    李珣反倒不生氣了,負起手,笑吟吟地說話:「如此。我只要上人的不夜城城主寶座,取個名義在身,其餘一切如故,可好天芷閉口不語,日光卻移往他處,不與二人對視。

    李珣語氣也和緩下來:「我知上人品性高潔,不會在乎這些身外之物,所言必有所據。如此還請上人明言,要這出入之法何用?若是理由適當,本人絕不吝尚……」說話lu],他己感覺到水蝶蘭情緒波動,眼睛一轉。又笑著補充:「其實,這霧隱軒自成天地,內外門戶,全由禁法勾連,一處變、處處皆變,山入之法便如門鎖鑰匙,可隨意更換。若上人僅是臨時有用,我可以給予數日時效,過期則廢。如此,或可兩全其美。」水蝶蘭暗踢他一腳,旋又當成沒事人一般,笑嘻嘻地吞兩人交涉。

    李珣只當微塵加身,仍看著天芷。對方沈默了一會兒,終於轉過臉來:「散修盟會兵壓東南林海,十萬散修均是四方接引中的精銳,這己是古音的根本,不容有失。古音必然坐鎮其中……她話未說完,李珣己盡知其意,神色不動,卻微垂臉而,陷入深思。天芷的話音依然繼續下去。

    「鬼門湖九幽噬界之事。我己有所耳聞。如今妖風、青有與古音反目,她身邊防護己到了最虛弱的程度,而其本身屯傷未癒,所慮者,惟有她身邊的魔羅喉而已。

    「若有你相助,利用霧隱軒的手段。破開周邊十萬散修的屏障,我有信心將其擊殺。」李珣暗嘆一聲「果然」,沒想到前兒日他還同水蝶蘭討論所謂誅殺的可能,眼前便真的跳出一個來。

    只可惜啊,··…他臉上現出苦笑。

    天芷的消息,明顯來自於西聯一方,而當時七修尊者等人在九幽噬界之前,便被妖風、青鶯驚退。此後只是用了一二細作,遠遠探查消息,九幽噬界之內所發生的事情,他們可說是一無所知。

    他與古音也就罷了,一個是孤家寡人,交往的圈子也就是水蝶蘭等有限兒人,不會刻意傳播:古音則因損失慘重,想來不願聲張。

    奇怪的是幽離神君,不知他為何將秘密捂得如此嚴實,這些日子過去,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漏出來。

    心思轉動間,李珣已經計較了許多,他擡起頭。直視天芷上人,緩緩道:r傳言不足信,上人在計劃之前,為何不問問我這當事人呢?」不等天芷回過味來,他便接續道:「就算上人能利用霧隱軒在東南林海出沒自如,也只能像上回千折關一般無功而返。上人可知,古音身邊如今並非是魔羅喉,而妖風雖與其反目,也依然受她節制呢天芷終於心生震盪,訝然看來。

    李珣從容不迫,並不急著為天芷解惑,而是徐徐理清脈絡。

    「古音一手操持散修盟會。威望卓著,可畢竟時日尚短。近來又有半數執議或死或叛,其間派系林立、人心浮動。古音若在,還能壓制一二,反之,這數十萬之眾,恐將潰不成軍,散修盟會亦將不攻自破,若上人真能行博浪一錐,一舉功成,倒真算是功德無量。」天芷知他有意主導場面,語氣越發冷淡:「這與我無關。」「雖非上人本意,事態卻必然如此。」李珣隨手拂開一條斜生的樹枝,悠悠道:「不瞞上人,我與古音亦有積怨,上人若能功成,將有大利於我。如今上人沈祠己起,修為精進,先天五色神光又是霸道絕倫。若能計劃周詳,一擊中的,我也是樂見其成,只可惜,事情遠沒有上人所想的那麼簡單。」就李珣的身份地位而言。這話有些託大了,天芷卻不以為怪。她稍稍思索一會兒,終子折下身段,道一聲:「請指教。」李珣微微一笑,不再故作玄虛:「此事還需從妖鳳、青鶯殺入鬼門湖時說起……再描述一遍九幽噬界的過程,也花了不少工夫。等到李珣摘重點講完,天色都有些暗沈下來。

    在沒有被不動邪心淆亂心神之時,天芷的養氣功夫相當了得,青有、魔羅喉兩大妖魔橫死的消息,她也能穩穩承接下來,至於玉散人傀儡之事,更是不在話下。

    只是,在確認了古音身邊僅有的防護力最之後,她略有些躁動:「雖有妖風受其節制,但離心離德之下,機會只比設想的更好,若是有你配合……」「沒那麼容易。不說古音還有沒有後手,上人恐怕不清楚霧隱軒的禁法佈置及其侷限吧。」李珣點了幾個關鍵處:「禁法控制范田雖是遍及東南林海,但對天空高處,卻無能為力;分光鏡可以檢視每個角落,可其對宗師級高手而言,根本遮瞞不過,反而會打草驚蛇;內外天地的連接,雖有無視空間距離的好處,可元氣波動劇烈。想出其不意,難度也非常大……」其實,將諸多難處一排列,一點一滴地打消天芷不切實際想法的同時,李珣也在梳理心中的思路。

    不可否認,天芷願意做那出頭的釘子,讓他有些心動,之前所說的那些好處,也都沒有半分打折。若能借勢一舉擊殺古音,又不損自身份毫,他又何樂而不為嘴上說著,各項疑難也都清晰起來。他忽地指向周邊濕地,問道:「上人覺得,這曲徑通幽,可算在東南林海之內?」那是自然李珣點頭道:「那上人可知,霧隱軒出入虛空的法術,在這裡己經失效?」不等天芷反應過來,他手臂一圈:「不只是這裡,從海邊起,自東向西的森林都不在霧隱軒的控制範圍內。也就是說。若古音停留在此處,上人最大憑依將毫無用處。」看天芷覽起秀眉,李珣仍不打算歇口:「上人也許覺得,古音未必會駐留在此。可是昨日那場異動,上人可有感應?」所謂異動。指的就是青鶯飛昇時那一波影響範圍極廣的震盪,算一下天芷昨日的位置,李珣猜測她應該能有所感應才對。

    不出他所料,天芷在深思中,略微點頭。

    「那其實是青鸞……」

    三言兩語將相關情況說出來,不理天芷上人驚訝的表情,李珣再度施以重錘:「那上人是否知道。就在這曲徑通幽之下,又是什麼所在?」

    連續三錘轟下,就算是天芷上人養氣功夫再好,也有些抵不住了,她終於發現,自己的計劃實在是千瘡百孔,不值一駁。

    而此時,李珣也想到了另一個關鍵處:「還有,此界有類似想法的,恐怕並非上人一個。通玄諸宗縱然摒棄前嫌,通力合作,都很難與古音的散修盟會正面對抗,更何況肚皮裡各有盤算。

    「就算合作了,且戰而勝之,那損失也絕對不可接受。相較而言,刺殺之道雖七不了檯面,可行性卻要大得多。上人有沒有這方面的消息?」

    天芷緩緩搖頭,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宗門聯繫了,「天芷上人」這位一派之主,彷彿人間蒸發一般,世間出現的,只有眼前這個詭秘嗜殺的血魔而己。

    「這是非常有可能的。那問題就出現了。誰知道大夥的刺殺計劃之間有沒有衝突?若是在這上面,彼此拖了後腿,要指望古音自己笑死,恐怕不太現實吧。」

    沒人欣賞他拙劣的笑話。李珣討了個沒趣,也不當回事,自顧自地作出總結。

    「以我之見,上人有r一擊不中,遠遁千里J的能力,卻很難保證一擊必中的效率。無論成功與否,於上人都是無礙的,可古音卻絕不會再給上人第二次機會,而其報復,恐怕也將是前所未有的猛烈。

    最後一句,才是打動天芷的關鍵。

    不論如何,不夜城的基業,都是天芷繞不過去的心障。若是因為事機不密而失敗,很難想像不夜城能夠抵擋住古音的怒火。

    看著沙洲外蓮花橫生,平靜無波的水面,天芷良久未發一言。

    在李珣幾乎認為她已入定的時候,她越發冷澈的聲音才響起來:「你又是何打算?」

    「自然是與上人合作……」

    「借刀殺人?」

    天芷一語中的,李珣也沒有否認。而且,他也沒必要對天芷說,其實,這只能算是一場動靜較大的試探!

    散修盟會之外。恐怕沒有人會像李珣這樣,總能得到一些與古音單獨相處的機會,有很多次,幾乎是舉手便可將古音斃於掌下,最後卻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錯失良機。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回數多了,李珣便覺得自家的忌憚心理十分嚴重。究其根源,還是因為他探不到古音的底細。

    曾經的真一宗師、如今重傷在身的柔弱女子,兩個反差強烈的狀態合在一起,結合對方深不可側的心機,使得謹慎慣了的李珣很難下定決心破釜沈舟。

    今日偏有天芷主動送上門來,以其驕傲與決絕,也只有利用這種形勢,才能充作馬前卒使用。機會難得,他又怎能放過?

    笑了一笑,他不再糾纏於這些潛隱的心思,只道:「合作與否,由上人一言而決。」

    天芷冷冷一笑,並無半分猶豫:「我只在意古音的生死。」

    旁邊,水蝶蘭斜倚樹幹,完全不介入兩人的商談,只是見天芷自願充當李珣手裡的刀子,方嗤聲一笑,當然,這小小的不協調,均被二人自覺的忽略過去。

    李珣借勢成功。心下大快,也乾脆豪爽一回:「若不嫌冒昧,我請上人到我的霧隱軒一行,那裡清淨無人,元氣充沛。正是修行的好去處。

    「我再將欠上人的三千字送上。這幾日便可修行精進,鞏固法體,若能使修為更進一步,上人也就無需借重外物,心口的鎖心寒鐵,便可取下來了。」

    天芷不動聲色,只輕輕點頭,顯出她對那三千字並不如何在意。

    李珣觀其態度,立知在自家性命與古音性命之間,天芷無疑更看重後者。如此李珣在設計計劃時,受到的限制便小得多一吩都不看索自家的性命了,我又何必做好人。

    他開始思量,如何刁能將這突來的助力,用到刀刃上。

    榕樹下陷入沈寂,卻有一層無形的力量緩緩擴張。萬里之外,那個算計別人、也總被別人算計的女人,不知有沒有感應。

    這一刻,李珣的思緒。突地便做出一個大的跳動,落到了仍無蹤跡的青吟身上。

    古音與青吟,兩個女人,究竟是誰更讓他更忌憚一些,這是個問題。

    「喂,人家都要與你合作了,你定下計劃沒有?」

    此時此地,能拆他檯子的,也只有水蝶蘭一個,不過,他雖不能說是成竹在胸。卻也有清晰的思路在前。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情報。所謂知己知彼,我們需要肯定古音所在的大概位置、身邊護衛的深淺,這是知彼;還要知道自己究競能使出多少力氣,這是知己。」

    「前者反而好辦,散修盟會人多嘴雜,情報易於掌控,倒是『知己』之事,需要好好謀算一下。」

    「嗯,為什麼?」水蝶蘭是真的好奇了。

    「因為,要殺古音的人太多了。」

    李珣攤手苦笑:「正道九宗、西聯且不說,就是剛才的鰓鵬老兒,難道就不想找回在古音那裡丟的面子?再加上我們這一撥,四方都要殺她,這便是四股力道,我可不覺得這四股力道能往一處使。」

    天芷想了想,說道:「『殺風』之鑑不遠,安知通玄諸宗不會再來個『殺古』之類的行動?」

    「欺負孤兒寡母,怎能與刺殺雄主王侯相提並論?」

    水蝶蘭的定義很是古怪,卻又相當準確。李珣嘿嘿一笑,轉向天芷道:「這件事。恐怕還要上人親自出馬。以上人不夜城主的身份,至少正道九宗一方的消息,不會有錯。至於西聯……」

    正想著,天芷己冷聲拒絕:「不可能。」

    「嗯?」李珣訝然擡頭,但在看到天芷形貌的剎那。己是恍然。不錯。此事絕無可能!

    天芷的魔化己是不可逆的程度,外表雖依然清麗絕豔,但其中血殺決氣,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可沒有骨絡通心之術傍身,這種凶魔氣息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這可就麻煩了……」

    李珣皺眉思忖,忽地有所感應,擡頭一看,便訝然道:「你看我幹嘛?」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39:14

第十六集 故人往事    第一章 承諾


李珣停在曲徑通幽的入口正上方,到目前為止,這裡還只是一片林木出奇茂盛的山地,暫時沒有人察覺到,地下數里處,那個巨大的空間裂隙。

    青帝遺老離開了,攜著他廣及千里的龐大軀幹,無聲無息地遠離這裡。

    沒有炫目的聲光效果,正如他之前在這裡數萬年的生活一樣,低調且安靜。旁觀者只有三五個人,包括此地的李珣,水蝶蘭和天芷,還有更遠處,某兩個持續保持關注的傢夥。

    「鯤鵬真小家子氣!」

    李珣早知道那邊兩人的身份,也就更看不慣這行徑,不過,他更好奇那兩位之間的關係。

    鯤鵬老妖在妖魔與人類修士的問題上,無疑非常偏執,箕胖子卻能投其所好,除了那一手驚人的馬屁功夫,恐怕還要有相當的利益糾葛才是。

    四宗聯盟與東海妖聯,有意思的很……

    暫時將此念頭擱在一邊,李珣轉回過頭,恰與天芷兜帽內的視線擦過。

    就像是依次偶然的碰撞,女修靜靜的側過臉去,李珣也沒什麼反應,然而這已是短短的一刻鐘內,第四度發生的情形了。

    自從李珣半推半就地暴露了自家另一個身份,天芷上人便是這樣了。李珣也猜不透女修真正的想法,但看到她大異於往常的姿態,卻也覺得十分有趣。

    原來,主動掀開底牌,嚇人一跳的感覺,也是很不錯的,他都開始期待以此法嚇到更多人時的場面了。

    一旁的水蝶蘭也發現了天芷的變化,笑吟吟地瞥了李珣一眼,卻不置一詞,李珣回以笑容,隨即招呼道:「這樣,我們回去吧。」

    話音方落,三人齊齊一震。

    幾乎不分先後,三人扭頭望向北方天際,側面相隔百餘里,海上的浪潮聲勢猛地提升了一個等級,鯤鵬老妖的殺意,便隱藏在滾滾波濤聲中,起伏跌宕。

    北方天空,一道赤炎長虹破空而至,人們瞳孔中剛映入那赤紅色彩,來人已攜帶殷殷風雷之聲,現身在眼前。

    撲面的熱浪幾乎要將毛髮烤焦,李珣皺起眉頭,體外自生屏障,隔絕了這波殺傷力極強的破空餘波。

    赤紅裙袂飄飛,恍若一團跳動的火焰,灼熱且刺眼,李珣一時間甚至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被這外爍的厲芒所攝,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心神受攝的狀態也只持續了一剎那的功夫,李珣很快就恢復了過來,皺眉直視對方的眼睛。

    對方血紅的瞳仁微微一動,依次在這邊三人臉上掃過。她此刻的眼神,熾烈如火,凶厲如刀,即使明知道周邊有至少三人以上與她同級的高手,卻也沒有絲毫收斂,讓人覺得,只要有半點兒火星蹭出來,她便會毫不猶豫將其擴大為一場燎原之火!

    李珣卻絲毫不懼,反而由於覺得剛剛失了面子,他的話分外不客氣:「元君這一路好趕,也不知道要撞死幾個?」

    李珣的言辭,恰就是那點火星,根本沒有任何緩衝的時間,妖鳳立下殺手。

    出手便是霸道的百劫火,滔天火焰隱透紫芒,霎時間將方圓十里的大氣盡數抽乾,焰尾略掃,周邊高可參天,粗有十圍得巨木深林,頃刻間化為一片白地。

    「這女人瘋了!」

    李珣暗咒一聲,毫不遲疑地召出幽一護駕,同時反手抓著水蝶蘭德胳膊向後飛退,至於天芷,就用不著他操心了吧。

    幽一雄偉的身形自虛空中閃現,正面迎上那噴薄的光焰,純黑的外袍如波浪般抖動,更外面卻披了一層深暗的血光。悶吼聲中,血魔化心**威能全開,粗壯的身體竟又膨脹三分,平平一拳搗出,卻似平地裡起了翻天的颶風。

    只這剎那,對戰的級數便被催升到了此界的最頂端。

    當空中一聲霹靂炸響,下方的山體難以抑制地顫動起來,已被高溫酥烤了的土石嘩嘩滾落,數十條扭曲的裂縫便在光禿禿的山體上呈現出來,並以可以目見的速度撕裂,延伸。

    百里外,臨岸的海潮聲也突然擡升,但放在李珣和水蝶蘭耳中,確實另一類聲息。

    鯤鵬老妖明顯有些忍不住了,他藉著波浪海風,遙空攛啜:「妖鳳隻身到此,若能大夥兒合力,趁機將她斬殺,等若斷去古音一臂!」

    你當別人都是傻子?

    李珣將心底的咒罵按回去,抿住嘴唇,不予響應。

    雖說親眼目睹了青鸞,魔羅喉兩大妖魔身死的場面,但他絕不會就此認為,要斬殺這種級數的高手,會是簡單堆積人力就能做到的。

    九幽噬界的特殊環境,還有冥火,陰饉不惜死難的決心,才是折去兩大妖魔的關鍵因素,這兩點,在此刻的東海之濱,全部具備,鯤鵬老兒只想著把別人當槍頭使。

    見這邊全無消息,鯤鵬老妖似乎也有些訕訕,也不再開口,便連妖力鼓蕩的海浪聲都消去不少。

    可這時候,李珣反倒又有了些心思。

    觀妖鳳的心態,分明是在癲狂的邊緣,若她真的鐵了心要一決生死,將她留在這東海之濱,也不死不可能的事……

    不,不成。妖鳳決死一擊,不是每個人都能消受得了的。

    別看這邊兵強馬壯,真到了那時候,恐怕要給妖鳳拖下去一半還多。妖鳳,古音,散修盟會,那是整個通玄界的威脅,憑什麼要他這系人馬一力承擔?

    想到這裡,李珣啞然失笑,這大概也正是通玄諸宗宗主的想法,正是因為有這種想法,才坐視散修盟會擴大到眼下的地步。

    可話又說回來,物極必反,當不可收拾的局面出現時,處於對立面的一方,總還要有所作為才是……

    順勢而為,方式聰明直覺,像眼前這樣硬碰硬的舉動,還是少做為好。

    「停手!」

    李珣舌綻春雷,強勢介入,這聲勢本也不夠,可適逢其會,已經被衝擊波摧殘得搖搖欲墜的山體,經此震盪,轟然崩塌。

    山勢蹦摧之下,地脈變動,隱藏在地下數里的空間裂隙收到影響,一次輕微的擺顫,其後那廣袤無邊的空間,便放射出難以計量的幽昧氣息,經過地脈封禁的過濾,化為最純正的底氣狂潮,充斥方圓千里的每個角落,且以恐怖的速度向外擴展。

    那一瞬間,李珣耳鼓險些給震碎掉,只隱約聽聞「轟」的一聲悶爆,崩潰的山體下,似是埋著一座火山,由於頂上的蓋子掀開,積蓄了億萬年的龐大能量轟然噴發!

    直徑有數里的衝擊波直衝天庭,精純的地氣互相擠迫,使得噴發的氣柱呈現出淡黃色的光澤,為已經昏黑的天地,披上一層土色的幕布。

    交戰的幽一和妖鳳,被一沖而開,各自翻滾了數十里路還停不下來。那連天接地的衝擊波,便是最好的隔離帶,任是妖鳳殺意如狂,一時片刻也衝不下來,只能懸在半空,感受著近乎改天換地的大動盪。

    從天的氣柱僅僅持續了兩息時間,便後力斷絕,而其最上端,則已衝到了離地面近百里處的高空。

    劇烈的震盪從遙遠的天際傳導下來,暗沈的天幕下,一圈微黃的光暈從震盪的中心擴散開來,與地面的變動相呼應,轉眼擴展到千里之外,便連外海之上,亦是大浪拍天,翻滾不休。

    自古以來,清氣上浮為天,濁氣下沈為地,天地清濁分明,方有一個穩定可供生衍的世界,而此時此刻,此界的一角,地氣上衝,清濁倒顛,縱然只是瞬息間事,其餘波亦然=難以消除。

    這一刻,不知有多少修為精湛的修士心生感應,可面對著天地大勢,亦只能旁觀氣沮罷了。

    水蝶蘭不喜歡天地間充斥的濃厚地氣,覺得土腥味太重,裡面的氣息也太雜,她輕掩口鼻,低聲道:「這下,誰都知道這裡有鬼了,不過,曉得「曲徑通幽」的仍只是我們幾個,要不要……」

    李珣微微搖頭,局勢的變化太快,會讓預先的佈置失去效果,最終導致毫無花俏的實力比拚,而如今,論整體實力以及動員能力,自是以散修盟會稱尊,若是把「曲徑通幽」這香餌拋出去,事態恐怕會一發而不可收拾,那可就遂了古音的意了。

    「等吧,要是沒有青老的講解,把我放在這裡十年,我也未必能瞧出端倪,讓他們去研究好了,等我們的佈置好了,再拋出答案……你不是想整治羅摩什麼?我們可以就此算計一下。」

    水蝶蘭嗤聲一笑,卻不置可否。

    接著,她環目四顧,打量已經面目全非的山林,有些擔憂地道:「演了這麼一出,在下面那深窟回穩之前,這地動海嘯,當會時時發作。幾十年內,這東海周邊,怕是住不得人了。」

    言下之意,就是連霧隱軒都要受到影響。

    李珣點了點頭,卻並不是怎麼當心—水蝶蘭畢竟還是外行,比不得她親手調試霧隱軒每一處禁法佈置,對自家洞天,有著無以倫比的信心。

    這地脈固然厚重,卻因天然斷裂,比不得霧隱軒的根基穩固,李珣甚至還想,要不要借此機會打通與這裡的地脈聯繫,將那個直通九幽之域的深窟,納入到霧隱軒的控制範圍之內。

    這樣,他所設想的『以九幽地脈為立身之本,以水脈火竅為變化之源』的一整套禁法設計,便有了最可靠的保障。

    李珣甩甩頭,此時衝天氣柱已經消失,高空中的雄渾地氣也爆散開來,四溢的地氣餘波與粉塵,水汽相結合,飄落下來。

    隔著數十里,妖鳳似乎正在發呆,李珣用盡目力也看不真切,正奇怪的時候,妖鳳已擺脫那古怪的狀態,擡起頭來。

    隔著數十里的距離,李珣仍能感覺到對方淩厲的眼神,只是這次,李珣不想再針鋒相對了。

    他抱臂當胸,驅使幽一退後,靜靜地不發一言,妖鳳眼神的力量卻在逐步減弱,最後,她慢慢地飛了過來,之前灼熱的殺意,均內斂不見,但離得近了,李珣似乎可以聽到,她心底湧動不甘的嘶嘯。

    「如果有可能,這女人大概會讓三界統統毀掉。」

    她果然瘋了,李珣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滋味,而這點兒心緒也只存在了那麼一瞬,便煙消云散。

    她只是冷眼看著妖鳳靠近,直至身前不遠處。

    「下面,是什麼地方?」

    妖鳳這話倒還有點理智,不過李珣卻覺得,她每吐一個音節,那有限的理智便崩碎一分,如果自己願意,大約只需要再扔顆火星出去,接下來便將是又一場驚天空地的死鬥。

    按下這愚蠢的念頭,李珣笑吟吟地開口:「怎麼,元君不覺得眼熟麼?九幽蝕界之時,你我所見通往九幽之域的裂隙,於此有何區別?」

    他不但解釋空間裂隙的來歷,還隱隱點出了青鸞的事情。

    妖鳳當然明白,她冷冷瞥了李珣一眼,但就在這一眼後,她的視線便再也移不開了。

    李珣不由得心裡發毛,他看到妖鳳的瞳仁定住,視線像是兩根燒紅的鐵針,抵在他的胸口,而在其注視下,胸口亦有一層冰寒與之應和。

    李珣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一定是那兩根羽毛有了感應,青鸞飛昇之際,那波驚人的震盪,或許也只是在通知她在此界的唯一摯友……或者說,愛人?

    心中冷嗤一聲,李珣知道隱瞞也是無用,乾脆伸手入懷,緩慢地將兩根羽毛抽出來。

    青羽完全暴露在空氣中的那一刻,李珣清晰地聽到了聲近乎絕望的呻吟。然而李珣想看清妖鳳表情之時,眼前紅光撲面,岩漿般的熱流將他全身罩住,深藏其中的殺意更是刺入骨髓,迫得他不得不向後退避。

    才退數尺,他忽地福至心靈,手上一鬆,兩根羽毛飄飛出去。

    青羽被那火光一卷,非但沒有化為灰燼,反而蕩漾起一層幽藍的光波,旋即火光中分,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掌探過來,將兩片羽毛輕輕拈住。

    火光隨即消退,李珣也止住身形,按住招呼幽一打回去的念頭,平淡開口:「這是青鸞仙子遺世之物,想來交給元君,當是最恰當不過。」

    他這根本就是廢話,至於更實在點的,像是青鸞羽化的經過,倒不是不能說,可看到妖鳳將全副心力都投注到青羽之上,他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他有種感覺,妖鳳從羽毛中的得到的信息,將遠比他描述的更詳細,更直觀。

    水蝶蘭在身後低聲說:「青鸞原生靈識或可記錄些許片段,再烙進仙體裡去,也許羽毛裡有些殘餘。嗯,放心,一定是被你刺激之後、飛昇之前的那段時間,不可能再多了。」

    周邊靜默下來,海上的鯤鵬老妖也將氣息一掩再掩,像是打定主意旁觀,又像是伺機而動。

    似乎除了妖鳳,每個人都無所事事,當每個人又都將注意力投注在妖鳳身上,隨時都會做出相應的反應。

    妖鳳低垂著臉,沒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初時,李珣還能努力的從她肢體的變化、氣息流動等細節方面揣測一二,但到後來,非只是妖鳳,便連她周圍的虛空沈寂下來,一切的變動都趨於靜止,如果閉上眼睛,甚至感覺不到妖鳳的半點氣息。

    這種近乎絕對靜止的氛圍偏又在向外蔓延,速度也不慢,但在觸及到李珣本身的氣息存在區域時,便停了下來,兩邊氣息相觸,妖鳳並不擡頭,只輕輕地問了一聲:「位置?」

    如此簡略的言語,虧得李珣能明白過來,他籲出口氣,回應道:「正中央。」

    妖鳳似乎點了點頭,幅度極其微小,李珣甚至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可妖鳳在他話後,確實移動了起來,她慢慢地後退,一直退到剛剛衝天氣柱的爆發點,也就是空間裂隙的中心點。

    那裡,是青帝遺老隱居數萬載的地域,是真正「曲徑通幽」的起點,自然,也是青鸞羽化歸源之所在。

    妖鳳就在中心點的上空,盤膝虛坐下去,她仍垂著臉,像一位沈思的哲人,但沒有任何一位哲人會這樣虛空盤坐,恍如神祇,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身的哀慟。

    李珣回頭,看了眼水蝶蘭,水蝶蘭則還他一個白眼。李珣聳聳肩,又去看天芷。

    從與妖鳳照面至今,天芷出奇地沈靜,只是在鯤鵬老妖攛掇的時候,周身氣息有些波動,此時李珣視線掃過來,她也依然維持之前的狀態。

    無法從同伴那裡得到提示,李珣也很無奈,照著他的意願,此時只要轉臉離開便是,管她妖鳳如何。可在他腦子裡,理智總是佔據上風。

    他很明白,在目前的局面下,主動斷絕與妖鳳的交流,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所以,遲疑了片刻,他還是慢慢地飛上前去,停在了妖鳳數丈遠的地方。

    再次與那靜寂的領域接觸,他明明想說些什麼,卻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口,在心底咒罵了一聲,還來不及有些更深的感觸,妖鳳已經發聲:「這是最好的結局,是不是?」

    李珣沒有即刻回答,只是緊皺眉頭,眼下自己可沒有和她猜謎的空閒,還好,這一句倒像是妖鳳無意識的夢囈。

    接下來,她進入主題猛地速度之快,倒讓李珣有些不適應了。

    「上次,古音有意招攬,而你沒有答應她。」

    「是啊,我們是對頭。」李珣回應得理所當然。

    「對頭,那真是好極了。」

    妖鳳倒是很意外的樣子。

    李珣心裡真叫一個奇怪,好像古音仍未告訴妖鳳有關他身份的問題,那女人竟然如此體貼?

    他心裡有事兒,反應不免滿了半拍,直到一片青色光影飛到眼前,才來得及伸手去擋。

    掌心方一接觸,他立知其為何物,掌指化柔,輕輕拈住一片青羽,耳中也傳入了妖鳳的說明:「多謝你幫了青鸞,憑它,你可以向我要求一件事!」

    妖鳳的驕傲一如往日,但她明顯沒有搞清狀況,眼前的修士並不僅僅是與她缺乏交集的百鬼,還是那個曾經匍匐在她腳下,承受了男兒最刻骨屈辱的李珣!

    有那麼一瞬間,李珣險些發力,將手中的青羽捏成粉碎。

    畢竟是緩了一緩,李珣沒有讓瞬間的情緒壓過理智,因為在這一刻,李珣想到了殺鳳之役,當玉散人叔侄挾恩進逼之際,妖鳳的回應難道就是如此麼?

    她的承諾是高傲又粗疏的,可證實因為高傲過甚,粗疏太多,反而配不上她的身份,由不得李珣不多想一層。

    他這邊遲疑,那裡妖鳳卻擡起頭,兩下目光一對,李珣心頭堵住,先前被壓制的感覺又重歸身上。

    妖鳳的眼睛裡,有股難以形容的力量輻射出來,那力量是如此純粹,便如一記重錘,敲碎了心防,直接搗在李珣的心頭。

    李珣悶哼一聲,難受到了極致,然而這感覺卻一閃即逝,等他想反擊的時候,妖鳳已經再度垂下臉去,重歸先前的沈悶。

    雖然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李珣卻決不會這麼認為。

    在剛才那一瞬,純粹的力量有如沛然難御的洪流,噴湧而出,恍惚中,那些由所謂的「粗疏」而造成的破綻,均被這股力量塞滿,像一堵高牆推壓過來,沒有半點兒縫隙。

    便是在之前妖鳳與幽一驚天動地的激戰中,李珣也沒覺得怎樣,然而此刻,他卻在淡淡一瞥之下,感受到了那毫無偽飾的純粹強壓!

    便在此刻,李珣終於明白,先前他對妖鳳生出的那點所謂的憐憫之心,是何其荒謬和愚蠢。

    強者就是強者,縱然她被仇人控制了、被感情壓彎了、被陰謀碾碎了,只要她還在這裡,便仍是此界最強的妖魔,是獨一無二的天妖鳳凰,還是在以萬年計的漫長歲月裡,積累下來的強絕意志,遠遠超過李珣自以為是的想像。

    情況就是這樣,他憐憫別人,又有誰來憐憫他?更何況,他還沒有憐憫的資格。

    此念一生,很古怪的事,李珣卻覺得心懷大暢,雖說讓仍有許多關節沒有想明白,且有一些事情放不下去,可在此瞬間,他擺脫了這兩日迷迷糊糊的狀態,重新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就像是九幽噬界上空,百鬼靈竹瞬間交融的那一刻。

    仇人便是仇人,我便是我。

    積蓄了數十年深仇人很還沒報完,哪來的那麼多傷春悲秋、憂思愁緒?前面是土堆,一腳踩平便是;是美食,一口吞掉就成,至於日後是什麼日子,用得著現在傷腦筋麼?

    李珣真的很感謝妖鳳,正式她的本色表現,讓他避免了日後最可能的窩囊死法——被僅有的一個土堆絆倒,被最後一口美食噎斃!

    然而,這並不代表那些思慮就是毫無意義的,眼光放長遠一些總是沒錯,關鍵是要找準自家的位置。

    李珣還不算笨,只迷糊了兩天,便醒悟過來,其中心思轉化,卻是有著說不盡的微妙處。

    不管這麼說,眼下他是不會客氣了,既然妖鳳有放言的資格,自然也要為之付出代價的準備,對那片青羽,一時半會兒他還沒想出什麼好主意來處置,便先寄下,留待他日吧。

    在微笑中,他將羽毛虛晃一記,收入懷中。

    妖風似乎不想再說話,李珣稍待片刻,見再無聲息,便轉過身去,準備離開。妖鳳恰恰卡在此時,突兀詢問:「近日你可見過靈竹?」

    李珣心中一突,接著卻哈哈大笑:「他還沒死麼?」

    笑聲裡,他頭也不回,飛遁離開,身後的妖鳳再度陷入了絕對的靜寂中,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就沒有知道她接下來會做什麼。

    李珣不願久留,會和水蝶蘭與天芷,向西退走,臨近飛出雙方視野邊緣之際,他回眸遠眺,妖鳳的身形已變成一個小點,彷彿蜷縮成一團,無比的孤寂寥落深黑的天地正將那微渺的一點吞嚥下去,再不吐出來。

    淥水,是東南林海內部,流域最廣的河流之一,彙集了森林內豐富的水量,繞行大半個森林,最終匯入橫貫通玄界的第一大江,源江。

    河水沿岸,分佈著大量的珍惜鳥獸,以及特殊的水生藥草,無論什麼時候,淥水兩岸的修士,都具有相當的規模。

    微濕的夏風吹動霧氣,在河上緩緩流動,稀薄的霧障根本遮不住修士的視線,所以,在這片修士分佈稍顯密集的地方,至少有十幾個人清楚地看到,原本平緩的河面上,水泡大面積地頂上來,一頭生長在淥河中的妖鱷飛竄而起,緊隨其後的,便是一道劍氣青芒。

    劍氣後發先至,在半空中一繞,妖鱷巨大的身軀便被攔腰截斷,汙血灑落,順著河水蔓延開來。

    劍光收斂,現出其中那個修士,此人大約是在水裡待得久了,形貌略顯狼狽,但淩亂的青玄道袍,還有剛剛獨特的劍光,都顯示出此人的身份。

    那人身形只是一閃,便再度沒入水中,不再透露半點氣息,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去了蹤跡。幾個旁觀者都頗為吃驚。

    「那是……明心劍宗的?」

    一個散修嗯了一聲,卻不敢肯定,想了半晌才道:「是玄門正宗劍訣,看起來像。不過通玄諸宗的修士不都在東海嗎?這人看來倒像是被追殺似的,躲躲藏藏,見不得光的模樣。」

    如今的東南林海,絕不是個能遮住消息的地方,兩個散修的疑問,在很短的時間內,便通過各種管道發散開來。

    不到半日功夫,至少在淥水下遊,便有小半散修知道了這個消息,還有以此為源頭的種種衍生版本,而不知是什麼時候,那個疑似明心劍宗的修士,已經被冠上了一個人們都很熟悉的身份:明心靈竹。

    當各式各樣的消息四處亂飛時,李珣已在霧隱軒中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是要與自家同門會合,光明正大的加入正道九宗在東南林海的行動,以獲取第一手情報。

    當日受妖鳳一言提醒,他才記起,靈竹在此界中,似乎已被傳出了死訊,若他直接飛到東海上,指不定還會鬧出什麼嫌疑,所以,他就設定了這麼一出,同樣利用流言將靈竹的消息傳出去——說不定,還有同門會自己找上來呢。

    他當然不會一直停留在森林裡浪費時間,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他去處理。

    那個裝著吳姬殘魂的玉瓶,正收在他懷裡,為了保護殘魂不至於消散,他以血魘之術分離出一點血殺戾氣注進去,為其滋補固形。這玩意兒放在百鬼那裡自然不算什麼,但放在靈竹懷裡,一旦碰上個鼻子靈的,說不定就是一場麻煩。

    李珣現身在霧隱軒中樞的湖心小軒上,出乎他的意料,之前安排的人並不在這裡,他皺起眉頭,飛過湖面,沿著一條曲折的小路前行。

    轉過一個彎,忽然有些聲息流進他耳朵裡,稍怔,他臉上也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就那麼古裡古怪地拐進了左邊的林子裡。

    延著一條清溪,溯流而上,也就是百餘步的距離,地勢高處,立著一個亭子,八面透風,無遮無擋。然而亭子中,卻有兩個衣衫半褪,香肌玉骨的美人兒廝磨在一起。

    隱約笑語中,他能聽出來,一方調笑隨意,另一方,卻已是崩潰在即。

    「是不是老子把這淫婦逼得狠了?」

    李珣見二女的姿態,卻是不怎麼生氣,還有心思自嘲。

    不過,他也想了起來,陰重華向來都是個有心的,在霧隱軒中待了這麼長時間,或許也能瞭解一些軒中的藏寶情況?

    帶著這個念頭,他緩步走上去,這時候,陰散人早就發現了他,卻故作不知,只是將少女壓在涼亭中央的石桌上,肢體交纏,諸般手段,齊齊施展,聽這可人兒呻吟哭泣,以為樂趣。李珣見此,反而十分懷念,覺得這才是她當年縱情恣意的邪門作派,只可惜,多年不見,再不復見。

    等走到她們身後,距離近了,見得更多香豔情調,只覺得陰散人是把可憐的女娃當泥人兒捏。小姑娘渾身的骨頭似乎都給抽了乾淨,遍體雪肌在陰散人的手下,暈紅鋪染,身子幾乎彎成弓狀,在一陣細密連綿的顫抖中,眼見就要魂飛去也。

    李珣看得口乾,也覺得不是個事,正待咳聲提醒,醒目迷離的少女竟是猛地抖顫一記,「呀」地驚呼出聲,嬌小的身子從女冠身下掙出來,羞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收拾衣裳,遮掩肌膚。

    然而她之前縱情太過,腳下沒根,才側了身子便踉蹌著軟了下去,李珣也不看小姑娘摔倒,笑著伸手,攙著她的手臂,方與少女肌膚相接,便覺得滑膩溫香,極是動人,他心中微蕩,手上便緊了些,小女更站不住,低吟聲中,軟到了他懷裡去。

    李珣絕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即使顧著「師尊」的面子,不好上下其手,也大方地站了許多便宜。

    然而他心裡卻有些驚訝——這風月手段倒也不是純粹縱慾的路子,至少在嬰寧身上效果明顯。

    之前在意志迷亂的當口,嬰寧竟然還能發覺身後的變化,且懸崖勒馬,做出反應,相較於以前,嬰寧的心志可謂堅定不少。

    陰散人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稍理鬢髮,繼而整理微露春光的袍服,她的媚態遠在少女之上,幾處白皙肌膚,依次掩在輕紗長袖之下,便令人遐想無窮,心火攀升。

    「名師高徒啊。」感嘆中,李珣越發覺得自己這掛名的師傅,很是不稱職,心中這麼想著,嘴上說的確是其他「

    我交代你的事,辦了沒有?」

    陰散人微微一笑,轉目示意。

    李珣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亭子一側斜支著一根長幡,幡桿長有十尺高下,大半都擺在亭外,幡布顏色簡單,主體作蒼黑色,上有綠紋金篆,在風中波動,整體看來,卻十分壓抑。

    「這是在軒中收藏的落魂幡,功用可攝魂定魄,若只要問出殘魂所知的秘密,只需將其攝入幡中,再以陰珠毒刺定上,輔以些許手段,總能拷問出來,不過事後魂飛魄散,卻是一定的了。」

    果然是個有心的,只是這種毒辣手段,被她輕描淡寫地說出來,李珣卻也是心狠手辣之輩,反而出口讚道:「好極,你拿著這幡到湖心去。」

    李珣是不知這拷問殘魂的手段需要多長時間,為了不耽擱別的事,便想借那裡的分光鏡,控制東南林海的局面,反正陰散人的手段在哪裡都可以施展。

    陰散人略一點頭,並不多言,攜了幡轉身離去,李珣這才去看嬰寧,小姑娘被他目光罩住,吃不住勁,本就通紅的臉蛋,更似是加塗了一層丹朱顏色,燦若霞光,明眸中偏又漸蘊水汽,怯生生的惹人憐愛,已將她天生秀媚之氣盡數揮發出來,有意無意之間,勾人心弦,相當了得。

    確實是個天生的小妖精。

    李珣感嘆中,聽到小姑娘低聲細語地解釋:「這是陰師每日的功課,其實我也不想的……」

    「真的不想嗎?」

    李珣一個反問,便讓小姑娘當真要哭出來。

    見狀,他也不再逗弄孩子,只是笑道:「陰陽宗授徒,大約就是這麼個調調,你以平常心對待便是。」

    小姑娘低低應了一聲,此時她的身子仍依偎在李珣懷裡,並沒有起來的意思,或許是一種暗示?李珣不由食指大動,但想想小姑娘正在築基的關口,那點兒躁動還是止息下來,主動將少女扶正,這才慢慢舉步,示意她跟上來。

    嬰寧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同時用極小的動作收拾衣裳,她比不得陰散人的從容不迫前面又被整治得一塌糊塗,收拾起來,往往是顧上不顧下,遮了這邊,那裡便露出更多,只是狼狽中,反能見出屬於她這年齡的少女應有的爛漫姿態。

    李珣只作不知,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踱步,他可以感覺到,小姑娘似是要向他解釋什麼,有幾次都想開口說話,卻又都吞嚥下去。

    因為小姑娘柔媚的天性,李珣並不準備做一個親切和藹的師尊,讓嬰寧保持一定的畏懼和謹慎,對她、對自己,都有好處。所以,他就繼續裝糊塗,一直到湖心小軒之上。

    陰散人在那裡準備,李珣也不管她,坐在石凳上,打開分光鏡,首先便是將視界推移到控制區域的最東端。兩日來,那裡的修士活動最為頻繁,並且有引動東南林海的人馬向那邊聚集的趨勢。

    不過,分光鏡的視界極限距離曲徑通幽所在,差了十萬八千里,李珣也無法得到更進一步的信息。

    「妖鳳還佔著那裡不離開麼?」

    李珣算一算,也有兩天了吧,這般姿態,就是沒鬼都要變成有鬼,更何況那兒本就是個要命的所在?

    這兩日,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裡,倒讓東南林海清淨了不少。只是可惜了,沒有霧隱軒的禁法控制,想要做些計劃,難度便給擡高了不知多少。

    感嘆中,他斜眼看去,見陰散人女冠打扮,配上這長幡,倒更似個妖道摸樣,他微笑起來,旋又轉臉對嬰寧道:「你來看鏡子裡的光景,要是見到認識的人,就對我說。」

    嬰寧乖巧地應了聲,此時,陰散人已示意前期準備完成,李珣也不多言,取出封著吳姬殘魂的玉瓶遞過去,讓她動用手段。

    見陰散人將要開啟瓶封,李珣突又問了一聲:「你可知道吳姬?」

    他這是第一次對陰散人提到有關殘魂的身份,陰散人秀眉微皺,口上回應:「吳姬是婉如的師叔,在宗門裡,算是日曜的一系,與這邊交情泛泛」

    所謂日曜,便是指陰陽宗宗主之下,為宗主繼承人之一的日曜書官,與月華長史相對。

    陰散人所說的,應是之前與秦婉如爭奪宗主大位的那個,如今秦婉如掌控宗門,前日曜一系,也過得十分辛苦,吳姬叛宗,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珣嗯了一聲,示意她可以開始了。陰散人當即開了瓶,放出殘魂,以她的眼力,搭眼一瞧,便將殘魂的身份辨識出來,她瞥了李珣一眼,卻沒有說什麼,手上也沒有任何遲疑,蒼黑的長幡一晃,殘魂便化成一道輕煙,被攝入其中。

    魂煙剛附在幡上,拿綠紋金篆便齊齊發亮,流動的光芒彷彿一個漩渦,將殘魂捲入其中。驀地,一聲極細的尖叫傳出來,一聲引得百聲應,霎時間軒中鬼語啾啾,似有陰風從腳底吹出來。

    李珣眯起眼睛,幡上的光芒漩渦中,依稀有吳姬的虛影映現出來,姣好的面容完全被凶戾之氣籠罩,掙紮著向外衝擊,卻被無數煙氣捲纏,脫身不得。

    陰散人隨手一指,深紫的光芒閃過,拿殘魂額頭上現出一尾針芒,當即僵直不動,轉眼便被煙氣拖拽進去。

    咒音從陰散人啟合的朱唇間流出來,稍遲片刻,長幡中便有絲絲雜音與之相和。李珣在幽魂噬影宗待得久了,雖未專修役鬼之道,卻能辨識鬼語,略一凝神,鬼語中的意思,便知曉了七七八八。

    鬼語中正式吳姬平生的記憶、見識,這些雜蕪的信息大多都是殘碎不堪,缺乏前後脈絡,顯出李珣當時的攫靈法用得實在霸道了些。

    李珣皺起眉頭,命令道:「要她最近的記憶,和你妹妹、徒兒相關的。」

    陰散人眉目間分明有些疑惑,口中咒音卻未停頓,只是越發低沈,相反,幡中鬼語則更加尖銳,李珣用心辨識,剔除掉旁枝末節,慢慢地梳理出脈絡來。

    此事的關鍵,便在已經身亡的「嬋玉」身上。

    這個秦婉如口中,最早叛宗的女修,原是陰散人那一輩最小的師妹,向來與羽侍交好,吳姬則與嬋玉同師而出,交情也非常深厚。

    當年陰散人從北極搶走了以血融之術造成的玄嬰,初時交給了嬋玉撫養,後來事態生變,這個秘密便也沒瞞著對方。

    然而後來,嬋玉被古音暗中招攬,牽線的便是羽侍,陰散人師徒做的好事,羽侍在那時便已經知曉,故而在羽侍被秦婉如搶奪回後,方一清醒,立時便與大女兒決裂,鬧出後面的那些事來。

    而眼下只餘殘魂的吳姬,則是嬋玉在陰陽宗發展的又一暗鬼,最初她還有些搖擺,但在嬋玉被秦婉如以雷霆手段殺死,而自己又得知了那一關鍵秘密之後,也只有叛宗還能有些活路。

    李珣總算是弄明白了這段隱情的前因後果,而同時,他也發現,吳姬所「說」的秘密,似乎與他之前所瞭解的情報有些出入,這差異不在前後的脈絡上,而在其中的某個環節上。

    由於過了兩道手,再加上殘魂的狀態,具體的細節非常模糊,李珣努力分辨,也只知道陰散人拿那玄嬰的本意,是要為四九重劫做準備,而非只是煉丹那麼簡單……

    「師傅。」

    突然的話音打破了李珣精神集中的狀態,他微微一怔,旋即冷然回眸,剛剛開口發聲的嬰寧被鋒利的眼神刺中,小臉登時煞白,然而李珣細細觀察,卻見少女臉上,除了恐懼之外,便是茫然。

    李珣暗嘆一聲,臉色並沒有舒展,只淡淡問話:「怎麼?」

    少女怯生生地伸出手指,指向分光鏡上的畫面,李珣回頭,初時還漫不經心,但很快眼珠便凝定住了。

    「傳訊飛劍?」

    東南林海的上空,那閃耀的劍光,分明就是明心劍宗傳訊飛劍獨有的光華,且不是一道,而整整六道。

    劍光前後相連,如珠串般在半空中流動,耀眼之至,不知吸引了多少過路散修的目光。

    飛劍在森林上空數里範圍內打轉,看著耀眼,其實更像是亂撞的沒頭蒼蠅,而那個區域……不正是李珣最後在東南林海駐留的位置嗎?

    想到這裡,李珣猛地明白過來,這些飛劍都是找他的!

    對於飛劍傳訊之術,李珣本來並不怎麼熟悉,但與水蝶蘭相識後,卻從她那裡得到了許多相關的信息。

    飛劍傳訊之術,可以遙空千萬里,精確無誤的尋找到目標,看似神通,說到底,其實是一種蠱術。

    在明心劍宗,李珣正式進入宗門正式弟子之列時,曾在祖師堂留下一滴精血,以玉瓶儲之放置在側殿之上,這是每個弟子都要經歷的,而在幽魂噬影宗,過程也大同小異。

    當時,李珣只以為那時類似於血誓的程序,經由水蝶蘭提醒才明白,那其實就是蠱術中基本的「辨血識人」的法術,唯一的差別就在於,明心劍宗只是單純用來聯繫山下的弟子,而幽魂噬影宗還能用這玩意兒整出許多要命的手段來,比如——祖師咒靈!

    正因為是蠱術的原理,所以飛劍傳訊全憑著修士精血的氣息來尋找目標。一旦目標修士身死或者以秘術封鎖全身氣息毫不外露,傳訊飛劍便無法準確送達,只能在目標氣息消失的最後地點盤旋,直至所攜帶的能源耗盡。

    像眼前這樣,接連六道劍光同時出現,只能是在短短數日之內,連續不斷地發出。

    有什麼事情,會讓宗門連發六道飛劍來催促?

    李珣只覺得眼皮跳動,思路一下子便聯想到前幾日秦婉如所說的那件事上……

    此界為什麼會突然傳出「靈竹被殺」的謠言,他大概明白了。

    此時,長幡上鬼語聲陡然斷絕,陰散人回過臉來,示意殘魂禁不住手段,已煙消云散。

    李珣已經不太在乎中間那片斷層,只要日後找陰散人問清楚就是,他略一點頭,身形陡然從軒中消失,再現時,已在東南林海上空。

    他還沒傻到原路返回的地步,而是現身在數百里外,某個人煙稀少的地點,以傳訊飛劍的高速,不過數息,便劃空而至,至於那些旁觀的散修,沒有一個能跟的上來。

    手中接連收了六把指長的飛劍,李珣也不耽擱,確認四面無人之後,便又閃身進了霧隱軒。

    此時陰散人剛將長幡斜放在軒外,饒有興味地看著分光鏡上的情形,見李珣回來,便微笑起來:「清溟還真是著緊你呢!」

    李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他坐在石墩上,將幾把飛劍帶來的信息通讀了一遍,便連反駁的力氣都失去了。

    幾把飛劍的順序很容易排列,第一個語氣最和緩,只是說宗門護山禁法有些破損,需要他回去主持修正。看看日期,正是他潛入坐忘峰,與明璣、清溟交手的那一日。

    自作孽啊……

    嘆息聲裡,李珣接著看後面的訊息,從第二道起,語氣由催促而至嚴厲、更嚴厲而更轉急切,至第六道,已只有短短兩個字:速回!

    李珣看著這一連串訊息,一時為之默然。

    陰散人見他這摸樣,伸手取過飛劍,讀取上面的信息,稍停片刻,她便疑道:「時間上怕是對不上吧,『靈竹』最後一次現身是什麼地方?」

    「在北齊山脈。」

    李珣眉眼低垂,心中也在計算時日,從第一道傳訊飛劍起,到今天,也就是半月左右,從北齊山脈到連霞山,即便是以傳訊飛劍的高速,也要兩日夜的時間,更不用說「靈竹」回山需要的時日。宗門的迅速反應,實在沒有道理。

    「除非是有人通風報信,告知『靈竹』身亡,只需將傳訊飛劍滯留不去的消息傳回去就可以,北齊山脈那邊,能及時發送消息,又能讓宗門深信不疑的,只有那麼一家……水鏡宗!」

    聽到李珣的斷語,陰散人嫣然一笑:「水鏡先生真是急人之所急,生就了一副好心腸。」

    李珣抿起唇角,靜靜思量片刻,方自一笑:「確實古道熱腸。」

    這自然不是什麼好話,李珣對水鏡先生的心思洞若觀火,那個圓滑的傢夥,分明是想用這一招將「靈竹已死」辦成鐵案,要他順利成章地將這個身份消沒於無形。

    說得好聽點,這是給李珣送下房梯子;說得難聽點,根本及時擠兌和威脅!

    偏偏水鏡先生的火候掌握得相當到位,就算李珣看穿了這份心思,也很難興師問罪。

    「要是沒眼下這檔子事,受了他這樣番好意又何妨?只可惜……」李珣站起身來,在軒中緩緩踱步:「水鏡能聯繫上宗門,聯繫這邊的仙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做了初一,便有十五,我以靈竹的身份現世已有兩日,這才讓傳訊飛劍跟了過來,這兩日間,在東海之濱的宗門修士恐怕早就得到消息,向這邊趕來,算算日子,大約快要進入東南林海範圍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有一頓,繼而慨嘆道:「若不是這兩日的準備,此刻怕是已經和他們碰面,一言不慎,便要前功盡棄了。」

    陰散人一直靜靜地聽他說話,至此方開口道:「主子可要迎上去麼?」

    李珣收起六把傳訊飛劍,搖頭道:「正面迎上不妥,飛劍上的訊息是讓我回山,接了劍再往東海去,無法自圓其說,正好前面的準備歪打正著,不如接著做下去。」

    說到這裡,他又有所思,皺眉不語,陰散人知他自由盤算,也不多話。旁邊的嬰寧還沒有從剛才的恐懼中回過神來,更是不會開口,一時間,軒中沈寂下去,只有分光鏡上的光影交錯迷離。

    李珣很快便有了決斷:「這次,若幽一留下,你隨我去,嬰寧的功課有麼有妨礙?」

    「築基之法,我已經盡數傳授,若只是十天半月,倒也無妨。」

    李珣點了點頭,陰散人能做到的,幽一做不到;而幽一能做到的,陰散人卻能做得更好。

    這次東海之濱的行動,指不定就是一場決戰,帶上陰散人,他的把握就大上許多,況且,剛剛又出了那麼一檔子事……

    想到此處,他話音轉冷:「剛才那吳姬說了什麼,都講出來吧。」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40:11

第十六集 故人往事   第二章 重逢


陰散人複述的情節,與李珣聽到的大同小異,至少一時半會,李珣很難從中尋找到特別大的破綻。

    吳姬本人也並不怎麼清楚其中的細節,真正的知情人,除了已死的嬋玉,也只有秦婉如

    也許,古音也算一個?

    至於陰散人,李珣則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段時間內的記憶,她全忘了個乾淨?要說是巧合,也未免巧得過分。

    或者,有陰謀?這大概是最順理成章的猜測了,可是李珣很難想像,一具喪失神志數十年的傀儡,連自我意識都處在最嚴密的監控之中,且又與主人生死相連,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又用什麼手段來佈置所謂的陰謀?

    就算陰散人能預測幾十年、上百年後的劫數,可她又使了怎樣的神通,才能精確地算計到將來會有一個名喚李珣的明心劍宗的不入流修士,以天冥化陰珠為本錢,運用幽魂噬影宗的法門,將她煉成幽玄傀儡,且又在一個幾十年後,會用搜神法窮拽其記憶,以至於她能預先將這些相關記憶清除乾淨,以瞞天過海呢?

    荒唐!

    至於秦婉如,將陰謀論安在她身上,倒是個不錯的答案,只是脫出陰散人的庇佑,單只是一個秦婉如,李珣實在無法從這邊感覺到任何壓力,而他心頭確有陰翳覆蓋著,薄薄的一層,似乎稍捅便破,偏就使不上力,這感覺相當不滿。

    所以,李珣帶上了陰散人,將這個不穩定因素攜在身邊,若真有什麼變化,也能及時反應。

    轉眼又是兩日過去,臨近東南林海邊界,橫貫通玄界東西的源江入海口,李珣嘩啦一聲,躍出水面。

    他依然保留著有些狼狽的打扮,眯眼看向海水沙礁交織海岸線:「要我回山,沿這條線北上,那裡可是必經之地,總沒人會說什麼了吧。」

    喃喃說著,他忽又自嘲一笑:「怎麼沈得有些多餘?」

    心境的變化過程相當短暫,等他再度將視線移到海岸線上,腦中的通盤計劃已經清晰映現出來。

    「現在,我是一個被追殺的倒黴蛋,重傷下鑽入江底,以龜息術療傷,同時利用源江橫穿了大半個通玄界,在途中接到宗門飛劍傳訊,正在趕回宗門的路上。當然,由於路線選擇有問題,很不幸地一頭接進東海之濱的大漩渦裡……就是這樣!」

    隱身在側的陰散人低笑一聲,她很清楚,這話裡倒有大半是對她說的,所以她也要有所響應。

    李珣並不回頭,反而閉上眼,以特有的方式與正在東海上遊蕩的水蝶蘭聯繫。

    同心結微微跳動,將遠方的信息傳遞過來,由於距離垸,李珣接收到的只是最簡單的提示,但那消息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散修盟會圍住了虛空裂隙?

    莫非他們已經發現了虎穴裂隙中的秘密?還有,什麼才叫圍呢?

    李珣不知道古音動用了怎樣的手筆,不過這種問題只要親眼看到就可以,他不再耽擱,辯明方向後,便向北疾飛,這個速度雖遠比不上血影妖身的水平,飛到那片區域也不會超過七個時辰。

    貼著海面飛掠,在他馭氣神速之下,數千里路轉瞬即過,然而一路行來,海天茫茫,李珣竟然一個修士都沒有見到,這情形顯然出乎他的意料。

    難不成古音真的出了什麼大動作,讓通玄諸宗如臨大敵,以至於全面收縮禦敵?

    李珣百思不得其解,正要與陰散人商量時,背後忽地一寒,警兆閃現時,肩上苦竹劍應機鳴呼,彈身出鞘,他順手抄起苦竹劍,同時一個大旋身,變了方位。

    他這一串動作做出來,有如行云流水,已將應急變化的水平做到了眼下這個身份的極致。只可惜,在這片海域,沒有人為他喝彩,甚至連聲冷笑都欠奉,便是李珣自己,在確定了來人的身份之後,也有些尷尬。

    他先收了劍,卻很快醒悟過來,臉色也沈了下去:「你怎麼會在這裡?要是讓人看到了,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分辨不清!」

    來人卻是本應在霧隱軒裡閉關潛修的天芷上人,她剛剛從海面下浮上來,此刻正是那副惡名昭著的血魔打折,兜帽罩頭,神秘而陰森。

    天芷並不響應,只是冷冷看他。

    李珣心中微怒,不過這點怒氣很快就被新的困惑覆蓋,怎麼他的反應遲鈍了這麼多?競被天芷欺身後裡許方才應該過來,若是換個有敵意的,保不準就要吃個大虧。

    帶著這人疑問,李珣的目光繞著天芷上下打量。

    如此這般,果然讓他發現了些許變化,天芷周身繚繞的凶戾氣息明顯內斂下去,也就是現在離得近了,否則還真不好據此判斷對方的身份。

    血神鍛體的法門真是立竿見影,李珣感嘆一聲,知道這是天芷的身體進一步適應了燃血元息的灌注,妖魔的印記大約已經滲入了她每一寸肌體,正因為如此,體內的血殺戾氣也越發的收放自如。

    李珣現在很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然而瞬息之後,他便用疑惑的眼神看過去……

    不對,剛才那感應……

    李珣終於想到,之前作出那種過激的反應,並非是因為他在近距離發現了天芷,而是由於對方主動放出了敵意,他眉頭一皺,很謹慎卻也很直白地詢問:「上人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天芷的面容隱藏在兜帽之下,隔絕了視線,不過,女修沒有也不屑於掩飾自己的情緒,鋒利的眼神從陰影下透出來,分毫不讓地與李珣僵持。

    難堪的靜默持續了片刻,李珣漸漸猜出一些端倪。

    仇恨?似乎沒那麼重;厭惡?雖是情理之中,卻與眼前的情形不太搭調兒;那麼就是嫉妒了,或許還要配上一些更陰暗的佐料?

    是的,天芷嫉妒了,李珣大約明白了女修的心思。

    誠然,隨著她修成了血神鍛體的法門,遮蔽了一身滔滔魔氣,可已經魔化的軀體卻再也變不回去了。

    事實上自從血神子這門無上天魔法現世以來,數萬年的漫長時間裡,能夠讓身體免遭些噩運,至少在表面上如此的,只有李珣一人而已。

    這當然是託了骨絡通心之術的福,這一點,給了李珣無比的便利,同樣,也是天芷上人此刻嫉妒心理的根源。

    如果現在揭去她的兜帽,現出來的,會是一張美麗而妖異的面孔,雖然嬌豔依舊,然而每一寸肌膚都是由生靈的血肉怨氣籠罩和浸淫的,稍微眼亮的修士,便能發覺她的魔頭身份,這面目用什麼法子都遮掩不住。

    天芷與李珣不同,李珣咬咬牙,什麼牽掛大概都能放下的,而她心裡,卻放著一座巨大的不夜城,或者這可算是她人生最後的依託。

    當李珣以靈竹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融入到明心劍宗的同門裡時,兩相比較,除了嫉妒,還有什麼能準備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呢?

    剎那間,李珣已把握住了天芷最真實的心態,更由此生出將眼前的絕代宗師一眼看透的滿足感。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謹慎地將這心思藏起來,用相對來說,用穩定的語氣講話。

    「我們之前的接觸確實不那麼愉快,可是我希望上人好好想想,全天下能與上人合力對付古音的人,也只是我一個而已,若上人心裡真不那麼痛快,我們可以事成之後,做個了斷,而如今,絕不能將這些陳年舊怨扯到正事上來。」

    他的神態相當大義凜然,只是天芷一句話便將這面具戳破:「能合作的只你一人,你卻不可信任。」

    李珣稍怔了下,旋又咧嘴一笑:「我以為上人早就知道,卻不明白為何到現在才說出來。」

    天芷上人主不言語,身形卻突然欺前,女修的手掌由中宮直進,初時有雷霆萬鈞之勢,但臨到李珣胸口,一切殺氣俱都止住,只在胸衣之外,含蘊不發。

    李珣似乎完全不在意胸前那隻可以將他瞬間碾碎的纖手,只是沿續之前的笑容:「到了今天再說,上人不覺得晚了?」

    「不用油嘴滑舌。」或許是因為目前壓倒性的優勢,天芷的語氣隱然恢復到了一派宗主的從容,「你和古音,究竟是什麼關係?」

    「古音?」

    李珣只覺得這一刻,天芷與妖鳳的形象重合了,這與前日,妖鳳詢問他的語句何等相似!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妖鳳心有決斷,僅是確認了一下,而眼前的天芷上人,卻毫不掩飾她那強烈的質疑心思。

    「我與古音是仇人,這話我說了不止一遍,現在也不介意再說一次。」李珣覺得天芷有些過分了,他開始考慮如何把這女人敲打一下。

    便在此時,天芷貼衣的手掌微微前送,兩人的體溫混雜在一起,卻是相當地一致,天芷壓低了聲音,緩緩開口:「你還在騙我,仍當我好欺瞞麼?」

    「你……」

    李珣冷笑中,半步不退!

    天芷沒有再用力,語氣卻陰冷十倍:「你與古音用的分明是同一種手段,才能將兩至三項截然不同的法門融而為一,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曾與她交手的我!」

    話音主落,她手腕上陡然發勁,卻是被李珣虎掌鉗住,變幫發生之快,以她的修為,競也反應不及。

    海面上陡起一聲悶爆,以兩人所立之處為中心,方圓十里的海面齊齊下陷,同質同源的凶戾之氣遍及爆震範圍的每一個角落,瞬間擊殺了二人之外的所有生靈,隨後才是更直接、也更強力的反震。

    李珣、天芷肢體糾纏,用力又各有巧妙,巨大的反震之力非但沒有將他們分開,反而再度拉近了二者的距離。

    兩人的上身現在幾乎都要貼在一起,這個在外人看來,極其曖昧的姿勢,卻蘊含著無盡的凶險,再向前半步,就是你死我活!

    兩主對峙,李珣咬牙道:「你再說一遍,古音她會什麼?」

    天芷絕沒想到,李珣會是這種表現,事實上,由於二人貼得極近,她完全可以感覺到,李珣的胸膛內,幾乎要爆炸了的激烈情緒,這是難以控制,也不可能偽飾的凶暴力量。

    出於理智的考慮,天芷沒有給予更猛烈的回擊,只是冷聲響應:既然你聽到了,何需我講第二遍?」

    情緒是可以傳染的,理智同樣如此。天芷的言語恰到好處,李珣身子微微一震,滿溢的情緒之上突然便結了一層冰。

    他沈默了片刻,李珣徹底恢復了冷靜,僅僅是低聲冷笑,口中喃喃的話音,任天芷六識驚人,也聽不真切。

    「你說什麼?」

    女修究根問底,李珣則忽地揚聲大笑:「我在說,有人真的很厲害,厲害之至!」

    這是他在天芷面前,最後一點情緒表現,然而他心中,卻有滔天巨浪,激突來去,此時此刻,他已經聯想到,前幾日在霧隱軒中,與水蝶蘭、陰散人討論出來的結論。

    骨絡通心之術,絕非是鐘隱為他專人而設,而是早有範本,方能在短短時間之內,推出一套成熟的修煉法門來。

    李珣以前只是奇怪,鐘隱是為了誰而創造了這不起法門,他曾經想過是青吟,卻又在交手中發現,那女人的太虛元化神光極其精純,且即使是在生死存亡之際,也沒有用出其它手段,可能性不大。

    而今日,他苦思不解的答案就這麼跳出來,像是老天爺開出的一個極拙劣的玩笑。

    古音和鐘隱?這真是個奇妙的組合。

    李珣的思維難以抑制地追溯回去,一直到七十年前,他初次同古音碰面的那一夜。

    當時,他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便給殺得狼狽不堪,正是靠青吟和鐘隱才脫了身,那時候他又如何能想到,殺他的和救他的三人,會是這種見鬼的關係?

    由此向外推導,許多以前隱約不明或難以索解的問題都得到瞭解釋,其中重要的就是,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古音能夠輕鬆施展……

    不,不對!

    李珣心裡猛打一個突,這裡面還有一個繞不過去的結,他在發幽噬界中看到的情形並非如此,如可以下斷語,當時古音操控傀儡的手段,絕不是正宗的路數,也就是說,那不可能是骨絡通心之術所轉化的法門。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同古音交手,感覺真是這樣?」李珣眼裡又有些狐疑,他不是信不過天芷,只是他必須將裡面所有的疑點全部打消,才敢肯定自己是否作出了正確的結論。

    天芷並不因為李珣的質疑而惱怒,這對好來說,也是一次很好的探明古音底細的機會,她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平靜地開口。

    「你單眼見過我與古音交手……」

    話到這裡,她語句稍頓,在得到李珣的確認之後,她才續道:「我在最後,以先天五色神光,意圖擊殺她時,卻被她正面接下,且更以那笛子擊穿五色神光的防護,插進這裡……」

    天芷的手掌移到胸口,那裡正是被長空飛雪笛穿透之處。

    李珣的視線也隨之移動過去,現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議,以天芷上人的真一修為,競被古音連消帶打,幾乎被一擊致命,這種無視境界差距的犀利反擊,正說明了古音那具文弱病軀之內蘊藏的恐怖實力。

    「當時,我已經完全壓迫了她的妙化音殺,又擊毀了七煞琴,可以說把她完全控制,而那裡,卻有一股邪魔之力,吞噬掉五色神光,又反擊過來。威勢雖不彰,卻帶著那股消融吞噬的魔力,以至於我的護體神光全無作用,釀成那種後果。」

    李珣又有點不明白了,他問道:「邪魔之力?上人我當然信得過,只是那感覺不對吧,我修煉骨絡通心之術以來,從未有那種感覺,倒是水仙子說這法門有些天魔萬相的味道。」

    「骨絡通心之術?」天芷微微點頭:「原來是叫這個名字。只是你楊岔了,我所說的邪魔之力,並非是指骨絡通心之術,而是被此術隱藏起來的另一門魔功,正發你我之《血神子》。」

    說到這裡,也又停頓一下,語氣漸漸轉冷:「如此魔息戾氣,競能被此術完全遮蔽,且一舉破開諸法兼修的藩籬……」

    「我所知不可謂不廣,也知此界有一些類似的法門。然而無論是雁行宗的飛鴻爪泥,還是落羽宗的藏空印,包括幽魂噬影宗的寄魂轉生,都不可能有這般效果,全天下到此為止,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你和古音而已!」

    說到底,她的疑心還是沒有打消,不過,李珣也沒有再申辯什麼,他只時搖頭,心裡卻雪亮之至。

    天芷說得不錯,天底下,再沒有第二種骨絡通心之術了,如果老天爺非要指出,這僅是那個拙劣玩笑的一部分,那麼……

    讓狗狼養的賊老天去死!

    李珣冷笑兩聲,也不響應天芷的質疑,只是擡頭看天,用這種方式,直面那個陰魂不散的傢夥。

    只可惜,對方也一如既往地不做任何回應。

    天芷不明白李珣是什麼意思,只覺得眼前的男子冷靜的面皮下,心情卻糟糕透頂。

    奇怪的是,看清了這一點,她反而感覺對方的可信度又高了一些,連帶著那張臉都順眼許多——又或者是,她的心氣終於順了些?

    解釋不了這種微妙的心態變化,天芷也隨之沈默下去,一男一女相對而立,默默無言,本是極尷尬的局面,可兩人都渾然不覺,均沈浸在自我的心緒裡。

    古怪的氛圍沒有持續太久,北邊連續幾場爆震,讓兩人從沈思中回過神來。李珣發現,因為這橫生的枝節,他競把正事忘在腦後,不免心嘆一聲內訌可怕。

    偶爾,面子什麼的也不那麼重要,尤其是知道這完全是一塊誤會,更何況以後還有人家賣命,李珣乾脆主動放低姿態,意欲消除目前的隔閡。

    「我與上人同仇敵愾,這是毫無疑問的。只是裡面有些曲折,未可對外人言,上人心有疑問,我可以理解,也可以解釋……」

    天芷舉手打斷他的發主,李珣一愕,卻聽女修冷淡說話:「我等你給我一個解釋,不過眼前這個機會,你不要錯過了。」

    既然對方比自己更早一步回歸到正軌上來,李珣自然樂見其成,天芷也不矯情,示意他關注背面的變化:「通玄諸宗有些異動。今日主動尋釁,在多處與散修盟會交戰,十分古怪。」

    「確實古怪。」

    李珣嘴上說著,心裡卻想,這大概者天芷前來的本來目的,只因骨絡通心之術的意外,才耽擱下來,念頭一轉,他又很快收心,奇道,「通玄諸宗主動挑釁,可真是難得一見,幹出家事的,應是西聯那邊吧。」

    「分不清,交戰處太多了,局面很亂。」

    「那就是兩邊都有了,這才真叫古怪。」

    李珣沈吟中,北邊的爆震聲已經連成一片。

    在他們二人聽來,這卻不是大隊人馬的混戰,而是三五高手速度的拚殺,那層次已經相當了得。

    「最近一處本在上千里外,如今已打到這裡了。」天芷言語中,似有他意。

    李珣會心一笑,知道剛剛的衝突已經無礙了,他靜心瞑目,感應半晌,終因相距尚遠,放棄了探究那邊的詳情,不過,這一過程中,他倒有了一個意外收穫,「來了一撥人馬,大約十三四個,離這裡也就是百多里路,好機會……」

    天芷聞言,也不多話,身形倏地閃沒不見,李珣見她如此配合,真正放下心來,籲出胸中濁氣,最後一次調整心情,再看了下裝束有無破綻,這才馭氣直迎上去。

    兩百里的路對修士而言,也就是眨眼工夫,這樣的相遇其實是相當突兀的,所以,當對面發現李珣的剎那,幾聲短促的驚叫,也就在預料之中了。

    縱然李珣早知道來人應是正道九宗的修士,但在看清來者的身份後,還是呆了一呆,這裡面,熟人竟然不少。

    「天啊,是靈竹師弟!」

    對面傳來的女音相當尖銳,卻也有極大的喜悅在其中,李珣有些適應不過來,什麼時候,他競和洛玉姬有這麼好的交情了?不過,再看到洛玉姬身邊的紫衣情影,他便隱約明白過來。

    雙方速度都是極快,驚叫聲之後,大家便合在一處。

    來人共有十四位,包括天行健宗、三皇劍宗、鎮魂宗還有西極禪宗四個宗門的修士。李珣雖不是全部認得,卻逃不脫名聲之累還有宗門的交情,一時間眾人紛紛招呼,場面十分熱鬧。

    「阿彌陀佛,靈竹師弟果然吉人天相,那些外界傳言,必不是真的,顰兒師妹,我可真服了你啦!」

    一身白衣的梅潔,笑吟吟地雙手合什,頌唸佛號,這作派讓此行中唯一一位正牌和尚笑眯了眼。倒是梅潔話中所指的顧顰兒低下頭去,嬌靨之上,微顯暈紅,卻也將更深層的微妙,掩飾過去。

    李珣用最細微的動作,打量這位與他有最親密關係的女修,相隔不長時間,

    說起來,洛玉姬與靈竹僅有一面之緣,但眼下,她卻是最不見外的,前段時日,她被天芷擊成重傷,很是老實了一陣,但隨著傷勢痊癒,又故態復萌。之前還與梅潔一起調侃顧顰兒,轉眼看到李珣形貌頗為狼狽,便又好奇起來:「靈竹師弟,看你的樣子,不是真有人在追殺你吧?」

    稍停,她睜大眼睛續道:「前幾天傳過來這個消息,貴宗的諸位仙師可是擔心極了,當時便有明吉仙師攜人前去接應,卻不想隔了兩日,師弟競從海上過來。

    這女人真是配合,縱然對洛玉姬好感缺缺,李珣仍是感謝好適時引出話頭,當下也不遲疑,順水推舟,將早已準備好的理由擺出來,也順理成章地得到了所有人的驚嘆聲。

    「百鬼追殺你?」

    洛玉姬並不知道自己說出了一個何等荒謬的笑話,只是被李珣的描述吸引了全副心神,看那模樣,競是起來同仇敵愾之心。

    李珣苦笑攤手:「百鬼藏得太深,之前我還能與他周旋,而如今他修成了血影妖身,若不是我有長輩賜下的玉闢邪護身,又運氣好,在河裡漂了近一個月,恐怕此時已經被抽乾精血,屍骨無存了。」

    說別的還好,一講到玉闢邪,這群修士中,至少有一半臉上都相當古怪。

    李珣一看便知,定是青吟叛宗的消息已經在相當範圍內流傳開來,臉色變化的,無疑都是知道這塊玉闢邪來路的。

    洛玉姬紅唇微啟,似要說些什麼,卻被梅潔在後輕輕一扯,當下便住了口,還好這個空當,被人用話填上。

    「能從血魔手中脫身,靈竹師弟足以自傲。」說話的是這一小隊修士暫時的領袖,鎮魂宗的精英弟子,盧陽。

    其實盧陽這話實在不怎麼中聽,不過李珣並不在意,因為他知道,作為厲斗量的親傳弟子,盧陽別的不說,單只人品一項,便沒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現在,李珣大約弄明白了這小隊修士的構成,天行健宗四人,他認識顧顰兒和梅潔;三皇劍宗五人中,洛玉姬是才熟人了,鎮魂宗四人,也只有盧陽李珣還算熟悉。

    至於西極禪宗,只有圓塵和尚一位,卻是傳說隨半成居士修行的三代弟子中,最出色的一個。

    十四個修士,修為略有高下之分,卻都是各自宗門內出類撥萃的三代弟子,他們合在一處,又是干什麼去?

    第三章局勢

    李珣這邊遮遮掩掩,人家那裡卻是光明正大,盧陽微透著紫光的方臉上,露出疑重的神情,沈聲道:「師弟近日來,消息可還靈通否?」

    看他的神態,李珣自然要說「不靈。」

    盧陽點點頭,並不奇怪,稍一羅織語言,便將最近的形勢一一道來,條理相當清晰。

    這是李殉第一次從正道九宗的立場看問題,所以並未應付差事,反而聽得十分認真:

    從這個角度來看,事態比李珣預計的要嚴重許多,前面的事情也算大同小異,然而從青鸞飛昇,驚動天下的那一刻起,散修盟會與通玄諸宗的衝突便在各個層面如火如荼地展開。

    沒有切身經歷,李殉很難想像。那一連串密密麻麻的衝突交鋒,是怎樣的一種場面,不過,從盧陽口中報出的數字。卻能顯其冰山一角。

    五日來,正道九宗修士神形俱滅者二十五人,兵解轉生者十一人,重傷需數年甚至數十年調養的,有五十七人。

    在兵解的修士裡,甚至包括四位真人修為的高手:.

    在九宗與散修盟會近百年的衝突裡,這種傷亡,也是相當罕見的,在李詢的記憶中,或許只有當年不夜城兩大勢力的第一戰,才能與之相比。

    這麼重大的傷亡,有近三分之二,都是在昨天造成的。

    盧陽神情冷肅,論威儀,倒與他的恩師有幾分相似,只小過缺乏了真正宗師的從容不迫,便不免有些滯重,連帶著讓其它人的心情也低落下去。

    「昨日,散修盟會大隊人馬,突然以妖風為中心,四面聚合,將東海之濱圍得風雨不透。獄不及防之下,至少有二百餘位各宗修士陷在陣中,裡面不僅有我方的道友,也有西聯的人馬。我們雖盡力營救,卻還是死傷大半。法華宗的釋無色大師、回玄宗的玄言道長、不夜城的趙離仙師、還有枚宗的華為仙師,先後兵解……唉!」

    李珣陪他嘆了口氣,心思卻在不夜城的那位趙離仙師身上盤旋片刻,不知此時天芷離遠了沒。若她聽到這消息,不知會作何反應。

    盧陽也知道不能讓這低迷的氛圍維持下去,振作精神,又道:「我們損失雖然慘重,但散修盟會若要以此將我們嚇住、瞞住,卻也想得差了。

    前兩日,妖鳳占住那片地域,為的便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從那時起,散修盟會在周邊的人馬調動,便從來沒有停止過。就算昨天的全力聚合,根據諸位仙師推測,也是虛虛實實,掩人耳目。

    「我們這些人,便是奉長輩之命,南下偵察東海範圍之外,散修盟會的人馬調動,然後各自回山,將宗門敕令傳下……」

    怪不得眼前都是南方宗門的弟子,李殉聽得清楚明白,且還聽出別的意思來。

    所謂「偵察」,大約只是個理由,東海那些仙師,恐怕是發現此地凶險萬狀,要這些代表宗門未來的弟子回山,以策萬全而已。

    再進一步考慮,這是否也代表,正道九宗已經下定決心和散修盟會徹底決裂,並連應對之術,也考慮出來——留下的儘是修為不俗的精說,以此街生的戰術,恐怕是與李殉不謀而合呢。

    李殉道聲「原來如此」。側耳傾聽,遠方的爆震己經稀琉下去,交戰接近尾聲,他以目光示意,問道:「那邊又是怎麼回事?」

    盧陽答道:「東海仍不安全,長輩怕我等有失,便請兩位師叔領隊護持,剛剛碰到一小隊散修盟會的人馬,被我們殺散,餘下三個麻煩人物,交由問位師叔處理。」

    這時,洛玉姬插言笑道:「是虛緲宗的白虹師叔和貴宗的明璣師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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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40:33

第十六集 故人往事   第三章 局勢


「明璣師叔?」

    李殉睜大眼睛,這驚訝卻是實實在在的,有這麼巧?

    洛玉姬卻誤會了,她笑咪咪地擺手道:「不用擔心,兩位師叔修為精湛,定不會有事的。」

    盧陽等人都是附和,看情況確實不算嚴重,李珣彎起嘴角,算是笑了一笑,他並不擔心明璣的安全,他這位四師叔既有實力,又有決斷,怎麼不至於在東海翻了船,只是心中的滋味,難已言述罷了。

    這時。盧陽又說起一事,間接印證了李殉前面的推測。

    「靈竹師弟便是到了東海,怕也無法停留,此時東海上所有二代弟子都被派回山去,更何況,前些天師弟的消息已由水鏡宗……」

    「水鏡先生這回可出醜了。」洛玉姬直言快語,未免有些失禮,而其中,未必沒有正道九宗對水鏡宗袖手旁觀的怨懟。

    「他們終究也是好心。」梅雪混和一笑,目視李殉,又轉眼看顧顰兒,「還是顰兒師妹厲害,前些日子,壞消息傳過來,這邊一片愁云慘霧、只有她信心十足,今日靈竹師弟歸來,足證明我們顰兒才是最高明的一個。」

    她這話說得便有些露骨了,也不知她們些女修平日裡都交流了些什麼,李珣畢竟還是擔心顧顰兒不穩定的精神狀態,只是笑了一笑,並不搭話。

    顧顰兒這時才擡起頭來,臉上神色相當鎮定,與李珣對視時也沒什麼異樣,李詢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時候,北面的震盪終於止歇下來,一行人就這麼停在海上,等幾位長輩歸來。

    沒多久,天空中劍光閃動,隱然已能看清高速接近的人影,眾人正要出聲招呼,一聲劍鳴遙空傳來,接著便是熟悉的斷喝聲。

    「血魔就在附近,小心!」

    這下別說其他人,就是李殉腦子裡,也有了剎那間的空白,而明璣二人便在此時飛臨.上空,李珣擡起臉,恰與明璣打個照面,兩人目光相對,甚至還沒形成意識,腳下海面震盪突起!

    碧藍的海面上,一片陰影陡然放大,像是捕食的鯊魚在轟然水響中,破水而出。位置恰是諸修土聚合處的正中央。

    眾人都是反應不及,隨著炸裂的水幕,蓬聲四散。

    李殉暗罵一聲,卻不知天芷搞什麼鬼,只能隨著水流,向後退避。

    頭頂上,明璣無所畏俱,低叱一聲,劍光如銀河倒瀉,直刺而下,與突上來的天芷正面碰撞。

    尖銳的嘯音差點撕破眾人耳膜,激盪的勁風海浪中,兩個人影一觸即分,天芷上衝之勢不減,明璣卻斜飛開去,貼著海面滑行了至少一里的距離,才停了下.來,不過看上去並無大礙。

    李殉這才將嘴裡那聲「手下留情」硬吞下去,還沒想好該怎麼做,天芷已順手給他一記。

    他呸了聲,苦竹劍錚然顫動,將外力化消,也就在此刻,他耳畔忽聞傳音:「小心破軍,儘早脫身!「

    「破軍?」

    李殉難得有這麼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大概是與天芷沒有形成默契,他根本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再看天空,天芷挾擊退明璣的聲勢,身形只一展,便將上面白虹仙師壓得擡不起頭,只能憑藉虛緲宗的挪移術,勉強躲避。

    天芷更不停留,啞著嗓子發出一聲低嘯,竟然又身形下挫,劃出一條短小的弧線。沈入水下,不知去了哪裡。

    隨著海面餘波蕩平,就是說她一直潛伏在周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變故,盧陽等人都被驚到。時令雖是盛夏。卻覺得背上涼意森森,看腳下微微起伏的海面,只覺得那血魔隨時會再跳出來,行雷霆一擊,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還是半空中白虹仙師先緩過氣來,落下來問道:「好險,有沒有人受傷,……咦,靈竹?」

    他見後輩們沒有傷亡,已是鬆了口氣,再看到李珣,更是意外之喜,也來不及與李珣說話,便扭頭笑道:「閃靈兒,你看是誰!」

    裡許外的明璣似乎在想些什麼,沒有立刻過來,被白虹這麼一喚,才擡起頭,這一次,李均主動迎上她的視線,招手笑道:「四師叔!」

    即使隔了甚遠,這邊的人們也能看到,明璣秀麗面容之上,蕩漾起的純粹喜悅。

    明璣很快飄飛近前,親眼確認了李珣並無什麼傷勢之後,方又綻開笑顏:「你確是保命有術,連百鬼那當代血魔都殺不得你。」

    「僥倖,僥倖而已。」

    李珣才不願在這上面多談,哪知話音方落。眾修上中己有人驚道:「剛剛那就是百鬼了,.靈竹師弟竟能從那人手中脫身,實在了不起。」

    你不張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倉促間也不知是誰開了口,李珣暗罵一聲,只能搖頭道:「那不是百鬼!」

    話剛出口,他便怔住,因為這句話並非是出自他一人之口,身邊的洛玉姬、身前的明璣也同時發話。

    這一下,人們盡都啞然。

    明璣莞爾一笑,示意李殉先說,李珣又讓給洛玉姬,這個飛揚跳脫的女修,終於覺得不好意思,微吐香舌,方道:「這定是那個擊傷我的女血魔。我又聞到了那股香氣,比之前更清楚,倒是她身上的血腥氣少了許多。」

    「你可以去找水蝶蘭拜師學藝了……」李殉腹誹一句,見明璣目光移至,只能攤手道:「有誰認為我不認識把我打到江底當王八的仇敵嗎?」

    這自嘲實在太狠了,聽者登時哄堂大笑,當下再無疑問,又都看向明璣。

    迎著眾人的目光,明璣當然不能像兩個後輩那樣,簡單兩句便好,她想了想,方道:「我與百鬼多次交手,知道他的路數,而與此人交手卻是首次,只覺得她比傳說中沈靜得多,剛剛的殺意也不怎麼強烈。晤,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她呢?」

    李殉暗中點頭,明璣的感應一點沒錯,天芷在《血神子》上的造詣加深之後,實力固然.又深一層,且心智清明,不再像以前那樣被戾氣催動,卻也帶來了一個新問題。

    她長期以來形成的一整套戰鬥模式、戰鬥思路,畢竟還是有人認得的,天芷失去理智時,還多一層遮掩,可現在這樣,再打上幾回,指不定便要露出馬腳。

    不過話又說回來,天芷也未必在乎,旁的不說,有一件事李珣可以肯定:如果給她在萬眾矚目之下,以先天五色神光擊殺古音的機會,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李珣將此事放過,又聽這些修士紛紛稱奇,有人說:「傳說女血魔最是辣手,怎麼今日竟然沒有見血便回去了?」

    「沒見血你不滿嗎?前兩日,王師叔、滿師弟他們怎麼死的,你都忘到腦後了?」

    說話人乃是三皇劍宗的,洛玉姬訓斥起來,毫不留情,那人也知失言,訕訕地不說話了。一邊梅雪忙住他,卻聽盧陽問道:「兩位師叔,我們這就走嗎?靈竹師弟……」

    「不,退回去!」

    明璣的語氣似乎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眾人都是愕然:「退回去?」

    「在沒有確認血魔的目標之前,我們不能冒險。」明璣說的極有道理,不過眾人還是有些遲疑,又看向另一位主事的長輩。

    白虹仙師是個頗英俊的中年人,頷下蓄短鬚,思考時便伸手輕撫,頗有所度,他沒有耽擱時間,很快便拍了板:「不錯,要退回去。你們明璣師叔所慮甚是,按計劃我二人只將你們送到東海邊界,而後你們便要分道揚鑣,各自回山。如果血魔選定一路暴起攻襲,你們沒有任何機會,我倆也無法向你們的師長交代。」

    結合白虹仙師的解釋,人們再沒有理由反對。不過。真要回返之時,也是人人嘆息,倒不是因為短時間內無法回家,只是自家的性命被他人掌握的感覺,實在糟糕透了。

    當下無話,十六名修士自發排成一個謹慎的陣型,折向東北。

    李珣自然向明璣靠過去,低聲請罪,為的卻是傳訊飛劍的事,明璣倒不在意,只是笑道:「這話對你明惑師叔說去,前幾日水鏡宗傳訊時他很吃了一頓排頭,冤枉的很呢。」

    明惑便是當日在水鏡宗,準許李殉單獨離開的仙師,也是將李殉從一個王府鉅子變成通玄修士的領路人,有這層關係,李殉也不好怠慢,連連稱是。

    兩人說著,卻見明璣撫住心口,神情似有不適,李珣吃了一驚,忙道:「師叔受傷了?」

    「哪有。」明璣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去,對上李殉懷疑的視線。微笑道:「最近精進一門功夫,正在順逆交沖的時候,算不了什麼。」

    「什麼功夫這麼麻煩?」

    李珣對明現的回答持保留態度,靈犀訣要的是精純惟一,明璣自然不會修煉它法,至於其它,以明璣的智慧,難道還會選一個與自己相衝突的劍訣來練?

    不過,既然明璣不願多談,李珣也就沒有再勉強,反倒明璣開始詢問別後的事項,李珣.只能把剛剛說過的理由再講一遍。

    明璣問的極細,尤其是問到有關百鬼的事項時,更是鉅細無遺,大約是將這次問話當成了情報收集來辦。

    李珣被她折騰得夠嗆,又想到那個不死不休的毒誓,心情絕好不到哪裡去。

    還好,或許是覺得無聊,洛玉姬好說歹說,將李珣拉到「同齡人」裡,雖說應付這麼多張嘴也很吃力,但相較之前內心的煎熬,卻也要愜意得多。

    時間就這樣流過,待到日落之時,一行十六人終於到了目的地——正道九宗人馬聚焦的琅環島上。

    這一路過得並不心靜,散修盟會將他們的人數優勢運用得淋漓盡致,短短數個時辰之內,單只是碰到的百人以上的散修團體,便有七八個,而三五十人的小股遊動隊伍,更是不計其數。

    這些散修看上去沒什麼章法,有時遠遠見了李珣一行,便哄然逃散,但更多的卻是悍不畏死,幾股、幾十股的人馬糾合在一起,一蜂窩衝上來,殺傷力且不說,便是看著,也覺得嚇人。

    眾人這一路行來,當真是人人手下都有幾條人命,便是心志堅忍之輩,也殺得有些手軟了。李珣更想起幼時讀史,見書上貓述,亂世流民,蟻聚蜂起的場面,倒與此時的情景差相彷彿。

    人間亂世對上通玄仙境?真是十二萬分的諷刺。

    不過,若是站在古音的立場上,大概要說一句「民心可用」吧。

    琅環島是屬於東海七十二仙島中,比較周邊的一座,是無量天宗的產業。

    無量天宗這回做事很不地道,一方面開放兩個島嶼供正道九宗和西聯的修士入住,另一方面卻將兩個島嶼安排在最周邊,距離其宗門的主島怕是有萬里之遙,其宗門高層也是裝聾作啞,其置身是外、兩面討好的心思,昭然若揭。

    有意思的是,主島離此萬里,而正道九宗聚合的琅環島與西聯的人馬駐紮的雙鼓嶼,只相隔七百餘裡,對修士而言,只算是一水之隔,跨步即至,彼此在現階段古怪的關係,也能從中見出一二。

    一行人的回轉,自然出乎主事者的意料,但明璣與白虹兩人的理由又是十分充足,諸宗高層也只能接受,倒是李殉的到來,很是給小島提振了下士氣。

    不管怎麼說。能從血魔百鬼手下逃得命來,都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在島上,明心劍宗的領袖已經是宗主清溟,他也是剛到不久,至此,小小的琅環島上,除天芷上人之外,正道九宗其餘的四位真一境界的宗主已經全部到齊。分別是鎮魂宗的厲斗量、三皇劍宗的洛歧昌、明心劍宗的清溟還有西極禪宗的瞭然和尚。

    而在宗主之外,虛緲宗的流云子、西極禪宗的半成居士,也都具備真一修為,尤其是半成居士,更是曾與妖風齊名的絕頂妖魔——抽翅飛虎,論神通法力,當在正道九宗所有真一宗師之上。

    六大真一宗師齊聚,更有其下真人境高手五十餘人,實力空前雄厚。

    李珣的心情在瞭解島上情況後,又好轉過來。

    他並不認為這份實力能與散修盟會正面衝突,不過正道九宗的思路卻朝他所希望的方向偏轉。

    以精銳之師,直搗黃龍,擒賊擒王……若只是一支隊伍自然不成,但若兩隊、三隊,甚至更多,未必不能讓古音顧此失彼。

    李珣轉眼便打算好了最理想的狀態,隨即又啞然失笑,將此空想放在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洛玉姬等人講解周邊形勢。

    這時候,島上侍應的無量天宗僕役走過來,說是清溟召見,李珣便告了罪,與明璣一起前往。

    清溟的居所被安排在島中央的位置,這裡一排精舍,搭眼看去,除了位置以外,也沒有什麼區別。李均一路行來,幾乎入眼便是真人境的高手,不免有些不適。

    往最壞處想。若他身份暴露,在衝開包圍之前,他恐怕要面對六位真一宗師還有近百位各宗高手的聯合攻擊,那情形只是想想便讓人不寒而慄。:

    胡思亂想中,兩人已到了清溟的居所。

    門沒關,明璣輕敲門後,便攜他進去。清溟正盤膝榻上,雖了趕了遠路,這位宗主還是那溫潤從容的模樣,見了李珣,也不改前例,只是稍正顏色,說他幾句,便將前事放下。

    清溟也問了些百鬼的問題,但主要還是關於李珣的安排:「:以你的能力,最好還是回山,有你主持護山禁法,比兩個真一宗師坐鎮都要來得有效。

    李珣連忙謙遜兩句,然而清溟此言並非是亂講,而是有百鬼、青吟大鬧連霞山的前車之鑑,越發認識到李詢的重要作用。

    尤其是陣眼斬天神劍被搶,沒有一個主控禁法、又善於機變的高手,再嚴密的安排,碰到真一的強者,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只可惜,他現在也只能嘴上說說,概因他絕不敢冒險讓李珣跨越這萬里海域,一個不好,那種慘痛損失,如今的明心劍宗已經承受不住。

    「散修盟會、血魔、還有……唉,實乃多事之秋啊!」

    李殉垂下頭,他明白清溟話中的末盡之意,必然是指青吟。

    這次與同門會合,李珣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想得到關於青吟的最新消息,可現在看來,無論是清溟還是明璣,都是打定主意將事情隱瞞下去。

    或許,應該詐他們一下?

    正想著,耳中就聽到清溟的感嘆:「百鬼承接的應是韋不凡的道統,卻比韋不凡更要來得飄忽,其行事詭異,難測其行事之立場;至於另一位血魔,倒像是一個純粹的嗜殺之輩,偏偏讓如今的局面平生變故……

    這只是清溟純粹的感嘆,無論是李珣還是明璣,都沒有接話,室內沈默了一會,還是由清溟開口,這次卻是對明璣說的:「剛剛傳來消息,星河那邊。天垣道友轉回宗門不久,便因傷勢沈重,已經仙去了!」

    一宗之主的死訊,便這麼輕飄飄地說出來,有種特殊的沈重感。李珣還未從驚訝中回神,清溟又道:「星璣劍宗己決定效幽魂噬影宗事,封閉星河千載,不與外界往來。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你……」

    不等清溟說完,明璣已斷然道:「我向皇天、神鬼立誓,與旁人何干。」

    「笨」,李珣在心裡也只能在心裡罵了聲,他當然可以順著清溟的口氣勸說,要作為誓言中最關鍵的人物,任他臉皮再厚,也不願用這副面孔做那些虛文。

    清溟長嘆一聲,也很乾脆地斷去這個念想,只由此衍生出最新的局勢:「星河封閉,散修盟會在北方勢力暴漲。我宗東北屏障已失,直接與其接壤,而西北則是戰魔宗,至於東邊,近日來鯤鵬老妖鼓吹他那東海妖聯也是不遺餘力,如此三面受敵,形勢不容樂觀。」

    受清溟指引,李珣首度從明心劍宗的角度觀察眼下的局勢,思量片刻,他發現,果如清溟所言,宗門除了西南角勉可接上同道後援之外,整個宗門已形成一個極大的突出,被來自三個不同勢力的敵手夾在其中。

    以後明心劍宗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如果,宗門還有以後的話。

    清溟亦是非常明白,他道:「此乃宗門生死存亡之時,東海之事,是控制一切的結眼,吾等務必戳力而為,否則一切皆休。」

    李殉少見清溟這般語氣,凜然應是,明璣倒是早有準備,只微微頷首而己。

    見清溟似乎有些累了,微闔眼皮,兩人立知其意,行禮之後,雙雙退下。

    見過清溟之後還不算完,師門長輩那裡都要見的,這一回明心劍宗顯然並末保留,僅二代弟子,除了洛南川留守連霞山,主持大局、明松閉門思過以外,連霞七劍餘下四劍盡數到齊。

    另有明吉等修為精深的嫡系,旁系弟子三十餘人,而長老中,青虛也隨行其間,只是昨日激戰,受了些傷,此時正在靜室打坐,沒有與李珣碰面。

    一下子對上三十多位長輩,便是李珣這樣心思靈動的,幾句話之後,也有些暈頭轉向。可他心裡卻是清醒明白,直到現在,見了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人提及關於青吟的任何信息,除了他們已經形成共識,再沒有第二個理由。

    真是關心愛護……李珣腹誹不已,然而這個形容,卻是沒有任何諷刺的意味在裡面。

    反而是李珣自己,很覺得過意不去。因為日前李珣在東南林海顯露行蹤,這邊明吉仙師主動要求進入東南林海前去接應,為了隱蔽行蹤,他是隻身前往,哪知剛動身不久,東海局勢便急遽惡化,他那裡的危險也是劇增,

    對此,李珣也沒有什麼辦法,除了希望明吉儘早回返之外,也只能抽空聯繫在霧隱軒留守的幽一,讓他加以照顧了。)

    琅環島上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但從現實層面上講,又極其浸長。因為島上的修士幾乎沒有了日夜之分,除了必須休息時,稍稍打坐之外,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處理手邊辦不完的事情。

    由於各有職責,明心劍宗的聚會只開了很短的時間,諸修士便紛紛散去,現在有個問題擺在眼前,每個人都有事做,可李珣這本在計劃外的小輩,卻給閒下來了。

    以他的能力,這不免有些浪費。

    李珣眼巴巴地看著明鞏,希望四師叔能有個安排,他也好趁機辦些見不得光的事。

    明璣沈吟一下,試探道:「願不願意去玄化真人那兒,幫忙設計島上的禁法佈置?」

    辛殉正想點頭,明璣已經搖頭否決:「這也不好,那裡的佈置己經臨近尾聲,你去了也沒什麼幫助,你還是去盧陽那裡,你們幾個小輩之後的安排,還需議一個章程山來。」

    明璣也是沒法,她做事爽利,不珊長的事情就不多想,乾脆扔給別人頭痛去,這種做法,眼下看來就有些不負責任。

    「四師叔!」李珣話剛出口便發覺,他的話音口氣更像是撒嬌,這認如讓他大為尷尬,一個恍惚,竟讓明璣脫身,只在匆忙中聽到一句話:「我去百工堂。」

    李珣也發現了,明璣大概也想甩開他去辦事,這讓他頗為受傷,可他也不能真的追上去,無奈之下,只好先按著先前所說,去找盧陽他們。

    大概是出於安全考慮,這一批計劃外的小輩,被安排在距離島中心最近的一片區域,完全處在六位真一宗師控制範圍之內,旁人大概覺得安心,十幾個人聚在院子裡暢聊,李珣卻渾身都不自在。

    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洛玉姬算一個,她剛從老爹的訓斥中逃回來,在梅潔、顧顰兒之前大叫吃不消,三位明麗的女修合成一個小圈子,笑語嫣然,只要不是當真心如止水,在場的男人又有幾個不被吸引的?

    所以,當李珣詢問有關「百工堂」的消息時,對面那個三皇劍宗的梢英弟子,竟然當場走了神,逼得李珣只能加大音量,再問一遍。

    這回,不但那人聽見了,一旁的洛玉姬也轉過臉來。

    「百工堂?那可是個好地方呢。」女修笑吟吟地接下話碴:「據說那是千寶閣與千帆城連手開的一家鋪子,就在咱琅環島上,咱們剛搬來數個時辰,就立了起來,裡面販賣靈藥、仙劍、法寶之類,一此短期內要使用的消耗品還能訂製呢。」

    「鋪子?」李珣為之瞪目此時洛玉姬也起了興致,拍手倡議:「咱們現在都是閒人,不如到百工堂逛逛吧,若有機緣,有件法寶落到手上,也未可知。」

    這話有回應的,也有推卻的,推卻的大都是些老成持重的人物,如盧陽、圓塵之類。

    梅雪也想推辭,卻孩洛玉姬牽了手,無奈之下,只能應了,至於顧顰兒,擡眼見李珣未置可否,便不說話,被洛玉姬當成默認。

    三位美人兒要去,護花護駕的白不在話下,到頭來十五個人裡,例有十個要去。

    一行人向主事仙師報了備,浩浩蕩蕩出門朝琅環島西側去了。

    出了門李珣便有些後悔,這一行人說說笑笑,不像是個辦正事的徉子,與島上的大環境格格不入,偶爾幾個匆匆而行的仙師路過,投來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還好,一島之地也沒多大,眾人腳下都快,就算不馭劍,小半刻鐘也就到了。

    此時己然入夜,李珣眼前卻是燈火通明。

    眼前是棟樓宇,並不甚高,佔地卻是頗廣,樓宇一層外廊支立的朱紅木柱一字排開,長及半裡,十分氣派。

    李珣看不到樓宇新修的誼跡,卻能察覺到其中隱而不發的寶光,似乎這座建築整體就是一件法寶,應是別有勸效。

    看裡外通明的燈火,還有正門上方龍飛風舞的百工二字懸匾,李珣覺得稱它為鋪子未免太屈了些。

    走到台階之前,門外兩個待立的錦衣修士已笑嘻嘻地迎上來,開口便讓人絕倒:「諸位客官,需要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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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40:53

第十六集 故人往事   第四章 破軍


這一刻,時光倒溯七十年,李珣彷彿回到了繁華的嵩京街頭,接受店夥計慇勤的服侍。等他回醒過來,眼前除了那些嘻嘻哈哈的洛玉姬們,便是那兩個笑容不減的的錦衣修士。

    李珣可以看出來,二人修為相當不俗,都是神化嬰兒的水平,並不比這邊除他和顧顰兒之外的任何一人遜色,甚至還有超出,如此事實,幾個精英弟子反應過來後,都有些訕訕,氣氛一時間尷尬起來。

    兩個錦衣修士卻是訓煉有素的,臉上半點異色也無,依舊慇勤地引人向門內行去,李珣見此,頗多感懷。

    再看眼前的建築,只覺得有一股膨脹的力量感充斥其間,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看低了四宗聯盟的叛逆力量,那是將自身剝離既往的圈子,另闢一方新天地的決然。

    當一隻猴子突然不把自己當猴子,會出現什麼樣的情形,最終又會是怎樣的命運,這正是四宗聯盟正經歷和驗證的東西。

    此時再看那巨大的「百工」二字,李珣長吸了口氣,心中悄然轉換了態度。

    「啊哈,貴客臨門,蓬蓽生輝啊,快請!」

    聞聲識人,李珣眉頭立刻皺起來,怎麼又是這廝?

    他也知道,這棟百工堂是四宗聯盟的產業打響的第一炮,箕胖子不來坐鎮才真叫奇怪,但看那廝笑味咪迎上來的大掌櫃模樣,李珣便覺得心下惡寒,更懷疑裡面是否有什麼更深的算計在其中。

    不只是他,能讓一宗之主親來招呼,還能面不改色的修士,至少在眼下這個小圈子裡,是不存在的。

    幾個精英弟子都是見多識廣之輩,都清楚這胖子的身份,被這廝「蓬蓽生輝」地一喊,沒有掉頭逃走便是極有定力的了,當下,洛玉姬、梅雪打頭,幾個人都躬身行禮:「箕宗主。」

    「哪來的這種道理,天底下可從沒有客人向幸櫃的行禮來著,你們正道九宗的修士個個都好,就是禮數太多,早知道我就與圖宗主換換,到雙鼓嶼去了。」

    箕不錯口角生風,笑哈哈的十分可親,只是幾句話裡,便透出兩個重要信息:一是千帆城的宗主圖瑾己經到了東海上,另一個則是圖瑾眼下正在雙鼓嶼,也就是說,正和西聯諸宗做生憊。

    這是表明中立態度的好辦法,李珣甚至在想是不是百工堂的分店己經開去了西邊散修盟會的駐地?

    胖子情真意切到了深處,已將他與諸小輩擺在了同一層次,可即便如此,諸精英弟子的習慣意識還是佔據上風,退意依然未減,只想找個理由,有多麼遠跑多麼遠。

    看到眼前眾人這情形,箕不錯也知自己弄巧成拙,眼珠一轉,拍手道:「諸位是來看明磯仙子修劍的吧,這千帆城大師祛邪除汙的場面,可是尋常難見一回,來來來,章順,你領客人去甲字三號房,現場觀摩公輸大師的神藝。」

    說完,他也不再用笑臉折磨大夥,再招呼一聲,便背著手向前去,似乎是散步的模樣,卻越過眾人所立位置,將大夥的退路斷掉。洛玉姬等人面面相覷,只能認命地隨章順向內裡行去。

    這一刻,不知多少人心中打定主意,過了今兒晚上,打死也不到這裡來,晦氣!

    李珣的眉頭卻皺得更緊,概因在箕不錯轉身,眾人目光隨之移動的剎那,有個人影在百工堂前廳一閃而過,純憑印象,李珣只覺得那人影甚是高壯,也極為熟悉。

    咦,若真是腦中想的那位,箕不錯的膽量倒是見長啊!

    暫時按下念頭,隨眾人進了們,他才沒現這裡已被花木騰牆分隔成諸多廊道小屋,當頭卻是一個佈置精美的廳堂,視覺上已很寬敞,與廊道連接,顯得細密曲折又不狹小。

    而在章順的指點下,人們看到,在騰牆之上,綴飾的花木果實之間,偶爾閃動寶光,細看去,卻是一件件品相不俗的仙劍、法寶。

    這些價值驚人的寶物,就這麼掛在藤牆上,乍看上去沒有任何防護措施,讓人有種拿下來細細把玩的衝動,這些寶物的排列也不是隨意為之,而是由品級、種類之高低不同,分類、分道懸掛。

    外面藤牆上掛的不過是百來件,隨著廊道逐一看過去,廊道盡頭的隔間,方是真正交易之所在,在那裡通過各間的掌櫃,方能尋到更上一層的精品。

    章順口舌便利,為諸人一一解說:「這裡保有敝閣及天星海千多年來近十分之一的珍藏,無一不是各個時代的大師之作,諸位若有興趣,可隨意觀看、試用,後進有專門的演武堂,可供諸位使用。」

    他這麼一說,除了李珣,諸精英弟子都是怦然心動,平日裡這些珍藏見一件都難,而如今卻有上百件擺在眼前供他們隨意選擇,就是不買,拿來過過手癮也是好的。

    「至干二樓,則是訂製、修復諸般法寶的所在,上面駐留著五位千帆城超品匠師,雖說因為時間,材料的緣故,一時造不出絕好的東西,卻能為諸位訂製一些小玩意兒,威力雖不大,可相當實用。」

    「若在戰時,損傷了仙劍法寶,也能到此修理。像明璣仙子,便是來尋公輸大師,來為寶劍祛穢除汙的。」

    「祛穢?」

    對此疑問,章順微笑著垂下頭去:「進一步的消息,請諸位與明璣仙子討論吧。前面那些話,其實按著規矩,敝人也不該說,只是看見諸位與明璣仙子屬同道中人……諸位,這邊請。」

    規矩?李珣想了想,問出一個關鍵問題:「千寶閣的珍藏,千帆城的匠師,都是此界最頂尖的,想來交易價錢也是不菲,卻不知貴堂買賣要價幾何?」

    章順流利地回應:「通玄一界,都是修士真人,自不能用下界的銅具物件兒。對此,敝堂在後進設有估價房,由此界德高望重的飽學之士坐鎮,專門品評估價,務求公道。凡是草藥丹丸、礦石靈液、劍器法寶、稀有鳥獸,無不可作價買賣,以多換一、以一換多、以多換多,無不可也。」

    說了這麼一長串,稍停片刻,他又略微壓低聲音道:「甚至一些修行法門,獨特劍訣之類,也能估價交易,只看貴客願不願意了。」

    嗡地一聲,洛玉姬等人都忍不住驚嘆,旋又彼此討論,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其實這種以物易物的事情,在此界也算慣例,可像百工堂這樣形成規則條例,光明正大地放出且一體推行的,從古到今恐怕還是第一回。

    初時諸精英弟子還只是討論這法子合適與否,但到後來,卻是齊齊指向了千寶閣、千帆城的新奇手段:「這個,還像是修行宗派嗎?」

    議論聲中,眾人登上二樓。這裡看上去便比下面寬敞空曠得多,據章順所言。隔同僅有五個,乃是諸位大師工作體息之處,在他的引導下人們來到位於右側迴廊的甲字二號房,敲響了門外的鐘磐。

    一個童兒開了門,見外而這麼些人,也嚇了一跳:「怎麼今天的生意好了這麼多?」

    出口的味道已經有了些商賈氣息,章順卻是陪笑:「這是箕閣主邀來參觀公愉大師煉劍的諸宗道友。」

    「參觀,你們把大師煉器當成耍猴的麼?」

    童兒表面上看起來也就是十一二歲的年紀,語氣既傲,又老氣橫秋。還好,能成為各派新一代精英的修士,養氣功夫都過得去,更知到製器煉劍顧忌多、規矩大,而公輸大師這樣的一代名家,則更有過之。

    目先稍一交流,便立時有兩個人開口,要去下面逛逛,這下一呼皆應,到後來,只有好奇的洛玉姬扯著顧顰兒,陪著李珣進去觀摩,剩下七人,以掩雪為首,由章順引著,到一樓去遊蕩,正好是遂了心願,或許還能做買兩個法寶應景。

    童子見人數少了大半,這才滿意,語氣也放緩了些:「進來吧,到裡面別隨便說話,驚擾了大師,旁的也沒什麼,毀了你師叔的寶劍,又該怨誰去?」

    此話一出,李珣立知這是個長輩人物,當下不敢怠慢,再行一禮,方與兩位女修進了門。

    裡間的佈置十分簡單,卻是件件器物都有來歷,就是隔音的擋板,也是上好的純犀木製成,屋裡靜悄悄的,直到童子打開了側門,才有人聲傳出來。

    「……此劍前任主人橫死,未散之怨氣己沈入其中,再被血殺戾氣汙穢,內外交攻之下,若要清除,必須以符籙之術引導,然而這樣,煞氣橫生,對你這持劍者,相當不利啊。」

    童子待這段說完,方向裡通報,一直報完了三人的名宇,那公輸大師方淡淡允了,李珣這才得以登堂入室。

    走進門去,裡面卻是間靜室,床椅皆無,只有兩個蒲團,此時被明磯和一位鬚髮灰白的中年男子佔著。

    明璣本是背對著門口,卻轉過來臉,徽微一笑,示意三人坐在她身後,李珣也不說話,向公輸大師稍一行禮,默默盤坐下來。洛玉姬顯然是認識大師的,甜甜地叫了聲「師叔」,才拉著顧顰兒坐下,公輸大師嚴肅的臉色稍緩和一些,依舊向明璣道:「你希望保持此劍獨步宇內的功效,也是應有之義,我可以答應,可你要知道,應急的手段總會有些瑕疵……你本來不必這麼著急的。」

    明璣從容回應:「大戰在即,也想不得那麼多,再說只要應付過此戰,再找大師想法消除隱患,也就罷了。」

    「大戰在即,生死之事,你想應付過去,也沒那麼容易!」公輸大師冷笑兩聲,也不再勸,向那童兒吩咐道:「寶劍在三陽泉中泡的時間也到了,你去把它拿來。」

    童兒應聲開門出去,明璣略一欠身,道:「多謝大師。」

    公輸人師搖頭不語,李珣心裡則顧為不安,也不顧禮數,在後輕聲說:「四師叔,那劍……」

    明璣也學公輸大師搖頭,外加兩字:「無妨。」

    看著明璣因搖頭而微晃的發絲,李珣不知怎麼了,腦子有些昏然恍惚,一種難以解釋的感覺,像是一朵陰云,悄無聲息地遮擋在他心頭。

    簡單地說,這是一種極為不祥的感應。

    他心中有些不安,自斬天神劍之事後,他還是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感應,但其中的關竅他又無論如何想不明白,這迷霧中的茫然與強烈的威脅感匯在一起,頂得他坐立不安,心跳也紊亂起來。

    這時候,公愉大師再度開口:「我需得提醒你一句,這以血殺戾氣汙損寶劍的手法,絕非是無意的巧合,而是血魔刻意為之如此,這寶劍便是全然無損,以其有備之心,想達到理想的效果,也不可能。」

    「是,大師,我知道了。」

    這種言語比任何響應都耍來得輕描談寫,公輸大師聞言,是真的不說話了,李珣心裡有如貓抓一般,難受極了,而此時,洛玉姬終於耐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明磯師叔的寶劍,不是初雪嗎?除了靈氣逼人、峰利無匹之外,還有什麼特殊之處?」

    她問的就是李珣想知道的,然而不等明璣作出響應,童子己經捧劍進來,所以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去,看那把具有特殊功效的寶劍。

    看到那劍的第一眼,李珣怔了下,然後便驚道:「四帥叔,你換劍了!」

    「怎麼不是初雪?」洛玉姬也非常吃驚。

    對一位劍修來說,隨身的劍話無異於第二生命.那是由自身氣息精血浸淫淬煉的無上利器,當淬煉達到一定火候,什麼神兵都無法相比。

    就算明心劍宗名為煉劍,實為煉氣,可像明璣這樣,己在修為成型階段,突然更換劍器的,一且人劍質性不合,對自身實力的影晌、對日後修行的不利,說成多麼嚴重都不為過。

    明璣回眸,淡淡道了聲:「不要影響大師工作。」

    「無妨,我倒覺得,由他們勸勸你也好。」公輸大師一邊說著,一邊接過劍去,仲於在黑沈沈的劍鞘上輕輕撫摸,速度極其緩慢,倒似給李珣等人留出說話的時間。

    受到這種鼓勵,洛土姬登時精神大振,忙道:「我看這劍寬厚有異於常態,想必劍勢沈重,與師叔的劍法合意不合怕吧,師叔的初雪劍己是極好的了,何必臨時更換,得不償失?」

    小妮子的說法頗有幾分見識,不過要想說動明璣,還差得太遠。見明璣微笑不置可否的樣子,洛玉姬有些氣沮,偏又發現李珣只是直勾勾地看著那寶劍,一句說也不說,不由大惱,在旁捶了他一記:「靈竹師弟,你總不能置身有外吧。」

    李珣被她略嫌親暱的一拳捶醒,張口欲言,話到嘴邊,忽地換了一句:「那是什麼劍?」

    「什麼劍?」洛玉姬受此提醒,發現自己有些唐突了,若此劍是某柄剛剛現世的上品仙劍,人家要換,白己還能搶過來不成?想到這個,她臉上微紅,定睛去看。

    此時,公輸大師也握住劍柄,援暖將劍拔山鞘來,在他刻意用氣貫注之下,劍氣嗡然鳴響,一室回音。

    雪亮的劍光揮灑出來,映得人雙眼發花,這時便看出洛玉姬家學淵源,絕非尋常草包可比,她只是被劍芒攝住剎那,便一口叫了出來:「破軍仙劍!」

    李珣心中一沈,還未來得及確認,洛玉姬己背上了劍訣:「芒如星點,氣若長虹,天星閉鎖,破軍寒鋒。沒錯的,這正是破軍仙劍。」

    說到這兒她忽又愕然:「破軍仙劍應該是在星璣劍宗的九天星劍之列吧,好像是已故的允星所持的寶劍,怎麼落到了明璣師叔的手裡?」

    「破軍,破軍……」

    李珣口中低吟這個熟悉的劍名,皮膚的溫度卻在逐分逐分地降下來。

    此時,公輸大帥已使破軍仙劍完全出鞘,在滿室寒光中,撫上銳利的劍鋒。被劍氣掃過,他手上裂開了十多個細小的傷口,絲絲緩縷的血液從傷口中滲出來,流到劍身上去。

    「破軍仙劍,乃是萬年以前,一代鑄劍大師梅鳩的得意之作,大師初入星璣劍宗,貫通馭劍之法,後投千帆城,習得鑄劍之術,兩相琢磨,又有天星鐵為胚劍,方得此等利器,冠以『破軍』之名。」

    公輸大師低聲說話,卻一室皆聞,他牽引鮮血,間斷塗抹在劍身上,形成一個個難以辨識的符籙。

    隨看符籙逐一完成,室內諸修士都能感覺到,劍身內部,似有一層凶戾之氣,咆哮竄動,意圖衝出來。

    「破軍劍魂,上引星辰。以天星流轉之相,通人身氣血肌理。為此劍所傷者,今生今世,均遭凶星照臨,與此劍遙通消息。持此劍者,可如附骨之蛆,追躡在傷者之後,更可尋機引動凶星為助力,擊殺目標,端得是仙劍中之凶器,此界罕有。」

    「血魔灌入的血殺戾氣,極其汙穢,血魔正是借此斷去了仙劍與天星的聯繫,我以三陽泉水清洗穢氣,以符篆相引,再激發仙劍本身的靈氣,已可清理大半,剩下的,只要由劍主溫養片刻……」

    公輸大師的聲音連續不斷地入耳,李珣漸浙地卻聽不清了,沮喪與悔恨,如漲起的潮水,慢慢壓過了所有的情緒,然而他的腦子依然順著慣性運傳。

    這一刻,他終於想到了,在坐忘峰上,與明鞏交戰時,那種不協調感來自何方,也終於想起來,天芷那沒頭沒尾的警告,究竟是什麼意思……

    小心破軍,儘早脫身了?

    是啊,要脫身、脫身、脫你媽個身!

    一切都晚了,他廢盡心機,籌劃的「重逢」,似乎僅僅是為了讓他墜入這荒謬的場景中。

    眼前的情形就像是一個宿命的惡劣玩笑,投放在他眼前,而當他怒發如狂,要將其擊碎之際,卻絲毫動彈不得。

    賊老天就在面前得意洋洋地宣佈:對不住,這是在惡夢裡,而且你沒有醒過來的權利!

    他只能睜大眼睛,看著公輸大師以精妙的手法,逐步清除劍內的血殺戾氣,使仙劍本身的鋒芒,一點點地展露出來。

    這一刻,他無法呼吸!

    也在此刻,在他腳口幾乎要被濁氣脹開的時候,他擱在膝上的手背被一隻冰涼的小手按住。

    李珣愕然扭頭,卻見到一對幽深至極的眸子,隨著他的目光移至,顧顰兒的表情很微妙,可明眸中,綻開的儘是純粹的安樂喜悅。

    而她身後,那緩緩出鞘的短劍寒鋒,卻是另一種的味道。

    以李珣的腦子,也要昏然片刻,才驚醒過來他身子猛然繃緊,反手將顧顰兒的纖手握住,發力的瞬間,眼中的世界似乎異化了.其它人影都化做了難以描述的五彩流光,照耀在紫衣女修臉上,又好像是女修自身綻放開來的靈魂之火,灼熱而直接。

    剎那間,李珣腦子裡至少閃過兩種利用甚至犧牲女修來俺飾自己身份的手段,然而這惡毒的念頭又在轉眼間被火炎吞噬,化為灰燼。

    顧顰兒的臉模糊了,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李珣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把那個不應出現的名字卡在喉嚨裡,用最後一點力氣,輕輕拍了拍女修的手背,又微微搖頭。

    這時候,公輸大師將破軍仙劍送到明磯手中,明磯深吸一口氣,用初學乍練的「參商法」引導精氣,注入寶劍之中,血殺戾氣被逐分逐毫地驅出來,寶劍本身的魂魄漸與天星勾連。

    李珣在她背後,只能看到寶劍劍尾一點星芒,這尖銳的光芒,刻在他眼中,緩緩攪動,比天底下任何刑具都要來得殘酷,漸起的嗡嗡劍鳴聲,彷彿是允星慘死時的呻吟。

    一個恍惚之間,這呻吟聲更似在他體內響起——如此地順理成章,因為允星的半邊身子就融合在他的骨血裡,分也分不開。

    呻吟漸變為嘲笑,尖利的笑聲迴蕩在軀殼的每一個角落,盡其所能地撕扯著他的心防。

    李珣並沒有抵擋,概應抵擋也無濟於事,他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前方微晃的劍光,讓自己僅存的僥倖心理,在閃耀的光芒中,冰消瓦解。

    隨後,他站了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8 10:41:13

第十六集 故人往事   第五章 斷劍


突兀的動作讓屋內諸修士的視線都集中在李珣身上,裡面的驚奇、錯愕、若有所思的意味混雜在一起,匯合成的力量,幾乎是李珣難以承受之重。

    所以,他擺了擺手,將所有的一切都屏蔽掉。)

    明璣似乎說了什麼,洛玉姬也在附和,然而這些語句只是化做嗡嗡的雜音,在耳邊迴響,半分都沒往他心裡去。

    李珣哈哈一笑,也不管自己的笑聲有多麼詭異,就那麼打開房門,搖搖晃晃地走出屋去。

    他像是喝醉了酒,腳下有些踉蹌,手扶著牆壁,慢慢地向外走,後面的聲音又大了些,洛玉姬從後面追上來,稍遲,顧顰兒也出了屋,相較於後者的沈默,洛玉姬一直在叫著什麼,那聲音如此尖利,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的聲音裡有種預見不祥的惶恐意味。

    便在此刻,一聲鏘然劍鳴,從側面的房間裡透出來,那昂揚急促的震音直穿入人們心口,再蔓延至全身每個角落。剎那間,除了李珣,所有人都化泥雕木塑,被劍鳴中透出來的訊息束縛當場,動彈不得。

    破軍仙劍中透出的惡意,是如此直接,以致穿透了李珣自生的屏障,映在他心中。

    李珣又笑了起來,他讓笑聲在整個樓宇中迴蕩,根本不管會有多少人被驚動,多少人被嚇倒。!.

    笑聲中,他下了樓,樓梯中央,下面的章順正循聲而上,見他下來,正要向上湊,卻被李珣一把推開,摔成了滾地葫蘆。樓梯口,梅雪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有人想說話,但被李珣眸光一掃,就渾身僵直,什麼話都給堵回肚子裡去。

    李珣又呵呵地笑起來,像一個瘋子,下面的人們自發地讓開一條路,目送他從中間穿過,緩步離開。

    出了百工堂的大門,李珣隨便認了一個方向,慢慢前行。樓宇隔絕了大部分聲音,卻仍遮擋不住破軍仙劍震鳴。

    仙劍的魂魄大概也是相當興奮吧,那劍鳴聲透過一切障礙,始終繚繞在李珣耳邊,像是一隻發狂的惡犬,要去撕碎前方的獵物,只是,它頸上的繩子還是死死扣在主人手裡,沒有半分放鬆。

    與破軍仙劍相對,劍主的反應真的遲緩到了極致。

    李珣不願去揣測對方此時的心情,只沿著腳下的路,藉著點點星光,慢慢走著。

    夜風拂面,逐步吹開了他封閉的感知,周圍的聲音清晰許多,天空中也不時閃過明亮的劍光,整體來說,亂糟糟的,但目標卻在島的另一邊。

    或熟悉或陌生的氣息,從琅環島南端毫無顧忌地展露出來。氣息來自不同陣營,而它們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強大,強大至屹立在通玄界的最頂端

    不過,這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前面隱隱地傳來海浪聲,李珣終於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他扶著手邊嶙峋的岩石繼續前行,直到看見那一片深邃無盡的大海。

    海浪從亂石堆中拍上來,細碎的白沫在千溝萬壑中打著旋兒,轉眼又被下一波潮水蓋過。李珣一直走到海灘的最前方,隨便找了一塊礁石坐下來,任冰涼的海水沖刷他的腳踝。

    直到現在,李珣仍不願思考,任由腦子裡的混亂持續下去,他就用這種狀態來等待,等著這場噩夢的終結。

    此時的李珣不具備太精確的時間概念,感覺中,只是一小會,島那邊的騷動便又提高了一個層次,馬上就要大打出手的樣子,越發襯托這裡的安靜和悲涼。

    是的,就是這種傷春悲秋的酸腐味道,它從心底深處滋生,不知不覺漫過了胸口,頂上喉嚨,在口腔中生發出來,味道澀澀的,蒸騰上腦,緩慢而殘酷地消解掉他刻意扭曲的情緒障壁。

    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目閃現出來,明璣、清溟、祈碧、靈機這許許多多的面孔就在虛空中變化,從親切到疏離,從溫情到仇恨,從熟悉到陌生,每一個面目的變化,都加重了苦澀的滋味。

    變化是如此的清晰,諸多面孔依次的變化,都加重了苦澀的滋味。

    變化是如此的清晰,諸多面孔依次排開,在心頭流過,栩栩如生處,恍若真人立於眼前,喜怒哀樂纖縷畢現。

    漸漸的,海浪聲中更有話音依稀,交錯纏繚繞在耳邊,那當然不會是平日裡親和的低語,而是如大浪般裂石拍岸的怒嘯,轉眼便將他吞沒進去。

    大概,這就是「背叛」的味道吧。

    李珣突然很好奇,不知道青吟、鐘隱他們做出類似事情的時候,感覺又是怎樣?也像他現在這般失魂落魄,極沒出息的德性嗎?

    也許要把後面那傢夥剔掉,在大多數人心裡,那廝的形象都近乎完美,而如今,他根本不需要再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操心了。

    想到這裡,李珣哈哈大笑。他根本不覺得這裡面有什麼可笑之處,卻只能用笑聲來對應這荒謬滑稽的一切。

    笑聲裡,劍鳴再度響起,聲源距他不過數丈而已,那聲音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來的低沈,卻又殷殷不絕,正如惡犬喉中的咕嚕低吼,凶暴又恐懼。

    李珣直接將這呼聲過濾,卻也停了口,讓笑聲的餘波在海浪中散去,現在,他只等著身後來人開口,而出乎他預料的是,對方這麼近的距離上,依然保持沈默,行為與平日大為不同。

    靜默似乎要一直持續下去,可破軍仙劍卻像是認定了眼前的生死仇人,再度攛掇地發出低鳴,擊碎了這古怪的氛圍。

    明磯仍沒有說話,李珣卻不再等她,並沒有回頭,只溫言道:「兼修兩派法門絕非明智之舉,尤其是靈犀訣最講精純,為了操縱一把所謂仙劍,雜了真息,影響仙業,四師叔是要我當這個罪人嗎?

    「你也知道自己是罪人?」

    明璣終於開口,從語氣中卻聽不出她的情緒究竟怎樣,那並非是特別的冷漠或憎惡,當然,也不會是以往的愛護親和。

    李珣大概能把握住明璣的心理狀態,卻不想針對這個來做什麼,所以,他也不用費什麼腦子,直接將心裡要說的話擺了出來。

    「四師叔,我對不住你,也對不住宗門,不過,若師叔讓我束手就擒,我也確實做不到。我在想,若是有可能,僅僅是可能我們之間訂個協議,互不侵犯也好、老死不相往來也罷,彼此之間,不要衝突可好?世道正是混亂之時,宗門不能分心旁顧,而我,也不想學青吟的手段!」

    明璣沒有對此有任何回覆,而對於李珣話中的未盡之意,她既然知道了李珣的身份,也就不怎麼驚奇為何李珣知道青吟的消息,不過,她仍有許多不解之處。

    「你知道青吟師叔的事,不覺得吃驚嗎?」她似在嘆息,聲音並不強硬,「我記得,師叔對你很好的。」

    話題一下子移換開來,似乎這才真正符合海邊夜色的環境氛圍,兩人間的關係似緩和了些,可這卻是建立在無比脆弱的根基之上,也許只輕吹口氣,便要徹底崩塌。

    對此,李珣相當珍惜,故而他的聲音也越發輕柔:「四師叔,他們和你不同的。」

    短短幾個字,已經透露出太多信息。

    明璣又是很久沒有說話,但李珣聽到身後微響,女修已經緩步走到他身後,兩人相距不過數尺,觸手可及。"

    李珣仍沒有回頭,因此也不知明璣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兩人一前一後,面向大海,像是一對觀潮的朋友、戀人,李珣非常享受這種氛圍,憑藉這個,他可以暫時忘卻滿溢心中的苦澀。

    然而,這氛圍畢竟是脆弱的,隨著一聲清鳴,李珣左肩微沈,冰冷的劍身已壓在上面,鋒刃輕貼住他的頸側,只需要輕輕一劃,劍芒吞吐間,便能切斷他的脖子。

    李珣沒有任何反應,而持劍的明璣,也沒有放射出哪怕一丁點殺意,兩人都在調適自己的心情。

    古怪的氛圍雖是被消減,但那速度,就像是用小刀在髮絲上雕刻,每一瞬都可能一刀兩斷,可在一刀兩斷之前,雕刻的速度卻是緩慢得讓人發瘋。

    當事二人對這種古怪的氛圍的珍惜,恐怕很難有人理解,所以,這氛圍注定了要由外人來打破。

    暗夜中,側後方亮起一道強芒,紫紅的光線剎那間將整片海灘映成妖異的鬼域,明璣冷然回眸,正好看到顧顰兒裹在灼熱的劍光裡,如大日行空,撞擊過來。

    如此直接的接氣機定向,明璣當然不會判斷失誤,可她心中不可避免地閃過驚訝的情緒,這情緒透過寶劍,一直傳入李珣體內,與外界的紅蓮劍氣一起,將兩人間最後一點微妙的聯繫,斬成粉碎。

    李珣長聲一嘆,就那麼站起來。破軍仙劍的鋒利劍芒,已切入他的頸部肌肉,卻連一點血星都沒碰到,明璣沒有任何猶豫地收劍,身子半旋,仙劍嗡然震鳴,帶著遠離仇敵的不甘,自下而上,以寬厚的劍脊架住了紫陽神劍的鋒芒,勁力一吐,便將眼前完全不顧後果的女修震開。

    縱然顧顰兒是正道九宗三代弟子中最頂尖的後起之秀,但面對明璣,仍有一段難以踰越的距離。

    兩劍相交,明璣雖是臨時應變,依然佔據了絕對的上風,顧顰兒的紅蓮劫劍氣被崩散,身體不可控制地向後翻,但轉瞬之間,她又控制身形,強衝上來。,

    然而這一次,她眼前出現的,卻是一線灼目的血影。

    燃血元息透體而入,瞬間封鎖她三條最重要的經絡,最後潛勁撼動腦部,她哼都不哼一聲,便昏厥過去。

    明璣身形轉動,劍氣終於嗡然迸發,鎖定在李珣身上,李珣則鬆開手,任顧顰兒摔落在亂石灘上,繼而微笑道:

    「四師叔果然還是向著我的,這小妮子一劍斬來,師叔卻代我接下,如此也不怕旁人稱你裡通外敵麼?這人情,我在這裡謝過了。」

    明璣又見識到他油嘴滑舌的一面,心中的滋味難以形容,她向昏迷中顧顰兒瞥去一眼,低聲道:「她你要回護她嗎?」

    說了開頭,她便大致猜出李珣和顧顰兒的關係,後面自然有了變化,李珣笑了起來,當最後一點顧忌被拋下,他的心情陡然好過許多:「師叔不覺得她和某人有點像?」

    「某人?」

    雖將這兩個字在唇邊品味,明璣卻早就知道李珣所言何人,她再度將目光移過去,再開口時,語氣又冷了數分:「她自有本宗的長輩處置,托你的福,若她是第二個青吟,天行健宗總還有前例可循。」

    李珣知道這就是拒絕了,他也不失望,只是搖頭:「四師叔,對你和宗門,青吟是叛徒,可對玉散人而言,那女人起碼也有些利用價值吧,我自認比古志玄還強上一些,既然如此,這人我就護定了。」

    明璣冷冷盯著他,不再說話,李珣則不再糾纏於這些細枝末節,只在微笑中解開了外披道袍:「從今往後,世上再無靈竹此人,只有四師叔你欲除之而後快的血魔」

    道袍落地,李珣又解髮髻,披散了頭髮,最後,他反手解下苦竹寶劍,向前伸臂,平舉在胸前。

    兩人的視線一起落在這把寶劍上,時間在此刻再度停滯下來。

    這把由明璣親手挑選的劍器,在李珣手中也不過數月的光景,李珣用它對敵的次數更是少得可憐。

    論感情,苦竹寶劍更是比不過由明璣傳下的青玉寶劍,然而,兩人都無比清楚,它大概已是李珣與明心劍宗最後一點維繫的紐帶,此劍落地,李珣與明心劍宗,即刻恩斷義絕。

    「砰」一聲爆響,突兀而起,海灘後方的亂石高地,炸開一蓬塵煙,究其源頭,大約是數十里外正邪諸宗的對峙終於擦出火星。雖說大部分人仍保持克制,可某些宿怨深重的人物真的打起來的話,別人也不好阻止不是?

    小小的琅環島當然做不得戰場,只一交手,戰鬥雙方便從南端打到北頭,一路撞毀建築無數,最後停在距離李珣兩人不遠的高地。

    二人都沒有動彈,甚至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上面塵煙漸散,李珣撇嘴,現出一個苦笑,手指將松未松之際,一聲輕笑從海上傳來:「喲,今兒可真看到好風景了,辣手閃靈兒持劍相逼,明心靈竹寬衣解帶,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笑聲脆盈盈的,恍若夏夜的涼風,風裡還帶著些通心爽肺的甜香,尋常人聽了,不論男女,怕都要心尖兒酥麻,難以自持,不過,海岸上的兩人都是非凡之輩,聞聲便自發過濾了其中婉媚勾魂的異力,分辨出來人話外訝然的心態來。

    來人的身份也已呼之慾出,極樂宗,**妃子。

    身為西聯重量級人物之一,**妃子並非屬於交戰的一方,只能算是過來掠陣,卻不想看到這幕情景。她立時便發覺裡面驚人的價值,而不等她繼續問下去,上面交手的雙方也已經發現了這裡的異樣,暫緩交手,齊齊看來。

    便在驚疑之聲響起的剎那,李珣手指完全鬆開,苦竹劍移動,也在此時,李珣突然動手。

    沒有任何顧忌或遲疑,血影妖身全力發動,在上上下下四五個人瞠目結舌之下,他身化血光,直直撲身面前的明璣。

    血影妖身的速度何其之快,便是明璣早已用劍氣將李珣鎖定,這一下也有些措手不及。

    破軍仙劍寬厚的劍脊勉強擋在身前,嗡地一聲強震,已被李珣一記血劫蝕元神光擊中,霸道的衝擊力使她立身不穩,只能後移卸力,李珣竟是得勢不饒人,血光哧哧突進,壓迫得明璣向後飛退,轉眼便衝到大海之上。

    側面的**妃子離二人至少還有百尺之遙,激戰濺射的水霧卻已撲到她的身上,感受到其中凶厲血腥的氣息,她頗覺不適,皺著眉頭後退一段距離。

    便在她後撤的時候,半空中傳來一聲叱喝,卻是明璣嗔目強攻,破軍仙劍之中,似乎炸開了一圈青芒光暈,一次劇烈的膨脹,將奪目的血光也淹沒小半。

    這一波反攻,與明璣平日風格迥異,李珣似乎也有些意外,聲勢微挫,直到這時,旁觀者們才將第一口氣吸進肚子裡去,然而,轉瞬之間,漫天血光又是大盛,海天夜色之中,似乎鋪開一片陰鬱的血云,將明璣一口吞了進去。

    血光鋪展開來,燒得海水哧哧翻滾,可照在身上,又是寒透骨髓,明璣知道這是護體真息擋不住燃血元息的表現,她卻鎮定自若,第二度鼓蕩真息,純以道心驅使,一切憂懼疑慮,俱都寂滅不生,破軍仙劍「嗤」地一聲,直直搗出,前方濁流激盪,漫天血云,被此大巧若拙的一劍生生破開一個大洞。

    明磯劍勢再變,由雄渾轉為靈動,手腕輕輕抖動,絲絲縷縷的劍氣便形成一個細密至極的劍芒光圈,絞散了血云裂口殘餘的霧霾,她也身劍合一,衝擊出去。

    即將完全衝出的剎那,明璣心中又是一緊,而她手中劍器卻比靈台感應更早一線,先前微縮,即而在長哧聲中,筆直前刺。

    這一瞬間,明璣的軀體與仙劍聯成一道近乎筆直的線條,體內殘存的劍氣毫無保留地噴射出去,直指前方剛剛現形出來的李珣胸口。

    李珣不閃不避,只是伸出右手,下面迎上。

    劍氣淩厲,血光濃稠,雙方碰撞之際,卻半點聲息都沒發出來。

    耀眼的劍光衝擊丈許之後,便被消融得乾乾淨淨,可是破軍仙劍本體卻沒有半分滯礙,一路勢如破竹,直直刺入李珣伸展的右手掌心。

    血肉撕裂的聲音響起,破軍仙劍直直前突,一路破開肌肉骨骼,足足深入了半尺之深,幾乎剖開李珣整個前臂,這才遇到了真正的阻礙。

    阻礙一現,便是銅牆鐵壁。

    破軍仙劍再度顫鳴,而嗡嗡之聲初起,便走了調,劍尖筆直的衝擊軌跡不可抑止地發生偏移,由劍身傳導過來的劇烈震盪同樣勢如破竹,轉眼蔓延到明璣全身,且一瞬百變!

    明璣周身氣息登時被攪得大亂,對面李珣仍不依不饒,第二波震盪又至,兩波力道交進,明璣手心的筋肉都被震得酥了,當前後變化相叠,終於握不住劍柄,低哼聲中,身子被甩飛數丈遠,而破軍仙劍也留在李珣肢體之中,尤自抖顫不已。

    李珣略擡起前臂,打量這把害他身份暴露的劍器,沸騰的血液在劍身上來回流淌,為其蒙上一層汙濁的外衣。

    破軍仙劍的鋒芒再度黯沈下去,且發出不甘的低鳴,似乎要從血汙中掙扎脫身,只可惜,它已經不可能擺脫李珣為它劃定的命運。

    劍吟聲很快被抹消,李珣用左手握住劍柄,微笑著將長劍從右前臂中抽出來。傷處的骨骼筋肉在血霧籠罩之下飛速癒合,等劍身完全拔出,他的右臂已經盡復舊觀,連個傷疤都沒露出來。

    擡起臉,直視遠處兩手空空的明璣,李珣笑容加深,彷彿完全忘記了之前那場激戰,柔聲道:「兼修旁門的害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師叔你明知故犯,為的是誰,我也明白,既然始作俑者是我,那今日我也就擅作主張,絕了你這分心思吧!」

    話音方落,他右手揮起,在破軍仙劍劍尖處重重一敲,那寬厚的劍身便劇烈震動起來,其幅度之大,更像是一條垂死掙扎的大蛇,在扭曲蠕動。

    「停手!」

    明璣在遠處叱喝,是李珣從未見過的疾言厲色,可惜這沒有半分作用,揮過去的手掌又反手切回,鏘地一大震,破軍仙劍崩然斷裂,飛旋的劍尖崩飛百尺之遙,在半空中碎成千百流光,散落入海。

    李珣手上這半截仙劍,則像是曬乾的泥土模具,輕輕一碾,便化為細塵沙土,飄散開去。

    這樣的破軍仙劍,什麼大師巨匠也休想再將它恢復如初!

    第六章立威

    李珣像幹了件最尋常不過的事情,拍了拍手,再撣去最後一點殘餘的鐵粉,微笑著迎向明璣冷峻的眼神。

    海面上迅速沈寂下去,不過這場計劃外的激戰,卻是迅速吸引了島上所有人的注意。初時一兩道,後來遁光更是接連不斷,向這邊彙集。

    不過數息時間,遠近十里範圍內,修士便越聚越多,無數的目光跨越夜空,聚焦到李珣和明璣的身上。

    不知道明璣現在是什麼感覺,就常理估計,那絕對不怎麼好受,對此,李珣只能在心中說聲抱歉,他斂去笑容,兩手陡然招展,血霧繞體飛動,也就是人們眨眨眼的空檔,他身外已披了一層隱透血光的寬袍,正是那件與他肉身一起經過血神鍛體的霧松鐵袍子。

    作為少數能供他驅使的法寶,這種情況使來,倒比幽玄傀儡伺候還要來的方便。

    至此,除了那張情理之外的靈竹面孔,李珣上上下下,已儘是血魔打扮,結合前面的變化,便是個傻子,也能辨識出來。

    這一刻,多少聲遲來的驚嘆齊齊響起,便連海風都被這聲息壓過,擠出了極怪異的調子來。

    海面上的氣氛一時間顯得頗為怪異,不過與前面李珣明璣的顧慮不同,這裡可有不少人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思,故而很快地,有人便鼓掌大笑起來:「明心劍宗高足,正道後起之秀,果然不同凡響!」

    有人附和著發笑、起鬨,也有人冷眼旁觀,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駁斥,正道九宗的修士一個個都成了啞巴,只能用複雜至極的目光盯緊海面之上那個赤紅的身影。

    他們也想有所反應,可是眼前這比最光怪陸離的夢境還要來得荒唐的場景,還需要一個時間來緩衝和消化。

    李珣微偏過頭,循著最初大笑挑釁的源頭,移動視線,最終停在一個面熟的臉孔上,李珣想起來,這不正是當日在東南林海,那個臨時插隊的飛天猴兒嗎。

    見此,他也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本以為諸位心有靈犀,沒想到這兒還有位入戲太深的……蠢貨!」

    聽到他話中深意,周圍幾個重量級人物的臉色齊齊沈下,也就在這顏色變化的瞬間,虛空中一聲尖爆,淩厲的震波在數里之外迸發,轉眼將那飛天猿魔捲入其中,緊接著又是一聲炸響,對方精瘦的身子競給炸飛了數里遠,才灰頭土臉的停下來。

    雖未當真受傷,已是臉面丟盡!

    「我不記得準許你來評頭論足。」李珣沒有任何動手的跡象,只是冷笑起來,最後以一句評論作結:「沒家教!」

    一時間海面上人聲收斂,四方投來的眼神裡,盡都消去了輕浮之意。

    這時候,諸修士才記起來,眼前這位,縱然是這幾個月間才猛然拔升起來的新秀,可是地位便是地位,他絕不是任人嘲笑的軟蛋。便是嘲笑,那也是羅摩什、厲斗量這類宗師人物才能幹的事情,飛天猴兒妄自尊大,可是要尋死麼?

    李珣動用了暗處的陰散人立威震懾,卻不給諸修士進一步緩衝的時間,放聲笑道:「我報持誠意,千里迢迢來此,為何無人肯盡地主之誼?」

    當他的聲音肆無忌憚地在海面上擴散之際,更多的修士聞訊彙集至此,而這些後來者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均未能免俗地發出或震驚、或詛咒、或辱罵的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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