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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ololo
男爵 | 2014-4-24 17:07:56

文案

她的夢中情人竟和別人在做「愛做的事」,
更令她不可置信的是,他也想和自己……
不屑如此輕浮的舉動,她斷然拒絕,
然而日後在他一連串的挑逗下,那顆暗戀已久的心逐漸沈淪,
但他只要「專屬情人」,而不想被婚姻束縛,痛定思痛之後,
她決然割捨這份渴望已久的愛……情場高手竟被她牢牢套住,
然而這小妮子卻三番兩次拒絕自己,這愈激發起他的「性」致,
一心想要得到她,軟硬兼施下,逐漸擄獲了這可人兒,
正當兩人戀情有所進展之時,豈知在陰錯陽差之下,
他誤會她另有男友,而好不容易誤會將要冰釋,
她卻因捲入幫派恩怨被綁架,天啊!這教心急的他如何是好……


傻瓜金萱

  嗨,有人在朝待四神的情事嗎?

  Sorry,寫多了系列型小說,突然想寫一篇完全不相干的小說以緩和打結已久的大腦,而且最好是那種平凡人的愛情故事,所以我為了這篇《愛上一個人》。夠平凡了吧?畢竟每個人都會有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不是嗎?

  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幸福、快樂與笑容?還是痛苦、難過與淚水?抑或者是無奈、忐忑與不安?我想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喜、怒、哀、懼、愛、惡、欲這七情皆免不了吧。

  前一陣子有首歌大街小巷皆聽得到,它的歌詞中有幾段是這樣子的──  

  你看過的書我天天都在看……

  你說你感冒我呼吸都困難……

  你愛過的她我試著去瞭解……

  你才踏出門我立刻寫情書  

  等你到紐約進飯店就能讀  

  傳真傳祝福傳真傳孤獨  

  沒有你住愛只是空房屋……

  愛來太快不要想逃開你明不明白  

  快說出來不要再耍賴我要你明白  

  愛我吧親我吧從今後海角天涯  

  我願意做你的大傻瓜  

  I'dLikeToKnow  

  要聽你說,你愛的是我  

  沒錯!我說的就是這首「傻瓜」,而且就是這首歌驅策我為了這本《愛上一個人》的。

  老實說,剛開始我很想將女主角寫得像個大傻瓜,把男主角寫成一個被人唾棄到地獄的壞男人,然後結局是女主角還是傻傻的在等那個大壞蛋,但──怎能?

  誰不希望癡心能換真心,即使灑脫如我的人(曾經說過在感情世界三人行必是我退),也不能肯定的說你在退出之後,心中絕對不會有覬覦他能回心轉意來愛自己的想法,儘管那只是一點點的希望、一點點的奢求與一點點的夢想。

  唉,不想愛他,卻身不由己呀!

  情為何物?愛又是什麼?千古以來它們又顛倒了多少眾生,創造了多少淒美的悲歌和幸福的吟唱,可是誰能正確、明白的告訴我情為何物?愛又是什麼?而經性開放所產生的欲呢?它與情、愛之間又有何糾葛?呃,好艱深的問題呀!

  總之,愛上一個人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它可能是人生中最困難的一門學問(至少對我而言),所以我至今仍然學不會當一個傻瓜。你呢?

  算了,別想那麼多了,你還是快翻書吧。


楔子


  春天鳥語花香,綠芽滿枝頭,真是一個美麗的好時節。然而這個時節對莘莘學子來說只有提醒他們考季要到了,他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今後的一切成敗勝算全都螻在這幾個月內。

  夏芹萱,一個學業普普、長相普普、健康普普、連家庭也普普的普通女孩,今年正值高三的重要時期,現在對她來說書就是一切,上學讀書、放學看書,就連上廁所都不忘帶書本去背,當然這對高三準考生來說,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是對她來說卻嚇壞了所有認識她的人,因為在春假之前的她就算是父母拿著籐鞭督促她讀書,她都還讀得勉勉強強的,但是現在……

  「老姊,你有沒有發燒呀?」夏正翰以手心診察她額頭的溫度,擔心的看著她。

  「幹麼?」她無聊的揮開他的手,「你沒事做呀?就算沒事做也不要來打擾我讀書,如果我沒考上T大的話,就惟你是問!」

  「T大?以你的成績連它的車尾都看不到,你想考T大?」夏正翰呵呵大笑的睨看她,「老姊,你到底發什麼神經,有沒有問題呀?」

  「出去!」夏芹萱板起臉下逐客令,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專門洩她氣的人。

  T大,每一個高中生心目中的夢想學校,考上它就像握住社會寶庫的鑰匙,畢業後絕對不怕找不到工作,相反的還會有大公司爭相應邀徵召,所以T大不僅是高中生心目中的夢想,更是父母心目中的理想,如果自己的子女能考上T大,那是多麼光榮的大事。

  不過這對夏芹萱的父母來說,別說理想了,就連夢想他們都沒想過,因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他們的女兒有幾兩重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所以T大拜拜,他們對它來說注定是無緣的人啦!

  也因此當夏芹萱突然告訴他們她要去考T大時,他們差點沒笑掉下巴,但是當女兒像中邪似的猛K書,連覺都不睡時,他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夏芹萱?沒有人知道,只除了她自己。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她?一個男人,一個她夢中的白馬王子,一個T大的研究生,一個叫做程昊昀的男人。

  自從認識程昊昀,其實也不叫認識,事實上他們只不過點過一個頭、見過一次面而已,她就被他表率群倫的風釆深深的吸引住,從一見鍾情到一發不可收拾。

  在聽說他是T大的研究生後,她立刻改以T大為志願目標,只為接近他,即使她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不知死活,但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好運會不會突然降臨到她身上呢?她要賭。

  「目標T大,不到黃河心不死。」對於她的逐客令,夏正翰恍若未聞,他看著牆壁上她的自勉詞念道,然後突然一改面色正經八百的問:「老姊,你是真的想考T大,不是在開玩笑對不對?」

  「我從頭到尾都沒說我在開玩笑,是你們自己不信的。出去啦,我要看書,你別再來吵我。」她看他一眼後便低下頭繼續鑽研萬字鑽動的書本,然而書本卻突然被一個白色印有7-Eleven字樣的塑料袋遮住,她擡起頭看他。

  「喏,這是我剛剛經過7-Eleven買的雞精,給你。」夏正翰對她說。

  「謝謝你。」看著惟一的弟弟,她笑逐顏開的道謝。

  夏正翰因為不習慣她的客氣而有些靦腆,但那也只是一閃而過的神情,「讀書要緊,身體更要緊,你累壞了自己沒關係,可別嚇壞了爸媽。」他挪揄。

  「臭小子!」夏芹萱笑罵。

  「加油了,老姊,我永遠支持你。」

  看著關上的房門,夏芹萱的嘴角噙起了一絲笑意,她當然會加油的──為了他。



第一章

  春天一過夏天到,記得才剛凋謝不久的鳳凰花又開了,夏芹萱走在校園內,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老天!她做到了!

  四年前考上T大的她在村落中被視為奇跡,即使她是重考一年,依然令許多人噴飯感到不可置信。

  她,夏芹萱再怎麼看也不像能考上T大的人,她會考上T大大概是蒙上的吧?除了父母、弟弟外,她知道絕大多數的外人都這麼想,但是她一點也不在意,不管T大真的是給她蒙上的,或者是因她無窮的潛力而考上的,她都很高興,因為她就能見到程昊昀了。

  離鄉背井獨自來到北部求學,她帶著既忐忑不安又興奮難耐的心情進入T大,然後開始打聽程昊昀的下落,然而接踵而來的事實卻像青天霹靂般的突然擊中她──程昊昀今年畢業了!

  天啊,一年半的相思,一年半的辛酸,全都被這無情的事實擊潰,她夏芹萱真是個笨蛋,竟然以為考上了T大,即使不能當他女朋友,不能與他朝夕相處,只要能見到他就已足夠,結果呢?一面也沒見著,她這一年半來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失去了精神目標的她,整天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不知道今日是何夕,直到有一天無意間聽到程昊昀的消息時才再度振奮起來,然而當時第一學期已近尾聲,自己的成績也是吊車尾的在二一邊緣遊蕩,那時的她簡直嚇死了,還好老教授在她聲淚俱下的求情下以六十分的低分讓她飛過,沒被二一開除。

  想到那時的情景,她還是心有餘悸,感謝程昊昀突來的消息,也感謝老教授的大發慈悲,要不然她不僅無顏見江東父老,還會後悔一輩子。

  程昊昀,程氏企業的第二代繼承人,T大研究所畢業後直接入程氏,由基層幹起,一年前正式坐上總經理位置主導整個程氏企業。他是商場上的新尖兵,眼光獨到、犀利,行事果敢、不畏,才入主程氏一年便將其勢力擴大三倍,躍升國內最具發展潛力的公司之一。

  這些信息都是近一年來她從報章雜誌上看來的,因為程昊昀除了才幹彰顯引人注目之外,他的花名才是報刊雜誌最大的買點,也因此她不必再急急忙忙的到處交友,試圖從別人口中聽取有關他的芝麻小事。

  花花公子程昊昀,英俊瀟灑,多金又花心,即使換過的女人比換過的衣服還多,女人對他依然前仆後繼從未停過。

  「女人就好比衣服一樣,除了漂亮之外,最重要的是要穿起來舒適,一件穿不舒服的衣服不丟掉還留著做什麼?礙眼嗎?」

  他曾笑著這樣回答雜誌記者問他對女人觀點的問題,其態度雖吊兒郎當的疑似開玩笑,但是認識他與他有過交集的女人都知道這是他的真心話。女人對他來說就像一件衣服一樣,穿過一次不適合就丟,如果覺得不錯則多穿幾次,但最終的結果依然逃不過被捨棄的命運。

  為這樣一個花花公子傾心很呆嗎?的確很呆,但是她真的無法自己。為了見他,一向不愛唸書的她可以夙夜匪懈的抱書苦讀;為了他的喜好,她可以捨棄短髮的方便,改留諸多不便又麻煩的長髮;為了與他有所交集,她甚至與父母吵架,堅持決定留在台北,她要進入程氏工作。

  第一次在T大聽到他的消息時,是從一個學長口中,聽說他畢業後是進入程氏工作的她立刻打聽有關程氏的一切,並立刻決定畢業後也要進入程氏工作,追隨他。而今她終於要畢業了,以企管系第三名高分畢業的她當然有許多企業爭相邀召,但她毫不考慮的對程氏人力資源部點頭,她要進程氏工作,下個月開始,她將正式進入程氏上班。

  老天,她終於做到了!她終於向遙不可及的他邁進了一步。

  「夏芹萱。」

  遠方傳來的叫喚聲驚醒了呆立的她,她緩緩的轉頭望向聲音的來處,一個說不上英俊瀟灑卻相貌堂堂的男子大步向她跑來,是研究所的學長,羅列廷。

  「恭喜畢業。」他笑溢滿面的停在她眼前,將手中的花來遞給她,恭賀道。

  「謝謝。」夏芹萱笑靨迷人的接過花,然後自然而然的將臉理入花束中吸取它馨香之氣,「只有你來嗎?陳學長、張學長、彭學長他們呢?怎麼沒一起來?」好一會兒後她擡頭疑惑的問。

  「他們先到禮堂去等我們了。」

  「真的?那我們快走吧。」她舉步。

  「夏芹萱。」羅列廷突然叫住她。

  「怎麼了,學長?」夏芹萱停下腳步莫名其妙的回頭望他,幾近及腰的秀髮隨其流暢的動作畫出優美的弧度。

  「我……」羅列廷看著她,拘促不定的開口閉口,「我……」結果他我了半大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夏芹萱訝異的揚眉,她從未想過八面玲瓏,應付任何突發事件都能面不改色的學長會露出如此掙扎的表情,「學長,發生了什麼事嗎?」她擔心的問。

  「不。」羅列廷搖頭,「我……夏芹萱……你有喜歡的人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的說。

  夏芹萱看著他靦腆的表情,終於知道他剛剛的掙扎是為了什麼,唉,其實她老早以前從他對自己的好,和其它學長特意製造給他們的機會,就知道羅學長對她有意思,只是這該怎麼說呢?

  「我有喜歡的人了。」她老實的告訴他。

  羅列廷看了她半晌後,突然呼了一口氣低下頭,就不再擡起。

  「學長?」夏芹萱擔心的輕觸他肩膀,「你沒事吧?」

  羅列廷擡起臉來,他苦笑著看她搖頭,「你也未免太老實了?」

  「對不起。」夏芹萱馬上低頭懺悔。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其實我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因為像你這麼可愛的學妹怎麼可能會沒人追,我只是不死心的想聽你親口說而已。」羅列廷風度極佳的說道,「別自責了,走吧,大家都在等我們呢!」他恢復平常的表態對她,一把拉起她衝向禮堂。

  夏芹萱看著拉著自己奔馳的背影,不由得低聲輕喃了一句:「謝謝你,學長。」

  ★        ★        ★     

  想像在程氏工作和實際進入程氏工作有著天壤之別,夏芹萱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的愚蠢與白癡,竟然會想在公司內引起程昊昀的青睞,她真是小說看太多了。

  進公司的第一天,她即被人事部經理曉以大義,警告她將長髮束起或者剪掉,如果她不希望被踢出程氏的話,因為大家都知道總經理對長髮有著特殊的偏好,而凡是與總經理扯上關係的女人下場絕對是驅逐出境,他不希望見到好好的一個T大人才就此浪費。所以為了留在程氏,她妥協的將全身上下惟一可以吸引程昊昀的長髮盤了起來。

  工作第二天她開始嘗到大公司的繁忙,她根本沒有多餘時間來適應環境,程氏的環境就已適應了她的無所不在,東跑西撞的忙著詢問前輩什麼事該怎麼做,什麼東西在哪裡,這時的她早已忘了程昊昀、忘了身後的三千煩惱絲,如果說現在有人拿剪刀將它「喀喳」一聲剪斷的話,她想她也沒時間去阻止。

  忙,真的很忙,忙到不可開交,忙到焦頭爛額,忙到她忘了自己都已經進程氏三個月了,還不知道總經理的辦公室在太平洋的哪一角,所以當經理為了接見突然來訪的大廠商,要她將總經理急著要的資料送到總經理室時,她會呆愣當場。

  「曉加,你知不知道總經理室在哪裡?」看著經理大步離去後,夏芹萱囁嚅的探頭偷偷問附近的同事楊曉加。

  「你不知道總經理室在哪裡?!」楊曉加大叫出聲,頓時整間辦公室的人都靜止了,一致的看向她們,不,是向她行注目禮。

  老天!夏芹萱既丟臉又慚愧的閉上眼睛,她沒想到楊曉加會叫這麼大聲。

  「芹萱,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真的不知道總經理辦公室在哪裡?」楊曉加瞠目結舌不可思議的問她,「你已經來這兒三個月了耶!」

  夏芹萱老實的搖頭,她也沒想到為了程昊昀而進程氏的她,竟然會在這裡待了三個月還不知道他的辦公室在哪裡,她真的忙昏頭了不是嗎?竟然會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哈,你真的對總經理一點興趣都沒有對不對?我們還以為你那一頭秀髮是為君留的哩!來這兒三個月卻不知道總經理室在哪裡,真有你的!」同事中有人笑道。

  夏芹萱因為被人正中下懷而困窘得低頭,天知道她的頭髮真的是為了程昊昀而留的,之所以到現在還不知道總經理室在哪裡,是因為她這三個月簡直忙呆了,所以才會……

  「總經理在走廊右轉第二間。」楊曉加先告訴她,後又禁不住好奇的問:「每個月初的月報,要到會議室開會的途中,難道你從未注意過房門上的名牌嗎?」

  夏芹萱搖搖頭,「謝謝,我將經理托我的資料拿到總經理室去,如果有我的電話,麻煩你幫我接一下,我馬上回來。」她笑對楊曉加說聲後,聽身走了出去。

  「喂,夏芹萱對總經理沒意思的事情不準傳出去讓別部門的人知道哦!」玻璃門一闔上,立即有人發聲的叫道。

  「幹麼?」楊曉加問。

  「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當然是想將她留著讓我們自己部門裡的人追呀!」男人嚎叫道,立時在辦公室的男同事都紛紛露出心有慼慼焉的表情直點頭。

  「一群神經病!」

  ★        ★        ★     

  每向前走一步,夏芹萱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加快一分,愈接近右轉的走廊,她就覺得空氣愈稀薄,稀薄得讓她快要窒息死掉。

  老天,五年又九個月後的今天,她終於可以再見到他,他對她還會有一點印象嗎?是否記得那年寒假,在咖啡館內那個臉紅得像蘋果的女孩?不管怎麼樣,她終於可以再見到他了!

  夏芹萱狂跳的心在站定在標有「總經理室」門牌的門前慢慢的緩和下來,她輕輕檢視自己頭髮沒亂後,再低頭看著身上的制服與腳下合宜的鞋子後,終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擡手敲門。

  然而第一次敲門聲未有響應,她不得已又敲了一次,還是沒有響應。他不在嗎?頓時失望籠罩夏芹萱整個人,她有些木然的呆立在門前。

  經理說這份是急件,必須立刻交給總經理,可是他卻不在,這些資料她該拿給誰呢?她轉頭看向旁邊空曠的秘書室,李秘書今天請假,她不能交由她轉交,也不能放在李秘書桌上,她該拿這些資料怎麼辦呢?

  看著白底黑字的「總經理室」門牌,夏芹萱輕歎了一口氣,直接拿進去放在他桌上吧,這樣一來程昊昀不管何時回來,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看到他所要的急件,這樣她也能不負經理的托付而誤事了。

  想到此她毫不猶豫的伸手扭開門把,推門而入,而首先納入她眼簾的就是他那張紙卷堆積如山的辦公桌,她跨出步伐朝它前進了幾步。

  突然,一個呻吟聲驚止了她的步伐,她訝然的轉頭面向聲音的來處,然後就這樣呆滯住,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兒望著。

  兩個人,正確來說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躺在沙發椅上糾纏著,女人衣不蔽體的躺在沙發上,男人則衣著不整的趴覆在女人身上,在她張開的雙腿間。

  「老天!」她不由自主的低喊,渾沌的大腦終於知道眼前的兩個人在做什麼了。

  夏芹萱的聲音慢慢滲進那忘我的兩人腦中,面對著她的女人因而睜開矇矓充滿激情的雙眼看向她,剛開始時那女人的目光呆滯,表情困惑,然而當那女人真正意識到眼前站個女人,而自己卻衣不蔽體時,那女人全身立刻一僵,駭然的推著身上的男人,「昊昀,有人──」

  原本想要拔腿狂奔而出的夏芹萱因這個熟悉的名字而呆住,她瞠大了眼的瞪著背對自己的男人,昊昀?不會是……程昊昀吧?

  程吳昀非常冷靜的由米雪兒身上爬起來,先將沙發旁的針織線衫拿給她遮蔽,然後才不慌不忙的背對著那個壞了他好事、該千刀萬剮的冒失鬼整飾自己的衣物。

  天知道有腦子、不想太早死的人在撞見今天這種事時,都會立刻拔腿狂奔而去,然後忘了今天的一切茍且偷生下去,偏偏今天他碰到了一個該死的笨蛋,不閃避就算了,竟然還敢出聲壞了他的「性」趣,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他冷笑著緩緩轉過身。

  真的是他!夏芹萱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的臉龐,激動的幾乎忘了剛剛的插曲,而想衝上前去對他訴說自己的愛意,然而他冷若冰霜的聲音卻嚇住了她。

  「你是哪個部門的?」陌生的面孔再加上她身上的制服,程昊昀大概知道這個冒失鬼是公司新進的員工。

  「企畫……」

  「什麼名字?」他一向不主動沾惹公司職員,但若是對方主動他也不會拒絕就是了,但是對於心思不在工作上卻在他身上的員工,他最後還是會請她走路的。

  「夏芹萱……」

  「誰叫你來這裡的?」他心想這名字還不難聽。

  「經理……」

  「什麼事?」

  程吳昀面色冷峻,態度咄咄逼人,每個問題都是那麼的公事化與無情,讓她不由得被震懾而回答他,「這個,經理說是你要的急件,我……」

  「放在桌上。」他冷冷的打斷她命令道。

  夏芹萱不由自主的聽令行事,將手中的資料放在桌上,然後呆呆的站在那裡望著他。

  「你還不走,是要我開除你,還是……」程昊昀瞟了一眼米雪兒,嘴角突然揚起一抹性感的笑容,他注意到她身後紮成辮子的長髮了,通常長髮女人出現在他面前只有一個目的,這個不用說大家也都能心知肚明,「還是你想留下來取而代之?」他犀利的眼神在她身上巡了一回。

  夏芹萱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程昊昀真的在對她笑?老天!她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然而她卻只是羞赧得漲紅臉頰,低下頭去。

  程昊昀有些訝異的看著她比蘋果還紅的雙頰,這麼會臉紅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碰過,就不知道她除了臉會紅之外,身體其它地方是否也會發紅,他突然有股衝動想立刻得到答案,他噙著笑意向她前進。

  「昊昀。」米雪兒嗲聲嗲氣的叫道,提醒他她的存在,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搶去。

  「我會補償你的。」他送了一個飛吻給她,意思要她聽話,現在的他「性」趣全繫在眼前這個臉紅如關公的女人身上。

  「你說你叫夏芹萱是不是?」他停在她身前,溫柔的擡起她下巴問,對於將與之交往的女人他一向是溫柔以對的。

  夏芹萱渾沌的看著他點頭,三魂七塊早被他深邃的雙眼所迷惑。

  「我想要你,可以嗎?」他性感的低聲詢問她。

  夏芹萱完全不知道他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夢寐以求五年又九個月的白馬王子終於活生生站在她眼前了。

  老天!她是在作夢嗎?十分鐘前她還怕得焦頭爛額忘了今夕是何夕,五分鐘前卻興奮難耐的以為自己會高興得飛上天,但是三分鐘前卻嘗到了失望的苦楚,可是現在……她不是在作夢吧?程昊昀真的就站在她身前,對她微笑,跟她說話?

  「昊昀。」米雪兒走上前攀上他,「我只想要你。」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的低語、挑逗,她怎麼捨棄得了與他共度的熱情。

  程昊昀將夏芹萱的柔美拉到唇邊輕輕一吻,「如果芹萱肯的話,我是不介意三個人一起做,你肯嗎?」他望向夏芹萱,然後出其不意的傾身輕吻她。

  老天,他在幹什麼?!夏芹萱駭然的推開他,三魂七魄一下子全被嚇了回來,他怎麼可以隨便吻一個見面不到五分鐘的女人,而且在別的女人面前?她雙目圓瞠的瞪他。

  「你這反應是拒絕我們三個人一起做嘍?」程昊昀揚眉看她,然後轉頭紳士的對米雪兒聳肩笑道:「抱歉,你也看到她的拒絕了。」

  三個人一起做?他在說什麼?三個人一起做什麼?

  米雪兒眉頭一攏,不甘心放手的對她說:「小姐,做人要懂得先來後到的道理,你破壞我們的事我並沒有怪你,你橫刀奪愛我也沒有怪你,但是昊昀今天本是屬於我的,我退而求其次的與你一同與他做愛做的事,你卻拿喬的拒絕我,你這種以怨報德的態度對嗎?」

  聽到做愛做的事這幾個字,夏芹萱的雙眼驟然暴睜,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的兩人,三個人一起做……他所指的三個人一起做愛做的事是做……做愛!她不自覺的吞嚥著遽增的震驚,老天,他們是在整她嗎?還是與她開玩笑?他們竟然說出這種……這種寡廉鮮恥的可怕話來,他們……

  「米雪兒,你別欺負她,你看她都被你嚇壞了。」程昊昀輕斥道,眼中已對米雪兒閃現出不悅的警告,「來,你若不要三個人一起做就不要,就我們兩個。」他柔情的對夏芹萱笑道,伸手牽起她準備往沙發方向走去。

  「不要!」夏芹萱突然一把推開他,在兩人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時,迅雷不及掩耳的奪門而出。

  老天,這就是花花公子程昊昀的真實面目?這就是她暗戀、單戀了五年又九個月的男人?她是不是在無意間把他理想化了,所以在面對真正面目的他時被嚇到?

  他的風釆迷人,魅力無窮是事實,他花花公子、濫情濫性的作風她也知道,然而知道與真正面對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剛剛她真的被嚇壞了!

  期待盼望的再相見,夢寐以求的青睞,她剛剛幾乎全都擁有了,她卻發神經的推卻它,老天,她覺得自己很傻。

  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她逆來順受,乖乖的,或者該說呆呆的與他上床的話,那麼她鐵定會恨死自己的,因為她無法用一夜情來平衡她這五年又九個月的付出,也無法用一夜情來抹去她積累了五年又九個月的愛意,更不想用一夜情來抹殺她在所擁有的這一切,她不想當一件被他嫌棄的衣服。

  就這樣讓她繼續愛著他吧,能聽到他的消息、能看到他的人,然後知道他過得很好,那麼對她來說就已足夠,或者在很久很久以後的將來,他未娶又需要個老來伴時,她會自我推薦的告訴他,她已經愛他好久好久了。

  至於其它的,她想她現在吃不起他的快餐愛情套餐,也吃不下,更不敢吃,所以就這樣吧!夏芹萱靠在牆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多年來沈浸在夢幻中的心情有種撥雲見日的開朗。就這樣吧!她帶著笑顏擡頭挺胸的走向企畫部。

  「芹萱,總經理要你到他那裡報到,立刻。」

  才踏進企畫部大門迎面就傳來這句話,夏芹萱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開朗的心情剎那間陷入愁雲慘霧之中。老天,他找她做什麼?不會是為了剛剛拒絕他的事吧?

  「芹萱,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會被總經理盯上了吧?」楊曉加察言觀色的看著她。

  「別瞎猜了,總經理找我大概是因為我剛剛送去的資料有些遺漏的關係,我去看看。」

  他找她會是什麼事?真的是為了剛剛的事嗎?若是的話,她要怎麼辦?再次拒絕他,或乾脆順從他?不,她剛剛才想通,絕不成為他一夜情的情人群之一,因為她玩不起他的愛情遊戲,所以再不行,她也一定要想辦法拒絕。

  帶著緊蹙眉頭的表情走到總經理室門前。夏芹萱這回敲門敲得特別大聲,就像是裡面待的人有重聽似的。她一點也不想重蹈覆轍,讓十分鐘前的往事重演。

  「進來。」

  聽到門內傳出的感性聲音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毅然推門而入。

  「把門關上。」他看著她命令道。

  她躊躇的猶豫著。

  「我雖然名為花花公子,卻從來不會強迫女人,如果你擔心的是這一點的話,那你大可放心。」程昊昀忍不住皺眉的說。

  夏芹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將門關上,她走至他辦公桌前,不卑不亢的問:「總經理找我有什麼吩咐?」

  「你是T大畢業的?」程昊昀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突然開口說:「你知道我也是T大畢業,是你學長嗎?」

  她當然知道,她就是為了他才拚死拚活的跑去考T大的。夏芹萱在心裡說著,表面上卻默不作聲的看著他,他真帥,五年多前和五年多後幾乎沒什麼改變,唯一有變化的只有臉上顯露出的睿智與成熟更稠密了。

  「你一九九三年入學?」他看著手上她的人事資料念道,「難怪我會對你的臉孔感到如此陌生,原來你是在我畢業那一年才進T大的學生。」

  雖然從不敢覬覦他會記,五年多之前的事,但在事實一經證明之後,她還是感覺到有些悲哀。

  「企管系第三名畢業?」他擡頭看她,「所以才會聰明的拒絕我這個花花公子?」他終於講到重點了。

  夏芹萱深呼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屏息以待的等著他接下來的話,他會想要開除她嗎?她希望不會。

  「我要你。」



第二章

  對於眼前這個女人,程昊昀說不上自己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股衝動調出她的人事資料,還命令她過來,畢竟她剛剛已經拒絕了他,而他對女人一向不強求的,因為從有記憶以來他從不缺少女人,但對於眼前這個女人……

  為什麼他抑制不住想得到她的衝動,因為她的拒絕嗎?這並非史無前例,而以前面對拒絕自己的女人時,他總是和顏以對,當不了情人還可以當朋友不是嗎?

  可是面對這個夏芹萱,他看著她清秀的臉龐,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它酡紅了的樣子,大概就是那張蘋果似的紅臉讓他失常吧?

  想像與她做愛時,披散在兩人身上的她的長髮,以及她發紅的臉頰,更或者她發紅的身子,程昊昀覺得自己的下體已經開始興奮了起來,這就是他為什麼再無興致與米雪兒親熱的原因吧?

  現在的他滿腦子想要的都是她,他討厭這種陌生的感受,因為對於「性」他一向控制得很好,從未在要與不要之間徘徊,更不可能讓它主導自己的心志與行為,只有這一次是史無前例的經驗,想要她的性衝動讓他生平第一次向拒絕自己的女人二度開口。

  「我想要你,正確的說我想和你做愛做的事。」看著她茫然的表情,他再一次的說:「我想和你上床。」

  如果他剛剛短促的一句話沒讓她聽清楚,那麼這一句話就不可能再讓她聽不清楚了,夏芹萱駭然的瞠目瞪他,整個人都呆掉了。

  在女人堆打混了那麼久,程昊昀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一個女人對他是否有興趣,是對他的人才、錢財,還是床上功有興趣,他幾乎都能一目瞭然,所以他理所當然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女人對他並非無情。

  而既然是兩情情願,他不認為自己必須隱瞞要她的事實,他想要和她上床,他就會明說,而聰明的女人在他開口後就該滿心歡心的立刻點頭,不該恃寵而驕的想拿喬,他希望眼前的女人夠聰明,不過說實在的T大畢業的應該不笨才對。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站在離她一步遠的面前,「你很驚訝?我以為這是你的目的。」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她。

  夏芹萱不知不覺的向後退了一步,帶著滿臉的驚恐、震驚、茫然、困惑與不知所措的表情瞪他。

  他怎麼會知道她喜歡他?她的表現真有那麼明顯嗎?他對她說出他要她的話是同情她嗎?同情一個癡傻的笨女人,所以才大發善心的達成她的夢想,與她上床?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對所有心儀他的女人都是這麼博愛?夏芹萱突然間覺得自己不舒服了起來。

  「我還在等你的答案,你怎麼說?」久等不到她出聲的程昊昀終於再度開口,他緊瞅著她的眼睛,因為人的眼睛最不會說謊。

  「不。」夏芹萱以為自己沒有勇氣說出這個字,但是說出來了,而且聲音是既清楚又明亮。

  「不?」程昊昀不覺間揚起眉毛,「你的意思是不願意和我上床做愛?」

  「對,我不願意。」夏芹萱毫不猶豫的告訴他。她不想成為他衣櫥裡的一件衣服,也不需要他的施捨。

  看著他,夏芹萱的危機意識提醒自己要盡速遠離他,因為她對他根本沒有一點抗體,只要稍不小心就會被他入侵,她將會無可救藥的沈陷下去,到最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不想太早落到這種下場。

  「總經理,若沒事的話,請容許我告退。」她特別強調「總經理」三個字,以提醒他自重。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程昊昀看著她。

  「問題?」什麼問題?她怔了怔,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拒絕我?」他臉上揚誚的表情不變,「別告訴我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我不會相信。」

  「總經理,若沒事……」夏芹萱視而不見的轉身要走,她一定要快點離開他。

  「我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程昊昀一個箭步抓住了她,並將她困在懷中低頭凝視她,堅持的問:「為什麼不肯和我做愛做的事?」

  「放開我。」夏芹萱掙扎著,除了不習慣待在男人懷抱中之外,更害怕自己面對他時虛弱的決心,「總經理,請你自重。」她在徒勞無功的掙扎後開口提醒他。

  「為什麼拒絕我?因為要引起我的注意嗎?那麼我告訴你,你的目的達到了,可是如果你以為繼續玩這種小把戲可以從我身上撈到更多好處的話,那麼我勸你早點死心。」程昊昀並沒有放開她,反以銳利的雙眼目不轉睛的審視著她,然後以平靜的聲調告訴她。

  「請放開我,總經理。」夏芹萱覺得很難過,沒想到她在他眼中竟然是個只會玩心機的女人。

  程昊昀沈默的審視她良久後,突然鬆手放開她。「別在我眼前再出現。」他冷酷無情的警告她後,隨即轉身走回位子,而夏芹萱早已在他放手的那一剎那間,迫不及待的奪門而出,迅速的逃離開他的視線。

  姓名夏芹萱,年齡二十四,血型B,身高一五八,體重四十三,畢業於T大企管系……

  程昊昀驟然將桌面上她的人事資料揉成團,憤怒的去向牆壁,女人,去他的!

  ★        ★        ★     

  昨天的艷遇讓夏芹萱整夜睡不安寧,翻看累積了一年多有關程昊昀的剪報,她懷疑自己怎麼還會被他花心的舉動嚇到,更懷疑自己怎麼有那個決心竟能在一天之內連續拒絕他兩次,老天!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夢寐以求的白王馬子向她求愛,她這個一無是處的灰姑娘竟然拒絕他,這件事若傳了出去,她鐵定會被當成神經病送到精神病院去吧。夏芹萱自嘲的想道。

  雖然現在是早上,但頭頂上炙熱的太陽依然曬得夏芹萱有些頭昏眼花,這多半跟昨晚的睡眠不足有關吧,她忖道。低頭看了一下手錶,八點二十五分,她得加快腳步才行,否則就要遲到了。

  這時突然一陣引擎聲伴隨著驚叫聲由不遠的前方傳來,她看到對面馬路上一部急駛而過的車後躺了一個老人家。

  車禍?夏芹萱緊張的衝了過去,然而面對著已經昏迷不醒的老人家,她根本不知所措,這時前方不遠處傳來汽車的引擎聲,她急忙的起身試圖攔車。

  「停車、停車。」她對著那輛車揮手求救,可恨的對方卻對她視而不見,反加緊油門狂飆過她身邊。

  老天,她要怎麼辦?她看著平躺在柏油路上的老人家。再擡頭注視四周的情況,離這裡最近的公共電話亭出到她公司的路程遙遠,四周又是一棟棟鐵門深鎖的公寓大廈,獨自待在這人情疏離的城市四年多,她不相信她現在若去按門鈴求救的話,會有人好心的伸出援手。

  她該怎麼辦?正當地無計可施而苦惱時,街道的一端再度出現另一部車身,她毫不考慮的再次攔車求援,但這一次她不再傻傻的站在路邊揮手,整個人走到馬路中間攔車,她就不相信這部車敢視而不見的將她輾過。

  「停車。」她閉上眼睛大叫。至於為什麼要閉上眼睛,老實說她怕車子到她眼前時,她會忍不住拔腿就跑,到那時她沒事,躺在地上的老人家可就真的活不了了。

  「叭!叭!」

  煞車聲後響起了兩聲刺耳的喇叭聲,夏芹萱帶著鼓聲般的心跳,偷偷的睜開一隻眼偷看,然後看見轎車穩穩的停在一步之差的地方後,倏地睜大雙眼衝到駕駛座窗前。

  「有個老人家被車撞到了,你可不可以幫忙送他到醫院,我……」她朝駕駛人緊張的大叫著,然而她的聲音在看到車窗內的人時,狠狠的梗在喉嚨問,再也發不出來。

  「你嫌命長呀!」

  看著眼前這個該死的大白癡,程昊昀有股衝動想將她給掐死,去他媽的她在搞什麼鬼?就算要救人也用不著拿自己的命來抵,她曉不曉得假若開車的人一時沒注意到她,她立刻會變成車下亡魂?去他媽的還談什麼救人!這個該死的笨女人!

  「程昊……總經理……」夏芹萱不敢相信世界竟然這麼小,這麼多人開車她卻好死不死的去攔他的車,老天,她只不過想攔一部車好救人……救人?老天,管她攔到的是人是鬼,救人要緊。

  「有個老人家被車撞了,昏倒在那邊,你幫我送他到醫院好不好?」她激動的說,也不等程昊昀回答就逕自跑到老人家身旁,費盡吃奶的力氣將他從地上扶起,試圖抱起他。

  「讓開!」程昊昀一把將她拉開,將老人家橫抱起來走向車子,「開門。」他對跟在一旁的夏芹萱命令道,她立即將車門打開,然後看著他將老人家放置後座。

  見到老人家上了車,夏芹萱憂心忡忡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下來,現在只要麻煩他將老人家送到醫院,她就可以放心去上班了。

  「總經理……」她帶著感激不盡的表情看向他,才開口就被他截斷。

  「上車。」程昊昀繞到駕駛座那頭命令道。

  「我……」

  「上車!」他以不容置疑的脅迫口氣命令她,臉上則有著風雨欲來的表情。

  夏芹萱嚥下恐懼與害怕,默默無語的坐進車內。她後悔在沒攔到第一部車時,自己沒有當機立斷的背起老人家徒步到醫院,因為她如果這樣做的話雖然雙腿可能會殘廢,但也比送命要好上千倍,她偷偷瞄了身邊怒火高熾的他一眼,立刻正襟危坐的動也不敢動一下,今天她大概死定了。

  正當她在自怨自哀時,一個黑色的物體突然落在她雙腿間,嚇得她倒抽了一口氣,差點沒放聽尖叫。

  「撥給李秘書,告訴她早上的產銷會報延後一個小時。」他冷冷的看她一眼,命令道。

  夏芹萱呼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以緩和自已被驚嚇過度的心,然後當她再度睜開眼睛,依照他的指示打電話回公司時,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腦中竟是一片空白,老天,她忘了公司的電話了。

  過了半晌,當她怎麼努力也逼不出半個數字後,她終於硬起頭皮對他說:「我……對不起,我忘了公司的電話。」

  「我該掐死你。」程昊昀咬牙迸出聲。

  「我不是故意的。」夏芹萱駭然的說,慘白面孔上有著一雙因驚懼而睜大的眼睛,她的身子則不由自主的直向車門瑟縮過去。

  程昊昀真的很想放下手邊的一切,狠狠的將身邊的女人給掐死,去他的,這個女人到底有哪一點與眾不同,竟然能三番兩次的讓他失控,他們連這次前後也不過見三次面而已,她就能惹得他又怒又氣,既擔心又害怕,想好好愛她又想狠狠掐死她,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去他的!他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行動電話,自己動手打電話回公司交代一切。

  隨著他將電話掛斷,車內便開始徘徊起令人窒息的沈靜,夏芹萱如坐針氈的坐在他身沒,連呼吸都是那麼小心翼翼,深怕會再次得罪他似的。她偷偷瞄了他繃得死緊的下巴一眼,然後暗暗的吞下恐懼與害怕。

  老天,她會成為史上第一個因記不住公司電話號碼而死於非命的人嗎?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麼她相信自己絕對會死不瞑目。

  ★        ★        ★     

  距離車禍事件,時間不知不覺間向前走了一個月,夏芹萱由八樓的企畫部調到三樓的儲備課不知不覺也過了一個月。

  她始終認為自己該慶幸的,對於三番兩次得罪他的結果不是被處以死刑一腳踢出程氏,而只是被調到邊疆地區「充工」的結果,她是該額手稱慶的,尤其這個邊疆的生活是如此的悠閒。

  很難相信在同一個公司內,只因為部門別的不同,其繁忙的程度就有著天壤之別。她記得當她在企畫部時,她忙得幾乎沒時間吃飯,然而在儲備課裡,她除了等吃飯之外幾乎沒事可做。這中間的偏差著實讓她納悶好久,不過經別人解說之後,她終於瞭解儲備課存在的意義,也就釋懷了。

  原來所謂的儲備指的是人力資源的儲備,其組成人員皆是公司極力培訓的主管幹部人才,只要哪個部門主管空缺,或者尋不到適合領導人才時,通常都會由儲備課躍升過去接掌,所以儲備課人員通常都沒有固定的工作範圍,有的只是臨時性、機動性與充滿挑戰性的工作。換句話說,在儲備課的人員幾乎都是隨時會三級跳的精英分子,只除了她,這是實話。

  自從人事命令一公佈之後,大家對她都是既羨慕又嫉妒,眼紅的差點沒腫起來,因為大夥都知道只要能進得了儲備課,那麼鹹魚一翻身她就是一個主管級幹部了,哪像他們拚死拚活的每年晉陞一小等級,然後花個十年才爬上課長之職。

  聽別人對自己冷嘲熱諷,與四周從未斷過的蜚短流長,夏芹萱苦不堪言的忍氣吞聲,天知道她之所以會被調到儲備課全是因為得罪了他,因為她壞了他的「性」致,因為她不買他的帳,因為她忘了公司的電話,所以他才會明褒暗貶的將她調到儲備課做高級小妹,每天為那群博士、碩士端茶水。晉陞為高級幹部?門兒都沒有!

  算啦,反正她這個人生平無大志,只要薪水沒少,能繼續待在他周圍聽聞他的一切,繼續愛著他這就足夠了,至於她的工作範圍是什麼,有沒有機會鹹魚翻身,或者別人對她說了什麼,她根本都不在意,畢竟她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摸著良心又對得起自己不是嗎?

  「芹萱,你幫我到八樓項目室,跟張碧珠拿MIS的資料好嗎?」

  工作來了,除了每天的例行公事端茶水外,她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跑腿、幫人拿東西、幫人打打資料、跑跑影印室等。

  「好。」她將手中正著手一半的資料SAVE進磁盤中,起身應道。

  「順便跑一趟六樓的會計部可以嗎?」另一個同事由同業雜誌刊物裡擡頭叫道,「出納說我的出差費用下來了,你幫我去領可以嗎?」

  「好。」她點頭。

  「謝了。」

  先到六樓領完出差費後,夏芹萱懷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踏上八樓,八樓與三樓中間相隔了四個層樓,這一大段距離讓她整整有一個月沒見著他,即使她像現在偶有機會上八樓也一樣,但不管是否能見到他,只要踏上八樓她就多一成機會,所以每回踏上這裡她的心就會開始砰砰跳個不停,也許……也許她今天能看到他。

  「芹萱。」她才踏進八樓的玻璃大門就被楊曉加叫住。

  「嗨,曉加,好久不見,你好嗎?」在同一間公司上班講這句話很奇怪,但是除此之外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問候句,反正她們也有一個月沒見面了。

  「老樣子,你呢?在儲備課是不是如魚得水呀?」她露出親切的微笑,卻暗喻嘲諷的說,她嫉妒夏芹萱的好運,更不屑夏芹萱不擇手段以下流的做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還好。」夏芹萱不自然的回答,她覺得很可悲,沒想到人與人之間的友誼竟是那麼的脆弱,別人誤會她不相信她就算了,認識她三個月,並時常笑她老實、可愛的楊曉加竟也不相信她,還對她冷嘲熱諷的,她真的覺得很難過。

  「有一個月不見了吧?你就算嫁了個好夫婿,有空也要回娘家坐坐呀,大家都很想你的。」楊曉加繼續以夾槍帶棍的語氣說。

  「我會的。」夏芹萱勉強點頭,「曉加,我還有事,我們再找機會聊好嗎?」

  「當然當然,你看我,一見到老朋友就忘了輕重,沒想到兩人之間的身份差異,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涵呀,我發誓下回……」

  「對不起。」夏芹萱覺得自己再也聽不下去了,她低喃一句快步離開。

  這就是社會,這就是現實,明眼人永遠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卻從未用心去看清一切事實,她早該知道,早該習慣這一切的,但是為什麼自己還會有想哭的衝動呢?

  低著頭她快步走到項目室去,敞開的辦公室大門內坐著她要找的人。「張小姐,許世發叫我來向你拿MIS的資料。」

  「MIS資料?」張碧珠怔了一下,「糟糕,我一直沒時間去拿,它還在資料室裡耶。」她皺眉對夏芹萱說。

  「那……」

  「我告欣你在哪裡,你自己過去資料室拿好嗎?我用四號黃牛皮紙袋裝著,上頭寫著『張碧珠MIS—4資料』的字樣,應該不難找才對。」她告訴夏芹萱。

  夏芹萱點頭。

  「喏,這是資料室裡項目櫃的鑰匙,我記得好像放在第三或第四層的樣子,你找一下。」她從辦公桌左邊抽屜裡拿出一串鑰匙,挑出其中的一支對她說道。

  「謝謝,我等會兒再把鑰匙拿來還你。」

  這是夏芹萱第一次走進八樓的資料室,因此她壓根兒不知道電燈的開關在哪裡,面對有著些暗又不太暗的空間,她決定放棄詢問外頭那一張張不太友善的臉,就著昏暗的光線尋到標有「項目」兩個字的大櫥櫃,打開它,並開始尋找寫有「張碧珠MIS—4資料」的黃牛皮紙袋。

  本以為很簡單的工作在夏芹萱翻完三、四層中上百個黃色牛皮紙袋,依然沒找到那個標有「張碧珠MIS—4資料」的袋子後,頓時成了世界上最艱巨的工作。她擡頭數著櫥櫃的層數,八層,最上面兩層還得找張椅子墊才翻得到,老天!這要她怎麼找?

  張碧珠是真的記錯了?還是故意要整她?如果她現在掉頭回去再問一次,張碧珠會告訴她實話嗎?還是再說一個錯誤的地方讓她做白工?光想到就很可怕。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夏芹萱大力的喘了一口氣後,伸直雙手決定從五、六層找起,畢竟五、六兩層是櫃子中還算順手的兩層,說不定張碧珠就是順手放在這兩層中的其中一層,她樂觀的想。

  然而果真人算不如天算,算不準不如不要算。當她舉著發麻的雙手翻完第六層最後一個黃牛皮紙袋,依然見不到她要找的那個後,她整個人就像虛脫似的跌到地板上,再也沒力氣爬起來。老天,她真的那麼倒黴嗎?

  正當她垮著肩膀靠在櫥櫃上休息時,原本緊閉的房門「卡」的一聲被打開,夏芹萱未來得及出聲宣告自己的存在,就被那陣喘息的呻吟給震呆了。

  「昊昀。」女人歎息的叫道。

  夏芹萱身子一僵,再也無法動彈。

  「你真漂亮。」他以低啞的聲音呢喃著。

  「哦,昊昀,我愛你……」女人喘息的低語。

  「抱著我。」他柔聲對女人說。

  衣物摩擦的聲音,激情喘息的聲音,還有男女之間的呢喃充斥了整間資料室,夏芹萱咬著牙、握著拳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我的天,他又和女人在……老天,雞道他一天不和女人做愛做的事就會死,就會活不下去?為什麼她撞見他三次,他有兩次在和女人親熱?

  老天,她該冒著鐵定被踢出程氏的事實,出去打斷他們的親熱,還是該小心翼翼的隱藏起自己,別讓他們發現?可是待在這個地方……

  「請你……」女人呻吟著。

  「就快了,親愛的。」

  老天,她怎麼可以待在這個地方,她怎麼能忍受一男一女就在她附近做愛做的事,而那個男的還是她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她怎麼能?老天,她該怎麼辦?

  夏芹萱閉上眼睛,只手用力的摀住耳朵,試著阻攔那幾乎無所不在的聲音,停止、停止!她不聽的在心中吶喊著。

  「啪!」

  突然一個紙袋由她剛翻找過的架子上跌落地板,嚇得夏芹萱倒抽了一口氣,立刻伸手摀住嘴巴,睜大只眼緊張的盯著路口處,他──沒聽到吧?

  「昊昀,怎麼了?」女人帶著慾望的聲音低喃的問。

  完了,他一定聽到了,夏芹萱驚恐的打起哆嗦來。

  「上班鐘響了。」他說。

  夏芹萱倏地鬆了一口氣,然後驚訝的看了手錶一眼,一點整,老天,沒想到時間過這麼快,她竟為了找資料而錯過了吃飯的休息時間。

  「別理它。」女人喃喃的求道。

  「我有會要開。」程昊昀告訴她。

  「不去不行嗎?」

  「聽話,我晚上再補償你好嗎?」

  「再親我一次。」

  室內突然沈靜了下來,夏芹萱知道他一定正在吻她。

  「好了,上班了,可別太想我而誤了公事哦。」好半晌後他開口道。

  「當然,我才不會讓你有借口乘機踢開我哩。」女人笑道。

  一會兒後,夏芹萱聽到門「卡」一聲的關上,室內也隨之恢復到她早上進來時的寂靜無聲。

  我的天!她無力的將頭靠在櫥櫃上,閉上眼睛用力吸氣,她還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沒想到才這麼一瞬間情勢竟完全改觀,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她真是太幸運了。

  想到「幸運」這個字眼,夏芹萱突然間雙眼乍然圓睜,以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身面對櫥櫃,雙眼積極的梭巡著一、二層的架子。說不定、說不定趁著她現在時來運轉之際,MIS的資料會自動出現在她眼前,她抱著一線希望拿起第一個黃色牛皮紙袋。

  「我的天!」她瞪著上頭的字樣,不敢相信的大叫,真的被她找到了!

  然而正當她興奮的想尖叫時,一個冷凝如鞭子似的聲音,卻在此時毫不留情的抽向她。

  「又是你。」


第三章

  瞪著眼前瞠目結舌的女人,程昊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她,竟然又是她!他程昊昀上輩子到底得罪了她什麼?為什麼這輩子碰到她後每到緊要關頭就會被她給破壞?去他的,他到底是哪裡得罪她了?

  「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在這裡做什麼?」他怒不可遏的朝她咆哮逼近。

  「程……總……總經理……」手中的資料袋「啪」的一聲掉落地面,夏芹萱卻絲毫沒注意到,只是瞪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我的天,他怎麼還沒走?

  「回答我,你在這裡做什麼?」他三大步走到她面前,生氣的攫住她逼問。

  天知道一向對女人溫柔多情的他惟獨對這個女人一點耐心都沒有,每回看到她還有股想將她掐死的慾望,所以他才會將她調到三樓去,來個眼不見為淨,偏偏……

  「我……」

  「這裡是八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回答我呀!」他搖晃著她怒吼。

  「我……我來找資料……」

  「找資料?中午休息時間你找什麼資料?你是儲備課的,儲備課的所有資料都在三樓,你到八樓找什麼資料,回答我!」

  「我……是MIS的資料,許世發要的。」

  「他要的不會自己來找,要你多此一舉?」他憤憤的放開她嘲諷的說:「就算是真的要找資料,你也用不著在午休時間來這裡找,你心裹在打什麼主意大概只有你自己知道。」

  打主意?她哪裡有打什麼主意,她只不過有一點奢望想看他一眼而已,倘若真的無緣再見的話,她也不敢做什麼笨事去強求它,奇怪了,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她記得這回她沒有闖進他辦公室打斷他的「性」致,是他自己自投羅網的跑來讓她打擾,不,也不對,她根本沒有打擾他,他是因為上班鐘響,他要開會……

  「總經理,你不是要開會嗎?」她霍然想起他的要事,好心的提醒他道。

  「誰跟你說的?」他嚴厲的瞪她。

  「你剛剛……」

  「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人免費看場成人秀,我雖有的是錢,對於那種事卻還沒那麼慷慨。」他咬牙冷笑道。

  老天,他真的因為聽到聲音才停下來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奇怪了,她幹麼跟他說對不起,少一個女人和他發生關係對她來說應該是好事,若可能的話,她應該盡量破壞他的好事才對。可是如果每回破壞他的好事都要面對他這種可怕的臉色的話,她想,還是算了吧,反正他們倆現在根本一點關係都扯不上。

  「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這個東西的話,我想你並沒有打算出聲吧?」他彎腰台起地面上的紙袋,譏誚的說。

  「我……」夏芹萱低頭看著絞動的雙手,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你什麼?說呀!」他冷諷的笑著。

  「我……」

  「乾脆我替你說怎麼樣?因為你變態,有喜歡看別人親熱的癖好。」他口不擇言的冷笑著說。

  「不是!」夏芹萱倏地漲紅了整張臉,憤怒的大叫,他怎麼可以這樣說她?

  「不是?那是什麼,你告訴我呀?」

  「我……我……」看著他譏誚的臉龐,夏芹萱決定將一切豁出去,「我不出聲是因為害怕壞了你的事,如果打斷了你和那女人做愛做的事,我一定會後悔莫及的,我……」

  「夠了!」程昊昀怒不可遏的大吼,瞪著她的雙眼就像是想將她大卸八塊的樣子,他氣死了!什麼叫作打斷他的話她會後悔莫及,她該說打斷他看不到精彩鏡頭她會後悔莫及吧?去他的,這個女人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A片男主角嗎?

  「你這麼愛看人做嗎?你不知道看人做和自己親身體驗的感覺差很多嗎?今天就讓我免費教教你吧。」他露出陰邪的笑容朝她走近。

  夏芹萱頓時瞪大眼睛,蹬蹬蹬的向後退三步。

  「也許這才是你上八樓,故意打斷我做愛做的事的原因對不對?」他的臉傾近已然無路可退的她曖昧的問。

  「沒……有,我沒有。」即使害怕,面對著他過近的俊逸臉龐,她依然沒有半點免疫力的漲紅了臉。

  「是嗎?那你為什麼臉紅?」他戲謔的問。憤怒的心情在見到她那迷人的紅臉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老天,經過了一個月之後,他還是想要她。

  「我……沒有辦法。」她嚥下緊張與恐懼回答他。

  「好個沒有辦法。」程昊昀沙啞的在她唇上低語,然後吻上她。

  我的天!夏芹萱緊張的屏住了呼吸,瞪著他,全身則僵硬如石的不知所措。

  「閉上眼睛。」輾轉親吻了她半晌,他終於忍不住的命令她閉上銅鈴般的大眼。

  他的聲音像是有催眠作用似的讓她不由自主的聽令行事。如果上回那蜻蜓點水似的吻不算數的話,那麼這個火熱的吻就是她的初吻了,夏芹萱模糊的想道。

  程昊昀技巧的擁著她,柔情萬千的在她唇上反覆徘徊逗弄著。夏芹萱不知不覺的逐漸放鬆,身體愈來愈柔軟的貼覆在他身上,她忘記曾經下過的決定,忘記自己發誓不當他衣櫃中的衣服,她忘記了一切,只感受到他積極、不斷探索要求的唇舌。

  一聲輕呼從她嘴間發出,讓程昊昀的舌有機可趁的伸入她唇間,吸吮她的甜蜜。

  老天,他從來沒想到吻這個女人可以帶給他這麼大的快感,原本他只是想狠狠的懲罰逗弄她一番,並非真的想和她的第一次在這間暗無天日的資料室裡發生,因為他要找一間光線充足的房間欣賞她紅透的身子,但是沒想到他會不由自主的投入其中,以至於弄到現在騎虎難下。

  他的雙唇像是有自我意識般的轉戰她耳間、頸間的性感地帶,而他的雙手則撫上她的大腿,沿著裙下緣挑逗的向上升爬。去他的光線充足的房間,他今天一定要得到她!

  「你是這麼的美麗、這麼的動人。」程昊昀粗嗄的讚美她,雙唇摩擦著她領口處出乎意料的滑嫩肌膚,「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麼漂亮的……」

  「放開我!」夏芹萱突然大叫一聲,以驚人的力氣掙扎出他的臂彎,遠遠的退開,然後猛烈的喘氣。

  「怎麼了?」程昊昀被她突然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充滿激情的雙眸不解的盯著她。

  「我不是你交往中的女朋友,你用不著用甜言蜜語來哄騙我。」夏芹萱朝他大喊,雙手則緊抓著不知何時被他解開的前襟,老天!他做了什麼,他對她做了什麼?

  「我哄騙……」

  「我長得什麼樣子我比誰都清楚,什麼美麗、動人、漂亮的,全跟我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你就算真的那麼想得到我,也用不著言不由衷的睜眼說瞎話。」她受傷的說。

  「你在胡扯什麼?快過來。」程昊昀皺起眉頭看著她,滿腦子只有慾望。

  「不。」她向後退。

  「我叫你過來。」

  「不。」她轉身向門口跑。

  「媽的。」程昊昀詛咒一聲,在房門前成功的擋住她,「你要去哪裡?」他咬牙道。

  「放開我,我要去上班。」她努力的掙扎著。

  「你在這樣挑逗我之後,還想去上班?」他咬牙切齒的瞠眼瞪她。

  「我沒有挑逗你。」夏芹萱吞著口水,驚恐的說。

  「你敢說你沒有!」他突然一個動作將她釘在牆壁上,以自己亢奮的身體告訴她事實,然後低頭接續剛剛未完的探險,雙唇不斷親吻她領口肌膚。

  「這樣你還敢說你沒有嗎?」他低喃的問。

  「住手!」她掙扎的叫道,而他卻無任何響應,「總經理,你一向都是這樣強迫公司的女職員嗎?隨便在公司內沒有人的一角?倘若對方不願意時,你是不是第二天就將她炒魷魚趕出程氏?還是會千方百計的得到她才甘心?你的下一個目標是誰?我……」

  「該死的你給我住口!」程昊昀突然狠狠的摔開她大吼。

  瞪著他冷冽無情的眼,夏芹萱恐懼的輕顫了起來。

  「你以為你很聰明是不是?」他的聲音輕柔的令人發抖,凝視著她的雙眼深不見底,「你以為多耍幾次這種花樣,我就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是不是?你別自作聰明了!你以為我三番兩次想與你做愛做的事是為了什麼?那是因為我可憐你這個長相很抱歉,一臉嫁不出去的老處女,才會好心的替你打知名度,只是沒想到一個月都過去了,你竟然還是沒有一點長進,身為老闆的我當然只好委屈自己動手替你除去那層將會被人取笑一輩子的東西,你還裡以為我對你有『性』趣嗎?」他嗤之以鼻的面對她蒼白的臉冷笑道:「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就算他真的那麼厭惡她,就算她真的醜到無話可說,那他也不該毫不留餘地的對她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來,夏芹萱覺得自己的眼淚好像快要掉下來了,她眨了眨眼睛將它們硬逼了回去。

  「謝謝總經理對我的關心,那層會被人取笑的東西,我會想辦法在最短的時間除去,你這個大忙人就不用再杞人憂天了。」她強作鎮定的以淡漠的口吻開口,她絕對不讓他看到自己受傷的樣子,「對不起,我還有工作要做,容我告退。」夏芹萱向他鞠個躬後,轉身快步離開資料室。

  靠站在牆壁邊的程昊昀被她的話震住了,她是什麼意思?她知道他口中的那層東西是什麼嗎?竟然告訴他她會想辦法在最短的時間除去!去他的,這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她真的會為了那層東西隨便拉個男人上旅館嗎?去他的,她愛跟誰上旅館關他什麼事,就算被壞男人騙了、欺負了,或者是淩虐,那也是她自己活該自尋死路,他幹麼還要替她擔心?去他的!

  然而想是這樣想,程昊昀卻不知道此刻的他抿緊了嘴,板著的臉看起來比地獄閻羅還要嚇人。

  ★        ★        ★     

  一場資料室風波搞亂了夏芹萱,當她含淚回到儲備課,卻因沒帶回MIS資料而被許世發訓了一頓時,她幾乎想要放棄這些年來的努力與夢想,立刻收拾行囊回家跟父母哭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儲備課一向惜言如金的黃仁慨竟然會見義勇為的出口救她,讓她免於繼續承受那來自四面八方的冷嘲熱諷,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還是他對她的告白。

  老天,她以為除了羅學長之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男人注意到她這個平凡的女人,沒想到才相處一個月的黃仁慨會喜歡她,真是跌破了眾人的眼鏡。然而最嚇人的還不是黃仁慨喜歡她的事,最嚇人的是她竟因一時氣憤想報復程昊昀對她的汙辱,而一口答應與他交往,老大,她怎麼會做出這種傻事?她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騎虎難下的境地?

  翻來覆去一整晚,夏芹萱決定硬著頭皮去向黃仁慨道歉,告訴他自己已有心儀的男生,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午休時間,她約了黃仁慨到公司附近的「黑爵」吃飯,想當面對他說抱歉時遇到同樣來吃飯的程昊昀,這下子她想說的話說不出口,不想說的話竟像變魔術般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她口中跑出來。

  老天,原本是要去拒絕人家的,竟然弄巧成拙的反答應他週末的約會,哦,這下子她和黃仁慨的關係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她該怎麼辦呢?

  「怎麼了?這裡的菜不合你胃口嗎?」

  他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夏芹萱這才想到她現在正和黃仁慨約會。

  「不,不會呀!這裡的菜很好吃,真的!」她連忙對他搖頭道,只是自己在想辦法如何以最婉轉的方式拒絕你,所以才會吃得慢又少。

  「真的嗎?我看你吃得很少。」黃仁慨看著她眼前幾乎沒動過的菜。

  「沒追回事,只是我這人一向食量不大,吃東西時又慢,才會給你這個錯覺的。」她不太自然的淡笑道,之後吃飯的態度明顯積極了許多,也許先吃完飯,沒有食物分散她的注意力後,她會比較容易想到好辦法。

  「聽說你一個人在外面住?」

  「嗯。」

  「那想必你一定很獨立。」

  「其實談不上獨立,只因為我家在南部,為了上來讀書不得已只好住在外面,結果日子就這樣過了。」她擡頭看黃仁慨,聳聳肩淡笑著說。

  「為什麼你畢業後沒想過要回南部去,反而留在這邊了呢?」

  「因為我想在程氏工作。」夏芹萱老實的回答。

  「為什麼?」他直覺的問,因為他曾聽人家說過,她頭頂上烏溜溜的秀髮可能是特別為總經理留的,進入程氏就是為了吸引總經理的注意。

  夏芹萱怔愣的沒有回答他,反而毫無意識的撥弄起盤內的食物。為什麼她想進入程氏?其實在公司的流言並非流言,她是真的為了程昊昀才進入程氏的,要不然獨自流浪在外四年的她一定會毫不考慮的回家,畢竟落葉總要歸根的不是嗎?誰希望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只不過事實歸事實,她是該趁此機會快刀斬亂痳的告訴他,她是為了程昊昀才進入程氏工作的嗎?

  「咳,其實我根本是多此一問對不對?」見她沒有回答,黃仁慨輕咳了一聲打破兩人間突然衍生出的尷尬與寧靜,「如果在我畢業前,有像程氏這麼好的企業來詢問我是否願意到他公司上班的話,我想我也會亳不考慮留下來的,你說對不對?」

  夏芹萱看了他一眼,勉強的點頭,她還是沒勇氣說出實話。

  「我聽說你是T大企管第三名畢業的,是不是?」他繼續說著。

  「嗯。」

  「好厲害。」黃仁慨驚歎的說。

  夏芹萱為他誇張的口氣逗笑了。誰不知道黃仁慨是留美的三個碩士,現在儲備課就數他最有機會晉陞,事實上已有傳聞他將接任即將退休的林協理之位,晉陞為生產本部的協理。

  「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好嗎?三個碩士。」她笑道。

  「我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黃仁慨告訴她,「你知道我當年曾是T大的落榜生嗎?就是因為考不上好大學,所以才會被父母送出國去嗎?」一想到自己無緣進入T大就讀,他就免不了感到洩氣。

  「別這樣,我也是考了兩年才考上T大的,而且分數還是吊車尾呢。」她安慰他說:「更何況你雖沒考上T大,現在卻擁有三個令人稱羨的碩士學位不是嗎?」

  「你的心腸很好,有沒有人這樣告訴過你?」他凝視著她半晌,突然說。

  夏芹萱低下頭,輕攪動著剛送上桌的咖啡半晌,然後才不好意思的點頭。

  其實以前羅學長就常說她心腸太好、太軟了,所以才會來者不拒的接收了一堆不屑於自己工作範圍的事,以至於壓得自己長不高、長不胖,永遠看起來都這麼嬌小。

  「心腸太好不是件好事你知道嗎?」

  夏芹萱倏地擡頭望向他,這句話羅學長也對她說過。

  「從你正式待在儲備課的第一天時,我就注意到你。雖然外頭對你有些流言,但引起我注意你的原因卻不是那些道聽途說的流言,而是你對所有事情來者不拒的態度,我想,你心裡多少該有個譜,知道辦公室許多人在故意刁雞你,專找些不必要的工作讓你做對不對?」

  「其實我該感謝他們才對,因為藉著他們請我幫忙的工作中讓我更瞭解程氏,不管是它過去的歷史、現在的經建方針,或者是未來的計劃目標,我覺得這一個月來我學了根多。」夏芹萱輕輕的啜了一口香濃的咖啡,淡笑的說出自己不同的看法。

  聽完她的話,黃仁慨覺得自己愛她的心在一瞬間氾濫成災,他記得書經中有段話: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愆乃大。他是何其幸運,竟能交到一個有容乃大的女朋友,也許他該立刻當機立斷的將她帶回家讓父母親看,一方面可以杜絕來自親朋好友們黃帝不急,急死太監的相親壓力,一方面則可以向她表示自己的真心,她將是他今生的新娘。

  「夏芹萱。」他突然激動的握住她的手,專注認真的凝視著她說:「跟我回家好嗎?我想介紹你讓我爸媽認識。」

  夏芹萱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抽出自已被他緊緊握住的手,卻又被他駭人的話語嚇得呆若木雞,老天,他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要將她介紹給他爸媽?他的意思不會是……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早已忘了將手抽回。

  程昊昀帶著女伴尾隨著侍者走向預定的席位,途經之地,一個背向自己束著長髮的窈窕身影引起了他的注目,他感興趣的多瞥了一眼,然後意外的發現她的男伴竟是公司下屬黃仁慨。

  「約會嗎?黃仁慨。」他走上前挪揄的看著桌面上兩隻交握的手。

  聽到他的聲音,在座兩人的反應是立即的,黃仁概迅速鬆開手站了起來,而夏芹萱則迅速低下頭,恨不得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老天!她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生平第一次她昧著良心與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約會,竟然就被自己所愛的男人逮個正著,真是天要亡我,這下子就算程昊昀將來老了,正需要一位老來伴時,她又有什麼臉去向他自我推薦呢?她這回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總……總經理。」黃仁慨像小偷當場被逮個正著似的不知所措。

  「帶女朋友來吃飯嗎?」程昊昀笑了笑,對於黃仁慨除了不夠大方這點外,摸著良心講他還滿欣賞的。

  「是。」他挺直背,正經的點頭應聲。

  「別這麼緊張,現在已經下班了。」看著他緊繃拘謹的表情,程昊昀忍不住輕拍他肩膀笑道:「不介紹一下你美麗的女朋友?」他第一次將目光轉到始終默默無言的那個女人身上,他喜歡當男人在講話時,能夠安安靜靜待在一邊不插口的女人。

  「總經理。」夏芹萱在感受到程昊昀的眼光後,逼不得已只好擡頭正視他。

  「你……」瞪著眼前這張就算化成灰他都認得的臉孔,程昊昀臉上的表情在瞬間出好奇轉為驚愕,再出驚愕轉為不信與憤怒,老天,這個女人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她叫夏芹萱,也是儲備課的一員。」黃仁慨多此一舉的向他介紹道。

  「我知道,她算是我學妹。」程昊昀瞪著她。

  「對了,聽說總經理是T大研究所畢業的。」

  「我在公司裡沒聽過你們的事。」程昊昀輕點了一下頭,然後若無其事的說。

  「其實今天是我們倆第一次約會。」黃仁慨有些靦腆的老實說。

  「第一次?」程昊昀的眼睛突然瞇了起來。

  「我兩天前才向她告白,今天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約會。」

  兩天前?

  謝謝總經理對我的關心,那層會被人取笑的東西,我會想辦法在最短的時間除去,你這個大忙人就不用再杞人憂天了。

  程昊昀腦中頓然想起兩天前她在資料室所說的話。去他的!她竟然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程昊的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冷酷無情,心中的怒火則如脫韁野馬般控制不住的由腹部直竄了上來,在他眼中熊熊的燃燒了起來。

  「那我是不是該向你說聲恭喜?」他看著從剛才就一直低著頭的夏芹萱,陰冷的笑問。

  「總經理,你別開玩笑了,我們只是在交往,又不是要結婚了。」黃仁慨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的笑道:「總經理和朋友來這兒吃飯呀?」他終於注意到程昊昀身後的長髮美女。

  「我的朋友廖美玲。」程昊昀終於將膠著在夏芹萱身上的目光拉回來,去他的,他竟失禮的忘了介紹自己的女伴。「夏芹萱,黃仁慨是程氏未來生產本部的協理。」

  他的介紹詞讓黃仁慨當場亮了眼。

  「說到這個,」程昊昀稍稍皺了一下眉頭,「黃仁慨,我最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談談,卻老是抽不出時間來,如果現在方便,我想不如趁今天這機會一起吃個飯談談如何?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

  「當然方便,沒問題的。」

  黃仁慨立刻興奮的回答正中程昊昀下懷,因為程昊昀的嘴角因他的回答而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那就一同到我訂的包廂去吧。」程昊昀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僵直的夏芹萱,然後滿面笑容的摟著廖美玲,率先隨著侍者走向預約席。

  俗語說:禮尚往來。她曾經三番兩次阻撓他做愛做的事,今天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她稱心如意去做她愛做的事,更何況他不容許有女人在他公司搞怪,對他的重要部屬施展狐媚之術,他絕不容許。

  ★        ★        ★     

  被程昊昀的專屬司機送回家後,夏芹萱走進浴室,讓熱水沖盡瀰漫一身的煙味與酒氣。

  老天,男人所謂的「談談」都是這樣子的嗎?煙、酒、女人。想起今晚的一切,她還是覺得自己作了一個荒謬的夢,先是趕赴一個不情願的約會,然後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的被程昊昀撞上,最後卻看了一場劇名為「男人的真實面目」的即興演出。

  老天,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她,她都不相信像黃仁慨這樣一板一眼的男人會在酒後亂性,他幾乎就要當著她的面和別的女人做起愛做的事了,而他前不久不是才說要帶她回家,介紹她給他父母認識,道真是太好笑、太諷刺了不是?還好她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對他又沒有一點佔有的感情存在,要不然面對這樣喜新厭舊的男人,她不將他大卸八塊餵狗吃,以洩心頭之恨那才有鬼哩。

  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女人始終猜不透,面對他發誓絕對是心口如一的愛語,再看著他們言行不一致的背叛,女人除了傷心之外,只有反覆檢討自己哪裡做錯了,然後再掏空心思的更愛自己的男人。這樣的女人很傻,眾所皆知,可是一旦愛上了誰又管得住自己?

  身不由己呀,女人永遠做不到男人的灑脫,學不到他們心裡愛一個,手裡卻抱一個的愛情哲學,女人的愛是義無反顧,一旦愛上了,所做的一切就都服膺著愛這個字,至死不渝,而這或許就是身為女人最大的悲哀吧。

  夏芹萱浸在浴缸中歎氣的想著,直到水溫逐漸變涼,方起身跨出浴缸,擦乾身體套上浴袍,然後剝下頭頂上半濕的毛巾,另拿了一條乾淨的乾毛巾揉搓頂上的長髮,走出浴室。

  然而就在她坐進梳妝台,拿起次風機打算次干頭髮時,門鈴在這時突然響了起來。這麼晚了會是誰?她微微蹙起眉頭瞪視著鏡中的自己,然而鏡中掛在牆上的日曆就這樣不小心的躍入她眼中,十號!老天,一定是房東,她忘了今天要交房租了。

  她手忙腳亂的跳起身,快速的尋找著皮包,老天,連零鈔加起來,她身上的現金只有三千六百塊,雖房租的二分之一都不到,這下子她該怎麼辦?

  不絕於耳的門鈴繼續叫囂個不停,夏芹萱無奈的硬著頭皮去開門,她不認為做縮頭烏龜是好方法,因為依照房東每月十號吃完晚飯就逐戶收房租的習慣,會在今天晚上收不到她的房租,卻等到現在──午夜十二點三十分還來按鈴的情況來看,她不得不懷疑房東在兩點、三點,或者是四點是不是還會來按她的門鈴,所以她還是放聰明點,俯首認罪比較好。

  她用手指爬梳了頂上過分散亂的長髮,然後拉拉身上的浴袍,再束緊腰間的帶子,最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帶著一臉的和顏悅色將門拉開。

  「張太太……」夏芹萱的聲音在看清站立在門外的人影後,卡在喉嚨間再也發不出來。

  老天,她一定在作夢,她一定是在浴缸中睡著了,要不然怎麼會夢到程昊昀站在她門前?趕快醒來!浸在浴缸中睡覺的話,不僅皮膚會被水浸皺,一不小心還會感冒,最嚴重的是如果她坐不穩而讓身子下滑的話,她還可能會被淹死,老天,她要快點醒來才行。



第四章

  拒絕了廖美玲的邀約,程昊昀毫不猶豫的要司機將他送到夏芹萱的住處,然後揮手對司機說星期一再見,意思就是叫司機不必等他,可以下班回家了,因為他今晚打算在她家借宿一晚。

  對於夏芹萱這個女人,他始終想不透為什麼她能這麼吸引他,她長得並非艷冠群芳,頂多只能算得上清麗,可是只要一有她在場,他身邊任何傾城名花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他就像是被催眠似的,只看她一人、只聽她一人。

  她到底有哪一點吸引他?外表不說,個性也不是他喜歡的小鳥依人,最令他發指的還是她三番兩次的拒絕,去他的,這個女人到底有哪一點吸引他?

  想不透也猜不透,但他卻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對她的慾望一天天的加深,只要多見她一面,壓迫他的慾望就使他痛苦一分,想得到她的念頭也激增一分,不過他依然將它們壓制的很好,直到今晚在「黑爵」得知她荒謬的計劃之後。

  找個幾乎陌生的男人上床!去他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如果她真的那麼飢渴難耐,或者真的那麼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的話,那麼他無條件幫她達成這個願望,至少他能保證由他來做這件事,即使她是第一次,他也能讓她得到滿足,因為對自己那方面的能力有信心,他自詡沒有一個女人會對他搖頭否認。

  使了個小把戲,他將她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遣離,李代桃僵的代替黃仁慨來此達成她的心願,今晚,他一定會得到她,也一定要得到她。

  半靠在鐵門旁的牆邊,程昊昀不慌不忙的抽完一根煙後將它踩熄,才走進前人應他要求而未關上的大樓鐵門內。五零三號房,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

  五零三號房門外,廉價塑料鞋架排列整齊的女用鞋讓他唇角揚起了一抹得意,他果真沒記錯。程昊昀用力的按向門邊的電鈴,然後像是等了一輩子似的,門在他失去耐性前「刷」一聲的打開,而門內站的正是她,一個秀色可餐的女人。

  「不請我進去?」他看著可能因驚喜過度而呆若木雞的她,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

  夏芹萱倏地以雙手摀住嘴巴,雙眼回瞠,不可置信的瞪著他。老天,現在她真的希望她是在作夢!

  「我想你沒出聲拒絕,就是歡迎的意思吧?」他不請自入的跨進房門,並自動自發的替她關上門,上了鎖。

  夏芹萱覺得自己快昏倒了,她手足無措的看著他的舉動,包括突兀鎖上房門的舉動,老天!他想幹什麼?

  「別作出一副像是要被強暴的樣子,好嗎?」程昊昀忍不住嘲謔的說。

  夏芹萱的雙眼瞠得更大了,她恐懼的向後退了兩步,「你……想幹什麼?」

  他的目光在她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的小套房內巡視一周,最後落在她穿著浴袍的身上問:「我若告訴你我來這兒借廁所,你會相信嗎?」

  「不。」她防備的將雙手互抱在胸前。

  「那不就得了。」他突然咧嘴笑了開來,「既然你不會相信我的回答,那麼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的白費唇舌,你說對不對?」

  「拜託,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如果總經理真的有事交代,請等星期一上班到公司再告訴我好嗎?對不起,我真的累了,想睡了。」她盡量客氣的對他下逐客令。

  「我也累了,你介意將床分一半給我睡嗎?」他的目光移至房內那張床上,露出壞壞的邪笑。

  瞪著他臉上的笑容,夏芹萱有股街動想拿張面紙將它抹掉,「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的語氣不再客氣。

  「你希望我幹什麼?」他揚眉逗弄著她。

  「請你出去。」夏芹萱指著房門說。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程昊昀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我沒請你來。」她皺眉瞪他。

  「啊,我忘了你請的人是黃仁慨,不是我。」他揚起唇角低聲笑道,語氣中卻儘是冷嘲熱諷的譏笑。

  「黃仁慨?我沒……」夏芹萱的眉頭更驚了,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有請黃仁慨到她家來,他在胡言亂語什麼呀?

  「不過你放心。」他打斷她,「黃仁慨雖然有事耽擱不能來,但由我來替他完成你的願望也可以,不是嗎?畢竟對你來說,與誰做根本沒差嘛。」

  「你到底在說什麼?想幹什麼?」夏芹萱變得自己和他講話,就像好同鴨講一樣,根本什麼也聽不懂。

  看著她盯著自己,一臉不耐煩,頗有想破口大罵的怒容,程昊昀心情極好的揚起笑臉,然後在她怒不可遏的眼神中反客為主的坐到她床上,並拍拍床邊梳妝台前的凳子,溫柔的對她說:「來,坐下,我幫你吹頭髮,你看你的頭髮都還在滴水。」

  看著安坐在她床上的他,夏芹萱的臉色逐漸因盛怒而泛白。老天,他到底想怎麼樣?不請自來就算了,竟然還大剌剌走進她家來喧賓奪主,他太過分了!

  「程昊昀,如果你以為自己是程氏的老闆,我會礙於工作的去留,而任你胡作非為的話,那你就錯了。」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這表示她真的非常生氣,「現在,請你立刻出去,否則依照這棟樓房有待加強的隔音設備,我不難保證等一會兒,你,程氏高高在上的總經理會成為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想不到,原來你還是只披著羊皮的母老虎呀。」程昊昀一點也不受威脅的挪揄她,然後突然一個向後倒的動作,四平八穩的躺在她床上。

  「你若再不離開我的床,再不走的話,我真的要叫了。」她緊握拳頭,怒濤洶湧的瞪著他叫道,怎知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程昊昀,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我是真的會叫救命。」她再給他一次機會,然而就在此時,床上卻傳來了不容置疑的打呼聲,老天,他睡著了?這怎麼可能?!

  瞪著他一半在床上,一半甚至還懸在床邊,卻動也不動的身子,夏芹萱不可置信張大了雙眼,老天,他竟敢沒經過主人同意就睡在她床上,而且還敢在她說話時睡著,甚至於打起呼來,他到底把她這兒當成什麼地方了?

  「程昊昀、程昊昀!」在連續叫了幾聲卻得不到任何反應之後,夏芹萱忿忿不平的走向他,打算將他狠狠的搖醒,再踢出大門。

  開什麼玩笑,就算他真的沒地方去,想來此借宿的話,那也不該霸佔室內惟一的床,讓她沒地方睡!更何況他來此的目標絕非純粹要暫借一宿,誰知道等他醒了之後,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不,她絕對不能因一時的心軟收留他,到時候養虎為患,她可就死定了。

  「程昊昀。」她先站在床邊半彎著腰大叫道,見他依然絲毫無反應後,這才伸手推他,「程昊昀……」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夏芹萱卻已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壓制在床上。程昊昀整個人壓覆在她身上,令她動彈不得,堅定卻溫柔的雙唇亦在同一時間覆住她的,更趁她驚愕的當口成功且親密的進駐她嘴內,挑逗她尚未啟發的熱情。

  「住手!」夏芹萱在他綿密的吻中偷得一點空隙,掙扎的叫道。

  程昊昀並未理她,吻卻變得更限制級也更火辣,他以一隻手成功的困住她一雙手,剩下來的另一隻手則隨他高興的遊走於她玲瓏有效的曼妙身軀,從領口進入到她胸前直下小腹,然後他驚喜的發現浴袍下的她竟然是身無寸縷。

  這份認知讓程昊昀的慾望在心中迅速的燃燒了起來,完全無法控制,就像是火炬碰到汽油一樣,一發不可收擡。他的嘴離開了她的唇,向下延伸親吻她敞露在空氣間的蓓蕾。

  「住了,拜託你住手。」夏芹萱絕望的要求他,重獲自由的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攬住他脖子。老天,她到底怎麼了?這種想要阻止他,卻又想要他不要停的矛盾感覺;這種想推開他,卻又忍不住迎向他、挨近他的感覺……老天,她到底怎麼了?

  他恣意的熱情在她身上點燃起一叢叢的火花,讓她忍不住的嬌吟出聲,她蠕動的身子不斷向他靠近,再靠近,忘了週遭的一切,忘了怎麼思考。

  程昊昀凝視著懷裡的女人,她臉頰潮紅、星眸微張,性感的幾乎可以奪走他的呼吸。老天,他當初怎麼會覺得她除了長髮和臉紅的姿態外,其它地方幾乎是無一可取?他程昊昀怎麼會有看走眼的一天?還好他雖然在視覺上判斷錯誤,但他敏銳的直覺卻沒有睡著,要不然Lose她這個性感女神,他將竭盡一生的時間來後悔。他再次吻她,並成功的解除了兩人間多餘的障礙物。

  「老天,你真敏感。」懸置在她身上,程昊昀不可思議的看著全身泛紅的她,粗嗄的低喃。

  「昊昀?」她的聲音同時充滿了激情與迷惘,身子因失去他溫暖的憑靠而不安的蠕動著。

  「放心,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走的。」他低啞的呢喃告訴她,「今夜,沒有一個人能將我拖離你身邊,我保證……」他的聲音消失在她唇間,而火熱也在一瞬間淹沒了他們倆,此後房內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        ★        ★     

  這棟大樓的隔音設備真的很差,對於能深深沈睡夢中的人或許沒什麼差,但對於一向淺眠的程昊昀來說,簡直是場惡夢,因為他竟然睡不到兩個小時就被早起的鳥兒吵醒,而今天還是個美好的星期日。

  他用力的抹了一下臉,然後睜開眼睛,在不吵醒懷中女人之下輕巧的下了床,赤裸裸的走進浴室中淋浴。

  當他在腰間圍著一條毛巾跨出浴室後,床上的她依然動也不動的維持著他離去前的姿勢沈睡著,看著她熟睡的臉龐,程昊昀的嘴角不由得噙起一絲滿足的笑容,他把她給累慘了不是嗎?

  對於一個處女來說,一個晚上做兩次似乎太多了,但是他實在強忍不住要她的慾望,這連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其實性對他來說是件很單純的事,就像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在你情我願之下,共同玩一場讓自己興奮的遊戲罷了。然而既然遊戲沒多大的創新,那麼就該有不同的對手,遊戲玩起來才不會無聊又煩悶,最後還把自己弄得死氣沈沈的不是嗎?所以面對自己送上門的女人,他沒有理由拒絕只有照單全收了。

  換句話說,這個世界是他遊戲的場所,女人對他來說也只是個有著與他同樣嗜好的陌生過客,他從不介意對面坐的是誰,也不在乎對方與自己玩了幾次,但是他優先選擇的永遠是能激發自己的人,而他現在看上的是她──夏芹萱。

  很奇怪,對於他所玩的遊戲,他一向把持著願者上勾的態度,從未強人所難過,然而面對著她時,一股抑制不了的衝動就這樣爆發出來,讓他強行拉她進入遊戲之中,並在第一次對陣中便津津有味,頗有欲罷不能的姿態。

  老天,多久了?這種全身細胞幾乎要活蹦亂跳起來的感覺,有多久沒有Callin他了?

  程昊昀不可思議的凝視她的睡臉好半晌,直到濕漉漉的頭髮發出抗議滴濕了他整個肩頭,水滴順流而下的沾濕了他的身體後,他才走向她房內惟一的衣櫥,打開它,試固尋找一條乾淨的毛巾來擦頭髮。

  然而,隨著毛巾向外拉的結果,在衣櫥下方露出了兩本疑似剪貼本的厚重本子,程昊昀不知哪裡突生的好奇心,讓他毫不猶豫的伸手翻開它。

  老天!這是什麼?看著眼前一張張與自己相關資料的剪報,程昊昀震驚得不知道該讓自己有什麼反應。她為什麼要搜集有關他的一切報導?她有什麼目的?她進入程氏工作就是為了達成她的目的?可是搜集這些記者捕風捉影的瞎掰對她會有什麼幫助?根本是毫無建樹嘛!

  他哭笑不得的看著一半以上他從未見過、看過、或者聽過的有關他的報導,然後不得不肅然起敬的佩服起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老天!他們竟然連他在哪一天和誰進旅館,訂幾號房,在裡而做了什麼事,待了多久等一點也不含糊的全寫了出來,哇塞,他們真該改行當偵探才對,那鐵定會讓他們生意興隆、大發旺市的。

  他帶著興味的笑容,有一篇沒一篇的瀏覽著她的剪貼本,不知過了多久,他翻動頁面的手卻突然停了下來,在那一面上有著她清秀的字跡。

  如果我是件衣服,我願老闆將我標上非賣品,鎮日停放在櫥窗內,接受欣賞的眼光,而非接受短暫的喜愛,最後卻難逃被遺棄的命運。

  衣服?她幹麼把自己比喻成一件衣服?程昊昀想不透其中的奧妙。他試著從這面的剪報上尋找蛛絲馬跡,是什麼引發她這種怪異的「如果」?結果他看到了一段自己好像曾經說過的話,但他卻忘了自己是在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的,它寫著──  女人就好比衣服一樣,除了漂亮之外,最重要的是要穿起來舒適,一件穿不舒服的衣服不丟掉還留著做什麼?礙眼嗎?

  呵,就像花花公子會講的話,他果真病入膏肓,已到無可就藥的地步,這也難怪她會自許為非賣品了──可以免遭他的荼毒嘛,聰明的女人。

  不過聰明的女人為什麼搜集這些垃圾呢?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算了,別再虐待自己沒睡飽的腦子,關於這本剪貼本的疑問何不直接問它的主人,相信這樣一切可以節省不少精力才對。

  程昊昀將它帶到床邊,放在她梳妝台上,然後傾身吻她,因為他知道想從她口中問出東西來,首要條件就是要讓她清醒過來,所以他用了自己覺得最棒的叫床法──叫她起床的辦法,來叫醒睡夢中的她。

  她在半夢半醒間有了反應,聽他不由自主的沈溺其中。

  「昊昀。」她模糊的輕聲歎息,身子自然而然的依偎向他。

  老天,她的反應為什麼能這麼好?程昊昀在親吻上她潔白無瑕的肩膀後,驚歎的想道。他丟開自己腰間的毛巾爬上床,將她摟進自己懷中,雙手開始在她身上遊巡。夏芹萱則不由自主的發出了嬌吟,她的嬌吟擊碎了他所有的自制力,慾望就像一觸即發的火苗迅速蔓延了起來。

  窗外逐漸熱絡的喧鬧聲無法阻擋他們之間的熱情,輕巧穿過窗簾探入房內的朝陽也驚動不了他們糾纏的身軀,慾望的熱浪夾帶著無比的決心席捲了他們倆,也席捲了整間套房,而風平浪靜在好久好久以後才回來。

  「老天,你真棒。」

  他沒頭沒尾的讚歎聽在房內響起,極度的諷刺了夏芹萱,她一個抽身遠遠的滾離他,並忍不住輕泣了起來。

  「我弄痛你了嗎?」程昊昀愣了一下,一把抓住她肩頭,將她轉面向自己皺眉的問。

  夏芹萱推開他,將自己的臉埋進被子裡。

  「到底怎麼了?你不要不說話呀。」他毫不妥協的將被子扯離她的臉孔。

  「你走,滾出我的房子。」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可憐兮兮的堅強讓程昊昀重重的擰起了眉頭。

  「你要的東西你不是已經得到了,為什麼還不走?你走,出去!」

  「我要的東西?」程昊昀一頭霧水的盯著她,根本不知道她指的東西是什麼,突然她拉起被單掩住她滿是吻痕的肩膀的動作引起他的注意,他恍然大悟的看向她泫著淚水的雙眼,「你指的是剛剛我們做的事?」

  夏芹萱撇開頭去,閉上眼睛的動作讓淚水沿著眼角滑落淡黃色的床單,形成一個深色的印漬。她好恨自己的身子為什麼拒絕不了他,她好恨!

  有著那晶瑩的淚痕,程昊昀一個衝動俯身親吻它,「不,我要的東西我還沒得到手。」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而且充滿感情。

  「你要什麼?」夏芹萱拒絕的推開他。

  他鷹般銳利的眼專注的凝視她半晌,「我要你屬於我,就我一個人。」

  夏芹萱瞪著他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我要你屬於我,就屬於我一個人。」她是他這幾年來遇見的女人中,惟一能同時觸動他冷峻與溫柔的女人,也是惟一能什麼都不做就能撩撥起他慾望的女人,更是迫使他這個花花公子第一次說出「你屬於我」這種企圖擁有慾望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要娶我?」夏芹萱忐忑不安的問他,並覬覦自己如鼓聲般震盪的心跳聲沒有傳進他耳朵。

  程昊昀為她的問題擰起了眉頭,「我要你做我的情人,我一個人專屬的情人。」至於結婚……不,他從未想過這件事,至少現在沒有。

  夏芹萱頓時覺得凡經過她心臟流出的血液彷彿都是冰的,而才過了那麼一瞬間她整個人已冷到發顫的程度,他竟要她替他守身如玉,而自己卻可以鎮日花天酒地、樂不思蜀,好個厚此薄彼的男人。

  「情人?或許說情婦比較貼切吧。」她尖銳的譏笑道。

  她怎麼會笨得以為他會想娶她,和他上過床的女人如過江之鯽多不計數,她也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竟會傻的作出這種癡心妄想夢,她真是個大傻瓜。

  「如果你覺得情婦聽起來比情人順你耳的話,那麼就說情婦吧。」他聳肩,極度大方的對她說。

  為什麼會愛上這種男人?夏芹萱欲哭無淚的無聲問自己,她為什麼可以為了這個無情的男人傾心傾情,她為什麼要這麼傻?他到底有哪一點值得她這樣做?

  一位西方作家曾說過,人生快樂的要素有三:有事可做、有對象可愛、有希望可存。她夏芹萱的人生就是從遇見他之後才開始的,為他才有事可做,有他才有對象可愛,因為他才有希望存在,他就是她的人生,她怎麼不愛他呢?

  「不說話就表示你答應我了。」他看著她獨裁的命令,「這間房子除了我之外,不準你讓任何男人進來,即使是這裡的房東也不準,知道嗎?」

  「不。」

  「你想違抗我?」程昊昀有些殺氣騰騰的逼視她,一想到會有別的男人進入這個房間,成為她的入幕之賓他就火大。

  「我不屬於你,不屬於任何人,我只屬於我自己。」即使自己真的愛他愛到無藥可救,她也不會為他投其所好,而失了自己。

  「我發現你很喜歡和我唱反調。」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夏芹萱側開頭去,想起身,整個人卻反被他壓制住,她瞪著他。

  「為什麼?」他日不轉睛的凝視她問:「你想叫我注意的目的已經達到,我已逃不出你所設下的陷阱,甚至於自投羅網的開口要你為我留下,為什麼你還要拿喬的吊我胃口?程太太這個頭銜真有那麼吸引你?」

  夏芹萱失望的閉上眼睛,男人,永遠都是那麼自以為是。

  「看我。」他用雙手捧起她的臉,命令道,「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但如果是換做別的女人聽到我這些話的話,她們一定會樂不可支的立刻點頭答應。」

  「你大可去跟別的女人說。」夏芹萱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但是我是在對你說。」他忍不住咬牙。

  「謝謝你的厚愛,我心領了。」她覺得自己心好冷。

  「你到底想要什麼?」對於她冷漠如一的態度,程昊昀終於受不了的朝她低吼,「我開口請你做我的情人,這對我來說已經算是史無前例的事了,而你卻不滿足,你要的到底是什麼?你知道機會永遠只有一次,失去以後將永遠不再有嗎?你知道現在你若拒絕我,你將失去的是什麼嗎?答應我做我的情人,我將保證你此後的生活無後顧之憂,要什麼有什麼,我會嬌寵你、眷戀你、疼惜你,你將擁有別的女人所得不到的一切……」

  「包括你的心、你的情和你的愛嗎?」她淡然的打斷他,臉上有著嘲弄與輕蔑。

  程昊昀不悅的閉上嘴。瞪著她。「擁有我的人就能擁有我的心,至於情和愛,這種縹緲不真的東西,大概只有你們女人才會相信。」他冷酷無情的譏評道。

  「擁有你的人就能擁有你的心?」夏芹萱覺得很好笑,「你認為自己已經擁有我的心了嗎?」她以他的意思來解釋這句話,反問他。

  「我已經擁有。」看著她,他自信滿滿毫不猶豫的說。

  「是嗎?」她忍不住笑了,「我的心的確是在這裡沒錯,但是事實上它早飄到另一個男人身上,一個我深深愛上的男人。」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帶著夢幻般的表情憧憬說道,「這樣,你還認為自己擁有我的心嗎?」

  「你有愛人?」他的雙眼威脅的瞇了起來。

  「有沒有都不干你的事。」夏芹萱避開他像是可以洞測人心的雙眼,冷然的說。

  「我想沒有。」他自顧自的說,「一個到二十四歲都還是處女的女人當然沒有愛人,如果有的話,我勸你趁早離開不能人道的他,因為跟著他你這輩子注定不會有幸福可言。」

  「你……」夏芹萱倏地轉過頭瞪他,卻被他臉上邪氣的笑容、淫慾的眼眸惹紅了臉,「人生並不是只有性而已。」她憤憤的說,氣自己不爭氣,動不動就會紅熱的臉。

  「這麼說,你真的有愛人囉。」他欣賞著她酡紅的臉半晌,才慢條斯理的說。

  夏芹萱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天知道如果她說沒有,程昊昀會用什麼手段將自己佔為己有;但是她若回答有的話,她根本不知道從哪裡找一個她無中生有的愛人來,更何況她一點也不想造出這個可能讓自己與他用一世也交會不到的壕溝。

  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程昊昀出其不意的伸手將剛剛放置在梳妝台上的剪貼本抓過來,然後隨意翻一面遞送到她眼前,「你的愛人不會剛好是這個吧?」他仔細的注意她臉上的表情。

  時間就像停止一樣,夏芹萱一動也不動的瞪著眼前她幾乎能默背的整篇報導的剪報,一顆心不斷的下沈,落到世界上最絕望的地方,老天,她不能讓他知道她暗戀他這個人;她不能讓他知道從頭到尾她愛的人、等的人只有他;她不能讓他知道她的一顆心早已給了他,她不能讓他知道……

  她昭然若揭的表情訴說了一切。程昊昀嘴角一揚,春風滿面的笑了起來,然後緩緩的對她宣告:「我擁有你的心,也將會擁有你的人,你將只屬於我一個人。」



第五章

  星期一,夏芹萱失魂落魄的去上班,坐在座位的她不言不語,別說自動自發的幫同事準備茶水了,就連同事出聲叫她,要她幫忙做事,她都恍若未聞,視而不見的未加以搭理。

  她就像根木頭似的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目無焦距的凝視著前方,她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稍微有好奇心的人在連吃了幾次閉門羹後也放棄了,一整個早上,就在她發呆中快速的流逝。

  午休鈴聲一響起,同事們三三兩兩結伴的走出辦公室出外吃飯,她卻依然動也不動的坐在原位。

  老天!她花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還是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以繼續待在程氏、他的附近,卻又可以令他放棄要她當他情婦的想法,到底她該怎麼辦?為什麼她能為了同一件事而擁有憂喜交織的矛盾心情?

  被程昊昀知道她剪報的秘密是她從未料想過的事,但不可否認的,她很高興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積壓多年的愛意,可是卻又恨他理所當然的態度,尤其恨他以此感情為價碼威脅她成為他情婦的事實。

  老天,難道她這生注定是他花心中的一個過客,一件被他丟棄的衣服?不!她不要這樣,可是她該怎麼做,才不至於讓自己淪落到萬劫不復之地,她該怎麼做?

  「夏芹萱。」

  就像電影停格般的慢動作,夏芹萱好半晌後才心不在焉的慢慢擡頭望向聲音的主人。

  「對不起,前天晚上我並不想……我喝了酒,我不知道……」

  黃仁慨一臉懊惱與後悔的站在她前方,吞吐不全的言詞說明他的緊張與不安,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星期六晚上約會的事,他該盡到為人男友的本分,在約完會之後安全的將她送回家才是,結果他卻喝得酩酊大醉,連自己怎麼回到家的都不清楚。

  老天,他真想將自己狠狠的打一頓,竟然會做出這麼愚蠢的蠢事來,害得她今天整天心神不寧,連他剛剛找機會想跟她說話,她都不理他,他真是該死!

  「你……別生氣了好嗎?」他語氣討好的對她說:「我保證下次約會一定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我會安全的將你送到家,見你安全的進門,甚至等你上樓開了燈後,我才離開。我不會再隨便喝酒,即使有喝也只是輕啜一口,絕不會多喝,或許你要我發誓滴酒不沾,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我……」

  「別說了,黃仁慨。」看著他良久的夏芹萱終於有了反應,她搖頭打斷他。

  「你是不是原諒我了?」他滿懷希望的看著她。

  「沒有下次了。」她平靜看著他說。

  「我發誓沒有下次了。」他立時鬆了一口氣,笑顏逐開的對她說:「走,我們去吃飯。你知道為了擔心這件事,我連早餐都吃不下,一且餓到現在,我……」

  「黃仁慨你還不懂嗎?沒有下次了。」她快速的打斷他,以前所未有的生氣口吻叫道。

  「你不肯原諒我?」黃仁慨臉上的笑容頓時瓦解。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怪你……」

  「那你說沒有下次了是什麼意思?」他慌張的出口追問,「夏芹萱,原諒我,我對你發誓真的不會再有上次那種情形了。」

  「黃仁慨,你不知道……」夏芹萱停頓了一下,然後在看他一眼後決定以快刀來斬亂麻,「其實星期六和你出去時,我就一直在找機會想告訴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不能和你交往的事,但是程昊……總經理突然的介入讓我無法開口……」她停頓了一下,「對不起,黃仁概,我沒有辦法答應與你交往。」

  「你……」黃仁慨面帶驚愕,表情僵硬。

  「對不起,那天我因為心情不太好,所以一時賭氣而口快的答應你的要求,真的很對不起。」她老實的向他認錯。

  「你是因為和男朋友吵架,所以才賭氣答應我的追求?」

  夏芹萱勉為其難的點頭,就讓他這麼認為吧。

  「哈,我其實是個傻瓜。」他突然撫額低頭自嘲的笑道。

  「對不起。」她不自覺的再次出聲道歉。

  「你和男朋友和好了?」他低著頭靜默好一陣子以後,突然擡頭關心的問她。

  他出其不意的關心讓夏芹萱呆愕了一下,看著他盡釋前嫌的表情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嗯。」她低頭應聲,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良心不安。

  「恭喜你。」他的聲音中有些苦澀,卻聽得出來是誠心誠意的祝福。

  「謝謝。」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還是朋友?」他將手伸到她面前。

  她訝然的擡頭看他,一絲錯覺以為自己眼前站的是羅學長,不過那只是一時的錯覺,眼前站的人依然是黃仁慨,她帶著笑容伸手與他交握,「還是朋友。」就像她和羅列廷一樣。

  「那我們走吧。」黃仁慨喜形於色的突然順勢一把拉起她笑道。

  夏芹萱措手不及的被他拉起身,小心翼翼的平衡自己的身子然後莫名其妙的望著他問:「去哪?」

  「吃飯。我沒跟你說我快餓死了嗎?」他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往外走,卻在走沒幾步路時戛然止步,「總經理?」他瞪著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滿面怒容,站立在門前的程昊昀,訝然叫道。

  夏芹萱的心跳突地停止了一下,她心慌意亂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在狼狽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時,乾脆做縮頭烏龜的猛然低下頭去。

  程昊昀不發一語的看著眼前的兩人,由夏芹萱慌忙低下的頭到黃仁慨莫名其妙的表情,最後停在他們倆依然緊握的雙手,他的眼神頓時變成危險的利刃,冷酷無情的射向黃仁慨。

  就像感覺到刀尖剌到手背的感覺一樣,黃仁慨驟然鬆開她,他噤若寒蟬的偷瞄了一旁默不作聲的夏芹萱一眼,再看向怒氣衝天的總經理。不會吧!難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總經理和夏芹萱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的密切?

  「你們要去哪裡?」他的聲音控制得很好。

  「吃飯。」黃仁慨嚥下口水回答。

  老天,他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冷峻的總經理,他一向笑臉迎人,即使面對著敵人也是以談笑風生的態度派兵遣將,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然而現在卻……看來,傳言與事實可能真的是八九不離十了。

  「是嗎?」程昊昀看了他一眼,「那正好我也還沒吃,不介意多我一個人作伴吧?」

  「當然不介意。」黃仁慨急忙搖頭,老實說,他就算向天借了膽也不敢介意。

  「那好,我們走吧。」程昊昀似乎很滿意這個結果,因為他冷若冰霜的臉龐微露出一絲笑意,可惜這個笑意卻維持不到一秒鐘。

  「我不餓,你們自己去吃吧。」一直默不作聲的夏芹萱突然在這時開口,她冷冷道,並在說完後誰也不看一眼的轉身回座位。

  黃仁慨站在原位不敢伸手拉她,更不敢出聲詢問她為什麼,因為身旁冷冽逼人的寒氣已迫得他自顧都不暇了。

  程昊昀怒不可遏的瞪視她,不相信她寧願和黃仁慨這個陌生人一起吃飯,也不願和他這個親密愛人一起吃飯,「黃仁慨你自己去吃吧,我有事想和夏芹萱單獨談。」程昊昀冷聲對他說。

  「那我先走了。」黃仁慨擔心的看了夏芹萱一眼,卻在接觸到程昊昀冷冽的眼神後急忙點頭。

  「不!」夏芹萱在聽到他的答案後,不由自主的失聲驚叫,「別留下我一個人。」她對黃仁慨發出驚慌與哀求的面容。

  黃仁慨頓時停下腳步看她,再看程昊昀,然後毅然擡起腳步向外走去。他終於領悟他們之間的架並未如夏芹萱告訴他已然風平浪靜,相反的卻有愈來愈惡劣的趨勢,而且原因之一還可能因他而起,因為總經理對他的敵視實在太明顯了,活像要生剝了他的皮似的。所以為了不再惡化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為了自己的生命與大好前途著想,更因為清官難斷家務事,他決定不蹚這渾水。

  「黃仁慨等我!」夏芹萱一見他往外走,便迅雷不及掩耳的跳起身打算隨後跟進,怎知走沒兩步就被程昊昀攔腰抱住,緊緊將她箝制在自己懷中。

  「你就這麼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程昊昀一臉風雨欲來的表情盯著她。

  「放開我。」她掙扎。

  「放開你,你要去哪裡?」他的語氣變得更加嚴厲。

  「吃飯。」

  「你剛剛不是說不餓?」

  「我現在餓了不行嗎?」夏芹萱漲紅著臉說。與其一個人面對他,不如找個伴陪她面對他,相信多一個人在場,他就會少一分對她的霸道與強勢。

  程昊昀心照不宣的抿著嘴看她一眼,心知肚明她心裹在打什麼鬼主意。只見他突然一改冷峻怒然的表情,揚眉露齒對她一笑,「你餓了是嗎?那我們倆就先去吃飯吧。」他擁著她向外走。

  「我們倆?」夏芹萱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想吃什麼?合菜?簡餐?還是麵食?我知道一家味道十足的麵館,你有沒有興趣去嘗嘗看?」程昊昀興致勃勃的說著,根本沒理她錯愕的尖叫。

  「我們倆?」夏芹萱依然沈浸在剛剛的震驚之中。

  「或者你不喜歡吃麵也沒關係,我還知道許多不錯的餐館,日本、法國、意大利,只要是你想要吃的,不管是什麼都可以。你想吃什麼呢?還是乾脆由我作主,我吃什麼你就跟我吃什麼?」他溫柔的低頭凝視著她問。

  我們倆去吃什麼?他的意思不會是只有他們倆一起去吃飯吧?那黃仁慨呢?剛剛不是說好三個人一起去的嗎?怎麼現在……不,她不要和他單獨在一起。

  「放開我,程昊昀,我不要和你去吃飯,你放開我!」

  「你那麼急著想召告大家你的新身份的話,你可以再叫大聲一點。」他注視著週遭三五成群留在公司內吃飯的職員,挪揄的在她耳邊低語。

  倏地,夏芹萱整個人都靜下來了,感謝他的多嘴,現在的她明顯的感受到從四周辦公室射出來的犀利目光,和竊竊私語。老天,她竟傻的在這裡自掘墳墓,這下子她真的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怎麼不叫了?」他繼續在她耳邊戲謔的問:「你若繼續掙扎不休的話,說不定我強迫你的消息就會馬上傳開,你要知道我程昊昀從來不曾強迫過女人與我交往,你可是史無前例第一人哦,我保證不出一天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一定對你刮目相看。」

  這個卑鄙小人!夏芹萱避開他看似親密的動作,擡頭狠狠的瞪他一眼。

  「學長,我答應你告訴你這幾年T大的變化和趣事就是了,你不要再這麼對我『動手動腳』的,我會被人誤會的,你狠心看你可愛的學妹成為全天下女人的公敵嗎?英俊的學長加總經理。」她提高音量大聲的對他說,事實上則是要說給那些隔牆耳聽的。

  「聰明的學妹。」程昊昀揚眉讚賞的看她一眼,忍不住傾身想親她,結果卻被她一巴掌擋開。

  「放開我吧,學長。」夏芹萱冷聲道:「我真的不想成為世界一半人口的公敵,更何況我已經答應你的事就不會反悔,你用不著抓著我怕我跑掉。」她稍微掙扎著,不敢做得太明顯。

  「你答應我什麼事?是不是願意當我的情……」他「人」字未出口,就被她大聲的打斷。

  「哎呀!算了,你既然已經習慣身邊勾一個女人,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冒充一下你的女伴好了,但是下不為例哦!」夏芹萱急急忙忙的打斷他,高聲說道:「快點快點,要吃飯就得快點,我下午還要上班呀,可不像總經理那麼自由,想休到幾點就休到幾點。」她硬將他拖進電梯內,阻隔了待在辦公室內所有人的目光與隔牆耳。

  「原來你這麼等不及與我共進愛的午餐呀。」電梯門未關上,程昊昀調侃的聲音就已等不及的衝出口,他對她眨眨眼,臉上的表情曖昧到了極點。

  「你到底想怎麼樣?」夏芹萱用力甩開他已鬆的箝制,怒氣沖沖的瞪著他問。

  「你考慮的如何了,是不是答應當我專有的情人了?」他溫柔的凝視著她問,忽然發現她是那種耐看型的女人,愈看愈有味,愈看愈漂亮,愈看愈想愛她,將她佔為己有。

  「不!」夏芹萱肯定回道。

  「不?」他的眉頭一瞬間皺了起來,「你是不是有什麼條件?想要香水、華服、寶石、鑽戒,還是貪心的想要一間房子?房子應該就是你想要的東西吧?你現在住的地方的確不好,別說房間小,屋齡也滿久的,更別說那差勁的隔音設備,還有那龍蛇混雜的鄰居,你早該搬家才對。」他思忖的說,「好吧,既然我是要金屋藏嬌,那就買層公寓讓你住好了……」

  「你這個沙文豬!」夏芹萱怒髮衝冠的打斷他的吼叫,「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以為金錢是萬能的什麼都得的到,我不希罕你的任何東西,你離我遠一點,別再來煩我!」

  「夏芹萱,你為什麼要這麼與眾不同,這麼難搞?」程昊昀忍不住的沈下臉怒視她。

  夏芹萱沒有回答。電梯卻在此時「叮」一聲,她毫不猶豫的衝了出去。

  「你要去哪裡?」他兩個大步伐抓到她,將她緊緊的箍在手臂間。

  「請你放尊重點,程、總、經、理。」在公開場合,眾目睽暌之下,夏芹萱有恃無恐的板起臉對他冷聲說道。

  「你到底有什麼條件?難道是要我娶你嗎?」早已習慣被人注目程昊昀一點也不在意眾目睽睽之下的目光,他咬牙切齒的逼視她問。

  「你肯嗎?」

  「你作夢。」他毫不遲疑的回答。

  「那麼是的。」她出人意料的突然靠近他說:「要我當你的情人,你在作夢!」

  再也忍不住波濤洶湧的怒氣,程昊昀在大庭廣眾下吻住她,粗暴、發洩怒意似的,盡情的蹂躪她柔軟的雙唇,並在她卸下抗拒的心志開始響應他時突然擡起頭來,不理她如癡如醉的神情與眾人訝然的目光,粗魯的強拉她入電梯,一路將她拖到地下室的停車場,再將她摔進車內後,加緊油門絕塵而去。

  ★        ★        ★     

  程昊昀靠在床頭上,一支煙接著一支煙不停的燃著,然而真正吸進胸腔的卻不及煙灰缸上煙頭的十分之一,這表示他正被某件事煩惱著,而這個煩惱大到他連抽煙的興致都沒有,可見他現在的內心有多麼掙扎。

  女人對他來說是柔弱的,天生就是用來引發男性溫柔面,調和過於陽剛冷硬的世界,就像一把鋒利的寶劍,需要有個契合它的劍鞘一樣。女人之於男人就像劍鞘之於劍刃一樣,即使再鋒利也不會傷害到自己的劍鞘,而這就像他對待女人的態度一樣,絕對不會傷害到她們,可是這個女人卻打破了他對自己的期許與規範,讓他顯露出只有對待敵人才會有的冷硬與無情。

  老天,他不瞭解身旁的這個女人,更不瞭解自己為什麼會被一個女人牽動,他不喜歡這種情形。

  他知道她的心繫在自己身上,也知道自己不管是軟、硬或者軟硬兼施,隨時都可以得到她的身,但是他卻得不到她的精神、她的心,到底她在堅持什麼?想要什麼?

  他答應會眷寵她,給她一切他所想要的,包括他從未對女人開口要求的尊嚴,而她卻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將它當面砸了回來。他要他,他知道她也要他,但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挑釁他,以至於讓他怒不可遏的做出霸王硬上弓這種泯滅人性的蠢事來,他真是該死,而她則更該死,竟然將他逼到這種忍無可忍的境地,去他的!

  他用力按熄手中的香煙,怒沖沖的起身進入浴室,將自己置身在冰冷的蓮蓬頭下,任冷水打在自己的身上,消除了愈來愈強烈的怒火,暴戾與無情。

  床因少了他的重量而上升了少許,夏芹萱像是感覺不到它似的依然呆呆的望著前方,心如槁灰的她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空白的腦袋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被強暴了!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會有這種粗暴的舉動,夏芹萱以為經過那一次之後,她就不會再感覺到被撕裂般的痛楚,然而這一切卻是歷歷在目……

  淚水無聲的滑落臉頰,她並未伸手拭去,只是任其在冰冷的臉上流竄出錯綜複雜的哀淒圖案,展現出內心的痛苦、掙扎與無奈。老天,她是如此的愛他,為什麼他要這樣傷害她?難道這就是男人對女人訴說自己無情的方式──傷害她?

  傷心?是的。失望?是的。但她心碎了嗎?好像還沒有,光從她淚流不止來看,她就知道自己對他依然無法死心,因為人若斷了情,再也無所謂傷心,而她現在卻傷心到幾乎心碎的地步,可見她對他的愛有多深,而她恨自己這種倔強的個性。

  從小凡是認識她的人無不說她倔強,但她從來不曾認同過,因為倔強與好強永遠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而她卻一點也不好強,至少她可以任憑自己的成績吊車尾而置之不理,但是直到她堅持要考上T大開始,她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倔強,那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倔強,那種即使到了黃河會淚滿眶的不悔,她是倔強的,為了她心目中的那條黃河──程昊昀。

  思念成河,相思成災,她對他的感情在這五年多間凝聚成江成海,波瀾壯闊的由心裡散到四肢百骸,就連微小的細胞都在吶喊著愛他,這種可怕的深情一直到剛剛發生那事之後,她才首次感覺到,這讓她自己都覺得可怕。

  隨著浴室水聲的戛然止住,夏芹萱的反應是閉上眼睛,她不想看他的表情,也不敢看他的表情,因為她害怕看到他冷酷無情的樣子,尤其他那個憎惡的面目只對自己展露。

  淚水隨著她開眼的動作由眼眶全然傾瀉而出,程昊昀跨出浴室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他不瞭解心中已平復的心湖為何再次波濤起伏了起來,也無力阻止自己伸手輕柔的替她拭淚,直到脫口而出的歉語驚醒了自己。

  「對不起。」

  夏芹萱再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聽到這句話,她驟然睜開眼,然後見到他眼中溫柔的心疼,淚水一瞬間再度溢出了她的眼眶,她以為他對她的耐性早已用光,所以剛剛才會有如此粗暴的舉動;她以為今後除了冷峻無情的表情,他再也不會對她展現溫柔;她以為在那之後,他會對她冷嘲熱諷,再將她狠狠的轟出門,趕出公司,那麼也許在面對他殘酷的對待之後,她可以釋放自己虛擲的感情重獲自由。可是他不僅向她道歉,還對她露出像會珍愛她一輩子的溫柔表情,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為什麼?」她在哽咽中逸出破碎的聲音問。

  看著她,程昊昀一句話也沒說。她問的為什麼是他為什麼說對不起?還是他為什麼要粗暴的對她?更或者他為什麼要替她拭淚?然而不管是哪個問題他都回答不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向她道歉,或許是因為她的眼淚,但沒有一個女人的眼淚有那種讓他說出那三個字的實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神經的粗暴對她,幾乎像是強暴她似的,但這事也是史無前例;至於為什麼要替她拭淚,老實說他從未幫過女人拭淚,頂多只是送上一張面紙而已,然而面對她時卻是那麼自然而然的,就像他現在伸手抱起她一樣。

  「不要。」夏芹萱緊緊的拉住被單,水汪汪的眼睛中透露出恐慌與懼怕。

  看著她,程昊昀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掐死自己,然而他卻用此生最溫柔的語氣對她說:「我只是想帶你去洗澡而已。」

  「洗澡?」她的表情就像不懂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的樣子。

  程昊昀趁著她茫然鬆懈之際,一把抱起她走進浴室,在她尖叫出聲前將她置放在早已蓄滿熱水的浴缸中,讓世間所有的溫暖與舒適包圍住她,也讓她忍不住的閉上眼睛,發出一聲性感的輕吟。他溫柔的臉龐不覺間揚起了一絲眷戀的疼惜。

  「需要我幫忙嗎?」他非常紳士的問,雖然他的問題很下流。

  溫暖舒適的感覺讓夏芹萱幾乎忘了週遭的一切,直到他似笑非笑的聲音在耳邊輕佻的響起,她這才驟然睜開雙眼,她眨了眨眼,身子立刻往水裡縮了縮,讓泡沫完全遮掩住自己的身體,這才僵硬的瞪著他回答,「不。」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只是聳聳肩,然後告訴她那件浴袍是給她用的,就這樣乖乖的退出浴室,讓她保有一點自尊與隱私。

  之後,他霸道卻溫柔的替她吹發,輕鬆的說些三流的笑話給她聽,隨即帶她到一問中產階級會去,食物卻一級棒的餐館吃飯,這段期間他表現得溫文儒雅,像個體貼的朋友似的,他沒有再向她提起「情人」這檔事,一個字也沒有,他沒有任何越雷池的舉動,就連牽個手都沒有,更別說攬她、抱她或者是吻她了。

  吃完晚餐,事實上這餐算是補午餐,時間已近六點,他直接送她回家。

  「夏芹萱。」他在她跨出車門的前一秒叫住她。

  她遲疑的看著他。

  「再見。」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中變得矇矓,呢喃的輕語則透露出過多的溫柔與多情。

  夏芹萱覺得自己的臉頰突然熱了起來,她不敢多作停留,只是喃喃的向他道聲再見後,狼狽的跳下車逃進鐵門內。然而怦然絕響的心跳聲卻一且尾隨著她直到月上東山,倦鳥歸巢,夜幕籠罩整個大地之後,依然不肯稍作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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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ololo
男爵 | 2014-4-24 17:08:10

第六章

  當夏芹萱還坐困愁城,不知如何解決程昊昀帶給她的難題時,原本緊張的情勢卻在一夕之間乍然突變,因為第二天一大早她才踏進辦公室,屁股下的椅子還沒坐熱,就收到一大把如火焰般的紅玫瑰,還有一張卡片,上頭寫著──  

  請接受我最誠摯的歉意。

  昀  
  她愕然的瞪著手上卡片中龍飛風舞的字跡,再擡頭看著那把需要用雙手才捧得住的花束,夏芹萱整個人頓時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男朋友送的?」櫃台總機小姐露出一臉的羨慕與嫉妒,嘗試的探頭想從她手中的卡片看出些端倪來,怎知她卻反應快速的將它關上,小氣的不讓人瞄一眼。「這麼神秘,不會是我們總經理送的吧?」總機小姐開玩笑的睨她一眼,調侃道。

  雖然說最近夏芹萱和總經理的名字,總是不約而同的並排在一起被人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話題,但她壓根兒不相信總經理會看上夏芹萱這麼平實無華的女人,甚至於還大費周章的送花給夏芹萱。

  哼,這種送花的把戲代表的可是追求耶,程大總經理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有閒情逸致,肯花心思去追求女人的男人,更別說這種召告天下的送花追求法,他腦筋又沒短路,至少在她看來,剛剛還神釆奕奕走進公司的總經理完全與往常無異。

  然而她的想法雖然有道理,夏芹萱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應卻大大的打擊了她的信心。只見夏芹萱在聽到她有心的嘲諷後,臉色倏地一白,身子也輕輕的顫動了起來。

  「真的是總經理送的?」她瞠目結舌的瞪著夏芹萱。

  「不是。」夏芹萱失聲的否決,反射動作捏緊手中的卡片將它藏至身後。

  「如果不是你幹麼那麼緊張?」總機小姐的表情愈來愈懷疑,畫滿眼影的雙眼因而半瞇了起來,乍看之下就像兩個被打腫的黑眼圈,「你不會是想故弄玄虛,借此機會製造總經理在追求你的謠言吧?」

  「只要你什麼都不說就不會有謠言傳出。」夏芹萱不帶絲毫紆尊降貴的語氣對她說,因為她終於聽出總機的聲音與那天在八樓資料室那名女子的聲音相同,她也是程昊昀後宮三千佳麗之一。

  「這句話你該對自己說吧。」總機小姐反唇的說,然後突然揚起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態,尖酸刻薄的嘲詛她,「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想多賣錢,就得貨物全。像你這個樣子,你想告訴別人總經理送花給你,你也得先找個鏡子照照,看自己長得是什麼模樣才能說大話呀,免得話未說完卻害人家笑掉大牙,那可就罪過了。」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銘記在心的。」夏芹萱面無表情的對她說,然後不慌不忙的捧起花束,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留下咬牙切齒青著臉的總機小姐。

  ★        ★        ★     

  像是收到花是非常見不得人似的,夏芹萱將那一大束玫瑰用向清潔工要來的特大垃圾袋裝著,然後像是提垃圾似的提進辨公室,也不管同仁訝異與好奇的眼光,一把將它塞進桌底下。

  「那是什麼?」有人忍不住好奇的開口問。

  「沒什麼。」她輕描淡寫的說。

  「沒什麼是什麼?」對方一點也不懂得見風轉舵。

  夏芹萱抿著嘴沒有回答,忙碌的變手竭盡所能的尋著事情來做,即使是抽張面紙擦抹著原本就是一塵不染的桌面,她也是一心一意專心致力的在做。

  「別這麼小氣,讓我們看一下又死不了。」

  「對呀,別說到死這麼嚴重啦,我們就連你的一根寒毛都不會動到,告訴我們那是什麼好嗎?」

  「哎呀,你們就別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了,說不定那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你們這樣硬要她講,不是在強人所離嗎?」

  四周諸如此類的冷嘲熱諷不絕於耳,夏芹萱臉上卻面無表情,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她的修養這麼好,已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最高境界嗎?當然不是,她之所以對別人的冷嘲熱諷亳無反應,那是因為她的心神根本不在此處。

  程昊昀為什麼要突然送花給她?她想不透,而且還明目張膽的送到公司來,他的目的不會是單純的想向她說聲道歉,而完全沒有其它意圖吧?況且就算他真只是為了向她道歉,他的道歉又所為何事,不會是為昨天下午發生的事吧?因為昨天下午他早已道過歉了,根本沒必要再多此一舉。他……到底所為何事,又有什麼目的?

  今早醒來,她仰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了好久,從第一次見到他對他一見鍾情,到最近一個月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她發現自己就像個被愛情操縱的傀儡般身不由己,而繫在她身上的線則完全操縱在程昊昀手中,只要他輕輕一拉扯,就算她想抗拒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依然得依從、接受他的操縱與指揮。

  傀儡生來就沒有生命,沒有心沒有行動力,完全依附在操縱者手上,而她卻是個活生生的人,有思考有感情,想自由想感動,卻為愛情所控制與設限,成為一個身不由己的愛情傀儡。很可悲吧?然而當愛情來的時候,真的是身不由己。

  「喂,我們在跟你說話,你不要裝聾作啞當作什麼都沒聽到行嗎?」再也受不了她視若無睹的跩樣,有人冷言冷語的哼聲道,「別以為你是總經理的學妹,昨天下午和總經理一起吃過飯,就能恃寵而驕,旁若無人。」

  原來這才是她們今天會比往日更刻薄尖酸百倍的主要原因。夏芹萱終於有了不同的反應,她擡頭看了她們一眼,然後明顯的從她們臉上看到形於色的妒意與恨意,老天,要是她們知道現在躺在她桌下垃圾袋裡的東西是程昊昀送她的花時,她們是否會當場抓狂起來,將她給分屍?

  再次瞥了一下四周的千年老妖臉,夏芹萱現下決定非要到生死關頭,否則她絕對要守口如瓶,絕不對任何人洩漏桌下的花束是程昊昀送給她的。

  「你桌下的東西若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就亮出來給大家看。」原本的冷嘲熱諷已變為咄咄逼人。

  夏芹萱正考慮是否乾脆將花束亮出來給她們看,以杜絕後患時,桌面上的電話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對不起,我先接……」她對她們露出一抹無奈的表情,準備伸手接電話,怎知卻有人的動作比她先一步按下直接通話鈕。

  「喂,芹萱?」

  擴音器傳出來的聲音讓週遭所有的人倒抽了一口氣,夏芹萱當然也不例外,她瞪眼呆住了,程昊昀一大早打電話給她做什麼?

  「芹萱?」得不到她響應的他再度出聲。

  夏芹萱二話不說的伸手要抓電話筒,卻被身旁虎視眈眈的女同事抓住手而阻斷,她們用淩厲的眼神警告她不準拿電話筒,要她直接與他對話。第一次夏芹萱露出自己固執的一面,吃軟不吃硬的抿起嘴巴,半聲不吭,她就不相信自己不開口說話,這群千年女妖敢拿她怎麼樣?

  電話那頭的他等了好半晌依然得不到任何響應後,終於「卡」一聲的掛斷電話,倏地擴音器傳出的嘟嘟聲回彌辦公室四壁內。

  「你好大膽,竟然不接總經理的電話!」

  夏芹萱只覺得手腕壓力一小,整個人連同椅子已被推撞向後方一公尺外的牆壁上,她驚嚇的閉上雙眼承受那遽然,像是會將心肺撞出胸腔的撞擊力。

  老天,這個莫須有的大帽子未免太大頂了吧,明明是她們不讓她接電話的,現在竟然對她說出這種話來!老天,辦公室的男人什麼時候不開會,為什麼偏偏選在淑女變潑婦,露出猙獰真面目的時候去開會?他們還真會選時間。

  「我的天,你們看!」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叫喊聲響起,夏芹萱乍然睜開雙眼,老天,是那束玫瑰花!

  只見原本包裹在深灰色垃圾袋的紅玫瑰,有如海市蜃樓般的突然展現在現代化辦公室中,那麼美不勝收,那麼虛幻不實的綻放著美麗,驚艷了整個辦公室內所有的女人,她們不約而同的瞪著它,張口結舌的表情說明了辦公室會突然鴉雀無聲的原因。

  「這是什麼?」李秀娟打破沈靜,從垃圾袋中擡起一個白色物體。

  老大,她忘了自己把那張卡片也丟在裡頭了!夏芹萱雙目圓瞠,該死的,她剛剛為什麼不當機立斷的將它撕毀,丟進馬桶裡沖掉就算了,竟然還留下那萬惡的根源,老天幫我,希望自己來得及阻止錯誤的發生。她以雷霆萬鈞之勢突然跳起身衝上前去,企圖阻止李秀娟攤開卡片曝光它的內容。

  「還給我。」她朝她們伸手叫道,卻被眾人阻隔在外圈。

  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應讓眾人起了更大的疑心,開始有人在週遭慫恿了起來。「打開來看。」

  「不行!」夏芹萱大叫,然後企圖壓下緊張的聲音,嘗試著與她們講道理,「拜託,你們都是讀書人,應該知道隱私權三個字的意思,請你們尊重一下個人隱私,把東西還給我好嗎?」

  「這裡面的內容這麼見不得人呀?你真的完全引發我們的好奇心了。」李秀娟用食指與中指夾著卡片晃動著,一臉不好意的看著她說,然後慢條斯理的抽出卡片……

  「你們不要太過分!」她終於抑制不住怒氣,憤然的叫道。

  然而李秀娟卻已洋洋得意的念出卡片中的字句:「請接受我最誠摯的歉意,昀。」

  圍繞在她四周的女人們在聽到那個「昀」字後,紛紛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氣,臉孔亦隨之一分一分的蒼白了起來。昀?!這束紅玫瑰是總經理送給她的?!

  「你們看夠了吧?」夏芹萱推開目瞪口呆的她們,一把抽走李秀娟手中的卡片!

  現在可好了,她在程氏中注定再也交不到一個同性朋友了,而這一切都是程昊昀害的。她憤憤不平的看著四周的女同事。

  「這束花真的是總經理送你的?」李秀娟的口氣充滿了不可置信。

  「不是。」夏芹萱口氣不太好的說。她們都已經看到署名了還問她做什麼?

  有人在聽到她的回答後誇張的鬆了一口大氣,指桑罵槐的奚落道:「我就說嘛,總經理怎麼可能會自貶格調,不看天鵝改看醜小鴨嘛!」

  「那個昀字不是總經理程昊昀的昀字吧?」看到卡片上署名的人還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就是。」夏芹萱沒好氣的說,搞不懂這堆女人為什麼對他的名字那麼敏感,倘若今天程昊昀在卡片上署名程或昊的話,她們是否還會發潑?想必一定會,程昊昀這三個字對她們來說只有程昊昀配得上,誰敢不知好歹的拿來用就是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屁股紅,不知輕重,所以姓程的或者名字中有昊或的字的人都該立刻去改名字。

  想到「名字」這兩個字,一個微乎其微的火苗陡地在她灰冷的心中燃起了星星之火般的希望,她晶瑩的雙眼卻隱隱的觀察著四周女人的表情,有些試探、有些挑釁的開口:「除了總經理之外,我朋友的名字中不能取有昀字嗎?」她感受四周的騷動因她的話平靜了一些。

  「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李秀娟代表發言。

  「羅列昀。」她不猶豫的回答,對不起羅學長,把你的名字借我改一下。夏芹萱在心中默道。

  「真的不是總經理?」

  「你們相信他會送我花嗎?」夏芹萱嘲弄的反問她們,然後又有點露出不在意的表情說:「如果你們這麼希望這束花是總經理送給我的,那就如你們的願望吧,這束花是總經理送我的。」

  「不可能!」

  「你別作夢了!」有人不屑的叫道。

  「羅列昀是你的男朋友嗎?改天介紹給我們認識好嗎?」有人想確切的證實,好安心。

  「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很有錢呀?竟然那麼大手筆的送你這麼大一束玫瑰,要不少錢耶!」也有人好奇的開口,語氣中充滿了羨慕,「好漂亮的玫瑰。」

  「喜歡的話送你們。」她一點也不在意的說。

  「真的?」週遭女人因為她這句話而紛紛倒抽了一口氣。本來就是,眼前這麼大一束嬌艷的紅玫瑰,先別說它是誰送給她的,有什麼意義,光說它的價值就沒有一個人白眼不眨、眉不皺的將它送人,尤其還送給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的她們。

  夏芹萱才點頭,李秀娟就想起卡片中的字句,然後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問:「你們正在吵架?」她說的他們所指的當然是夏芹萱和男主角。

  夏芹萱抿著嘴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則恰巧的說明了一切。和程昊昀吵架?那倒沒有,但她真的很生氣他這種無聊的舉動,更憂鬱他這回又想對她玩什麼把戲,難道他就非得要她臣服在他腳下,沒有一絲反抗的任他驅遣,他才滿意嗎?她的愛被他奪去,她的心也早已經給了他,她現在惟一僅存的也只有一點尊嚴,難道他就這麼狠心連這點自我都不願讓她擁有嗎?他太霸道了!

  「誰願意把花拿走,要不然我要把它丟掉了。」愈想愈氣,夏芹萱終於抑制不了的將下中的卡片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刷別的將它撕成無數碎片,氣憤憤的將它們丟進垃圾桶內,並指著桌面的花束噴氣說,當然立刻有人爭先恐後的抱走它。

  至此,李秀娟的眼中這才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放心。「你和你男朋友吵得很不可開交哦。」她的聲音中有著明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同情,「我希望你能好好保重,別太傷心,或者氣壞了自己。」

  「謝謝你的關心。」夏芹萱對李秀娟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謙卑笑容,「我會好好保重,不會氣壞自己的身子的。」相反的,倘若你們不小心知道這束花真的是程昊昀送我的話,那麼也請你們好好保重身體,別氣壞了自己。她在心中暗忖的對她們道。

  程昊昀送她這束花到底有何用意,剛剛那通電話又想對她說些什麼呢?夏芹萱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的瞪著電話,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逐漸升起,一點一滴慢慢的籠罩住整個人、整顆心。

  ★        ★        ★     

  事情的變化愈來愈詭譎,面對不按牌理出牌的程昊昀,夏芹萱完全的不知所措了。

  他不再對她用強的,反而開始一波波的柔情攻勢,送花、送禮物,就像是他真正在追求她似的,她一點也不瞭解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要她的人,他已經得到了;要她的心,她也已經給他了,那他這一堆亂七八糟,令她眼花繚亂的柔情攻勢到底所為何物?

  當夏芹萱問他有何意圖,他淡笑不語;當她大膽假設他所要的然後冷冷的潑他冷水時,他卻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讓她完全抓不住頭緒,到底他心裹在想什麼?這一切怪異的舉動又為何為之?她真的被他搞得一頭霧水,滿臉霧煞熬了。

  「食物有這麼難吃嗎?看你吃到眉頭都皺起來了。」

  程昊昀的聲音喚回了她胡思別想的思緒,夏芹萱這才發覺到自己竟皺著眉頭,食不知味的噙著食物,乍看之下就像她口中的食物有多難以下嚥的樣子。

  「這種價位的東西不可能會難吃的。」她喘了一口氣將眉頭撫平,卻在開口時不知不覺再度將眉頭皺緊。

  「你的表情跟你所說的話一點也不合。」他注視著她緊皺的眉頭說:「如果這裡的東西真的那麼不合你胃口,那我們就換間餐廳吃好了。Waiter。」他向侍者招手。

  「別……」夏芹萱試著阻止他,可惜面面俱到的侍者已然注意到他的招呼,而向他們走了過來。

  「先生,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嗎?」侍者快捷的來到桌旁,謙恭的問。

  「沒事,只是想告訴你,你們這家餐廳的東西很好吃而已。」夏芹萱先下手為強的對侍者說,然後眼巴巴的看著程昊昀,要他附議她的說法,「這裡的東西很好吃對不對?」

  程昊昀沒有回答她,侍者則強忍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他們。夏芹萱吸了一口氣後,終於決定自己來證實她的所言不假,她大口的吃起眼前的食物,卻因吞嚥得太快,一個不小心被噎住了喉嚨,咳了起來。

  「你小心點,就算好吃也犯不著噎到自己吧?」程昊均不動聲色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手忙腳亂的將水遞給她,臉上儘是對她的擔憂與無奈。

  她接過他手中的水杯,猛然的先喝一口水止咳,然後繼續對他說:「這裡的食物真的很好吃,對不對?」她依然沒放棄改變他因自己無心之舉而想換餐廳的主意,天知道她以前打工端盤子時,最討厭看到的就是像他這種有錢人的嘴臉,她一點也不希望有這麼一天自己也淪為別人嗤之以鼻的對象,所以她絕對不會讓他用這莫須有的理由離席。

  不等程昊昀有任何反應,她再次掬起和悅的笑容轉頭對在一旁等待的侍者說道:「對不起,沒事了。」

  終於這次侍者對她的話有了反應,他點頭準備離去,然而程昊昀卻在此時開口阻止了他。「等一下,我要……」

  「程昊昀!」夏芹萱幾乎尖叫了。

  「一杯酒。」他將話說完,然後莫名其妙的轉頭看她,「親愛的,你為什麼要生氣,我只是想喝一點酒而已,我保證不會酒後亂性。我……可以喝一點酒嗎?」他一臉太座萬歲的表情,認真的問她,深邃的眼眸卻晶亮的閃著笑意。

  「你……」夏芹萱狠狠的白他一眼,隨即生氣低下頭猛力吃東西,咬牙切齒的姿態就像口中的食物是他一樣。

  他到底想怎麼樣?這陣子發神經的每天送花、送禮物給她就罷了,最可恨的是他竟然還用苦肉計要挾她每晚陪他吃飯,倘若她偷偷摸摸的溜走的話,他竟就待在她家樓下耍賴的不走、不吃飯,直到她於心不忍的下樓陪他吃飯。老天,她有時候真恨自己的軟心腸,更恨自己這麼容易就被他抓到弱點,真是氣死她了!

  「吃慢點,小心待會兒又噎到了。」待侍者一離去,程昊昀立刻挪揄的對她說。

  夏芹萱低頭不說話,如果她真能因為這場飯而噎死自己的話,那又何嘗不是一種因禍得福的際遇呢?至少她可以擺脫自己虛弱無能,讓他操控一生的悲哀,好來個一了百了。她愈吃愈快,愈吃愈大口,而入口的食物幾乎都咬不到兩下就吞下肚。

  「嘿,你想噎死自己呀?」程昊昀握住她忙得不可開交的雙手,皺眉對她說道。

  「如果是呢?」她突然擡頭望向他,賭氣的說。

  「像你這種吃法要噎死太容易了。」他咕噥的說,然後伸手拿走她手中的刀叉,放在一旁,並遞了一杯白開水給她,「來,喝口水休息一下,要吃等會兒再繼續。」

  夏芹萱接過他手上的杯子,卻將它放在桌面上,「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看著他,她突然單刀直入,開門見山的問出心中最大的疑問,「這些日子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包括送花、送禮物、帶我出來吃飯等,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程昊昀沈默的看著她好半晌,突然拿起酒杯輕啜了一口,然後再看著玻璃杯中因他搖晃而旋轉不停的色彩,不急不徐的說:「我以為你知道。」

  「你依然未放棄要我當你的情婦的念頭。」夏芹萱閉上眼睛,就像是宣告自己死刑般的開口說。其實她一直知道他要的是什麼,只是她完全搞不懂他本末倒置的作法,他明明已經得到她了,為何現在還要多此一舉的做出這一切?

  「顯然是。」他擡起眼看她,氤氳的眼眸一閃而過的竟是無奈與苦澀。

  「為什麼?」夏芹萱沒看到他眼中的神情,「我很好奇自己到底有哪一點值得你千方百計想得到我,更何況你早已經得到過我了不是嗎?」她苦笑的問他。

  看著她,程昊昀的表情深奧難懂,「你認為為什麼.我會費盡心思的想得到你?」

  夏芹萱茫茫然的看著他,「為什麼?」她喃喃自語的問:「性?我想不可能,生澀的我比不上你任何一個交往過的女人;長相?這點更不用說,我很有自知之明;頭腦?這則是個玩笑:會是我身後這束長髮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剪下來送你,但是我想這些應該都不至於構成你想得到我的要素,你想得到我惟一的原因只因為我讓你受挫,我是第一個拒絕你青睞的女人,第一個激起你征服慾望的女人,我說得對嗎?」

  「你真的這樣以為?」程昊昀沈思的看著她問。

  「這不是事實嗎?」她反問他,見他抿著嘴默認的神情,傷痕纍纍的心猝不及防的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若真的是這樣的話,你是不是打算在得到我允諾當你的情人之後,眷寵的玩我兩天就將我打入冷宮?」

  「你的話真讓人不敢恭維。」他蹙緊眉頭。

  「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或者你能告訴我這些事不可能會發生?」她苦笑的看著他,不可思議的發現自己傷痕纍纍的心竟還存有覬覦。

  程昊昀沒有回答她,反倒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你是否就因為已將這一切想得透徹,所以才堅持不肯答應我的提議,成為我的情人?」

  「或許是吧。」她聳肩回答,「我實在不想當個明知山有虎,卻偏向虎山行的呆子。」可是只有天知道她真是那個呆子。

  「不是有句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或許吧,可是對我來說你不只是虎穴而且還是龍潭,我不想將自己弄到屍骨無存的境地。」她淡笑的說,卻深深的感受到「說得出做得難」這句話的道理。

  「我沒這麼可怕吧?」程昊昀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在她眼中真的像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嗎?

  「誰知道呢?你以前的情人嗎?女人會對你前仆後繼全因為你下堂情人的關係嗎?就算真的是好了,那可否容我說聲對不起?每個人的觀點都不一樣,而我一點也不欣羨她們。」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語氣中卻有隱藏不住的挖苦與奚落。

  「下堂情人?」程昊昀忍不住皺起眉頭,「她們只是女朋友,沒有人有幸成為我的情人,你是第一人。」

  「我該為此覺得惶恐,還是該覺得受寵若驚呢?」她苦笑的看著他緊抿的雙唇。

  「不管怎麼說,我不會放棄,我有信心讓你棄甲投入我懷中。」程昊昀並不在意,而且堅持一定要達到目的。

  「你這樣繼續與我纏鬥下去,不會冷落你那群女朋友?」她換方向說。

  「中午陪女朋友,晚上陪情人,這種分配很好,我並不覺得冷落她們。」

  夏芹萱閉上眼睛,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為什麼他能這麼自負、這麼自以為是、這麼理所當然,就像全天下惟他獨尊似的,別人本來就該任憑他擺佈而不會有任何怨聲載道?對於這麼一個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大男人,為什麼她會死心塌地的愛他呢?想不透,真的想不透!

  為了轉移心中的煩躁,她突如其來的抓起刀又繼續大口吃東西,她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否則自己一定會受不了內心掙扎的煎熬與痛苦。

  「你還沒吃夠?」

  「放心,像我這麼會吃的情人只有一個,不會將你吃垮的。」她擡頭看他,嘲諷的說一句,然後不再多話的拚命猛吃,如果今晚能噎死自己,或是撐死自己的話,那該有多好。



第七章

  忍受著隱隱作痛的肚子,夏芹萱回到家後第一件事便是吞下三顆正露丸,然後迅速的衝進廁所培養氣質。

  老天,她真後悔今天晚上的暴飲暴食,即使真的那麼氣他、恨他,她也不該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這回可好了,受苦受難的是自己,而那個罪魁禍首現在可能正躺在哪個女人的溫柔鄉中,快意的飄飄欲仙呢!

  對於程昊昀,她知道他要她,也知道在他心裡面有某件事讓他想要她,而且那某件事極可能就是那種一個男人想征服一個女人的吸引力,他要的應該就是那份征服她的快感,除此之外,她想再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面對這種不容置疑的無情事實,她覺得自己的愛好愚蠢,也好無知,更廉價無用到了極點,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想堅守著自己對愛的期許與承諾,不想賤賣她的愛倩,儘管他軟硬兼施的探索她的身心。

  可是想歸想,她發覺自己堅決的心已漸萎縮,她愈來愈期待每天早上收到他送花的時刻,更欣然接受他每晚邀約的晚餐時刻,即使她臉上表情是萬分的不耐與憤怒。老天,面對像他這麼一個鶴立雞群,非常有自我特質的男人,哪個女人能不動心?尤其他對她又是那麼全然的付出與誓在必得,哦,老天,為什麼拉完了肚子還這麼痛?!

  夏芹萱緊按著自己的肚子,泛白的臉頰沒有半點血色。藥效還沒發揮功效嗎?她該如何催化它的藥力,洗個熱水澡!喝些熱開水會有效嗎?不管如何她都要試試看。

  然而當她兩件事都做完之後,隱隱作痛的肚子卻變成了劇烈的絞痛,她曲著身子忍痛的縮蜷在被窩裡,試著忘記疼痛入睡,但怎麼可能?

  冷汗由緊握的手心冒了出來,原本圓潤的紅唇不知何時已和蒼白的臉頰相互輝映慘白起來,她才覺得自己額頭汗濕了起來,身體打起了一陣陣的冷顫,好痛!她不是不曾吃壞過肚子,但沒有一次像這回痛到幾乎無法呼吸,老天,真的好痛!

  儘管夏芹萱再怎麼翻來覆去,依然無法改變劇增的腹痛,她爬出被窩將自己縮成一團塞進屋內惟一的充氣沙發中,但那依然無法緩和一點腹痛,老天,她的肚子到底是怎麼了?如果她現在因為吃壞肚子到醫院去掛急診的話,會不會笑掉人家大牙?可是如果不去,她又害怕自己會痛死!而且現在最嚴重的一件事是,就算她真的要去醫院的話,她該怎麼去?

  十二點半公車早已停駛,要叫出租車她又不知道電話,難道要她打一一九叫救護車來載她?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尤其她現在根本笑不出來。走下樓到路口去攔車吧,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捧著超人般的毅力,夏芹萱踽踽獨行的走在暗夜十二點半的街頭,在痛昏自己之前攔車吐出醫院兩個字後,便昏倒在一個倒了八輩子楣的善良出租車司機的後座上。

  ★        ★        ★     

  急性盲腸炎,一個跟不治之症扯不上任何關係,卻也可以死人的小病,夏芹萱就差這麼一點死在這種小病痛之下,還好千鈞一髮送醫開刀急救挽回她一條生命,否則程昊昀發誓就算追到地獄,他也會將她狠狠的大罵一頓,再親手掐死地。

  他真的不懂她就這麼討厭他嗎?寧願病死自己也不打電話向他求救,寧願倒在一個完全算是陌生人的出租車後座,也不願打電話告訴他她的不適,她到底知不知道人心險惡的道理?如果這個出租車司機對她稍有不良居心,懷有不良企圖的話,或者司機毫無人性的將她丟下車扔在路旁的話,那後果……該死的她,到底在想什麼?

  程昊昀臉色極為難看的坐在病房裡看著面無血色的她,不敢相信自己是怎麼熬過這幾個小時,從接到醫院莫名其妙撥給他的電話,到他抵達醫院瞭解事情的經過,直到現在。老天,現在回想起今晚這荒謬的一切時,他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晚上,才熄燈準備上床睡覺的他被突然響起的電話聲嚇了一跳,半夜一點鐘,他不知道是誰這麼不識相的擾人清夢,當然,他立刻想到或許是遠在美國度假,玩得樂不思蜀的父母,也只有他們會忘了時間,偶爾打電話回來關心他們惟一的兒子。

  他無奈的躺臥床上,接起電話,然而電話那頭陌生的聲音與毫無頭緒的句子卻搞得他一頭霧水,直到夏芹萱三個字出現在對方口中,他才稍微將腦充血的渾沌腦袋轉正,不過在聽清楚開刀兩個字後,他便忘了自己後來做了什麼事。

  車速加到極限飛車到醫院?好像是這樣。冷靜斷然的以未婚夫的身份替她簽下開刀同意書?好像有這回事。拿了一把鈔票感謝那臉色、口氣都不太好的出租車司機?這件事好像也發生過。然後坐在手術室前廊的椅子上,腦部一片空白的等待手術中的燈號熄滅,看到醫生跨出手術房,激動的擁上追問結果。急切的尾隨被推出手術房,仍舊因麻醉而昏睡的她進入這間病房,最後殷切的坐在這兒,祈禱她醒來……

  該死的,他的表現簡直就像個白癡一樣!可是一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穩,這份懊惱竟不藥而癒,惟一存留的除了對她的怒意之外,就只有感謝,感謝她還活著,很不可思議的感覺,而這終於讓他認清她在自己心目中,比他所願意承認的還要重要得多。

  望著她程昊昀歎了一口氣,那股不可思議的感受到底是什麼呢?是他所一直譏評,認為是無聊的世人所創造出來,根本是莫須有的愛嗎?他愛她嗎?如果真愛她的話,為什麼他又能和別的女人發生性關係呢?到底在他心中不斷氾濫的悸動是什麼?

  床上的她突然騷動了一下,吸引了程昊昀全部的注意力,他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等待她睜開矇矓的眼,直到主動的發現他的存在。

  「程昊昀?」夏芹萱的眼睛不斷的眨著,不相信眼前的身影,他不是在晚餐後送她回家就開車到另一個女人的溫柔鄉中了嗎?怎麼這回又出現在她眼前了?她不會是在作夢吧?她記得回家以後肚子好痛,睡不著,走出門想攔出租車到醫院……醫院?她倏地起身──  「別動,你剛開過刀。」他的聲音冷硬,動作卻是溫柔的,程昊昀按住想起身的她,不讓她動到腹部的傷口。

  「開刀?」經他一提,夏芹萱頓時覺得腹部的疼痛與之前所感受到的劇痛不同,可是開刀,她沒事幹麼要開刀,而且她一點記憶都沒有。

  「急性盲腸炎能不開刀嗎?」看出她眼中的疑問,程昊昀撇了撇嘴嘲弄的說。

  「急性盲腸炎?」夏芹萱呆住了,她沒想到……難怪她肚子會這麼痛……難怪……「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突然想道。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程昊昀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問。

  她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不懂什麼意思。

  「今晚在我送你回家時,你就已經覺得身體不舒服了對不對?」他打量著她的表情,以柔和卻又冷峻的聲音說著:「那時候你為什麼死鴨子嘴硬的不吭氣,甚至於寧願痛昏在半路攔下的出租車中,也不願打電話跟我說你不舒服?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寧死也不願讓我幫你,和我扯上一點關係?」

  夏芹萱呆呆的望著他,滿腦子都是他冷言冷語的指控。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的確已經開始不舒服了,但她真的以為那只是吃壞肚子的結果,沒有必要小題大作的告訴他。然後是寧願痛昏也不願打電話給他的事,那要怎麼說呢?

  她根本忘了他有給她電話的事,因為當他硬塞電話號碼給她的時候,說的話是要她想通答應當他情婦時打電話告訴他,當時的她氣都氣瘋了,哪裡還記得自己是否有把他的電話號碼塞進皮包中?還有一點就是她不以為自己若真的記得他的電話,並打電話向他求救時,他會拋下懷中的軟玉溫香,趕到她那兒救她,她根本一點信心都沒有,所以她寧願讓身體上的疼痛折磨自己,也不希望那份痛變成痛心疾首的心痛。

  「你真的那麼討厭我、那麼恨我,甚至於恨不得這輩子永遠不要見到我嗎?」見她默然以對,程昊昀忍不住再度出聲,然而這次的聲音卻是那麼的低啞,其中甚至還隱隱含混著受傷、絕望與死心的感受,「告訴我實話,如果是的話你告訴我,從今以後我一定會遠遠的避開你。」

  「不。」他悲淒的語調讓夏芹萱不由自主的叫出聲。

  程昊昀深邃犀利的照眸很快的閃耀過一抹光芒,卻在下一刻被陰鬱的危險取代。

  「很好,那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為什麼不告欣我你不舒服的事,竟然在推進手術房之後才讓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通知我你正在醫院裡開刀?」他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逼視她,要不是院方在她皮包中看到他的電話號碼,而打電話通知他,他想自己可能到現在還不知情。

  他變臉的速度讓夏芹萱立刻領悟自己的愚蠢,並後悔剛剛衝動的直言,她發什麼神經,幹麼向他坦白自己在意他的事實?老天,難道她還嫌自己與他扯得不夠複雜嗎?

  「既然不討厭我,也不恨我,為什麼你老是拒絕我而去屈就一個陌生人?到底我在你心裡算什麼?」他繼續說,一邊眉毛危險的挑了起來,「一個惡魔,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你害怕被我吃了會連骨頭都不剩?」他咄咄逼人的問。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我並不知道自己得了急性盲腸炎,我以為只是吃壞了肚子……」

  「你白癡呀!」程昊昀狠狠的瞪著她,口不擇言的罵道:「吃壞肚子會痛到昏倒嗎?還昏倒在一台出租車上面!你以為全世界都是為善不為人知的大好人嗎?是偽善!如果今天晚上那個司機一點良心都沒有的將昏倒的你丟出車外,讓你自生自滅:或著對你居心不良,趁你昏倒時搶劫你、強暴你,現在的你就是一具死屍,一具被人棄屍荒野,等著人來指認的無名女屍,你到底有沒有腦筋呀!」

  夏芹萱被他衝口而出的憤怒嚇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老天,他怎麼說變臉就變臉,突然發飆怒吼起來?她沒得罪他吧?還是他生氣自己若死在荒郊野外,警察會麻煩他去認屍,或者將他列入嫌疑犯之一,因為在她生前他們兩個人曾經走得很近……

  老天,她發什麼神經想這些亂七八槽的事情?她又沒有死,都是他滿口什麼死屍、棄屍、女屍、認屍的,才會弄昏了她腦袋瓜的。

  「拜託,我又沒有死,你……」她攏緊眉頭瞪他。

  「如果你死了,我還說這些廢話給誰聽?給鬼聽嗎?」程昊昀真想掐死她。

  「小聲點,這裡是醫院,而且現在還是半夜。」她瞥了漆黑的窗外一眼提醒他道,並再次申明的告訴他,「我沒死。」而這代表他的顧慮,什麼認屍、嫌疑犯的問題根本就是多餘的,他用不著這麼生氣。

  「你……」程昊昀怒不可遏的瞪著,既氣她不在意的表情,又氣自己幹麼要為她的不在意而生氣,但天知道他真是快要氣瘋了!沒有一個女人,沒有一個女人能將他氣到想殺人的程度,就只有她,就只有她天生來氣死他的!為什麼他要忍受她?為什麼他要在意她?為什麼他想掐死她又想狠狠的吻她?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對他臉上的沖天怒氣視而不見。

  「我特地來這裡看你死了沒有。」他惡劣的說。

  夏芹萱為他的惡劣皺起眉頭,「那現在看到我沒死,你是不是該失望的黯然離去?」腹部的疼痛讓她沒有多餘的精力與他對抗,只想睡覺忘了那股椎心刺骨的感覺。

  「我想掐死你!」他突然一把扼住她頸部,咬牙道。

  夏芹萱疲憊、已經半閉的雙眼頓時被他的舉動嚇得駭然圓瞠,「你別開玩笑了,掐死我你會犯罪的。」她不自覺的嚥著恐懼的唾液。

  程昊昀著實瞪了她好久,久得讓她以為他真的會想不通而用力掐死她,可是他下一個反應卻比掐死她更讓她感到喘不過氣,他竟然……竟然低頭吻了她。

  老天,他氣瘋了嗎?夏芹萱瞠目結舌的瞪著懸在自己上方,深邃黝黑、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看的眼睛,它似乎正閃著溫暖、柔情與愛意……老天,不是他瘋了,是她瘋了才對!她竟看到他凝視自己的眼眸中充滿了愛意……愛意……她一定瘋了!

  「閉上眼睛好好睡覺,明天開始我幫你請假一個星期。」他對她說,溫柔的語氣讓夏芹萱肯定自己一定是瘋了,因為他剛剛明明還忿怒的想掐死地,怎麼這回又……

  她一定是瘋了。夏芹萱在沈睡之前,腦中徘徊的依然是這句話。

  ★        ★        ★     

  一直以為自己瘋了,一直以為那晚是她在作夢,然而清醒後面對依然溫柔多情的他,夏芹萱不得不開始擔心他,他瘋了嗎?

  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每天到醫院陪她,甚至於還將公事帶到醫院來處理,為的只是方便照顧她,天知道她又不是癌症末期的病人,需要隨時有人伴在她身旁,以免她一個閉上眼睛就長睡不起,她不過是開個小刀,住院一個星期就可以回家靜養的年輕人,他到底是真的瘋了,還是……

  「真的要出院?不多住幾天,等傷口完全癒合?」

  瞪著他眼中幾乎可以溺死人的溫柔,夏芹萱差點沒失聲大叫。去他的,這個問題他到底要問她幾次才滿意?為了小小一個肓腸炎開刀住院一個星期已經夠浪費國家資源了,他竟然還想叫她多住幾天,他以為台灣施行全民健保以後,住院就不用花錢嗎?就算這個夢想真有可能實現的話,他也該考慮一下醫院的病床夠不夠?那些一如果被螞蟻咬到的人要住院而沒病房住的話,那她不是太罪過了?同樣是人,他該設身處地的為別人想一想才對。

  「你以為我得的是什麼不治之症嗎?就算是好了,命是我的,我可以選擇回家等死,而不是死在這間冷冰冰的醫院裡嗎?」她口氣極差的說。

  「別開玩笑了。」程昊昀露出包容的笑意。

  「那就不要叫我繼續住院!」夏芹萱狠狠的瞪他。

  很奇怪,如果以前有人說她敢對程昊昀大小聲,她一定會瞠目結舌的予以反駁,就說她連面對他都會臉紅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可能會對他大小聲嘛,可是現在別說大小聲了,就算對他冷嘲熱諷、破口大罵,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的,老天,這到底是世界變了還是她變了?或者正確來說應該是他變了?

  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對她所表現出來的溫柔體貼應該就是他平常面對女朋友的真實面目吧?也之所以女人明知道他後宮佳麗有三千人,依然會前仆後繼的對他投懷送抱。只是令她想不透的是,吃慣大魚大肉的他,偶爾撿了一道清粥小菜換一下胃口就罷了,竟然還發神經吃起素來,這……這未免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一個星期,一百六十多個小時,除了回家梳洗換衣物外,他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讓她不禁開始懷疑他那群女朋友怎麼了?前一陣子每晚與她共享晚餐時,他用中午的時間與她們約會,那現在呢?他不會利用回家換洗時跟女朋友速戰速決吧?惡,光想到那種情景就令她噁心得想吐!

  「不要露出那種可怕的表情。」程昊昀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搖頭笑道:「我不會將你綁在醫院病床上強迫你住下來的。」

  「是,你只會把我打成重傷,讓我不得不留下來住院。」她沒好氣的說。

  天知道這一個星期來,他總共威脅了她幾次,說要將她打成重傷讓她動彈不得,免得她老是不安分的扯裂腹部的傷口。哼,他也不想想她每次之所以會扯裂傷口還不是他害的,什麼要幫她擦澡、協助她進洗手間、幫她換衣服……

  老天,光想到那時的情景她全身就尷尬的起雞皮疙瘩,這教她當時怎麼能不掙扎?怎麼能不扯裂傷口呢?她恨恨的瞪他一眼,都是他害的!

  程昊昀笑了笑沒有說話,晶亮的眸子卻閃爍得比天上的星星更耀眼,他似乎也想到每當他威脅要將她打成重傷時的情景,因為他接下來的動作竟曖昧的對她猛眨眼,還吊兒郎當的瞄著她的胸部、腰間、臀部等女性部位。

  「你……你看什麼看!」夏芹當立刻漲紅雙頰,生氣的朝他吼叫。

  「別太激動,小心傷口又裂開,到時住不住院可就由不得你哦。」他揚唇笑道:「走吧,去辦個出院手續,我們就可以離開了。」他提起她放在病床上的行李,自然而然的環住她的腰間帶她往外走。

  「別這樣。」她用力的撥開他越雷池的手臂叫道,然而他的手卻依然穩如泰山般的動也不動的環著她的腰,「程昊昀!」夏芹萱皺眉的警告道,因為她發覺週遭已經有人注意他們倆過分緊貼的身影,對他們射出世風日下的白眼了。

  「別理他們酸葡萄的心理。」程昊昀瞥了週遭一眼,對她說,「熱戀中的未婚夫妻本來就會熱情些的,我沒情不自禁的當眾熱吻你,已經夠委曲求全了,他們竟然……」

  「未婚夫妻?」夏芹萱失聲打斷他,「你說什麼熱戀中的未婚夫妻,你指的是……」

  「呀,程先生,你未婚妻今天要出院了呀?」一個像是醫院護士長的歐巴桑,帶著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容迎面而來,並站定在他們面前。

  「對,陳姊,謝謝你這一星期來的照顧。」程昊昀揚起老少鹹宜的笑臉道。

  「這是我分內事,你根本不必特地說謝謝的。」陳姊大方的笑道,「倒是你這小子,是不是可以看在你叫我陳姊的份上,結婚時通知我一聲呀?」

  「當然,我一定親自來這兒送帖子。」他揚聲笑了起來。

  「別當放羊的孩子哦。」陳姊笑著輕拍他一下,「好了,我還有事要忙,再見,等你的帖子。」話完,她對夏芹萱親切的揮揮手,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夏芹萱一臉風雨欲來貌,冷冷的瞪著他咬牙道。

  「這事說來話長,等我們回到家再說……」程昊昀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一樣,他安撫的對她開口,卻被一個從天而降的豪爽聲音打斷。

  「程昊昀?真的是你?!」一個男人大步走到他們面前,驚訝的看著他。

  「古紹全?」程昊昀怔愕丁一下,隨即對他揚起大大的笑容,「好久不見,你還活著呀?」

  「你講這什麼鬼話?!」古紹全用力搥他肩膀一記,然後豪爽的大笑出聲,「你呢?不會是縱慾過度到醫院來掛點滴吧?」他邪惡的瞟了夏芹萱一眼道。

  「去你的!你不要龜笑鰲無尾,鰲笑龜頭短短。」程昊昀狠狠的還他一記拳頭笑罵,然後才替兩人簡單的介紹,「夏芹萱,我最重要的人;古紹全,我國中、高中時最要好的兄弟。」

  「最重要的人?你的意思不會是告訴我你已經結婚了,而她正是你老婆吧?」古紹全驚愕的瞪著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我們倆還沒結婚,不過也快了。」程昊昀得意的笑道,並趁夏芹萱愕然呆滯住的當口傾身親她一記。

  「你不會是奉子女之命吧?」古紹全的目光放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婦產科」招牌上,以試探的口氣問。

  「我又不是你。」程昊昀沒好氣的反諷道。

  「你是在說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古紹全生氣的瞪他。

  「嘿,我們的默契還是很好嘛!」程昊昀忍不住笑出聲,但卻在下一秒鐘一整面容,正經八百的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到醫院來做什麼?不會又是和人火並受了什麼傷之類的吧?」他關心的問。

  古紹全是「鷹幫」的幫主,自從高中畢業後就隨著前任幫主,也就是他父親四處見習,三年前因他父親死亡而繼承了幫主的職位,而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倆有生死之交的情誼卻不常見面的原因,古紹全害怕會連累到他這個普通的生意人。

  「我來做健康檢查的。」他聳聳肩。

  「健康檢查?」程昊昀的疑問寫在臉上,似乎不懂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的樣子。

  「我來做健康檢查很奇怪嗎?」

  「你壯得像頭牛一樣,你來做什麼健康檢查?真是笑死人了!」程昊昀大笑。

  「去你的!」古紹全也笑了,「好了,我還有事,不暗你胡扯了,我們再找機會聊聊。很高興認識你,夏芹萱,對於這個花花大少,我勸你三思而後行,想清楚,然後拒絕他……」

  「去你的!快滾吧!」程昊昀用力推他一把。

  「祝福你們。」他豪情的笑道,轉眼消失在走道盡頭,而夏芹萱卻在此時開口。

  「現在,你是不是該對我解釋一下,這一個星期來,你到底在暗地裡搞了什麼鬼?」她冷冷的瞪著他。



第八章

  他們之間有許多問題沒解釋清楚,她該問的,他該說的,他們倆該一起坐下來談清楚的,一堆事,一堆問題,一堆她想知道卻又不想面對的事實。老天,她為什麼要那麼膽小怕死,如果當初不貪戀那一點得來不易的幸福,跟他把話說清楚,現在也不會將事情弄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她該怎麼辦?

  面對著她與程昊昀兩人始終曖昧不清的關係,她一直都在掙扎、逃避間徘徊著,不敢也不想去打破這可能是自欺欺人的僵局,然而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已有了定數,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天終究還是要她去面對事實,所以她才會懷孕。

  夏芹萱呆坐在醫院長廊上的椅子上沈思,臉上的表情帶著心有餘悸的驚惶失措,她懷孕了!

  急性盲腸炎事後,他霸道的以她的病痛為由強迫她與他同居,然他卻正人君子般的沒有對她越雷池半步,除了對她好、對她好,還是對她好,好到真的拋棄了他花花公子的形象,成為專情她一人的標準情人,將朝九晚五工作之外的時間全給了她。

  他的溫柔、多情、專誠一點一滴的驅除了她的疑慮,讓她不由自主的迷失了防患未然的心,終於把持不住的與他成為真正的情人,而交往的這兩個月來,他拒絕了所有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只對她好的事實則讓她愈陷愈深,只是她依然忐忑不安的擔心自己還能吸引他目光多久?下一個夏芹萱何時會出現吸引他的目光?

  好想問清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又怕受傷害,在他收起花心全心對待她一人時,她好害怕自己會走錯一步全盤皆輸,尤其現在她又懷孕了。

  告訴他嗎?他會叫她去將肚子裡的孩子拿掉?還是會為了負責而娶她進門,然後將她視為心機狡詐之徒的丟進冷宮待產,重拾花心夜夜笙歌?

  她實在不敢想像其中任何一種後果,她該怎麼辦?兩個月,這兩個月的幸福真是她此生僅能擁有的幸福嗎?多可笑!老天,她為什麼到現在還笑得出來?她該要哭才對呀,然而矛盾、難過、嘲諷、後悔甚至於幸福這些五味雜摻的感覺讓她不知所措,即使想哭,露出的表情卻是笑的,即使想笑,淚水卻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孩子,孩子,你的乍然到來為我帶來的是幸還是不幸?是福還是禍?你要媽媽對你爸爸坦誠你的存在?還是先確定你將來的生活環境中是否有愛?你要媽媽怎麼做?

  護著腹中的小生命,夏芹萱緩緩由椅子中站起身,不管她想怎麼做,她還得回公司上班呢。因為程昊昀的過度保護,讓她不敢告訴他自己身體的不適,所以她才會藉著今天外出辦事時溜出來看醫生,只是沒想到……唉,冥冥之中也許真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控人世間的一切,也許……

  「咦?是你!」

  一個包含訝然與驚奇的聲音在夏芹萱耳邊響起,她霍然擡頭面對這個既陌生又有些許熟悉的聲音,然後愕然的看到一張豪邁爽朗的笑臉。

  「古紹全?」夏芹萱很懷疑他怎能認得她,他們也不過只有一面之緣,而當時他的目光幾乎都焦著在程昊昀臉上,至於她為什麼認得他,那就得感謝他與眾不同的身份與氣勢了。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古紹全咧嘴笑了開來,然後在左右張望找不到要看的人影後才問!「來看醫生嗎?怎麼程昊昀沒陪你來?」

  夏芹萱淡淡一笑,雙手不自覺的輕觸自己的腹部,「你呢?怎麼又來醫院了?你哪裡受傷了嗎?」

  「嘖,不要學程昊昀那只烏鴉,動不動就詛咒我好嗎?」他翻白眼道,「我今天是來看上回健康檢查的結果的。」

  「還好吧?」夏芹萱關心的問,由程昊昀那兒知道他父親死於家族遺傳病,而他之所以會無緣無故到醫院做健康檢查,大概與那件事脫不了關係。

  「好得不得了!」他沒好氣的說,然後自言自語的咕噥著,「就不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勁。」

  「昊昀嘴裡不說,我卻可以看出他也滿擔心你的,還好這一切都是大夥在杞人憂天。」夏芹萱揚唇露出笑容說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算今天檢查結果是壞的,他們的擔心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能改變任何事實,不是嗎?」古紹全聳動肩膀說得輕鬆自在,夏芹萱卻沈默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為什麼不能像他這麼灑脫的面對呢?說不定結果就像他一樣是好的,可是若與他相反是壞的呢?如果是壞的她該怎麼辦?以後她該如何自處,肚子裡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你在煩惱什麼?」她突然的沈默讓古紹全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然後他注意到她雙手停放的位子,接著又注意到不遠處「婦產科」的招牌,不會這麼巧,她這次又只是路過吧?他試探的看著地問:「你是不是懷孕了?」

  夏芹萱費盡一切力量才讓自己不尖叫出聲,她顫抖的將護住腹部的雙手放到身旁,強顏歡笑的以不自然的口吻問他:「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我錯了嗎?」他不答反問,然後看著她蒼白、面無血色的臉龐,禁不住蹙眉問:「為什麼我感覺不到為人母的快樂,你不想要肚子裡的孩子嗎?」

  「不!」她的反應激烈,而他卻滿意的揚起笑臉。

  「既然要孩子,那你在煩惱什麼?擔心程昊昀不認帳嗎?他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更何況如果他敢否認你肚子裡的孩子的話,你告訴我,我一定將他打得像狗爬,要他爬到你面前對你負責。」古紹全開玩笑的對她說,夏芹萱的臉龐卻愈益蒼白。

  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負責,她不要因為肚子裡的孩子讓他不得不娶她,她不要因為肚子裡的孩子讓僅有的一點幸福離自己遠去,她不要。

  「要我幫你告訴程昊昀你懷孕的事嗎?」

  「不!」夏芹萱倏地擡頭叫道,「別告訴他!」

  「你不打算讓他知道你懷孕的事?」他皺眉問。

  「我……我當然會讓他知道,只是我希望這個好消息是由我親口告訴他,甚至於我還想給他一個驚喜。」她看著古紹全,「所以請你別告訴他今天在醫院碰到我,和我懷孕的事好嗎?你不會告訴他吧?」

  古紹全因她的話而鬆懈了他的眉頭,「我不是多事之人。」

  「謝謝。」夏芹萱頓時鬆了一口氣。

  「謝什麼?這本來就是你們倆的私事,我這個外人根本就不該干涉的。」他露齒一笑,「來吧,既然程昊昀沒陪你來,就讓我做一下護花使者送你一程吧。你要回家還是到哪裡?」

  「太麻煩你了。」

  「一點也不。」

  ★        ★        ★     

  也許真有命中注定這回事,當她回到辦公室沒多久後,程昊昀隨即來電告欣她香港子公司出了些事,他必須搭乘下午六點的飛機到香港去處理,所以現在的她有了足夠的時間考慮,該如何向他說明自己懷孕的事實。

  一天一夜,從她知道自己懷孕開始,真的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嗎?為什麼她還是覺得一切如夢境般的不真實,想醒來卻又醒不過來呢?一天一夜,她還是想不出任何辦法。

  手提著一條土司與一瓶鮮奶,夏芹萱步履沈重的爬上五樓,開鎖推開房門,卻被房內嘈雜的電視聲音嚇了一跳。

  「夏正翰!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瞪著呈大字形,趴在她床上看電視的弟弟驚愕的問。

  「嗨,老姊,你回來啦。」夏正翰一個翻身坐起,臉上蕩漾的不再是調皮稚氣的笑容,而是耀眼的男性笑顏,他也已經二十二歲了。

  「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來了?」她緊張的蹙眉問。

  「別緊張,我是上來參加同學會,順便過來看看你的。」他外加一句安撫的話,「爸媽都很好。」

  夏芹萱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吃飯沒?想吃什麼?」

  「你呢?就吃白土司和鮮奶?」夏正翰一臉不茍同的表情,斜睨她放在桌面上的東西一眼。

  「你別一副要說教的臉孔行嗎?我很難得買土司和鮮奶來過一餐的,沒想到今天心血來潮想吃卻被你撞到。」她笑逐顏開的聳肩道,「不過,我看土司和鮮奶也吃不成了,你想吃什麼?我陪你出去吃,當然,我請客。」

  「嘿,是你自願要請客的,我可沒摳你哦!」他賊笑道。

  「走啦,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夏芹萱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對於這個小她兩歲的弟弟,她一向寵愛得緊,以前住在一起時兩人雖總是打打鬧鬧,爭吵不休,但對於對方卻也總是有求必應,相互幫助,別說為善兩人一起被讚揚,即使為惡也不忘互相陷害一下,這就是他們姊弟相處的標準模式。

  年齡漸長,因就讀學校的關係他們無法再朝夕相處的生活在一起,不過後來巧的是兩人的學校皆在北部,相扶持照顧的機會反而又多了,就這樣他們倆密切的姊弟關係直到兩年前他去服役後才稍稍緩和一些。

  夏正翰不要求吃大餐,卻要她陪著他到夜市的街頭巷尾打遊擊,行為舉止活脫脫就像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天知道他已經是個服完兵役的二十二歲老孩子了。夏芹萱縱容的陪著他吃過一攤又一攤,無奈之餘她則在心中拚命感謝老天讓她擁有與眾不同的身體,不會因夜市上空漂流的混濁之氣而產生孕吐,要不然打壞了弟弟的玩興也就罷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一切。

  待他吃飽喝足回家時,時間已近十點。夏芹萱先讓他洗澡後,自己才去沖掉累積一天的疲憊,並習慣性的揉洗自己和他的衣物。事後,時間已過了十一點。

  「剛剛我好像有聽到電話聲響,對不對?」她將備用床由自己床下拉出來時對夏正翰說。

  「嗯,兩通。」夏正翰跳下床幫她,「第一通什麼也沒間就說自己打錯了。第二通則問了電話號碼後,什麼也沒說就掛斷,也像是打錯的樣子。老姊,你常常接到這種打錯的電話嗎?」

  「沒有呀。」夏芹萱莫名其妙的說,然後雙手忙得不可開交的由床頭櫃拉出他的被褥,「喏,幫忙鋪一下。」

  夏正翰二話不說的接過被褥鋪弄了起來,他邊弄邊無聊的開口:「老姊,你明年就要二十五歲了對不對?」

  「對呀,幹麼?」夏芹萱跳下床幫他。

  「你還不打算交男朋友嗎?當心變成老處女!」

  「你找死呀!」夏芹萱手上的枕頭「咻」一聲的砸了過去,「你又知道我沒有男朋友了,臭小子!」

  「有男朋友的話,你就不會隨隨便便讓一個大男人跟你睡。」夏正翰避開枕頭,挪揄的說。

  「你是我弟弟,根本不是什麼大男人。」她沒好氣的瞪眼道,「還有什麼叫作跟我睡?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誰跟誰睡了?你若不安分點的話,小心我把你趕出去要你在門口打地鋪。」她威脅道。

  「老姊明鑒,你可愛的小弟我只是開玩笑而已,你可別真的把我趕出門去打地鋪呀。」

  「那就廢話少說,快點弄一弄睡覺,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是,老姊。」夏正翰做個童子軍禮,乖乖的幫她將他要睡的床鋪鋪好,「老姊,你真的有男朋友嗎?可不可以讓你可愛的小弟鑒定一下?」他語調調皮,眼神卻正經無比。

  「有機會再說吧。」她淡然的說道。

  「明天怎麼樣?」

  「他出差了。」

  「老姊,你根本沒有男朋友,別騙我了。」夏正翰瞪著她說。

  「睡覺啦。」夏芹萱看他一眼,不想多說。

  「你若再多嘴小心我真的把你丟出門外去。」夏芹萱板起臉警告道。

  「老姊……」

  可憐的夏正翰只好屈服在她的雌威下三緘其口,沒辦法,誰教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呢?

  夜深人靜,窗外的喧擾聲漸少,窗內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外多了他偶爾翻動身軀的稀嗦聲,夏芹萱因焦慮的情緒而難以入眠,即使因小弟突然來訪而暫時忘卻繚繞她一天一夜的問題,然而只要自己一靜下來,它便不請自來的浮現心頭。

  老天,她該怎麼辦?夏芹萱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斷的詢問自己這個問題,依然下不了任何決心,隱隱約約間她看到窗外皎潔的月亮由窗角露臉,卻漸漸隱沒在對面樓宇之後,黑暗佔據她的眼,不知不覺間她慢慢的沈入夢中,所以當室內電話鈴聲響起時,她並未被它驚醒。

  「喂?」依然習慣軍中生活的夏正翰有了迅速的反應,他伸手接起電話應聲,「喂,找誰呀?」對方的沈默讓他加重了聲音。

  「夏芹萱在嗎?」

  「你是誰?找她做什麼?」對方冷颼颼的聲音讓夏正翰的睡蟲跑掉一半,他介懷的問。

  「你又是誰?我找她做什麼關你什麼事?」對方無禮的吼道。

  夏正翰整個人彈跳的坐了起來,「先生,你知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麼寫?現在半夜兩點半,」他瞄了一眼鬧鐘,「你打電話來擾人清夢就算了,還對人大小聲的,你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呀?你想知道我是誰對不對?我是這裡的主人啦,你神經病!」他咆哮後,用力將電話掛上。

  「怎麼了?」夏芹萱被他的聲音驚醒,睡眠不足的她頭痛欲裂。

  「沒事,一個半夜不睡覺的瘋子。」夏正翰咕噥的對她說,電話鈴聲則再度響了起來,「我接。」他對伸手要接電話的夏芹萱說。

  「你若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麼寫,就他媽的不要掛電話。」對方氣急敗壞的開口吼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夏正翰的口氣也很不好。

  「叫夏芹萱聽電話。」

  「她睡著了。」

  「叫醒她。」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夏正翰冷笑道。

  「如果你今晚還想睡的話,你最好聽我的話,否則我會打到天亮。」

  「正翰,是誰呀?」夏芹萱壓著太陽穴,蹙眉問。

  「一個瘋子。」他絲毫不避諱的對著電話筒回答她,然後才冷峻對電話筒那方說:「我掛了電話就會把電話筒拿起來,你有本事就繼續打到天亮,我不會介意的。」

  「她醒了對不對?讓她接電話。」他聽到了夏芹萱的聲音,冷冷的對夏正翰命令道。

  「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叫她聽電話!」他怨聲咆哮,聲音大得讓一旁的夏芹萱都聽到了。

  「是找我的嗎?正翰。」她問。

  「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怏睡,別理他。」夏正翰對她說,而對方「叫她聽電話」的咆哮聲則再次由話筒之中響起。

  「沒關係,來,給我。」夏芹萱搖搖頭,硬是接過他手上的電話,「喂?」

  「哈,你終於接電話了是嗎?」對方冷冷的說道,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嘲弄。

  「對不起,你是誰?」夏芹萱渾沌的腦袋聽不出對方冷然沙啞的聲音。

  「我是誰?你竟然問我是誰。」程昊昀在聽到她的話之後,終於忍不住尖銳的笑了起來,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從她口中聽到這三個字──你是誰?她竟然問他是誰?!

  昨天下午搭飛機到香港後已是半夜,他怕吵她睡眠而未打電話給她,到了白天卻又因為公事繁忙而抽不出空打電話,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稍有空閒時,他立刻撥電話給她,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接電話的人竟是個男人。

  第一次聽到男人的聲音時,他直覺反應的認為自己打錯了電話,因為她絕對不會讓男人進入她的房間。但第二次依然聽到同一個男人的聲音時,他強制的壓下漸升的不安詢問對方的電話號碼,青天霹靂的是他沒撥錯,也就是她的房內有男人。憤怒、驚疑不足以形容他當時的感受,然而他卻不斷的安撫自己,也許那個男的是房東、隔壁鄰居之類的「普通」朋友,也許……任何也許,他相信她不會背叛他,所以他忐忑不安的等到不會有任何男人接到電話時,再次撥了這支電話號碼──半夜兩點半,他相信這個時間會接電話的人絕對只有她,然而……

  半夜兩點半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會發生什麼事?他們倆是什麼關係?這種昭然若揭的事實根本用不著說,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他沒想到……程昊昀笑得更尖銳恐怖了。

  「先生你到底是誰?你若再不說話的話,我要掛電話了。」夏芹萱被他怪異的笑聲嚇得寒毛直立,她不舒服的警告道。

  「我是誰你竟然不知道?夏芹萱你也未免太貴人多忘事了吧?」程昊昀諷刺道,「就算你現在躺在新情人懷中,那也不該如此快就忘了舊情人,好歹兩天前在床上為你取暖的人還是我,你沒忘記吧?」

  「情人……」夏芹萱渾沌的腦袋開始轉動,「昊……昊昀?是你嗎?你從香港打電話回來?」她不相信。

  「終於想起來了,好不容易對嗎?」他冷笑的說。

  「你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我?你知道現在幾點嗎?你好嗎?會不會很忙?那邊的公司還好吧?」她緊緊的抓著電話筒,吞嚥著緊張問。她沒想到遠渡重洋的他會想到要打電話給她,真的沒想到。

  「很忙,忙死了,不過我想我一定沒你忙。」他冷嘲熱諷的說。

  「什麼?我忙?」她聽不懂。

  「對呀,你不是忙著找情人換情人嗎?才花一天而己就找到新情人,你還真了不起呀!」

  「新情人?」夏芹萱呆愕了一下,然後不由自主的看到一臉莫名其妙望著她的夏正翰這才恍然大悟,「你誤會了,那是……」

  「誤會?」程昊昀尖聲的打斷她,「多麼可笑的誤會呀!夏芹萱,不是我要說你,你這個女人未免也太貪心了吧?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沒聽過嗎?我奉勸你不要嘴巴裡的東西還沒吞下肚,雙手又拚命的抓東西往嘴巴裡塞,小心噎死你自己!」

  「昊昀你在說什麼?」她懷疑的問。

  「我說什麼?你真的給臉不要臉,一定要我講明嗎?」他無情的侮蔑道,「男人三妻四妾人稱風流,女人人盡可夫叫作下賤;男人見一個愛一個是多情,女人見一個愛一個則稱作蕩婦;至於像你睡覺時不能沒有男人陪的女人則叫作婊子。」

  「昊昀,你到底在說什麼?」夏芹萱的眉頭稍稍皺了起來,隱隱作痛的頭部還在消化他所說的話,就聽到他冷酷無情的指控。

  「我說你是婊子,一個不安寂寞、沒有貞操觀念的婊子,一個人睡就不舒服的蕩婦、妓女,我真後悔自己睡了你!」他掛斷電話。

  電話那頭的嘟嘟聲似乎代替她已停止的心跳,不斷的想著,夏芹萱不知道自己呆若木雞的握著話筒多久,直到夏正翰奇怪她的靜默出聲後,這才緩緩的將電話掛了回去。

  「老姊,你沒事吧?」夏正翰擔心的看著她在黑暗中看起來依然過分蒼白的臉。

  「沒事。睡覺吧,我好累哦。」她輕扯嘴角淡笑道,然後背對著他緩緩的躺臥下去,眼睛亦隨之閉了起來。

  「老姊,他是誰呀?」

  夏芹萱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的躺著企圖修補碎裂的心,可是怎能?婊子、蕩婦、妓女,程昊昀竟然用這麼難聽的話罵她,他竟然不讓她說任何話就認定她有罪,他竟然如此不相信她,如此恨她!他憑什麼?就算正翰真的是她的情人,也輪不到他這個花花公子來抨擊她的不對,他憑什麼這樣說她,憑什麼?

  再也不必擔心孩子的問題了,也不必再掙扎如何開口告訴他這件事了,更不必心懷忐忑的擔心他是否愛她、是否在意她,她對他是否是特別的等愚不可及的笑話了,真好,一切的一切都因一通電話而迎刃而解了,真好,真方便不是嗎?

  只是孩子,我可憐的孩子,也許這就是上天為你注定的命運,冥冥之中安排你不該到這世上受苦,注定我們倆沒有母子緣分,你不要怪媽媽狠心不要你,媽媽真的是沒有辦法呀!

  說不出是悲是喜的情緒在腦中浮浮沈沈,夏芹萱痳木不仁的躺在床上好久,直到夏正翰酣睡的呼吸聲在室內響起,她才改變已然麻痺的身軀,然而這一動也瓦解了她臉部僵硬的面具,她──悲傷得哭不出聲,只是讓淚水盡情的在黑暗中奔流著……



第九章

  程昊昀回來了,沒有找過她,一次都沒有。夏芹萱老早就預料到這種情形了,只是她還傻傻的心存覬覦,覬覦那比登天還難的機會,讓她為自己的名譽辯白,為肚裡的孩子爭取生命,可是這怎麼可能?

  被程昊昀拋棄的事實讓她成為全公司恥笑挪揄的對象,她忍氣吞聲的承受一切,現在的她早已放棄為自己名譽辯駁的奢望,只為肚子裡的孩子,因為她真的狠不下心去殘害他,至少必須讓擁有他一半骨血的程昊昀知道,確定程昊昀不要之後她才能……才能……

  早上,忍氣吞聲的等了他一個月,懷孕兩個月有餘的她在無計可施下硬闖進他的辦公室,企圖為肚子裡孩子的去留做最後一次的掙扎,只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幸運再次打擾了他的好事。

  「對不起,總經理,我想和你單獨談一下。」看著沙發上糾纏不清的男女,她以異常冷靜的聲調開口說。

  「滾出去!」程昊昀身體一僵,頭也不擡的說,他當然聽得出她的聲音。

  「我要和你單獨談一下。」夏芹萱堅持的說。

  「叫你滾出去聽到沒有!」他擡頭吼道。

  「我要和你談一下。」

  「立刻給我滾出去,我數到三你若再不出去的話,明天起你也不必來上班了。」程昊昀冷言冷語的威脅道,「一、二……」

  「你讓我把話說完,等一下我會自動去辭職。」她平靜的截斷他說,心中如星星之火般的覬覦自此完全熄滅,「對不起,小姐,可不可以借點時間讓我和他說幾句話?」夏芹萱客氣的對沙發上莫名其妙的女人開口。

  女人斟酌了一下情形,緩緩整裝起身走了出去。

  「你想取而代之嗎?」女人一走,程昊昀立刻嘲弄輕淺的看著她說道,「沒有男人可以滿足你的性飢渴,才讓你橫刀奪愛,四處搶男人?」

  「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夏芹萱面無表情的說。

  「哦,那你是來解釋的嘍?解釋那天晚上你和那個男人根本什麼事也沒發生,純粹只是睡覺,一起睡覺而已。」他冷笑的奚落著。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並不想解釋什麼。」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好偉大的情操呀!」程昊昀嗤之以鼻的讚道,然後慵懶的斜靠在沙發上看她,「既然不是來找我吵架,也不是來解釋的,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為了告訴我你要辭職?別白費心機了,我不會挽留你的。」

  「我懷孕了。」

  她的話炸得程昊昀整個人都呆了,他目不轉睛的瞪著她,活像她是從天而降的外星人似的,然後慢慢的他震驚、呆滯的表情被冷嘲與譏誚所取代,最後揚聲大笑了起來。「懷孕?你特地跑來這兒跟我說你懷孕了?」

  夏芹萱當然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冷嘲熱諷,只是她想更確定他的冷血無情,她凝視著他嘲諷的笑臉,肯定的告訴他:「孩子是你的。」

  「不知道父親是誰的野孩子就要塞給我,你當我是呆子嗎?」

  他犀利的言語像把無情的刀一樣刺進她心中,夏芹萱用盡身上一切的力量支撐住自己,不讓自己顫抖或顛簸一下,當然她更不會讓自己昏倒。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你。」她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程昊昀縮回伸出去挽留她的手,恨恨的搥在沙發上。她懷孕了?孩子是他的?真的嗎?可能嗎?他該相信她嗎?為什麼她不對他解釋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那個男人又是誰?他們倆到底是什麼關係?老天,為什麼要讓他愛上她,為什麼?他痛苦的將頭埋進手掌間,不再有任何動作。

  ★        ★        ★     

  唉,她為什麼要這麼的傻?癡癡的等也就罷了,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卻還要去自取其辱,她為什麼要這麼傻?

  不知道父親是誰的野孩子就要塞給我,你當我是呆子嗎?耳旁依稀傳來他犀利無情的嘲諷,讓夏芹萱不寒而慄的打起冷顫,她不該再猶豫了,不被祝福的孩子即使生下來也不會幸褵的,她不該為自己一時的不忍而累壞小孩的一生,她真的不該再猶豫了。

  「叭!叭!」

  身後的汽車喇叭聲驚動了行屍走肉的她,夏芹萱遊魂似的往路邊靠了靠,然後繼續前進,她想醫院應該就在路的盡頭了。

  「喂,你怎麼了?」連續按了幾次喇叭依然得不到應有的響應後,古紹全戛然將車子停在路中間,也不管自己是否會阻礙了交通,他箭步追上不太對勁的夏芹萱,一把攫住她,皺眉問道。

  夏芹萱先是一臉茫然的望著他,然後就像是拼圖一樣,腦中慢慢的浮現有關他的一切資料,包括他的名字,「嗨,古紹全。」她微笑招呼道。

  「你要去哪裡?」看著她臉上毫無芥蒂的笑容,古紹全說不出她哪裡奇怪,只好忘掉剛剛的擔憂與不安,好奇的問。

  「醫院。」她輕柔的回答。

  「醫院?要去做產檢嗎?」

  夏芹萱笑了笑。

  「程昊昀呢?他怎麼沒有陪你?」

  夏芹萱還是以笑應答。

  「你打算去搭出租車嗎?要不要搭便車,我順路。」

  「謝謝,我……」夏芹萱才搖頭,整個人卻已被他帶著走。

  「來,上車,我若再不把車開走的話,等會兒就會有人報警了,到時候我被捕的罪名可就不是阻礙交通那麼簡單了,天知道警察會不會將那堆捉不到罪魁禍首的懸案全推到我身上來,讓我成為今年度十大惡人的榜首。」他自我挪揄的笑道,夏芹萱則隨之笑了起來。

  笑吧,她早該重拾睽違已久的笑容,好好大笑一番的,對於離開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她該用仰天大笑以示歡欣,她該笑的,她該大笑特笑一番的。

  「有這麼好笑嗎?」她笑不可抑的樣子讓古紹全揚起了眉頭。

  「好笑,真的很好笑。」她幾乎笑得喘不過氣。

  「那你一定沒聽過更好笑的笑話,我說給你聽。」他一時興起的說:「有一個專門帶阿公、阿媽的環島旅行團,在一次賓主盡歡旅遊的最後一天,導遊突然心血來潮的請阿公、阿媽到KTV唱歌,當阿公翻盡點歌本依然找不到他所要點的歌時,導遊好心的上前問阿公:你在找什麼歌,要不要我幫忙?阿公說:有一首歌叫作『給歐』,你幫我找一下。『給歐』?導遊愣了一下,因為他根本沒聽過這首歌,所以他就問阿公:你可不可以唱一句給我聽呀?結果阿公馬上唱:『給歐』一杯忘情水,讓我一夜不流淚。」

  夏芹萱一發不可收拾的大笑出聲。

  「還有,」他繼繼說:「後來阿媽看導遊幫阿公找到『給歐』那首歌後,也來講導遊幫她找她要唱的歌,阿媽說:我要唱那首『偶爾』啦!導遊再次愣住了,偶爾?阿媽會不會把『偶然』的歌名記成『偶爾』呀?導遊在心裡忖道,然後就問阿媽:那首個歌是不是這樣唱?偶然,就是那麼偶然,讓我們並肩坐在一起……結果他還沒唱完就被阿媽打斷,唉唷,不是這首歌啦!導遊愣了一下,突然揚聲大叫:啊,我知道了!

  「基於阿公的前車之鑒,導遊聰明的舉一反三猜到阿媽要唱的歌,他不等阿媽有所反應立刻信心十足的說:這回一定不會錯了,你是不是要這首,偶爾飄來一陣雨,點點灑落了滿地……結果你知道阿媽說什麼嗎?」他停頓下來問她,卻又自問自答的說,「阿媽說:唉唷,你怎麼那麼笨呀?我要唱的是那首:『偶爾』你吻別,在無人的街。」

  爆笑,真的很爆笑,夏芹萱整個人笑得東倒西歪,笑得差一點沒岔氣,笑得眼淚、鼻涕全部一頓而出,她誇張的笑聲與笑臉,讓人看了忍不住擔心她會樂極生悲,一個不小心的笑死,然而她臉上那兩行因笑擠出淚水所滑過臉頰的淚痕,卻閃爍著說不出的詭異。

  「沒這麼好笑吧?」古紹全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臉上氾濫成災的淚水,隨手抽了幾張面紙遞給她,「喏,克制一點,要不然等會兒你下車後,別人會以為我在車上打過你。」

  「我……沒有……辦法。」她笑不可抑的說。

  「提醒我告訴程昊昀,絕對不能說笑話給你聽。」古紹全正經八百的對她說,卻引來她更誇張的笑聲,從此他決定三緘其口,以免害她笑死。

  夏芹萱一直笑一直笑,她覺得自己笑得好累,卻不由自主的一直笑。她想張嘴求古紹全幫她止住笑,然而笑哈哈的嘴卻不聽命令的笑著。她痛苦的用眼淚向他求助,然而流淚的苦意卻被笑容同化,成了標準的喜極而泣。

  老天,她笑得好痛苦、好痛苦,誰能來幫助她抑止笑,拜託,誰來救救她?

  ★        ★        ★     

  墮胎又稱人工流產,在台灣尚未完全自由合法,但在「優生保健法」草案中則列有其適用範圍,例如強姦、亂倫、對母親身心有危險性、優生學理由、或因藥物病毒感染可能造成的畸型等情況方可實行之。

  然而這些適用範圍沒有一項可以適用在夏芹萱身上,這也就是說她墮胎的要求完全被醫院給駁回,她根本就不能墮胎。

  老天!對於這樣出乎意料的結果,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但不可否認的,在她聽到自己不能墮胎時,她著實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只不過對於尾隨而來的問題,她卻完全不知所措。

  不能墮胎,就表示她必須將孩子生下來,然而接踵而來的教養問題,她一個人該如何去面對?首先,她已不可能繼續留在程氏工作,少了錢,吃住頓時成為大問題;其次,如果她未婚生子的話,父母在保守的家鄉中該如何自處,因為他們有一個敗壞門風、不知檢點的女兒;再來就是孩子成長環境的問題,她該如何對他解釋沒有爸爸只有媽媽的事實?

  不行,即使自己再怎麼不忍心,再怎麼想留下肚子裡的孩子,為了所有她關心和關己她的人,她都不能留下他,因為留下他僅能滿足自己想做母親的私心外,對任何一個人都是傷害,包括肚子裡的他,所以她一定要設法拿掉他,只是她該怎麼做?

  曾經聽人家說一些沒有執照的小診所願意替人墮胎,然而毫無頭緒的她該去哪裡找這種小診所?更何況剛剛醫生還特別囑咐她不可以隨便找密醫幫她動手術,因為墮胎的併發症絕對不是她所能想像的,什麼感染流產、子宮穿孔、亞塞曼症候群等,雖然她從頭到尾都聽不懂這些專有名詞,但她卻沒遺漏死亡、切除子宮、不可能再懷孕等字眼。

  老天,她到底該怎麼辦?難道要她去撞車,讓自己小產,讓醫院不得不接收她這個病人嗎?夏芹萱面對著馬路上熙來攘往的車子,苦不堪言的露出一抹令人慘不忍睹的笑容。

  這時,一部黑色裕隆車突然停在她面前,在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前,將她推進車內,封住她的嘴巴,綁住她的雙手。

  「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一臉橫肉,左眉間有一道刀疤的男人,在束緊她雙手後嘿嘿冷笑的警告她。

  夏芹萱如驚弓之鳥般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完全不瞭解發生了什麼事,她並不認識他們呀,為什麼他們要綁架她?他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嘿嘿,有這個把柄落在我們手中,他媽的,我就不相信姓古的還敢對我們怎麼樣。」開車的男人突然得意的揚聲笑道。

  「對呀,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抓什麼天子什麼諸侯的……那句話怎麼說呀?」

  「挾天子以令諸侯。」

  「對,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後座的男子拍腿大叫,「有了這個女人在我們手中,說不定我們要金山、銀山,姓古的那個孬種都會弄來給我們。你剛剛也看到他對她有多好,小心翼翼活像這女人是用紙糊的一樣。」

  「古紹全絕對想不到我們倆會恩將仇報。」開車的男人森冷的說,「他以為虛情假意的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就會將他奉為神祇,從此為他賣命。哼,他還真是癡人說夢!他挑了我們辛苦創建的『虎幫』這筆滅幫血恨,我非要他以血償還不可。」

  夏芹萱絕望的閉上眼睛,原來他們根本沒抓錯人,而且還準確無誤的抓對人了,古紹全,黑道中頗有地位的「鷹幫」幫主,她沒忘記,而他們綁架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挾他。

  老天,你到底想把我怎樣?難道現在的我還不夠悲慘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        ★        ★     

  從夏芹萱踏出房門後,程昊昀便開始不停的掙扎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依然不斷的重複問自己那個問題: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嗎?

  那晚的事歷歷在目,那男的聲音猶然在耳,他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喝了一夜的酒,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度過那一夜夜無眠的日子。才三天,他的人整整瘦了一大圈,別人都以為他是因為處理公事的關係,過分操勞所致,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窩囊與無用。

  為了一個女人?哈,若說出去恐怕也沒人會相信吧?他花花公子程昊昀竟然會為情消瘦,借酒消愁,就為了一個長得不怎麼樣,卻演技一流,手段高竿,把自己耍得團團轉的女人!這還真是天底下最大、最不可思議、最荒謬的笑話。

  回國後程昊昀刻意狂歡,夜夜笙歌,企圖以放縱、多彩多姿的生活忘卻有關她的一切,然而以往對他來說如魚得水般的生活卻再也滿足不了他,他想念她那像是為他訂做般契合自己身軀的身體,想念她靦腆的表情、充滿愛意的眼神,想念她如水做般柔軟的心,想念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不可否認的他想念她,而他卻恨自己控制不了想念她的心。

  為什麼一向不相信愛的他會愛上她?為什麼他好不容易學會了愛,她卻又教他恨她?愛之深,恨之切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我懷孕了。在事發之後的今天,她怎麼還敢對他說出這種話?孩子是你的。如果她沒被他當場捉姦到的話,他或許會又叫又跳的對人大聲宣告他要做爸爸了,可是現在要他怎麼去相信她?

  孩子會是他的嗎?夏芹萱的態度為什麼如此義正詞嚴?孩子真的是他的嗎?程昊昀沈重的歎了一口氣,感覺心中錯綜複雜的情緒幾乎壓得他快要窒息了。

  不行,他不能讓自己一時憤怒的情緒,而做出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如果孩子真如她所說的是他的,那她一定可以拿得出證據來證明,他要聽聽她如何自圓其說,再從其間確定她說話的真偽,「孩子若真是他的話,他絕對不能不負責任的。」他喃喃自語的說著。

  不想錯失自己的孩子,其實是不想失去她,程昊昀毅然決然的拿起電話撥號至儲備課,怎知得到的結果是她好像離職了。好像?這是什麼話?但是他隱約記得她說過要辭職,有嗎?人事室確定了他的懷疑,程昊昀震驚的將電話掛上。

  「她是說真的。」他先是低語,然後眼睛因憤怒而慢慢的瞇了起來,「她竟敢辭職,她竟敢什麼事情都沒說清楚就辭職,她竟敢帶著孩子跑了,她竟敢!」

  帶著一股連自己都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怒氣,程昊昀像陣旋風似的掃過辦公大樓,直撲夏芹萱的住處,然而等待他的卻是間少了主人的冷清房間,他一屁股坐進她的床鋪等她。

  屋內冷靜的空氣讓他稍稍降了火,令他懷念不已的氣息慢慢包裡住他的心,撫平這些日子積壓的傷痛,程昊昀不可思議的發現到現在的自己竟有心平氣和的感受,如果她現在突然回來的話,他相信自己絕對可以平心靜氣的與她對談。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房內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程昊昀並未多想的接起伸手可及的電話。「喂?」

  「咦?對不起我打錯了。」對方在發出一聲懷疑的驚歎聲後說道,隨即掛斷電話。

  程昊昀莫名其妙的將嘟嘟響的電話掛上,然而手未來得及離開話筒,電話卻再度響了起來。「喂?」

  對方再次驚歎,並以納悶的語氣問:「請問你那兒的電話號碼是?」

  程昊昀被他的問題問住了,他愣愣的呆握著電話筒。當然他並不是因為自己答不出夏芹萱的電話號碼而楞住,他為的是心中那股似曾相識的感受,還有對方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聲調、語氣,這個男人是誰?

  「我應該沒打錯電話。」對方自報所撥的號碼後說道,「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叫我老姊聽電話?」

  「你姊?」程昊昀震驚的說,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聲音一定比鴨子叫更難聽。

  「夏芹萱呀,你別跟我說你不認識她。」夏正翰笑道,他終於聽出程昊昀的聲音了,是那天晚上那個男人,看來他老姊說她有男朋友的事,果真沒騙他。現在想想,這也就難怪那天晚上這人口氣會這麼差,那個男人在半夜發現女朋友家中有別的男人存在時哪高興得起來呀?

  「那天晚上是你吧?你是不是我老姊的男朋友?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問我老姊,她什麼都不肯告訴我,你來告訴我怎麼樣?」夏正翰好奇的對他說。

  「你是夏……」

  「夏正翰。」他很快的說。

  「夏正翰。」程昊昀喃喃的重複念道。

  「對,你還沒跟我說你的名字,我未來的……可能的姊夫,應該很有可能。」他的語氣就像在自言自語一樣,「我老姊這輩子對男人總是小心翼翼的,即使對她再好的學長呀、朋友呀,只要是男的就不準踏入她住的地方一步,當然除了她惟一的弟弟我之外。」他閒話家常般的說著,一點也不知道這些平常話在程昊昀心中激起了多大的漣漪。

  「只要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房門前總是掛著男賓止步的警告標誌,可是依現在的情況看來,嘿嘿,」夏正翰乾笑了兩聲,「看來我就快要有姊夫了。不過你先別急著得意,要娶我老姊還得經過我這一關,如果我覺得你配不上我老姊,我照樣會把你踢到太平洋去填海,你最好先知道。」

  程昊昀血都冷了。夏正翰一字一句的話語就像一支支無形的利刃,毫不留情的截刺他的心,對男人總是小心翼翼、只要是男的就不準踏入她住的地方、她房門總是掛著男賓止步、姊夫……老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對了,說了半天,你還是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未來可能的姊夫。」

  「程昊昀。」他呆板的回答。

  「昊昀?我記得這個名字,那天晚上好像聽到我姊喊過。」他回想道,「頂不錯的名字,不過就比我的名字還差那麼一點。程大哥,我老姊在嗎?可不可以麻煩你叫她聽一下。」他突然改變話題的說道。

  「她……她在洗澡。」程昊昀不由自主的說,他絕對不能讓夏正翰知道事實的真相,他要挽回夏芹萱,絕對不能讓夏正翰有機會將他踢到太平洋去填海,「有什麼事我可以替你轉達的?她大概沒那麼快出來。」

  「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想提醒她別忘了下個月爸爸的生日,要她記得抽空回來一趟而已。」夏正翰不疑有他的告訴他,「嘿,對了,程大哥你何不陪我老姊一起來如何?」

  「我……」程昊昀愕然的開口,卻被他快速的截斷。

  「好,就這樣決定了,我會告訴我爸媽的,如果我老姊推托的話,你就這樣告訴她。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拜。」夏正翰自個兒作決定的說,然後不讓他有任何反駁的機會隨即掛斷電話。

  程昊昀緩緩的放下話筒,整個情緒沈聚在萬丈深淵的地底,冷得讓他忍不住的發顫了起來,老天,他到底做了什麼?如果他當初能相信她的話,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下個月他就可以興高釆烈的陪她回娘家,還有他們的孩子……

  不知道父親是誰的野孩子就要塞給我,你當我是呆子嗎?他還記得當時自己犀利的冷語,老天,他到底做了什麼?

  悔恨如浪潮般一瞬間淹沒他整個人,程昊昀將頭埋進發白的雙手間,像是要阻隔那一波波擊向他的悔恨般,然而怎能?波濤洶湧的腦海中不斷翻騰著今天與她的對話,與她蒼若白紙的面容,老天,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來?到哪裡去了?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

  墮胎兩個字在波濤洶湧的腦海中隱隱沈浮著,程昊昀拚命命令自己忽視它,他相信她絕對不會去墮胎的,她是如此的愛他,她絕對不會去做那種傻事的,她一定不會去墮胎的,一定不會!可是在他如此冷酷無情的傷害她之後,她還會愛他嗎?她還會嗎?

  悔恨、焦慮、恐懼隨著時間一分一分的加深,程昊昀的臉色似乎也更白了,他坐在原本該有她的床上,讓生平未曾有過的無助感籠罩他整個人,震撼他每根神經、每個細胞。

  快回來呀,芹萱,我拜託你別做傻事,快回來呀!



第十章

  為了怕錯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程昊昀須臾未曾闔過雙眼,然而等了一夜卻是白等,夏芹萱沒有回家,老天,她去了哪裡?一個昏厥、面無血色的女人躺在漆黑窄小的病床上,腥紅的血液染紅了她週遭的被褥、衣物……

  不!程昊昀用力甩頭,第N次搖散腦中浮現的恐怖景象,老天,這一夜她到底去了哪裡?

  他佈滿血絲的雙眼注視著週遭因少了女主人而變得冷冰冰的家電,無意間瞥見她的鬧鐘,九點多了,她會不會突然想通又到公司上班了呢?他覬覦的抓起電話撥號,卻作夢也想不到自己聽到了什麼──

  ★        ★        ★     

  排開任何企圖阻止他的人,程昊昀有如地獄使者般強行闖入「鷹幫」總部,直接尋到古紹全並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說清楚!」程昊昀橫眉豎眼的對他咬牙道。

  「沒你們的事,你們下去。」古紹全先對尾隨程昊昀衝進辦公室的兄弟們說,才伸手剝開他箝制自己的手,「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古紹全面色凝重的對他說。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程昊昀控制住自己的激動,以最冷靜的口氣問。

  古紹全以最快的速度說明「虎幫」和「鷹幫」的過節,以及他剷除「虎幫」的經過,然後推測出「虎幫」餘孽之所以會將腦筋動到夏芹萱的原因。

  「他們大概從頭到尾就想報復我,所以才會從跟蹤我之間發現了夏芹萱,誤認我和她的關係,以至於趁虛而入綁架她藉以要挾我就範。」他一臉自責的表情,「對不起,這一切都怪我一時的心軟與疏忽,才會讓……」

  「別講這些廢話了,」程昊昀沈著的打斷他,「你有她的任何消息嗎?」

  「嗯。」他點頭。

  「我們走。」程昊昀一把拉起他打算往外走。

  古紹全壓住他的手,搖頭阻止他,「他們要我一個人去,否則後果自理。」

  「去他媽的,她是我老婆,你敢阻止我試試看。」程昊昀咆哮的說。

  「我沒有要阻止你,只是你想讓夏芹萱受傷嗎?」古紹全就事論事的對他說,「黑道人做事或許有黑道的原則,但那幾個人渣會做出什麼事,我根本一點概念都沒有,要不然你以為井水不犯河水,我為什麼要剷除『虎幫』?」

  「既然你連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一點概念都沒有,那麼你又怎能保證你照著他們所說的方式做,他們就不會傷害我老婆?」程昊昀咆哮道,然後又突然冷靜的問:「他們有多少人?」

  「應該不會超過十個。」他蹙眉沈思了一下。

  「好,」程昊昀看了他一眼,像是決定什麼似的開口,「我們走。」

  「你想怎麼做?」古紹全愣了一下。

  「直接殺過去,不然你要我怎麼做?」程昊昀氣急敗壞的說,「是那群混蛋先不顧道義的拿個女人當炮灰,我們以多欺少、出其不備又有什麼不對?你叫幾個膽大、身手矯健的人跟我們一起走,我倒要看看他們敢動誰一根寒毛。」他舉步向外走。

  「記得我們讀高中時,我老爸拚命想拉你進『鷹幫』的事嗎?」古紹全三大步追上他,對他勾肩搭臂的說。

  程昊昀當然記得那件事,他還記得古伯父在軟硬兼施依然得不到他首肯點頭時,憤而將他軟禁洗腦的事,只是古伯父萬萬沒想到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會假意降服以脫困,再有仇報仇的放火燒了那間關了自己一個星期的房子。

  「現在我終於能體會我老爸當時的心情了。人才呀人才,有了你的『鷹幫』絕對是如虎添翼、萬夫莫敵的,也難怪我老爸當初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拉攏你,只可惜……」古紹全感歎的看了他一眼,「老實說,我真高興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程昊昀。」

  「是朋友就快點去幫我找些幫手來,別拖拖拉拉的。」程昊昀沒好氣的瞪眼道,臉上不耐的表情清晰可見。

  芹萱,我馬上就去救你,你一定要等我。程昊昀在心中吶喊著,黝黑卻犀利的雙眼閃爍著冷冽的寒光,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膽敢傷害她的人,絕對不會!

  ★        ★        ★     

  「你猜姓古的現在在做什麼?」

  「當然是拚命湊錢嘍,不然你想他會做什麼?」

  「五千萬,我們會不會要太多了?」

  「管他的,人質在我們手上,就算我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辦法摘給我們。」

  從昨晚到現在,男人們斷斷續續的交談聲讓夏芹萱完全明白自己陷入何種絕境,她欲哭無淚的瑟縮在牆角邊,不吵不鬧,嘗試著讓他們忘了自己的存在,因為她害怕一不小心惹火了他們,自己的下場會變成一則一屍兩命、先姦後殺的社會新聞。

  她的嘴巴被他們以布條封住,雙手雙腳也被綁得死緊,四肢因長時間未變換姿勢而痳痺得不像自己,她覺得自己又餓又渴又累,全身每條神經、每個細胞不斷的向她抗議掙扎不休,然而對此她卻完全無能為力。

  到底這種情形還要待續多久?古紹全是否真如他們所言,會準備五千萬來贖她?他們兩人除了幾面之緣外,根本毫無特別關係,他壓根兒可以不管她的死活的,他真的會來救她嗎?

  屋內三人只有她知道這種機會不大,如果她和程昊昀沒鬧翻的話,那麼或許他會準備五千萬來贖她,但是現在……

  夏芹萱不由自主的想笑,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吧,老天為了懲罰她罔顧人命的自私想法,所以要她陪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死,一命抵一命,很公平呀。只不過這麼一來,她虧欠父母的可就更多了,也許來世再償還吧,也許來世——

  「老大,不好了,有部車子撞過來了!」

  「轟──砰!」來不及聽完外頭緊促的叫聲,屋內三人就被衝撞進屋的汽車嚇得差點連魂都飛了。

  「真有你的!」古紹全大笑的對開車的程昊昀說,奔馳耶,他媽的他竟然眼不眨、眉不皺的一頭撞進屋來,哦,真有他的!

  程昊昀沒空理古紹全,一把抓起棒球棍,毫不留情的揮向靠近車門的男人,再一腳踢開車門,發狠的見人就揮棒,不管對方中棒的地方是手、是腳、是腰、是背,還是臉,他就像不要命似的與衝上前的人對決,當然很快的,與他嘴角血色相輝映般的棒球棍上已然腥紅一片。

  「快出去!」程昊昀眼明手快的找到瑟縮在牆角的夏芹萱,並以最快速的方法解開她身上的束縛,對她吼道。

  當然雖然他忙著解救夏芹萱,他依然沒放過逐漸欺壓近他們的混蛋,他冷血的反擊,再予以冷酷的攻擊,而對方的血就這樣灑落了一地。

  夏芹萱駭然的瞪著眼前的一切,似乎不相信眼前這個有著鷹般冷酷的眼眸,黑豹般矯健俐落的身手,毫不留情的攻擘別人的男人就是她所認識、她所愛的程昊昀,眼前的他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

  看著週遭怵目驚心的血跡,聽著別人痛哀與棒子搥打在人身上的悶聲,夏芹萱戰慄的想逃開這一切,然而痳痺的雙腿讓她動彈不得,而且她知道即使雙腿沒有痳痺,她亦會被因驚恐駭然而發軟的雙腿局限於原地。

  老天,太恐怖了!她顫抖的將頭埋進雙手雙腿間,更往牆角瑟縮了幾寸,企圖阻隔或忘卻週遭可怕的一切,然而抖動愈來愈大的身子卻說明了她漸增的恐懼感。

  好久以後,當所有混蛋都被打倒在地不省人事後,程昊昀拖著傷痛的身子找到了她。「芹萱?」他沙啞的叫道,而她卻依然背對著他發著抖,「芹萱?」他再次叫,並伸手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自己,怎知手下的她卻抖得更厲害了,而她的雙眼則充滿了駭然,他一個不忍用力將她攬入困痛而抗議的懷中。

  「不!」夏芹萱有如驚弓之鳥般的大叫,並用力推開他。

  「別怕,沒事了,都過去了。」他沙啞的安撫她,溫柔的眼神無聲無息的傳遞著「沒事了」的訊息。

  夏芹萱瞪著眼前溫柔的他,「昊昀?」她的聲音中充滿了不確定與恐懼。

  「沒事了、沒事了。」他溫柔的將她抱進臂彎中,不斷低喃的告訴她也告訴自己,「你現在安全了,一切都過去了。」

  ★        ★        ★     

  溫柔、多情卻又霸道,程昊昀再次變回夏芹萱所認識的他。

  藉著身上的傷痛,他可憐兮兮的樣子觸發了她的惻隱之心,讓她不由自主的留下來照顧他,然而基於前車之鑒,除了照顧他之外,夏芹萱封鎖自己全面的感情,冷然以對,他卻毫不芥蒂的以充沛的感情襲向她,弄得她莫名其妙外加不知所措。

  就因為那一場綁架事件,讓他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甚至於比起他出國之前對她的溫柔、多情,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趨勢,而且其溫度還在持續上升之中嗎?真的是因為那一場綁架案嗎?

  不管如何,對於喜怒無常的他,夏芹萱覺得自己已然吃足了苦頭,她再也不想當個傻瓜一樣癡戀著他,她一定要離他遠遠的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二十四年,她實在沒有多餘的二十四年可以再為他蹉跎了。

  一個星期應該是最大的極限吧?看著他臉上的淤血由紫青轉淡,手臂的傷口也結了疤,她簡單的收擡好自己的行囊準備離去,卻被他攔個正著。

  「你要去哪兒?」看著她手中的行李,程昊昀心知肚明的知道這天遲早會來,但在親眼目睹後卻依然被駭怕震驚得無以復加。

  「離開。」夏芹萱淡然的說,臉上的表情卻比往日冷了幾分,「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想這一星期對你的照顧也應該夠我們將彼此的恩情一筆勾消了,你不該再對我要求更多。」

  「我並不打算要求你什麼。」他訕訕的說。

  「那就不要攔在房門前,阻擋我的去路。」夏芹萱面無表情的說。

  程昊昀默默的看她一眼,然後向後退開讓她過,卻在她經過之後,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她後頭,緊得甚至於撞上突然停下腳步開大門的她。

  「呀!」夏芹萱驚嚇得立即護住腹部。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怎麼樣吧?」他緊張兮兮的用雙手檢查她全身上下,其動作幾乎可以讓人大叫非禮。

  「我沒事。」她皺眉揮開他的上下其手,然後提起行李開門,走出他家大門,然而三分鐘之後,她終於忍不住的停下腳步回頭,「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瞪著一直緊跟在她身後的程昊昀叫問。

  「我沒有怎麼樣吧?」他一臉無辜的表情。

  「那就不要像個跟屁蟲一樣,一直跟著我!」夏芹萱生氣的朝他叫道,隨即轉頭繼續往前走,當然她該死的感覺告訴自己,他依然緊跟在她後頭。

  夏芹萱覺得自己快瘋了,對於這個有點孩子氣的程昊昀,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以對,對於他的溫柔多情,她可以視而不見,對於他的霸道,她頂多逆來順受就算了,但是當他耍賴像個幼稚的小孩時,她就真的無言以對了。

  為什麼他有那麼多面?風流倜儻、溫柔多情、冷酷無情、甚至於像個孩子般的幼稚拙劣,他到底是個男人還是小孩?為什麼可以這般無理取鬧?他這樣做又是想對她證明什麼?說明自己的喜怒無常與善變嗎?不管是為了什麼,都不關她的事,她只求他別再對她糾纏不清就好了。

  「我拜託你別再跟下去了行嗎?」再也受不了他無聊的舉動,夏芹萱放下手中的行李,一百八十度的轉過身面對他。

  「我沒有跟你。」他說得很委屈。

  「那好,我讓你先走。」夏芹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強忍住不耐煩的曲起臂彎抱在胸前說。

  看著她,程昊昀搖搖頭。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已漸抑制不住怒氣,「說你沒有跟我,我讓你先走,你又不走,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凝視著她逐漸蓄滿怒意的雙眼,緩緩的歎了一口氣,「我要先申明一下,我這不是在跟你,而是在追你,難道你不知道我在追求你嗎?芹萱。」

  夏芹萱瞠目結舌的瞪著他。

  「如果你不走的話,我根本沒必要追著你跑,但是今天你提著行李要離開我,我既沒有放棄你的打算,又有誓在必得的決心,我當然得追著你跑,所以對於這一切你根本不能怪我。」

  瞪著他,夏芹萱覺得自己快氣爆了。他竟然可以一派優閒,說得頭頭是道。

  「程昊昀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咬牙切齒的對他說,「玩,你也玩過我,甩,你也甩過我了,我不知道你究竟還想怎麼整我,但我只求你放過我好嗎?難道你真想逼死我才甘心?我並沒有欠你什麼,也沒有偷你任何東西不是嗎?」

  「不,你有。」

  「我……」

  「你偷了我的東西。」

  「我哪有!」夏芹萱備受侮辱的大叫,「我偷了你什麼?你說呀!凡是你送我的東西,我一樣也沒有接受,全是你硬塞給我的,我更沒有將它們帶走,它們全部都還在你屋內,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回去點點看呀。」

  程昊昀的眼光倏地一閃,「你叫我一個人回去點嗎?如果我點了以後,真的有缺什麼的話,你叫我怎麼找你?」

  「你……你……」夏芹萱氣得全身發抖,她真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男人,跟女人交往的時候拚命送人東西,一翻臉分手後又將以前送過人的東西細數要回去,若天!他到底是……

  「看來惟今之計只有麻煩你跟我回去將東西點清楚了。」他一臉無奈的對她說。

  夏芹萱用滿含憤怒的眼睛瞪他半晌,然後像是認命的恨恨的提起行李往回走,  「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硬塞過什麼東西給我,不要等會兒看了東西後,沒看到你要的東西就硬將你送給別的女人的東西壓到我頭上來,空口說白話的指控我偷了你的東西。」她怒然的說。

  「我幫你拿。」程昊昀滿面笑容追上她,並伸手接過她手上的行李,「這段路你是為我多走的,我理應幫你提行李,你不必謝我。」他在她開口阻止他時挪揄的說道,夏芹萱的臉色則為此更沈鬱了。

  「好了,東西全在這裡,你點點看,看我到底偷了你什麼東西!」一進屋,夏芹萱便馬不停蹄的衝進房間,將自己放在抽屜裡的珠寶飾物,以及衣櫃內幾套名牌高級服飾一古腦兒的全部堆放在床上,要他清點。

  程昊昀看著床上那堆明明是價值連城,卻被她視若敝屣亂丟的金銀珠寶和華服,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自嘲的訕笑,他早就知道她的與眾不同了,只是沒想到她對財富能這麼灑脫,真的分毫不取,甚至於連他為她量身訂做的衣物都不願帶走。

  他伸手輕輕拂過最上層那一襲淡綠色的洋裝,這件洋裝是他第一次送她的東西,他還記得那一次他是如何連哄帶騙,如何和她爭執到臉紅脖子粗才讓她勉為其難的收下它。那也是他第一次領悟到她倔強的脾氣只有他的霸氣制伏得了,所以從這件洋裝之後,他送她東西時的態度皆是霸道的強迫她接收,然後別人就可以看到一對收禮物收得很委屈,送禮物送得很無禮,普天底下最奇怪的情侶。

  「怎麼樣?你現在還要說我偷你什麼東西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是否可以走了?」夏芹萱捺不住的看著他。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這件洋裝很適合你?」程昊昀的眼光從淡綠色的洋裝移到她臉上,充滿柔情的雙眼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沙啞的問。

  「既然你已經確定我沒偷你的東西,對不起,我要走了。」夏芹萱避開他灼熱的眼看,冷冷的對他說完後,轉身要走,卻又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兒震在當場。

  「想知道你從我這兒偷了什麼東西嗎?你偷了我的心。」

  夏芹萱一聽,整個人頓時都呆掉了,她雙腳不知道為了什麼突然發軟得幾乎要站不住,她顛簸的退靠在牆壁上,盡力保持平穩的呼吸面對他。她偷了他的心?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拚命鎮定自己。

  「我當然知道,你偷走了我的心。」程昊昀堅定的看著她說,臉上的表情毫無掩飾的洩漏出自己全部的真心。

  夏芹萱整個人依靠著牆壁癱軟落地,她將臉埋在雙手裡,不顧一切的想控制自己,然而令人窒息的笑聲就這樣逸出她雙唇,淚水亦無法阻止的奔流而下,沾濕了自己的掌心。

  「芹萱──」程昊昀以驚人的速度來到她身邊,驚惶的想扶起她,卻被她無情的推開。

  「不!」她沙啞的大叫,很懷疑自己怎能如此輕易就抑制住狂亂的情緒,她冷冷的對他說:「走開,不要碰我!」

  「芹萱?」他的聲音沙啞。

  「一次就夠了,程昊昀,我不夠堅強,沒辦法承受你三番兩次的戲弄與嘲諷,所以請你好心放過我好嗎?至於你這些甜言蜜語就請留給你的下任情人好了,我承受不起,也不想要。」她強作鎮定,面無表情的對他說,其實內心在淌血。

  他憑什麼在那樣傷害她之後,用一句話就想留住她?你偷走了我的心?!多諷刺、多可笑的一句話,如果她有本事偷走他的心的話,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會被譏評為野孩子了。你偷走了我的心?!這樣一個瞞天大謊他怎麼說得出口,他怎麼能?

  「嫁給我,芹萱。」他出其不意的說。

  「嫁給你?」夏芹萱瞪著他,尖銳的重複他的話,然後就這麼突然一發不可收拾的歇斯底里大笑了起來,「你要我嫁給你?哈……你發瘋了嗎?娶一個完全沒有貞操觀念,肚子裡還懷著不知道哪個男人種的野孩子的婊子,你確定你沒有發瘋嗎?那麼是我瘋了哦?竟然聽到你說要我嫁給你,哈……是我瘋了……」

  「芹萱,求你別這樣──」程昊昀滿臉的悔恨與乞求的朝她伸出手。

  「走開,離我遠一點!」她發瘋似的對他大叫,然後起身朝門口處跑過去,企圖永遠離開他,可是卻被他捉住了手臂。

  「芹萱,求你別走,我對你是真心的,嫁給我好嗎?」程昊昀的聲音中充滿了痛苦的哀求。

  「放開我,你放開我!」她拚命的掙扎,像只小野貓般的對他又搥又打,而淚水就在她劇烈的動作下潑灑了她一臉。

  「別這樣,拜託。你會傷害到自己和你肚子裡的孩子的。」程昊昀使盡全身的力量擁著她,企圖以不傷害她的力量阻止她傷害到她自己以及肚子裡的孩子,並不斷以瘖啞的嗓音對她低喃著:「拜託你,別這樣。」

  「可惡,你這個混蛋!為什麼不相信我?如果你相信我,只要相信我一點點……」她聲嘶力竭的在他懷中哭喊著,「只要一點點……」只要一點點,她就不會痛不欲生的掙扎著肚裡孩子的去留;只要一點點,她就不會感受到心碎的痛苦;只要一點點……老天,她差一點就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差一點……

  「對不起,」他痛苦的闔上眼睛,緊緊的將她擁在懷裡,沙啞的低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你這個混蛋!」她泣不成聲的嘶啞著,身體則因哭泣而哆嗦個不停。

  「原諒我,求你……求你原諒我好嗎?求你……」程昊昀的聲音艱澀沙啞,困難的梗塞在沙啞的喉嚨間,「我愛你。」他幾近絕望的對她低語。

  聽到這句話的夏芹萱完全崩潰了,再深的痛楚、再苦的淚水、再痛的傷感,一下子全成了泡沫幻影在她心底破滅,再逞強叫自己離開他,再逞強告訴自己不愛他,對她來說實在太為難了。夏芹萱顫抖的自他懷中掙開,擡頭看他。

  「為什麼要我嫁給你?」她最後一次想向他確定。

  他深情的望著她,「因為我愛你。」

  為了這一句話,再多的二十四年她都願意給他。

  「我愛你!」夏芹萱毫不猶豫的對他說,然後第一次主動的投向他,緊緊的擁著他並獻上自己的雙唇。

  「老天,我愛你。」程昊昀呻吟一聲,微張的雙唇在半途中迎向她的,感謝老天,感謝她終於回到自己的懷抱,感謝老天。

  他緊緊的擁著她,熱切的吻著她,似乎要持續到海枯石爛的那一天。



尾聲

  偌大客廳裡的笑聲沒停過,夏父因女兒帶的特別禮物──程昊昀,而笑得闔不攏嘴;夏母更是一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的姿態;至於夏正翰則在對他評頭論足一番後,大大方方的對程昊昀姊夫長姊夫短的,害得夏芹萱羞赧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只可惜程昊昀霸道拉著她的姿勢,讓她動彈不得的不得不放棄那可笑的想法。

  「夏伯父、夏伯母,請你們將芹萱嫁給我好嗎?」程昊昀突然站起身,萬般正式與慎重的對夏父、夏母彎腰請求道。

  屋內的笑聲一下子盡收,夏父、夏母、夏正翰三人驚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而夏芹萱則不知所措的低下頭,她沒想到他會這麼突然……

  「我發誓我一定會愛她一輩子、疼她一輩子,求夏伯父、夏伯母讓芹萱嫁給我好嗎?」他再說一次。

  「這……」夏父慢慢反應過來,但卻面有難色的對他支吾著。

  「我對天發誓絕對會愛芹萱一輩子的,否則天誅地滅。」他緊張的發起毒誓。

  「別……」夏父為難的看著程昊昀,「這件事不是我能作決定的。」他皺著眉搖頭說。

  「不是你……」程昊昀呆愕了一下,立即將眼光轉放在夏母臉上,「夏伯母……」卻立即被夏母打斷。

  「我也不能作決定。」夏母說。

  「那……」程昊昀愕然的將目光放在夏家最後一個人身上,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拜託,姊夫你別看我。」夏正翰立刻撇清關係的對他搖著手。

  這個搖頭,那個說不是,看著他們,程昊昀茫然了,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誠意不夠,還是他們故意在整他,但是不管如何,今天他一定要得到她家人的祝福。他毫不猶豫的屈膝跪了下來  「嘿,姊夫,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別亂跪呀!」夏正翰眼明手快的扶住他,並基於同性的情誼對惟一能作決定的夏芹萱叫道:「老姊,看在姊夫這麼愛你的份上,你就別整姊夫了,快答應嫁給他吧。」

  程昊昀愕然的看著夏家人,夏正翰的意思不會是……

  「自從這丫頭在高三那一年突然發神經的決定要考T大之後,她便一直是自己的主人,我們做父母的根本沒有一絲權力決定她任何事。所以要她嫁給你只有她自己點頭,我們說什麼都不算數的。」夏父有些抱怨、有些挪揄,又有些感傷的對程昊昀說道,女兒長大了。

  「不過她若答應嫁給你的話,我們絕對會祝福你們的。」夏母在一旁補充著,而夏父則點著頭。

  程昊昀哪裡會不懂夏父、夏母的言外之意,他緩緩的轉身面對夏芹萱,然後一個標準的求婚姿態,屈膝、單是跪落在地上,「請嫁給我好嗎?芹萱。」他深情的凝視著她。

  喜悅的淚水溢滿眼眶,夏芹萱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之下點頭,「好。」

  「我會愛你、疼你一輩子的。」他深情的承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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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3714
子爵 | 2014-7-7 16:42:56

敢謝分享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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