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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1:53:25

作者:簪花司命
書名:恨情咒之上窮碧落下黃泉

簡介:

他因她而犯了錯
因此深陷黃泉之中,永無止境的贖罪
直到又得到她在人間的消息
他重回到人世,和她相遇、相守
他用盡所有溫柔守護著她的天真、笑容
直到她發現了前世殘酷,他的狠心……
她的笑容不再、對他的信任不再
他卻無怨無悔的承受,只因……
這是他欠她的……他理當償還……
他的罪孽還沒贖完,他對她的愛始終存在
不管上窮碧落下黃泉
他都會找到她,然後等待
等著她對他再次展開笑容,然後說……
她已經不恨他了……

她因他而犯了錯
因此陷入輪迴當中,忘卻所有的過往
直到又和他在人間重新相遇
前世記憶襲來,讓她震驚、錯愕
她用盡所有怨恨折磨著他的守護、溫柔
直到她看到了他的懊悔,他的贖罪……
她的怨恨不再、對他的埋怨不再
她讓所有的過去釋懷,只因……
她還是愛他的……深深的愛著……
她的情劫還沒歷完,他們的波折繼續阻礙
不管追至碧落與黃泉
她都會找到他,然後坦白
坦白著內心最深處的情感,然後說……
她已經不恨他了……

文章首發部落格【妙筆生花司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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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1:54:09

楔子  鈴環

  上碧落兮伊人杳,下黃泉兮伊人遙。
  恩怨深兮終難解,恨無窮兮永難消。

  荒廢已久的殿閣,木製傢俱腐壞,半垂的紗帳早已失去原本豔麗的色澤,殿閣外的池水乾涸,雜草叢生,樑牆斑駁,只有寫在壁上的這兩行詩句依然清楚如昔,那暗褐色的痕跡像是深深滲入壁中一樣,讓她一進來就呆愣在牆前,久久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她看起來十八歲左右,身穿米色淡紫邊碎花紋曲裾,模樣算是清秀,額前蓋著劉海,純真的瞳眸讓她染上些許傻氣,雖不是非常美豔,但周身所散發出的溫和氣息卻讓人感到非常舒服。

  「這詩有些深奧呢,我看不懂……」

  她有些沮喪的輕嘆一聲,從小時候開始,義爹就常常嘆她資質駑鈍,領悟力很慢,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搞的,別人能夠輕易懂得的事情,她必須思考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領略。

  但她又不是笨,義爹說她是缺少了一些東西才會變成這樣,但到底缺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無奈的搔搔頭,她轉而瞧向殿閣內殘破的景象,雖然如此,但還是能夠看出,當年這座殿閣是非常華美的,不知道到底是誰有幸住在這麼漂亮的地方?

  「咦?那是什麼東西?」

  不經意之間,她發現妝台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處閃著微弱光芒,她好奇的靠近,隨即從地上拾起一只簡單樸素的銅鈴環,環上雕刻著奇怪的文字,只鑲住一只銅鈴,她試著搖了一下,鈴聲依舊清脆響亮,瞬間迴盪在整座殿閣裡。

  「叮鈴……叮鈴……」

  這鈴聲很悅耳、很悠揚,像是在吟唱一樣,讓她忍不住閉上眼仔細聆聽,當手裡的銅鈴停止響動之後,沒過多久,一陣輕風突然從外吹進來,帶來了一種若有似無,幾乎微不可聞的鈴聲,讓她訝異的睜開眼,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奇怪,哪裡來的鈴聲?」

  那鈴聲像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一樣,呼應著她手上的銅鈴,她困惑的左瞧右瞧,就是什麼都瞧不到,只剩微風繼續吹送,吹起了她黑而柔的長髮。

  即,是妳嗎?

  「呃?是誰在說話?」

  這是一個低沈的男子嗓音,同樣像是經由微風從遠方傳遞過來的一樣,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問題,要不然怎麼會接連聽到奇怪的聲音呢?

  「芷幽,妳在這磨蹭些什麼?」

  「義爹?」

  就在此時,殿閣外出現了一抹修長身影,那男子頭戴垂有半透明紗帳的笠帽,讓人看不清模樣,只有露在紗帳外的銀白色髮絲能讓人大概猜測,他的年紀應該已經不輕了。

  「咱們還得到其他地方去,這個地方不宜久留,走吧。」

  她非常乖巧的回應,「是的,義爹。」

  「對了,妳的劉海整理一下,都被風吹亂了。」

  「喔,好。」

  她馬上伸手梳理自己的劉海,將額心一枚向上勾起的淡粉色彎月印記給好好遮蓋住,她的義爹總是告訴她,別讓其他人看到她額上的印記,雖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乖乖的照做,沒有第二句話。

  整理好儀容,她將銅鈴環收入懷裡,就當剛才那些聲音是自己聽錯,然後隨即跟上義爹的腳步走出殿閣,繼續向目的地前進。

  在他們離去之後,四周的微風繼續吹送,隱約之中,還是能夠聽到,那似乎是從遙遠深處所傳來的眷戀聲音──

  叮鈴……叮鈴……
引言 使用道具
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1:55:12

第一章  蘭陵

  「義爹,咱們到底來到哪裡了?」

  跟著君尋的腳步,君芷幽好奇的觀看這座王都的景象,破敗的屋宇遍佈,市井蕭條,遊民比居民還多,這就像是一座在極度繁華後瞬間沒落的都城,人民無所依靠,讓她看了有些感傷。

  「這裡是旬國。」

  「旬國?難道……是義爹曾經說過的那一個故事,就是十八年前被發了狂的巫女詛咒,因此幾乎滅國的那一個國家?」

  她是個孤兒,而她的義爹是個四處遊歷的吟歌者,從她被他收養之後,她就跟著他到處遊歷,聽他吟唱過許多故事,其中一個故事,就和沒落的旬國有關。

  她的義爹說,旬國原本是一個強盛富足的國家,卻在十八年前,被一個發了狂的巫女所詛咒,短短半年之間,旬國百姓幾乎死光,只剩下勉強逃過災難的一小部分人民,旬國一度成為沒人敢靠近的廢墟,直到最近幾年,王室遺孤旬毓才開始要重建國家,逃過滅國災難的百姓也慢慢回來,希望能夠重建家園。

  她曾經問過君尋,那巫女是和旬國有什麼深仇大恨嗎,要不然為什麼要這樣詛咒旬國,君尋只是簡單回答,說那巫女喪心病狂,害得許多無辜百姓慘死,話中的語氣明顯的有些……憤怒。

  「沒錯,這就是我曾經說過的那一個旬國。」

  看著熟悉的景物,君尋突然有感而發,「是時候該回來了,所有的事情會在這裡徹底了結,包括大家的命運,也包括了旬國的未來。」

  君芷幽困惑的瞧著君尋的背影,只因她不太懂君尋剛才那一番話的意思,他有時候會像這樣,講出一些玄之又玄的話語,像是能夠預知些什麼,神秘得很。

  「義爹,那你又為什麼會來旬國呢?難道……義爹也是旬國人?」

  「我並不是旬國人,只是和旬國有些淵源罷了。」

  「真的?那……」

  君尋微偏過頭睨了君芷幽一眼,「芷幽,妳今天似乎特別多話。」

  「喔。」她馬上閉起嘴,默默的跟著,不敢再多問些什麼。

  君尋雖然收了她作義女,但是和她並不親,他總是冷淡的瞧著她,對她沒有任何情感,甚至有時候她會在他眼中看到藏不住的怨怒,這讓她不敢太過親近他,兩人始終有著一段距離。

  她一直不懂,既然他不喜歡她,當初又為何要收養她,她從沒做過什麼壞事,他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瞧著她,好像她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

  她不敢問,只能繼續困惑著,但只要君尋不拋棄她,她就會乖乖的跟著他,就像現在一樣。

  走了好一段路,君尋帶著君芷幽來到王宮旁的一間舊屋宇內,對她說道,「芷幽,這就是咱們暫時的居處,咱們會在旬國待上好一段日子。」

  「嗯。」她點點頭,「那我馬上打理一下,這裡久沒人住,灰塵都積了一堆,我至少要在晚上之前清出兩間房才行。」

  「妳去吧。」

  「是。」

  君芷幽馬上進到屋裡去,看了一下四周情況之後,就開始動手整理起環境來,在這個方面她還滿有自信的,動作顯得俐落許多,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看著君芷幽那勤奮的身影,君尋的眼神忍不住黯下,「現在這樣的她,還是不行……」

  「師傅!」

  正當君尋獨自一人在門外沈思之際,屋外突然出現一輛樸實的馬車,從車內走下一名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男子,他一看到君尋,馬上激動的來到他面前,「多年不見,你可終於回到旬國來了。」

  「殿下?」君尋馬上恭敬的對他躬身,「殿下怎麼不待在王宮裡,等臣下去見您?」

  君尋口中所說的殿下,其實就是旬國王室遺孤旬毓,「我聽說師傅這次回國不打算住在王宮,所以特地來請你回去的。」

  從他的父王、母后去世之後,就是君尋始終在一旁幫助他,讓他順利逃過滅國之災,現在君尋終於離去了又回來,基於對他的尊敬,旬毓當然要親自來將他給請回王宮去。

  「殿下,現在臣下身邊有她,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並不適合待在人口複雜的宮裡。」

  旬毓隨著君尋的視線往屋內瞧,才看到君芷幽正忙碌的身影,一看到她,旬毓的眼神也冷了下來,「她就是師傅所說的那個人?」

  君尋點點頭,「她是一把雙面刃,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在時機到來之前,臣下打算暫時和她待在這裡,以免王宮人多口雜,把她的事情給傳出去,引起其他人的覬覦。」

  為了幫旬毓復國,他觀星象、頻占卜,終於發現她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他不辭辛勞的千里迢迢找到她,那時的她只有八歲,是他國戰火下的孤兒,他便順勢收養她,帶她離去。

  但他找到的她仍然是「不完全」的,為此,接下來這些年,他帶她走遍各地,想找回遺失的那一部分,卻一點收獲也沒有,直到前一陣子,他從卦象中看出旬國是所有事情的癥結所在,便決定帶她回旬國,好碰碰運氣。

  他有預感,就是在這裡了,事情即將在此結束,但他卻無法肯定,結局對旬國來說,到底是好是壞……

  原本認真清掃的君芷幽發現了和君尋一同站在門外的旬毓,馬上好奇的走了出來。

  「義爹,這是……客人嗎?」

  旬毓仔細的瞧著她,雖然她看似一副無害的表情,他卻不由得心生一股怨恨之氣,他馬上轉身離去,以掩飾自己藏不住的情緒。

  「師傅,我先走一步,接下來的事還要仰仗你了。」

  「殿下慢走。」

  直到旬毓的馬車離去之後,君芷幽才困惑的問,「義爹,那公子……是不是不喜歡我?」

  君芷幽雖然領悟力不好,但卻是個很敏感的人,誰對她好、對她不好,她都能清楚的感覺出來,而她在旬毓身上感覺到了……敵意。

  然而君尋只是淡淡的回道,「芷幽,別想太多,沒這回事。」

  她雖然疑惑,卻還是乖巧的點頭,繼續進屋去做事,因為距離太陽下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只能暫時把這個疑惑拋在腦後,先處理兩人居住的問題再說。

  一直漂泊的日子讓她有些累了,好不容易能暫時在一個地方久居,她很開心,所以工作起來更是勤奮。

  她期待著未來的日子,安安穩穩,無風無雨,對她來說……也就夠了……

  ※                    ※                    ※

  叮鈴……叮鈴……

  「奇怪,我在哪裡?」

  熟悉的鈴音迴盪在四方漆黑的空間裡,讓她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她四處走走停停,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在這漆黑的環境中,她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得到自己,這讓她納悶不已,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糟糕……如果不快點想辦法回去的話,義爹會……」

  「即!」

  「呃?」

  一記低沈壓抑的嗓音突然從後面傳來,讓她馬上轉過身來,卻在下一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嚇到,忍不住後退了好幾步,「你……你是誰?」

  他戴著一張遮住上半邊臉的青銅鬼面具,那猙獰的形象讓人一看到就忍不住心生畏懼,並且他全身還散發出一種足夠震懾群鬼的可怕壓迫感,血腥之氣濃厚,讓她有些害怕。

  「即,真的是妳?」

  男子的語氣是激動中帶著壓抑,伸手想碰她,沒想到卻被她給躲開,這讓他舉起的手僵住,多了一抹苦澀,「難道妳……還在恨我?」

  她老實的搖頭,「其實我……並不認得你呀。」

  「為什麼?是他們對妳做了什麼嗎?」

  「他們?你指的他們……是誰?」

  一看到她的反應,男子不由得有些訝異及困惑,「黃泉的大司命及少司命,還有靈山的巫鹹,這些難道妳也不認得?」

  她微蹙起眉,這些名字她曾經在義爹講的故事裡聽過,大司命是掌管人民生死的神,少司命是掌管子嗣的神,而巫鹹則是傳說中靈山十神巫的第一神巫,她怎麼可能會認識?

  「我只是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認識這些神祇神巫的。」面對男子的錯愕,她有些不知所措,「你……可以告訴我,我該如何回去嗎?」

  「妳要回去哪裡?」

  「旬國,目前我和義爹住在那。」

  「旬國?」

  這下子男子更是訝異不已,忍不住暴怒出聲,「該死!那些傢夥到底對妳做了什麼事?」

  她被他的暴怒嚇得又後退好幾步,簡直心慌不已,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轉身往無邊無際的黑暗跑。

  「真是對不住,我……我還是不打擾你好了。」

  「等等,即──」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叫誰,所以只能拚了命的跑,然而她的腳下突然一空,整個身體突然掉了下去,這嚇得她連忙驚呼出聲,閉起雙眼根本不敢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啊──哎呀!」好痛!

  突然之間,她的屁股狠狠蹬了一下,痛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時她不經意的睜開眼,才發現原本的黑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太陽高掛在天空,一片寧靜祥和。

  她困惑的瞧了四周一眼,才想起自己剛才到市集買完菜時經過這片湖泊,覺得風景非常美麗,所以她才坐在樹下的大石上欣賞風景,沒想到她倒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一不小心就從石上摔了下來。

  「所以剛才……那都是夢?」

  揉著疼痛的屁股,君芷幽慢慢站起身,發現原本收在懷中的銅鈴環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腳邊,她趕緊撿起,將沾上的泥土給擦乾淨,顯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銅鈴環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一撿到之後就捨不得丟掉,她輕輕搖晃著鈴環,那清脆的鈴音馬上響起,一如以往般的悅耳動聽。

  「叮鈴……叮鈴……」

  就在這時,一陣強風突然吹起,飛亂的髮絲撲打在她臉上,讓她難過的閉上眼睛,隱約之中,像是呼應般的鈴聲又隨著風從遙遠彼方傳來,由小變大,越來越清晰,就像是正在朝著她靠近一樣。

  她訝異的努力睜開眼,只見一名高大男子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拚命喘氣,像是隨著風從遠方努力追隨過來一樣,她困惑的瞧著他,總覺得他的身影很像她剛才在夢中所見到的那一個,只是現在的他臉上沒有那半張鬼面具,要不然真的很像。

  他看起來大概二十五、六歲,長得非常俊美,光是站著就有不凡的傲然之氣,但那張俊美的臉上此刻卻愁眉深鎖,像是歷盡滄桑一樣,看起來居然讓她感到有一些……心疼?

  「即!」

  「呃?」

  就在君芷幽還不知道該要有什麼反應之際,他突然彎身緊緊的抱住她,害她嚇得不知所措,那力道有些強大,而且越縮越緊,就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苦尋已久的東西,就怕再一鬆手,她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遍尋不著。

  「即,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見到妳了……」

  他語帶壓抑的微微哽咽,內心的激動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只能這樣緊緊的抱住她,感受她真實的存在。

  十八年了,他承受著十八年的煎熬痛苦,終於靠著銅鈴環重新得到她的訊息,他的心中悲喜交雜,對她的懊悔完全沒有減少過,只想著無論如何,他都還想再見到她的面,直到這一刻,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即……」

  「請你……快放開我。」

  這陌生中帶有淡淡熟悉感的親密讓君芷幽心慌意亂,他的力量太過強大,她無法掙脫,只能懇求著,「我並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求求你,快點放開我,好嗎?」

  她的回答讓他錯愕的一頓,馬上鬆開手,仔細的看著她的容貌,眼神中盡是深藏已久的想念。

  燦亮的雙眸、紅潤的小唇,現在的她雖然沒有當年那嫵媚的氣息,但模樣還是一樣的啊,況且她被風吹亂劉海的額心還有一枚淡粉色的彎月印記,和從前沒有哪裡不一樣的。

  唯一的不一樣,就是她純真的氣質,和當年是判若兩人,這讓他終於感到有些困惑,發現到她身上越來越多的不對勁。

  「妳說妳不是即,那妳是誰?」

  「我叫君芷幽。」

  「君芷幽?妳為什麼會來旬國?」

  「是義爹帶我過來的。」

  「義爹?」他訝異的緊蹙起眉,「妳……轉世投胎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用「轉世投胎」這個字眼,所以只能困惑的瞧著他,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一發現到這個事實,他馬上怒罵出聲,「該死,他們居然敢騙我!」

  他身上原本隱藏住的暴戾之氣突然顯現,這讓君芷幽有些害怕的馬上掙開他的懷抱,她急急拿起一旁放菜的竹籃,再一次從他身邊跑開。

  「我……我該回去了,要不然義爹發現會罵人的,你……請保重。」

  「等等,即……」

  君芷幽直直的往前快步行走,再也沒有回過頭來,這讓他失落的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原本因為重新見到她而出現的興奮激動瞬間寒冷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憤怒,還有不滿!

  「蘭陵!」

  一陣輕風在此刻吹起,下一瞬間,一名十七、八歲左右的青衣少年就出現在他身後,那表情是氣呼呼的。

  「蘭陵,你怎麼能夠拆下鬼王面具,擅自離開黃泉,回到人間呢?快點和我回黃泉去!」

  「少司命,你來得正好!」蘭陵馬上揪住少司命的衣領,打算從他第一個開始算起帳,「你們居然敢欺騙我,我絕不饒你們!」

  「喂喂喂,你冷靜一點,有話好說嘛。」少司命連忙甩開他的手,好歹他也是黃泉之神,總得顧一下面子,「咱們騙了你什麼?你講話沒頭沒尾的,我怎麼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剛才看到巫即了。」

  「嗄?」

  「而且還是『轉世』的巫即,這你該怎樣向我解釋?」

  「……」

  一陣心虛的沈默開始蔓延,代表蘭陵的猜測是對的,這讓他更是怒火中燒,憤憤不平。

  「大司命答應過我的,只要我留在黃泉代替她,你們就讓她回靈山重當神巫,結果你們居然食言!」

  神巫,是一種介於神和人之間的特殊族群,以靈山為依據,往來於異界和人世之間,而神巫額上都會有一枚彎月印記,這是她們身份及力量的象徵,只有少數人知道神巫的特徵,一般普通老百姓只知其名,難有機會親眼見到她們本人。

  而君芷幽,額上有個與生俱來的彎月印記,和十神巫之一「巫即」有著相同的樣貌,蘭陵怎樣都不會錯認,她的確就是巫即的轉世!

  知道再也隱瞞不了,少司命只好老實招來,「我得先提醒你好好回想當時的情況,大哥只答應你讓她『離開黃泉』,可沒說她一定回得了靈山。」

  「什麼?你們……」

  「等等,先讓我說完啦。」少司命反問,「既然你已經見到轉世後的巫即了,那你應該也發現,她變了吧?」

  「這和你們讓她轉世投胎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為當年的她留了一魂一魄在人間,當她下黃泉的時候,她的靈魂早已不完整,靈氣失了一半,所以投胎之後,也是傻氣十足,個性和從前完全變了樣。」

  這樣的消息讓蘭陵忍不住錯愕,簡直是不敢相信,「這是為什麼?」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少司命很無辜的聳聳肩,「就因為如此,所以大哥才會讓她轉世投胎,等她重新尋回自己的一魂一魄,靈魂完整、靈氣回歸之後,她自然而然就能回到靈山去了。」

  說實話,其實大司命和少司命也是非常納悶,不懂巫即捨棄一魂一魄在人間,把自己弄得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到底有什麼用意?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絕對和蘭陵脫不了關係!

  「但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過往的記憶,她怎麼會知道該去尋回自己的一魂一魄?」

  她不只沒有任何過往記憶,還徹底忘了他,這讓他好失落、好痛苦,尤其現在的她又是那樣的柔弱、傻氣,更是讓他心疼萬分!

  「這你大可以放心,只要『機緣』一到,她自會找回自己的一魂一魄,就算沒有過往記憶,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不行,我放心不了這樣子的她。」蘭陵不容拒絕的開口,「我要暫時留在人間護著她,幫她找回一魂一魄,直到她能夠重回靈山為止。」

  這是他對她的贖罪,依她的身份,她不該待在人世間受苦受難的,所以他一定要讓她回去,徹底斷絕她和醜惡人世的一切羈絆!

  「啊?你一擅離職守,那黃泉眾冤鬼怎麼辦?」

  「就算我一時半刻不在那裡,黃泉也不會天翻地覆,憑你和大司命的能耐,我就不信會有多大的影響。」

  少司命氣惱的瞪著他,心想他還真是個狡猾的男人,居然用恭維的話堵住人,他要是不答應,豈不是默認自己能力不足,無法統御黃泉?

  「算了算了,你要留就留吧。」少司命沒好氣的擺擺手,只能退讓一步,「我允許你可以暫時留在人間,等巫即找回自己的一魂一魄,回到靈山之後,你就該依約回到黃泉,行嗎?」

  好不容易盼到少司命退讓,蘭陵終於可以鬆一口氣,趕緊躬身行禮,「多謝少司命成全。」

  「得了得了,這也表示你們之間的塵緣未盡,注定還得再糾纏一段時間。」

  緊接著,少司命突然抓住蘭陵的手腕,他便發現一股熱氣流到少司命身上,讓他頓時氣虛了不少,之後少司命才鬆手解釋,「在你留在人間的這段時間,並不需要鎮壓群鬼的能力,所以我暫時將能力收回,你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幫她。」

  「這不要緊,就算沒了那些特殊能力,以我自己本身的力量,對付普通人也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你能有這份自信,那就好,我只能說……未來多保重了。」

  話一說完,一陣輕風又起,少司命瞬間就消失在蘭陵面前,來無影去無蹤,獨留站在原地的蘭陵瞧著君芷幽剛才離去的方向,內心有些悵然。

  曾經熟悉的所愛,現在也變得不熟悉了,而曾經熟悉的國家,現在也變得陌生起來,景物已非,人事也非,似乎只有他還停留在過去,無法適應這一切。

  但只要她在這裡一天,他就不會離開的,就算大司命親自來抓人也別想他會屈服!

  「即,不管妳還記不記得我,都不要緊,只要我記得妳……就夠了……」

  ※                    ※                    ※

  雖然君尋要君芷幽沒有必要的話就盡量不要出門,但她還是耐不住寂寞,經常偷偷的出去認識新環境,反正他在來到旬國後就忙得不見人影,常常忙到夕陽西下才回來,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管她。

  這座王城雖然依舊蕭條,但對長年飄流的君芷幽來說,已經算是一個很好的環境了,她很能適應一切,只除了……一些刻意找她麻煩的傢夥──

  「大姐姐,妳怎麼又一個人在外頭走動?這樣好危險,要不要咱們陪妳啊?」

  站在街道上,君芷幽苦惱的瞧著擋她路的少年,他們看起來只小她幾歲,一副流里流氣的痞子模樣,看她好欺負,才故意耍著她玩。

  她不想理他們,只好低調的轉身想繞路走,沒想到痞子少年此刻卻突然團團圍住她,讓她哪裡都去不了,「大姐姐,一句話不說就想走,這樣可不行啊。」

  「放我離開,我要回家去。」

  「妳要回家去?行呀,告訴我妳家在哪,咱們一起護送妳回去。」

  「是呀是呀,咱們護送妳回去……」

  他們惡意戲弄著,根本不懷好意,這讓君芷幽非常慌張,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請讓開,別再圍著我,要不然我……我……」

  「妳要怎樣?要喊救命嗎?妳可以試試看,看到底會不會有人來救妳。」

  「哈哈……不會有人理妳的……」

  他們惡意的抓住君芷幽的手,這舉動嚇得她馬上掙扎,卻怎麼樣都掙脫不開,「別……請放開我……」

  「大姐姐,別怕呀,咱們又不會吃了妳……」

  「是呀,咱們只想和妳玩玩而已呀……」

  「不要……快放手,救命!」

  突然之間,不知從哪出現的暗青色衣袖竄入人群裡,狠掃痞子少年臉頰,一個個都賞了他們一巴掌,頓時之間跌倒的跌倒、哀號的哀號,只剩君芷幽還完好如初的站在原地,完全沒有被波及到。

  她很困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結果下一秒就被人給拉著趕快跑走,她傻愣愣的瞧著眼前拉她的高大身影,有股熟悉感馬上浮現,讓她完全沒有任何抵抗的動作,就這樣乖乖的跟著他越跑越遠。

  是前幾日認錯她的那一個男子吧?就算沒看到他的臉,她也能夠確定是他,他怎麼又出現了?

  轉進巷道,再跑了好一段路程後,直到確定那些痞子少年暫時不會追來,蘭陵才停下腳步,放開君芷幽的手,「妳沒事吧?」

  她努力的喘著氣,搖搖頭,喘了一會才有辦法開口,「沒……沒事。」

  「沒事就好。」

  蘭陵看著她有些虛弱的表情,忍不住暗自心疼起來,曾幾何時,她變得這樣柔弱,連自己都保護不來?要不是他這幾日都在暗中跟隨著她,她真的被欺負了,又有誰會來救她?

  看到他眼中又出現了那熟悉的眷戀,君芷幽馬上再次重申,「我……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不會害她,在他身邊,她是安全的,但他把她錯認成另外一個女人,卻讓她有些不舒服,沒來由的就蹦出了這麼一句。

  蘭陵先是微愣,之後才苦笑著,淡淡回答,「我知道,妳是君芷幽君姑娘。」

  也對,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巫即了,所以他也應該調整心態,不能再將她們倆當作是同一個人,他必須重新和她建立起新的關係才行。

  「妳要回去是吧?我陪妳走這段路,免得路上又有什麼意外,好嗎?」

  她先是猶豫了一下,之後才點點頭,答應了他的建議,「會麻煩到你嗎?」

  「不要緊的,妳走吧,我就在後頭跟著妳。」

  「嗯。」

  君芷幽率先往前走,蘭陵就在後頭跟著,兩人一路無語,她不時會偷偷往後瞧他一眼,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開口,這讓她有些氣惱的微蹙起眉,真覺得自己沒用極了。

  來到住處的巷口前,君芷幽終於回過身,有些害羞的說道,「你送我到這邊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進去就夠了。」

  「那好,咱們就在此分別吧。」

  蘭陵對她淡淡一笑,之後就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讓她有種奇怪的不捨,掙扎了好久,她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喚出聲來,「請等等!」

  蘭陵馬上停下腳步,回過頭,「怎麼了?」

  「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呃?」

  他從來沒想過她會主動問他的名,所以感到有些訝異,呆滯了好一會才有些僵硬的回答,「……蘭陵。」

  「蘭陵……」

  君芷幽柔聲輕吟著,就像是在細細品味這個名字一樣,緊接著她臉上漾起一抹淺而羞澀的笑容,朝他微微行禮。

  「這一路上,非常感謝。」

  道完謝之後,她馬上腳步輕快的走入巷道內,獨留蘭陵依然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直到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屋宇內之後,他才勉強抓回自己的神智,好不容易恢復了點反應。

  這是兩人相遇之後,她第一次對他展開笑顏,這就像是在他原本悵然冷卻的心上注入一道暖流似的,讓他欣慰、感動,甚至是無比珍惜。

  她雖然忘了他,卻沒有排斥他,他該滿足了,至少……她對他微笑了,是一記真誠的微笑……

  不知不覺間,微笑,也爬上了他的嘴角,透露出他被溫暖的心情,而這也是睽違了十八年之後,他第一次真心的笑著……

  她的個性真的是完全不一樣了,但他慶幸著她的轉變,她的天真單純讓人感到舒服,沒有過往仇恨的羈絆,她能活得這樣純真,是好事,不是壞事。

  或許,忘了過去也是好的吧,所有的罪孽由他承擔就夠,他無怨無悔,沒有第二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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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1:56:03

第二章  薇兒

  在那之後,只要君芷幽一出門,蘭陵就會不經意的出現,每每神出鬼沒的,讓她是嘖嘖稱奇。

  除卻一開始見面的害怕之外,她已經漸漸習慣他的存在,也非常清楚,他不會傷害她,而是以保護者的姿態出現,讓她非常安心。

  他很神秘,盡量避免出現在眾人面前,也要她別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他,他和君尋非常不一樣,雖然兩人都有神秘的一面不讓人知,但蘭陵明顯的關懷著她,不像君尋始終對她態度冷淡。

  一在旬國定居下後,君芷幽的生活突然富足了起來,她完全不需要做什麼,就會有源源不絕的生活物品出現在屋裡,君芷幽知道這都是因為君尋的關係,他正在幫新的旬國主工作,所以旬國主才派人送這些東西過來,但他們倆根本用不了這麼多東西,所以她都會拿些食物或衣物出去分散給其他窮苦人家。

  「蘭陵,你找到真正要找的那個人了嗎?」

  剛將手中的米糧發送完畢,君芷幽心情舒爽的慢步回家,正好想起了她似乎都沒問過蘭陵的其他事情,就一邊走路一邊回過身,好奇的等著他回答。

  就見蘭陵只是淡笑著,「有沒有找到她,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有更重要的東西該守護,過去的種種已經無法再從頭一次,所以我只能珍惜現在。」

  君芷幽有些困惑的皺起眉,然後羞赧的笑著,「好深奧,我不懂。」

  「別在意,因為妳也不需要懂。」

  她只要像現在這樣,單純快樂的過活就好,不需要有任何壓力及枷鎖,只要現在的她能夠感到幸福,他的心也會好過不少。

  「那……你到底住在哪呀?這樣來來去去的,不麻煩嗎?」

  「我住在蘭若殿。」

  「蘭若殿?」她頓了一下,之後突然想起,「是不遠處,那間屋內的壁上有寫詩的荒涼殿閣嗎?」

  「就是那裡。」

  「你真的住那裡?不好吧。」君芷幽忍不住替他擔心,「聽這裡的居民講,那間殿閣以前有妖孽住過,很可怕,大家都不敢靠近,你要不要換個地方住?」

  她第一次踏入蘭若殿時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她也不懂君尋為什麼會刻意繞到那裡看了一下,之後聽到居民講這件事,她嚇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再也不敢靠近那裡半步。

  蘭陵忍不住失笑出聲,一點都不以為意,「連鬼都要反過來怕我了,我又怎麼會怕妖孽?」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不是妖,而是黑暗貪婪的人心呀,而這單純的小姑娘卻擔心他會與妖為伍,殊不知她才是那個該讓人擔心的傢夥。

  他沒有正面見過君尋,但總覺得他很可疑,將君芷幽收在身邊的舉動根本就是不安好心,但目前君尋對她還沒有任何動作,蘭陵也就按兵不動,等著看他接下來想搞什麼鬼。

  看到蘭陵是一臉的不在意,這倒讓君芷幽更是緊張了,「蘭陵,別不信邪呀,我……啊!」

  「小心!」

  君芷幽一個不注意,倒退走的步伐踩到路上小石子,馬上就要一屁股往後跌下去,幸好蘭陵身手俐落的趕緊將她給撈入懷中,牢牢護住她,才沒讓她跌得一身狼狽。

  「當心一點,沒事吧?」

  她有些驚魂未定的呆愣在他懷中,久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來,他的溫暖像是透過擁抱滲入她的肌膚裡一樣,讓她臉蛋有些發熱,腦袋有些糊塗,就連心也奇怪的亂跳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才好。

  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他的擁抱,甚至還感到有些……喜歡,這讓她不由得害羞的低下頭,根本不敢在現在看他。

  因為君芷幽害羞低頭的舉動,蘭陵才發現自己逾舉了,趕緊鬆開手,「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這樣輕薄妳的。」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真的!」君芷幽馬上搖頭,卻在這時發現蘭陵左手腕上居然也有一只銅鈴環,忍不住驚訝著,「咦?你這鈴環,和我的好像。」

  她隨即從懷中拿出自己的,和蘭陵的比對一下,果然是一模一樣,這讓她是非常好奇,「該不會它們是一對的吧。」

  「是呀,它們的確是一對的。」

  「那你怎麼會有,也是在蘭若殿撿的?」

  結果蘭陵只是笑而不答,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君芷幽也不好再繼續追問,轉而詢問,「為什麼不拿下來?男人戴這種東西,其實有些……奇怪。」

  「我拿不下來,而且……我也不想拿下。」

  這是巫即親自幫他扣上的「枷鎖」,除了她之外,沒有人能拿得下來,但從前的枷鎖,現在卻變成他和她之間所剩下的最後一個牽繫,讓他珍惜不已。

  蘭陵不知道該怎樣說這其中的緣由,畢竟現在的她是不會懂的,就在此時,他發現迎面遠方出現了一個身影,這讓他警戒心大起,馬上開口,「芷幽,妳的義爹出現了。」

  「什麼?」

  她錯愕的回過身,果然見到遠方那戴著笠帽的身影,她有些心虛的等著君尋逐漸靠近,已經有種會被責備的心理準備了。

  「芷幽,妳在這裡做什麼?」果不期然,君尋一開口就是責備君芷幽擅自離家的舉動,「還有,剛才在妳身邊的是什麼人?」

  那人在他靠近前就已經先快速的離開君芷幽身邊,像是在迴避什麼一樣,因為距離有些遙遠,君尋根本沒機會看清他的樣貌,只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

  君芷幽偷偷瞄了身後一眼,發現蘭陵果然離開了,為了不失信於他,她只好回答,「是一位我來到這裡之後才認識的朋友。」

  「以後別做這種事,也少和任何人來往,懂嗎?」

  為什麼?她雖然感到有些不平,卻還是只能乖乖回答,「懂了。」

  「妳能懂就好,不過我發現自從來到旬國後,妳陽奉陰違的次數變多了,不要以為我不在妳身邊,妳就能夠為所欲為,把所有規矩都忘了。」

  一回到旬國,他就忙著幫旬毓處理招攬回流落在外的旬國人民的事,所以才沒什麼時間理君芷幽,她倒好了,逮到機會就溜出去玩,已經完全不把他的話給聽在耳裡了。

  「義爹,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她急急忙忙的想解釋,「我只是不知道待在屋內該做什麼,所以才出來透透氣,希望能夠……」

  「算了,妳不必繼續再向我解釋,我懶得聽。」

  君尋的眼一瞥,不經意發現她拿在手上的銅鈴環,突然顯得非常訝異及錯愕,「這鈴環妳從哪得來的?」

  「這是我之前在蘭若殿內撿到的,怎麼了嗎?」

  「蘭若殿?」

  君尋馬上搶過她手中的銅鈴環,語氣顯得非常嫌惡,「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妳根本就不該亂撿,妳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話一說完,君尋馬上拿著銅鈴環轉身離去,不知道想做什麼,君芷幽緊張的往前追了幾步,「義爹,你要把銅鈴環怎麼了?」

  「當然是將它丟掉。」君尋沒有回頭,依舊往前行走,「妳先回去,別再跟過來惹我氣惱。」

  「義爹……」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君尋再次離她遠去,她不懂那只銅鈴環為什麼會引起他這麼大的反感,那又不是什麼會害人的東西,不是嗎?

  但君尋的決定,她又不能反抗,她很難過,在於他對她的態度,似乎在來到旬國之後,就逐漸變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讓她無法理解。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內心的失落也越來越大,連她自己也快無法控制……

  ※                    ※                    ※

  「唉,不知道東西會在哪……」

  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君芷幽還是忍不住在君尋不在時偷偷溜出去,想要尋找銅鈴環的蹤跡,她不知道君尋將東西給丟到哪去,只能順著他會走過的路一路慢慢尋找,希望還有辦法找回來。

  雖然她也知道,能找回來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她還是傻勁十足的一步步慢慢往前行,不想輕言放棄。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覺得那樣東西對她很重要,所以就算這麼做會再惹君尋生氣,她還是想把銅鈴環給找回來,但在毫無方向及目標之下,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找回東西,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難如登天的一件事情。

  「唉……」

  「妳已經嘆了兩次氣了,到底是遇上什麼麻煩事?」

  「蘭陵?」

  君芷幽一回頭,果然看到蘭陵又神秘現身了,她開心的馬上拉住他的手,「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找東西。」

  「找什麼東西?」

  「我的銅鈴環,它不知道被義爹給丟到哪去了。」

  「銅鈴環?」蘭陵困惑的微皺起眉,「妳義爹為什麼要把妳的銅鈴環丟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義爹在看到它時態度似乎非常排斥,就從我手中拿走銅鈴環,說是要把它給丟了。」

  這讓蘭陵不由得懷疑起來,君尋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要不然在一般人眼中看起來普通的銅鈴環,為什麼會引來他那麼大的反感?

  他摸著自己腕上的銅鈴環,現在的他根本感應不到另一只銅鈴環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因為銅鈴環只有在君芷幽手上時他才會有所感應,其他人拿著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芷幽,妳不知道他把銅鈴環丟到哪去,妳這樣盲目的尋找,怎麼可能有辦法找到?」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看著她那著急的神情,蘭陵有些心疼,卻也無能為力,「算了吧,芷幽,就當是它和妳之間的緣份已經盡了。」

  君芷幽訝異的瞧著他,只因這是他第一次拒絕她的請求,讓她有些受傷,「你不幫我,那我……我還是要自己找。」

  她回過身,繼續往前尋找,那堅持的傻氣真是讓人於心不忍,蘭陵只能追著她的步伐,試著軟化她的行動。

  「芷幽,先別衝動,咱們先停下來好好的想該怎麼做才有可能找回銅鈴環,好嗎?」

  君芷幽繼續往前走,賭氣的意味十足,「你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我才不會上當的。」

  「……」

  蘭陵不得不苦笑著,只因她的感覺真的很敏銳,他想騙都騙不過她。

  「你還一直跟著我做什麼?」君芷幽埋怨的偏頭瞪他一眼,「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慢慢找,不需要你幫忙了。」

  「不是的芷幽……等等,小心前面!」

  「嗄?哎呀!」

  她急急的在巷道裡轉了一個彎,一時不察,迎面突然衝過來一個非常嬌小的身影,她錯愕的趕緊停下腳步,結果還是和那小身影撞在一起,君芷幽背後還有蘭陵趕緊扶著,而小身影則是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個小臉蛋皺起來,看起來非常疼痛的模樣。

  「天哪,真……真是對不住。」

  君芷幽伸手扶起那小身軀,才看清是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娃,臉蛋髒髒的,水汪汪的大眼像是快泛出淚一樣,這讓她感到非常的過意不去,就怕撞傷她。

  「小娃兒,有沒有哪裡疼痛的,告訴姊姊好嗎?」

  她傻傻的望著君芷幽,眼眶的淚水是越積越多,這讓君芷幽更是有種慌亂無措的感覺,以為自己真的撞傷她了,「很痛嗎?我……」

  「娘娘!」

  「啊?」

  突然之間,小女娃居然抱住君芷幽的雙腿大哭出聲,還死抓著不放,「嗚……娘娘……娘娘……」

  她錯愕的愣了又愣,之後才困擾的發出聲,「我……我還沒嫁人呀,怎麼會是妳的娘呢?」

  結果小女娃完全沒在聽君芷幽講些什麼,一直抱著她的大腿撒嬌,「嗚……娘娘……薇兒痛痛……」

  「……」

  「噗哈哈哈……」

  沒想到蘭陵倒是大笑出聲,因為君芷幽那無奈的表情真的讓人感到非常好笑,這讓君芷幽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蘭陵,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嘛……」

  「我能有什麼辦法可想,她愛半路認娘,我也拿她沒輒呀。」

  結果沒想到,小女娃擡頭看了蘭陵一眼之後,居然放開君芷幽的大腿,轉而抱住他的,「爹爹!」

  「……」

  「哈哈……」這下子倒換君芷幽取笑出聲,「活該,你也遭殃了吧。」

  君芷幽蹲下身,拿起手帕,一邊溫柔的幫小女娃擦掉臉上的髒汙和淚水,一邊詢問,「妳叫薇兒是吧,妳是從哪來的,家人在哪裡呢?」

  看她的樣子,很像是近日湧進旬國的在外飄流的百姓,或許是和家人走散了,才會抓住她亂喊娘一通。

  結果薇兒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緊拉著她的手,漾開燦笑,「娘娘。」

  「……」君芷幽無奈的輕嘆了口氣,還是趕緊向蘭陵求救,「蘭陵,咱們該怎麼辦才好?」

  蘭陵也蹲下身,看著薇兒的面容,發現她還真的有些神似君芷幽,不禁感到非常巧合,「只能帶她去找她真正的家人了,但最近湧進王都的人民不少,這件事也不好辦。」

  況且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就算真要這麼做,也得等明天開始比較適合,所以變成他們倆必須有一個人暫時先收留她,要不然她就要露宿野外了。

  蘭陵是男子,並不方便照顧這樣的小女娃,只有君芷幽比較適合,但她的處境卻不容許她這麼做,簡直就是兩難呀。

  「蘭陵,我該怎麼做才好?」君芷幽擔心薇兒的處境,想幫忙卻又有所顧忌,「義爹不會允許我暫時收留她的,但我又不能不管她。」

  蘭陵沈默的思考一會,之後倒是揚起一抹淡笑,有了應對方法,「芷幽,妳照著我的話做,我相信妳義爹絕對會讓妳收留這小娃兒。」

  他相信,只要這麼做,君尋絕對沒有理由拒絕,只能答應讓君芷幽留下薇兒!

  ※                    ※                    ※

  夕陽西下,從王宮內回到所居住的房子,君尋才來到門邊,就聽到屋內有不同於以往的歡笑聲,聽起來是非常的熱鬧。

  他不由得皺起眉,忍不住斥責,「那個丫頭又在搞什麼鬼了?」

  推開門,一進到廳內,君尋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小女娃正在廳上開心的吃著飯,而君芷幽就在一旁幫她挾菜,兩人的氣氛非常融洽,這讓他的眉心蹙得更緊,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義爹?」

  一看到君尋回來了,君芷幽臉上的笑容褪去,有些緊張的起身迎向前,「義爹吃過飯了嗎?如果還沒,恰巧飯菜都還是熱的,我馬上幫你……」

  「芷幽,那個小女娃是怎麼一回事?」

  薇兒像是感受到君尋的不友善,吃飯的動作停了,臉上的笑容也散去,看起來非常的無助,君芷幽趕緊鼓起勇氣開口,「義爹,她是在王都走失的孩子,可以讓我暫時先收留她一陣,等找到她的父母嗎?」

  「妳想收留她?」君尋冷笑著,「面對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妳就輕而易舉的留她下來,妳的愛心也太過氾濫了吧?」

  「她不是來路不明的人,她也是旬國百姓的一份子呀。」

  君芷幽雖然畏懼著君尋的怒火,卻還是勇敢的回答,「現在新的旬國主正一步步想辦法安頓從外流落回來的旬國人民,我只是盡自己的一點心意幫這個忙而已,難道……義爹不希望我做這樣的好事,就放任他們流離失所,對旬國從原本的希望轉變為失望?」

  「這……」

  君尋沒想到君芷幽居然說得出這樣的大道理,頓時有些語塞,「是誰教妳說出這些話來的?」

  她的心思單純,根本不可能想這麼多,所以絕對是有高人指點她!

  「呃?這……這個……」

  面對君尋的質問,君芷幽果然有些心慌的回不出話來,擺明了的確是有人教她這麼說的,那人倒是知道君尋的要害,非常明白他現在為了要幫旬毓復國,是不可能拒絕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瞧了薇兒一眼,看她也只是個普通小女娃,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只好鬆口,「算了,妳要留就留吧,反正我也越來越拿妳沒辦法了。」

  原本一臉沮喪的君芷幽整個小臉突然亮了起來,馬上開心的向君尋鞠躬道謝,「謝謝義爹,等找到薇兒的家人,我就會馬上將她送走的,真的!」

  「那也得妳有辦法找得到她的家人才行。」

  君尋冷笑一聲,之後就離開大廳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並沒有留下來吃飯,君芷幽也習慣他這疏離的態度,馬上開心的回到薇兒身旁,繼續哄她吃飯。

  「薇兒,妳可以留下囉,快快吃飯,等會妳就有暖呼呼的床可以睡覺哦。」

  看到君芷幽開心,薇兒也漾起大大的笑容,乖巧的點頭,「嗯,娘娘吃飯。」

  「好,一起吃飯。」

  君芷幽開心的捧起碗,和薇兒一起和樂的吃著,不經意之間,薇兒瞥了眼君尋剛才離去的方向,原本純真的眸中閃過一道精明的光芒,然後一閃而逝。

  收回窺探的眼,她繼續天真的笑著,當作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                    ※                    ※

  「請問一下,你們曾經見過這個小女娃嗎……」

  站在街道的轉角內,瞧著路上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大身影牽著小身影沿街沿路慢慢詢問,那密不可分的親密模樣,不知情的人或許還真會以為她們倆是母女。

  看著君芷幽和薇兒相視一笑,蘭陵不自覺的也揚起一抹淡笑,為什麼他會認為這樣的畫面有種莫名的感動,讓他捨不得移開眼,想要緊緊守護著?

  明明就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小娃兒,卻和他們倆相處得自然且和諧,而她有時候會出現的傻氣倒是和君芷幽同樣惹人憐愛,也讓人感到異常可愛。

  如果很快就找到她真正的家人,說真的,不僅君芷幽會非常失落悵然,就連蘭陵也會感到有些可惜……

  走了好一段路,問過無數的人,卻沒有半個人曾經見過薇兒,這讓君芷幽有些氣餒,而薇兒也累了,她馬上捨棄君芷幽,跑到轉角內找蘭陵,朝他伸出小巧的雙手。

  「爹爹,薇兒累了。」

  蘭陵無奈的笑著,依言將她給抱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說也真是奇怪,她就只會朝他和君芷幽喊爹娘,對其他人倒是不會。

  「嘖嘖,蘭陵,你哪時多了一個私生女,我怎麼都不知道?」一陣輕風吹過,少司命就神出鬼沒的從他背後現身,笑看眼前這一對好「父女」,「哈,還真的有一點像耶。」

  「少司命,你少拿這種事情取笑我,你明明就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孩子。」蘭陵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麻煩你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沒有,你確定這個女娃真的叫『薇兒』?」

  漫無目的地幫薇兒找真正的父母太慢了,所以蘭陵乾脆拜託少司命,讓他翻翻大司命的生死簿查查,直接找出薇兒親生父母的身份,但少司命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生死簿,卻完全沒看到薇兒的名字,簡直奇怪到了極點。

  這讓少司命忍不住納悶,因為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問題,既然薇兒活在世上,生死簿就一定會有她的名字才對,除非她的本名並不叫薇兒,或是……她根本就不屬於人?

  但少司命左瞧瞧、右看看,發現薇兒的確有人類的氣息,但這氣息之中似乎又多加了些什麼不太一樣的東西,讓他不得不懷疑起她的身份並不尋常。

  「妳這個小娃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少司命好奇的伸出手,想摸摸她,沒想到卻被薇兒嘴巴一嘟給拍掉他的手,可任性了,這讓他忍不住怪叫出聲,「哇,妳還真兇呀。」

  薇兒馬上不客氣的指控,「壞人!」

  哇哇哇,真是個一點都不可愛的小鬼頭!「嗄?我哪裡壞了?妳這個……」

  「蘭陵!」

  一發現薇兒不見,君芷幽馬上找了過來,卻看到蘭陵身旁有個她不認識的陌生男子,「蘭陵,他是……」

  蘭陵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乾脆說,「我的……朋友。」

  既然是蘭陵的朋友,君芷幽也就對他非常和善,還漾起笑容,「這位公子,請問該如何稱呼?」

  看到君芷幽這麼和善的模樣,說實話,少司命還真是不習慣,因為他印象中的巫即根本不是這種好相處的個性,「我……姓司。」

  「司公子你好,我也是蘭陵的朋友,叫君芷幽。」

  她馬上有禮的來個大躬身,讓少司命錯愕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只能很不自在的回答,「妳……妳好。」

  「娘娘……」

  看到君芷幽一回來,薇兒馬上變節的向她伸手,想要讓她抱,結果在她晃動之際,一樣眼熟的東西突然從她衣襟內掉了出來,直接落在地上,讓君芷幽和蘭陵忍不住訝異,簡直是不敢相信。

  「銅鈴環?」

  君芷幽馬上撿起銅鈴環,既是興奮,卻又困惑的問著,「薇兒,妳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呢?」

  她可以肯定,這就是被君尋給拿走的銅鈴環,沒想到會在薇兒的手上,她本來以為自己永遠找不到它的!

  「薇兒撿到的。」

  「那妳又是在哪裡撿到的?」

  只見薇兒想了想,之後乾脆漾起大大的笑容,沾染了些許可愛的傻氣,「不記得了。」

  天底下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君芷幽開心著,但蘭陵和少司命卻不由得有些困惑及疑惑,但看著薇兒純真的笑容,卻又發現不到任何異樣。

  是他們多心了嗎?總覺得……似乎沒這麼簡單……

  看到君芷幽開心的模樣,薇兒繼續說,「如果娘娘喜歡的話,就給娘娘。」

  「真的?」

  她馬上用力的點點頭,「嗯。」

  「薇兒,娘娘最愛妳了!」

  她感激的伸手連蘭陵都給一起抱住,愛憐的磨蹭著薇兒的小臉蛋,感情好到就像是真的母女一樣,而蘭陵也感染到這喜悅的心情,揚起一抹淡笑,暫時把對薇兒的困惑給拋在腦後,守護著這溫馨的一刻。

  這樣的畫面,就像他們三個真的是一家人一樣,少司命看了有些不解,更覺得現在的他簡直是格格不入,好像他應該馬上消失,別破壞他們「一家人」正在培養感情一樣。

  但他的腦袋可還是正常運作著,對薇兒的身份依舊懷疑,「嗯,我該再回去好好查查才是……」

  他就不信沒有任何線索,或許只是他疏忽了而已,要不然,絕對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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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4-9-8 21:56:48

第三章  情萌

  君芷幽本以為,有蘭陵和薇兒的陪伴,她的生活可以繼續這樣快快樂樂的,但意外總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讓她難以招架。

  「妳就是君芷幽?」

  這一日,君芷幽才帶著薇兒出門沒多久,馬上就被一群陌生人給團團圍住,逼到無人的巷道內,緊接著一個穿著非常華美的女人出現在她面前,瞧著她的表情是一臉的厭惡。

  君芷幽困惑的微皺起眉,雖然不認識這個女人,卻還是有禮的回答,「我是君芷幽,請問妳是?」

  「我是旬國主的寵姬,夏姬夫人。」

  「夏姬夫人?」

  君芷幽繼續困惑不已,因為她們倆從來就沒見過面,不懂為什麼夏姬現在要堵住她呢?

  夏姬輕蔑的瞧著君芷幽,只覺得她的姿色普通,根本就是和自己完全比不上,「我真不懂,國主為什麼要娶妳這種人當國后,而不是我。」

  「妳說……什麼?」君芷幽錯愕不已,根本就不敢相信,「妳應該是在開玩笑的,是吧?」

  「我為什麼要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夏姬怨恨的開口,「是我親耳聽到的,國主和一個叫君尋的奇怪男子密談,君尋提議娶妳為國后,沒想到國主還真的答應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夏姬是異常的氣憤,因為她是旬毓最疼愛的寵姬,她本以為國后這個位置遲早會是她的,沒想到卻半路殺出君芷幽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害她的美夢破碎。

  她氣不過,之後跑去質問旬毓,為什麼要這樣對她,沒想到旬毓居然回答她,娶君芷幽只是復國的其中一個手段,他最寵愛的還是她,她並不需要擔心君芷幽會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不懂,娶了君芷幽又能對復國有什麼幫助?就算有旬毓的承諾,她還是非常不甘心,所以才想來會會君芷幽。

  「義爹他……向旬國主提議娶我?」

  夏姬的回答讓君芷幽陷入極度錯愕當中,不懂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這……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才是,我才不想當什麼國后。」

  「妳不想當,但妳的義爹可不這麼想,說不定妳表面上裝得心不甘情不願,其實心中可歡樂得很,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我真的沒有這麼想!」

  「少來了,偽善的女人!」夏姬不齒的冷哼出聲,「相信我,妳一定會得到報應的!」

  一撂完狠話,夏姬馬上轉身離去,臨走前還丟給君芷幽一記奇怪的冷笑,讓她不由得毛骨悚然,等到圍住她們的人完全離去後,她馬上帶薇兒回宅,內心異常不安,等著君尋回來想當面問他這個問題。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君尋回到宅內,君芷幽馬上衝向前,擋在他面前,「義爹,請等等!」

  君尋困惑的瞧著她,只因在她臉上少有這種凝重的表情,「芷幽,怎麼了?」

  「義爹你真的向旬國主提議娶我嗎?這應該只是謠言吧?」

  沒想到君尋是臉色大變,訝異的問,「是誰把這件事告訴妳的?」

  「今天夏姬夫人來找過我,是她告訴我這件事的。」

  「夏姬?」君尋倒是冷哼了一聲,「那個女人就真這麼害怕妳把她的地位給搶走?」

  他原本提醒旬毓,暫時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的,結果卻讓夏姬先一步得到消息,就不知道善妒的她會做出什麼其他事情來?

  看到君尋不否認的反應,君芷幽的心一涼,原本微弱的希望也逐漸幻滅,「所以……這件事是真的?」

  「沒錯,是真的。」既然夏姬都已經說了,君尋也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只不過時機還沒到,所以才暫時擱著。」

  「為什麼?我根本就沒見過旬國主,我也不喜歡他,義爹為什麼要……」

  「我不管妳喜不喜歡他,反正妳到時候都一定得嫁!」君尋打斷她的話,不容拒絕的說,「妳現在知道了也好,就慢慢接受這一個事實吧,我和旬國主的心意已決,是絕對不會更改的!」

  君芷幽失望的落下淚,忍不住質問,「義爹,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必須這樣對我?」

  難道他收留她,就是為了這一刻,要她嫁給旬國主?所以他對她從來就只是利用,才會始終對她冷淡不已,讓她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溫情?

  「我只能說,這就是妳的宿命,妳沒得選擇。」

  「我不要這樣的宿命,如果真得這麼做才行的話,我寧願當初你不要把我帶在身邊,收我當義女!」

  「芷幽!」

  君芷幽第一次違逆君尋的話,不顧一切的衝出屋子,失望的淚不停滑落,幾乎泣不成聲。

  她一直以為,只要她柔順、乖乖的,不違逆君尋任何事情,總有一天他會對她釋放善意的,但她卻沒想到,這簡直就是一種奢侈的妄想,只因他從來就不打算接納她,他只把她當成一種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

  「嗚……為什麼……」

  跑累了,她便停在路旁,難受的掩面而泣,不管現在的自己到底有多狼狽,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強撐下去,她只想找個可以依靠的地方,讓她好好的發洩情緒。

  她現在腦中只想得到蘭陵,只有蘭陵是真心對她好的,她要去找他,不管他現在在哪裡!

  一下定決心,君芷幽馬上擦乾眼淚,打算去蘭若殿找蘭陵,可沒想到這時卻出現好幾名地痞流氓擋在她面前,對她不懷好意的笑著,讓她馬上害怕的後退幾步。

  「你們……你們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只見地痞流氓邪邪的笑著,「小姑娘,別怪咱們辣手摧花,咱們也只是拿人錢財幫忙辦事罷了,要怪就怪妳自己招惹到人家。」

  「你們在說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

  「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罷,反正妳是落在咱們手中落定了。」地痞流氓馬上命令身旁的夥伴,「兄弟們,趁現在沒人時趕緊動手!」

  「是!」

  「你們想幹什麼?啊……快放開……唔!」

  她被抓住雙手、摀住嘴,就這樣子被地痞流氓給拖走了,她的力氣抵不過這麼多架住她的男子,不管她怎麼掙扎都沒有用!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她好害怕,但她卻叫不出聲來,只能不顧一切的死命抵抗著!

  地痞流氓們將她給拖入一間偏僻無人的廢屋內,把她給狠狠壓倒在地上,其中一個男子蹲下身來,下流的笑著,輕撫她柔嫩的臉頰,「雖然妳不是個絕色美人,倒也清秀可愛,就讓我來好好疼妳吧。」

  他們可是收了夏姬的錢,要毀了君芷幽的清白,讓她沒那個資格嫁給旬毓當國后,看她這清秀可人的模樣,倒是便宜他們了,怎樣都不能放過!

  君芷幽驚恐的死命搖頭拒絕他的觸碰,害怕的低泣出聲,「不,別碰我!」

  她才不要被這種人給玷汙,她寧可死都不要承受這種屈辱,誰來救救她,帶她逃離這樣的人間地獄!

  「不……不要……蘭陵──」

  ※                    ※                    ※

  「我告訴你們,我這次去鄰國的連國做生意,聽到了一件有趣的消息。」

  「哦,是什麼消息,趕緊說來聽聽吧。」

  吵雜的市集內,一群往來經商的商人們正窩在茶棚內談天說地,交換彼此的消息,而蘭陵也默默的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喝茶聆聽,盡量不引人注意。

  要打聽一些什麼消息,在這種地方是最適合的,所以他一有空就會來到這,隨時注意有沒有對他有幫助的消息。

  剛才起了一個頭的商人馬上一臉神秘兮兮的模樣,「聽說最近連國出現了一名神奇女子,她對別人的祝禱都會成真,而且百試百靈。」

  「是真的嗎?該不會騙人的吧……」

  默默喝茶的蘭陵突然一頓,馬上聚精會神的聽著,只因這位商人所說的那名神奇女子,所使用的能力似乎是──言靈。

  言靈的能力就是有讓「祝福」或「詛咒」成真的力量,而這正是當年巫即所擁有的特殊能力,難道巫即所遺留下的一魂一魄會和這名女子有關?

  「是真的啦,經過她祝禱過的人聽說都將她奉作神女,尊敬得不得了,不過這位『言姑娘』很神秘,始終戴著紗帽不讓人瞧見面容,不過聽她的聲音年紀應該很年輕,似乎不會超過二十歲。」

  「她為什麼要遮住臉,是因為不敢見人嗎?」

  「還是她臉上有什麼疤呀?」

  「還是她只是聲音年輕而已,其實她已經……」

  眾人七嘴八舌開始討論起來,話題都圍繞在言姑娘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問題上,而蘭陵不斷思考的問題則是,如果巫即的一魂一魄真的在言姑娘那裡,她又是如何得到的?

  無論如何,不管這商人所帶回來的消息是真是假,他都有必要找機會去連國一探究竟!

  「叮鈴……叮鈴……」

  就在這時,他腕上的銅鈴環突然有所感應的響起,讓他訝異的一愣,一種不好的預感馬上升起,這讓他暫時無心理會言姑娘的事情,即刻衝出茶棚,馬上尋找君芷幽的行蹤!

  鈴聲持續響起,就像是在告訴他君芷幽的情況有多麼緊急一樣,他靠著兩邊互相感應的銅鈴環迅速追到一間荒涼的廢屋前,就聽見屋內君芷幽哭叫掙扎的聲音不斷,伴隨著一堆男子邪惡的淫笑聲。

  「小姑娘,我奉勸妳乖乖就範,這樣妳才會少痛一點!」

  「嗚……放開我,救命,別碰我──」

  「芷幽!」

  一陣濃厚的殺氣突然從門外襲來,讓那群地痞流氓馬上警覺的轉頭往門的方向探,但他們根本來不及看清到底發生什麼事,一襲暗青色的衣袖瞬間狠狠擊向他們胸口,那強大的力量馬上將他們震出好幾尺外,慘叫聲立刻四起!

  「嗚哇──」

  他們被震飛撞向牆後,馬上倒地口吐鮮血,已經去掉半條性命,只剩壓住君芷幽想侵犯她的那一名流氓錯愕的看著剛才一瞬間發生的事情,簡直不敢相信。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訝異的擡起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到他身旁的蘭陵,只見他俊美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卻讓人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襲來,那冷漠至極的眼神透出一種蝕骨的寒意,明明沒有表情,卻讓人有種像是鬼王鎮壓群鬼的陰狠之感,讓他不由自主的全身發抖,害怕到了極點!

  「你……你到底是誰?」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嗚哇──」

  蘭陵的袖子猛力一揮,立刻將最後一個流氓給狠震到一旁,讓他和其他人是同樣的下場,頓時之間廢屋內就像是個人間煉獄般,血腥味瀰漫,哀號求饒聲不絕,讓人聽了會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跟著一同畏懼起來。

  他冷眼環視著屋內的流氓,大有將他們給徹底趕盡殺絕的意圖,然而一記微弱的啜泣聲卻在這時震醒他的理智,讓他馬上回過神來,蹲下身關心君芷幽的情況。

  「芷幽,妳還好嗎?」

  只見她死死抓住已經被扯得淩亂半開的前襟,縮著身子拚命落淚,這讓蘭陵心疼到了極點,伸手想抱起她,「芷幽……」

  「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救命──」

  「芷幽,睜開眼看看我,我是蘭陵!」

  一聽到蘭陵的名字,君芷幽抗拒的掙扎才突然停下來,她睜眼看著前方熟悉的面容,確定蘭陵真的來救她了,她更是忍不住痛哭失聲,讓蘭陵緊緊抱入懷中,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欺負她。

  「嗚……蘭陵……」

  「放心,沒事了。」蘭陵柔聲的輕哄著,「有我在,沒有人能動得了妳一根寒毛,一切都過去了……」

  她緊緊的回抱住他,讓他感受到她內心的恐懼,這一刻他更是感到懊悔萬分,因為如果不是他,她也不需要來到人間承受磨難,遭受到這樣的屈辱。

  為了向她贖罪,他一定要儘快幫她找回剩下的一魂一魄,讓她可以重回靈山,遠離這紛亂醜陋的人世。

  不管這之中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一點都不在乎,只要她好,他就了無遺憾了……

  ※                    ※                    ※

  為了安撫君芷幽的心情,蘭陵暫時將她帶回蘭若殿,等她心情平復了再送她回去,但一路上她總是不停的掉淚,緊緊抱住他不放,就連已經回到蘭若殿了,她還是不肯放手。

  無可奈何之下,蘭陵只好坐在床榻上,讓她盡情的在他懷中發洩情緒,直到她終於有辦法停住淚水為止。

  看到她受創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這讓他有些後悔,只把剛才那群傢夥打個半死而已,而不是讓他們直接去黃泉報到,省得他們再繼續危害人間!

  沒想到君芷幽哭完了還不夠,緊接著拿袖子一直擦拭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抹去什麼髒東西一樣,擦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永無止境,都把自己的皮膚給擦出一片潮紅了。

  「等等,芷幽,別這麼做。」蘭陵趕緊抓住她的手,不再讓她這樣折磨自己,「再擦下去,就會把妳自己的肌膚給擦破的。」

  蘭陵抓住她其中一隻手,那她就用另一隻手繼續擦著,逼得他不得不把她的雙手都給扣住,這讓君芷幽再度哽咽出聲,顯得非常委屈。

  「你讓我擦,我覺得好不舒服、好髒,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被那地痞流氓惡意侵犯的感覺深深震撼著她,他那令人感到噁心的碰觸感好像黏在她的肌膚上,不管她怎麼擦都擦不掉,讓她難受到了極點。

  蘭陵沒想到她是為了這種原因才出現這樣反常的舉動,更是感到痛心不已,只好轉而安撫,「妳要擦,行,但必須由我幫妳。」

  「呃?」

  她泛著淚光的雙眼非常困惑,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放開她的雙手,讓她坐在榻上,自己則起身對她溫柔一笑,「妳在這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來,還有,答應我,不準再傷害自己了,好嗎?」

  她雖是滿腦子困惑,卻還是微微點頭,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他才放心的轉身走出殿閣,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

  一個人待在原處等待,她意外的並不感到任何害怕,就連心也慢慢平靜下來,只因這裡瀰漫著蘭陵的氣息,像是時時刻刻都在保護她、溫暖她一樣,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不怕會有任何人來欺負她。

  哭了好久,她也累了,索性就直接側倒在榻上,閉眼小憩一下,她發現自己喜歡待在這個地方,除了因為有蘭陵在之外,這裡還給她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像是她也曾經住在這裡過一樣。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她是第一次踏上旬國的土地,就連蘭若殿也是進來第二次而已,這應該只是她自己的錯覺罷了。

  不知不覺間,一種冰涼柔軟的東西突然在她已經擦得紅腫的脖子上輕拂著,讓她即刻睜開眼,就見蘭陵拿著沾過水的手帕幫她擦拭脖子,那動作是異常輕柔,就像是怕會再度害她受傷一樣。

  「如果累的話就繼續閉眼休息,別理我。」

  他蘊含著無限情感的溫柔舉動,帶給她內心滿滿的感動與溫暖,一直以來,只有他對她如此特別,像是將她給捧在手心呵護般,那樣的小心翼翼,讓她感到自己是重要的。

  不爭氣的淚水又從眼眶溢出,讓她再度成了淚人兒,這讓蘭陵馬上顯得有些苦惱,不懂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芷幽,我弄疼妳了嗎?還是……」

  「沒事的。」君芷幽趕緊漾起笑容,拚命抹掉臉上的淚水,「我只是很開心,能夠和你相遇……」

  她會來到這裡,就是注定要與他相遇的吧?她寧願相信這是上天對她的安排,讓她能夠在這裡遇見蘭陵,並且被他不顧一切的保護著。

  看著她邊哭邊笑,毫不掩飾的純真反應,蘭陵只能傷腦筋的輕笑,還真是拿她沒任何辦法,「妳這個傻姑娘。」

  「反正我本來就傻,不差多你一個人說。」

  「妳對自己真這麼沒有自信?」

  「我這是早就已經接受事實了。」

  她羞紅著臉蛋笑著,像是沾著朝露的粉色山茶花一樣,純潔中散發著一種清麗的芳香甜美,這讓蘭陵忍不住心動,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在她額上落下珍惜的一記輕吻,久久捨不得移開。

  其實從一開始和她相遇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心呀,面對著深愛的女人,他卻不能有任何動作,這對他來說是種無比痛苦的折磨,比被人千刀萬剮還要難受。

  但現在的他還是只敢吻她的額,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就怕徹底嚇到她,把她給逼跑了,這並不是他願意見到的結果。

  面對他這意外的舉動,君芷幽只是傻愣愣的呆住,並沒有任何推拒或排斥的動作,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噗通噗通的大響著,還全然的不知所措。

  但她並不討厭他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和其他的人是不同的,他的吻中充滿了憐惜,而不是侵略,讓她不由自主的沈醉著,寧醉不醒。

  「真是抱歉。」趕緊收回即將壓抑不住的情感,蘭陵拉開兩人的距離,一臉的歉意,「我……並沒有要趁機傷害妳的意思。」

  他只是因為太過想念,想念到心都痛了,才會放縱自己做出這樣的舉動,好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

  「我……我並沒有怪你。」她馬上害羞的搖頭,「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而且我……不討厭你這樣碰觸我。」

  或許該說,她是喜歡的,還有一種甜蜜感充滿胸懷,讓她一再回味剛才兩人的靠近,並且心動不已。

  看著她完全信任的神情,蘭陵既是開心,卻又有些許悵然,只因這種眼神他從未在從前的巫即身上看過,因為她對他的恨、怨大過於所有,對他是徹底的敵視。

  但這不能怪巫即,因為他始終都在欺騙她,她會恨他是理所當然,因為到了最後,他也開始痛恨自己……

  君芷幽一直以為聽到她這麼說,他會開心的,但沒想到他的笑容卻多了一抹苦澀,讓她有些心疼,好想用盡一切安慰他。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主動伸手抱住他,給他屬於她的溫暖,這讓蘭陵忍不住訝異,臉上的苦澀卻消失了,笑得更是溫柔,深情的回抱著她。

  能夠得到這短暫的甜蜜,他也了無遺憾了,就算她想起了前世的記憶,又開始恨他,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他理應承受。

  「對了。」蘭陵將剛才在廢屋內撿起來的銅鈴環交還給她,「這銅鈴環妳要收好,往後如果還有什麼意外,妳只要搖晃上面的銅鈴,無論妳在哪,我都會趕去救妳的。」

  「真的?」

  「當然。」

  自從薇兒將銅鈴環給君芷幽後,她就一直收在懷中,不敢拿出來讓君尋看到,這次要不是她在和地痞流氓拉扯之間讓銅鈴環掉出,因而發出聲響,他的銅鈴環也不會有任何感應。

  「好。」君芷幽點點頭,再次將銅鈴環收好,「那個……蘭陵……」

  「嗯?」

  她在他懷中漾起了甜美的笑容,嬌羞的詢問,「我可以……經常來蘭若殿找你嗎?」

  蘭陵故意調侃,「妳之前不是才說,這裡從前有妖孽住過,很可怕?」

  「有你在,我就不怕。」

  是呀,只要有他在,不管到哪裡去,她都不怕,因為她知道,他會用盡心力的守護著她,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原來上天還是沒有拋棄她的,至少祂給了她蘭陵,一個可以抵得過一切,讓她感到無比幸福的,最愛她的人……
引言 使用道具
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1:57:35

第四章  離行

  「該死!那個丫頭又跑到哪裡去鬼混了?」

  看著空無一人的屋裡,君尋不由得怒罵出聲,只因最近的君芷幽真是越來越大膽,幾乎快不把他的話給當成一回事。

  自從因為嫁給旬毓的問題,君芷幽憤而離開又回來之後,他們倆之間就處在一種非常僵硬的氣氛當中,幾乎沒有再說過一句話,而君芷幽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越來越常出去,越來越晚回來,已經不再像往常那樣柔順聽話,什麼事情都不敢有所違背。

  這種狀況非常不好,她已經漸漸脫離他的掌控,讓他無法有效的控制她,隨時都有可能出現他所無法預期的意外。

  現在的他該怎麼做才好?不能再讓她繼續任性下去,要不然……

  「娘娘,咱們明天一早再去找爹爹玩好不好?」

  「好呀,只要薇兒乖乖的,娘娘明天再帶薇兒去找爹爹。」

  「嗯。」

  好不容易,君尋終於等到君芷幽帶著薇兒從外頭回來,他馬上來到前院堵人,「芷幽,站住。」

  「呃?」

  原本剛才還和薇兒有說有笑的君芷幽,在看到君尋出現之後笑容馬上淡去,表現得有些疏離,「義爹,你回來了呀?」

  「我回不回來,對現在的妳還有差別嗎?」君尋冷笑著,「整天往外跑得不見人影,一天比一天還要晚回來,妳眼裡還有我這個義爹存在嗎?」

  「那義爹心中有我這個義女的存在嗎?」忍了這麼多年,君芷幽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沒有,你從來就只把我當成一枚棋子,毫不帶感情的擺在身邊,只等著利用我的那一刻到來而已。」

  「不管我把妳當成什麼存在,我對妳有養育之恩,妳就不該違逆我!」

  「既然如此,我倒寧願你不曾撿到過我,就算死了也不要緊!」

  「妳……是因為那個男人吧,自從那個男人出現後,妳就開始變了,簡直讓我不敢相信!」

  他早該防著那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了,沒想到那個男人帶給君芷幽的影響居然這麼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能再讓他們有機會見面,以防君芷幽又會做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義爹,這並不關他的事,請你不要怪罪於他!」

  「妳都敢為了他而向我頂嘴了,還說不關他的事?」君尋氣憤的冷哼,「從現在開始,我不準妳踏出這裡半步,也不準妳再去見他,妳要是膽敢再違逆我,就別怪我對他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不甘的輕皺起眉,「為什麼?」

  「別忘了,妳可是旬國主未來的國后,妳根本就不該和其他男人有所接觸!」

  「我從沒答應過要嫁給旬國主,你不能這樣左右我的人生!」

  君尋的眉一擰,語氣變得有些陰寒可怕,「妳喜歡上他了,是嗎?」

  「呃?」她心虛的一愣,微退一步,「我……我只是……」

  「妳果然是喜歡上他了,這樣我就更不能再讓妳有機會去見他!」

  他的計畫不能有任何差錯,他不能讓旬毓以外的人有機會奪去君芷幽的心,絕對不能!

  君尋馬上抓住君芷幽的手,強迫她,「妳現在馬上跟我走!」

  「義爹,你想把我給帶到哪去?」

  「進王宮,雖然現在還不是時候,但要是讓妳繼續待在外面,難保又會出現什麼問題!」

  現在只能讓她提早進到王宮內,斷絕她和那人的往來,其他的事只能往後再計畫!

  「什麼?」

  一聽到自己要被送進王宮,君芷幽馬上抵抗,「義爹,我不要進王宮,求你放過我!」

  「這由不得妳!」

  「不要,義爹──」

  「妳少囉嗦!」

  君尋一個狠厲朝君芷幽肩頸處劈下,馬上讓她痛得雙腿一軟,倒地昏迷不醒,緊接著君尋便把她給扛在肩上,要立刻將她給送到王宮裡去。

  「你想對娘娘做什麼?」薇兒緊抓住君尋的衣袖,著急的拉扯,「快放娘娘下來,壞人、壞人!」

  「妳這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少囉嗦!」

  「哎呀!」

  君尋狠狠一把就將薇兒給甩到一旁去,下手毫不留情,讓她跌得淒慘,緊接著就帶著昏迷的君芷幽離開,半刻都不打算再耽誤。

  「娘娘──」

  薇兒狼狽的爬起身,根本追不上君尋駕車離去的速度,原本清純的小臉蛋盡是憤怒神色,她馬上轉而往另外一個方向跑,找救兵去了。

  「該死的傢夥,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得逞的!」

  以最快的速度奔到蘭若殿前,薇兒先是喘了幾口氣,之後馬上臉色一轉,開始厲害的嚎啕大哭起來,「嗚……爹爹……爹爹……」

  「薇兒?」

  一聽到哭聲,蘭陵馬上從殿內走出,急急走到薇兒面前,「妳不是才和娘娘回去,怎麼又過來了呢?」

  「嗚……娘娘被壞義爹抓走了!」

  「妳說什麼?」蘭陵心驚的抓住薇兒雙肩,「薇兒,說清楚一點,芷幽為什麼會被她義爹抓走?」

  「壞義爹不讓娘娘再來找爹爹,說要把娘娘送入王宮裡,娘娘不願意,壞義爹就把娘娘打昏帶走了。」

  「什麼?真是該死!」

  一聽到君芷幽被帶入王宮,蘭陵馬上就想衝入王宮內救人,他焦急的吩咐著,「薇兒,妳乖乖的待在這,不要亂跑,爹爹馬上去把妳的娘娘給救回來。」

  「嗯。」薇兒非常乖巧的點頭,「薇兒不會亂跑,爹爹快去救娘娘吧。」

  「那就好,爹爹去去就回。」

  看著蘭陵快速離去的背影,薇兒臉上的淚也停了,倒是換上一抹擔憂的神色,一點都不像五、六歲的小娃兒該有的表情。

  「應該來得及吧?」

  她搔搔頭,心想應該來得及才對,她要對蘭陵有信心呀,一直以來他都是非常可靠的,從來沒有讓她們失望過。

  「沒錯,絕對來得及的!」

  而現在的她,只需要靜靜等待就好,等待著她的「爹爹」和「娘娘」安然的歸來……

  ※                    ※                    ※

  「師傅,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將她給提早帶入王宮了?」

  王宮內的一處偏殿中,旬毓納悶的瞧著正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君芷幽,不懂為什麼君尋會突然改變主意,讓君芷幽提早到宮裡來了。

  「我有很不安的預感,不能讓她繼續在外頭了,要不然……或許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也不一定。」

  他早該這麼做的,在發現她和其他陌生男子有所接觸的時候,他就應該要有動作,也不會到了現在讓她連連為了那個男人反抗他,開始一步步脫離他的掌控。

  如果那個男人不出現,他相信,他叫她嫁給旬毓,她一定是乖乖聽話,不會有任何反抗的念頭產生,而他的計畫也能順利進行,完全不會有任何阻礙!

  「國主,要麻煩你加強此處偏殿的守衛,不能讓任何人靠近,也不能讓她有機會逃出去,免得咱們的計畫功虧一簣。」

  雖然不懂君尋為什麼會如此緊張戒慎,旬毓還是詢問,「依師傅所見,該派多少守衛過來才好?」

  「當然是越多越好,防得滴水不漏。」

  「為什麼?師傅不是曾經說過,這女人直到現在都還只是個普通人,什麼力量都使不出來,那咱們還需要動用到這麼多人來防著她?」

  「該防的並不是她,我擔心的是……外面那個男人。」

  君尋曾經派人追查過那個男人的行蹤,想搞清楚他的身份,可奇怪的是,大家都會跟丟他的蹤影,沒有一個例外。

  這已經不是湊巧有辦法辦到的事,唯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那個男子的身手非常好,才能避過所有追蹤,這也是君尋忌憚的地方,他擔心就算把君芷幽給帶到王宮裡,還是抵擋不了那男子的出現,將她給帶走!

  「國主,不好了!」

  就在此時,一名守衛突然急急忙忙的跑進偏殿,顯得非常慌亂,「有……有不明男子闖入王宮,說要帶回被師傅抓進來的姑娘,請國主趕緊離開偏殿吧!」

  「什麼?」君尋不由得錯愕的愣住,「那人這麼快就出現了?」

  旬毓馬上下令,「趕緊調派其他殿的人手過來,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那個男人,不準讓他進到這間偏殿來,快去!」

  「國主,這麼做根本就來不及呀!」

  「為什麼?」

  「他的身手好得可怕,動作飄忽快速得像鬼一樣,咱們都沒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出招的,轉眼之間一群守衛全都瞬間倒下,更可怕的是……他手上還沒拿任何武器!」

  他們只看到那人的衣袖翻飛,猛力一甩就將所有人給震到遠方去,長驅直入進到王宮深處,無人能擋,那冷淡的眼神幾乎沒有感情,像是倒多少人他都視而不見一樣,讓人看了忍不住不寒而慄,完全不敢靠近!

  「我不相信!這怎麼可能?」

  「國主,這是真的,咱們……」

  「嗚哇──」

  還在談話之際,沒想到偏殿外已經出現眾守衛哀號的聲音,看來那人已經闖到這裡來了,旬毓見到一抹迅捷的身影越過眾人直衝偏殿,他馬上拔起隨身佩劍,不信那人真有這麼可怕!

  「該死的傢夥,就讓我來會會你吧!」

  「國主,不要!」

  不顧君尋的阻止,旬毓硬是揮劍朝衝進殿裡的那一抹暗青色身影砍下,沒想到那人的反應比旬毓更快,早他一步左腳迴旋踢走他的劍,接著右腳一個迴旋將他給踹飛出去,整個人撞向沈重的木製屏風,下一瞬間就馬上口吐鮮血。

  「唔……咳咳咳……」

  「國主──」

  君尋擔心的趕緊衝向旬毓,而那一抹身影完全不管旬毓還有沒有力氣站起身反擊,直接奔向榻前,小心翼翼的打橫抱起君芷幽,冷眼瞪著殿內所有人,嚇得他們是完全不敢靠近。

  「我奉勸你們,最好是別自討苦吃,少攔我的路!」

  「國主……」君尋看著旬毓臉色異常蒼白,顯然受了不小的內傷,馬上憤恨的對那人大喊,「你──」

  他錯愕的突然愣住,那眼神盡是不敢置信,直到這一刻,他才第一次真正看清這男子的面容,「蘭……蘭陵?」

  旬毓訝異的瞧向君尋,再看向蘭陵,「蘭陵?這怎麼可能?」

  是呀,怎麼可能?但這一個年輕的臉孔,的確和十八年前的蘭陵一模一樣,他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蘭陵沒想到居然會有人認出他來,原本冷漠的眼神也多了一絲困惑,「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認識我?」

  他根本不認得「君尋」這個人,所以君尋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名、他的人,早就消失在十八年前了,後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認識他呀。

  「所以你……真的是蘭陵?」

  「是或不是,也早就已經不重要了。」蘭陵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打算馬上帶著君芷幽離開,「我奉勸你們最好別阻攔我,別做無謂的犧牲,如果你們不想成為外頭倒在地上的那一群傢夥的話。」

  聽到蘭陵的威脅,大家害怕的幾乎不敢有任何動作,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倒在地上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蘭陵將君芷幽給迅速帶走,沒有人阻攔得了。

  君尋瞪著蘭陵離開的方向,依舊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十八年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蘭陵消失了十八年,君尋一直以為他是死了,卻沒想到,他還沒死,而且讓人驚訝的是,他一點都沒變老,就像是時間的洪流在他身上停止流動,讓他依然保持著十八年前的樣貌。

  十八年前的蘭陵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君尋不由得困惑著,也對他的再度出現感到無比的……忌憚……

  ※                    ※                    ※

  「……娘娘……娘娘……」

  恍惚之間,耳邊傳來一陣陣熟悉甜嫩的呼喚嗓音,刺激著她的意識,想讓她回過神來。

  「爹爹,為什麼娘娘還不醒,娘娘到底怎麼了?」

  「娘娘只是有些累罷了,再過一段時間,她會醒的。」

  「真的?」

  「當然。」

  另一道低沈溫柔的嗓音接著在耳邊響起,柔聲輕哄小女娃,她終於緩緩睜開雙眼,從沈睡中逐漸清醒。

  環顧四周,她才發現自己原來在蘭若殿,不是她原本的居處,也不是陌生的王宮,而榻旁的一大一小是她所熟悉喜愛的人,不是無情的君尋,或是不認識的宮人們,原來她被救出來了,她可以不需要被強迫去她不願意去的地方,是嗎?

  「娘娘醒了?」

  發現君芷幽終於醒來,榻旁的薇兒馬上開心的笑著,「娘娘,爹爹跑去救娘娘呢,爹爹很厲害哦!」

  溫暖的掌心輕撫著君芷幽的臉頰,蘭陵淡淡一笑,「妳要是再繼續昏睡下去,不只薇兒要緊張,也我也該緊張妳是不是被君尋下了什麼藥呢。」

  這真的不是夢,她真的脫離君尋的掌控了!

  君芷幽難掩激動的起身緊抱住蘭陵,忍不住低聲輕泣,這讓他不由得擔心的回抱著她,輕聲詢問,「怎麼了?」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好害怕,怕被抓入王宮後,就再也見不到蘭陵,只要一想到事情有可能會變成這樣,她就忍不住反抗起君尋,什麼都不顧了。

  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所以不想失去他,她從來沒有想要守護一樣東西的心意那麼強烈過,強烈到她可以得罪所有人,只為了想留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傻瓜。」此刻蘭陵的笑容更是溫和了,蘊含著對她無止境的情意,「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絕對。」

  「真的?」

  「我以我的性命保證。」

  他的命本來就該給她的,只是她最後還是下不了手拿而已,所以為了她,要他豁出這條命,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有了蘭陵的保證,君芷幽更是緊緊依偎著他,心中也下了一個重大決定,「蘭陵,帶我走吧,不管天涯海角哪裡都好,總而言之,我要離開義爹,我要和你在一起。」

  現在的君尋令她陌生且害怕,所以她必須離開,要不然她不知道自己還會遭遇到什麼可怕的情況。

  「好,妳要走,我就帶妳離開,咱們離開旬國到別處去,再也不回來了。」

  徹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好,就讓十八年前的所有恩怨都埋葬在這,別再去觸碰了。

  她只需要像現在這樣,天真單純,沒有任何過往羈絆,這樣……也就夠了……

  ※                    ※                    ※

  「娘娘,咱們現在要去哪呀?」

  「嗯……妳爹爹說,咱們現在要去鄰近的連國。」

  「是喔,那為什麼咱們要去連國呢?」

  「啊?這……娘娘沒有問耶,很重要嗎?」

  「……」不重要嗎?

  君芷幽一提出要離開的要求,蘭陵就馬上帶她動身離開,而他們也不再期望能找到薇兒的親生父母,薇兒也不願離開他們,因此便三人一起同行,往鄰近的連國前進。

  君芷幽是全心信任著蘭陵,所以也完全沒有問理由,就直接跟著他走,所以她也不會知道,蘭陵之所以選擇帶她往連國前進,目的就是要去會會那一個叫「言姑娘」的女人,想搞清楚言姑娘到底和巫即所遺留的一魂一魄有沒有關係。

  蹲在小溪旁,君芷幽沾濕手帕幫薇兒擦掉臉上的汗水,看著她因錯愕而呆愣的表情,不懂自己沒問蘭陵理由真這麼奇怪?

  「妳想知道為什麼?那……那我現在去問好了。」

  「啊……算了算了,不必。」

  薇兒趕緊拉住君芷幽,突然發現自己的語氣不小心快露餡了,隨即又轉回天真童音,然後轉移話題,「娘娘喜歡爹爹嗎?」

  「當然喜歡呀。」君芷幽可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沒想到薇兒卻搖搖頭,「但薇兒看來,不像。」

  「為什麼?」

  「因為其他人的爹爹和娘娘都是『相親相愛』的,但是薇兒的娘娘和爹爹卻沒有。」

  「相親相愛?」君芷幽困惑的微皺著眉,「怎麼樣相親相愛?」

  「當然是會抱抱,還會親親!」

  「嗄?」

  妳這個傻女人,別再繼續遲鈍下去了呀!薇兒忍不住在心中狂唸一通,只因他們倆自從相遇到現在也已經有好一段時間,兩人明明對彼此都有好感,但情愛的互動卻一直都停留在「初期」地步,害她這一個「女兒」在一旁都快急死了。

  她已經快看不下去了,所以現在能推一把是一把吧,要不然她非常擔心,自己會先被扭捏的他們倆給氣死。

  君芷幽就算了,依她的個性,她能說出要蘭陵帶她走的話,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了,但薇兒不懂的是,蘭陵為什麼也跟著拘謹起來,她相信,只要他再強勢、再主動一點的話,君芷幽早就手到擒來,或許他們倆也早就生米煮成熟飯了呀。

  啊啊啊……她真的忍不住想狂喊一通發洩呀,不過不行,她現在是非常「天真可愛」的小薇兒,不能露餡,絕對不能露餡……

  面對小傢夥的童言童語,君芷幽的臉蛋馬上紅了起來,既是害羞卻又尷尬,親親……她到底是從哪裡學來這種詞的?

  下意識的摸著額,這不禁讓她想起那一次他親吻她的事情,雖然只是淡淡的、溫柔的一個吻,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心動,且陶醉不已。

  但……他們倆的關係也只到這裡而已呀,雖然薇兒一直喊他們爹娘,但他們也不是她真的爹娘,所以怎麼可能像薇兒所說的真正「相親相愛」?

  況且,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對她的保護到底算不算喜歡,如果是她會錯意的話,那不是非常的可笑?

  「妳們這一大一小,到底還要在河邊磨蹭到什麼時候?」

  在前頭路旁的小茶棚一直等不到她們倆回來,蘭陵乾脆直接過來逮回她們,就看到她們倆蹲在河旁,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悄悄話,簡直讓他好奇極了。

  「有什麼秘密不能告訴我的,所以妳們倆才在這偷偷密商?」

  「才……才沒有什麼秘密呢。」君芷幽馬上起身,努力掩飾自己臉上害羞的神情,並且馬上轉移話題,「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你也該汗流浹背了吧,需要我幫你擦擦汗嗎?」

  薇兒根本不讓蘭陵有思考回答的機會,馬上幫他只能有一種選擇,「擦汗,爹爹擦汗!」

  蘭陵瞧了薇兒一眼,不懂這一對「母女」到底在搞什麼鬼,但還是微微俯身低頭,讓君芷幽可以順利的幫他擦汗。

  她的動作非常輕柔,那專注的表情讓他忍不住感到著迷,珍惜著這無比融洽的氣氛,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縈繞著他,使他的心滿足不已,只覺得自己就算現在必須死,他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十八年前的他,徹底錯失這樣的機會,讓她對他只有無止境的怨恨,現在他不會再犯以往的錯誤了,他要守護著她現在燦爛的笑顏,不惜用盡一切辦法。

  很好,現在的氣氛大好呀!在一旁觀看的薇兒眼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甜蜜,就只差那臨門一腳啦,她古靈精怪的雙眼轉了一圈,馬上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安靜無聲的偷偷來到蘭陵背後,薇兒突然跳上他的背,故意用自己的重量將他微俯的身體更往下壓,非常天真的大喊,「爹爹揹揹!」

  「唔?」

  這意外來得太突然,蘭陵根本沒有辦法防備,他一被壓下身,沒想到卻恰恰好吻上君芷幽柔嫩的雙唇,頓時兩人都訝異的頓住身子,沒有任何反應,對這意外根本就是措手不及呀。

  薇兒忍不住在心中大笑出聲,成了成了,真是太好了啦!他們兩個人再沒有任何反應,那就換她要傻了啦!

  沒想到這次是君芷幽先一步回過神,害羞的摀住雙唇,轉身就想跑走,蘭陵瞪了一眼還環在他背後的薇兒,就見她無辜的雙眼骨溜溜,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一樣,蘭陵對她徹底沒輒,只好趕緊起步追上。

  「等等,芷幽!」

  他從後緊緊抱住君芷幽,不讓她再逃跑,心急的開口,「別躲我,好嗎?」

  「我知道,剛才……只是個意外而已。」被他突然給緊擁在懷中,君芷幽的心跳得好快,根本不敢回頭看他,就連講話也有些語無倫次,「因為是意外,所以我不會在意的、你也不需要在意、大家都不需要在意、反正過不久我就會忘、你也會忘、大家都會忘、我們就當作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

  「妳如果討厭這個樣子,那我往後會更加小心,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

  「不是,我不是討厭你!」她心慌的回過身,想要解釋,就怕他誤會,「我只是有些……害羞罷了。」

  非常努力掛在蘭陵背上的薇兒趕緊再推一把,「對呀,娘娘剛才有說,娘娘喜歡爹爹。」

  「薇……薇兒!」

  君芷幽又羞又惱的瞪著薇兒,真不懂為什麼她今天特別多話,但在看到蘭陵那有些訝異的神情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也不能再繼續退縮下去了。

  深深吸一口氣,她微低著頭,鼓足勇氣開口,「蘭陵,咱們不要分開,要一直在一起,好嗎?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份,但……但我……」

  「只要妳願意,咱們就在一起。」蘭陵感動的深深擁抱著她,內心的喜悅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了,「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直到……不得不離開的那一刻為止……」

  她對他能有這一份情,他已經感到非常滿足了,雖然總有一天他們絕對會再度分開,但在分開的那一刻來臨之前,他會盡己所能的保護她、彌補她,完成她的任何心願。

  微風輕揚,路旁綿延不絕的樹林也沙沙作響,交映著他們互相依偎的身影,顯得異常的寧靜祥和,但是就在不遠的岔路上,一名身穿豔紫衣裳,頭戴紗帽的年輕女子正訝異的瞪著他們倆,眸中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蘭陵……怎麼會?」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才對,他在十八年前就已經徹底消失了,不是嗎?

  「該死!他為什麼又和她在一起了?」

  瞧著蘭陵,她的眼神盡是憤怒與不甘,像是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怨一樣,垂在兩側的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狀,努力壓制心中的怒火。

  一想起十八年前的事,她的情緒就忍不住激動起來,那深刻的怨怒讓她怎樣都忘不了,對蘭陵是恨到了極點!

  「不行……不能讓他們再繼續這樣下去,我絕對要阻止!」
引言 使用道具
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1:58:20

第五章  岳如

  一進到連國的邊境小鎮內,鎮裡歡樂的過節氣氛便感染著他們,讓他們的心情也是愉快輕鬆的。

  不同於旬國的百廢待興,連國的人民生活安定,所以大家臉上都是幸福安樂的模樣,街道上擠滿了慶賀的人們,敲鑼打鼓、手足舞蹈,還有人戴著面具在演戲慶祝,歡呼聲不斷,簡直是熱鬧極了。

  「哇哈哈……爹爹、娘娘,好有趣哦……」

  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君芷幽和薇兒興奮的到處觀看,在人群中左鑽右鑽的,不安分得很,蘭陵只能無奈的搖頭失笑,緊緊在後頭跟著這一大一小的女人,別讓她們給走丟了。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他沒有任何顧忌,不必擔心會有人認出他,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的,能夠大大方方的守護在君芷幽身邊,寸步不離。

  「蘭陵!」

  君芷幽興奮的拿著其他人分送的喜氣紅花來到蘭陵面前,「給你,一起沾沾喜氣。」

  「妳把喜氣給了我,那妳自己呢?」

  「不要緊,我可以再去向大家分。」她臉上的笑容是無比的燦爛喜悅,「我第一次參加這種節慶呢,大家都好和善、好親切,我好喜歡,咱們會在這裡留一段時間嗎?」

  「既然妳喜歡這裡,那就多留一段時間,好讓妳玩個夠。」

  「真的?那咱們就這樣說定囉。」

  「當然,妳就放心玩吧。」

  自從離開君尋之後,君芷幽就像是拋下一個包袱一樣,整個人個性顯得開朗大方許多,讓蘭陵放心不少。

  「啊,一時太開心,我竟然忘記薇兒了!」君芷幽趕緊回頭望向擁擠的人群,「糟糕,薇兒快被人群給淹沒了,蘭陵快點,咱們趕快追上她,要不然她就要走丟了!」

  「好,咱們趕快前進吧。」

  蘭陵率先一步往人群前方走去,免得徹底失去薇兒的身影,君芷幽緊緊跟在後頭,臉上的笑容多了一抹洋溢的幸福。

  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就感到非常的平靜,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會有種安全感,不怕未來還會有任何困難出現。

  她相信,他們可以幸福的一直走下去,直到……

  即大人。

  「呃?」

  吵雜的環境中,一記清晰柔婉的嗓音突然清楚的傳到君芷幽腦海裡,讓她莫名嚇了一跳,她困惑的環顧四周一眼,卻沒有發現到任何異樣。

  「奇怪……難道……是我聽錯了……」

  即大人,我已經等您好久了,我終於等到您出現了……

  她訝異的摀住雙耳,發現這聲音不像是從外傳來,而像是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一樣,她不得不聽。

  即大人……

  「我……並不是什麼即大人……」

  即大人,請您過來我這邊吧。

  「不要,我……」

  那聲音像是有魔力般,讓君芷幽控制不住自己,神情有些恍惚,然後便緩緩離開蘭陵、離開熱鬧的街道,雙腳自己有意識的走進一個不起眼的巷道中,來到一間幽靜的小屋前。

  她不想進門,但雙手卻不聽使喚,主動推開門板,慢慢走進去,室內的陰暗讓她的雙眼很不適應,等過了好一陣子之後,她才逐漸看清室內的一切,然後……非常的困惑。

  這是間非常樸實的屋子,屋內只有簡單的幾榻,並沒有其他的裝飾,就在屋子裡處,一名身穿豔紫衣裳的女人正透過帽上紗帳瞧著君芷幽,內心的欣喜及激動幾乎快要無法壓抑。

  「即大人,我一直相信您會再度出現的,不枉費我苦苦等了十八年,好不容易終於又見到您了。」

  「妳到底是誰?我並不認識妳,也不是妳口中所說的什麼即大人,請妳快放我離開。」

  「我是誰?大家都喚我『言姑娘』,但這……並不是我真正的名字。」言姑娘將帽子拿下,露出清秀的年輕面容,她無奈的苦笑,「即大人,您真的……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什麼?」

  君芷幽錯愕的倒抽一口氣,她並不是對言姑娘的外表有印象,而是……她的額心居然也有一枚淡粉色的彎月印記!

  君芷幽不敢置信的撫著自己的額,「妳……為什麼也有那印記?」

  「這印記本該屬於您的,我只是暫時替您保管罷了,現在……我終於能夠親自還給您了。」

  言姑娘有些癡狂的笑著,「十八年了,這是多麼漫長的日子呀,我一直等、一直等,就是不肯放棄,因為我相信,您一定會再回來的,您會讓那些害慘您的該死傢夥全都得到報應,一個都不放過!」

  「妳……妳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

  言姑娘那近乎瘋狂的笑容讓君芷幽害怕,她馬上轉身想奪門而出,卻發現不管她如何用力,門就是打不開,一動也不動,像是被人從外頭給徹底封死一下!

  「怎麼會這樣?讓我出去!」

  她試了好久卻一點用也沒有,這讓她驚惶不已,突然之間她想起了放在懷中的銅鈴環,想起了蘭陵所說的話,無論她在哪,只要她搖晃銅鈴,他就一定會找到她的!

  趕緊拿出銅鈴環,君芷幽才搖晃幾下,言姑娘馬上臉色大變的箝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搖下去,表情顯得越來越猙獰。

  「妳要讓蘭陵過來是嗎?不,我絕不讓妳這麼做!」

  言姑娘的力道是異常強大,掐得君芷幽是疼痛不已,「妳怎麼知道蘭陵,怎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妳難道忘了,蘭陵把妳害得有多慘,他就是第一個該被千刀萬剮的人!」

  「妳胡說!蘭陵才不是妳所說的那種人,他從沒害過我,從來沒有!」

  「就是他!」

  一提到蘭陵,言姑娘臉上的猙獰更是可怕,「想想妳當年滅了旬國的憤恨吧,想想妳當年詛咒旬國時的怨怒吧,追根究底,蘭陵就是幫兇!」

  「妳……妳說什麼?」君芷幽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妳說我……滅了旬國?這怎麼可能,義爹說那是發了狂的巫女做的,才不是我……」

  她是君芷幽,不是發了狂的巫女,她才沒做過這麼可怕的事情,為什麼要這樣誣賴她,她才不會相信!

  「發了狂的巫女?哈……他們居然這樣子誣衊靈山神巫,說妳發狂?是誰害妳變成世人口中的邪巫的,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妳口中的蘭陵,這全部都是因為他欺騙了妳!」

  君芷幽拚了命要掙開她的箝制,她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讓她心驚的話,「不!妳住口!我是君芷幽,不是什麼神巫邪巫,我只是個普通的……」

  「是,妳就是當年親自滅了旬國,靈山神巫『巫即』的轉世!」言姑娘緊抓住她的肩,逼她面對自己,面對最真實的一切,「妳都忘了,是吧?不要緊,當我把『東西』還給妳的時候,妳就會想起來的,一樣不漏……」

  「不……不要……快放了我!」

  「即大人,不要再被蘭陵欺騙了,我會幫妳的,幫妳想起所有一切……」

  君芷幽心驚的看著言姑娘的臉越靠越近,最後和她額抵著額,不容她抗拒,突然之間,一種奇怪而溫熱的力量在她的額心積聚,而且越來越燙,灼熱到某一個程度之後,那力量瞬間滲透入她的腦海中,讓她全身發燙、頭痛欲裂,言姑娘一鬆開口,她就馬上跌趴在地,緊抱住自己的頭,難過的掙扎著。

  「痛……好痛……」

  好像有什麼畫面在眼前飛過,太多、太快了,她根本無法吸收,只覺得整個頭像是快裂開一樣,那強烈而頻繁的抽痛讓她馬上流了一身汗,意識逐漸恍惚,就快痛到徹底昏過去。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痛苦的睜開眼,就見言姑娘像是力氣盡失般跌坐在她前方,臉色異常慘白,額上的淡粉色彎月印也不見了,剛才猙獰的表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蒼涼的苦笑。

  「即大人,我把您的一魂一魄……還給您了,而我……也該功成身退了……」

  她苟延殘喘在這個世界上,為的就是這一刻,現在她的任務完成了,她終於可以安心的離去,不再有任何牽掛。

  「即大人,我是岳如呀……」悲哀的淚緩緩滑落,在她蒼涼的笑頰刻上條條濕痕,「唯一沒有背叛您的人,您想起來了嗎……」

  「岳……岳如……」

  君芷幽意識模糊的瞧著她,腦中的刺痛突然強烈的刺激著她,一幕幕既陌生又熟悉的畫面逼迫著她吸收,那畫面裡有好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混雜在一塊,她已經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她原有的記憶,哪些是外來入侵的影像,她受不了了,不要再把那些畫面塞給她,她拒絕接受!

  我詛咒你們旬國,詛咒你們──

  怨恨的毒咒在腦海裡震盪,讓她震驚到不敢置信,那是她的聲音,是種撕心裂肺的咆哮,她像是可以感受到被背叛的深刻痛苦般,她的心好像正在淌血,不只頭在痛,就連身體也好痛,讓她幾乎要無法承受。

  她緊抱著頭,身體疼痛難耐的縮成一團,所有的前世記憶快速回流,她看到了岳如,看到了一切,還看到了……

  蘭陵,一個親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逼往絕境,讓她徹底瘋狂的……狠心的男人!

  「不要,啊──」

  ※                    ※                    ※

  十八年前的一切,是個禁忌,而所有的陰謀,也從這裡開始。

  旬國鄰近國之一是辰國,其境內有一處終年被迷霧籠罩住的森林,自古以來便相傳是與靈山相通的其中一個神秘地帶,但沒有人敢任意闖入,因為聽說隨意闖入的人,到達不了靈山,只會在林內迷路至死,只有少數和靈山有緣份的人,才有可能到達那神秘之地。

  但誰敢肯定自己一定是那有緣的人?沒人敢,但靈山上居住的神巫們又是人們憧憬的一個特殊族群,她們有力量,可以解救人世苦難,所以如果有求於她們,人們會設祭禱告,希望她們能聽到祈求,離開靈山降臨人世,完成他們的心願。

  而此刻,辰國主正命人在迷林的外圍設祭禱告,希望靈山的神巫能聽到他的祈求,降臨辰國,禱告已經持續了三天三夜,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禁讓辰國主感到非常氣餒,就擔心神巫不出現。

  木製祭臺邊用著各種香草環繞,四周則燃燒著薰香,而祈禱的眾人就圍繞在圓形祭臺下沈聲禱告,沒有一刻停止。

  「司祭,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辰國主惱火的質問司祭官,「都已經這麼久時間了,靈山卻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你們的禱告到底有沒有效?」

  「國主,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司祭官也顯得很無奈,他們只負責傳達祈禱上靈山,但靈山的神巫到底回不回應,並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呀,「咱們只要有誠心的繼續祈禱下去,終究一定會有回應的。」

  「終究一定會有回應?你的終究一定是多久?三天、十天、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啊?」

  只見司祭官心虛的低下頭,「這……這個……」

  「真是沒有用的傢夥!」辰國主憤怒的咆哮,「虧你還是司祭官,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能辦什麼事?」

  司祭官馬上惶恐的跪地求饒,「國主請息怒……」

  「你這要本王怎麼息怒?你……」

  「呵呵……辰國主,你似乎太急躁了些,不是嗎?」

  就在這時,一股陌生柔媚的嗓音突然迴盪在林中,讓大家都嚇了一跳,緊接著一道狂風夾帶著迷霧襲向祭臺,馬上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大家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奇怪,這……這怎麼會……」

  禱告的聲音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混亂的驚疑聲,等到濃霧散去了一些,他們才發現,祭臺正中央不知何時站上了一個女子,她居高臨下睥睨著他們,帶有一身渾然天成的神秘感。

  她身穿豔紫不規則花紋的雙繞曲裾,頭上覆蓋著飄長及地的銀白色柔紗,面貌若隱若現,當她將柔紗從頭上拉下,披在肩上後,她嫵媚的面容才徹底顯現,讓人驚豔不已。

  小巧朱唇,晶亮雙瞳,眼尾桃紅色的亮麗眼妝,再配上白晰的皮膚,可以說是絕色美人,而她額心那清楚的一枚淡粉色彎月印記,更是在在表明了她的身份──

  她是神巫,應了辰國的禱告,終於離開靈山現身了!

  「神……神巫大人?」好不容易終於等到神巫出現,辰國主馬上帶頭向她下跪低頭,「請問是巫即大人嗎?」

  「沒錯,我就是巫即。」巫即嫵媚的笑著,「真是奇怪呢辰國主,一般人向靈山禱告,是不會指名道姓說要請哪一位神巫的,怎麼你倒是特別偏愛我,說什麼都要把我給請下靈山來?」

  話說她們靈山十神巫,雖然每個人能力不同,但應付人們的要求是綽綽有餘,沒什麼差別,所以她才好奇辰國主為什麼單單挑上她,讓她沒機會推給其他姊妹,只好自己下山來了。

  「神巫大人,其實這是有苦衷的。」面對神巫,就算辰國主是一國之君,也不敢有所輕慢,「在辰國的邊境上,最近突然出現一種奇怪的流言,是和巫即大人有關的,所以本王才會要司祭官一定得請到妳出現才行。」

  「哦?到底是什麼流言,這我倒是要聽聽了。」

  「是這樣的,最近邊境突然出現『鬼王』作亂,嚇壞不少本王的子民,而且鬼王晝伏夜出,行蹤飄忽詭異,咱們根本沒人有辦法制伏得了。」

  「鬼王?」巫即笑了笑,「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其實是……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流言,說之所以會出現『鬼王』的原因,是巫即大人降給辰國的災難,正因為如此,才會請妳下靈山一趟,希望妳能收回災難,別再傷害我國百姓了。」

  一聽到這,巫即原本的笑容微微收起,顯得非常納悶,她怎麼都記不得自己什麼時候降了這種災難給辰國了?

  發現巫即抿唇不語,像是在不高興,辰國主趕緊繼續說道,「巫即大人,本王不知道辰國到底哪裡得罪到妳,讓妳必須降下這樣的災難,但請妳網開一面,別牽連無辜的人們,可以嗎?」

  「等等,辰國主,我想你們是誤會些什麼了。」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被嫁禍,這樣太不值得了,「我從來不曾降過什麼罪給你們,這件事並不是我做的。」

  「不是?但……如果和妳沒關係,又為什麼會牽扯到妳的名字,而不是其他人的?」

  「這……」巫即有些無奈的微皺起眉,「這樣好了,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會親自去查明這件事,消除大家的恐懼,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要是讓她找出到底是誰在誣衊她,就別怪她不客氣,真的對那人降下災難,讓他吃足苦頭!

  「真的?」辰國主馬上感激的再次低頭,「感謝神巫大人,本王代替辰國所有的百姓感謝妳了。」

  「感謝就不必,我只是不想平白無故被人所陷害罷了。」伸手蓋上柔紗,遮住自己一半的樣貌,巫即打算馬上轉身離去,「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一步,辰國主你可以回到王宮靜待好消息了。」

  「請再等一等,神巫大人。」

  「又怎麼了?」

  辰國主一使眼色,身旁侍衛馬上押了一個男子上祭臺,將他給推到巫即面前,只見他全身多處有傷痕,看起來有些狼狽,但瞧著她的眼神依舊桀驁不馴,像隻受了傷的困獸,全身散發著尖刺。

  說實話,他的樣貌非常俊美,如果經過一番梳理打扮一定能迷惑不少女子,巫即疑惑的和他對視,看出了他眼中對她的不滿,馬上轉頭瞧向辰國主,「辰國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辰國獻給神巫大人的祭禮。」

  「祭禮?他?」巫即忍不住輕笑出聲,「真是特別的祭禮,我是有聽過殺人祭天的儀式,倒是從沒見過,你們直接把活生生的一個人丟給我,當成祭禮,我可沒有喜好美色的習慣。」

  「其實咱們也是預備要是靈山再沒任何回應時,就要拿他當成人祭,祈求神巫下來的,既然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必要,就把原本的人祭人選交由神巫大人,任妳差遣使喚。」

  「我一個人就夠,並不需要任何會絆手絆腳的人存在。」

  「神巫大人,此行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危險,多一個人在身邊幫忙,妳也能省事不少,他的身手非常不錯,妳可以放心,他絕不會成為妳的絆腳石的。」

  巫即狐疑的瞧著他,看不出他到底哪裡厲害了,「既然他的身手非常不錯,又怎會被你們挑來成為人祭的犧牲品?」

  「因為他犯了大罪,本就該以死來償還罪孽,選他當人祭的人選,算是瞧得起他了。」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肯定,他是會幫我,而不是反過來害我,讓我成為栽在他手下的另一個倒楣鬼?」

  只見那男子冷笑一聲,抹去嘴角的血跡,不屑的瞪著她,「堂堂一個神巫,也會怕我這種凡人?」

  「蘭陵,不得無禮!」

  蘭陵冷瞪著祭臺下的辰國主,挑釁的意味濃厚,辰國主只好說道,「只要你能順利護送神巫大人找到鬼王,圓滿解決這次的事件,本王便賜你無罪釋放。」

  「條件真不錯,是吧?」巫即故意笑著調侃他,對他倒開始有興趣起來,「你倒要感謝我,要是我再慢幾日出現,你的小命或許就要白白犧牲了。」

  蘭陵倒是回以輕蔑一笑,「妳真認為,我會為了這種小小的施捨而妥協?他想拿我當人祭,也得看那刀子有沒有辦法刺到我身上。」

  「真是好狂妄的口氣,不過……我倒是越來越欣賞你了。」巫即慢步離開祭臺中央,來到辰國主所在的一角,居高臨下的笑著,「辰國主,你這個祭禮我就收下了。」

  辰國主很開心她能改變心意,但蘭陵此刻的態度卻讓他非常不放心,「神巫大人,但他還是……」

  「既然人都已經給我,該如何馴服他,就是我的事了,不是嗎?」

  側過身子,巫即和蘭陵對望著,嫵媚的笑容中倒是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只因為他越是棘手,她就越感到挑戰性十足呀。

  「你叫蘭陵是吧?好名字,我喜歡。」

  或許這一路上會因為他而變得有趣一些,她就等著看,接下來會有什麼不一樣的發展。

  ※                    ※                    ※

  這個女人的態度非常奇怪。

  自從將他給帶離祭臺之後,她就一個人靜靜的在森林裡前行,完全不搭理他,像是把他當成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一樣。

  她到底在想什麼?欲擒故縱?哼,可別以為他是這麼容易中計上當的人!

  「喂,前面的女人。」

  在前頭的巫即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口氣不善的蘭陵,「怎麼了?」

  「妳到底是什麼意思?別以為把我從辰國主那帶出來,我就會感激妳,心甘情願的做妳的奴隸。」

  「我也從沒奢望過你會乖乖就範呀。」巫即回身來到蘭陵面前,笑得可嫵媚,「但我也不喜歡用強的,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妳有本事,就憑妳自己的力量讓我低頭呀。」

  「我已經說過,我不喜歡用強的,但我……卻喜歡在獵物身上『做記號』。」

  突然之間喀的一聲,蘭陵才驚覺自己的左手腕居然在不知不覺間被她給扣上一只樸素的銅鈴環,那速度之快完全讓他來不及反應,他試著使力想拆下它,卻一點用也沒有,那銅鈴環就像是已經牢牢的黏在他的腕上一樣!

  「你不需要白費力氣,除了我以外,是沒有人拆得下那只銅鈴環的。」

  蘭陵惱火的對著她咆哮,「該死!妳到底在搞什麼鬼?」

  只見巫即拿出另一只一模一樣的銅鈴環,扣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她輕輕一搖動銅鈴,蘭陵腕上的銅鈴隨即有所感應的一同發出聲響,讓他驚訝不已。

  「這一對銅鈴環能夠互相感應,無論我在什麼地方,只要我一搖手中的銅鈴,你手上的銅鈴也會有所反應,你也能夠藉由銅鈴環感應到我目前所在的位置。」

  「那又如何?」

  「我不會限制你的行動,也不會要你一定得跟著我,但只要我搖動手中的銅鈴環,你就得出現在我的面前,任憑我差遣,直到尋找鬼王的事件結束。」

  「那如果我硬是不出現呢?」

  巫即狀似不在意的聳肩,「也不要緊呀,如果你想永遠都戴著那只銅鈴環,到死都脫不下來的話。」

  巫即的口氣分明就是吃定了蘭陵,這讓他怒不可遏,伸手快速的掐上她脖子,「妳這個女人──」

  「住手!你想對即大人做什麼?」

  就在蘭陵掐住巫即脖子的那一瞬間,一記長鞭也迅速從一旁竄出來,緊緊纏上他的手腕,箝制住他的力量,讓他無法繼續對巫即下手。

  只見使長鞭的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她氣勢驚人的放話,「快放開即大人,要不然我就馬上廢了你的手!」

  巫即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話語中完全沒有一絲害怕,「她說到做到,我不想我的脖子斷,也不想你的手斷,所以你還是趕緊鬆手吧。」

  蘭陵非但不放手,倒是反問,「妳覺得是我的動作快,還是她的動作快?」

  「我只是懶得自己動手,要不然你們倆的身手都不會比我快,想試試看嗎?」

  聽到這樣的回答,蘭陵倒是狂笑出聲,「哈哈……不愧是神巫,我真要懷疑,妳要不是不怕死,就是根本死不了,才敢這樣子挑釁。」

  他終於鬆開手,放過巫即一馬,而那女子也在同時收回長鞭,趕緊來到巫即身邊,擔心她的情況。

  「即大人,您有沒有怎樣?」

  看到這熟悉的面容,巫即失笑的搖搖頭,還真是拿她沒辦法,「岳如,我真不得不佩服妳,妳總是有辦法找到我。」

  岳如是巫即某一回在人間遊歷時,不經意出手救了一命的小姑娘,從那之後,只要一有巫即離開靈山在人間的消息時,岳如一定會想辦法出現在她面前,並且隨侍在側,不管巫即說過幾遍她並不需要這麼做,她的態度還是始終不變,簡直是把巫即當成天大的恩人了。

  岳如戒備十足的瞪著蘭陵,「即大人,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這個男人傷您一根寒毛的!」

  「岳如,別太緊張,我想……他是不會貿然傷害我的。」

  「為什麼?」但她剛才明明就看到他殺氣騰騰的,差點就真的痛下殺手了。

  「沒有為什麼,就只是憑感覺罷了。」巫即故意將視線轉向蘭陵,「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蘭陵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她,但這對她來說,就是一種默認的回答了,況且他剛才掐住她脖子的那一瞬間,外表舉動看起來雖然凶狠,其實並沒有使上多強的力道,似乎是想嚇唬她的成份多了點。

  很有趣的反應,表面上看起來痛惡她,但真正的舉動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到底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她很好奇,正打算開始慢慢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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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1:59:06

第六章  神巫

  「即大人,那個叫蘭陵的到底是什麼人,真是奇怪的很。」

  一路繼續往前行,岳如就緊緊守在巫即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她的安全,而蘭陵卻始終處於暗處,他雖然沒有掉頭離開,但這種做法卻讓岳如覺得……他好像在監督她們什麼一樣。

  很奇怪的感覺,也因此岳如對蘭陵的印象是越來越差,連半點好感也沒有。

  「妳似乎對他很有興趣。」巫即笑睨了岳如一眼,「是對他有意思?也難怪,他長得的確是非常不錯。」

  「才……才不是這樣!」岳如馬上羞紅著臉反駁,「對我來說,即大人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誰都比不上!」

  「……」巫即有些頭疼的輕嘆一聲,「岳如,我還真擔心我會害了妳誤入歧途呀。」

  岳如對她的心態已經從單純的報恩慢慢轉變成崇拜、迷戀,她真擔心再這樣下去,她的罪過就大了。

  「我才擔心即大人呢,每次下山都一個人,也不多帶些幫手,別告訴我您不知道自己在人世間到底有多『搶手』。」

  每次只要有神巫現世的傳言流出,都會有一群人出現搶神巫,他們莫不覬覦著神巫的特殊力量,因此非有必要,神巫是盡量不下靈山的,就算來到人世間,她們也會盡量低調行事,以免引起太多人注意。

  而巫即,除了她的力量令人覬覦之外,她豔麗的美貌也引來不少心懷不軌的人想將她搶回家,貪婪得不只她的力量,連她的人也想得到!

  巫即倒是一點都不以為意,「那也得他們有辦法搶到手才行呀。」

  「沙沙……」

  話一說完,森林四周便出現了不尋常的聲響,讓巫即和岳如馬上警戒起來,聽那綿延不絕的聲音,似乎來的人還不少,這讓巫即不由得無奈失笑著,「岳如,到底是妳有烏鴉嘴,還是我有烏鴉嘴?」

  「即大人,現在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吧?」岳如馬上抽出環在腰間的長皮鞭,立刻進入備戰狀態,「您每回出現,這種陣仗都要來好幾次,他們還真是不死心,簡直煩死了。」

  「既然嫌煩,妳以後就可以不需要出現了呀。」

  「那怎麼行?」這是萬萬絕不允許的!

  岳如嘴上抱怨歸抱怨,但保護巫即的態度可是異常堅定,就連巫即說破了嘴都別想動搖她的心意。

  所以不管來的人是多是少,總歸一句話,她是拚命拚定了!

  ※                    ※                    ※

  森林內出現了許多路人馬,並且來者不善,林內的氣氛馬上顯得異常凝重,不只巫即她們感受到,就連蘭陵也感受到了。

  「將軍!」

  就在此時,一抹迅捷的身影來到蘭陵身旁,對他恭敬的躬身,「需要屬下喚其他部眾來幫忙嗎?」

  「幫什麼忙?」只見蘭陵扯起一抹冷笑,「別忘了,我現在是個被當成祭禮送出去的奴隸,什麼都沒有,更不用說還有手下可以使喚了。」

  「但是來搶巫即的人馬不少,屬下擔心將軍應付不過……」

  「我有說會出手幫忙嗎?」

  「呃?」杜玉錯愕的一頓,「但蒼顏司祭之所以要將軍埋伏在巫即身邊,就是要預防她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被其他人所奪走,不是嗎?」

  「別在我面前提到那一個傢夥。」一提到蒼顏的名字,蘭陵明顯的感到有些厭惡,「要不是國主親口命令,你以為我會配合他演這齣戲嗎?」

  就只因為蒼顏說,他占卜過後,發現這個計畫能否成功的關鍵是在蘭陵身上,只要由他出馬,巫即絕對會手到擒來,國主便命令他配合蒼顏的行動,在巫即面前演了一齣戲,讓她主動接受他,完全不會對他起戒心,好讓接下來的計畫可以順利進行。

  說實話,蘭陵根本厭惡這一個計畫,在心不甘情不願的狀況下,就別指望他會多麼配合蒼顏的意思,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杜玉雖然知道蘭陵對蒼顏非常反感,但是在大局為重的前提之下,他還是不得不提醒,「難道將軍打算看著巫即被其他人給搶走,讓咱們籌備已久的計畫功虧一簣?」

  蘭陵倒是反問,「你曾經聽聞過哪個神巫會輕易的被人抓住,受到擺弄的?」

  「呃……這……似乎還未曾聽過。」

  「所以你認為那些人奈何得了她嗎?我倒不這麼覺得。」

  「話雖如此,但還是……」

  「倒是你,這樣貿然出現在我身邊,就不怕巫即發現,被她識破我的身份有問題?」

  雖然他們現在距離巫即有一段距離,中間還有層層密林隔絕,也難保巫即不會發現,畢竟她可是人稱神巫的不凡身份。

  蘭陵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趕人了,同樣也避免真的讓巫即發現,杜玉只好選擇先離去,相信蘭陵不滿歸不滿,還是會自有分寸。

  「屬下先行告退。」

  杜玉一離開之後,蘭陵倒是無聲的往前行走,快速拉近他和巫即之間的距離,越往前靠近,那打鬥的聲音就越來越明顯,看來好戲已經開始上場了。

  他身手俐落的跳上樹,冷眼看著巫即和岳如被好幾路人馬給團團圍住,無處可跑,岳如奮力的甩起長鞭大肆攻擊,而巫即倒是只避不攻,像隨風飄搖的柳葉般輕易的左躲右閃,沒有一個人抓得住她。

  他哼笑了一聲,對她這種態度非常不以為然,這麼做只會苦了她自己,也會跟著連累到岳如,讓兩人一同遭殃。

  「神巫大人,妳可終於又出現了!」一

  個彪形大漢突破其他人馬的重圍來到巫即面前,狂妄的揮著手中大斧,「這次我絕對要把妳給抓回山寨,妳逃不掉的!」

  「啊,我記得你。」巫即繼續左躲右閃,除了岳如之外,就屬這個傢夥同樣對她執著得可怕,「你是青雲寨的寨主尉律是吧?」

  「沒錯,就是我!」

  他這次可把寨內幾乎一半的兄弟都給帶來,把其他同樣覬覦巫即的人馬都打得落花流水,簡直就是勢在必得,除了他之外,誰都別想帶走巫即!

  「神巫大人,別以為這一次妳有辦法逃得掉,我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妳等著乖乖的隨我上青雲寨吧!」

  「這是不可能的事,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巫即第一次轉守為攻,左手一揮便劈斷尉律手中的大斧,讓他錯愕不已,緊接著右手快又準的掐上他的脖子,讓他瞬間流出一身冷汗,連反抗都來不及。

  「妳……世人不都流傳著,靈山神巫慈悲為懷,是不會傷人的?」

  「喔,你指的大概是我其他的姊妹吧?」只見巫即笑得柔媚,「靈山的禁忌對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因為我最愛遊走在禁忌邊緣了。」

  她是個任性妄為、不受拘束的女人,靈山越是禁止做些什麼,她倒是越想去碰觸,刻意不當一回事。

  巫即的手一使勁,尉律馬上痛苦的皺起眉來,他不甘心的從懷中迅速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使盡全力朝巫即撒了過去!

  「嗚!」巫即馬上掩袖後退,但還是不小心吸入了一些粉末,「尉律,你撒了些什麼?」

  「放心,對妳的身體是不會有什麼傷害的。」他輕喘口氣,笑得得意,「只是讓妳能夠合作一點,乖乖和我上青雲寨罷了。」

  「你──」

  巫即的身體一晃,腳步開始有些踉蹌,耳邊吵雜的聲音開始漸漸聽不清楚,就連視線也模糊了起來,「你……竟然對我下迷藥……」

  「抱歉,會這麼做也是萬不得已的,只能請妳委屈一點了。」

  巫即不敵迷藥的威力,終於癱軟的往地上倒去,岳如看到她陷入危機當中,隨即著急的想靠過去,「即大人!」

  「女人,妳的對手是咱們!」

  好幾名山寨兄弟團團圍住岳如,合力困住她,讓她完全動彈不得,尉律趕緊將昏迷的巫即給放入早已備好的馬車內,自己跳上馬駕車帶人離開。

  「慢著,即大人!」

  尉律帶著巫即揚長而去,沒有人能夠阻止,原本一直做壁上觀的蘭陵終於眉一皺,開始有所動作,他身手俐落的跳下樹,打倒其中一個山寨兄弟,搶下他的馬便迅速追了上去!

  他雖然討厭蒼顏這個計畫,但這並不表示他會允許其他人在半途搶走巫即,讓計畫胎死腹中,害自己背上一個沒有必要的辦事不力汙點。

  「老大!」隨行護車的其中一名兄弟緊張的提醒,「有個來路不明的人追上來了!」

  「別管他!」尉律繼續加快馬車速度,「在青雲山山腳想辦法甩下他,讓他自己迷路迷到死!」

  「但……但他追來的速度實在是……嗚哇……」

  那男子的話都還沒說完,下一瞬間立刻從馬上摔了下去,緊接著另一抹身影竄到尉律身旁,一道銳利的劍尖直抵他的頸項,來勢洶洶。

  「快停下車!」

  蘭陵眼神狠厲的瞪向尉律,想從他眼皮底下搶走人,那也得看他願不願意,尉律有沒有那個本事!

  「你想得美!」

  尉律完全不理威脅,硬是繼續加快速度往前衝,平行的兩方人馬在山路上一路僵持不下,危險景象橫生。

  山路狹小,一旁就是林木漫生的坡谷,疾行的馬車隨時都有可能會有掉下去的危險,因此兩方都感到有些礙手礙腳,不能使出太大的動作。

  尉律狂妄的笑著,早已經豁出去了,「人人搶神巫都是有理由的,先搶先贏,有本事的話你就憑自己的力量將她從我的手中搶走呀!」

  「別以為我不敢。」蘭陵冷揚起一抹笑,「人人搶神巫的確都是有理由的,你的理由不希望神巫受到任何傷害,但我的理由卻沒有這一個顧忌。」

  「什麼?」

  蘭陵猛力一切斷馬匹和車體之間的繫環,馬車隨即失去控制的往坡谷的方向陷入,尉律在馬車掉落的同一瞬間馬上機警的向上跳回山路,根本無心分神顧及巫即的安危!

  「神巫大人!」

  尉律眼睜睜看著馬車往下掉,完全沒有任何辦法可想,沒想到蘭陵卻出乎意料的往坡下一跳,隨著馬車一起越落越深,像是不要命了一樣!

  「等等,你……」

  「你終究還是怕死,所以你永遠贏不過我。」

  蘭陵嘲諷的冷淡面容隨著馬車的墜落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那低沈的嗓音迴盪在坡谷裡,竟讓人忍不住感到……忌憚及恐懼。

  他們倆這一刻是凶多吉少呀,但尉律總覺得,事情並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

  ※                    ※                    ※

  馬車持續往下墜,在連連和樹幹強力對撞之下,落到一半便粉身碎骨,早已不成車形。

  肩上扛著依舊昏迷的巫即,蘭陵一手抓著樹枝,順著陡峭的山坡慢慢滑下,費了好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順利降落到谷底。

  一踩到平坦的地面,蘭陵馬上將巫即放落地上,拚命低喘著氣,體力已經到達某種極限,在滑下來的一路上他們倆都被無數的樹枝給打上全身,但奇怪的是,蘭陵身上是傷痕累累,而巫即卻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就連衣服都沒有半點破損。

  他皺起眉,只覺得其中有鬼,況且他從蒼顏那裡得到的訊息裡,神巫幾乎是百毒不侵,他非常懷疑,尉律撒出的迷藥真能迷得倒她?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妳還要繼續再昏睡下去?我可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拖著妳走半步路。」

  原本還沒有任何反應的巫即此刻竟微微眨了眨眼,之後便悠然的坐起身來,對蘭陵所說的話有些訝異。

  「你怎麼知道這種迷藥對我沒有任何效用?」

  「妳果然是裝的。」蘭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倒是惱火的質疑,「妳這麼做到底是何居心?」

  「我只是想做個試驗罷了。」巫即柔媚的漾起笑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看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從頭旁觀到尾,完全不顧我此行的安危。」

  結果他最後還是出手了,雖然他救人的方式有些怪,他並不在意她能不能安全獲救,他出手的原因,純粹就是不想讓她落到尉律手上,便宜了對方。

  真是奇怪且矛盾的男人,既是在排斥她,卻又不允許她落入別人手裡,獨佔的意味濃厚,還有那狂放的氣勢,不會是一般人有辦法表現得出來的,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就算我如妳所願的救了妳,那又如何?」

  「與其質問我如不如何這種無聊問題,倒不如……開始擔心你自己吧。」

  蘭陵的眉此刻擰得更是緊了,「什麼意思?」

  巫即不答話,只是默默站起身,瞥了四方一眼,只見逐漸陰暗下來的谷底似乎開始積聚起一種奇怪的薄霧,從腳底慢慢往上延伸,而且隨著日光逐漸隱沒,開始越來越濃,而且擴散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蘭陵一開始並不覺得有什麼,但在奇怪的霧已經漫上他的腰身時,他才發現這陣霧的古怪之處,他馬上摀住口鼻,卻阻止不了自己越來越昏眩的神智,這霧像是沼氣,會讓人感到極度不舒服,吸多了甚至會死亡也不一定!

  「看來這個地方只要太陽一下了山,沒有陽光的抑制,有毒的沼氣就會開始蔓延在谷底,你說是嗎?」

  「該……該死!」

  蘭陵全身麻痺的半跪在地,還在用最後的意識強撐著不倒,他這樣一跪,整個人已經被毒性強烈的沼氣給覆蓋住,徹底失去意識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

  他就要莫名葬身在這種鬼地方了?可惡,他不甘心!

  就在蘭陵即將完全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巫即突然將身上銀白色的柔紗往上頭一拋,蹲下身緩緩將兩人給罩在柔紗裡,那柔紗看似半透明,卻神奇的屏除掉外頭的沼氣繼續侵襲,也終止了蘭陵因沼氣而起的強烈不適。

  他訝異的瞧著就跪坐在她面前的巫即,「妳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不這麼做,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在這個谷底?」

  「妳都可以掐上他人的脖子,要取他性命,又怎麼會在乎我這條小命?」

  「我只是嚇嚇他,想讓他知難而退而已,你也信了?」

  巫即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只小陶罐,一打開罐口,一種淡淡的清香就瀰漫在柔紗帳內,讓蘭陵的意識又恢復了不少。

  她沾起裡頭透明的稠狀液體,伸手就要往蘭陵的臉上抹,他馬上厭惡的質問,「妳想對我做什麼?」

  雖然他的意識已經逐漸恢復清醒,但全身的麻痺感還在,只能等它慢慢退去,所以現在的他完全無法閃躲,只能用言語逼巫即停手。

  「幫你上藥。」巫即不畏他的瞪視,還是執意要幫他擦藥,「你有辦法,就自己避開我,我不會反對的。」

  她明明就知道,現在的他是動彈不得,還敢這麼說?真是個囂張該死的女人!

  輕輕抹上他臉頰一條條被樹枝給刮出的血痕,巫即指間抹過的傷處,都在下一刻馬上癒合起來,痛感也隨之消失不見,這讓蘭陵非常訝異,沒想到她手中的藥居然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啊……話說回來,幾年前我也是拿出這罐藥救回重傷的岳如,結果她就賴上我了,你該不會也來這一招吧?」

  蘭陵馬上哼笑出聲,「想要我對妳心存感激?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也並沒有要求你以任何形式回報我,你可以不必擔心。」

  她依舊保持著笑容,專心的替他上藥,那認真的神情讓蘭陵忍不住困惑,對她的多樣面貌有些訝異。

  在眾人面前,她是個嫵媚有誘惑力的神巫,但此刻的她卻又轉變成另外一種氣質,變得溫柔且善良,像是一道清水,溫暖的流進他心房,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對她慢慢放鬆了警戒。

  「對了,你的手。」

  她翻起他的右手,果然見到掌心滿是傷痕,簡直是觸目驚心,這下子她再也維持不了笑容,反倒微蹙起眉的替他上藥,好像受傷的人是她不是他一樣。

  一邊輕而柔的上藥,巫即一邊柔聲說著,「下次別再這麼逞強了。」

  「妳以為還會有下次?」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妳沒有必要對我這麼好,因為我並不會領情。」

  「我也沒有要你一定得領情。」巫即失笑的搖搖頭,心想他的防心真的很重,難道這樣子不累?「我只是做我自己該做的事,無論你是敵是友。」

  她指尖的柔嫩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蘭陵掌心輕輕拂過,那陌生卻溫柔的觸感,讓他的心出現了一種異樣的情潮,想收回掌心,卻依舊完全使不上力,這讓他第一次感到有種困窘的感覺,且不自在到了極點。

  她這種兼愛無私的行為讓他感到非常可笑,但此刻的他卻奇怪的怎樣都嘲笑不出來,只能故意冷下嗓音,澆她冷水。

  「妳總有一日會因為這樣子而吃虧的。」

  巫即一點都不以為意,倒是反問,「你會是第一個讓我吃虧的人嗎?」

  「或許吧。」他自嘲的笑著,那笑中隱藏著太多秘密。

  好不容易處理完他身上的傷口,巫即將陶罐收起,語氣悠然的說道,「看來咱們倆得一起在這谷底度過一夜,明早再想辦法離開了。」

  蘭陵動了動手腳,發現終於慢慢恢復知覺,可以動作了,「妳明明可以自己離開的。」

  她根本就不怕這沼氣,之所以會停下腳步,完全都是為了他,這讓他非常的不是滋味,只覺得在大自然的力量之下,他竟是顯得如此脆弱,空有一身好功夫也難有用武之地。

  巫即此刻倒是故意漾起美豔的笑容,逼近蘭陵的臉,像是要魅惑他,「哦,該不會你是怕和我單獨相處吧?」

  他也毫不迴避的直視她的眸,「該不會妳是怕天黑,所以才不敢單獨行動?」

  「哎呀,被你猜對了,我是真的怕黑呀。」

  她有些睏倦的打著哈欠,可看不出來哪裡害怕,之後居然大剌剌的把蘭陵盤坐的大腿當成枕頭,就這麼倒下,這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讓他完全反應不及,「喂,妳……」

  「我累了,你就借我當一晚靠枕,算是我幫你治傷的回禮吧。」

  「我可從頭到尾沒說任何一句話要妳幫我治傷。」

  「那你可以把我推出柔紗帳外,我沒話說。」

  這是吃定他不敢動手?

  蘭陵馬上眸一冷,伸手就要將巫即給劈出去,但他快速揮下的手卻停在她潔白的頸項上方,再也沒有接下去的動作,而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不知道他正在對她下手一樣。

  為什麼?她總是能夠這樣處之泰然的面對一切?蘭陵非常明白,基本上,她並不怎麼信任他的身份,所以總是在試探他,但在試探之餘,她卻也是信任他的,信任他並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很矛盾,但現在矛盾的人,到底是她……還是他?

  內心第一次出現了猶豫,不確定到底該拿這一個神秘的女人怎麼辦才好,雖然她是他的使命,雖然他並不是心甘情願接下這個任務,雖然……

  猶豫了好一會,最後蘭陵還是收回手,沈默不語的任由她躺著,內心的思緒百轉千迴,無法用任何言語清楚表達出來。

  他為什麼會放過她?他說服自己,因為她是神巫,她是國主命令一定要得到的女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原因……

  ※                    ※                    ※

  一夜好夢,陽光從林梢灑落,帶來久違的明亮,而原本瀰漫的沼氣,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從沒出現過一樣。

  緩緩睜開眼,巫即發現蘭陵已經離開柔紗帳,獨留她一個人躺在地上,當她拉下柔紗坐起身時,蘭陵便從林蔭深處現身,手中已經抓了好幾條小魚。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漠的詢問,「神巫也像人一樣需要吃東西?」

  她柔柔的一笑,「神巫也具備了人的特質,只是多了一種平常人沒有的力量罷了,咱們只需要少少的蔬果裹腹就能夠飽足,所以很多人以為,咱們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

  與其說她們像神,倒不如說她們是介於神與人之間,一個不上也不下的特殊族類。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不吃魚?蘭陵放下魚,隨即又轉身往林中走,並不想和她多說話,不過巫即倒是站起身,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裳,一邊開口說道,「別走得太遠。」

  蘭陵微偏過頭,冷笑著嘲諷,「夜晚都已經過了,妳怕什麼?」

  「我怕你等會找不到我。」

  他輕笑一聲,一點都不以為意,「只要妳不動,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妳。」

  「要不要打個賭?」

  「沒那種必要。」

  蘭陵繼續往林中深處走去,一點也不在乎巫即到底會不會離開,看著他慢慢離去,巫即臉上的笑容倒是逐漸淡去,變得有些冷然。

  她環顧四周一眼,不害怕,也不發火,只是用著一如以往般柔媚的聲音開口,「有什麼事,就請出來吧,別再偷偷摸摸的了。」

  「沙沙……」

  話音一落,好幾道人影就馬上從樹林上跳了下來,團團圍住巫即,顯然是來者不善,面對他們來勢洶洶的氣勢,她終於收起始終玩笑的態度,就連眼神也銳利了起來。

  「想對我做什麼,就趁現在趕緊放馬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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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4-9-8 21:59:55

第七章  心動

  「叮鈴……叮鈴……」

  手腕上的銅鈴環不經意響起,在密林深處清楚的迴盪著,這讓蘭陵猛然一驚,馬上回頭往來時的方向望去。

  這銅鈴環很詭異,無論他如何晃動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假的一樣,唯一一次有作用的時候,就是巫即搖動她手上的銅鈴環,讓他手上的鈴環也有了同樣的感應。

  「該死!那個女人……」

  有種不好的預感突然從心底竄出,讓蘭陵馬上回頭狂奔,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再想到剛才巫即那似有暗示的話語,他就更是不安了起來。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原本兩人休息的所在地,果然早已見不到巫即的身影,地上只留下她披在身上的柔紗,四處還有不少陌生人的足跡,顯然是有人趁他離開的時候找上她了!

  難道她被劫走了?這怎麼可能,她是神巫,自保的能力綽綽有餘,只要她不願意,任誰都動不了她一根寒毛的,就算人再多,他也不相信她應付不過來。

  但又為什麼,此刻他腕上的銅鈴環卻響個不停,就像是在告訴他,她遇難了一樣?

  「可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撿起地上的柔紗,蘭陵正苦惱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追上他們的腳步,他離開巫即的時間並不長,所以那一群人一定也離開沒有多久,現在追上去或許還來得及。

  但地上紛亂的足跡很明顯是對方刻意弄出來,目的就是要擾亂他的行動,這讓他只能停在原地,無法貿然行動,因為只要他一選錯方向,一切就完了,他和巫即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

  「該死的傢夥!」

  「叮鈴……叮鈴……」

  就在蘭陵完全無法決定自己的行動之際,銅鈴環的鈴聲卻給了他一種奇怪的靈感,指引著他往其中一個方向走,在他非常遲疑的那一瞬間,腦海裡卻出現了巫即曾經說過的話──

  這一對銅鈴環能夠互相感應,無論我在什麼地方,只要我一搖手中的銅鈴,你手上的銅鈴也會有所反應,你也能夠藉由銅鈴環感應到我目前所在的位置。

  這銅鈴環真有這麼神奇的感應?蘭陵雖然依舊存疑,但暫時只能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馬上往有所感應的那一個方向追過去。

  追了半個時辰,眼前景色豁然開朗,他居然已經從谷底回到山路上來了,這讓他不得不相信兩個銅鈴環之間的感應能力,那感應的方向繼續往山路前方延伸,看起來很有可能是昨日想搶巫即的那一幫青雲寨人馬!

  他馬上一吹口哨,響亮的聲音迴盪到遠方,像是在傳遞某種訊息,過沒多久,杜玉便迅速的出現在蘭陵面前。

  「杜玉在此,請將軍吩咐。」

  「杜玉,我要一匹快馬,動作越快越好!」

  「是的,將軍!」

  杜玉領命離去,沒過多久就牽了一匹快馬出現,蘭陵馬上跳上馬,拉緊韁繩就要狂奔而去,杜玉又在此刻開口,「將軍,還是讓屬下一起跟過去幫忙吧。」

  「不必,你只要繼續在遠處待命就夠,小小一個青雲寨我還看不上眼。」

  一吩咐完,蘭陵馬上策馬狂奔,將杜玉給徹底甩在後頭,一心只想著要趕緊追上巫即,雖然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會有事,他還是忍不住擔心起她的情況,因為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一路往上,前頭的山路開始出現一個又一個的三岔口,就像是迷宮一樣,普通外人一闖入絕對會在山裡迷路,但蘭陵卻毫不猶豫的憑著感應順利上山,完全沒有絲毫的差錯。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終於見到前方出現了山寨的身影,為了隱藏自己的行蹤,他馬上棄馬躲入密林中,無聲的快速逼近,最後一鼓作氣跳上木造高圍牆,引起瞭望台守衛的注意。

  「警戒狀態!有敵人闖入,大家提高警覺,攔下入侵者!」

  警笛的聲音響起,山寨內馬上出現一大群手握武器的大漢往蘭陵的方向衝了過去,但他只是眼一瞇,身形如電的快速打倒跑最前頭的幾個人,借力使力跳上屋簷順利侵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快!別讓他在寨內作亂,快抓住他!」

  「站住!別想跑!」

  蘭陵甩都不甩後頭的追兵,直接往山寨後濃密的樹林邁進,只因銅鈴環的鈴聲告訴他,巫即不在山寨的任何一間屋裡,而是在密林的深處。

  越往林中深處走,一股奇怪的氣味馬上撲鼻而來,而且還伴隨著若有似無的霧氣越來越濃,當他終於衝出密林,來到一座峭壁前時,才發現峭壁下居然有個不斷冒出熱氣的溫泉池,而他拚了命尋找的巫即,此刻居然……一臉輕鬆愜意的泡在溫泉池裡?

  他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置信,她不是被人給抓到山寨中了,怎麼……卻一點都沒有俘虜的樣子?

  只見巫即舒服的趴在池邊的平滑大石上,香肩裸露,美背半露在池面之上,在披散的長髮之下若隱若現,池面下的玲瓏身段也是隱約可見,再加上霧氣瀰漫,眼前的景象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更是引起人們無限的遐想。

  「快追,那人闖入溫泉池內了!」

  發現後頭的追兵有要闖入溫泉池的意圖,蘭陵馬上用劍鞘挑起一團碎石,甩袖猛力往後一擊,那些碎石馬上以強勁的力道將闖出的人全部打回林子裡,不讓他們有機會看到溫泉池內任何一個景象。

  「誰敢再從林子裡踏出來一步,就別怪我殺無赦!」

  「蘭陵,你來了?」

  雖然身上不著寸縷,巫即卻一點都沒有扭捏的樣子,偏過頭對他漾起了笑容,「我還以為,你必須再過一段時間才有辦法追到這呢。」

  此刻在池內的巫即臉上豔妝盡褪,倒是露出原本清秀純真的樣貌,氣質和之前是迥然不同,這讓蘭陵又是一陣困惑,不懂哪一面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暫時拋去內心的困惑,他冷著嗓音質問,「妳給我好好的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如你現在所看到的,我被『抓』來青雲寨當個『階下囚』了。」

  他冷哼出聲,「有哪個階下囚可以像妳一樣,舒舒服服的泡溫泉的?還有,除非妳願意被抓,我就不相信有什麼人能抓得住妳。」

  「神巫大人!」尉律在接到有人入侵的消息之後便匆匆趕了過來,但礙於巫即現在正一絲不掛,他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走出林子,「神巫大人別擔心,我馬上想辦法……」

  「尉律,你不必費心了,我不會有事的,順道把你那些手下都給遣回去吧。」

  「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人,並不會傷害我的。」

  尉律雖然有所懷疑,最後還是將所有手下都給遣走,獨留自己在林內待命,不怎麼信任蘭陵,這讓巫即忍不住失笑出聲,「尉律,你站在那邊,是怕我跑走呢,還是也想過來瞧瞧?」

  他趕緊表明,「神巫大人,我並沒有任何褻瀆妳的意思。」

  「既然沒有,那你就回去吧,不必擔心我會逃跑,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那……好吧,我這就馬上離去。」

  直到尉律離去,這附近只剩巫即和蘭陵兩人之後,她移動自己的身子,來到正對蘭陵的池邊,好整以暇的趴著面對他。

  「我不已經說了,走太遠,你會找不到我的。」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淡淡的誘惑,牢牢抓住蘭陵的視線,沒有一刻放過,他訝異於她的大膽不羈,但卻沒有因此而被迷得神魂顛倒,反而開始在猜測她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發現蘭陵並沒有被自己的美色所惑,巫即的笑容倒是更燦爛了,「看來你的定力很好。」

  「妳常常對男人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應該問你,你常常在女人沐浴的時候闖進來偷得春光?」

  蘭陵的雙眼一瞇,恨不得馬上掐死這個存心挑釁的女人,「妳別以為我不敢對妳動手。」

  她聳聳肩,「我知道你沒什麼不敢的,這一點我並不質疑。」

  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存心耍著他玩!

  明明知道蘭陵已經快被她惹惱了,巫即卻像是個不知好歹的小鬼似的,繼續開口,「蘭陵,我似乎泡太久溫泉了,頭有點暈呢。」

  蘭陵雙手環胸,冷瞇著眼瞪她,看她還想玩什麼花招,「然後?」

  她朝他伸出白晰無瑕的手,笑得柔媚,「我要你……抱我上池。」

  他徹底沈默下來,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一雙眼依舊死瞪著她,她不怕死的繼續說道,「你再不動作,我要是昏倒在池裡,看你怎麼辦。」

  兩人繼續僵持,沒有任何一方的態度先行軟化,最後倒是蘭陵先有動作,他把巫即放在一旁的衣裳全都甩到她面前,還把纏在腰間的柔紗解下,直接往她的頭上甩,將她整個人都給罩在柔紗裡。

  「要昏倒在池子裡,也是妳自己的事,和我無關。」他再也不看她任何一眼,馬上轉身離開,「女人,妳自求多福吧。」

  「即。」

  他頓下離去的腳步,並沒有回過身,迴避的意味十足,她沒想到他這麼君子,難止的笑意漾在她臉上,倒是讓她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我有名字,你可以喚我『即』。」

  「神巫的名諱,豈是可以容人隨意亂喚的?」

  「我不介意,我允許你可以這樣喚我,如何?」

  「女人,看來妳的意識還清楚得很,一點都不像快要昏過去的模樣。」

  他不打算理她,繼續邁開步伐往前走,直到進入林內之後才停下腳步,不再遠遠的只是當個旁觀者,而是在她身旁,以守護者的姿態,不容任何人靠近她半步。

  巫即將覆蓋在頭上的柔紗緩緩拉下,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退去,只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有趣,讓她更是期待兩人接下來的相處。

  他是第一個不買她帳的人,讓她印象深刻,卻也猜不透他難以捉摸的意圖……

  ※                    ※                    ※

  泡完溫泉,洗盡一身疲累,巫即任由著未乾的長髮披散在身側,就連臉上也不施脂粉,保持一身素淨,那聖潔高雅的氣質讓人望而生敬,不敢有所褻瀆。

  尉律也一轉之前強搶她時那跋扈之氣,轉而對她是異常的恭敬有禮,將她奉為上上之賓,還在寨內準備出一間清雅的院落讓她休息,任何細節都不敢怠慢。

  始終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蘭陵不由得挑眉,不懂現在到底是在演哪一齣戲,而巫即曾在溫泉池告訴尉律,她答應過的事情自然會做到,到底……她是答應了他什麼?

  「哇,有水果……」

  看到幾上擺的新鮮水果,巫即馬上漾起笑顏,一把將盤子捧在懷中,來到就靠在門邊的蘭陵面前,「你和我一樣,從一早醒來都還沒吃半樣東西,要嗎?」

  蘭陵只是冷瞪了她一眼,完全不看她懷中的水果,就像是一點都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她早就預料到他會不甩她,已經很習慣自接自話了,「吃不慣清淡蔬果?要不然,我喚人幫你備一些葷食。」

  「不必,我並不像妳一樣。」

  她不解的皺起眉,「像我怎樣了?」

  「挑食。」

  他沒好氣的抓過一顆桃子,滿不情願的往嘴巴塞,像是這水果會毒死他一樣,巫即只是淡淡的笑著,就隨著他坐在門檻上,看著遠方青山,也拿起一顆桃子慢慢品嚐。

  吃著吃著,巫即突然有感而發,輕聲詢問,「你認為,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蘭陵不懂她為什麼會突然蹦出這一句話,沈默了好久,才回答,「沒有。」

  「你沒有,那為什麼其他人就有?」

  「那妳有嗎?」

  她愣了一下,才笑著搖搖頭,「似乎也沒有呢。」

  對呀,就是因為她沒有,所以她才會為了這個問題感到困惑,許多人想盡各種辦法想保存自己的性命,也有許多人不顧性命的豁出去想得到其他東西,這其中的差別到底在哪裡?

  「那你沒有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這世上,沒任何事情能讓我看得上眼。」

  他無所畏懼,卻也無所依戀,心中沒有任何可以牽掛的東西,也就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事情值得他拚上性命,不惜一切代價。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冷漠、寡情,桀驁不馴,難以有人控制得了他。

  「也就是說你沒有任何在乎的東西?」

  他的沈默她就當他是默認了,所以繼續詢問,「為什麼沒有?」

  蘭陵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女人,吃妳的水果。」

  「好吧,不問就不問。」她這會倒是乖乖的閉上嘴,好好的將桃子給吃完,兩人不再多說話。

  直到終於填飽肚子,巫即才將盤子放在一旁擱著,起身走向廊外,警戒的蘭陵馬上詢問,「妳要去哪裡?」

  「去尋找剛才的答案。」她微偏過頭,對他勾起了好看甜美的嘴角,「要一起走嗎?」

  她也不等蘭陵的答覆,馬上回過身繼續往前,像是不在乎他到底有沒有跟上一樣,他斟酌了一會,還是耐著性子跟上她的步伐,等著看她又想搞什麼鬼。

  在偌大的山寨裡走著,經由下僕的指示,巫即好不容易才來到一處景致優雅的院落當中,當她一踏進屋內,就見到尉律一臉擔心的坐在床榻旁,對躺在榻裡的一名女子柔聲輕喃。

  「若水,妳再等一會,我相信,這次妳一定會有救的……」

  躺在榻上的女子病氣沈重,像是已經一腳踏入棺材內了,對尉律的話語也沒有任何回應,他一看到巫即出現在屋內,馬上激動的站起身,「神巫大人!」

  「先讓我看看她,好嗎?」

  尉律隨即讓到一旁,「請。」

  巫即坐上榻,看著沈睡女子的樣貌,發覺她早已病入膏肓,再撐也撐不了多久的日子,而蘭陵只是站在遠處,沈默的看著這一切,等待謎底解答。

  「她就是你的娘子秦若水?」

  「是的。」尉律馬上朝巫即跪下,「神巫大人,請妳用妳的能力『祝福』我病重的娘子,讓她能夠痊癒吧。」

  「你該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這是有『代價』的,你考慮清楚了嗎?」

  「這種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考慮,我心甘情願用自己所剩下來的壽命,分一半給她,幫她續命,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容我再提醒你一點,你把自己的命分給她,代表也把自己命中的禍福分一半給她,雖說有福同享,卻也有難同當,這樣你也不怕?」

  「所有的苦難我都會幫她擋去的,我不怕。」

  「讓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巫即此刻的笑容中帶有一種溫暖的慈悲,是真心憐憫這一對夫妻,「為什麼……你把她看得比你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只見尉律揚起一抹柔情的微笑,誠懇的回答,「因為我是真心愛著她的。」

  就是因為有愛,所以對尉律來說,他能活多久一點都不重要,如果能拿自己的命換回心愛的娘子,他死而無憾。

  然而就是因為沒有愛,蘭陵才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東西能比性命還要重要,而巫即……則是因為不懂情愛的滋味……

  聽到了尉律真摯的回答,巫即微微點頭,爽快的允諾他,「尉律,你的願望,我允你。」

  她的周身在此刻突然發出一股暖而緩的氣場,讓尉律和蘭陵是訝異不已,緊接著她額上淡粉色的彎月印記逐漸加深,轉變成為鮮紅色,在潔白的膚色上是異常的顯眼,並透露出一股難言的神秘之感。

  巫即凝聚心神,伸出食指及中指按住榻上女子的眉心,輕啟櫻唇,「尉律享壽七十一,現年三十五,折未盡陽壽一半予秦若水,從此兩人禍福與共,生死相隨,祝言在此,天地同證。」

  話一說完,尉律馬上發現自己像是被什麼無形力量給抽去了部分力氣,有些氣虛無力,但秦若水臉上原本的死氣卻慢慢淡去,轉而越來越紅潤,就連微弱的呼吸也開始有力了起來。

  巫即一收起雙指,額心的鮮紅印記也以最快的速度回復成淡粉色,就連周身的氣場也迅速消散,一切都回復原樣。

  過沒多久,久病不醒的秦若水終於虛弱的睜開雙眼,渾然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我……這是怎麼了……」

  「娘子!」

  巫即讓出床榻,讓他們夫妻倆終於能夠團聚,不多加打擾,她來到還沒從訝異中回復過來的蘭陵面前,笑得有些虛弱,「才這樣子就看呆了?」

  他終於回過神來,對剛才所發生的事情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原來妳的慈悲是有代價的?」

  「有得必有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巫即率先往外走,不忘催促他,「你還想留在那打擾他們夫妻久違的恩愛?」

  蘭陵馬上僵著臉邁開步伐,隨著巫即往回程的路上走,內心還是有不少困惑,「為什麼有些人救,有些人妳不救,而不是一視同仁?」

  「有些能救,有些不能救,有些值得救,當然也就有些……不值得救。」

  前頭緩步行走的嬌小身影突然頓了一下,之後居然像是體力不支般虛軟的要倒了下來,蘭陵眼見情況不對,趕緊快步向前從後扶住她。

  「該死!妳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只見巫即唇色蒼白的漾著笑,「真是糟糕……似乎用太多力量了……」

  「妳……嘖!」

  蘭陵惱火的直接將她打橫抱起,繼續往尉律幫她所準備的院落走,巫即的頭始終非常昏眩,也就無法介意兩人現在這過份親密的狀態,「你在擔心我?」

  「妳少自以為是!」他怎麼可能會擔心這種女人,他只是不希望她在找到鬼王之前出任何差錯罷了!

  巫即直接把他當成嘴硬,笑得可開心了,「你不必擔心,我只是一下子失去太多氣力罷了,只要讓我休息一會,我就會復原的。」

  他不知不覺的皺起眉,「妳每動用一次力量,都會這樣子氣力喪盡?」

  「不一定,有些祝福容易辦到,是耗損不了我多少氣力,但以命續命這種事情可是非同小可,才會耗損掉我大半力氣,差點就在他們面前出糗。」

  幸好她撤退得快呀,也幸好有蘭陵在,要不然她要是真在半路上昏倒,可就丟了神巫的名聲了。

  舒服的躺在他懷中閉眼休息,這陌生的溫暖居然讓巫即感到有種甜甜的感覺在心中滋生,也讓她完全卸下心防,只想好好感受這會讓人上癮的感覺。

  好奇怪,為什麼就只是這樣單純的擁抱,卻會讓她有種滿足感?她不是很明瞭自己的思緒,但卻貪求著一時的舒服,就算暈眩已經退去許多,她還是任由蘭陵抱著她,穿過重重穿廊,回到暫時休息之處。

  一回到原本的院落,蘭陵毫不猶豫的將她抱進房,來到床榻前,在他要將她放下榻的那一刻,巫即卻突然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擡起頭,雙眼燦亮的看著他。

  「我有一個問題,你會老實回答我嗎?」

  她又在想些什麼?他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問,「什麼問題?」

  「就你和尉律都曾說過的話,人人搶神巫都是有理由的,而你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蘭陵眼中馬上閃過一抹詭異的神色,但他還是力持鎮定,「我並沒有什麼理由好說。」

  果然她還是沒有徹底相信過他,總是在找機會試探他,不得不防!

  「真的?一般搶我的人圖的有兩種,一種是我『言靈』的能力,另一種就是我的『美色』,但我發現你對我的美色不為所動,所以……其實你的目的還是在我的言靈身上?」

  蘭陵依舊面不改色,給她同樣一個答案,「我對妳沒有任何興趣。」

  「如果你真的對我沒有任何目的及興趣,你的態度就不會從徹底漠視變成現在這樣,大可以一走了之,完全不管我的死活,不是嗎?」

  要認真說起來,真正對她有興趣的人並不是他,他只不過是個得到她的居中幫手罷了。

  「不管妳再如何逼問,我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不會改變。」

  面對蘭陵的守口如瓶,巫即有些氣餒的微抿著唇,不過那模樣沒過多久就馬上淡去,她又換上自己最常展現的柔媚笑顏。

  「算了,不管怎樣,還是得謝謝你剛才幫了我一把,我該怎樣回報你呢?」

  只見蘭陵輕嗤一聲,顯得非常不屑,「沒那個必要。」

  「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一定要還,既然你沒有任何意見,那就由我自己作主來決定回報你的方法了。」

  「妳……」

  蘭陵才正想開口再次拒絕她,沒想到她卻突然迎向他,出人意料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這讓他徹底呆愣住,雙眼睜得老大,完全無法相信她居然敢做出這種事情出來!

  她的吻,很輕、很淡,但卻是真真實實的貼在他唇上,沒多久就移開了,只見她在「得逞」之後卻微皺起那一雙柳眉,像是有什麼問題無法理解一樣。

  「什麼感覺都沒有……是哪裡出了差錯嗎……」

  她常常見到人世間的情呀愛呀的,暗地裡都喜歡用吻來表達,她本以為這滋味應該會非常特別的,誰知道……她的期望太高,失望的感受也很高呀。

  聽著巫即的喃喃自語,蘭陵的臉一沈,牙一咬,大有將她給碎屍萬段的衝動!

  她……她居然拿他來試吻?

  「奇怪……啊?哎呀!」好痛!

  蘭陵突然一鬆手,直接讓巫即一屁股跌坐在床榻上,害她痛得馬上驚呼出聲,她雖然是神巫,但還是有痛覺的,他怎能在她完全沒防備的時候丟下她?

  「原來神巫也是會有痛覺的呀。」蘭陵咬牙冷笑,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心虛愧疚感,「妳就盡情的休息吧,保證沒有人會來打擾妳。」

  話一說完,他馬上轉身走出房間,來到外頭的小庭院裡,原本難看的臉色此刻卻染上了一抹可疑潮紅,透露出他極度不想讓人知道的真實情緒。

  擡手抹掉唇上殘留的柔嫩觸感,腦海卻早已深深記住四唇相貼時那讓他有些心魂盪漾的感覺,她這試探性的舉動沒想到會觸動起他的心弦,讓他對她有了不該有的感覺,這完全就在計畫之外,是絕不該出現的情況!

  「那個任性妄為的女人,哪裡有神巫的樣……」

  他忍不住低咒出聲,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時錯覺,他根本不會對這樣的女人感到心動,但心卻開始一步步背叛他,對她的情感一萌芽冒出頭,就再也阻止不了它生根、茁壯,迅速在心頭蔓延開來。

  對別人來說,或許她是個如神祇般的神聖人物,但對他來說,她卻是個禍害,開始侵襲著他的心,讓他慢慢的……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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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2:00:42

第八章  詭局

  離開了尉律的青雲寨,他們倆繼續往旬國邊境前進,要去傳說中有鬼王侵擾的城鎮裡,在這一路上,蘭陵是理都不理巫即,只負責在前頭帶路,也不管他的步伐她到底跟不跟得上。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巫即第一次有一種濃濃的挫敗感,只覺得這個男人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居然完全對她不為所動,連她主動奉送上珍貴的吻也不行,這讓她懷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下降了,該不會她的容顏已經開始衰退了吧?

  不對呀,她的樣子始終保持在十八歲時的樣貌,幾乎是不會有任何改變,難道是……他看過她素顏時的樣子,知道她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麼美豔,所以才會對她現在美豔的妝扮完全免疫?

  然而巫即又怎麼會知道,其實蘭陵對她的不為所動,只是表面上的假象罷了,他的心早就浮動不已,面對她不時的刻意勾引,他都得花好大的心力才能勉強克制住自己,不讓她發現他真正的情緒。

  她是個妖女!靈山十神巫中的異類,非常有禍國殃民的狐媚本事!

  「蘭陵……」

  聽到後頭的女人又故意用柔媚的嗓音喊著他的名字,蘭陵先是咬牙,之後才板著臉回頭瞪她,「妳又有什麼事?」

  「我累了,咱們先休息一會吧。」

  巫即也不管蘭陵答不答應,馬上在路旁的大石坐下,輕吐了口氣,她們神巫下靈山是有非常多禁忌的,為了不讓大家認出她們的身份,基本上她們不會在人世間輕易使用力量,盡量讓自己像個普通人一樣,所以她只能乖乖的隨著蘭陵趕路,完全不能偷懶。

  越接近目的地的城鎮,他們就越容易在路上遇到其他陌生的路人,只見路人們一看到巫即的樣貌,馬上是驚豔不已,然後就和身旁同行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沒辦法,她的模樣實在是太搶眼了,要人不注意也難,而巫即像是早已見怪不怪一樣,依舊輕鬆的休息賞景,完全不當一回事。

  但她不當一回事,並不表示蘭陵也不當一回事,他的內心像是有把火在燒,而且越燒越旺,這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讓那些想上前搭訕的人馬上退避三舍,完全不敢靠近。

  「怎麼了?」巫即刻意勾起笑,「你故意不讓他們靠近我,是為了什麼原因,吃醋嗎?」

  他依舊是說著違心之語,「我勸妳少做一些白日夢。」

  「讓我開心一下也不行?」她故意嘟嚷著,始終對他不受她誘惑的事情非常的介意。

  「如果休息夠了,咱們就繼續往前走吧。」

  現在倒過來換蘭陵不管她到底休息夠了沒,直接往前行走,沒給她任何抗議的機會,她只好無奈的站起身,將柔紗蓋在頭上,徹底遮斷那些窺探她的眼神。

  他是真的不在乎嗎?她的內心有些悶悶的,像是非常不滿意他的反應一樣,但她又為什麼會為了這一點小事而感到不舒服,甚至還有些氣惱呢?

  內心的困惑得不到解答,她只好暫時擱在心裡,繼續跟上蘭陵的腳步,免得真的被他給甩下不管。

  他還真是她遇過最狂妄的男人,明明知道她神巫的身份,卻一點都不尊重她,完全不怕她要是一不高興,會故意讓他災難連連,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但他要是像其他人一樣對她又敬又畏,她反倒是會對他沒有任何興趣,也就不會這樣一路試探他、挑逗他,想探探他的忍耐底限到底在哪裡。

  呵……還真是矛盾的心思呀……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來到目的地的邊境城鎮,此時夕陽即將西下,蘭陵便馬上找了一間客棧,讓彼此都能先好好的休息一頓。

  掌櫃的一看到有客人上門,馬上笑嬉嬉的招呼,「客倌請進,需要住宿嗎?」

  「給我兩……」

  「蘭陵……」

  潔白似雪的一雙手突然從後勾住他的臂膀,看起來是異常親密,巫即刻意在他身旁撒嬌,讓別人誤會他們倆的關係,「你要放我自己一個人?你應該很清楚,我最怕天黑的呀。」

  這個講謊話也臉不紅氣不喘的女人,又在玩什麼花招?「妳……」

  「掌櫃的。」巫即對掌櫃拋了一記非常柔媚的笑顏,「真是對不住,咱們『小倆口』在這路上起了點爭執,他還在生我的氣,才會這樣欺負我,你可別幫他一起欺負我呀。」

  被她這樣媚眼一拋,還用嬌滴滴的聲音懇求,掌櫃的心都酥了,主動把她所說的「小倆口」解釋成夫妻關係,爽快的回應,「不會的不會的,你們小倆口就一間吧,有什麼話好好講開嘛,別再吵下去了。」

  「多謝掌櫃的。」

  不讓蘭陵有反駁的機會,巫即馬上拉著他隨店小二的腳步上二樓,來到兩人休息的房間前,在給了點小費之後,店小二馬上開心的離去,不打擾他們「小倆口」好好休息。

  他們這一路上除了在青雲寨的幾天之外,幾乎都是露宿野外,可辛苦了,好不容易看到有床有被,巫即的笑容更是開心了。

  「哇,好久沒睡到床,今晚終於能睡得像樣點了……」

  「女人!」

  蘭陵馬上抓住巫即的手,就是不讓她如願躺上床,語氣是冷寒到了極點,「妳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

  「那你又是在避些什麼?」

  這一路上,蘭陵很明顯的拉開了和她之間的距離,像是她是什麼會傳染人的瘟疫一樣,她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她不喜歡他這麼做,所以才會故意阻止他要兩間房,她就是刻意要和他在同一間房,看他能怎樣。

  「我能避些什麼?」

  「這得問你呀。」

  蘭陵抿唇不語,他會避開她當然是有理由的,越是和她靠近,他會越來越無法克制自己的思緒,想要擁有她的念頭由淡變濃,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他是第一次有這種想要一個女人的感覺,但偏偏她的身份特殊,是他碰不得的人物,所以他現在只能努力壓下躁動的心,期待任務趕緊結束,只要不必再和她在一起,他相信自己可以順利拋去這不必要的情感羈絆,再也不受到她一舉一動的影響。

  她是個危險的女人,他不能靠近,絕對不能……

  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蘭陵只好說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孤男寡女本來就不該獨處一室,這種人世間的規範,就算妳是神巫,也該避免這種情況。」

  「為什麼?」她非常有好學的精神繼續詢問。

  「因為很危險。」

  「危險?呵……」她突然笑得天真,「能有什麼危險的?」

  「妳就不怕我侵犯妳?」

  「你敢嗎?」

  「妳……」

  巫即像是故意挑釁般,主動移步來到他面前,笑得嫵媚,「連靠近都不敢靠近我的人,我還需要怕什麼,嗯?」

  她的確是在故意挑釁,她想知道他真正的心意,而不是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就是要故意激怒他,把他真正的那一面給激出來,讓他再也無法隱瞞。

  沒想到蘭陵倒是雙眼微瞇,真被她的話給激得失去冷靜,「女人,妳會為妳所說的話付出代價的!」

  「唔?」

  她還來不及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就見他突然緊抓住她雙肩,俯下身狠狠吻上她的唇,害她嚇了一大跳,他並不像她只是讓彼此的雙唇輕輕貼住,而是帶有侵略性的含住她的唇瓣,讓她的心激烈跳動著,被唇上陌生的糾纏感給徹底震撼住。

  「等等……蘭……」

  她心慌意亂的想叫他停止,結果卻被他逮住機會長驅直入,侵入到她的嘴裡,肆無忌憚的與她唇舌交纏,帶個她更大的震撼,抓住她雙肩的手轉而撫上她背脊,將她給緊緊壓入他的胸膛,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他本來只想嚇唬她一下,讓她知道害怕之後就停止的,但他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從主動碰上她唇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想停下來,他想徹底擁有這個愛玩火的可惡女人,管她是什麼身份,他都不想放手!

  這一路上他一忍再忍,她卻不知死活的主動送上門來,他又何必再繼續違背自己的心意當個君子?

  巫即被他這狂野霸道的吻給攪得思緒混亂,意亂情迷,原本的抗拒逐漸無力,幾乎要沈淪在他的愛撫之下,但腦海之間突然閃過一句話,讓她徹底從迷亂之中清醒過來,忍不住心驚膽跳──

  即,妳這次下山有情關大劫,要小心應付,要不然……妳會被毀掉的。

  「天!」

  她慌亂的馬上凝聚力氣推開蘭陵,踉蹌的退後好幾步,摀住紅唇忍不住拚命喘氣,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來一樣,讓她完全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冷靜。

  她本來不信巫鹹在她下山之前對她叮嚀的這一段話,因為她根本就不懂哪樣的情感叫做情愛,所以才在這一路上試圖想了解情愛到底是什麼,一方面是她的個性使然,別人要她不要碰的東西她就偏想去碰,另一方面,她也以為自己並不會對哪一個凡間男子心動,才敢這樣大膽的任性妄為。

  但現在這慌亂無措的思緒、剛才沈淪在他吻下的那迷醉恍惚感,又是什麼?還有之前在乎他的一舉一動,在乎到會因此牽動到自己的情緒,又算什麼?

  被巫即這樣狠力推開,蘭陵原本狂亂的心終於有了冷靜的空間,才驚覺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麼該死的事情,他差點就不顧一切的要了她,在兩人都不理性、意氣用事的時刻,險些鑄下大錯!

  幸好她在最後一刻推開他,讓彼此都脫離失控的邊緣,能夠冷靜下來,蘭陵馬上轉身出門,無法再多留在屋內一刻,就怕自己又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這下子妳還認為我不會對妳有威脅性嗎?」

  丟下了這一句話,他馬上踏出房門,迅速消失在巫即面前,直到他離去之後,她才四肢無力的跌坐在地,一顆心還是不受控制的飛快跳動。

  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會有羞赧的時候,原來早在不知不覺間,她就開始對他微微動了心,然後慢慢陷入情感的泥沼當中,只是當時的她還沒意識出那就是所謂的情愛,直到這一刻才豁然明白。

  但現在才明白已經太晚了,她無法順利抽身,將對他萌生的情感給馬上拋掉,腦海中想的盡是剛才兩人之間的濃熱,幾乎是難以忘懷。

  她不由得自嘲的笑著,明明巫鹹已經警告過她,她還是偏不信邪的自己去招惹這種麻煩,這下子倒是吃到苦頭,該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了。

  「我的劫難……就是他嗎……」

  現在的她到底該如何是好?她又該怎樣面對蘭陵?她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時候再說了……

  ※                    ※                    ※

  離開客棧,蘭陵拚命的往外走,想離巫即越遠越好,免得自己的心再繼續因為她而失控。

  他必須趕緊冷靜下來,免得自己一錯再錯,徹底打亂所有計畫,他和她是不同世界、不同立場的兩個人,所以本來就不該有任何瓜葛,也不能有任何牽絆!

  「該死!」

  狠狠搥了身旁的土牆一記,他發現自己的心居然冷靜不下來,已經徹底失守,就算已經離她這麼遠了,他的腦海裡想的還是她的身影,怎麼甩都甩不開。

  她那多變的樣貌、性子,在不知不覺間早已充滿他的心房,任性的霸佔住他,讓他簡直是無可奈何,但他們倆是不可能會有未來的,對她的迷戀再深,也只是讓自己之後更是痛苦罷了。

  但明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他的心還是義無反顧的深深陷入,再也回不了頭……

  「將軍!」

  就在這時,杜玉突然出現在他身旁,臉上盡是興奮之情,「果然不愧是將軍,順利讓神巫到達這裡了,計畫只差最後一步就要完成,屬下們已經在暗中待命,只要將軍一下令,咱們就能馬上行動。」

  終於要結束了嗎?蘭陵竟然開始出現強烈的猶豫感,甚至還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這讓他只是沈默不語,並沒有回答杜玉的話,整個人陷入凝思當中。

  當她知道實情之後,她會怎麼看他?他不敢想像。從前的他做事從來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但這次他卻該死的在意起來,因而由原本的果斷變得猶豫不決,變得完全不像他自己。

  如果她不是神巫就好了,或許該說,如果她不是「當年出現的」那一個神巫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

  「將軍?」

  發現蘭陵遲遲都沒有出聲,杜玉只好疑惑的再次開口詢問,這讓蘭陵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現在早已是騎虎難下的狀況,已經沒有機會走回頭路了。

  也罷,就讓她恨他吧,這樣就能斷了兩人之間的情愫,他也可以恢復回從前那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不再被任何事情給牽絆住心魂,完全不像是自己!

  一下定決心,蘭陵馬上黯下眼眸,不帶感情的發出命令,「今晚就行動,誓必要成功抓住巫即。」

  「遵命!」

  ※                    ※                    ※

  「蘭陵沒有回來……」

  夕陽已經完全隱沒,月亮也已經高升,但離開的蘭陵卻遲遲沒有回到客棧內,這讓巫即的心有種說不出的失落,第一次嚐到了思念所帶來的酸苦。

  如果他真的是她命中注定的大劫,那他們倆之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她明知道不該再對他有任何想念,免得自己越陷越深,最後逃不過劫難,但她的心早已不受控制,他一離開,她就開始想著他,沒有一刻斷過。

  推開面向大街的窗戶,四處還有家中燈火閃爍著,就像落在地上的星星一樣,天空的圓月燦亮無比,天上地下互相輝映,她就這樣靠在窗旁,看著夜景發愣,心不在焉。

  「不知道蘭陵此刻會在哪……」

  「鈴鈴鈴鈴鈴……」

  一陣急而快的鈴聲突然在遠方響起,清楚的迴盪在城鎮裡,原本的燈火通明在此刻突然一一熄滅,速度快得驚人,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整座城鎮徹底暗下,只剩月光繼續照耀,帶來一種奇怪的詭異感。

  「這是怎麼一回事?」

  「鈴鈴鈴鈴鈴……」

  鈴聲再度響起,透過月光,她看到大街遠處似乎瀰漫起一陣濃霧,而在濃霧之中,一個騎著馬的身影若隱若現,透露出一股神秘氣息。

  是傳說中的「鬼王」嗎?

  巫即馬上凝眸遠望,發現騎在馬上的高大身影臉上帶著一張鬼面具,身穿染血戰袍,氣勢果然驚人,但她並沒有在他身上發現到任何鬼氣,可以確定,這一定是人扮的!

  「想裝神弄鬼?那就等著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吧!」

  她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鬼王,所以她暫時拋下對蘭陵的掛記,獨自一人從窗戶翩然跳下,迅速的往鬼王方向走去。

  然而巫即才把兩方的距離拉近一半而已,鬼王卻又在一陣濃霧之中消失身影,無聲無息的像是真的鬼魅一樣,這讓她困惑到了極點,難怪人們會畏懼他,將他當成真正鬼物,而且深信不移。

  「鈴鈴鈴鈴鈴……」

  寧靜過後,熟悉的鈴聲又響起,這次卻是在大街更遠處,像是鬼王瞬間轉移到那裡去一樣,同樣的一陣濃霧漫起,鬼王又現身在濃霧之中,鬼面具正對著巫即,就像是在對她挑釁一樣。

  「真是有趣……」她漾起一抹淡笑,顯得興致高昂,「這樣飄忽的行動,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我倒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巫即再度邁開步伐向前,鬼王同樣在兩人的距離只剩一半時在濃霧中消失,然後又在更遠之處神秘現身,接連不斷,卻完全沒有攻擊她的舉動,就好像只是單純要引她到什麼地方一樣。

  巫即雖然感到有些困惑,卻還是緊追不捨,慢慢遠離了城鎮,來到城郊外一處空曠的草原上,就見鬼王這次不跑了,就停在草原中央,一動也不動,月光由上一灑而落,輕風一揚,就將他及肩的髮絲吹起,多了一股魔魅之氣。

  她也走到草原中間,笑意盎然的和他對峙,「說吧,把我引到這來到底是有什麼目的,畢竟你們還大費周章的捏造了謊言把我給請下靈山,我很想知道,你們為的到底是什麼?」

  「鈴鈴鈴鈴鈴……」

  響亮的鈴聲接連不斷從身後響起,巫即一回過頭,才發現後方站了一排身穿同樣染血戰袍、臉戴鬼面具、甚至連身形都相像的一群鬼王,她這下子才明白,原來就是有這麼多的鬼王在各處埋伏,才營造出他飄忽不定的假象,誤導人們,讓大家徹底誤會。

  後頭的鬼王群很明顯的是要斷她的後路,巫即回身瞪著獨自立在草原中央的這一個鬼王,才赫然發現,他後方遠處突然出現了一長排燃燒的火光,像是正在焚燒什麼東西一樣,經過風的吹送,火煙馬上瀰漫在草原之上,讓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鼻尖一聞到煙霧的特殊氣味,巫即馬上狠狠的一驚,趕緊摀住口鼻,卻依然抵擋不住強烈的虛軟無力感開始向她襲來,她踉蹌的後退幾步,差點就跌坐在草原之上,卻也在這時發現,她腳上所踩的草並不普通,而是──

  是神巫忌諱的其中一樣東西,神醉草!

  她什麼都不怕,但就怕神醉草的氣味,這會讓她四肢發軟,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氣,虛弱得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這一群人居然會知道神巫的弱點,她在不知不覺間徹底掉入他們的陷阱裡了!

  神醉草燒出的煙不斷襲來,讓巫即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趕緊拿起披在身上的柔紗想自保,沒想到眼前的鬼王卻突然有所動作,用長鞭打上她的手,讓她吃痛的放開柔紗,隨即再用長鞭捲起柔紗,勾回自己手中,像是知道她想做什麼一樣。

  手臂上的痛麻感讓巫即趕緊拉開袖子,發現臂上已經出現一圈紅痕,痛感還在持續加重,這才讓她驚覺,鬼王手中拿的鞭子並不尋常,正是特別針對她,用神醉草做出來的長鞭!

  他們果真是有備而來的,知道用普通的方法根本抓不住她,所以設下了這麼大的一個詭局,讓她狠栽了下去!

  巫即馬上轉身就跑,被神醉草的煙給籠罩,她完全使不出任何的能力,只能像個普通人般狼狽逃命,守在後方的鬼王群也在這時馭馬接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長鞭,團團包圍住她,讓她想逃命也難!

  「唰──」

  四面八方的長鞭破空而來,巫即一邊跑、一邊躲,簡直是狼狽不堪,她一跌在草原上,神醉草那帶有細毛的枝葉就會刺痛她的手,逼得她不得不趕緊起身,繼續找空隙想辦法脫逃。

  眾鬼王接二連三的在她身旁狂奔而過,長鞭一記記狂打在她身上,讓她疼痛得無力反擊,他們像是在捉弄她,不馬上抓住她,反而選擇慢慢的折磨她,像是要等她自動倒下一樣。

  巫即憤恨的咬牙切齒,不甘就這麼栽在他們手裡,「別想我會輕易屈服,你們等著瞧吧!」

  「唰──」

  一記長鞭又朝巫即揮了過來,這次她一改剛才的態度,不逃不躲,伸手硬是讓長鞭纏上了她的手,她咬牙承受著痛苦,另一隻手死抓住長鞭不放,用全身的力氣往草原一倒,狠狠的將其中一個鬼王從馬上給扯下,讓他也狼狽的倒在草原上。

  緊接著她馬上撲過去,奪過他腰間的長劍,毫不猶豫的拔出劍鞘,向下一個朝她衝過來的鬼王揮出利劍,一劍狠厲劃過馬匹的肚子,只見哀號的馬叫聲大起,鬼王就和馬匹一起倒在地上,久久無法起身。

  她像是殺紅眼一樣,憤怒的咆哮,「放馬過來呀,我絕對奉陪!」

  第三個鬼王毫不猶豫的朝著她狂奔過來,巫即依樣畫葫蘆,要往馬腹上揮劍劃過去,但這一個鬼王卻先使鞭打向她手背,讓她痛得鬆開持劍的手,緊接著跳下馬朝她撲過去,兩人倒地猛力的在草原上翻滾,滾了好一段距離才終於停下。

  巫即想掙扎起身,沒想到卻被這一個鬼王給狠狠壓制在下,幾乎動彈不得,他掐住她脖子,讓她痛苦的嗆咳出聲,神醉草的煙霧讓她越來越沒有力氣掙扎,快要失去所有反抗的力量,只有等著束手就擒的份。

  但她還是不甘心,她不想就這麼被抓住,她痛恨這一群人,她要讓他們都得到應有的報應!

  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巫即搖起手中的銅鈴環,盼著蘭陵能夠在最危急的時刻出現救她,但她卻發現,當她搖起手中的鈴環,另一道呼應的鈴聲卻是馬上從她脖子處響起,就好像另一個銅鈴環此刻就在掐住她的鬼王手上一樣,讓她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瞧著眼前這猙獰可怕的鬼王面具。

  她錯愕的伸起雙手,使盡最後的力氣扒下他臉上的面具,只見面具下是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俊美臉龐,只不過這張臉此刻卻有著掙扎神情,像是痛苦的被逼著做自己極度不願做的事情一樣,但他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卻依舊不減,理智和內心分裂成兩半,造成他現在表情和舉動是極端矛盾的兩種存在!

  她像是傻了一樣,愣愣的看著他,就連掙扎也放棄了,試了好一陣子,才啞然的輕吐出聲,「……蘭陵?」

  是的,掐住她的正是蘭陵,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就怕一回答了,他的私心會徹底壓下理智,讓最後的行動功虧一簣。

  「……真的是你?」

  她突然笑了,從一剛開始的輕笑,慢慢轉變成淒厲的苦笑,緊接著瘋狂的大笑起來,原來她最後是栽在讓自己心動的男人手上,正好應了巫鹹的預言,她的劫難難逃,她注定栽在這個男人手裡!

  「蘭陵,你這個該死的傢夥,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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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2:01:24

第九章  蒼顏

  被擒住的巫即,全身無力的暫時被關在城鎮內的一個小廂房中,房外無時無刻都有人監視,讓她過著被軟禁的日子。

  屋裡一直燒著由神醉草製成的薰香,將她的力量給壓制住,沒有力氣脫逃,這種氣味聞久了,讓她整日意識都是昏昏沈沈的,難以清醒的思考任何事情。

  他們像是在等,等著什麼人到來一樣,所以才暫時將她給安置在這,沒有任何動作,只有預防著她,避免她有機會逃跑。

  身上被神醉草打出來的傷,好痛好痛,痛得她幾乎夜不成眠,任由全身的痛麻感不斷侵襲,像是沒有止境一樣,他們背後的那一個主使者真狠,根本就是徹底摸透她們神巫的弱點,才有辦法讓她變成現在這狼狽樣。

  躺在榻上,她任由全身的疼痛繼續蔓延,已經沒有力氣管,現在的她只是苟延殘喘的活著罷了,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咿……」

  輕輕的,一記開門聲緩緩傳入她耳中,但她無力理會,也不想理會,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來到她的榻旁,她才慢慢睜開眼,看清了來人到底是誰。

  是蘭陵!內心被欺騙、被背叛的怒火又起,她馬上冷瞪著他,語氣盡是怨怒,「你來做什麼?」

  現在的蘭陵身穿黑底金邊的盔甲,威風凜凜,更顯得霸氣十足,好不容易能夠恢復真正的身份,他該鬆一口氣的,但此刻的他卻是雙眉深鎖,對巫即出現了不該有的……憐惜。

  看著她憔悴的臉,條條傷痕始終沒有淡去,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罪惡感突然朝他襲來,讓他感受到一種錐心之痛,但他必須強忍下這樣的痛苦,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對她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神巫也會死嗎?」

  「要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們可以長生不老,但要是遇到危險,還是會有性命之虞,這世上沒有可以永遠存在的人、事、物,當然她們神巫也是一樣。

  蘭陵拿出放在袖中的小陶罐,就擱在榻旁,「妳的藥,應該不會只對人類有效用吧?」

  巫即被活逮時,全身早已傷痕累累,身上的衣裳也已經破敗不堪,因此一來就被侍女換上另一套普通衣裳,侍女本要將換下的衣拿去丟掉,卻被蘭陵攔了下來,找到她之前曾經幫他塗抹過的那一罐藥。

  「你這是在做什麼?可憐我?」巫即硬撐著疼痛坐起身,冷笑著,「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我才不需要你的任何施捨!」

  是他親手抓住她的,現在還有臉拿藥過來給她?她現在是連看都不想看到他的臉,別想她會接受他的好意!

  「我不管妳把我這樣的舉動解釋成什麼,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夠替妳做的,就算妳不領情,我也無話可說。」

  但他深深的希望,她不要因為恨他而寧願折磨自己,這樣做不只於事無補,苦的還是她自己,根本就不值得。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巫即憤恨的咬牙切齒,「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綁我的目的又到底是為什麼,該不會連名字都不是真的吧?」

  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蘭陵乾脆老實回答,「我是『旬國』的將領,蘭陵。」

  「旬國?」不是辰國?

  巫即對旬國似乎有點印象,但卻無法立即想起她和旬國到底有什麼牽扯,這時又從門外走進了一個陰柔的年輕男子,開口解答她心中的困惑。

  「的確,他是旬國人,並不是辰國人,而神巫大人,妳是否想起了自己和旬國之間的恩怨?」

  「你……」看到這面貌偏陰柔的男子,巫即的記憶終於被喚起,「你是旬國的司祭『蒼顏』?」

  蒼顏淡揚起一抹笑,「很高興,神巫大人還沒忘記在下。」

  「原來是你……」巫即冷聲哼笑著,「原來你還在對三年前的事懷恨在心,所以才這樣設計我,你對旬國后還真是『忠心耿耿』啊,為了她,居然能夠讓你做到這種地步。」

  面對她的嘲諷,蒼顏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但很快就恢復鎮定,「蘭將軍,可以讓我和神巫大人單獨談談嗎?」

  蘭陵對蒼顏的反感依舊,口氣也就好不到哪裡去,「有什麼話是不能當著我的面講的?」

  「國主已經下了道手諭給我,在我確認你們擒到的真的是巫即後,馬上準備啟程將人給帶回旬國,在這一路上,任何事情一切由我作主,違我令者,就等於違抗國主之令,我可以當場問罪。」

  又拿國主來壓他!蘭陵雙眼冷瞇,硬是要和蒼顏槓上,「那你現在打算問我什麼罪?」

  「蘭將軍,我並不想問你的罪,我只希望你能遵照國主的指示,馬上準備回國事宜,好讓這件事情能夠儘快結束。」

  「我並不想再見到你。」巫即也趁這個時候對蘭陵嘲諷的說著,「去吧,反正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不是嗎?」

  「妳……」

  有蒼顏在,蘭陵不好再多說些什麼,以防蒼顏會發現他極力隱藏的心思,他只能不甘的暫時離開,迅速轉身離去。

  等到蘭陵終於離開之後,蒼顏才又開口,「神巫大人,如果當年妳肯出手救小殿下,妳就不會有今日的劫難,追根究底,這是妳自找的。」

  蒼顏本是辰國的司祭,後來因為辰、旬兩國的聯姻,隨著辰國公主嫁到旬國,而變成旬國的司祭,辰國公主在成為旬國后之後,生下小王子旬毓,但旬毓天生就是個病骨,從一出生開始,好幾回都在生死邊緣徘徊,讓旬國主和旬國后皆是心疼不已。

  面對自己暗中傾慕的公主整日愁眉不展,蒼顏是感到異常心痛,便開始尋找能治癒旬毓天生病骨的方法,就在三年前,巫即恰巧下靈山在人間遊歷,被蒼顏派人找到,請入王宮,希望她能對旬毓「祝福」,換給他一身健康,沒想到巫即卻不允他們的懇求,緊接著便翩然離去。

  為此,旬國后終日以淚洗面,旬國主對巫即懷恨在心,而蒼顏也對她非常的不諒解,便開始了他的報復計畫,他想盡辦法才找到神巫害怕的神醉草,開始在這邊境城鎮大量種植,準備出一個能將她順利捕獲的絕佳舞台,讓她插翅也難逃!

  等到一切都準備就緒後,他再聯合辰國主,以辰國的名義請下巫即,讓她降低戒心,再慢慢將她給引來這特地為她準備好的陷阱,想盡所有辦法也要將她給順利逮住!

  「你怪我不救他?該怪的人是你們!」巫即簡直是怒不可遏,「我說過,祝福是要有代價的,你們要讓旬毓有個健康的未來,那勢必要拿另一個大富大貴的命格來犧牲給他,這樣的代價是非同小可!」

  旬毓是王子,如果拿普通一般人的命換給他,他往後就只能是個普通人,無法成為王者,必須要有另一個身帶王者之命的人甘願讓命給他,但又有哪個符合這種條件的人會「心甘情願」的把命給讓出來?就算有,也一定是被逼的,因此巫即和他們說完這利害關係之後,便只能說自己無能為力,然後離開旬國王宮。

  她只會讓心甘情願自己付出代價的人如願,像是尉律,但旬毓的這種情況,她是絕不會出手的,就像她之前曾告訴過蘭陵的一樣,有些能救,有些不能救,有些值得救,當然也就有些不值得救。

  然而蒼顏根本聽不進巫即的話,只是一個逕的認定巫即有能力救,卻不肯出手幫忙,為了旬國后心愛的兒子,他不惜一切代價,說什麼都要讓巫即嚐到苦頭!

  「總而言之,妳現在已經落到咱們旬國手上,妳沒有任何勝算,只有乖乖聽話的份了。」

  「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有機會得逞的!」

  「妳不肯幫忙,我自有其他的方法,一樣能夠達到我的目標。」

  蒼顏把握十足的話讓巫即狠狠一震,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突然浮上心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等回到旬國之後,妳就會知道的。」

  蒼顏揚起了一抹奇怪詭異的笑容,之後就不再多話,轉身離去,讓巫即不得不隱隱不安了起來……

  ※                    ※                    ※

  邊境城鎮的鄰國就是旬國,在蒼顏到達的隔天,他們就馬上動身將巫即帶往旬國,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王都。

  坐在馬車內,顛簸的路況讓巫即非常不舒服,另一方面也是受到始終繚繞著她的神醉草薰香影響,讓前行的隊伍不得不放慢步伐,好減緩她難受的程度。

  她是個重要的人物,在回到王都之前絕對不能有任何狀況,所以蒼顏就算再心急,也是只能按捺下情緒,以巫即的身體狀況為第一優先,不敢有所怠慢。

  趕了好長一段路,車隊終於在一處郊野停下休息,侍女馬上捧了一碗水,半掀開馬車的簾幕,恭敬的開口,「神巫大人,請喝點水,解解渴吧。」

  靠在馬車裡側的巫即完全沒有接過手的意思,用著虛弱的嗓音回答,「我不想喝,妳拿走吧。」

  「但……神巫大人您……」

  這一路上,巫即幾乎是滴水未沾,原本紅潤的雙唇早已出現乾裂的痕跡,但她始終不肯屈服,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她。

  她是個愛惡分明的人,有必要的時候,為了不讓對方得逞,她會寧願選擇毀了自己,讓誰也討不到任何好處。

  侍女勸了好久,卻始終無法勸動巫即喝下水,只能無奈的向蒼顏回報這件事,蒼顏馬上來到馬車旁,掀開車簾,「神巫大人,妳用這種消極的抵抗是沒有任何用處,只會害得妳自己難受罷了。」

  「有本事,你就強灌我呀。」巫即是打定主意和他唱反調唱到底,「反正我現在是你們的階下囚,做什麼事情都身不由己,只要你不怕日後會有任何報應,你大可以對我動手。」

  「妳當真以為我不敢?」

  蒼顏很清楚,神巫並不是絕對不會死的,如果巫即在到旬國王都之前就故意讓自己死去,那他籌備了這麼久的計畫就會完全功虧一簣,所以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馬上奪過侍女手中的碗,想要強慣巫即喝下,但馬上有另一隻手猛力掐住蒼顏的手腕,不讓他輕舉妄動。

  「蒼顏,你這是在做什麼?」

  「蘭將軍?」

  不知何時,蘭陵也來到馬車邊,口氣不善的阻止蒼顏有任何逾舉動作,「她不想做的事,你再勉強她,也只是會得到反效果罷了。」

  「蘭將軍,請你不要干預我做任何事情。」蒼顏的口氣也好不到哪去,「如果她要是真有什麼萬一,你認為你承擔得起嗎?」

  這一路上,蘭陵對他的話是再三違逆,就像是故意存心反他一樣,這讓他已經非常的不是滋味,要不是這護送巫即的一行人馬都是蘭陵的屬下,他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只差沒徹底把話挑明了撕破臉?

  他們倆本來就不合,這一路上的磨擦更是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雪上加霜,越來越糟糕。

  「就怕你的強硬逼迫,才是促使她真有什麼萬一的最大因素,我也想反問你,你承擔得起嗎?」

  「你……」

  「這一路上,你也吃過她不少硬釘子,難道還不了解她的性子?越是強迫她,她就越是不如你的意,甚至會不惜傷害自己讓你得不到任何一點好處,這你還看不出來?」

  「這……」

  蘭陵的話蒼顏無法反駁,只能氣惱的收回自己的手,將碗放回侍女手中,不甘的轉身離去,侍女眼見水碗又回到自己手中,還真錯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徹底呆愣在原地,似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看出了她的無奈,蘭陵倒是接過她手中的碗,替她解決她的窘境,「妳下去休息吧。」

  「是的,將軍!」侍女開心的趕緊離去,心想終於可以喘口氣休息了。

  巫即冷眼看著蘭陵和蒼顏之間的對峙,不懂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已經不再信任蘭陵,對他是徹底的敵視,「不管你們倆在我面前演什麼戲,我都不會相信的,你和他可以省下這份力氣。」

  「不管妳信或不信,我的確是和他不合。」

  「笑話,你是他計畫內的幫兇,是你讓他的計畫能夠順利成功的,要說你和他不合,我死也不相信。」

  「我並不是聽命於他,而是聽命於國主,咱們倆只是因為同一個國家,才會勉強湊合在一起。」

  「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事實上,你們倆的確是狼狽為奸。」

  「妳硬要這麼想,我也無可奈何。」

  蘭陵把碗放在簾幕的裡側板上,這舉動像是也在勸巫即喝下水一樣,她馬上嘲諷的笑著,「講了這麼多,結果你的目的還不是和他一樣?」

  「我並不想強逼妳,水放在這裡,妳喝或不喝,由妳自己決定。」

  「我的決定不是已經早就表明得非常清楚了?」

  「妳只是在意氣用事。」蘭陵眼神凝重的直視著她,「我只希望妳能好好想想自己的處境,別把自己給一股腦逼往死路上走,讓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妳才有離開的機會,不是嗎?」

  蒼顏抓住她,只是要拿她來救旬毓罷了,她可以拿著這個籌碼讓自己在事後能夠安然離開旬國的,不是嗎,又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硬要和所有人過不去?

  蘭陵是有私心的,他效忠旬國,卻也不希望巫即有任何萬一,所以他希望她不要再這樣自我折磨下去,兩敗俱傷的最後局面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巫即不由得哼笑出聲,「你真這麼認為,我還有活著離開的機會?」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拿起碗,看著碗內清澈的水波,眼神倒是越來越黯然,「這一路上,他對我的態度你也都看在眼裡,別人看在我神巫的身份,對我都還存有一份尊敬,但是他卻沒有,你認為這是為什麼?」

  蘭陵困惑的皺起眉,不明白她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是想證明些什麼?

  「他如果希望我能出手救旬毓,就應該像其他人一樣,對我存有一份尊敬,這樣我才有可能答應他的請求,不是嗎?再往前推,如果他真要我心甘情願的出手救旬毓,就不會用這種最糟的方法,設個陷阱把我抓住,讓我徹底的怨恨他、怨恨旬國,讓我死都不會出手相救,不是嗎?」

  巫即這一番話讓蘭陵忍不住心驚,才發現這其中詭異的地方,蒼顏這個計畫的確是一種最糟的方法,但他那種心思深沈的傢夥,怎麼可能會沒想到這麼做會造成巫即對旬國的強烈反感?

  「他擺明不在乎我對旬國的態度、想法,只是想得到我這個人,或許該說……只是想得到我的『力量』,就是因為還沒得到,所以他才這麼擔心我在途中出任何差錯,但一得到力量之後,你覺得……他還會在乎我的生死嗎?」

  在這一路上,她的意識雖然昏昏沈沈,但還是拚了命的思考,終於在混沌的思緒中理出一些頭緒來,也知道自己目前正身陷在生死危機當中,會失去性命也只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蘭陵越聽越是心驚,僵著嗓音詢問,「難道這世上有任何方法可以奪走妳身上的力量?」

  巫即沈默不語,眸中的神色更是黯淡了,只因的確是有方法可以奪走她身上的力量,而且還不只一種,只不過鮮為人知罷了,但既然蒼顏有辦法挖出神巫害怕神醉草這個弱點,她想,他大概也知道取走她力量的方法,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

  現在的差別只在於,蒼顏到底是知道哪種奪去她力量的方法,以及他什麼時候才要真正行動罷了。

  所以,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早死晚死都是要死,既然如此,她寧願自己選擇死去的方法,也不要受到蒼顏的擺佈。

  「這個問題,你還是去問你的『好搭擋』吧……」

  她將手中的碗當著蘭陵的面緩緩往下倒,任由清水沾濕裙子下襬,連眨都不眨一眼,這就是她的答案,從前不變、現在不變、往後也不會變。

  她不會讓蒼顏有機會得到她的力量的,死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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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4-9-8 22:02:15

第十章  分裂

  「蒼顏,你腦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到了夜晚,一行人在旬國境內的小城鎮落腳休息後,蘭陵馬上闖入蒼顏房內,狠聲的質問著他。

  巫即說的沒錯,蒼顏根本就不在乎她對旬國的反感,所以很有可能,蒼顏的確知道奪去神巫力量的方法,這樣的話,巫即的處境就真的危險了!

  「蘭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面對他突如其來的闖入,蒼顏顯然是非常不高興,「中午時和我作對還不夠,現在還想來找我麻煩?」

  「我問你,你到底想怎樣處置她?」

  他絕不允許巫即受到任何傷害,如果蒼顏的計畫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那他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你的任務只是把巫即安然送回王都而已,該如何處置她是我的事情,這你並不需要多管。」

  「如果我硬是要管呢?」

  「你憑什麼?」

  蘭陵冷瞇起雙眼,身上出現若隱若現的強大壓迫感,就像是在面對敵人一樣,「就憑她在我手上,你也在我手上。」

  蒼顏暗暗心驚,只覺得自己的性命堪虞,「我是有王命在身的。」

  「國主只說要巫即安然回王都,應該沒有特別吩咐你也要安然回王都吧?」

  「蘭陵,你……」蒼顏不得不流下冷汗,只因他相信,必要的時候蘭陵真的會不眨眼的把他解決掉,「咱們倆為的都是同一個國家,你為什麼就是一定要處處針對我?」

  「因為你的做法我無法苟同。」

  蒼顏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自從他來到旬國之後,就連旬國主也受到他的影響,只要能達成目的,任何手段都會毫不猶豫的使出來,不管這麼做到底會付出怎樣的相對代價。

  旬國主對蒼顏越是信任,蘭陵就對他越是反感,這樣的嫌隙只怕永遠都會存在著,除非……某一個人徹底從這一個世上消失。

  「我的做事方法,你沒有資格批評,只要國主信任我,你就該信任我,要不然你就是不信任國主。」

  「國主信任了你什麼?我完全不清楚,你要我怎麼信任你?」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蒼顏乾脆豁出去了,反正巫即已經在他們手中,他就不信蘭陵會違背王命讓自己成為叛徒,「等到回到王都之後,咱們就會立刻奪去巫即『言靈』的力量,讓她徹底成為普通人。」

  蘭陵忍不住震了一下,沒想到還真讓巫即說中了,「這世上真有能夠奪走她力量的方法?」

  「當然有,只要能奪了她的處子之身,她的力量就會轉移到那個男人身上。」

  就因為這樣,蒼顏才會讓巫即始終處於神醉草的控制之下,讓她無力反擊,這樣他們才能順利的奪走她的處子之身,拿到她的力量,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蘭陵不敢置信的瞪著蒼顏,從沒想過要奪去巫即的力量,竟然是用這種卑劣到了極點的做法。

  「你說……處子之身?」

  「沒錯,國主已經決定要親自奪取她的處子之身,拿到她的力量,當她變成普通人之後,再讓她成為旬國的階下囚,永不見天日。」

  他們是絕不可能放巫即離開,讓她有機會回來報仇,蒼顏本來建議旬國主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得到力量之後直接殺死巫即,但旬國主擔心殺了神巫會遭天譴,才改而將她囚禁,饒她一條性命。

  「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傢夥!居然想這樣折磨她!」蘭陵怒不可遏的緊緊揪住蒼顏的衣領,「是你蠱惑國主這麼做的?你到底存什麼居心?」

  這些人全都瘋了!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巫即受到這樣的傷害羞辱,說什麼他都要阻止!

  「蘭陵,你是怎麼了?」蒼顏趕緊抓住他的手,非常錯愕他這突然失控的奇怪反應,「要奪她的力量,就必須要用這種方法,你憑什麼生氣?」

  「你這個妖言惑眾的傢夥,真是該死!」

  蒼顏訝異的一愣,似乎察覺了蘭陵之所以會憤怒的原因,「該不會你……喜歡上她了?」

  「如果我回答是,你想怎樣?」

  「你絕不能喜歡她!」

  「我的事情,你管不著!」

  「難道你想為了一個女人而背叛旬國、背叛國主?蘭陵,你瘋了,你快點徹底清醒過來吧!」

  「真正瘋的人是你!」

  蘭陵狠狠甩開蒼顏,腦海中已經有了另一個想法,「反正國主只是要巫即的力量為旬國所用罷了,只要不違背這個前提,也就沒什麼背叛不背叛的問題存在。」

  他的回答讓蒼顏莫名心驚,總覺得計畫似乎要開始走調了,「蘭陵,你想做什麼?」

  只見蘭陵揚起一抹冷而狂野的笑,「你終究會知道的,在我完成了我的打算之後。」

  「等等,蘭陵──」

  話一說完,蘭陵馬上轉身快步出了房門,意志強烈且堅決,不容許任何人有機會阻止。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保住巫即、護住她,不讓其他人有機會囚禁她,碰她任何一根寒毛!

  ※                    ※                    ※

  原本寂靜的夜,卻突然出現了奇怪的騷動,弄得人心惶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蘭陵像是一陣風般快速來到關禁巫即的房門前,今夜負責守衛的杜玉困惑的詢問,「將軍,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讓開,我要進去。」

  「可是蒼顏司祭說過,不準任何人……」

  「你到底是他的人,還是我的人?」蘭陵冷著眼眸瞪向他,「我再說一次,讓開,我要進去。」

  「不能讓他進去!」蒼顏從遠處急急忙忙的跑來,「別讓他有機會碰到巫即,別讓他壞了大事!」

  蘭陵狠瞪了後方的蒼顏一眼,馬上強硬的推開杜玉,不容人阻擋的闖了進去!

  「啊?將……將軍?」

  在榻上休息的巫即馬上睜開眼,虛弱的撐起身子,不明白蘭陵想做什麼,「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只想保妳的命。」

  他用布巾迅速包起散發著神醉草香氣的薰爐,然後馬上打橫抱起榻上的巫即,讓她忍不住錯愕。

  「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妳只需要乖乖的跟我走就對了。」

  「將軍!」

  杜玉一闖進房內,沒想到蘭陵居然要劫走巫即,簡直不敢置信,蘭陵趁著他錯愕來不及反應之際,逮住這個空檔馬上離開房,快速的往馬廄方向移動。

  「蘭陵!」蒼顏氣急敗壞的大喊,「來人,快把蘭陵給攔下,不能讓他有機會帶走神巫!」

  他的計畫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絕對不能讓蘭陵因為兒女私情而徹底破壞,功虧一簣,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拚全力阻止!

  聽到叫喚而趕過來的侍衛各個無所適從,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蘭陵的下屬,並不是蒼顏的,現在他們到底該聽誰的話,他們完全是沒有任何主意。

  他們的將軍劫走巫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們還愣在原地做什麼?」蒼顏惱火的威脅,「你們要是尋不回神巫,全部就等著一起陪葬吧,如果你們還不想死,就馬上給我追,一定要把蘭陵和神巫都給追回來!」

  一聽到會死,他們都慌了,趕忙應聲,「是!」

  蘭陵迅速的來到馬廄,毫不猶豫的以最快速度在其他馬鞍上動了手腳,之後就帶著巫即騎上自己的馬匹,即將揚長而去,一小批趕過來的侍衛馬上衝上前阻擋,結果馬匹一揚蹄嘶叫,他們馬上就忌憚的退到兩旁,讓蘭陵順利的衝出馬廄去。

  「快,快騎上馬去追將軍!」

  他們趕緊替馬放上馬鞍,卻發現馬鞍被動了手腳,根本無法固定在馬背上,一時之間他們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蘭陵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蒼顏像是發了狂一樣,拚了命的嘶吼命令所有人,而蘭陵也像是發了狂,不計一切後果帶走巫即,即將失去蹤影,他們卻依舊處於一團霧水當中,不明白這兩人之間到底出現了什麼摩擦,才讓兩人徹底反目成仇,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該死的你們,還愣在那做什麼,想辦法快點追,一定要追上──」

  眾人對蘭陵和蒼顏都所有顧忌,所以行動並不果決,都有些遲疑,就因為這樣的遲疑,讓蘭陵順利帶著巫即騎馬衝離暫居的院落,徹底揚長而去。

  巫即坐在蘭陵的前方,被他給一手緊緊扣在懷中,像是怕她會摔下馬,卻也像是怕她會趁機離去,他身上散發著一種奇怪的危險氣息,讓她不得不擔心,他到底是想對她做什麼?

  背後的混亂及怒吼聲越來越遠,最後只剩狂風呼呼吹過的聲音在耳畔響著,蘭陵帶著巫即遠離城鎮,馬不停蹄的往郊外跑,最後來到一處早已沒人居住的荒廢村落,蘭陵才緩下馬匹速度,左右觀望,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

  他看中了一間形狀最完好、幾乎沒有什麼毀損的屋子,便在這間屋子前停下,將巫即給抱下馬,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些心驚膽戰,害怕等會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內心有種強烈的不安感瞬間襲來。

  她緊抓住蘭陵的領口,語氣虛弱的質問,「蘭陵,回答我,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眼神是異常堅定,任誰都撼動不了他心中的決定,「落在蒼顏他們手上,妳是死路一條,所以……妳只能落在我的手上。」

  他不會把她讓給別人的,他只能屬於她,他無法忍受她被其他人所佔有,所以他只能先下手為強!

  他的回答讓巫即心驚,內心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快放開我,讓我離開,我不想落在任何人手上!」

  「這我辦不到。」

  踢開其中一間房門,點起火摺子,只見房內除了灰塵遍佈之外,倒還算是整齊乾淨,蘭陵將披風甩放在床榻,便將巫即放在披風上,不再緊抱著她。

  一重新得到自由,巫即本想馬上跳下榻,沒想到蘭陵卻打開布巾,將散放著濃烈香氣的薰爐移到她面前,讓她一聞便立刻出現強烈暈眩感,她馬上摀住自己的口鼻,艱困的開口,「別讓那薰爐……靠我太近……」

  那薰爐只需要遠遠放著,就足夠控制巫即,讓她使不上任何力氣,要是放這麼近,神醉草對她的影響會更深,她更是無法抵擋。

  結果蘭陵就刻意把薰爐放在榻旁,讓濃濃的香氣持續纏繞著兩人,巫即終於不敵香氣全身虛軟的趴在榻上,用著不敢置信的眼神瞧著蘭陵,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對付她。

  「你……到底……」

  蘭陵輕而柔的在她額心落下一吻,低啞的嗓音透露出了想要她的慾望,「即,把妳的力量給我。」

  「什麼?」

  「他們只要妳的力量,得到力量之後就會毀了妳,與其這樣,妳倒不如把力量給了我,由我來保護妳。」

  「不……」

  他的吻接二連三落在她的眉、她的頰、她的耳,這讓她的心因為誘惑而越跳越快,卻也害怕不已,「蘭陵,你瘋了……」

  「我很清醒,只有這麼做才能保全妳,也只有這麼做……妳才能永遠留在我身邊,無法離開。」

  她是神巫,終究會回到靈山,但如果她被奪去力量,成為普通人,那她是不是就回不了靈山,而能永遠的留在他身邊?

  他的私心越來越多,他對她的渴望越來越大,為了留下她,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能達到最後的目的,他在所不惜!

  「即,妳是屬於我的,放心把妳自己交給我吧,我不會讓別人有機會傷害妳,絕對不會。」

  「不……唔!」

  他毫不猶豫的吻住她的唇,掠奪著她的甜美,讓她無法抵抗,他的雙手在她身軀上四處遊走,一點一滴想挑起她的慾望,讓她同樣渴望他、想要他,跟他一同沈醉在歡愛之中,並且回應他的火熱情感。

  巫即無力反抗,嬌弱的輕喘著,只能任由他在她的脖子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火熱的印記,然後蔓延到雪白的胸前,喘息越來越深,思緒越來越混亂,幾乎要徹底失守。

  她僅存著最後一絲理智,揪著蘭陵的衣領,卻早已沒有任何力氣推開他,他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得到她,不管她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阻止他的行動,讓她完完全全的成為她的人!

  不該是這樣的!不行、絕對不行,這不是她想面對的結果!

  「不要……蘭陵,不──」
引言 使用道具
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2:03:19

第十一章  怨生

  神醉草的香味繚繞在室內,像是迷香,迷得巫即無力抵抗蘭陵的愛撫,只能在他身下不斷的曖昧嬌喘,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不該是這樣的,她無助且微弱的抗拒,全都被蘭陵給一一化去,他非常有耐心的慢慢挑起她的慾火,要她一步步慢慢棄守,徹底為他而綻放。

  「不……蘭陵……」

  「即,妳必須屬於我,讓我好好的疼妳……」

  他一扯開她的腰帶,上衣的領口就鬆開,露出誘人的雪白肌膚,他輕輕一剝開衣裳,她無瑕的曼妙軀體就在昏黃的火光之中顯現,徹底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低下頭,一路從她的鎖骨往下舔舐,引起她敏感的抽氣輕顫,在品嚐著她美好的渾圓同時,他的手也解開她的下裙,一步步由下往上愛撫,侵入她最私密的部位,那異樣的刺激讓她的喘息聲瞬間變濃,拚了命的搖頭抗拒。

  「不……不要……」

  她的身體變得好奇怪,像是有把火在燒,那把火燒到之處都讓她感到莫名的空虛難耐,像是少了什麼能令她滿足的東西一樣,她被這陌生的慾望給折磨得失去理智,不自覺的抓住他手臂,忍不住低泣出聲。

  蘭陵在這時解開自己的衣裳,再度俯下身,在她耳邊啞聲的低喃,「即,再忍耐一下,一下子就好。」

  她根本沒心思聽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只知道自己的唇再度被他佔領,慾望的舌尖交纏著她的,兩方難分難捨,像是要吞噬掉彼此一樣,激烈、濃深,像是永無止境一樣。

  就在巫即徹底意亂情迷的時刻,蘭陵一個猛力挺入,體內強烈的漲痛撕裂感馬上讓她痛苦的緊皺起雙眉,原本昏亂的意識也清醒了不少,她掙開他的唇,疼痛的掐住他肩膀,試圖掙扎著。

  「不要……停下來……痛……」

  「聽我的話,再忍耐一會。」

  極度渴望她的慾望讓蘭陵已經無法停下來,開始深埋在她誘人的體內律動著,他一一吻去她眼角的淚水,不斷的輕哄,「相信我,這些疼痛會過去的,往後就不會這麼痛了。」

  她像是沒聽到他說什麼,依舊一邊低喘一邊落淚,抓住他的力道時而強烈、時而鬆下,過了好一陣子,她的低泣聲消失了,激烈的喘息聲多了一種異樣的嬌吟,像是疼痛感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又酥又麻的的奇怪感受。

  知道她已經度過最痛苦的時刻,他終於能夠肆無忌憚的和她糾纏著,聽著她嬌喘的聲音越來越清楚,他對她的愛慾更是高漲,幾乎要將兩人給一併吞沒。

  他們終於成為一體,她終於是他的人了,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搶得走她,他會徹底霸佔著她!

  就在這時,一股奇怪的力量慢慢的從巫即身上轉移到蘭陵身上,讓他感到體內有種熱力進駐,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烈,而她額心的彎月印記也慢慢的變淡,隨著力量的徹底失去,她額上的印記也完全消失,完全不留半點痕跡。

  在她被一波波高潮給刺激得即將失去意識之前,她眼中看到的最後一個影像,就是蘭陵眼中對她的迷戀及狂熱,還有……

  她的彎月印記,完全轉移到他的額心,正映著明顯的鮮紅色澤……

  ※                    ※                    ※

  天空微亮,搜尋了一夜的侍衛們還是不知道蘭陵將巫即給帶到哪裡去,這讓站在路口的蒼顏簡直是惱火到了極點,已經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他大概猜得出蘭陵想做些什麼,如果他早一步知道蘭陵已經喜歡上巫即的話,他就絕不會透露出真正的計畫,也就不會激得蘭陵將巫即給劫走,讓他所有的打算最後是功虧一簣。

  就在這時,遠方出現了一抹騎馬的身影,並且直朝著蒼顏慢慢靠近,果然馬上坐的正是之前遍尋不著的蘭陵,還有被他帶走的巫即。

  此刻的巫即被裹在蘭陵的披風裡,側坐在馬前,倒在他懷中,疲累的沈睡著,還沒有甦醒過來,因此蘭陵只是緩緩的馭馬前行,免得讓懷中心愛的女人睡得不安穩。

  蒼顏就站在原地等著他靠近,在看到他劉海下隱約可見的彎月印記後,蒼顏的心一涼,忍不住咬牙切齒。

  「蘭陵,你還有膽敢回來?就不怕我稟明國主治你的罪?」

  他果真是早一步奪去巫即的力量了,這下子他手中可是握有一個不得了的強大籌碼,任誰都奈何不了他。

  蒼顏雖然算得出巫即會栽在蘭陵手上,卻沒想到蘭陵也會先一步把她的力量給奪去,是他失算,真是可恨到了極點!

  在還沒得到力量之前,蘭陵就已經不怕他,現在又有了力量,他更是不把蒼顏的威脅給看在眼裡。

  「我是效忠旬國的,力量到了我身上,也就是等於到了旬國的手上,你想請國主治我罪,隨你去,就看國主會不會答應。」

  「你現在倒是有恃無恐了,是嗎?」

  「就算是,那又如何?」他冷笑出聲,「反倒過來,國主或許會對你治罪,因為你保護巫即不力,反倒讓她的力量落到我手上。」

  「蘭陵,你……」

  他摀住巫即的耳,不想要讓她被吵醒,「你現在再大吵大鬧也是於事無補的,我勸你還是省掉這些力氣,別白費唇舌。」

  現在的情況可不同於以往,完全主宰在蘭陵手中,蒼顏只能咬牙暗恨在心,把想說的話全都吞回去。

  巫即現在身體虛弱,不適合繼續趕路,蘭陵便輕聲下令,「大家忙了一夜都沒有休息,今天還是在這再休息一日,明日再上路吧。」

  面對蒼顏和蘭陵兩人之間的紛爭,侍衛們沒有插話的餘地,只能夠盡自己的本份,一切聽命行事,「是。」

  「蒼顏,我要你明明白白的認清一件事。」蘭陵居高臨下的冷瞪著他,「我不管你身帶什麼王命,那對我來說是沒有任何用處,你如果能夠安份的跟著隊伍回王都,咱們倆都能相安無事,但你如果又想拿王命來挑戰我對你的容忍度,那我就只能對你說抱歉了。」

  蒼顏忍不下這一口氣,還是出言頂撞,「我可是旬國的第一司祭,你敢拿我怎樣?」

  「有多的是想取代你第一司祭地位的其他司祭,不是嗎?」

  「你……」

  「蒼顏,才過了這麼一點時間而已,你就已經忘了我剛才給你的忠告?」

  蒼顏不甘的緊咬下唇,還是只能忍耐下來,現在的他的確處於絕對弱勢,和蘭陵抗爭沒有好處,只有壞處。

  「還有,從現在開始,巫即的事情由我全權處理,她一路上的情況就由我來負責,不勞你費心了。」

  他對巫即的執念還真是強烈又可怕,此刻的蒼顏除了暗自心驚之外,也對他無可奈何,只有聽從的份。

  他總有一天會毀在這個女人手裡的!蒼顏默默詛咒著,等著看他們倆的最後下場!

  ※                    ※                    ※

  失去力量之後的巫即一路上都沈默不語,像是將她的心給徹底封閉住一樣,不管任何人對她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沒有回應,選擇徹底漠視。

  她很茫然,很無所適從,只是木然的面對這一切,像是心死了,也像是認命。

  心死?不,她的心還會疼痛,所以並不是死了。認命?她還感覺得到自己的怨憤,所以也並沒有認命,但面對自己被奪去力量的這一切,她除了不甘之外,卻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事實。

  除非……她有機會再度搶回來……

  夜晚,一行隊伍在旬國熱鬧的某個城鎮歇息,她被安置在一間非常舒服的房間裡,只見她一如以往的坐在榻上發愣,不發一語。

  眾人都以為她是因為受不了打擊才會放空思緒,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其實她一直在思考,自己往後的處境。

  下意識的撫著自己雙臂,蘭陵抱過她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上頭,久久都不肯散去,她一直以為,他是對她沒有任何感覺的,但到最後她才知道,他對她的渴望是如此的強烈,讓她意外、心驚,甚至感到有些……害怕。

  他不計任何代價的掌控她所有一切,讓她成為他的專屬物,她第一次碰到這麼強烈的情感,這讓她無所適從,只能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不讓他靠近。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現在的她是孤立無援,沒有人可以給她意見,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她……

  「咿……」

  輕輕的,推門聲響起,走進的正是巫即現在最不願面對的人,蘭陵後頭還跟著一位端著盤子的侍女,她都視而不見,假裝沒有他們的存在。

  蘭陵坐在榻邊,接過侍女手中的盤子,便吩咐她,「這裡我來就好,妳可以下去了。」

  「是的,將軍。」

  蘭陵瞧著始終不肯正眼看他的巫即,內心有一陣刺痛,但他並不後悔對她做了那樣的事,因為這是他所選擇保護她的方法,只要能保護她、將她給留在自己的身邊,無論這方法會讓她多痛恨他,他也會照做不誤!

  就算她現在恨他也不要緊,得到了她的人之後,他會想辦法慢慢得到她的心,讓她最後是心甘情願的陪著他。

  拿起盤內的碗,蘭陵柔聲的開口,「即,我讓人煮了清淡好入口的粥,妳試試看,如果吃不習慣的話,我下次再讓人換其他的配料,直到妳習慣為止。」

  巫即沒有回話,依舊不把他當一回事,他這麼做的意圖很明顯,他開始一點一滴逼她習慣人間的生活方式,第一件事,就從她的吃食開始。

  「即,我知道妳有聽到我在說些什麼,我只希望妳能乖乖配合,把粥吃下去,別再和自己過不去,故意折磨自己。」

  她這一陣子瘦了許多,素顏的臉上始終蒼白憔悴,既然他已經得到了掌控她的所有權力,那他就不會再繼續任由她絕食下去,折磨她自己,也一併折磨了他。

  她的態度很堅決,他的態度也不會比她軟到哪裡去,如果她逼得他非得強硬起來,那他也是不會心軟的。

  「即……」

  「你已經沒有資格這麼喚我了。」巫即依舊不看他,虛弱的口氣帶有強大的疏離感,「別想我會順從著你做任何事,這是不可能的。」

  這是多麼諷刺的一個稱呼,當初她就是因為相信他,所以才允許他這麼叫她,他卻不肯,結果現在她是這樣的恨他,他才喚著她的名,把她當成他的禁臠,讓她痛恨之極。

  然而蘭陵卻像是沒聽到她剛才所說的話一樣,又把碗移近她一些,「即,試試看,再不吃粥就要涼了。」

  「你──」

  巫即故意揮手想打翻粥碗,沒想到蘭陵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動作,快她一步將粥碗移開,讓她撲了個空,緊接著他順勢抓住她揮過來的手,輕輕一使力便將她給拉到自己懷中,牢牢扣住她的腰。

  「你想做什……唔?」

  蘭陵含了一口粥在嘴裡,馬上唇抵唇餵入她口中,逼著她吞下去,她虛弱的抵抗完全沒有任何效用,只能把粥囫圇吞下,完全嚐不出粥的味道,他一鬆開口她就忍不住嗆咳出聲。

  「咳咳咳……」她摀住自己的唇,半帶淚光的瞪向蘭陵,眸裡盡是不甘。

  他不讓她離開他的胸膛,語氣是異常堅定,「要我這樣一口一口的餵妳,還是妳想自己來?」

  「我才不……」

  「即,我說到做到,我不會讓妳再有機會這樣糟蹋自己,妳懂嗎?」

  蘭陵的堅決態度讓巫即心驚,她相信他是真的會說到做到,現在的他簡直是陌生得可怕,沒有任何人敢反抗他,甚至就連她……也被逼著不得不臣服。

  現在的他,像個魔,所有人都對他心存畏懼,而她卻是讓他變成這樣的關鍵所在,她無言以對,他果然是她的劫難,而她……有可能就毀在他手裡……

  不,她才不想毀在他手上,她要跨過這個劫難、她要回到靈山、她要戰勝這樣的命運,重新做回自己的主宰!

  只要她還活著、還有一口氣在,她一定等得到機會將他反噬的,她要他在她手上敗得一遢糊塗,永遠翻不了身來!

  就憑著這一股怨怒,巫即終於接過蘭陵手上的粥碗,一點一滴慢慢的將粥給吞了下去,她不管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她需要的只是填飽肚子,好有力氣繼續和他相抗衡,其他的她一點都不在乎。

  看到她終於肯主動吃下東西,蘭陵好不容易可以暗暗鬆了口氣,就算她會突然振作的原因是要反他也不要緊,他都可以暫時忍下,只要她不再傷害自己就好。

  一邊看著她吞下粥,蘭陵一邊對她說道,「再過幾日就會回到王都,我不會讓國主有機會囚禁妳,到時候妳就隨我住在蘭若殿吧。」

  等回到蘭若殿之後,他再要人好好的替她補補身子,這一路上的舟車勞頓,怕是早已累壞她,讓她不堪負荷。

  現在的她不同以往,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就像個柔弱的普通人一樣,所以他更是要好好的照顧她,完全不能馬虎。

  這是他第一次想這樣不顧一切的疼寵一個女人,只要她能安穩的待在他的羽翼下,就不會受到任何的迫害與折磨。

  勉強吞下最後一口粥,巫即終於擡起頭,對他漾起一抹冷笑,「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你會後悔留下我的。」

  無論他現在如何溫柔的待她,她都不會再相信他的,她對他剛萌生出的愛已經夭折了,現在的她對他只有恨、只有怨,她的苟延殘喘就只是想要報復他,讓他自食惡果!

  「怎樣的後悔法?」蘭陵輕抹去她嘴角的殘渣,不以為意的回以一笑,「無論如何,我拭目以待。」

  讓她離開,他才會真正感到後悔莫及,所以無論她現在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他都不會放手的!

  ※                    ※                    ※

  三天之後,蘭陵他們一行人終於回到旬國的王都,旬國主一聽到他們回來,馬上要他們帶著巫即上殿,急著想得到她的力量。

  拖過三年,旬毓的病骨是越來越虛弱,再撐也撐不了多久時間,在這之前,蒼顏早已經在王室血脈當中找到一個擁有最接近王命的孩子,打算拿這孩子的命給旬毓續命,現在就只差巫即的力量而已了。

  這麼做很殘忍,是徹底剝奪了另一個孩子活下去的機會,但為了能讓始終鬱鬱寡歡的旬國后再度展開笑顏,要他雙手沾滿鮮血他也在所不惜!

  三人一上大殿,蘭陵和蒼顏馬上恭敬的躬身行禮,獨獨巫即沒有任何動作,依舊站得直挺挺,這讓旬國主非常不開心,馬上開口,「巫即,妳已經成為本王的階下囚了,還不向本王下跪求饒?」

  巫即是毫不畏懼的哼笑出聲,「這世上只有別人向神巫下跪求饒的份,旬國主你怎麼本末倒置,連這一點規矩都給忘了?」

  「在這種節骨眼上,沒想到妳還有那種膽子敢說大話,難道妳還不清楚,妳已經……呃?」旬國主錯愕的一頓,現在才發現她的異樣,「妳額上的印記呢?」

  那彎月印記就是力量的象徵,現在卻在巫即額上消失無蹤,那意思不就是……

  旬國主馬上憤怒的質問蒼顏,「蒼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蒼顏馬上慚愧的跪地請罪,「國主,臣下辦事不力,請國主治罪。」

  「本王問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解釋都沒解釋,就直接跪地請罪,要本王如何處置?」

  沒想到蘭陵也接著在這時單膝跪地,「國主,臣下有罪,也請國主治罪。」

  「蘭陵?你也要本王治罪?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了,給本王說清楚講明白!」

  「國主,巫即額上彎月印記之所以消失的原因,那是因為……」蘭陵微微撥開額前的劉海,露出覆蓋住的彎月印記,「印記已經轉移到臣下身上了。」

  「什麼?」旬國主不敢置信的狠抽一口氣,「蒼顏,你說,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們原本早已決定,是由他控制巫即的力量的,為什麼會被蘭陵捷足先登,他又為什麼會知道奪去神巫力量的方法?

  蒼顏低下頭,語氣是萬分愧疚,卻是暗地裡咬牙切齒,「國主,是臣下一時不察,才讓蘭將軍知道奪取神巫力量的方法,讓他有機可乘,壞了國主大事,臣下難辭其咎。」

  聽到蒼顏的回答,旬國主簡直是震怒不已,「蘭陵,你──」

  蘭陵倒是不慌不忙,坦然應對,「國主,臣下有理由上稟,希望國主能聽完臣下的理由,再來考慮如何處置臣下。」

  旬國主雖然感到憤怒不已,但心中轉念一想,巫即的力量現在都在蘭陵身上,他不得不有所顧忌,只能按捺下情緒,開始想著應對方法,「你說!」

  如果這個時間蘭陵想謀反,奪了他的國主之位,也未必不可能,所以他一定要小心應付,不能太過意氣用事。

  「當臣下聽到蒼顏司祭說國主要親自取走巫即的力量之後,臣下就覺得不妥,這件事情使不得。」

  「為什麼使不得?」

  「臣下想詢問司祭,司祭單單知道奪取神巫力量的方法,但知不知道,這種奪取方法會不會有不良的後遺症出現,反而害了國主?」

  蒼顏錯愕的一愣,暗自心驚,「這……」

  「看來司祭是完全沒顧慮到這一點,如果不會有後遺症便罷,要是真有萬一,司祭這便是害了國主、害了旬國,死萬次都不夠贖罪。」

  聽到蘭陵這麼說,旬國主的心也慌了一下,當時的他一心只想著要得到巫即的力量,也就沒考慮到這麼多,現在想來才真是覺得有些莽撞不計後果。

  「再來,司祭有沒有想過,這樣強硬的奪取神巫力量,會不會遭受天譴?畢竟這麼做是違逆上天的事情,罪孽深重,如果貪圖一時的威風力量,卻種下往後遭到天譴的禍根,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蒼顏無言以對,雖然明明知道蘭陵大半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架構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讓旬國主沒有立場處置他,但他的確也掌握到人性弱點,順利削弱旬國主的氣勢。

  旬國主內心的忌憚更是深了,一聽到有可能會遭受到天譴,他反倒開始埋怨起蒼顏提的這什麼爛提議,存心陷他於萬劫不復當中!

  「就因為這些原因,臣下才以身犯險,先一步奪去巫即的力量,免得國主受到司祭的慫恿而讓自己陷入危機當中,讓旬國岌岌可危。」

  蘭陵一連串針對人性弱點的解釋,已經讓旬國主對他慢慢解除了憤怒,但想是這麼想,對於無法親自得到巫即的力量,他還是覺得有一些可惜。

  「那蘭陵,難道你就不怕自己遭到天譴?」

  「臣下的命不及國主之命重要,能為旬國死去,這也是臣下的榮幸,況且臣下對旬國忠心耿耿,現在力量在臣下身上,也就等於是在國主手上,國主不必擔心受到任何譴責,而又能操控這股力量,這不是個非常完美的局面?」

  「那本王又怎能確定你不會因為擁有了這個力量而趁機謀反,乾脆取代掉本王的位置?」

  「如果主上真的有疑慮,臣下願意用身上的言靈力量詛咒自己,如臣下有謀反之心,馬上天打雷劈,讓臣下死無葬身之地。」

  「好,好一句死無葬身之地!」旬國主滿意的點點頭,終於徹底對蘭陵卸下心防,「蘭陵,快起身吧。」

  然而蘭陵還不打算起身,再度開口,「國主,請容臣下有一事相求。」

  「還有事情你就說吧。」

  「請國主允許臣下帶走巫即。」

  「什麼?」旬國主訝異的愣了一下,忍不住遲疑,「這……」

  「國主,巫即現在雖然已經和一般人並沒有兩樣,但畢竟她還是擁有神巫的身份,囚禁她並不是個好方法,咱們何不拿出泱泱大國的氣度,好好善待她?」

  旬國主微皺著眉,顯得有些猶豫,「你說的不無道理,但她……」

  「臣下知道國主和巫即之間有過節,將她留在王宮內,只會讓國主感到不快,倒不如就讓臣下帶走吧,畢竟關於言靈力量的使用,臣下還有許多地方不甚了解,需要她的開口指點。」

  現在力量都已經在蘭陵手上,旬國主還能說些什麼?蘭陵之前已經擺出那麼長的台階讓他下,他要是不順勢走下,豈不是失了他一國之主的顏面?

  「罷了,你要帶走就隨你。」旬國主擺擺手,只能互退一步,「蘭陵,還是快快請起吧。」

  「多謝國主。」

  「蒼顏,你也起身吧。」旬國主轉眼便對蒼顏有些不滿,「念在你也是一心為國的份上,本王就不和你計較這些了。」

  蒼顏雖是非常不甘,卻還是只能暗暗忍住,「謝國主。」

  始終冷眼看著三方對峙的巫即,此刻終於對蘭陵揚起嘲諷的笑容,「真是好口才,連我都不得不佩服。」

  現在的蘭陵根本就是有恃無恐,連旬國主也要禮讓他三分,也難怪他敢當著眾人的面要下身份特殊的巫即,不怕有任何人非議。

  蘭陵對她的嘲諷是毫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她現在是歸他所有,他不急在這一時要她對他改觀,「馬車已經在外等候,請吧。」

  「我還能說個不字嗎?」

  雖然現在的她身不由己,但她還是保持著傲氣轉身離去,姿態依舊優雅,絕不讓自己出現任何一絲俘虜的狼狽模樣。

  她知道,現在的忍辱負重,等的是未來反擊的那一刻出現,她不會輕易認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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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2:04:03

第十二章  恨逃

  蘭若殿,一座華美的殿閣,閣外有著人工雕砌出的美麗亭池,並且種著四時花草,次第開放,像是人間仙境一樣。

  殿閣內,雕飾精緻的傢俱、花色繁複的布幔,打造出雍容貴氣的殿閣景象,但這對巫即來說,卻都是虛幻的,她眼中看到的不是美輪美奐的宮室屋廬,而是一座禁錮著她的……牢籠。

  殿裡,時時刻刻有侍女守在她身邊,幾乎寸步不離,並且從不間斷的燃燒著神醉草薰香,讓她無力抵抗,殿外,始終有侍衛守著每一處出入口,防得滴水不漏,讓她連離開的機會都沒有。

  她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但她卻只能選擇沈默以對,一日度過一日。

  「在看什麼?」

  蘭陵無聲的進到殿裡,就看到巫即坐在窗邊的榻上,眼神往外望,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就連聽到他的聲音,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徹底漠視他的存在。

  對她這消極反抗的舉動,蘭陵早已見怪不怪,他讓跟隨進來的侍女把一只小盒子放在一旁,就要她們全都出去,別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們倆。

  他跟著坐上榻,摸著她有些冰涼的手,非常有耐心的磨著她的反應,「十二月天冷,雖然旬國不會冷到下雪的地步,但妳久坐在窗邊,還是會受涼的。」

  現在的她,冷若冰霜,素顏的臉蛋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她在其他侍女面前多多少少還有淡淡的反應,就獨獨面對他時,徹底的冷心絕情,始終不肯讓他能夠更靠近她。

  但就算她是這樣子隔開兩人的距離,他還是有辦法逼出她的反應的,不管那個反應到底是好、還是壞。

  他把一旁的小盒子打開,拿出裡頭漂亮的紫色織錦衣,豔麗的紅紫色澤搭配上銀色花紋繡線,更襯托出這件衣裳的華美感覺。

  蘭陵把衣裳輕披上她的肩,柔聲說著,「旬毓小殿下終於有了健康的氣色,日漸恢復當中,國主大喜,就賜了不少錦緞給我,我知道妳很喜歡紫色,看到這塊錦緞,就要人做了這件衣裳給妳,襯著妳白晰的膚色,果然很適合妳。」

  巫即微微一頓,終於偏過身冷瞪著他,「你除了替他換命之外,還拿我的力量做了些什麼?」

  「妳認為,我還能做什麼?」

  「這得問你自己,你心裡有數。」

  她雖然被軟禁在這裡,但還是不經意的從侍女那聽到不少事情,旬國這一陣子迅速擴張,併吞掉身旁許多小國,而且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為什麼?因為旬國主先派使者去招降,要他們主動歸附旬國,而不從的那一個小國,沒過多久,國主便像是被控制了一樣,主動前來旬國投降,將自己的國土雙手奉上,前後態度差異之大,讓大家是非常的不敢置信。

  如果只有一個小國這樣子就算了,但卻是接二連三的出現這種情況,簡直詭異到了極點,不知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流傳著,旬國有神巫的力量守護,是天命所歸,敢不服從旬國者,總有一日會國破家亡,死無葬身之地!

  「聽妳的口氣,妳大概也知道這一陣子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

  瞧著自己隱隱散發著力量的手,蘭陵淡揚起一抹笑,「即,雖然妳始終不肯說出如何善加使用言靈能力的方法,但倒是讓我摸索出一些端倪,而這就足夠我使用了。」

  他發現,使用這個力量並不是每種情況都得付出所謂的「代價」,有些根本就不必,例如──命令別人照著他的話做。

  那些不肯臣服旬國的小國,就是他用這種方法讓他們的國主主動投降的,但無論是哪種方法,都會耗去不少氣力,所以並不能常用。

  但就算知道這種使用方法,他也不想用在巫即身上,他要她是真心的向著他,而不是因為言靈能力的影響,才不由自主的臣服於他。

  看著他眸中異樣的光彩,巫即不得不開始心驚,只讓他摸索出一點言靈的使用方法,他就能讓旬國迅速擴張成現在這樣,那如果再繼續讓他擁有這些力量下去,到最後會變成怎樣一個可怕的情景?

  那大概會是一場災難吧,她不敢想像,這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她會成為助紂為虐的罪人,就算這根本就並非她的本意!

  將肩上的華服狠狠甩到地上,巫即急切的走下榻,往後退了好幾步,就像是把他當成什麼瘟疫一樣,她指著殿門的方向,毫不留情的開口,「你走,我不想見到你,你快給我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蘭陵依然是端坐在榻上,不為所動,「妳可別忘了,這裡是我的地盤,我當然有自由來去的權力,沒有人能夠命令我。」

  「好,你不走,那換我走總行了吧,這個地方你愛待就留給你!」

  「即!」

  話一說完,巫即馬上往殿門的方向疾走過去,蘭陵也在此刻從榻上起身追了過去,他從後緊緊抱住她,不讓她離開,語氣是說不出的喪氣,「妳就一定得這樣逃開我才行嗎,妳的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我的存在?」

  「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有你的存在!」

  「妳說謊!妳的心裡不可能沒有我,只是妳不敢承認而已!」

  他知道,至少在他的真實身份曝光前,她對他是有情的,所以才會沒有任何顧忌的靠近他、挑逗他,勾起了他對她意料之外的情感,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的她只是強逼著自己在排斥他、抗拒他,但這還是抹滅不掉既定的事實,他不會讓她繼續忽視,甚至是打壓這樣的情感,他一定要逼她面對!

  巫即猛一轉過身,憤怒的面對著他,「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蘭陵伸手輕撫過她殷紅的唇,眼神散發出一股迷戀神色,「妳的唇會說謊,但是妳的反應並不會說謊,妳知道嗎?」

  她想要躲開,但他的臂牢牢勾住她的腰,讓她退後不了,只能選擇接受,「我的……什麼反應?」

  他的舉動讓她心慌,他的撫摸又勾起她對男女之事的熟悉感,他總是這樣,在她想離開的時候,他就偏不讓她走,反倒緊緊抓住她,和她火熱的纏綿,要她一再沾染上他的氣息,習慣他的存在、他的一切。

  發現了他的意圖,她更是想逃了,但蘭陵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步,他馬上將她攔腰扛起,腳步迅速的往內殿走,這讓她更是心慌意亂,努力在他肩上掙扎。

  「快點放我下來!」

  「相信我,等會妳就會如願的。」

  「不要,我……啊!」

  蘭陵的手一放,巫即就馬上往後仰倒在床榻上,他隨即將她壓在身下,對她的渴望是毫不隱藏。

  「即,妳知道什麼時候的妳是最吸引人的嗎?」

  她使力想推開他,結果雙手反倒被他用一隻手就給抓住,反扣到頭上,「我並不想知道!」

  「那也不要緊,只要我知道就好。」

  他低下頭,吻住讓他始終醉心不減的柔唇,她發狠的反咬他一記,就聽見他悶哼著聲頓住,停止了所有動作,她本以為已經成功打壞了他對她的慾望,結果沒想到情況完全相反,他先是輕笑出聲,像是她做出什麼頑皮的舉動一樣,之後繼續封住她的唇,比剛才更加狂熱的吻著她,讓她完全無法招架。

  她嚐到了他的血,那淡淡的血腥味交融在彼此的唇舌之間,反倒像是另一種媚藥,勾起了兩人體內的慾望之火,讓她錯愕不已。

  蘭陵用另一隻空出來的手熟練的解開她的腰帶,翻開她單薄的兩層衣裳,露出隱藏在內的美麗胴體,之後就像是個虔誠的信徒般,一寸寸的吻著她每一個地方,從纖細的脖子開始,之後一路往下,接著是她堅挺的雙峰、平坦的小腹,然後……

  「不……別這樣,我……」

  雙手一被鬆開箝制,巫即馬上緊緊抓上他寬厚的背,在上頭留下一道道爪痕,她想要抗拒,但他對她深刻的愛撫卻每每都讓她陷入慾望和理智的拉扯當中,身體有著難耐慾望的痛,心也有種痛在蔓延,快將她給撕裂成兩半。

  矛盾,身體的歡愉及腦海中的罪惡感強烈的衝擊著她,讓她無所適從,所以每次都沈淪在他的誘惑之下,從一開始的反抗,之後慢慢軟化,被他飽含著情慾的嗓音輕哄,隨著他深埋在她體內的動作本能的回應著他,接受著他的所有,並且也把自己完全奉獻出去。

  他熟悉她身體上的每一處,知道怎麼做能讓她徹底瘋狂,他每每逼得她幾乎要忍受不了體內的空虛難耐感,才狂熱的進入她,引出她蝕人心魂的忘我呻吟,一陣強過一陣。

  「啊……蘭陵……」

  攀附在他背上的雙手,從一開始的抓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已經轉變成緊緊抱著他,承受著他的重量、他不曾間斷的佔有,也只有在這意亂情迷的時刻,她才會忘情的喊出他的名,用著極端魅惑的音調,刺激著他,讓他更是不想放開她。

  他吻著她汗濕紅熱的臉頰,在早已神智迷亂的她耳邊沙啞的低喃著,「即,這就是妳最真實的反應,妳懂嗎?」

  他只有在和她歡愛時才能看得到她強烈的反應,愛恨交織,怨恨之中卻又夾雜著強烈的愛慾,她深陷其中沒有任何自覺,但他卻清楚的看到了。

  他們這麼做其實是在互相傷害、互相毀滅,面對這種毀滅式的情感,他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只能任由自己繼續沈淪下去,直到最糟糕的那一刻來臨為止。

  在高潮之後,兩人都拚命的喘著氣,久久無法從剛才的糾纏中回過神來,緊接著巫即就因為疲累感而陷入昏睡,再也沒有力氣及精神顧慮任何事情。

  蘭陵將沈睡的她給擁在懷中,陪著她躺在榻上,感受這難得的平和時刻,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會乖乖的依偎在他懷裡,徹底鬆下戒備及心防,讓兩人的身和心都處於最靠近的狀態。

  但只要她醒來之後,她又會開始翻臉不認人了,她對他的坦白只會出現在歡愛時刻,平常時候,她的狠心絕情總是在考驗著他的忍耐力,讓他只有強大的落莫與無奈。

  「唉……即,妳說,我到底該拿妳怎麼辦才好……」

  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兒,蘭陵的心也在掙扎,他知道這麼做,他們倆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他無法控制自己,只能讓僵局繼續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辦法改變。

  或許永遠都改變不了,就算真變成這樣子,他也認了,只要她能留在他身邊,要他變成她最恨的人,他也不會有第二句話……

  ※                    ※                    ※

  蘭陵總是會在巫即醒來之前離去,不管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或是還在晚上。

  他很清楚她不願在醒來之後還看到他,所以他總在歡愛完之後只抱著她再溫存一會,便毫不猶豫的起身離開,讓她自己一個人繼續在榻上休息。

  一開始的她,總是會在醒來之後出現強烈的怨恨感,但久而久之,她的心像是麻木了,卻也像是變質了,睜眼看到身旁空洞冰涼的床榻,她的心就好像空了、涼了,一行無聲的淚也慢慢落了下來。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越來越不懂自己,不懂內心為什麼會出現一種強烈的寂寞感,尤其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躺在榻上,身上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氣息,甚至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的、剛才歡愛過的味道。

  她的心,像是迷失了,迷失在這間漫佈著神醉草氣味的牢籠之中,而她的身體早就背叛了自己,深深記住了被他疼愛的感覺,對他的狂熱索求無法抗拒。

  她是個罪人,明知如此,她卻還是沈淪了,而且無法自拔。

  一夜的失眠,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天亮了,侍女一進到內殿,看著榻下淩亂的衣裳,馬上就知道昨晚又發生了什麼事,她隨即要人準備一桶熱水讓巫即淨身,沒有多餘的話語。

  洗完一身的黏膩,重新換上乾淨的衣裳,巫即思緒縹緲的坐在妝台前,任由侍女幫她梳理秀髮,不經意之間,她看到自己腕上的銅鈴環,原本放空的腦袋又冒出了蘭陵的影像,她完全無法控制。

  這是她親自替兩人扣上的牽絆,但現在的她不要了,她馬上打開銅鈴環,丟到妝台上,就像那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讓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不能再和他有更多的牽扯了,再和他糾纏下去,她會越來越不像自己,完全成為他操控在手心的傀儡!

  看著巫即這反常的舉動,侍女關心的詢問,「神巫大人,怎麼……啊?」

  巫即突然轉身推了侍女一把,害侍女狼狽的跌倒在地,緊接著她便往神醉草薰爐的方向走,越靠近薰爐,她的腦袋就越是昏沈,就連腳步也開始踉蹌起來。

  「神巫大人!」

  她咬牙的努力靠近薰爐,用自己所有力氣將薰爐給推倒,頓時香料灑了滿地,而巫即也終於不支的跌在地上,拚命嗆咳著,卻還是不肯放棄。

  她要出去,她不能再留在這了,她絕對要出去!

  「天哪……」

  侍女嚇得趕緊出殿去找人來幫忙,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讓薰爐恢復原狀才行,只因蘭陵特別吩咐過,薰爐的火絕對不能熄,不能讓巫即有任何離開的機會!

  「咳咳咳……我不能倒……我絕不認輸……」

  「不好了!失火,倉庫失火了,大家快點來救火呀!」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出現吵鬧慌亂的聲音,是不遠處的倉庫突然冒出大火,大家都趕著要去救火,同一時間,一抹身影突然迅速的閃入殿裡,目標正是巫即。

  「即大人!」

  巫即訝異的轉過頭,原本渙散的眼眸突然泛起一絲光彩,「岳如?」

  「即大人,妳真的在這裡!」岳如馬上來到巫即身邊,趕緊扶起她,「再撐著點,我馬上帶妳出去!」

  因為尉律的搗亂,岳如和巫即失散之後,她就一直在尋找巫即的行蹤,好不容易才得到巫即被蘭陵帶到旬國的消息,她千辛萬苦的追到旬國,才聽到巫即被蘭陵軟禁在他的蘭若殿裡,還失去了力量,這讓她憤怒不已,說什麼都一定要將巫即給救出來才行!

  她花了好一陣子才弄清楚蘭若殿內的各樓閣位置,選擇在最角落的倉庫放火,好把所有人都引到那邊去,她就可以趁機進來救巫即了。

  有了岳如的幫忙,巫即非常順利的便離開囚禁著她的蘭若殿,在呼吸到外頭自然清新的空氣後,她原本昏眩的神智馬上清醒了一半,可見那神醉草對她的影響是多麼可怕。

  幾乎所有的人都趕往倉庫救火,所以她們一路穿過長廊、小橋,都沒有遇到阻礙她們的人,當她們以為終於可以順利脫逃成功時,前方小屋的轉角突然閃出了一個人影,恰恰好就擋在她們面前!

  「站住!」

  一道銳利的長劍直指巫即,讓她們倆不得不停下腳步,巫即定睛看著擋她路的人,「杜玉?」

  「妳們想去哪?」

  杜玉冷眼瞪著巫即,「我就想好端端的為什麼倉庫會著火,原來就是有人在搞鬼,想把妳給劫出去。」

  杜玉討厭巫即,因為自從她出現後,蘭陵的行為就越來越奇怪,完全和他之前追隨的那個人完全不同,所以他恨不得她能消失在這個世上,這樣或許蘭陵就會恢復正常的。

  「杜玉,讓我走。」巫即試著想要說服他,「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留在他身邊,不是嗎?那就請你睜隻眼閉隻眼,讓我離開吧,這樣不就能達到你的目的?」

  「什麼?這……」

  「咱們只有這次的機會而已,如果逃脫不成,他一定會更加嚴密的看守住我,這是你樂意見到的情況嗎?倒不如現在就讓我走,也好過留下我,讓他的行為繼續變質下去,不是嗎?」

  杜玉的心動搖了,只因為巫即所說的的確切中了他的想法,他希望蘭陵能夠恢復正常,而一切的關鍵點就是在巫即!

  掙扎、猶豫了好一會,最後杜玉還是放下劍,將臉蛋偏過一邊,「妳們快走,就當作我從沒見過妳們。」

  一聽到他的回答,巫即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杜玉,我會永遠感激你的。」

  聽著她們離去的腳步聲,其實杜玉的心還是有所猶疑,如果他這樣放她們走,她們卻還是被蘭陵給找到,那結果不就還是一樣?

  依蘭陵現在這無人能敵的情況,她們真能順利逃脫蘭陵的掌控嗎?倒不如……他就趁這個機會殺掉巫即,一了百了,只要她在這一刻死了,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掉了?

  「是呀……只要她死了……」

  一時的邪念爬上心頭,杜玉又提起了劍,從後方追上她們,直朝著巫即的心口刺過去,岳如一聽到背後有奇怪的腳步聲,馬上回過頭,正好就發現杜玉趁她們不注意的時候襲過來了!

  「即大人,小心!」

  岳如奮力推開巫即,杜玉的劍就硬生生插入她的胸口,讓她當場吐出血來,巫即踉蹌的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身,就看到岳如被刺的那一幕,馬上驚叫出聲,「岳如!」

  她咬牙抽出環在腰間的長鞭,使盡最後的力氣朝杜玉的方向一甩,狠狠纏住他的脖子,要讓彼此同歸於盡,他馬上痛苦的拉著她的長鞭,想將鞭子給扯下,結果只是讓長鞭越縮越緊,他已經快要無法呼吸了。

  「即大人……快……快走……」

  巫即心痛的拚命搖頭,想要靠過去,「不!岳如……」

  「別靠過來!」

  岳如拚死撐著,用剩餘的力氣說道,「即大人,快走……再不走……我的心血就白費了……」

  只要能讓巫即離開,她這條小命沒了也不要緊,反正她的命也是巫即救的,只不過在這個時候還給她罷了。

  發現巫即始終不肯離開,岳如只好努力嘶喊著,「快走!」

  巫即狠狠抽了口氣,最後只能狠下心來,咬牙轉身離開,不能浪費掉岳如好不容易替她製造出的離開機會。

  她痛恨自己,恨自己這一刻無能為力的軟弱,更恨促使這一切發生的罪魁禍首蘭陵!

  ※                    ※                    ※

  一接到消息,蘭陵馬上就從王宮趕了回來,他完全不管倉庫的損失,第一個念頭就是衝進蘭若殿裡。

  只見神醉草薰香灑了一地,已經不再燃燒出香味,巫即也徹底失去行蹤,這讓他憤怒不已,臉色也越來越沈重。

  「將軍,不好了!」

  侍衛著急的衝進殿內,將另一個震撼的消息帶給蘭陵,他馬上跟侍衛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就見杜玉和岳如都已氣絕身亡,杜玉是被長鞭扭斷脖子而亡,而岳如則是因為胸前劍傷流血過多而死。

  他認得岳如,大概知道今天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雖然失去杜玉讓他非常惋惜,但現在並不是傷心的時刻,他得趕緊找出巫即的下落。

  深吸了口氣,他馬上吩咐身旁的侍衛,「吩咐下去,要好好妥善處理他們的遺體,懂嗎?」

  「是的,將軍!」

  「你們繼續善後倉庫,而我……必須出去一趟。」

  蘭陵馬上照著巫即可能逃出的路線追出去,一路上詢問大家有沒有看到巫即的行蹤,或許是因為她急著逃命,顧不得什麼了,因此大家都對她踉蹌逃離的身影印象深刻,讓蘭陵有了很明確的追尋線索。

  「即!」

  追了好一段路程,他終於在貧民聚集的破敗民居路上發現巫即的身影,在前頭的她一聽到蘭陵的聲音,馬上狠狠震了一下,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快就追來了。

  她回過頭,看著遠方的蘭陵正邁開步伐,迅速拉近彼此的距離,她馬上心慌意亂的竄入小巷道中,繼續爭取時間。

  只要再一下子就好,她就能夠完全控制自己,她就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她的要求不多,只需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就夠,拜託上天一定要幫她!

  「即,我不會讓妳離開的,快回來!」

  她死都不會再回去那座牢籠了,她要徹底結束這一切,她不能辜負岳如的一番心意,現在的她只為自己而活,絕不再受到任何的控制!

  慌忙逃離之間,巫即發現到一間空無人住的屋子,她馬上開門進去,拚命的喘氣,暫時讓自己有冷靜下思緒的機會。

  她環顧四周一眼,裡頭沒什麼傢俱,只有一張破草蓆掉落在一個角落,不過這樣也就夠了,她只要一個能讓兩人獨處的空間而已,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

  握緊自己的雙手,她發現神醉草的效力終於完全從她身上退去,她已經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力氣,這讓她輕笑出聲,終於可以實行最後的計畫,而且即將不會有任何阻礙。

  她不會讓他好過的,只要他敢追過來,她就會毫不猶豫親手奪下他的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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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4-9-8 22:04:47

第十三章  詛咒

  蘭陵追著巫即的身影進到小巷道裡,卻發現沒了她的身影,他錯愕的暫時停下腳步,不知道該往哪一個方向走才好。

  他慢慢的向前,猜測著她到底會躲在哪裡,總而言之,她走不了多遠的,只要他能冷靜下來,別自亂陣腳,他相信,絕對能找得到她!

  「即,我知道妳在這裡,快點出來跟我回去,好嗎?」

  他對她的執著,是超乎其他人想像的,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捨棄,就唯獨她是他放不開手的,唯一的執念。

  他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待他這種行為,那些他都不在乎,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那就夠了。

  「即,妳這麼做只是在耗時間罷了,我只要……」

  「喀!」

  突然之間,一間小屋子裡傳出了突兀的聲響,馬上抓住蘭陵的注意力,他毫不猶豫的靠近那間屋子,推開門急急衝進,不顧一切。

  「即!」

  他一進到屋子後,馬上就有人關上門,刻意將他給困在這裡面,他隨即回身,才發現巫即背靠著門,和他四目相對,那眸中有一種奇怪的流光,像是正在算計些什麼。

  蘭陵一心只想著要找到她,所以根本沒注意到她那奇怪的神情,看到她不跑,他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不需要再追著她的身影跑了。

  「即,跟我回……」

  巫即突然主動靠近他,雙手勾上他的肩膀,讓他訝異不已,現在的她雖然素著顏面,但眉、眼、唇卻散發著一種嫵媚的感覺,牢牢勾住他的心魂,讓他忘了該如何反應。

  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為什麼會主動迎向他,甚至還在……勾引他?

  蘭陵心中的困惑還沒機會解開,沒想到巫即就主動吻上他的唇,一反常態的狂放不已,他雖然覺得非常奇怪,但還是難以抵擋她主動的投懷送抱,緊緊扣住她的腰,與她更加緊密的貼合,深刻且肆意的激吻著。

  這次的她由被動轉為主動,不讓他主導一切,她在他逐漸失去戒心,被她給迷惑心魂之際,順勢將他給推倒在草蓆上,自己則大膽的跨坐在他身上,居高臨下的對他笑著,那笑容是異常的妖媚絕美。

  蘭陵看著她絕美的笑容,雖承受不住她主動投懷送抱,僅存的一點理智還是在困惑著。

  「即,妳到底……怎麼了?」

  她不給他有繼續思考的機會,再度俯下身和他唇舌交纏,並且雙手開始探入他的衣襟內,在他強力起伏的胸膛上遊走,以最快的速度挑起他體內的慾火,讓他對她起了強烈的反應。

  這樣的挑逗太過刺激,他想推開她,卻被她壓著不放,硬是要他承受這極度甜蜜的痛苦,接著她的雙手轉而向下,以他意想不到的大膽解開他的褲頭,釋放出他的慾望之源。

  他訝異的推起她的肩,勉強和她拉開一些距離,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對他這麼做。

  「等等,即……」

  他這麼做完全無法阻止她要他的決心,她主動沈下身,用自己的身體接受了他的慾望,當兩人親密結合的那一剎那,兩人都被這前所未有的刺激給震撼著心魂,下意識的深吸了口氣,幾乎要渾然忘我。

  做到這樣的程度,巫即雙頰泛著潮紅,媚眼如絲,已經拚命的低喘著氣,「蘭陵……幫我……」

  她的懇求像是魅惑,讓蘭陵馬上扶住她的腰,不顧一切的深深侵入她讓人醉心的身體裡,一次又一次,隨著她柔媚的嬌喘而越來越激烈。

  她的上衣完好,裙襬因為跨坐在他身上而撩起了一大半,露出潔白的大腿,這樣隱諱曖昧的畫面反倒更是能夠引起他體內的慾望之火,要她的渴望更是強烈,像是要將兩人一起襲捲吞沒一樣。

  她在他身上徹底陶醉著,第一次毫不保留的忘我呻吟,她那嬌媚的聲音更是刺激著他,讓他快速的帶著她一起來到最銷魂的高潮點,一同感受那極致的快感在體內擴散開來。

  就在那高潮的最後一刻,一股熱氣突然從蘭陵體內溢出,迅速的被巫即給吸收過去,直到這時他才猛然驚覺,原來她正用同樣的方法搶回在他身上的言靈能力,這才是她主動和他歡愛的真正目的,但已經來不及了,他身上的力量正快速流失當中,他根本無力阻止!

  在沒有了神醉草的抑制之後,巫即順利的搶回屬於自己的能力,當源源不絕的熱力充滿在她的體內,額心彎月印記重現,她的神智完全清醒之後,她的眸光馬上一變,原本的妖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累積已久的憤怒。

  她毫不猶豫的掐住他的脖子,那力道之強,就連男人也抵擋不了,蘭陵下意識的反抓住她的手,卻阻止不了她繼續加強力氣,讓他越來越痛苦,幾乎無法呼吸,就快要死在她手裡。

  他看著她的瞳眸,裡頭盡是對他的怨恨,沒有半點憐惜,這讓他終於知道,他們倆從一開始就不該相識,他根本就不該愛上她,因為結局注定是悲慘的,他們互相傷害的結果,就是有一個人必須死,才能讓兩人從這愛恨的深淵中徹底解脫。

  所以……最後該死的人……是他嗎?

  蘭陵勉強扯起一抹淡笑,之後就閉上雙眼,不再試圖掙扎,就讓他死在自己最愛的女人手上吧,或許這對他來說,也是另外一種幸福。

  他是個罪人,把神巫給逼到這種幾乎發狂程度的罪人,所以他死不足惜,只要他一死,她就解脫了,她的生活可以回到正軌上,不再需要像隻被禁錮的鳳凰,只能在籠裡掙扎,回不了牠該回去的天空。

  是該放手的時候,能死在她手上,他死而無憾……

  蘭陵閉上眼等待著死亡那一刻的到來,但之後卻突然發現她掐住他的力道變輕了,緊接著,一滴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他臉上,讓他訝異的又睜開雙眼。

  只見巫即看起來似乎非常掙扎、痛苦,眼淚控制不住的拚命滑落,原本堅決的眼神中卻出現了矛盾、猶疑,讓她停下自己的手,終止了對他的磨難。

  她咬牙切齒的開口,「你為什麼不反抗?」

  他淡淡一笑,「這是我欠妳的,所以……我還給妳……」

  就讓他們倆之間的恩怨在這一刻結束吧,他對她的諸多傷害,就用他自己的命還給她,之後再也互不相欠。

  他是心甘情願的,所以別再猶豫了,親自取走他的性命吧……

  蘭陵再度閉上雙眼,等著巫即重新掐上他的脖子,徹底終結他的性命,但在看到他這從容赴死的神情後,她原本狠下的心腸軟了,原本強烈的恨意也跟著碎了,再也使不出力量親自掐死他。

  她痛哭失聲,卻也瘋狂的笑著,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的內心始終有著矛盾存在,因為她雖然恨他,卻也同樣愛著他,她對他的恨意有多深,所衍生出來的愛就有多深,她對他的愛和恨是纏繞在一起的,糾結難理,並存並生,是無法分開來看待的。

  所以她心中的愛和恨一直在拉扯,讓她疼痛、掙扎,卻怎樣都逃不出愛恨交纏的迷瘴之中,才會在這最後一刻停下手,因為殺了他,她的心也會死掉一半,她也會親手扼殺了自己!

  「呵……呵呵……哈哈哈……」

  淚流乾了,她自嘲的狂笑出聲,心想自己果真是情劫難逃,逃不了就算了,她也不在乎,但她對蒼顏和旬國主的怨恨還在,她下不了手殺蘭陵,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會放過始作俑者的他們倆!

  在狂笑之中,巫即緩緩起身,腳步飄忽的轉身離去,再也不管蘭陵是生是死,現在她的腦中只有一種想法,她要讓蒼顏和旬國主悔不當初,只恨自己不應該覬覦她的力量,反而搞到最後家破人亡!

  蘭陵沒想到巫即最後竟然沒有殺他,反倒捨下他自己一個人離去,他想起身追上,但他全身的力量剛被抽走,根本無力掙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他的視線內,內心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的笑聲很奇怪,像是有什麼可怕的事即將要發生一樣,這讓他心驚膽顫,恨不得能馬上追上她的腳步,阻止她做任何無法挽回的傻事。

  「別走……冷靜下來……即!」

  ※                    ※                    ※

  巫即一路往回走,目標明確,沒有任何人阻止得了她,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也有瘋狂的一面,不過她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現在的她,因為她已經完全豁出去了。

  來到王宮門前,侍衛馬上伸手攔下她,不讓她隨意闖入,「慢著,誰準妳進王宮的,站……啊!」

  那侍衛連碰都沒碰到她,就被巫即甩袖所旋出的強勁風力給震得老遠,狼狽的跌倒在地,其他侍衛不信邪,接二連三的朝她撲過去,結果每個人的下場都是一樣狼狽,沒有人碰得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長驅直入,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快!快傳話進去,派更多人手過來,不能讓她繼續往王宮深處走了!」

  一聲令下,更多的侍衛們手持武器朝巫即衝了過去,她只是冷冷的瞧了他們一眼,再次振袖一揮,更強大的風勢馬上朝他們襲捲過去,風勢所到之處不僅人跌得七零八落,花草更是被摧折得厲害,可見那風勢的力量是多麼大。

  「哼,不自量力!」

  巫即對他們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繼續往王宮深處走,來多少人阻擋她,她就讓多少人倒下,現在的她可不是被蘭陵奪走力量時的脆弱不堪一擊,人世間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她想做的事情!

  一路來到大殿的廣場前,已經沒有任何人敢再接近她,旬國主和蒼顏從殿內走出來,看到她額心重新出現的彎月印記,都是震驚不已,只覺得自己似乎……要大難臨頭了!

  「巫即,妳怎麼會在這裡?」旬國主內心雖然害怕,卻還是強撐住氣勢,開口質問,「蘭陵呢?他為什麼……會讓妳出來?」

  「旬國主,你很訝異我出得來?」巫即冷笑出聲,「你們有膽子敢算計我,就要有為此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蒼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旬國主急著追問蒼顏,「她的力量不是已經被奪走了,又怎麼會讓她給奪了回來?」

  「這……我……」

  蒼顏也沒有料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原來被奪去的力量她還是有辦法再奪回來的,這是他的失策,他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個層面。

  巫即繼續朝著他們冷笑,「現在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你們對神巫的情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會讓我奪回力量也是你們自找的,認命的接受事實吧!」

  「妳……妳到底想怎樣?」反正事已至此,也無法挽回了,旬國主便不顧一切的挑釁,「難不成殺了我?哈,高高在上的神巫能做這種讓自己雙手沾滿鮮血的事嗎?」

  「哈哈哈……為什麼我不能?」巫即瘋狂的大笑出聲,「我就偏要讓你們自食惡果,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招致毀滅!」

  一時之間,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風雲大起,濃密的雲霧覆蓋住太陽,光線馬上暗了下來,就連氣溫也瞬間低了不少,巫即額上的彎月印記散發著鮮紅色澤,在潔白的肌膚上是異常搶眼,任誰都無法不注意到。

  旬國主和蒼顏驚懼的看著這一幕,完全束手無策,面對這像是徹底發了狂的巫即,他們除了害怕,什麼事都完全不能做,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樣!

  「我詛咒你們旬國,詛咒你們──」

  巫即撕心裂肺的吼著,像是要讓她的咒言上達青天一樣,「我要旬國一月天降大雪、二月炎日高灼、三月百物枯萎、四月瘟疫橫行、五月死屍遍野、六月全國覆滅,並且我還要讓狼狽為奸的辰國也跟著一同遭殃,無人能夠倖免!」

  沒想到巫即居然會對旬國和辰國降下這麼狠毒可怕的咒語,蒼顏憤恨的罵著,「巫即,妳瘋了!」

  「瘋了又怎樣?是你們逼我的,你們咎由自取!」巫即毫不猶豫的說出最後收語,「咒言在此,天地同證!」

  「轟隆──」

  響徹雲霄的雷聲迴盪在濃雲裡,讓所有的旬國百姓都嚇了一大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緊接著,細小的雪花開始從天際墜落,讓從沒見過雪的旬國百姓訝異不已,大家也因為這異常的氣候而開始慌亂起來。

  旬國主和蒼顏震愕的看著白雪從天降落,簡直不敢相信,巫即則伸手接下片片雪花,任由雪片停駐在她的髮上、衣上,慢慢融化,變成清水滲入衣裳裡。

  「哈哈哈……你們等著瞧吧,我就是要讓你們一步步的受到折磨,感受著我曾經遭受到的痛苦,我不會讓你們太簡單就死去的,這樣太便宜你們,根本就不算是懲罰!」

  狂笑之際,巫即的喉頭突然湧上一股腥甜氣息,讓她瞬間嘔出一灘血來,看著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她的身體微微踉蹌著,但她還是硬撐著不倒,原本瘋狂的笑聲又多了一絲蒼涼,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一樣。

  明明順利報了仇,為什麼她卻連一點喜悅都感覺不到,她只覺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上天給了她這樣一個考驗,將她給愚弄到了極點,最後讓她的雙手沾滿血腥,不只其他人的,還有……她自己的。

  身體好痛,像是要四分五裂了一樣,這強烈的詛咒已經大大超出她所能夠負荷的程度,她再度嘔出了一灘血,無力的嗆咳出聲,咳到最後,只剩下虛弱的喘息表達出她所剩無幾的氣力,就算她要再撐,也已經撐不了多久。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對這一個人世間已經沒有任何留念,這個地方她再也不想待下去了,就讓旬國和辰國自己慢慢走向滅亡吧,她不想再理,她只想拋去在旬國的所有一切,不再被愛與恨所干擾。

  她已經累了,她想回到靈山上去,回到她最熟悉的地方,再也不下人間了……

  「即!」

  就在此時,好不容易才追回來的蘭陵拚命喘著氣,看著在大殿廣場中巫即孤單的身影,他想靠近她,但此刻她的四周卻出現了一股強大氣流將她給籠罩住,讓他完全無法前進。

  「即,妳聽到我的聲音了嗎?回答我!」

  他知道她想離開,他內心有一種會徹底失去她的恐懼感,與其眼睜睜看著她離去,他倒寧願自己先死在她手上,這樣他也就沒有任何牽掛了。

  聽到蘭陵的聲音,巫即微偏過頭,眼眶中的淚又不斷的滑落,她臉上盡是哀傷的神色,只因為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人,又勾起她內心愛恨交雜的痛苦酸楚,讓她對人間又有了一絲執念。

  不,她要拋去這樣的執念,她不想再這麼痛苦的活下去了,她要讓自己的心徹底死去,腦海中不再有這些讓她又愛又恨的記憶,徹底割斷她和人間的所有牽絆!

  這一次,她漾起了一抹淒涼的笑容,輕聲的吐出最後話語,「我恨你……」

  狂風大起,樹木沙沙狂響起來,也捲起了滿地風沙,眾人都因為這陣狂風而不得不閉眼掩面,幾乎快站不住腳,狂風持續了好一陣,之後才慢慢變弱下來,當四周又恢復平靜時,廣場上已經看不到巫即的身影,只留下地上一灘豔紅的血跡,述說著她曾經存在過的事實。

  雪花繼續飄下,一步步開始慢慢應驗巫即所留下的咒語,而蘭陵的心也像是缺了一塊,隨著巫即的離去,開始淌出血、疼痛一陣強過一陣,讓他幾乎無法承受。

  他終於……徹底失去她了嗎?

  「不──即──」

  ※                    ※                    ※

  「芷幽!」

  腕上的銅鈴環在不經意之間響起,蘭陵才發現君芷幽消失在熱鬧的大街之上,他馬上順著感應帶薇兒進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巷道,來到一間幽靜的小屋前。

  他毫不猶豫的推開門,本來以為會遭遇到什麼阻礙,沒想到卻異常順利的就將門給打開了,一進到屋內,他就看到君芷幽倒在地上,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無意識的掙扎著,而她身旁則趴著另一名紫衣女子,她也痛苦的喘著氣,似乎再過不了多久就要氣絕身亡了。

  「芷幽!」

  蘭陵馬上蹲下身抱住君芷幽,但她對他的叫喚完全沒有反應,全身發著燙,意識模糊不清,還囈語連連,這讓他不得不擔心,她是不是被那紫衣女子給下了什麼毒手?

  「妳──」

  蘭陵狠厲的瞪向那名女子,卻在看清她的容貌同時錯愕的一驚,「妳是……岳如?」

  這怎麼可能,她不是已經在十八年前死了,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而且還是十八年前的樣貌?

  岳如勉強擡起頭,她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但她還是扯起一抹嘲諷的笑,「怎麼,看到我還活著,很訝異?」

  他訝異她還活著,難道她就不訝異他為什麼也還活著,並且還和她一樣保持十八年前的樣貌?

  當年巫即在旬國王宮下完詛咒消失之後,蘭陵也跟著失去蹤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大家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事實……並不然。

  蘭陵雖然非常困惑岳如為什麼沒死,但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君芷幽的情況,連忙質問,「妳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

  「我做了什麼?呵……我只不過是把她的一魂一魄還給她罷了……」

  岳如的回答讓蘭陵不由得錯愕萬分,「她遺落的一魂一魄在妳身上?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還不都是因為你!」

  岳如憤恨的對他怒罵出聲,「是你逼得她把對你愛恨交纏的情感和記憶都遺留在這一魂一魄當中,選擇拋棄在人間忘卻,是你逼得她撕裂了心魂,讓自己變得不再像是自己,轉世之後的她才會傻氣十足,完全沒了從前的靈氣!」

  當年巫即在下完詛咒,吐血離開的同時,也把對蘭陵有關的愛恨全都從身上抽離出來,鎖在一魂一魄當中,遺落在人世間,想要徹底忘卻,而她在人世間飄盪的一魂一魄,因為無所依歸,憑著之前對岳如的悔憾,便來到她身邊,進駐到她的身體裡。

  原本已經死去的岳如,就因為巫即靈魂的進駐,在即將被埋入土裡的前一刻又復活回來了,她強烈的感受到巫即對蘭陵的所有愛與恨,對蘭陵更是怨恨至極,她本想親手幫巫即報仇的,結果那時的蘭陵已經失去行蹤,再也沒人找得到他。

  她代替巫即,親眼看著從沒下過雪的旬國被大雪冰封,凍死好多人,接著升起火辣辣的太陽,幾乎要把大地燒灼了,所有的農作物都長不起來,遍地荒野,餓死不少人,緊接著開始瘟疫蔓延,到處都見得到餓死、病死的人們,然後旬國幾乎被滅,成為了一個死寂的國家。

  但這樣還是不夠,因為還是有少數人避過了這場災難,她相信離去的巫即總有一天會再回到這個人世,給這些倖存者最後的懲罰,所以她要好好守護著這一魂一魄,等到巫即再出現時,她再還給她,讓她親自手刃這些罪人!

  聽到岳如說出巫即之所以會遺落一魂一魄的真正原因,蘭陵的心也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簡直疼痛不已,他知道當年的他傷得她很深很深,卻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選擇遺忘,讓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我將一魂一魄還給即大人,她的靈魂即將完整,就連前世的記憶也會完全回籠,想起你從前對他的所做所為。」

  岳如幸災樂禍的笑著,「之前的她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全心的信任你,但在她記憶恢復之後,你再也欺騙不了她,等著被她怨恨吧!」

  此刻蘭陵更是緊抱著君芷幽,眼神是異常的沈痛,但也有著不變的堅定,「這是我欠她的,我會坦然的面對,並不會因此而放棄她、逃開她,讓她永遠都怨恨著我。」

  他這次從黃泉回來,就是要對她贖罪的,所以他不會逃避,不管她醒來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會變成怎樣,他都會坦然接受。

  「哈……還真是好大的口氣呀……」

  岳如嘲諷的笑容越來越無力,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我真想親眼看著你最後的下場,可惜……已經沒時間了……」

  將一魂一魄物歸原主,她原本早就該死的軀體也要消失了,她終於徹底趴倒在地,心滿意足的笑著,「即大人……我的任務終於完成,容我……先走一步……」

  能對巫即有所貢獻,她死而無憾,她可以安心的瞑目了……

  閉上眼,岳如的身體就以最快的速度風化,成為一團灰色的粉末,輕風從門外吹入,就帶走了一切,讓岳如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對於岳如對巫即的強烈執著,蘭陵有種感同身受的傷感,他們倆都是為了同一個人,只不過立場不同,所執著的點不同,才會出現這樣的對立。

  薇兒始終在一旁觀看著這一切,似乎完全不訝異他們這些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她趕緊趁機轉換表情,看起來是非常的擔心,「爹爹,娘娘怎麼了,娘娘為什麼都不醒?」

  蘭陵馬上從感傷中回過神來,看著懷中的君芷幽,她的情況還是像剛才一樣,不管他怎麼喚她都沒有任何反應,這讓他非常心急,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

  只是將一魂一魄回歸而已,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奇怪的反應,難道……是哪裡出了差錯?

  「爹爹,怎麼辦,娘娘會一直睡下去不起來嗎?」

  「薇兒,別擔心。」蘭陵趕緊安慰她,「爹爹會找出辦法,讓娘娘醒來的。」

  然而現在他唯一能想得到的辦法,就是──上靈山,找靈山第一神巫「巫鹹」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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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2:05:33

第十四章  崩潰

  靈山,一座終年飄散著薄霧的神秘之境,一般沒有緣份的普通人是進不來的,但如果和靈山十神巫有相關聯的人,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蘭陵他們順利的進到靈山,一路往山上走,看著薄霧不時飄過的山路,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因為十八年前他曾經闖過一次靈山,知道只要不顧一切的往上頭走,就能夠遇到他想見的人。

  來到一處碎石遍佈的草叢中,他終於發現了那一抹身影,她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出現一樣,從草叢中回過頭,對他淡而柔的微笑。

  「蘭陵,十八年不見,近來可好呀?」

  她額上有著一抹彎月印記,身上散發出一種古典沈靜之感,和巫即是完全不同的類型,而她正是蘭陵要找的神巫──巫鹹。

  「巫鹹,很抱歉又來打擾妳,但我真的是想不出任何辦法了,只好帶著巫即轉世的君芷幽上靈山來尋求幫助。」

  對於薇兒的存在,巫鹹似乎一點也不訝異,像是知道所有事情一樣,她看了他抱在懷中的君芷幽一眼,隨即輕嘆了口氣,「她的劫難還沒歷完,也難為你了,隨我過來吧。」

  她將他們給引入一間石室當中,裡頭的擺設簡單,非常樸實,這就是靈山上的生活習慣,簡單、單純,沒有多餘的華靡奢侈。

  蘭陵將君芷幽給放在床榻上,就和薇兒退在一旁,讓巫鹹觀看君芷幽的情況,她坐在榻邊,只是輕碰了君芷幽的臉頰一會,就收回手,眼神也沈了下來。

  「巫鹹,芷幽她……到底怎麼了?」

  「很簡單的一個原因,適應不良。」

  「適應不良?什麼意思?」

  「經過十八年之後,她所拋去的一魂一魄才又重新回到體內,卻和原本就存在的靈魂產生抗拒,無法順利融合,所以她才會一直發著熱,然後昏迷不醒。」

  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蘭陵馬上緊張的問,「那咱們該怎樣幫她?」

  巫鹹搖搖頭,「這種事情,沒人能幫得了她,只有靠她自己,就算我是神巫,我也無能為力。」

  除非靠君芷幽自己的力量將被分成兩半的靈魂重新融合,她的靈魂才有可能完整,如果用任何外力介入,只怕非但幫不了她,還會害了她,所以他們都不可以輕舉妄動。

  「現在咱們只能等,等著她自己醒來,但她醒來之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說實話,我也不敢向你肯定。」

  「那如果她……永遠醒不過來呢?」

  巫鹹只是無奈的淡笑,然後便起身離榻,準備離開石室,「在她還沒能醒來之前,你和那個小娃兒就暫時留在靈山吧,在這段時間,你們可以隨處走動,不需要有任何的顧忌。」

  沒想到連巫鹹也無能為力,蘭陵的心瞬間涼了下來,但還是勉強的道謝,「多謝。」

  「你不需要謝我,這是你們倆互相纏繞出的情劫,最後到底能不能走過,就得看你們互相的造化了。」

  巫鹹將石室留給他們,便一個人翩然離去,暫不多管,蘭陵則坐到榻邊,握住君芷幽的手,眼神不由得黯淡下來。

  「芷幽,答應我,妳一定要醒過來……」

  之前經歷了那麼多波折及磨難,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她絕對不能在這最後一刻被擊敗,她一定要撐過來才行!

  「我會一直陪著妳的,直到妳再度睜開眼,到時候妳罵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會接受的,好嗎?」

  他不怕她恨他,只怕她再也不願意醒來,這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所以只要她能夠清醒過來,他怎麼樣都好,不管得背負著什麼罪孽,他都不在乎,而且是心甘情願的接受。

  看著蘭陵眼中深情但又落寞的神情,薇兒的心微微刺痛著,她伸手抓住蘭陵的手,對他漾起了甜美的笑容,給他鼓勵,「薇兒也會陪著爹爹和娘娘,薇兒和爹爹一起等娘娘醒來。」

  她那有些神似君芷幽的笑容讓蘭陵的心寬慰不少,也隨她揚起一抹笑容,「乖薇兒。」

  這一刻的他,並不是一個人,還有薇兒陪伴在他身旁,所以他要堅強、振作,絕不能率先低頭認輸。

  他相信,上天會給他彌補的機會,會讓君芷幽醒過來的……

  ※                    ※                    ※

  君芷幽一連昏睡了幾天,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而蘭陵和薇兒就在一旁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她,毫不馬虎。

  但薇兒畢竟還小,很快的體力就透支了,而靈山上只有簡單的蔬果能讓他們裹腹,蘭陵是不在乎,不過薇兒可不行,況且她現在還小,要是飲食不均衡,可是會阻礙她成長的。

  因此,蘭陵特地請求巫鹹的諒解,想去河邊抓些魚填飽薇兒的肚子,因為基本上靈山是不殺生的,聽到他的請求,巫鹹倒是輕笑出聲,只說天地萬物也各有他們的命運,他可以不必顧慮那麼多,孩子的健康要緊。

  得到了巫鹹的應允,蘭陵終於鬆了口氣,馬上帶著薇兒來到靈山唯一的一條河流旁,好替她補補身子。

  「爹爹,你瞧!」

  隨著蘭陵坐在河邊,薇兒指著河對岸的密林裡,裡頭有好幾雙鹿眼正好奇的和他們大眼對小眼,「這裡的動物好奇怪,都不怕人呢。」

  「那是因為這裡沒有人會傷害牠們,牠們當然不怕人。」

  「那這裡除了鹹姨她們之外,就沒有外人了嗎?」

  「是呀,很少有外人能走進這裡,要進來的人都必須看有沒有那種緣份。」

  雖說這裡是十神巫居住的地方,但她們並不一定會一直待在山上,而他就算進來了兩次,也只見過巫鹹出現而已,其他的神巫都不見人影,難以窺見她們神秘的樣貌。

  而薇兒也完全不怕生,一來就和巫鹹處得非常好,就像是她們早已相識一樣,雖然她們那太過融洽的相處情況讓他感到有些納悶,但總比薇兒適應不來得好,他也就沒那麼在意了。

  「那……等娘娘醒來,咱們三人就住在這裡,不要下山了,好嗎?」

  「為什麼?」

  「因為山下好多壞人。」薇兒馬上嘟起了小嘴,「壞義爹對娘娘不好,只有爹爹對娘娘好,只要咱們待在這裡,壞義爹就上不來,娘娘就能安全了。」

  沒想到她這小小的心思,卻也會顧及君芷幽的安危,這讓蘭陵欣慰的拍拍她的頭,「好呀,等娘娘醒來,咱們再一起問她要不要住在這裡,好嗎?」

  「嗯!」她馬上開心的點點頭。

  蘭陵笑開了嘴,有她在身旁,他內心的苦悶就散去不少,眉間的愁緒也能被她所化去,「不知道巫鹹會不會後悔收留了咱們這些麻煩呢……」

  「要是鹹姨不開心,薇兒就去逗鹹姨開心,讓她答應咱們留下來。」

  「真的?妳哪來這麼大的本事,可以左右妳鹹姨的想法?」

  「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薇兒不行?」

  真是天真的孩童想法,但她這開朗樂觀倒是感染了他,讓他的心情舒坦不少,雖然他知道,其實他……根本不可能永遠陪在她們倆身旁。

  他知道大司命和少司命是不會放過他的,他在黃泉的代價還沒償還完,總有一天還是得回去的。

  「蘭陵,原來你們倆跑到這來了!」

  結果說人人到,少司命就在這一刻從薄霧中現身了,蘭陵馬上起身面對他,有些驚訝他會這麼早就出現。

  「少司命,我還不能回黃泉,芷幽她到現在都還沒脫離險境,我不能在這時離開她。」

  「我知道我知道,不見到她醒來,你是不會認命的,是吧?」少司命沒好氣的扁著嘴,「我這次出現,主要的目的不是你,而是……你身旁的那個小鬼。」

  一被點到名,薇兒馬上躲到蘭陵背後,討厭的瞪著少司命,「壞人!」

  「喂,我到底哪裡壞了,妳兩次見到我都這麼『誣賴』我?」

  「你的目標是薇兒?」蘭陵不解的詢問,「她並沒有做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找她?」

  「我在黃泉查不出她的身份,懷疑她的來路不明,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大哥要我把她帶回黃泉去,好好弄清楚她真正的身份。」

  這種狀況他們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不得不小心提防,就怕薇兒是什麼可怕的妖物,趁機埋伏在人間,準備找機會好好作亂一番。

  一聽到自己要被帶走,薇兒馬上緊緊抓住蘭陵的手,抵死不從,「爹爹,薇兒不要離開!」

  「你想帶她下黃泉?」蘭陵馬上將薇兒護在身後,堅定的回絕,「不行,我不能讓你帶她走!」

  少司命忍不住氣呼呼的威脅,「蘭陵,我已經通融你暫時留在人間,結果你還想為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女娃跟我作對,難道你就不怕我馬上命令你回黃泉?」

  他這個黃泉司命神做到這種程度也太窩囊了吧?要人要不回,還得拚命討價還價,這一回他一定得把薇兒帶走,省得再繼續讓其他人騎到他頭上,以為他好說話兼好欺負!

  蘭陵對薇兒有著不同於平常人的情感,他很疼惜這個孩子,早在不知不覺間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所以他絕不能讓少司命帶走她。

  「少司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她絕對不會危害人間的,請相信我!」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總而言之,今日不是你跟我回黃泉,就是她跟我回黃泉,你自己選一個吧!」

  「這……」

  薇兒更是緊抓住蘭陵不放,「不要,薇兒和爹爹都不要和壞人回黃泉!」

  「小鬼,妳又叫我壞人──」

  就在這時,另一道溫柔婉約的嗓音迴盪在林間,而且越來越靠近,「少司命,久不見你入靈山,怎麼你一出現就吵吵鬧鬧的,存心要擾得我不得安寧呢?」

  下一刻,巫鹹的身影也從迷霧中走出來,舉止典雅的帶著笑容,緩和下兩方之間的衝突氣氛,「對了,麻煩代我向大司命問聲好,我也許久沒見到他了。」

  「鹹姨!」

  一看到巫鹹出現,薇兒馬上躲到巫鹹身後,非常聰明的拿她當庇護,這下子少司命更是生氣了,打定主意非得帶走這個小鬼不行。

  「巫鹹,妳出現得正好,幫我評評理,看到底是誰在無理取鬧!」

  巫鹹輕拍著薇兒的頭,柔聲開口,「你們剛才的爭執我都聽到了,少司命,可以容我問個問題嗎?」

  「當然,妳問。」

  「你們黃泉是憑什麼認定薇兒來路不明,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才要拿她下黃泉的?」

  「因為大哥的生死簿上沒有她的資料,所以咱們才會懷疑她的來路有問題。」

  「哦,是這樣啊……」這下子巫鹹的笑意更是深了,「但她的確是君芷幽的孩子,並不是來路不明呀。」

  少司命馬上哼笑出聲,「她是半路亂認爹娘吧,妳怎麼能把她的話當真呢,這也太可笑了吧?」

  「少司命,你真的認為……她是半路亂認爹娘?」

  「呃?」

  巫鹹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讓少司命莫名愣住,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趕緊從懷中掏出自己所掌管的子嗣簿,翻開寫有君芷幽名字的那一頁,緊接著忍不住錯愕的瞪大雙眼。

  「君芷幽,與蘭陵育有一女,名為……蘭薇?」

  蘭薇?薇兒?少司命不敢置信的瞪著薇兒,沒想到會在自己的子嗣簿裡發現她的名字,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少司命,你說什麼?」

  蘭陵訝異的衝向少司命,搶過他手中的子嗣簿觀看,同樣不敢置信,這讓少司命感到有些丟人,堂堂司命神的簿子居然就這麼被輕易搶走,這會讓人笑話的,因此趕緊伸手搶回東西。

  「喂,那是我的子嗣簿──」

  少司命雖然馬上搶回子嗣簿,但蘭陵已經清楚看到簿內記載的事情,完全處於震撼當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和君芷幽之間……有孩子,而且孩子就叫……蘭薇?

  「薇兒!」

  蘭陵來到薇兒身旁,激動的蹲下身,摸著她小巧精緻的臉蛋,他從一見到她時就覺得她神似君芷幽了,可從沒想過,她真的會是他和君芷幽的孩子?

  他眼中有著激動、喜悅、還有一點點的遲疑,像是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樣,薇兒看出了他眼中的最後一絲遲疑,馬上漾起笑容,甜甜的開口。

  「爹爹。」

  她柔嫩的叫喚化解了蘭陵心中最後一絲疑慮,珍惜的將她給緊抱在懷中,內心的喜悅之情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表達了。

  「乖孩子,爹爹絕不會讓妳被帶走的。」

  他相信,這的確是他和君芷幽之間的孩子,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她,不能讓她被少司命給帶到黃泉去!

  巫鹹笑看著還是不敢置信的少司命,「少司命,既然已經確定了薇兒的身份,你應該就沒有必要再把她給抓入黃泉了吧?」

  「這……這怎麼可能?」少司命馬上質問蘭陵,「蘭陵,難道你已經碰過君芷幽了?」

  他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

  「那……那這孩子怎麼蹦出來的?從石頭裡嗎?」

  「我也不懂。」但蘭陵還是緊緊的抱住薇兒,就是打定主意要護她了,「不過就連巫鹹也說了,她的確是君芷幽的孩子,你的子嗣簿上也有記載,這樣你還能再說什麼?」

  「但既然你都還沒碰過君芷幽,而大哥的生死簿上也還沒有蘭薇的記載,表示她根本就還沒出生,那現在這一個小鬼又是怎麼回事,自己提前偷跑蹦出來?」

  不對呀,他怎麼想都很奇怪,這完全不合常理,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少司命,我可以擔保,薇兒在人世間不會出什麼亂子的。」巫鹹也是打算袒護薇兒到底了,「請你回去轉告大司命,要是未來出了什麼差錯,儘管找我負責,我會擔起一切的。」

  「妳……啊啊啊……諸事不順,真是諸事不順!」少司命真想抱頭抓狂一番,快被靈山的這一群人給搞瘋了,「算了,她的事我就不管了,反正真要有什麼亂子出現,妳得負全責!」

  「這是當然。」

  「話別答應得這麼爽快,要是到時候真的出了事情,就有妳好受了!」

  少司命沒好氣的轉身離去,沒過多久就消失在薄霧瀰漫的森林之中,再也不見蹤影,好不容易等到麻煩走了,巫鹹也偷偷鬆一口氣,替薇兒捏了把冷汗。

  她低下眸,和依然還被蘭陵抱在懷中的薇兒相視一笑,所有話語盡在不言中,她是知道薇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現在還不是適合公開的時候。

  再過不久,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她誠懇期盼著那一日能早日到來……

  ※                    ※                    ※

  君芷幽像是陷入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惡夢一樣,不時會緊皺著眉,還無意識的囈語,說著斷斷續續的話。

  她這種情況讓他們非常擔心,她身上的高熱始終沒有散去,蘭陵很怕,怕她再這樣昏迷下去,她的身體會先承受不住折磨。

  「不……不要──」

  她在榻上掙扎著,雙手狂亂的揮舞,蘭陵馬上坐在榻旁,想要制住她的手,以免她在無意識之下傷害了自己。

  「芷幽,怎麼了,妳夢到了什麼?」

  沒想到蘭陵的身體一靠近,君芷幽馬上抓住他的臂膀,而且力量非常強大,就像是溺水的人拚死抓住浮木一樣,她忍不住低泣出聲,讓他聽了心酸不已,卻沒有任何能力替她分擔一些痛苦。

  現在的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所以他的雙臂都傳來了陣陣痛麻感,但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一點折磨,反倒將她給抱在懷裡,讓她可以好好的發洩情緒。

  他柔聲的在她耳邊輕喚著,希望她能夠聽到,「不管妳夢到了什麼,有我陪著妳,就盡情的哭吧……」

  她在他懷中痛哭了好一陣子,帶有一種心碎的感覺,讓蘭陵也忍不住心痛,沒過多久,她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又陷入恍惚的囈語當中,像是非常不安一樣。

  這樣子反反覆覆,像是永無止境,他不知道她的磨難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只能焦心的在一旁等待,陪著她度過難關。

  一剛進來的薇兒看到的就是蘭陵緊緊抱著君芷幽的情景,他對她的深情是表露無疑,她想了一會,又無聲的走出石室,不知道想幹什麼。

  沒過多久之後,她又進到石室來,而且手中多了一塊沾水的手帕,她馬上來到榻旁,笑容甜美的把手帕遞給蘭陵。

  「爹爹,擦擦。」

  「薇兒,妳這手帕來得剛好。」

  蘭陵馬上接過手,結果卻是往君芷幽的臉上擦去,經過剛才的掙扎哭喊之後,她的肌膚都滲出汗來,如果不趕緊幫她給擦乾,他就怕她會因此而受到風寒。

  他的動作是異常輕柔,就怕太過用力會弄疼她,讓她不好受,也像是把這件事當成多麼重要的一件事,異常的專注認真。

  在一旁的薇兒感到好笑的微扯了下嘴,她原本的用意是要給蘭陵擦汗的,大概是因為剛才制止君芷幽別傷到自己,所以他也流了不少汗,結果沒想到他完全都不顧自己,一心只注意君芷幽而已。

  薇兒又再走出石室,回來時手中又多了一塊沾水的手帕,她爬上榻,親自幫蘭陵擦掉他臉上的汗,這貼心的舉動讓他一愣,內心出現了從不曾有過的欣慰感受。

  這樣貼心的孩子怎麼能不讓人憐愛?他很慶幸這一路上有她的陪伴,要不然他一定會陷入絕對的痛苦當中,她像是上天賜給他的寶貝,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給了他繼續振作下去的希望,讓他不被挫折所打敗。

  擦完蘭陵臉上的汗,薇兒才用著甜嫩的嗓音開口,「爹爹也不能太累哦,薇兒可一次照顧不了兩個大人。」

  他失笑出聲,就算再疲累,聽到她的童言童語,他也能夠繼續強打起精神的,「妳放心,爹爹絕對不會替妳添麻煩的。」

  「那就好。」

  「唔……」

  就在這時,在蘭陵懷中的君芷幽突然呻吟了一聲,眼睫毛眨了一下,似乎有甦醒的跡象,他們倆馬上緊張的瞧著她,就怕這只是錯覺,徒讓他們空歡喜一場。

  只見她稍微掙扎了一會,終於緩緩睜開雙眼,神色還有些迷濛,像是無法馬上回過神來一樣,這讓他們倆開心的揚起笑容,終於盼到她甦醒的這一刻,終於不必再膽戰心驚的繼續等待下去了。

  「娘娘!」

  「芷幽,謝天謝地,妳可終於醒了,咱們等了妳好久……」

  君芷幽的耳旁傳來一男一女呼喚她的聲音,讓她慢慢的抓回自己的神智,當她清楚的看到將自己給擁在懷中的男人時,她馬上訝異的一愣,震愕的趕緊將他給推開。

  「啊──別碰我──」

  「芷幽?」

  君芷幽退到床榻內側,徹底拉開她和蘭陵之間的距離,痛苦的撫頭低喘著氣,前世今生的記憶在她腦海中錯亂開來,讓她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不懂為什麼害她那麼慘的男人還會出現在她的身旁?

  蘭陵本來早已有心理準備,她在醒來之後會轉而開始恨他,但在真正面對她排斥他的情形之後,他才知道,其實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芷幽,我是蘭陵呀……」

  「你別靠近我、別靠近我──」

  君芷幽馬上抱頭尖叫痛哭,回憶的衝擊讓她陷入半瘋狂狀態,完全無法接受過往的一切,現在的她心中充滿了各種雜亂無章的情感,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只能選擇徹底逃避。

  「芷幽,妳醒了?」

  聽到了君芷幽的聲音,巫鹹也馬上出現在石室裡,看到巫鹹的出現,君芷幽立刻崩潰的向她求救,「嗚……鹹姊姊,救我……」

  巫鹹來到床榻邊,君芷幽馬上撲到她懷中,痛苦的大哭出聲,她不由得輕嘆了口氣,憐憫君芷幽必須受到這樣的折磨。

  巫鹹一碰到她的身體,就知道她根本只是勉強醒來而已,體內分裂的兩邊靈魂依舊存在,像是有什麼關鍵阻礙著,讓她無法順利讓靈魂完整融合,這樣的她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因此而徹底瘋狂,再也無法恢復。

  而現在會讓君芷幽崩潰的最危險人物就是蘭陵,巫鹹只好對蘭陵說著,「現在的她不能再繼續受到刺激,要不然她會徹底被毀了,所以……可以請你暫時不要出現在她面前,給她有一段時間好好冷靜嗎?」

  看到君芷幽這麼痛苦的模樣,蘭陵的心也跟著備受折磨,但現在的他卻只能選擇心澀難耐的回答,「我知道,在她不想主動見我之前,我……是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的。」

  他知道,這是他應得的懲罰,所以他……只能堅強的面對,沒資格逃避……
引言 使用道具
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2:06:15

第十五章  折磨

  醒來之後的君芷幽,在巫鹹的安撫之下,情緒終於逐漸穩定下來,但她卻變得不哭不笑,只是坐在榻上發愣,像是一尊空有軀殼卻沒有靈魂的娃娃一樣,讓大家擔心不已。

  蘭陵雖然不再出現在君芷幽面前,但他並沒有離開靈山,只是暫居在另一處,靠著薇兒了解君芷幽的狀況,始終掛心著她的情形。

  「娘娘,妳想出去到外頭曬曬太陽嗎?」

  薇兒跪坐在榻上,替君芷幽梳著長髮,並且試著和她說話,但總是這樣,薇兒自顧自的說,君芷幽卻不曾回過任何一句話,但她並不洩氣,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下去,總有一天君芷幽會回頭看她,對著她微笑,回復從前的生氣。

  「鹹姨說,娘娘一直待在屋內不好,要出去外頭透透氣,所以等薇兒幫娘娘梳完頭髮,咱們出去走走,好嗎?」

  君芷幽還是沒有回應薇兒,她只好順勢誘拐她答應,「如果娘娘不回答的話,薇兒就當娘娘是答應囉?」

  很好,沒有任何反應,她就當她是答應了!

  幫君芷幽梳完頭髮後,薇兒就拉她下榻,她倒也不反抗,就跟著薇兒走出去,兩人來到一片粉色花叢裡,吹著涼風,呼吸著新鮮空氣,好轉換心情。

  「啊,那邊有白色小兔兔!」

  薇兒看到花叢內有兔子出沒,馬上開心的邁開步伐追過去,「娘娘等薇兒,薇兒抓小兔兔讓娘娘開心!」

  兔子離去的動作很快,不知不覺間薇兒的身影也遠了,四周只剩下君芷幽一個人,除了風聲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她漸漸有了動作,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她流下了兩行淚,她知道之前被傷透心的自己一心只想著要回到靈山,就算撕裂靈魂也在所不惜,但為什麼在真正回來之後,她卻一點都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內心還是有著那麼多的感傷?

  人世的一切,她始終拋不下的……是嗎?

  「我知道妳已經恢復了理智,為什麼還要裝傻裝這麼久,是因為……妳的內心還做不出抉擇嗎?」

  巫鹹的詢問在背後淡淡響起,君芷幽馬上轉過身來,神情落莫的看著她,「鹹姊姊……」

  巫鹹來到她身邊,無奈的輕嘆出聲,「這是妳的情劫,所以妳不能逃避,這樣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知道嗎?」

  「我知道,但現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前世和今生的記憶在腦海中清楚呈現,她知道今生的蘭陵一直在對她贖罪,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諒,但她前世對他的恨真的是太過強烈,這樣的恨意一時半刻無法平息,所以她根本還無法冷靜的面對他。

  況且……還有一個問題,她一直無法解決……

  「鹹姊姊,我體內的『君芷幽』,她沈睡了……」

  巫鹹訝異的一愣,「妳的意思……難道是……」

  君芷幽摸著自己的心口,淡然的解釋,「現在支撐著這副軀體的,只有後來才回歸的一魂一魄,上一世的我坦然接受了這一世的記憶,所以巫即已死,現在在妳面前的已是君芷幽,但另一邊這一世的我拒絕接受上一世痛苦的記憶,所以她選擇沈睡逃避,因此兩邊的靈魂才無法順利融合。」

  「那……妳有辦法喚醒『她』,讓她面對上一世的恩怨,不再逃避嗎?」

  「我一直在試,但是……很難,這一世的我太過單純,無法承受那一段愛恨交織的過往,除非她能釋懷、諒解,接受一切,要不然她很有可能會永遠沈睡,妳面前的『君芷幽』就永遠無法完整。」

  原來一切的癥結點在另一個「君芷幽」身上,這讓巫鹹微皺起眉,感到非常棘手,不希望讓情況繼續僵持下去。

  「所以……在另一個我願意甦醒面對一切之前,我暫時不會去見他,還請鹹姊姊能夠體諒。」

  巫鹹點點頭,「我知道,我會把妳的意思轉達給他知道的。」

  「謝謝鹹姊姊,還有……我想離開靈山,到人間去一趟。」

  「為什麼?」

  「我想去會『一個人』。」

  她在這一世的記憶裡看到了那一個可疑的身影,她一直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厭惡感,所以她想去會會他,揭開他的真面目,看他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對這一世的她是有什麼意圖?

  巫鹹馬上擔心的詢問,「妳一個人下山,行嗎?」

  「這是靈山神巫的習慣,不是嗎?」她對著巫鹹漾起淡笑,「鹹姊姊,別擔心我,要是真會發生什麼事,一切都是命運,不是嗎?」

  看著她堅定的神情,巫鹹雖然依舊擔心,還是只能舒展下眉,回以笑容,「一路上小心。」

  「我會的。」

  「等妳想讓他見妳時,妳又打算怎樣讓他知道?」

  君芷幽從懷中拿出銅鈴環,再次扣在自己的左手腕上,表現出她的決定,「當我想見他的時候,他就會知道的……」

  輕風揚起,濃霧襲來,將眼前的世界渲染成一片白,當濃霧漸漸淡去之後,花叢內就只剩下巫鹹一個人駐立,再也看不到君芷幽的身影。

  薇兒此刻才抱著小白兔跑回來,沒看到君芷幽,她馬上困惑的詢問,「鹹姨,娘娘呢?」

  「她走了。」

  「走了?」她錯愕的鬆開手,小白兔馬上就從她手中逃脫開,「走去哪裡?」

  她那種狀況怎能輕易下靈山呢?根本就是要讓人擔心嘛!

  「她走去哪裡並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巫鹹轉身面對薇兒,眼神是無比的凝重,「薇兒,咱們倆得想辦法,讓那一個『君芷幽』正視過往的一切,不再繼續逃避下去。」

  她們有幫不了的事情,但也有幫得了的事情,所以她們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絲機會的!

  ※                    ※                    ※

  你們兩人之間有「牽絆」,當她想見你時,她會用牽絆告訴你的。

  經過巫鹹的解釋,蘭陵才了解君芷幽始終不肯見他的原因,所以他只能被動的待在靈山上,等著君芷幽願意見他的那一刻到來。

  他本以為自己必須等上好長的一段時間,可沒想到,幾日之後,他手上的銅鈴環就響了。

  「叮鈴……叮鈴……」

  「爹爹,你的鈴鈴響了耶!」

  聽著銅鈴環的聲響,蘭陵的內心奇怪的沒有絲毫興奮、快樂,反倒是有種不好的預感開始蔓延,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他就是覺得,鈴聲在此刻響起,其中所隱含的意義並不單純。

  「薇兒,走,咱們去見巫鹹。」

  將薇兒給帶到巫鹹面前,蘭陵馬上懇求,「巫鹹,我現在必須單獨下山一趟,可以請妳暫時收留薇兒一陣子嗎?」

  巫鹹聽著他腕上的鈴環響著,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獨獨將薇兒給留下,「你不是要去見君芷幽,為什麼不連薇兒一起帶上?」

  「不知道,我只覺得……事情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當我親眼見到她,確定她安然無恙之後,我會再回來接薇兒的。」

  其實巫鹹也有些訝異,沒想到他手上的銅鈴環會那麼快響起,因此對於他內心的不安,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她是保持認同態度。

  「那好吧,薇兒就暫時留在我身邊,你放心下山吧。」

  「多謝。」

  而薇兒也不哭不鬧,非常乖巧的待在巫鹹身邊,「爹爹,要早點回來哦。」

  蘭陵欣慰的拍拍她的頭,淡揚起一抹笑,「乖孩子。」

  告別了巫鹹和薇兒,蘭陵馬上啟程離開靈山,重新回到人世,靠著銅鈴環的指引,他一路往熟悉的方向走,沒想到最後居然回到了──旬國。

  走在王都大街上,大家正熱熱鬧鬧的準備迎接一件好事情,這讓蘭陵非常的納悶,馬上攔下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詢問,「請問一下,你們大家這是在忙些什麼?」

  「你是從外地來的,是吧?」中年男子非常爽快的回答,「咱們的新國主即將要大婚了,所以咱們正在準備要熱鬧的慶祝呀。」

  「新國主要大婚?他大婚的對象是誰?某一國的公主嗎?」

  「不是,聽說是一個很平凡的姑娘,好像叫……君芷幽吧?」

  「君芷幽?」

  這怎麼可能?他不敢置信的馬上往王宮的方向走,這時才發現,銅鈴環給他的感應也正是王宮的方向,這讓他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深,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了!

  「喂,你是什麼人?別想擅闖王宮……啊!」

  不顧侍衛的攔阻,蘭陵強硬的闖入王宮,將阻攔他的人全都打倒在地,其中一些侍衛對他上次闖進來的印象記憶猶新,一看到他又出現,馬上嚇得不敢反抗,倒是讓他順利的進到王宮深處。

  一來到某一處華美的偏殿,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蓮花池旁的涼亭內傳了出來,「呵呵……蘭陵,你這一次似乎有點慢耶……」

  「芷幽?」

  在涼亭內的正是君芷幽,但此刻的她卻身穿華美的紫紅色拖地衣裳,臉上畫著豔麗的粉妝,身上妖媚的氣質盡現,就像是當年的巫即重現一樣,這讓他是錯愕萬分,不懂君芷幽到底怎麼了?

  「芷幽,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變成怎樣了?這本來就是原本的我呀。」君芷幽離開涼亭,來到蘭陵的面前,笑得嫵媚,「你不也是被這樣的我所吸引,才徹底愛上我的?」

  不,不對,現在的她雖有當年巫即的魅惑感,之中卻似乎又多加了一股若隱若現的邪氣,原本的純真完全失去了,根本就不是當年的她!

  蘭陵沒時間細想這其中怪異的地方,他只想先把君芷幽給帶離王宮,「芷幽,快點跟我走,我帶妳回靈山吧。」

  「我才不要離開!」

  君芷幽拍掉他伸過來的手,退後幾步,態度非常堅決,「我即將嫁給旬毓,成為旬國的國后,為什麼要和你離開?」

  蘭陵沒想到她居然會拒絕他,簡直不敢置信,「妳是認真的?」

  「當然,而且再認真不過了,哈哈……」她笑得異常狂妄,「當神巫有什麼好的,看看我現在,錦衣華服,要什麼有什麼,還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又何必回去當那個任勞任怨的神巫呢?」

  聽到從她口中說出這麼世俗的話,蘭陵的心就一陣惡寒,不敢相信從前那個清高神聖的女人會墮落成現在這個樣子。

  「芷幽,告訴我,這完全不是妳的本意!」

  「是,這就是我的本意!」

  君芷幽突然收起笑意,轉而惡狠狠的瞪著他,「你以為我用銅鈴環把你給引來這裡,用意是為了什麼?」

  他沈痛的回答,「我不知道。」

  面對這一個已經完全陌生的君芷幽、或者是巫即,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解讀她的行為,他已經摸不清她真正的意思了。

  「因為我恨你!」她咬牙切齒的說著,「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所以我已經用盡一切方法在對妳做彌補了。」

  「不夠,這樣根本不夠,你以為你做的這一切就可以填平我心中對你的強烈怨恨嗎?哈……想得美!」

  「要不然妳說,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才可以平息妳心中的怒火?」

  「我要你痛苦!」君芷幽又狂笑出聲,變得有些瘋狂,「我就是要嫁給旬毓,讓你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成為別人的妻子,讓你永遠都得不到我!」

  「妳可以用其他方法折磨我,並不需要用到這種會傷害自己的方法。」

  「哈,誰說我這麼做是在折磨自己了,請你搞清楚一點,我是自願要嫁給旬毓的。」

  「不,我絕不相信!」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存在,他不相信君芷幽會心甘情願的嫁給旬毓,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你不想相信也得信,因為再過幾天,這就會變成事實了!這樣子折磨你還不夠,我要你留下來,成為讓我使役的僕人,向我贖罪,要不然我對你的恨是不會有消除的一天的!」

  蘭陵悲痛的瞧著她,內心的刺痛感是越來越強烈,「而這……就是妳用銅鈴環引我出現的原因?」

  「沒錯,我就是要你成為我的僕役,跟在我身邊,眼睜睜看著我和旬毓幸福快樂的在一起,而你……永遠都得不到我。」

  他聽著她狠心的話語,沈痛感也越來越深,他不懂他所愛的女人為什麼會變成這麼瘋狂,連對他僅有的愛都不見了,只剩下滿腔的怨恨。

  「我這麼做,妳……就真的會快樂?」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那是當然。」

  「那好吧,我答應妳。」他對她揚起一抹落莫心澀的笑容,給了她允諾,「我會絕對的服從妳,供妳使喚,直到妳……再也不恨我為止。」

  如果這樣折磨他,真的能讓她的心好過一點,那他不在乎自己即將承受怎樣的錐心痛苦,他會咬牙一一忍下,就像她說的,這是他對她的……贖罪。

  「你……」

  看到他那極度落莫的神情,君芷幽的心沒來由的一痛,思緒開始有些恍惚,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掙扎一樣。

  她撫住有些疼痛的頭,害怕的趕緊轉身往偏殿裡衝,像是要找什麼救兵一樣。

  「芷幽?」

  君芷幽像是沒有聽到蘭陵的叫喚,只是拚了命的往一個目標前進,「痛……我的頭好痛……義爹……」

  ※                    ※                    ※

  「義爹……義爹……」

  腳步踉蹌的衝進偏殿裡,君芷幽急急忙忙的尋找君尋的身影,只見他馬上從一扇屏風後現身,趕緊走向君芷幽。

  「芷幽,怎麼了?」

  君芷幽虛弱的跪倒在他腳旁,他馬上蹲下身扶住她,她便抓住他的臂膀,有些痛苦的說,「義爹……我的頭好痛……」

  「妳頭痛?」

  君尋撫住她的額,發現他在她身上下的控制有鬆動的跡象,他馬上摀住她的雙眼,溫聲輕哄,再次加強催眠的強度,「沒事的,睡一會就沒事的,等妳再度醒來之後,一切又會恢復原樣的。」

  君尋的話語像是一種暗示一樣,讓君芷幽馬上以最快的速度陷入沈睡,不再掙扎,這時蘭陵也從殿外追了進來,就看到君芷幽倒在君尋懷中沈睡著,對他是前所未有的信任。

  這下子蘭陵更是困惑了,他非常清楚,之前的君芷幽和君尋根本不親,她甚至還想逃離他,為什麼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了?

  再度看到蘭陵,君尋是冷笑出聲,「蘭陵,咱們終於又見面了。」

  「你到底是誰?」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是猜不出來?」

  「少囉嗦!」

  蘭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掀開他頭上覆有紗帳的笠帽,終於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樣貌,這讓蘭陵陷入極度的錯愕當中,沒想到他居然是,「……蒼顏?」

  「我沒從那一場災難中死亡,你很訝異?」

  蒼顏的面貌已老,大概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但銀白的頭髮卻是六十歲以上才應該擁有的,相當的不協調。

  「難怪你要覆上紗帳,你是怕轉世後的巫即還對你這張臉有印象,是嗎?」

  「沒錯,為了達成我的目的,我不惜一切都要得到轉世後的巫即!」

  十八年前的那場詛咒災難,蒼顏耗盡了所有方法,才勉強保住少數的人民逃過劫難,而他也因為耗盡所有心神而一夜白髮,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因詛咒而死的人是從王宮開始向外蔓延,諷刺的旬國主便是第一個,蒼顏不在乎旬國主的生死,他只希望他的公主、旬國的國后能夠順利逃過這場災難,但她卻選擇陪著旬國主一同殉國,不肯獨自苟活。

  蒼顏,替我好好保住毓兒,一定要幫他重新恢復旬國的光榮,一定……

  就因為這一句託孤的話,蒼顏拚死保下了旬毓和少部分百姓,然後開始計畫他的復國大計,他日夜不停的觀星象、頻占卜,終於發現巫即轉世降生的事情,這讓他想起當初蘭陵使用言靈力量時的情景,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其他國臣服在旬國的腳下,那正是他所需要的力量!

  所以他才找到轉世的君芷幽,將她給帶在身邊,等著她長大,但他發現她身上少了一魂一魄,這樣她身上的言靈力量也不完整了,他才會帶著她四處遊歷,想要找回她遺失的一魂一魄,讓靈力完整,這樣取走她身上的力量才有辦法完全。

  本來計畫都進行得好好的,沒想到當兩人回到旬國之後,一切都開始變調,君芷幽甚至還跟著蘭陵離開了,這讓他憤恨不已,不甘心自己籌備多年的計畫就這麼付之一炬!

  後來沒想到,事情又出現了轉機,他占卜到,君芷幽會主動回來找他,這是他再次控制她的好機會,因此他就在王宮內等著,果不期然,君芷幽一個人出現了。

  你到底是誰,你對我到底有什麼意圖?

  我的意圖難道妳還不清楚?我就是要妳嫁給旬毓,徹底成為他的人!

  看到君芷幽重新出現,他很驚訝、更是開心,因為他感覺得到,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的君芷幽有著完整的力量,原本所遺失的一魂一魄已經重新回到她身上了,這就是他最希望得到的結果!

  他早已設下完備的天羅地網,只等著君芷幽自己掉入陷阱而已,當他順利抓住她之後,他馬上催眠她的意識,對她下暗示,要她徹底服從他的指示,心甘情願的嫁給旬毓為妻。

  「你想讓旬毓奪走她的言靈能力?」一知道他就是蒼顏,蘭陵馬上可以確定他想做什麼,「難道你還沒記取教訓,你有辦法奪走她的力量,她也就有辦法再度搶奪回來,這並不是不可逆轉的。」

  「我當然知道這麼做是有缺點的,所以……我也花了好一段時間,終於知道避開這一個缺點的辦法了。」

  看著蒼顏那胸有成竹的模樣,蘭陵不由得暗自心驚,「你說……什麼?」

  「你知道你當年做錯的地方在哪裡嗎?那就是你是用『搶奪』的方式得到她的力量,而不是她所『自願』給出來的,所以我只要讓她自願和旬毓締結婚約,自動給出言靈能力,就不怕她再搶回去,重蹈十八年前強奪能力又被奪回的錯誤。」

  蒼顏冷笑的看著蘭陵,「所以現在的情況已經和十八年前完全不同,你已經沒有機會得到她了,她現在的心是向著旬毓的,她不會讓你有碰她的機會,她只是想好好的折磨你而已。」

  蒼顏非常恨,恨當初的蘭陵破壞他的計畫,才造成後來那麼多的悲劇,所以他在君芷幽身上下了另一個暗示,要她用盡一切方法折磨蘭陵,讓他在痛苦中永不翻身,吃盡苦頭!

  蘭陵在震驚之餘,也終於弄清楚了一些疑點,「所以……她現在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被你所控制?」

  如果不是這種原因,他不相信君芷幽會變得這麼邪惡,這一定都是蒼顏在背後搞鬼!

  「怎麼,你想殺了我嗎?」蒼顏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被他給殺害,「殺了我,她就永遠不會有清醒的機會,你可要想清楚。」

  「什麼?你……」

  「哈哈哈……蘭陵,你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麼一天吧?」

  蒼顏狂笑的站起身,將還在昏睡的君芷幽給留在地上,「距離大婚的時間只有兩日了,你就趁這最後的兩日慢慢掙扎吧。」

  他一邊大笑,一邊離開偏殿,瘋狂的程度不下當年的巫即,那刺耳的笑聲讓蘭陵難以容忍,恨不得能不顧一切的馬上解決掉他。

  等到蒼顏徹底離去之後,蘭陵才跪下身,輕而柔的抱起君芷幽,內心第一次出現深深的無力感。

  現在的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旬毓,但他卻無力阻止她這麼做,除非她能擺脫蒼顏的控制,要不然……一切都完了。

  「芷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好,我不想失去妳……」

  沈痛沙啞的嗓音迴盪,述說著他內心的強烈酸楚與悔恨,只剩下兩天的時間而已,他如果不能讓她恢復成從前那一個君芷幽,那他的贖罪之路,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不行,現在的他還不能放棄,他得堅持到最後一刻,絕不輕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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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2:06:59

第十六章  悔悟

  她沈睡在一個非常黑暗的地方。

  這裡沒有任何過往畫面,沒有任何聲音,是完全的黑暗寧靜,她一個人睡在這裡,讓腦袋停止,知覺麻痺,只是一直沈睡著,像是要睡到天荒地老一樣。

  這裡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她,這是她最想要的結果,完全將自己給放逐,再也沒人碰得到她……

  「……芷幽……君芷幽……」

  恍惚之間,這黑暗的世界似乎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試圖想要把她叫醒,她本來不想理會的,但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讓她完全無法忽略。

  「君芷幽!」

  突然之間,有一個力量在搖晃著她的肩膀,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就見完全黑暗的世界當中,一個散發著白色光芒的女人形體出現在她面前,她完全看不到白光之內的女人輪廓,但從白光的形體、還有那清靈的聲音,可以大概猜得出來,這女人應該在十六、七歲左右。

  「妳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應該只有她一個人沈睡而已,怎麼又會出現另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是怎麼進到這來的?

  「我是誰現在並不重要,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也並不是重點。」白光女人蹲下身,好和坐著的她平齊視線,「我來到這裡,是想和妳商量一件事的。」

  「什麼事?」

  白光女人有些吞吞吐吐,像是在斟酌該用什麼詞比較妥當一樣,「妳可以……試著考慮一下,接受妳的……『過去』嗎?」

  「什麼過去?」

  「哎呀,妳一定要我把話說白了才行嗎?就是……妳的『前世記憶』。」

  「前世記憶?」

  她的這句話,馬上引起君芷幽的強烈反感,讓她抱住頭,拚了命的搖頭,「不要,我不想再去觸碰那一些記憶了!」

  她無法接受她的前世被蘭陵給欺騙得這麼慘,她拒絕相信這一切,所以她完全不想再想起那一部分的記憶,她要全部都拋棄掉!

  「哎呀,等等、等等,妳的反應不要那麼強烈啦!」

  白光女人拉住君芷幽的手,非常努力的想要說服她,「妳不能逃避蘭陵,因為這是妳和他的情劫呀,妳應該要好好面對他,給他彌補過錯的機會,這才是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

  她還是拚了命的掙扎,「不要,我好痛苦……我不想面對那樣殘酷的事情,請妳放過我好嗎?」

  「妳要我放過妳,但妳卻不放過蘭陵,妳到底知不知道,妳這樣逃避的舉動,已經帶給他多大的傷痛和折磨了?」

  「妳不要告訴我這些,我不想聽……」

  「妳不想聽,我就偏要告訴妳!難道妳已經不再愛他了嗎,所以才狠得下心這樣折磨傷害他,還是這就是妳對他的報復,要讓他生不如死?」

  「不,我並沒有這麼想!」

  「妳沒有這麼想,但妳逃避的舉動卻已經造成這樣的效果了,這樣有什麼樣的差別嗎?」

  她痛苦的流下眼淚,幾乎要泣不成聲,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永遠不要得回這可怕的前世記憶,這樣她就能像從前一樣,一心相信著蘭陵,對他是完全的信任,兩人可以快樂的繼續在一起。

  但現在的她不行了,她脆弱的心無法承受那樣的過往,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所以她只能逃得遠遠的,完全蒙蔽自己的心和眼,讓自己什麼都不要想,回到最原始、最單純的狀態。

  「我求妳不要再逼我了,我好難受……心也好痛……」

  「看到你們倆這樣,難道我的心就不痛嗎?」白光女子輕嘆了口氣,「沒辦法了,我只好拿出最後手段,好讓妳看清所有的事情。」

  「妳這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帶妳的靈魂回到十八年前,讓妳親眼瞧瞧,當年的妳沒有機會看到的其他事情。」

  「呃?回到十八年前?」

  「是呀,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害妳的。」

  白光女子拉住君芷幽的手,她就被一種奇怪的力量給往前拉扯,跟著白光女子往沒有盡頭的黑暗行走,隱約之間,她身旁開始起風,又好像是空氣不斷的往後流動,越來越快,讓她是訝異極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黑暗之中出現了一個白色光點,白光女子就拉著她繼續往那個光點前進,漸漸的,光點越來越大,那強烈的光芒讓她不由得閉上雙眼,只能下意識的跟著白光女子往前不斷的行走。

  唰的一聲,前頭的腳步停了,身旁氣流快速過去的感覺也消失了,君芷幽才慢慢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經離開剛才一片黑暗的地方,來到旬國大殿前的廣場。

  「這……怎麼會……」

  她看著自己,發現自己呈現半透明的狀態,而且似乎沒有人察覺到她的存在,天空正緩緩的飄下雪花,而廣場中央,則有一灘鮮紅的血漬。

  她頓時明白了,這是十八年前巫即下完詛咒後離去的最後一刻,而她……居然回來了?

  君芷幽還無法從這匪夷所思的情況回過神來,就聽見白光女子在她身旁說著,「請妳先靜下心,看完最後的發展,我想……看到最後,妳的心境會轉變的。」

  「為什麼妳會這樣認為?」

  「那我反問妳,難道妳從來不覺得奇怪,妳現在遇到的蘭陵,和十八年前的蘭陵沒有什麼兩樣,好像時間在他的身上停止了,這是為什麼?」

  「呃?這……」

  白光女子一提,君芷幽才覺得奇怪,終於想到其中無法解釋的地方,蘭陵似乎也認識黃泉之神少司命,但憑他普通人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會認識黃泉的神祇?

  「想知道答案嗎?那就請妳有耐心的看下去吧。」

  「不──即──」

  蘭陵沈痛嘶吼的聲音讓君芷幽馬上將視線轉向他,就見他衝向廣場中央,看著地上那一灘血,緊接著自嘲的苦笑出聲。

  「哈哈……為什麼……為什麼妳要用那麼悲哀的眼神說恨我,為什麼不乾脆把我的命給奪去,好過讓我面對這痛苦的一刻?」

  眼睜睜看著她離去,而他卻什麼挽留的事情都無法做,這對他來說,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情?

  他知道,她雖然恨他,卻還是對他有愛的,所以最後離開之前的眼神才會那樣的矛盾悲哀,就連說恨他的嗓音,也是那樣的淒涼傷痛。

  不,他不要讓她帶著恨意回到靈山,他必須向她贖回,求得她的諒解,要不然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就算到死都不會瞑目!

  「對了,辰國的迷霧森林……那裡是通往靈山的其中一個入口……」

  蘭陵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像是徹底發狂了般,離開王宮、離開旬國,異常執著的往辰國走去,他不顧一切的闖入迷霧森林之中,不管自己會不會迷失在這可怕的迷林裡,失去了自己寶貴的性命。

  他走了一天一夜,身旁的景色卻一點都沒變,就是永無止境的樹林和迷霧,但他並不放棄,除非自己已經沒力氣再走了,要不然他絕對不會停下腳步的!

  「即,妳到底在哪裡?即──」

  他累了,就直接倒在樹下休息,醒了再繼續走,就算看到地上有曾經誤闖進來而迷路到死的可怕白骨,他也無所畏懼,因為他連死都不怕了,只想再見到巫即一面,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要他拿自己的性命交換他也在所不惜!

  到了第三天,他終於發現自己身旁的景物有了微妙的變化,原本始終平坦的路開始有斜度,而且是向上延伸,就像是在爬坡一樣,四周始終一成不變的林木也開始有變化起來,奇石怪竹次第出現,甚至遠方還出現不曾有過的流水聲,讓他更是不肯放棄的繼續往前走。

  難道說,這裡已經是傳說中的靈山了?

  蘭陵抱著一絲希望,試著大喊,「即,如果妳聽到我的叫喚,請妳出來見我一面,好嗎?即──」

  他的聲音迴響在山中,漸漸遠去,卻沒有任何一點聲音回應他,他不死心的繼續往上爬,除非沒路可走了,要不然他絕對不會放棄!

  「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再見妳一面好嗎?即──」

  聲音再次消失在山的遠方,然後無聲無息,徹底安靜下來,當蘭陵打算再一次開口時,縹緲的遠方終於傳回了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很可惜,她是不會回答你的任何懇求的。」

  「是誰?」蘭陵困惑的四處張望,因為這個聲音並不屬於巫即,而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我?」

  就見前方迷濛的山路上,終於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她對著蘭陵淡淡一笑,「我是靈山的神巫『巫鹹』。」

  「巫鹹?」沒想到他還沒見到巫即,倒是先遇上第一神巫了。

  「我不得不說,你的勇氣可嘉,憑著強烈的意志力上到靈山來,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蘭陵馬上對她懇求著,「請妳讓我見巫即,說什麼我都要再見到她一面!」

  「就算你能夠再次見到她,一切還是於事無補,你對她的傷害已經造成了,不是嗎?」

  「不,只要妳能給我機會,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彌補的!」

  「你真以為自己彌補得了?」巫鹹惋惜的搖搖頭,「說實話,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為什麼?」

  「因為她現在根本不在靈山,而是在……黃泉。」

  蘭陵不敢置信的緊皺雙眉,「妳說什麼?黃泉?」

  他不懂,憑她神巫的身份,為什麼會到黃泉去,那根本就不該是她去的地方,不是嗎?

  「這是她自己造的孽。」巫鹹苦笑著,「因為她濫用自己的能力,對旬國和辰國下了惡毒的詛咒,即將害死千千萬萬無辜的百姓,所以她已經被黃泉使者給押下去受苦了。」

  這是巫即自作自受,所以她完全無法插手,只能讓巫即自己一個人去面對該承受的磨難,直到她的罪都贖清了為止。

  「妳說她……在黃泉裡受苦,因為她所造的那些孽?」

  蘭陵突然狂笑出聲,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來到靈山,巫即卻早就已經不在這裡,那他上靈山還有什麼意義存在?

  狂笑聲慢慢止息之後,蘭陵眼中有了另一抹堅定,毫不猶豫的說,「巫鹹,可以請妳也讓我下黃泉嗎?」

  「你的大限還沒到,是下不了黃泉的。」

  「所以我才想請妳幫忙。」此刻蘭陵的眼神更是堅定無比,「無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見到她,要不然絕不放棄!」

  「你……」巫鹹無奈的輕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被他的執著所打敗了,「好,我可以幫你下黃泉,但下去黃泉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我不能向你保證,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謝謝,之後的事情,我一個人負責,絕對不會拖累到妳的。」

  「希望如此,現在的我只能祝你……一路順風,能夠逢凶化吉了……」

  ※                    ※                    ※

  有了巫鹹的幫助,蘭陵毫無阻礙的下到黃泉,眼前所面對的又是一個全新的陌生環境。

  環顧四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到處生長著密集且高大的枯木,地上有著像網狀般的水流,靜靜的蔓延,像是沒有盡處一樣。

  這裡的視線非常昏暗,眼前盡是暗黃色調,越到遠處也就越看不清景象,像是即將邁入黑夜的黃昏,而且枯木林內,還有不少半透明的魂魄站立不動,像是沒有任何知覺一樣。

  不要遲疑,一直往前方走,你就能夠見到巫即了。

  巫鹹的聲音迴盪在蘭陵的腦海當中,指引著他該走的方向,他內心並沒有任何的害怕,馬上遵照巫鹹的指示,筆直的往前走。

  穿過林樹,踩過清而淺的水流,蘭陵眼前慢慢出現一座不小的獨立湖泊,越靠近那一座湖泊,他才慢慢發現,湖泊的中心似乎有一個人幾乎完全被泡在湖內,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分露在湖面上,就這樣靜靜的停在湖心不動。

  等他來到湖岸旁,才終於有辦法清楚看到湖心那人的樣貌,他馬上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喊著,「即!」

  在湖心的巫即,表情木然,對蘭陵的叫喚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一副沒有靈魂的空殼一樣,不管他是如何賣力的嘶吼,也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即,我來找妳了,妳聽到了沒有,我是蘭陵呀!」

  她不對他有任何反應,那就換他過去!他馬上一腳踩入湖裡,卻發現那湖水像是用冰刺所積聚而成的一樣,他陷入湖裡的雙腳馬上刺痛不已,而且那種刺痛感像是慢慢從表皮深入骨髓一樣,幾乎要讓人難以忍受。

  但為了要接近巫即,蘭陵還是咬牙承受著這種非人的痛苦,繼續慢慢往湖心走去,湖水一寸寸往上侵蝕著他的身體,就讓他痛得流出一身冷汗來,這讓他不敢想像,幾乎被湖水覆蓋住全身的巫即是承受著多大的痛苦?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要不然巫即不會犯下這樣的罪孽,而必須來到黃泉這種鬼地方受苦!

  「前面的男人,我奉勸你不要再繼續往湖心走了,因為這只是讓你自己白白活受罪而已。」

  沒想到此時背後居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蘭陵馬上回過頭,就見岸旁站了一位青衣男子,他看起來二十四、五歲,帶有一股沈穩斯文的氣息,還帶有一種淡淡的神秘感。

  「你闖入的是關禁重大罪行犯人的水牢,那湖中的冰針你忍耐不了多久的,還是趕緊起來吧。」

  蘭陵不管他的勸告,倒是反問,「你是誰?」

  「大司命。」

  是黃泉掌管生死的司命神!蘭陵馬上向他懇求,「請你放了她,她所犯的一切罪過就由我來承受。」

  「由你?一個普通的凡人?」大司命不由得輕笑出聲,「你認為,你有辦法待在水牢裡多久?我可以保證,不出一日,你就會生不如死,恨不得主動結束掉自己的性命。」

  「那也不要緊,反正我的這條命,本就該還給她,只是她最後還是無法狠下心取走罷了,如果我的一條命,能換她從水牢中自由,那我在所不惜!」

  「你對她的執念,還真是深得可怕。」

  大司命失笑的搖搖頭,「巫鹹那個狡猾的女人,她處理不了的棘手麻煩,倒是丟給我苦惱了。」

  「請你答應我的請求,由我代她受過,讓她回靈山去吧,無論接下來我會承受怎樣的苦痛,我都接受,絕不會有第二句話!」

  這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了,讓她回到靈山,脫離黃泉折磨的苦海,以此來代替對她的贖罪。

  不管事後她領不領情都沒關係,這是他自願承擔下來的苦,他就會咬牙承受,直到生命盡頭的最後一刻!

  面對蘭陵的懇求,大司命倒是陷入一陣沈默當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過多久,他終於又開了口,「這樣好了,咱們換個另一種交易。」

  「什麼交易?」

  「因為巫即的詛咒,即將有無數冤死的魂魄會來到黃泉,這對咱們來說是一種意料之外的負擔,目前現有的黃泉使者根本無法負荷這樣的負擔,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

  他並不了解大司命的意思,「什麼力量?」

  「就是你身上的殺氣,在人世間,你是一個將領,上戰場殺敵無數,所以身上累積了不可忽視的殺氣,這種殺氣不只人類會怕,就連鬼也會害怕,所以,未來的黃泉非常需要這種能夠鎮壓群鬼、讓他們臣服的氣勢。」

  「所以,只要我留在黃泉,替你們鎮壓那些即將冤死的魂魄,你就會答應我放巫即回靈山?」

  「只要你肯留在黃泉幫忙,直到那些冤死的魂魄冤氣盡散,全都轉世投胎的那一刻為止,我就放你自由,在這之前,你會暫時維持現在的年紀及樣貌,直到你重回人間的那一日到來為止,當然,只要你答應了這一場交易,我允諾你,我會讓巫即馬上『離開黃泉』。」

  大司命的話中留了一手,所以此刻的蘭陵根本不知道,此後的巫即根本就沒有回到靈山,反而是轉世投胎重回人間去,繼續歷完她尚未結束的劫難。

  現在的蘭陵一心只想著要讓巫即離開這折磨人的水牢、這冷酷無情的黃泉,所以他毫不猶豫的便答應大司命的交易,不管在這之後,他必須在黃泉待上幾十、甚至幾百年。

  「好,我答應你。」

  「夠爽快,我只希望未來的你不會後悔。」

  只見蘭陵扯開了一抹黯然的笑容,「其實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後悔了……」

  他最後悔的事,就是為了旬國而欺騙巫即,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痛苦當中,現在她的苦難終於可以結束,然後重新回到靈山,不再受到人世間任何恩怨的侵擾。

  從此以後,他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遙不可及,想到這裡,他就感到有些愴然,就連笑容也苦澀了起來。

  不要緊的,只要她能在靈山活得好好的,他就心滿意足,也就了無遺憾……

  ※                    ※                    ※

  蘭陵和大司命達成交易後,巫即就被黃泉使者帶離水牢,護送著離開黃泉,蘭陵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而大司命則給蘭陵一次回到人世間的機會,讓他有什麼事情非得完成的,或是還有什麼留戀的,就趁這個機會一次解決掉,要不然……未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可以再次重回人間。

  跟著黃泉使者重新回到蘭若殿,因為他的失去行蹤,殿裡的所有侍衛及僕人也都被撤走,變得空無一人,淒涼到了極點。

  說實話,對於人間,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牽掛的東西,唯一讓他還想再回來的地點,就是這間巫即曾經住過的蘭若殿。

  站在房內,神醉草的味道早已沒有任何殘留,空氣中只剩孤寂清冷的氣息,但他似乎還看得到一些殘影,都是巫即的身影,而且在房內的每一處都有。

  但他卻看不到任何一個她是漾起笑容的表情,這讓他忍不住自嘲苦笑,直到現在驀然回首,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自私、可怕,難怪巫即會那麼恨他。

  在這裡的她並不快樂,但他卻選擇忽視,才會讓悲劇逐漸擴大,到了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蘭陵,時間到了,咱們差不多該回黃泉了。」

  身旁的黃泉使者出聲叮嚀,蘭陵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到了,他馬上割破自己的指頭,在房內的牆上,寫下他或許永遠都無法磨滅的遺憾──

  上碧落兮伊人杳,下黃泉兮伊人遙。
  恩怨深兮終難解,恨無窮兮永難消。

  她終有一天會不再恨他嗎?他不敢有這樣的奢望,只能慢慢的等待,等著這一日能有出現的時刻。

  希望上天能夠憐憫他和她,讓她心中的恨能夠慢慢淡去,走出這一切磨難……

  回到了黃泉,大司命馬上將一張鬼面具交給蘭陵,「我不得不說,你的樣貌太過俊美,這樣鎮壓群鬼的效果是會減半的,所以我要你戴上這張鬼面具,成為眾鬼害怕的『鬼王』,從此之後,『蘭陵』這個名字將不會出現在黃泉當中。」

  蘭陵接過大司命手中的鬼面具,才發現這面具居然和他們當初設計巫即時所戴的面具是那樣的相似,這讓他忍不住自嘲的笑著,總覺得這張面具是在嘲笑他,說他不該那樣子欺騙巫即。

  深吸了口氣,就當蘭陵即將戴起面具時,大司命又說了話,「在戴上面具前,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

  他頓了一會,之後才輕聲的回答,「她曾經問過我,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會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當時的我回答她,沒有。」

  「然後呢?」

  「然後如果現在她再問我同樣的問題……」他揚起一抹淡而溫柔的微笑,「我會回答她……我有。」

  他終於找到了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他所深愛的巫即,所以為了她,他可以不顧一切、甚至捨棄掉自己正常的人生,就只為了守護這一樣最珍貴的東西。

  就像尉律一樣,甘願讓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可惜……她不會再問我同樣的問題了……」

  戴起鬼面具,蘭陵正式拋棄了他原本的身份,成為黃泉鬼王,面對著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這是他的選擇,所以他沒有任何怨言,是心甘情願的接受。

  在巫即離開黃泉之後,蘭陵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回到靈山之後過得好不好,每回問大司命或少司命,他們也只是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完全不讓他知道巫即真正的情況,就這樣一過過了十八年,直到……他腕上的銅鈴環再一次的響起……

  而始終在一旁看著的君芷幽,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痛哭出聲,她終於知道蘭陵到底承受著怎樣的苦,也知道他為了這一個錯誤,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她的心好疼,為了他而心疼著,她終於知道自己錯了,她不該這樣抗拒著前世的一切,他們倆都有錯,也都為此付出了代價,不該再互相折磨了。

  「嗚……我對不起你……蘭陵……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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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4-9-8 22:07:42

第十七章  甦醒

  大婚的當日,再過幾個時辰,婚禮就要開始進行了。

  「呵呵……真是喜氣洋洋的衣裳,蘭陵,你覺得穿在我身上好看嗎?」

  在君芷幽所住的偏殿內,此刻擺滿了許多大婚要用的東西,一套紅色嫁衣鑲上金色的繡線,看起來富貴逼人,她將衣裳披在肩上試了一下,笑容洋溢,故意問蘭陵會讓他心痛的問題。

  只見他站在一旁,始終雙眉緊鎖,讓她燦爛無比的笑容折磨著他的心,將他給割得傷痕累累。

  「妳一身素淨的樣子,才是最好看的時候。」

  在他的心裡,並不是她嫵媚的模樣吸引他,而是她嫵媚表相下的那一抹純真自然深深牽引住他的心,讓他徹底臣服,所以面對現在這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他除了心痛之外,已經感受不到她的美,無論她身上穿著再華美的衣服,也是一樣。

  「在我大婚的日子,你要我一身素淨?」君芷幽冷笑出聲,「你是不甘心我嫁的人是旬毓,才這麼說的吧,不過我喜歡你現在的表情,像是生不如死,正合我的心意。」

  她讓他待在她的身邊,就是要故意折磨他的呀,所以看到他越是痛苦,她就越是開心,越有報仇的快感!

  蘭陵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透露出內心強烈的酸楚,「不管妳嫁的是誰,我的回答都是一樣,妳一身素淨時的氣質才是最吸引人的。」

  她有些惱火的反問,「那你的意思就是,現在的我俗豔難看,根本入不了你的眼嗎?」

  「相由心生,只要有著純真善良的心,無論妳的外表如何,都會讓人覺得好看的,反之亦然。」

  他在暗諷她現在的內心很醜陋?「你──」

  「國后。」

  就在此時,侍女恭敬的進入偏殿內,「已經準備好讓國后沐浴更衣的熱水了,請國后移駕。」

  君芷幽哼了一聲,隨即將嫁衣交給一旁的侍女拿著,接著就要走出偏殿,蘭陵迴避著停在原地沒有跟上前,沒想到君芷幽卻故意頓下腳步,轉過身命令他,「蘭陵,我要你隨侍在一旁。」

  他馬上回絕,「有侍女在一旁伺候妳沐浴更衣,並沒有我存在的必要。」

  「我要你跟,你就得跟,難道你忘了,是你自己親口許下承諾,會絕對的服從我的。」

  她這是存心要折磨他!蘭陵暗暗咬牙,最後還是順了她的心願,與她一同往浴池的方向前進。

  浴池內霧氣瀰漫,還散發著陣陣香氣,君芷幽泡在灑滿各色花瓣的浴池當中,與一旁的蘭陵只有一扇屏風相隔。

  她故意屏退所有服侍她的侍女,要蘭陵代替她們,侍女們雖然感到訝異,但礙於準國后的命令,她們也只能聽命退下,獨留君芷幽和蘭陵在浴池裡。

  「好熟悉的場景,是不是?」舒服的泡在熱水當中,君芷幽輕笑著,「當年我隨著尉律回到山寨,舒服的在泡溫泉,結果你就沒頭沒腦的闖進來,還看盡了我的身子,那時我還以為你是正人君子呢,結果沒想到之後……哼……」

  熟悉的回憶湧上心頭,像是昨天才剛發生過一樣,但現在人事已非,蘭陵只能苦笑,「我不管妳是怎麼想的,但那時的我真的是無意冒犯。」

  原來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在意著她了,明知她不會有事,他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闖上青雲寨,找到她的身影,就怕她有什麼萬一,雖然事後明知道她是刻意在用自己的美色試探他,完全就是胡鬧一場,他還是放不下心,還是在一旁守候,直到她從溫泉起身穿衣為止。

  那針鋒相對的過往,現在回憶起來竟是意料之外的美好,只可惜,已經不會再有這種情況發生了,當年的巫即,也已經徹底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最後一次證明的機會。」

  「證明什麼?」

  「證明你真的是正人君子呀。」她惡劣的漾起笑容,「我要你親自抱我上池,親自幫我穿上嫁衣,親自把我送到旬毓面前,讓婚禮順利進行。」

  她就是要這樣折磨他,讓他親手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妝扮成別人的新娘子,親手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給送到另一個男人手中,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比這個還要更加殘酷的?

  在屏風後的蘭陵深深吸了口氣,就像是在壓抑強大的痛苦一樣,「為什麼一定要逼我這麼做?」

  「因為這是你欠我的。」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有男人做得出來?君芷幽惡劣的輕笑出聲,也像是在嘲笑蘭陵一樣,她就不信他能卑躬屈膝的做到這種程度,這簡直比直接在他身上刺下一刀還要更加疼痛呀。

  他越是痛苦掙扎,就越是掉入她的陷阱裡,讓自己萬劫不復,是他自己承諾過的,他會服從於她,沒有第二句話,這根本就是他自找的!

  正當君芷幽還在池內輕笑不停時,屏風後竟然出現了移動行走的聲音,她訝異的轉過頭,就見蘭陵不再迴避,從屏風後來到浴池前,對有些錯愕的她伸出手。

  「妳泡得太久了,再不起身梳理,會趕不上大婚的吉時的。」

  君芷幽非常震驚,不敢相信他真的做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強忍內心的刺痛,努力揚起一抹笑容,雖然那笑容中,帶著藏不住的落莫,「我欠妳的,我心甘情願償還。」

  不顧君芷幽的震驚呆愣,蘭陵親自將她從浴池中抱起,態度是無比虔誠,沒有絲毫的邪念,他替她將身上的水給擦乾,親手為她披上一層層大紅嫁衣,沒有任何遲疑,像是將這當成了神聖的一個使命,務必做到最完美的地步。

  君芷幽傻傻的看著他擦拭自己全身肌膚,卻不含任何情慾,輕而柔的替她穿上裡衣、外衣、層層衣物,好像她要嫁的人是他一樣,他的眼神內看不到任何不甘、怨恨,這反倒讓她手足無措,原本恨他的心……似乎出現了動搖。

  為什麼?她順利折磨了他,為什麼連自己的心也出現疼痛的感受,她應該要高興才對,但看著現在這誠懇無比的他,她內心的刺痛感卻越來越強烈,有種不受控制的慌亂感。

  為什麼他要選擇默默承受這一切?她寧願他同樣的反過來恨她、怨她,這樣她會更好受、更快樂,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她的心……亂了,為他默默承受痛苦的舉動開始心軟。

  「夠了!」

  君芷幽馬上拍開他的手,踉蹌的退後幾步,不敢再讓他靠近,「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到底還有沒有尊嚴?啊?」

  她的心一亂,頭也跟著隱隱作痛,讓她有些難受,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還覺得有些心悶,像是漸漸要喘不過氣來一樣。

  蘭陵無奈的苦笑,「這不就是妳想要的?我說過,我會絕對的服從妳的。」

  「夠了、夠了、停止!」

  她又後退了幾步,開始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到了極點,「呵呵……我到底在做些什麼,這簡直太可笑了,讓人不敢置信……」

  「芷幽,怎麼了?」發現她的意識似乎有些渙散,蘭陵馬上向前扶住她,「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難道她有擺脫蒼顏控制的跡象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有希望,能喚回君芷幽真正的一面!

  她揉著太陽穴,眼神有些迷濛,像是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一樣,「我……我……」

  「芷幽!」

  蒼顏嚴厲的叫喚聲馬上讓君芷幽的神智變回清醒,她看著就站在浴池門口的蒼顏,隨即臉色大變的推開蘭陵,腳步有些虛浮的來到蒼顏面前。

  「義爹。」

  「時辰快到了,妳還沒上妝,頭髮也沒梳理,趕緊回偏殿去做最後的準備。」

  「是的義爹。」

  君芷幽像是在逃避些什麼,馬上走出浴池,完全不敢再回頭看蘭陵一眼,就怕自己又會失控,這讓蘭陵情急的想要追出去。

  「等等,芷幽!」

  「慢著!」蒼顏立刻伸袖擋住蘭陵的去路,「你還想再繼續掙扎?我勸你還是趕緊放棄吧,因為這是沒有用的。」

  「既然沒有用,你又為什麼怕我追出去?」蘭陵瞪視著他,「還是你已經感到有危險,發現你在她身上所下的控制有逐漸減弱的跡象,所以才不敢讓我再繼續靠近她了?」

  的確,蒼顏就是發現了這一點,他對君芷幽所下的催眠夠強烈了,但還是無法抑制催眠有漸漸失效的情況發生,他沒想到他們倆之間的牽絆有那麼強烈,他怎麼斬都斬不斷!

  雖然他對蘭陵的怨恨還是很深,覺得這一陣子君芷幽對他的折磨還是不夠,但為了保險起見,他必須暫時收手,在婚禮完美結束之前,要暫時拉開他們倆之間的距離。

  「我不管你怎麼想,總而言之,等會的大婚儀式你可以不必在場,要麻煩你暫時休息一會了。」

  蘭陵毫不畏懼的哼笑出聲,「你以為憑你攔得下我嗎?」

  「以我這麼文弱的身手,當然攔不下你,所以……我早就有其他準備了。」

  「什麼?你……」

  一陣強烈的昏眩感突然向蘭陵襲來,讓他不由得踉蹌跪下,撫著額頭,努力搖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錯愕的瞪向蒼顏,「你……在衣袖上下迷香?」

  「你果然還是人類,人類該有的弱點,你的身上還是有。」蒼顏得意的揚起嘲諷的笑,「你就乖乖的等著,等今晚一過,君芷幽成了旬毓的人,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哈哈哈……」

  在蒼顏身後,此刻多出了好幾名身手矯健的侍衛,不敢大意的包圍住蘭陵,完全封死他的路,要他沒機會搗亂,他氣惱的低喘著氣,努力強逼自己不能再繼續意識昏沈下去,要是在這個時候認輸,那君芷幽就完蛋了!

  他知道她的意志已經開始在動搖,已經有擺脫控制的跡象了,所以他絕不能放棄這最關鍵的時刻,一定要讓君芷幽徹底清醒才行!

  蘭陵單手狠狠的緊掐上自己的大腿,鮮紅的血色開始蔓延開來,讓疼痛感強壓過昏眩感,勉強保持清醒,不能就這麼倒下去。

  他們別想攔住他,他不會讓蒼顏的詭計得逞的!

  ※                    ※                    ※

  吉時的禮樂聲響起,讓君芷幽的心猛然一跳,莫名的開始不安起來。

  「國后,吉時已到,請移駕禮殿成婚。」

  耳旁侍女的催促聲響起,讓她內心的不安感更加強烈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從剛才回來之後就非常的魂不守舍,對自己的所做所為完全沒有任何意識。

  她只知道,心中好像有一處原本沈睡的地方開始動了起來,而且那一股騷動還逐漸變大,像是有什麼情感要從內心深處掙扎、湧出,充滿她心中的每個角落。

  發現君芷幽還是坐在妝台前呆愣著,沒有任何反應,侍女馬上再度開口,「國后?」

  「呃?」

  這一次君芷幽終於回過神來,她勉強壓下逐漸發熱、變快的心跳,起身跟著侍女走,「咱們走吧。」

  跟著引路的侍女來到禮殿,殿內兩側已經站滿觀禮的王室及官員們,禮殿最裡處是擺放著祭祀旬國歷代先祖的祭壇,同樣一身大紅喜服的旬毓就站在祭壇前,而君尋則站在右側第一位,確保婚禮能夠順利進行。

  她往四周望了一眼,除了旬毓和蒼顏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她不認識的,她遍尋不著另一個她所熟悉的身影,這讓她的心竟然有些……慌亂。

  蘭陵呢?他為什麼沒有出現,他不是一直都該待在她身邊的嗎?

  看到君芷幽一直停在禮殿門外,始終沒有進去的動作,身旁的侍女只好催促,「國后,請入禮殿。」

  她再一次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終於邁開步伐踏入禮殿,但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會隱隱的刺痛一下,那股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強,像是要阻止她前進一樣。

  她的心開始出現抗拒感,而且越來越強烈,這讓她前進的腳步開始遲疑、變得越來越緩慢,臉上的困惑神情也越來越明顯,就像是有什麼事情想不通一樣。

  她應該會非常高興的嫁給旬毓才對,可為什麼現在的她,內心卻開始出現了懷疑,甚至還有一種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必須要這樣做的困惑存在。

  她真的喜歡他嗎?但義爹就是要她嫁給他,所以她聽義爹的話,穿上嫁衣,成為他的新娘子,然後要主動把自己的力量在大婚之夜奉獻給……

  「芷幽!」

  突然之間,蘭陵的聲音居然從殿外響起,讓君芷幽馬上迴過身來,就見蘭陵的膝蓋有著一大片血漬,身上還有輕微的劍傷,臉上流著冷汗,像是非常勉強才保持清醒一樣。

  靠著腳上深入骨髓的疼痛感,蘭陵花了一段時間才打敗那些看住他的侍衛衝到這裡,就是要阻止婚禮進行,他必須讓君芷幽完全擺脫蒼顏的控制才行!

  「芷幽,快點醒醒,不能嫁給旬毓,不能把力量交給他!」

  蒼顏咬牙切齒的趕緊命令,「侍衛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進禮殿來!」

  「是!」

  一大群侍衛馬上擋住禮殿大門,開始對他攻擊,蘭陵因為迷香的效力,能使出的力氣只剩下一半不到,剛才又已經先和其他侍衛打過一場,所以現在抵抗得非常辛苦。

  「該死,你們趕緊讓開!」

  「芷幽,妳還愣在那幹什麼?」蒼顏轉而命令君芷幽,「快點到國主身邊,完成婚禮儀式,趕緊照著我的話做!」

  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腦海中出現了抗拒意識,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向前,來到旬毓身邊,旬毓馬上把祭壇上的小禮刀在自己指尖劃下一小口,將血滴在交杯酒內,然後就把小禮刀遞給君芷幽,要她也照著做。

  「不!芷幽──」

  下意識的接過小禮刀,她略微顫抖的同樣在指尖劃下一小口,看著血珠慢慢的滲出來,越來越大顆,卻遲遲沒有將自己的血滴在交杯酒裡。

  蒼顏不由得氣急敗壞的吼出聲,「芷幽,妳還在遲疑些什麼?」

  她好像聽到了腦海內有其他的聲音,她好像看到了一些不曾看到過的景象,好像有另一個她在內心哭喊著,並且還說自己錯了。

  情況越來越奇怪了,旬毓乾脆自己抓過君芷幽的手,要把她指上的血給倒到交杯酒內,沒想到她卻突然反應強烈的掙扎開來,並且抱頭尖叫,「不要──別再進來了──」

  這些畫面是什麼?是前世?誰的前世?為什麼她會看到這些事情?

  她曾經問過我,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會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當時的我回答她,沒有。

  她的頭好痛,心卻好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融合在一起一樣,這讓她踉蹌的跌坐在地,繼續抱頭掙扎,依舊痛苦。

  然後如果現在她再問我同樣的問題……我會回答她……我有。

  這是屬於蘭陵的記憶嗎?但為什麼她卻覺得自己好像是親眼見到了一樣,內心還出現了強烈的悲哀傷痛。

  只可惜……她不會再問我同樣的問題了……

  「嗚……我對不起你……蘭陵──」

  突然之間,心上的熱度突然擴散全身,讓君芷幽徹徹底底的甦醒過來,另一部分原本沈睡的君芷幽魂魄,終於接受了前世的記憶,主動和剩下的一魂一魄順利融合,也順勢破壞掉蒼顏在那一魂一魄上所下的催眠控制。

  她像是如夢初醒般睜開雙眼,拚命喘著氣,眼眶中還帶有淚波,看到被阻擋在外的蘭陵,她馬上激動的大喊,「蘭陵──」

  「芷幽──」

  她的眼眸終於恢復成屬於君芷幽該有的純真神韻了,這讓蘭陵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慶幸上天還是沒有拋棄她。

  蒼顏眼見情況不對,馬上下令,「快,快把君芷幽給抓住,不能讓她有機會離開這裡!」

  「是!」

  在殿內的侍衛一湧而上,想要將君芷幽給團團包圍住,她使力振袖一揮,馬上出現一道強勁的風勢將殿內所有人都給吹倒在地,讓大家是錯愕不已。

  「蘭陵!」

  君芷幽跑出禮殿,再次振袖一揮,就將包圍住蘭陵的其他侍衛給吹到兩旁去,看到他疲累萬分的半跪在地上,君芷幽馬上蹲下身緊緊抱住他,終於忍不住淚流而下。

  「嗚……蘭陵……對不起……」

  蘭陵也緊緊的回抱住她,語氣有著微微哽咽,「芷幽,我等妳等了好久。」

  痛苦了這麼長一段日子,他的君芷幽終於回來了,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沒有讓蒼顏的詭計得逞!

  「蘭陵,我不會再逃避你了,無論你從前做過些什麼,我都已經不恨了,真的不恨了……」

  他對她的贖罪從十八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已經超過太多,多到讓她心疼,她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怎麼會不感動?

  他對她無悔的深情,她是永遠都回報不完的,過往的一切就讓它們過去吧,重要的是未來,只要他們未來能夠好好的相守在一起,互相彌補上一輩子的缺憾,這樣就夠了。

  蘭陵沒想到能聽到她親口說出不再恨他的話語,這讓他難掩激動,抱住她的雙臂更是微微緊縮。

  「芷幽……我以為我永遠都等不到妳原諒我……」

  「不會的,我已經原諒你了,咱們一起離開這裡,然後重新再來吧,這一次不會再有上輩子的恩怨情仇所牽絆,咱們一定能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好嗎?」

  「好,咱們就一起離開這裡。」

  「你們誰也別想離開!」蒼顏跑到了門邊,憤怒的大喊,「給我抓住他們倆,一個都不準放過,快!」

  他絕不允許,他蘊釀了這麼久的計畫再次被破壞,他一定要得到言巫的力量,任誰都不能阻止他!

  然而大家在見識到君芷幽剛才御風的能力之後,都沒有人敢再靠近他們倆,就怕自己下一刻就會被吹到老遠去,這讓蒼顏更是氣憤之極,像是要瀕臨瘋狂一樣。

  「好,你們不動手,就我自己來,我絕對要親手抓住他們!」

  蘭陵馬上扶起君芷幽,準備帶著她離去,「芷幽,咱們快走。」

  「等等,蘭陵,讓我再做一件事。」

  君芷幽回身面對狂奔過來的蒼顏,態度是異常的沈穩,並且還隱隱帶有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像是融合了今生的君芷幽和前世的巫即一樣,這讓蒼顏有些忌憚的在她面前停下腳步,不敢繼續靠近。

  「妳想怎樣?」

  君芷幽先是對他深深的一鞠躬,之後才開口,「義爹,雖然你將我給帶在身邊是有目的的,但我還是得謝謝你,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

  「妳謝我?哈哈……」他狂笑出聲,「妳恨我都來不及了,居然還謝我,妳是不是瘋了?」

  「我很清醒,所以才會謝你,過去的事情我已經釋懷了,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拋下執念,別再將自己給困住。」

  「妳住口!妳憑什麼這樣教訓我,妳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

  他的執著已經往越來越可怕的路上走了,如果再不阻止的話,他可能就會像當年的巫即一樣,做出可怕且無法挽回的事情,所以君芷幽一定要阻止,別再讓悲劇繼續發生。

  「義爹,我不管你認為我到底有沒有這個資格,但有一件事,我想我是一定要做的。」

  「什麼事?」

  只見她的臉上有了一抹憐憫的微笑,「給你『祝福』。」

  「什麼?」

  蒼顏直覺的想後退,然而君芷幽的動作卻比他更快,伸指觸碰到他的額,讓他突然完全不能動彈。

  她額心的彎月印記也慢慢變深、變紅,周身也散發出一股溫暖的氣場,讓其他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

  「我要你忘掉所有的仇恨、算計,單純快樂的過完剩下的日子,從前的恩恩怨怨,就由我替你收走,這就是……我對你的『祝福』。」

  他無法放下的仇怨,就由她承擔吧,這就是她對他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報答,給他一個全新的人生,重新活在這個世界上。

  「祝言在此,天地同證。」

  她的手一放開,蒼顏馬上往地上倒去,昏迷不醒,旬毓緊接著奔到他身邊,擔心他會因此而長睡不醒。

  在他的父王、母后都相繼離去之後,就只剩蒼顏陪在他身邊,蒼顏就像他的第二個父親一樣,所以蒼顏要他做什麼,他都沒有第二句話,所以他不希望蒼顏有什麼萬一,像他的雙親一樣拋下他,讓他真正變成孤單的一個人!

  旬毓憤怒的瞪向君芷幽,「君芷幽,妳……」

  「旬國主,請你放心,不久之後他就會醒來的。」

  君芷幽拆下頭上漂亮的髮飾,將最外一層最華美的嫁衣給脫下,披散著長髮,沒有了嫵媚,卻更是清靈高貴,「只要你有心,憑你自己的力量,想要復興旬國,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靠你自己力量所復興起來的國家,才是有價值的。」

  力量並不是一切,強迫得來的東西總有一天還是會失去,就像過往的那些恩怨一樣,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沒有一樣留下來。

  她衷心的期盼著,未來的旬國是以自己的力量爬起來,這樣才有意義,也才能長久不滅,持續興盛下去……
引言 使用道具
flower613
見習騎士 | 2014-9-8 22:08:26

第十八章  纏綿

  君芷幽和蘭陵兩人一離開王宮,蘭陵的精神一放鬆,終於因為迷香的效力不支倒地,嚇得君芷幽趕緊找了間屋子安置他,手忙腳亂的幫他擦汗、處理傷口,急得都快掉出淚來。

  十神巫裡善於用藥的並不是她,看著心愛的男人沈睡不醒,還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會離開一樣,她就慌了手腳,還兼笨手笨腳,弄了好一陣子才把他腳上的傷給處理完畢。

  坐上床榻,她非常輕柔小心的把他的頭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間斷的幫他擦掉臉上滲出的汗,只希望他能夠趕快清醒過來。

  「蘭陵,答應我,咱們好不容易才度過難關的,你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拋下我一個人離去……」

  她偷偷抹掉眼角的淚水,不敢哭出聲,就怕讓他聽到,她不能讓他擔心,要不然他就無法好好休息,這就會拖累他復原的速度。

  等了一天一夜,一直沈睡不醒的蘭陵終於有了反應,他輕皺著眉緩緩的睜開雙眼,像是腳傷的疼痛讓他非常不舒服一樣,這讓君芷幽既是開心卻又心疼,臉上終於又漾起了笑容。

  「蘭陵,你還好嗎,有什麼……」

  他聲音沙啞的發出微弱聲音,「水……」

  「哦,水……要水……」

  君芷幽馬上放下他,不顧雙腳的麻痺感有些腳軟的去把水取過來,半扶起他的身體,幫忙他把水給喝下去。

  喝完了水,蘭陵的意識才恢復不少,他看著君芷幽那清澈的雙眸,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還不敢真正確定他的君芷幽是真的回來了。

  「你……怎麼看著我都不講話呢?」這下子君芷幽又開始緊張起來,「是腳很疼嗎?之前那可以讓傷口馬上復原的藥,其實是其他靈山姊妹給我的,我根本不會做,所以只好請你忍耐幾天,可以嗎?」

  這純真的言語,還有那淡淡的傻氣,真的是他所盼望的人兒呀,他馬上緊緊的將她給抱在懷中,感受她真實存在的溫暖,好讓自己的心能夠安定下來,不再懷疑不定。

  她真的是他所熟悉的君芷幽,不是他在作夢,他的惡夢已經醒了,他的內心充滿著感動,感些上天終於又將她還給了他。

  君芷幽就這樣毫不抗拒的被他給緊擁在懷中,雖然她根本就不懂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蘭陵,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好想妳,好懷念妳身上的香氣……」

  聽著他柔情的話語,君芷幽臉上浮現了淡淡潮紅,漾起了甜蜜的笑顏,她也伸手回抱住他,兩人靜靜的相擁,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言語。

  她好喜歡他的擁抱,她希望自己能夠永遠在他懷中,感受著這樣的甜蜜,任誰都不能拆散他們。

  沒有上一輩子的算計、苦難,也就沒有這一輩子的追尋、相守,所以她必須面對過往的一切,她的人生才算完整,她不知道他們倆之間的情劫到底歷完了沒,但她相信,他們絕對能夠一起走過的,再也沒有任何困難能夠阻礙他們。

  一想起他在黃泉替她受的苦難,君芷幽就忍不住感到心疼,真想罵罵他,「蘭陵,你真傻。」

  難怪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是戴著鬼面具,身上還散發著足以鎮壓群鬼的可怕氣勢,也把她給嚇壞了。

  蘭陵不解的微皺起眉,他好不容易才從昏迷中醒來,結果就被罵傻?「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算了,不告訴你。」

  直到現在,君芷幽還是想不透,那一個神秘的白光女人到底是誰,不管是她前世或今生的記憶裡,都沒有那個女人的印象,況且那女人又是如何進入到她內心,帶著她看到那些過往的?

  而在她終於悔悟,對過往徹底釋懷的同時,那個白光女人也就功成身退,消失無蹤,完全沒留下關於她的任何線索。

  那女人可是他們倆之間的大恩人,只可惜,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她也就沒有機會報答她。

  種種的困惑無法解釋,所以君芷幽也就不知道該如何向蘭陵解說那一切,乾脆就不說了,省得麻煩。

  「芷幽……」

  發覺蘭陵似乎打算質問她,她馬上從他的胸膛退離,半哄半強硬的將他給推回榻上躺好,繼續休息。

  「蘭陵,你才剛醒,需要多多休息,身體才會好得快。」

  「妳……」

  「噓……」她馬上用食指抵住他的唇,就是不讓他開口講話,「現在你該聽我的,別掙扎,快閉上眼睛休息吧。」

  蘭陵訝異的瞪著身旁的小女人,發覺她有些微的轉變,或許是因為那一魂一魄還保存著過往巫即的個性,所以在兩方的靈魂完全融合之後,今生君芷幽的性格還是屬於絕對強勢,但在若有似無間,屬於巫即的那一面也會隱隱出現。

  他原本單純的傻姑娘心思似乎變複雜了,這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呢?

  蘭陵不由得失笑出聲,看來他得重新適應這一個不太一樣的君芷幽,要不然,或許他會反過來被她給制得死死的也說不一定。

  這下子倒是換君芷幽非常納悶,「你笑什麼?」

  「不告訴妳。」禮尚往來。

  「什麼?你……」

  蘭陵馬上帶著笑意閉上雙眼,存心捉弄著她玩,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一樣,真心的快樂著,是打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真實笑容。

  看到他在笑,而且還是笑得那樣的好看,君芷幽原本微噘起的嘴也慢慢放下,跟著他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暫時可以不計較他捉弄她的惡劣行徑。

  她握住他的手,就趴在床榻旁,心滿意足的守候著他,就只是單純的靜靜陪伴而已,卻讓她感到異常的滿足,捨不得移開自己的視線。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時間能夠靜止在這一刻,讓他們永遠保持著這幸福圓滿的感覺……

  ※                    ※                    ※

  待蘭陵的傷好得差不多,兩人就啟程離開旬國,彼此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密,就像是一對神仙眷侶一樣。

  君芷幽快樂的跟著蘭陵的腳步,走在一處城鎮的熱鬧大街上,來個夫唱婦隨,雖然他們這一世並沒有結為夫妻,但……至少兩人前世還是有不少親密關係的。

  腦海中閃過前世那些歡愛的畫面,君芷幽倒是不爭氣的害羞了起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那麼狂放嫵媚的一面,和現在的她個性完全不合,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奇怪。

  走在前頭的蘭陵回過身,看著腳步突然慢下來的君芷幽,不懂她為什麼頭要低低的。

  「芷幽,妳在想什麼?」

  「呃?啊,沒……沒什麼……」她用傻笑掩飾著臉上的羞赧,「只是覺得走了那麼一段路,似乎……有點累了。」

  「累就要馬上說,懂嗎?」蘭陵馬上牽住她的手,更加放慢自己的步伐,好讓她不會更加疲累,「再走一段路,咱們就找個地方暫時休息,好嗎?」

  她柔順的點點頭,「嗯。」

  低頭看著兩人十指交握的手,君芷幽的臉上又漾起了甜蜜幸福的笑容,但隱隱約約又覺得似乎少了什麼,讓她不由得又困惑的微皺起眉頭。

  對了,這一世的他們,似乎除了擁抱、牽手之外,就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動作了,就連唯一的一個吻,也是因為薇兒的原因兩人意外之下吻上的,再更進一步的就……沒有了!

  「奇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照理來說,依蘭陵對她深愛的程度,這一點點的親密程度對他來說應該是絕對不夠的,要不然上一輩子他也不會那樣,將沒有抵抗能力的巫即給留在自己的蘭若殿裡,貪戀著她的一切,像是沒有饜足的時候。

  那為什麼現在的他……突然變得這麼「清心寡慾」?是現在的他「有問題」,還是問題在她身上,因為她不比上輩子嫵媚,所以引不起他的興趣?

  「天哪,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芷幽,妳又在嘀咕些什麼?」

  「呃?」

  君芷幽一回過神來,才發現蘭陵早已停止前行的腳步,還一臉狐疑的瞧著她,她只好選擇趕緊轉移話題,「啊……哈哈……我只是在想,咱們是要去哪裡,你似乎都沒有說呢。」

  蘭陵先是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坦承,「我得護送妳回靈山。」

  「咱們還需要回靈山嗎?天地這麼大,咱們可以四海遨遊,到處為家,不管你想去哪裡,我都可以跟……」

  「芷幽,妳聽我說,靈山才是妳該回歸的地方,妳懂嗎?」

  君芷幽後知後覺才發現蘭陵所說的話似乎怪怪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見蘭陵無奈的揚起一抹笑,「這就是我一開始守護妳的目的,等到妳在人間找回自己遺失的一魂一魄後,我就會將妳給送回靈山,遠離人世一切的紛擾,讓妳重新過回神巫的生活。」

  「你把我送回靈山去,那你呢?」

  他的笑容此刻更是染上了一抹悵然,「而我……還有未盡的罪業該償還。」

  這是他在一開始就已經和少司命講好的約定,他不得不遵守,就是因為想和她再多偷得一些時光,他才會選擇緩慢的往靈山前進,讓自己能夠再多得到一些美好的回憶。

  君芷幽錯愕的瞪著他,沒想到他居然忍心將她一個人給丟回靈山去,「難道你不希望和我在一起?」

  「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

  「為什麼你連試都沒有試過,就先否定了咱們倆可以在一起的可能?」

  「因為……這是我和黃泉的承諾。」

  一開始的他,並不抱著她會原諒他的打算,所以只要能幫她找回一魂一魄,讓她能夠重回靈山,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但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恨他,反而想和他繼續在一起,這讓他的心出現了掙扎,卻又不能不遵守和少司命之間的協議。

  「所以……你就真能忍心丟下我?」君芷幽難過的眼眶泛淚,「在咱們好不容易能夠互相諒解之後,以為未來即將一片美好的時候?」

  她一直以為,他們能夠順利的繼續走下去的,她一直以為,再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拆散他們的,結果她的美夢才沒作多久,就又要被現實的殘酷所打醒了?

  蘭陵雖然看到了她眼中的哀傷,卻還是只能強忍心痛,不捨的回答,「芷幽,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

  君芷幽奮力甩開蘭陵的手,轉身便跑入人群中,再也不想理他,蘭陵馬上邁開步伐追趕,就怕會失去她的蹤影。

  「等等,芷幽!」

  君芷幽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離開的速度是又快又堅決,沒過多久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讓他不由得著急起來。

  「芷幽,妳跑到哪裡去了?芷幽──」

  他一直擔心她會無法接受這件事,所以才遲遲沒有告訴她,果不期然,她馬上出現了強烈的反感,以為他是要拋棄她。

  他何嘗不想和她在一起,但情勢所逼,他不得不如此,就算他想和她一起逃到天涯海角,難道黃泉的人會找不到?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絕對還是會被找出來,最後還是得面對這一件事情。

  「芷幽──」

  蘭陵茫無頭緒的在城鎮內亂闖亂尋,希望能找到君芷幽的行蹤,他腕上的銅鈴環始終不響,就像是要故意躲他一樣,讓他遍尋不著,沒有任何一點線索。

  他不希望她傷心,不希望她去做傻事,她要打他也好、罵他也罷,都行,但就是不要像現在一樣,故意躲開他,讓他一顆心痛苦的懸著,就怕她會出什麼事情!

  「芷幽,別再躲我了,出來好嗎?芷幽──」

  太陽漸漸往西邊走,已是夕陽即將西下的黃昏時刻,然而君芷幽的行蹤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這讓蘭陵越找越心慌,不知道她能躲到哪裡去,等到太陽真的下山之後,她又能在哪裡落腳呢?

  「芷幽──芷……」

  突然之間,他在河岸邊看到了一抹小身影就坐在柳樹下的石頭上,看著河岸對頭的夕陽餘暉,無聲的拚命抹著淚,這讓他的心像是狠狠被人給掐住一樣,簡直是疼痛不已。

  他慢慢來到她背後,彎下身輕柔的抱住她,在她耳邊低喃,「芷幽,天晚了,咱們先找一處地方落腳,好嗎?」

  君芷幽沒有回答他,還是默默的抹著淚,但也沒有推開他,兩人繼續僵持著。

  「芷幽,妳現在還在生氣也不要緊,我只要妳跟我走就好,有什麼事情,等之後再說,好嗎?」

  君芷幽依舊沒有回話,這讓蘭陵忍不住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試圖拉起她的手,她沒有拒絕,那他就再進一步帶起她的身體,讓她默默跟著他一同離開。

  君芷幽慢慢的止住淚,看著前頭那沈默不語的背影,內心的酸澀更是嚴重,她不相信他真捨得放開她,他只是不敢徹底擁有她而已,現在的他,根本就是一個縮頭烏龜!

  但她不是,她想和他在一起,而且那樣的念頭是非常強烈,不管有任何人想阻攔他們,她已經完全豁出去了,所以她也要想辦法逼蘭陵拋去那層顧忌,也隨著她一起豁出去!

  她的未來一定要有他,她不要自己一個人孤獨的繼續走下去,所以她不會就這麼認輸的!

  ※                    ※                    ※

  在這之後,他們找了一家客棧投宿,兩人各住一間房,暫時冷靜下心情。

  蘭陵只擔心,君芷幽最後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們倆即將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或許要等他徹底把罪業給贖完,他們倆才有重新相見的機會。

  而那會是多少年之後?他不敢去想,就怕想了自己的心會更痛,因為那將會是一個非常遙遠的距離,遠到他懷疑,自己真的有等到那一日出現的機會嗎?

  隔壁的燈早早就熄了,代表君芷幽早已躺上榻休息,蘭陵也熄燈上榻,雖然現在的他根本就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一直在苦惱、掙扎,只因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心了,從一開始的只要君芷幽能順利回到靈山他就能心滿意足,到現在想要和她多一點相處的時間、多一點、再多一點,再加上她強烈的拒絕反應,更是讓他的內心出現強烈拉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即將分離的痛苦,一併煎熬著他們倆,讓他們都是痛苦難眠……

  夜深了,萬物都沈沈的睡去,再也沒有任何聲息,隱約之間,蘭陵房門的門閂被某種力量給無聲的拉開,緊接著一抹纖細的身影便從外推門而入,無聲無息的踏入房裡。

  她慢慢的來到床榻旁,看著蘭陵沈睡的面容,遲遲沒有任何動作,最後她還是伸出雙手,朝他的胸膛靠近,下一瞬間蘭陵就警戒十足的抓住她手腕,睜開防備的眼。

  「是誰?」

  他定睛一看,才發現來的人居然是君芷幽,她披散著長髮,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闖進來,讓蘭陵是大感訝異。

  「芷幽,妳……怎麼了?」

  只見她突然勾起一抹笑容,像是巫即的嫵媚人格突然變濃一樣,全身散發著強烈的誘惑力,她馬上俯下身吻上蘭陵的唇,主動挑逗著他,讓他又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十八年前「慘痛」的教訓讓他非常清楚,她會主動勾引他,絕對是想做什麼事情,這讓他必須非常努力的強壓下自己的慾望,冷靜面對她,才不會又因此而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蘭陵非常克制的推起她的肩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芷幽,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說,妳並不需要……」

  「蘭陵,我不想和你分開……」

  君芷幽不理他的迴避,更是變本加厲的爬上榻,跨坐在他的身上,她看過自己上輩子這麼做過,所以她打算依樣畫葫蘆,要讓蘭陵再度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等等,芷幽……」

  她賭氣的鬆開自己衣上的綁線,讓前襟半敞,美好的軀體若隱若現,緊接著開始摸上蘭陵的衣襟,「我要永遠跟著你,不再回靈山去了,就算黃泉的人會來帶你回去那又如何,咱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咱們可以一起面對這一個困難。」

  蘭陵強逼著自己不要去注意她漸露的春光,趕緊制止她不安份的手,免得讓自己繼續心癢難耐,「這並不像用嘴巴說說的一樣那麼容易。」

  他越是要制止,她就更是賭氣的和他拚了,說什麼都要挑起他的慾火,「我知道那並不容易,但沒有試過你又怎麼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芷幽,別衝動……」

  「我這並不是衝動!還是你……其實根本就不愛我?」

  哽咽的嗓音之下,一滴滴清熱的淚接連不斷的滴上蘭陵的臉,讓他訝異的停住自己的動作,就見君芷幽難過的忍不住低泣出聲,而且還越哭越是淒慘,已經完全成了淚人兒。

  她的淚水刺痛了他的心,也讓他難受到了極點,他不想害她哭泣的,她一哭,他的心也像是跟著要碎了一樣。

  「我再問你一次,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會比你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嗎,你到底有嗎?」

  蘭陵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問出這麼一句對他來說意義深重的話,頓時眼眶泛起了一種濕熱感,覺得感慨不已,「……我有。」

  「既然有,那你就回答我,那一樣東西……到底是什麼?」

  他還能自欺欺人嗎?他所認定的東西只有一個,從來就沒變過,「那樣東西,就是……妳。」

  他用盡生命所愛的人呀,為了她,要他死他也在所不惜,她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這是無庸置疑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拋下我……好嗎……」

  看到她帶著哀傷的淚眼說出這樣的話,蘭陵的心終於屈服了,他心疼的伸手將她給抱在自己懷中,讓她在他的肩窩上痛哭著,徹底發洩自己的情緒。

  「芷幽,對不起……我不會再放開妳、讓妳傷心落淚了,對不起……」

  他終於決定要豁出去,和黃泉爭上一爭了,不管結果是好是壞,他都要為了君芷幽拚命,再也不讓她像現在這樣為了分離而傷心!

  她是比他性命還要貴重萬分的東西,所以要是失去了她,他的心也像是死去一樣,生命便不再有任何意義,他活下去也像是沒有感覺的行屍走肉一樣。

  想起在黃泉擔任鬼王的那十八年,他的心是麻木沒有任何感覺的,的確就是行屍走肉呀,直到現在他終於懂了,沒有她的陪伴,他根本就活不下去……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蘭陵不離不棄的承諾,君芷幽哭得更是大聲了,她是淚中帶笑,緊緊的回抱著他,像是不讓他再有機會將她給拋開一樣。

  「嗚……蘭陵……抱我……」

  他憐憫的吻上她的臉頰,將她頰上的淚水給一一含落,珍惜萬分,緊接著一個翻身換她躺在榻上,讓他的重量都由她所承擔,她毫無所懼的攀住他寬厚的肩,感受著他的愛撫,將自己的身和心全都交付給他。

  這美好的軀體,總是讓他魂牽夢縈,始終都忘懷不了,直到今天他終於又能再度擁有她,讓兩人緊密的結合,感受著身與心都徹底融合的極致歡愉感受。

  聽著她急促且曖昧的喘息,全身肌膚都發燙著,他知道她已經為了他而準備好了,當他終於要進到她體內時,他突然有所顧忌的一頓,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

  君芷幽媚眼如絲,困惑的瞧著他,「蘭陵,怎麼了?」

  撫摸著她額上淡粉色的彎月印記,蘭陵實在不忍心她又再受到那樣傷害,「難道妳不怕,妳的力量又會被我……」

  她伸手拉下他的手,放在自己頰邊,淡淡的一吻,「只要你不存奪取的心,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的,相信我。」

  這只是奪去她身上力量的其中一種方法,但只要蘭陵沒有這種意圖,這就只是最尋常的男女歡愛罷了,並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這下子蘭陵終於拋去了所有的顧忌,讓兩人合而為一,甜蜜的纏綿在一起,這次不再是愛恨交纏,痛苦中又帶著快感,而是被彼此之間深情的愛給包圍著,完全的滿足快樂。

  歡愛過後,兩人都是全身濕汗,喘氣不休,久久還無法從剛才甜美的餘韻中回過神來,蘭陵一如從前習慣般將君芷幽給繼續擁在懷中,感受這甜美祥和的一刻。

  被他懷中的溫暖與安全感薰得眼皮越來越沈重,腦袋的反應也越來越慢,君芷幽還是強撐著最後一絲清醒,說什麼都要說完那一句話才行。

  「蘭陵……」

  他吻著她的髮頂,低啞的嗓音還有尚未完全退去的慾望,「什麼?」

  她在他懷中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心滿意足的輕喟了口氣,開始迷迷糊糊的說,「希望……明日一早醒來……我還是在你的懷中……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你……」

  這是當年巫即從沒說出口過的矛盾,也是蘭陵從不敢奢望的憾,這一次,她會讓一切都圓滿的,不會再讓兩顆心中間出現永遠跨越不了的距離,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

  蘭陵的鼻頭一酸,內心深處有一塊被壓抑住的遺憾徹底融化了,她的話語救贖了他的靈魂,讓他的心再也沒有任何悔憾,所有的傷痛都被她給撫平,再也找不到任何一點傷痕了。

  抱住她的手忍不住微微緊縮,雖然她已經漸漸睡去,他還是在她的耳旁允諾,用著微微哽咽的激動嗓音,「我答應妳……一定……」

  這是第一次,他可以看著心愛女人安心滿足的睡顏,沒有任何顧忌,一直到東方黑暗的天空泛起魚肚白,然後帶來一室的光明,兩人一同迎接新一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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