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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6-3-13 02:18:53

【內容簡介】

她愛他,自從大三那年看到他在櫻花樹下的溫雅身影開始,
所以即便他那位有戀兄情結的弟弟是她的死對頭,
她也努力說之以情、動之以利的把對方給拉到自己的陣營,
可惜不管她怎麼內神通外鬼的第一時間掌握他所有行程,
或是如何蠶食鯨吞的入侵他的生活,
這個遲鈍又頑固的男人永遠當她喜歡的是他萬人迷的弟弟,
而他,只是她找不到弟弟時的替代品,
害得她不得不逼迫那顆「煙幕彈」到他面前去「出櫃」,
以示兩人之間絕無他以為的男女之情,
偏偏這帖猛藥的功效還來不及見識到,
意外在餐廳遇見的姑姑像是存心讓她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居然要他掂掂斤兩別高攀了她這位傅氏二千金,
聽得她都快殺人了!



傳說緣起

  傅家,是一個歷史悠久的豪門望族,最遠的紀錄可追溯至大唐時期。

  然而歷經了數次朝代更�,傅家財勢雖然持續累積,可是人丁卻漸漸單薄,一脈單傳了好幾代之後,到了二十世紀初,傅家的唯一血脈傅冠中,竟只得一女,取名傅貞如。

  此女及長,愛上青梅竹馬的僕人之子李俊平,傅冠中嚴厲反對,就在兩人決定不是私奔就是殉情時,傅冠中一名精通命理的友人突然前來拜訪,像是早已得知此事般,安撫住兩個年輕人稍安勿躁後,便與傅冠中兩人關在書房裡直至天明。

  隔日,傅冠中的態度大轉,除了要求李俊平入贅之外,不再反對兩人的婚事。

  之後,傅貞如生下了六名子女,除次男、次女繼李姓之外,長男、長女、三男、四男皆承繼傅姓,破除了傅家數十代一脈單傳的命運。

  傅冠中大喜,此後與女婿相處和樂,傅家也因此更為繁榮,至此,傅氏有了新家規——

  傅氏子孫,嫁娶皆忌門當戶對。

  然後,到了二十一世紀……


楔子

  那個人是誰?

  傅湘芸靠在二樓的欄杆,一雙明媚的鳳眼漾著欣賞的光芒,望著在櫻花樹下,跟那個與她不對盤的藍正陽談話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溫文儒雅,渾身散發出一種讓她覺得安心舒服的氣質,看著他掀動的唇瓣,偶爾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這一瞬間,她非常希望他的笑容是為她而綻放!

  「傅湘芸。」

  突然有人頂了頂她的手臂,她不捨的將視線從那個男人身上移開,落在身旁的人,是丁助教。

  「幹麼?」她聲音甜軟,可語氣不耐,瞥了她一眼之後,視線又移回櫻花樹下。

  「你該不會也迷上他了吧?」丁雅馨努了努下巴,指著櫻花樹下的男人。

  也?傅湘芸微微瞇了眼。她不該意外的,那樣的男人,該是有很多人青睞……等等,不對!

  「你指的是誰?」

  「除了藍正陽那個全校的偶像之外,還會有誰?」丁雅馨笑問。

  嘖!她就知道是在說藍正陽!

  「他旁邊的人是誰?」

  「他哥哥。」丁雅馨回答。

  「他哥哥?」那個讓她非常欣賞,甚至疑似一見鍾情的人,是藍正陽的哥哥  拜託!她運氣原來這麼背嗎?

  她目光在兩個男人間來回梭巡著,不僅外型完全沒有相似之處,連氣質也迥然不同。

  「對啊!」丁雅馨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望著櫻花樹下的視線太火熱了一點。「湘芸,看在我們常常拿你好處的份上,我勸你,如果你也迷上藍正陽,就直接找上他,千萬不要打他哥哥的主意,妄想從那邊下手。」

  傅湘芸蹙眉。「什麼意思?」

  「藍正陽從小就是個風雲人物,不管在哪個團體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可他最有名的,卻是他的『戀兄情結』,保護他哥哥不遺餘力,防護網簡直是滴水不漏。」

  「為什麼?」傅湘芸疑惑。他看起來不像需要被保護的樣子啊!

  丁雅馨笑了笑,沒有解釋,只道:「反正啊,憑你的條件,如果你也迷上藍正陽,大可直接來,藍正陽的拒絕雖然無轉圜的餘地,但至少態度會很平和,千萬不要像有些女生,得知藍正陽對哥哥很敬愛,又發現他哥哥是個大好人,就想利用他哥哥接近他,讓他知道的話,那臉色之恐怖,言詞之刻薄嚴厲,絕對會讓對方當場有樓跳樓,有海跳海,有刀割腕。」

  「很多女生利用他嗎?」傅湘芸只在意這個。

  「以前很多,這幾年沒聽說了,或許是藍正陽的保護網起了作用。」

  「以前?」傅湘芸狐疑。這丁雅馨說得好像認識他們很久似的。

  「我和藍正睿是朋友,國小、國中是同班同學,高中是同所學校,而且我們還是住同一棟公寓的鄰居。」

  「他叫藍正睿嗎?」傅湘芸眼睛一亮,總算正眼瞧了眼丁雅馨。

  「對,藍正睿,睿智的睿。」丁雅馨點頭,旋即像是想到什麼,訝異的望著她,最後突然笑了。「哈哈,我應該知道,打從入學以來,你們就互相看不順眼,怎麼可能突然對他有意思,原來你看上的是正睿啊!」

  傅湘芸聳聳肩,也不否認。

  「這就更棘手了,光是要擺平藍正陽,你就得花些腦筋了。」丁雅馨嘖嘖有聲地搖頭,瞥了眼樓下,「他要回去了。」

  傅湘芸立即望了過去,果然看見藍正睿離開,她不捨地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視線範圍裡,才在心裡微微的一歎。

  她必須和他有更進一步接觸,才能確定自己的感覺對不對,一見鍾情太過不切實際,她是個現實的人,需要更有力的支持,才能決定要進或是要退。

  「你想知道他的事嗎?」丁雅馨笑望著她依依不捨的樣子,突然問。

  「你知道多少?」她反問。

  「夠多了。」丁雅馨笑說,突然望了眼走廊,壓低聲音說:「藍正陽來了。」

  誰理他。「告訴我。」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明天帶『京窯』的海鮮總匯便當來賄賂我吧。」一個便當一千六,可不是他們這種靠助學貸款唸書的人吃得起的。

  「那有什麼問題!」傅湘芸豪爽的答應,還自己加了報酬,「若真有什麼有價值的消息,直到我畢業前,助教的午餐都由我負責,『京窯』的餐點隨你點,每天熱騰騰外送到你手上,如何?」

  「嘖嘖嘖!不愧是傅氏二公主,出手真大方。」藍正陽嘲諷的說,逕自越過她們,走進社團辦公室。

  傅湘芸正想開口嗆回去,可一想到他哥哥,她咬牙忍下,只對丁雅馨道:「一言為定?」

  「OK,一言為定。」

  傅湘芸點點頭。「那我今天就不參加社團,先回去了。」揮揮手,轉身離開。

  「那女人今天吃錯藥了?」藍正陽狐疑。虧他正準備和她大戰一場,她竟然只是哼一聲就走。

  「大概吧。」丁雅馨聳聳肩,轉移話題。「我剛剛看到正睿,怎麼會來?」

  「沒什麼。」他聳肩。

  果然,只要是有關兄長的話題,這小子絕對不會多吭一個字。

  丁雅馨笑了笑,突然很想看看,這兩隻鬥獅會用什麼方法爭奪藍正睿這塊美味的肉了。



第一章

  室外籃球場,大太陽底下,正在進行一場鬥牛。籃球場鐵網外圍,則擠滿了年輕女孩,每個人的視線都鎖在場內一名高大帥氣的男孩身上,不時在男孩展現帥氣俐落的動作的時候,發出一陣陣高分貝的尖叫聲。

  傅湘芸一臉無聊的站在場邊一棵樹下,雙手環胸,右手食指無意識的點著自己的左手臂,在在顯示出她的不耐煩,因為天氣熱得她快抓狂了。

  她壓下煩躁不耐,好不容易球賽結束了,那個引發女孩們騷動的男孩看到她。

  她朝他勾勾手指頭,男孩挑眉,似在考慮著要不要被她「勾去」,最後舉步走向她。

  「唷,在這種地方看見你,可以算是奇景了。」藍正陽調侃。這女人超級怕熱,氣溫超過二十五度對她來說就是酷刑。

  藍正陽帥氣的臉孔帶著一抹清狂,就是這種神態加上帥氣高大的外貌、課業運動皆強的成績,讓眾女孩迷戀不已、瘋狂崇拜,可偏偏,傅湘芸就是非常討厭這種神情態度,所以變得更加不耐煩了。

  「恭喜你考上研究所。」傅湘芸表示。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謝謝,也恭喜你。」

  「我聽說你想找於教授當指導教授,對吧!」

  「沒錯,所以呢?」

  「你我心裡有數,於教授的實驗室很難進,今年只有一個名額,而且已經有內定人選了。」

  藍正陽臉色微變,然後笑了笑。「我猜,這個內定人選該不會剛好是傅二小姐你吧!」

  「聰明,剛好是我。」傅湘芸也笑。

  「所以呢?」這女人根本是來找他示威的!

  「我可以把這個機會讓給你,而且也會負責讓於教授點頭。」

  他先是詫異,隨即嘲諷的一笑。

  「很抱歉,同學,我對你沒興趣,雖然我非常希望能進於教授的實驗室,不過還不至於渴望到出賣自己的地步。」

  傅湘芸嗤笑一聲,也嘲諷的上下打量他一番。

  「很抱歉,同學,我必須打醒你的白日夢,我對你這種類型的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且說句老實話,像你這種貨色,我生活圈裡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等級也都比你高太多,那些人我都看不上眼了,怎麼可能會看上你?」這不是惱羞成怒的氣話,也不是諷刺,而是真真切切的實話。

  藍正陽聞言不怒反笑。「很好,現在你可以說出你的條件了。」

  「我沒有讀研究所的計劃,我可以把這個位置讓給你,於教授那邊不會有問題,我會擺平。」占掉這個位置,為的就是拿來和他談條件,她不喜歡上演爭奪戲碼,她習慣拉攏對手成為助力,如果無法成為助力,那麼她會直接掃除這股阻力!

      「我要付出什麼代價?」那並不重要,他只是好奇想聽聽她要的是什麼罷了。

  她從包包裡掏出一張照片,直接豎在他眼前。「我要他。」

  藍正陽眼一瞇,一瞧清楚照片中的人,輕漫退去,神情變得嚴肅。

  「免談。」手快速一伸,就想搶回照片。

  他動作快,傅湘芸也不是省油的燈,反應快速的縮回手,看他氣結的模樣,心裡有些痛快。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她用心良苦,佈局很久,為的就是找到和他談條件的籌碼,怎能容許他的拒絕!

  「你放屁!就算你直接捧著碩士,甚至博士文憑給我,我也不會讓你接近他!」他憤怒的瞪著她。

  「藍正陽,我想你好像沒搞清楚……」

  「不必了!」他打斷她。「沒搞清楚狀況的人是你才對!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討厭女人?就是因為你們為了接近我,不惜利用他,最後得不到你們要的,竟然還反過來惡意的傷害他!」

  「不要把我和那些人混為一談!」傅湘芸冷哼一聲。

  「哼,你又有什麼不一樣。」

  「所以我說你沒搞清楚狀況。」她忍耐的瞪他一眼,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害於教授接收一個笨蛋了。「我當然不一樣!過去那些女孩是為了想接近你卻不得其門而入,只好改由他身上下手,認真說起來,罪魁禍首是你。而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喜歡的是他!」

  「誰知道這會不會只是你的詭計?」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這種自命不凡的嘴臉讓我很討厭,你覺得他不如你,不代表所有人都這麼認為。」哼,根本是物以類聚嘛,一堆腦殘又自以為是的女人會看上的,不就是他的腦殘和自以為是嗎!

  「你胡說八道什麼啊!我什麼時候覺得他不如我  」藍正陽憤怒的說。

  「從你一副『我不可能看上他,只是耍詭計想接近你』的態度,不就表示得很明顯了?」她嘲諷。

  藍正陽瞪著她。這女人,真是惹他討厭!

  「你什麼時候接觸過他的?」

  「你忘了,我們三年級下學期的時候,他來過學校一次。」

  「就這樣?」藍正陽一臉懷疑。

  「當然不只這樣!我為了確認自己的感覺對不對,自然還有其他行動。」她聳聳肩。

  「你做了什麼?」藍正陽蹙眉。

  「我沒必要告訴你那麼多,你只要知道,我確實喜歡他就夠了。」

  「既然如此,你大可直接去追他,何必要我幫忙?」他嗤道。

  「你確定我可以不告知你一聲,直接登門追求他,而你不會從中作梗?」這傢夥有很嚴重的戀兄情結,如果不先拉攏他,絕對會成為一顆超級絆腳石。

  「哼!」他冷哼一聲。

  「我是女孩子,雖然我確實決定要追他,可總得找個名目吧!我臉皮薄,沒辦法就這麼大剌剌的跑到他面前說要追他。」

  「你臉皮薄?」他一副見到外星人的模樣。「大剌剌的跑來和我談條件,說要追我哥,這叫臉皮薄?」

  「廢話那麼多做什麼?這個交易你到底答不答應?」

  「要我幫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還做了什麼。」他談條件。

  「先生,請你搞清楚,我和你談的是『交易』,不是找你幫忙!」

  「就我看來,對這個『交易』急切程度較高的人,就是有求於人的人,既然有求於人,就得多付出一點代價了。」藍正陽哼了哼,又恢復之前的清狂。

  這傢夥真是很惹人厭!

  傅湘芸懊惱的瞪著他,實在很不想告訴他,不過她知道,如果不說,他不僅不會幫她,反而還會扯她後腿!

  「去年十二月三十日,他飛紐約,我剛好坐那班飛機,到紐約時湊巧又住同一家飯店,他們機組人員停留紐約的那三天,我陪他過年,遊覽紐約。」傅湘芸省去細節,只做最簡扼的說明。

  藍正陽蹙眉。去年底大哥確實有飛,並且在外站過年,這女人那時好像也請了幾天的假。

  「我大哥又不認識你,怎麼可能陪你遊覽。」

  「我跟他說我是你的同學,然後他就一臉憐憫的表情。」忍不住瞪他一眼。「我馬上就猜到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就跟你一樣,認為我是為了你才這麼好心的想招待他!」

  「幹麼瞪我!」

  「因為我覺得你是禍害。」傅湘芸還是瞪他。「反正就是這樣,我說完了。」

  「傅小姐,還沒完呢!機組人員下榻的飯店的等級,不太像你們傅家人會光臨的,而且據我所知,你們傅氏集團在紐約也擁有好幾家五星級的連鎖大飯店,你怎麼可能去住別的飯店!」藍正陽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小姐,世界上巧合沒那麼多,你最好老實招來。」

  她撇撇唇,狠狠的瞪他一眼。

  「就算我是刻意搭那班飛機,又故意和他住同一家飯店的又怎樣?」

  「簡直不敢相信,傅湘芸小姐特地追男人追到國外去啊!」這女人是真的煞到大哥!

  「那又怎樣?他穩重、內斂、體貼,光是和他同處一個空間,就讓我覺得愉快,而且每多相處一分鐘,就越覺得他比上一分鐘更棒,這麼棒的男人,不趕快下手才是笨蛋。」她�起下巴,傲然的瞪著他。

  藍正陽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像是覺得很有趣似的,最後清狂的神情斂下。

  「傅湘芸,你是傅氏千金,可我家很窮,貧富差太多。」

  「所以呢?」傅湘芸疑惑,隨即一彈指,以為他是在談條件。「你要我拿錢給你們嗎?OK啊,沒問題,我明天直接把錢……」

  「傅湘芸!」他打斷她。這個女人是白癡啊!「我大哥是非賣品!」

  「我又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曲解我。」她瞪他。「既然不是要談條件,那你突然說這個幹麼?」

  「我是在提醒你,我家和你家門不當戶不對。」

  「那很好啊!」傅湘芸理所當然的點頭。如果門當戶對才要傷腦筋咧!

  很好?藍正陽皺眉瞪著她。「傅湘芸,你如果只是打算玩玩,我是不可能讓你接近我大哥的!」

  「你認為我會為了玩玩這麼大費周章嗎?我沒那麼閒,OK?」

  又認真的審視著她好一會兒,他才點點頭。

  「好,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了大哥想利用我,而不是為了我利用大哥,所以我答應你,你要我怎麼幫?」

  聽到他答應之後,她鬆了口氣,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拍拍他的肩。

  「我會告訴你的。」順手將照片送給他。「諾,送你,我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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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

  新穎的出租辦公大樓,六樓裡,一間明亮簡潔的辦公室,大門旁掛著「李律師、傅偵探聯合事務所」的木質招牌。

  「很抱歉,言小姐,本事務所不接男性的案子,言小姐還是請吳先生趕緊找別的律師事務所吧,把握黃金時間點。」傅湘芸十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活動著,一邊以免持聽筒講電話。

  「他是我的朋友,看在我付給你們事務所大筆的酬勞,也不能通融一下嗎?」電話那端的言小姐好聲好氣的問。

  「不行,有一就有二,一破例就沒完沒了,請言小姐體諒。」大筆的酬勞?傅湘芸冷笑。那她怎麼不想想她們為她爭取的鉅額贍養費?

  「接男人的案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麼當初言小姐的離婚官司,成為本事務所的客戶就會是你的前夫楚先生了。」傅湘芸眼底閃過一抹嘲諷,不過語調依然是甜軟的嗓音。

  「我朋友是婚姻的受害者,和那個楚爛人是不一樣的。」

  「很抱歉,本事務所接案的第一條規矩,就是性別『女』,除非吳先生去變性,否則本事務所不可能接下這個案子。」

  「可是……」

  滴滴!滴滴!滴滴!

  辦公桌上的電子時鐘鬧鈴響起,傅湘芸飛快的看了眼時間,眼底閃過一抹焦急。

  「言小姐不用再說什麼,吳先生的案子我們不會接,就這樣,我很忙,再見。」她直接結束通話。

  移動滑鼠快速的將檔案存入隨身碟,關機,拔下隨身碟放進口袋裡,再收拾桌上的文件鎖進保險櫃,然後拿起車鑰匙和包包,快步的走出辦公室。

  「幸雨,我今天先走了,下午和明天都不上班,思佳回來記得告訴她一聲。」她腳步不停的交代。

  李思佳是她的合夥人,也是事務所的律師,負責打官司,而她是偵探,負責搜集資料證據,林幸雨是工讀生,負責處理事務所的行政雜務,事務所就只有她們三個員工,不過她能調度的後備打工人員可不少。

  「啊!等一下,湘芸姊!」林幸雨抱著一個公文夾追上來,幸好電梯還沒上來,讓她及時趕上。「這個請簽名,思佳姊說這個請款單要你簽名才行。」

  傅湘芸接過公文夾打開,快速的掃了眼請款內容,眉頭皺了起來。

  「汽車修護費?怎麼回事?」

  「對不起,我不知道,思佳姊沒說耶!」林幸雨搖頭。

  「沒關係,我自己問她。」傅湘芸接過筆簽了名,將文件夾還給她,電梯剛好到,她走進電梯。「對了,除非有重大事件,否則別吵我。」

  「瞭解,湘芸姊再見。」

  電梯裡,傅湘芸立即拿出手機撥了李思佳的電話,響了兩聲之後,電話被接通。

  「李思佳,哪位?」

  「思佳,是我。」傅湘芸開口。「我剛剛簽了你的汽車修護費的請款單,你的車子怎麼了?為什麼花了十二萬修車?」

  「車子被破壞,車窗車輪板金全都被砸爛了。」李思佳也沒隱瞞。

  「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沒告訴我?」傅湘芸皺眉。

  「前天晚上的事,你手上還有個大案子要處理,這種小事我還應付得來,就不用麻煩你了。」

  「這種事不是小事。」傅湘芸不以為然,對合夥人這種「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性子有些沒轍,簡單的說,就是完全沒有危機意識。「你心裡有沒有底?」

  「沒有,敵人太多了。」

  傅湘芸歎氣。也對,那些被前妻海削一票的前夫們,個個都想殺了她們。

  「我會馬上聯絡一名保鏢過去,隨身保護你,直到我調查清楚,把人揪出來為止!」

  「沒必要這麼……」

  「當然有必要,這次砸車,難保下次不會砸人!」傅湘芸直接打斷她。「我會叫保鏢到法院和你會合,不準你把人給打發走。」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李思佳無奈。「倒是你,那個大案子查得怎樣了?」

  「那個王先生啊……嘖嘖,問題可不小呢,事實上,我發現警方對他很有興趣,這樣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幹了什麼違法勾當嗎?」

  「罄竹難書,不過他還算聰明吧,至今尚無決定性的證據可以讓他定罪。」

  「那王太太要擺脫他,會不會有危險?」

  「你放心,我幾天前就安排王太太接受保護,目前將她安置在一個隱密的地方,等我把證據搜齊,外遇家暴的證據交給你,至於其他犯罪證據,我會直接送給警方加菜,到時王太太要擺脫他,輕而易舉。」

  「太好了,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

  「你照顧好自己就好,不用擔心我。」傅湘芸踏出電梯,走到自己的車子旁,打開車門上車。「對了,我現在要下班了,明天也不會進公司,有事直接手機聯絡。」

  「咦?為什……啊!藍先生今天回來嗎?」李思佳恍然大悟。

  「對。」她發動車子。「就這樣,掰!」

  闔上手機,排進D檔,駛出停車場。

  他的班機預計一點半抵達台北,她得先去買些菜,晚上幫他接風洗塵。

  藍正睿提著行李,有些倦累的緩步爬上三樓,看見門口擺放著一雙小巧的Nike球鞋。

  他站在那兒,低頭望著那雙鞋,不自覺的扯開嘴角,露出一抹溫和柔軟的笑。她來了啊……

  原本疲累的精神因而一振,掏出鑰匙打開鎖,門一開,強烈的冷空氣迎面而來,更讓他確定是她了。

  她真的很怕熱呢。

  彎身將她的鞋拿進屋裡放在鞋櫃旁,�頭看見僅有四坪大的客廳裡,她背對著大門,跪坐在矮桌前,頭枕在桌上,應該是睡著了。桌上擺放著一部白色精巧的筆記型電腦,從他這個方向可以看見電腦跑著螢幕保護程式。

  她,叫做傅湘芸,追求正陽兩年多了,每次他回來,或是休假在家,都可以在家裡看到她,可是,只要她在,正陽就一定很少在家,這種模式已經持續了兩年,似乎毫無進展,湘芸和他相處的時間,反而比正陽多了。

  有時候他真搞不懂正陽到底在想些什麼,這麼好的女孩,他到底對人家有什麼打算?

  如果有意,就趕緊給她一個名分——  女朋友;如果無意,那就該明白的拒絕她,這樣吊著,對她太不公平了。

  如果他是正陽,一定會很珍惜她……

  搖搖頭,有些苦澀的一笑,甩開這種無用的假設。他不是正陽,永遠不可能是。

  他將行李輕輕放在鞋櫃旁的牆邊,彎身脫鞋,鞋子放進鞋櫃之後,他穿上室內拖鞋,放輕腳步走到客廳,在她身邊跪坐下來,靜靜的,幾近癡迷地望著她的睡顏。

  發現她似乎覺得有點冷,他立即脫下制服外套,小心翼翼的為她披上,趴在桌上的人兒卻在這時呢噥一聲,開始有醒轉的跡象。

  他下意識的退後一些,看她緩緩的轉了轉頭,然後直起身子,肩上的外套滑落,她表情有些惺忪茫然的低頭看著外套,將它撿起,看著看著,似乎漸漸清醒過來。

  她猛地�頭張望,看見他之後,眼兒眨了眨,接著便露出一抹甜美燦爛的笑容。

  「正睿哥,你回來啦!」傅湘芸開心的打招呼,那雙黑白分明、水靈靈的眸子都笑彎了,宛如兩枚彎月,一邊臉頰還有淡紅色的壓痕。

  她的表現,讓他忍不住有一種錯覺,好像……她很高興看見他似的,讓他的心也跟著開朗起來。

  「嗯,我回來了。」這樣的對話讓他的心怦然不已。

  「這是你的外套。」傅湘芸微笑地說,他的舉動讓她覺得有羅曼蒂克的味道,她很喜歡他這種不是刻意表現的體貼動作。

  「我剛剛看你似乎有點冷。」

  「謝謝你,可以再借我一下嗎?」

  「好。」藍正睿點頭。

  她甜笑,立即將它穿上。

  根本的作法應該是調高冷氣的設定溫度,既節省能源又環保,可看著自己的外套穿在她身上,讓他感覺自己是貼近她的,有種親密的氣氛。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他不自在的動了動,視線下意識的梭巡著弟弟的身影。

  「正陽不在嗎?」拿到碩士文憑的正陽,決定先完成兵役再決定是否繼續深造,所以目前正在等入伍。

  「藍正陽說他快入伍了,要好好把握入伍前的寶貴時間,所以一早就和他那個死黨出去了。」傅湘芸替他解惑,視線熱切的在他臉上遊移著。這一次他飛歐洲線,前後總共十二天,他們已經十二天不見了,好想他啊!

  藍正睿在心裡無奈的歎氣。又是夙亞申。

  據他所知,正陽有時候根本就住在夙亞申的租屋處,兩人見面相處的時間,比和他這個做哥哥的還多,說要把握入伍前的寶貴時間,恐怕只是想躲開湘芸的藉口罷了。

  他也不知道說過正陽多少次了,可一點用也沒有,所以很多事情、節日,都是他在湘芸懇求的目光下,他不忍拒絕陪著她做的,看電影、聽音樂會、旅遊、逛街、接收她為正陽做的點心甜點……等等,甚至連情人節都是他陪她度過的。

  雖然知道自己是替代品,可他樂意陪伴她,就算是替代品也沒關係,只是難免為她的心意被正陽糟蹋而不捨。

  雖然她打從一開始就對他說她對正陽沒意思,她喜歡的人是他,不過他知道那些都是客套話,因為她是個倔強的女孩,那些只是她逞強的話,也因為不可能有女孩會不喜歡正陽,反而喜歡他的。

  正陽從小就是眾人的目光焦點,異性緣向來很好,只可惜正陽的脾氣讓她們無法接近,有些比較精明的女性察覺了正陽對他這個哥哥很敬愛,轉而向他尋求幫助——  不管是用什麼辦法,不管那個方法會不會傷人。

  他已經很習慣女性為了弟弟而屈就的跟他周旋,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會在意、會受傷,到現在,對這種事可以說已經免疫,完全沒感覺了,但這一次,他知道不一樣。

  對湘芸,他從一開始就沒辦法像對其他人一樣,用溫和但堅定的態度拒絕她,並保持客氣但疏離的應對,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的代替正陽陪伴她。

  越是相處,就越覺得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不知不覺間,他的感情慢慢陷落,等他察覺,他已經深深愛上這個貼心溫柔又倔強的女孩。

  「正陽他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他開口想要安慰她。

  「正睿哥。」傅湘芸笑笑地打斷他。「我不是說過我對藍正陽一點意思也沒有嗎?你不用為了安慰我編那些藉口了,我根本不在意他在不在。」最後一句是謊言,因為如果藍正陽在,她可就煩惱了,而且有很多次她都是利用「放大絕」把藍正陽趕出門,那傢夥可是怨聲載道的。

  「你不介意就好。」藍正睿溫和的一笑。

  傅湘芸一看就知道他根本不信,忍不住在心裡歎氣。為什麼他就是不相信呢?她已經氣餒到不想再多做辯解了。

  「有什麼好介意的,我手上還有一個調查案的資料要整理分析,沒人吵比較安靜。」

  藍正睿瞄了眼她的電腦,旋即疑惑的在她旁邊蹲下。

  「這是你現在在忙的調查案嗎?」

  「對啊!」她點頭。「這個人叫王景安,外遇、家暴,他妻子不堪虐待,想要離開他,不過這人是個危險人物,幹了不少違法勾當,還威脅妻子說要離開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死,前一陣子王太太無意間發現他幫她加保了高額的意外險,她很害怕自己會沒命,我正在搜集他的犯罪證據,等證據齊全,把他送進牢裡之後,王太太的生命安全才有保障。」

          藍正睿眼底盈滿擔憂地望著她。「你都接這種危險的案子嗎?」

  「不是,這只是個案,通常都是尋常的婚姻問題,外遇、通姦,比較嚴重的就是家暴了。」

   藍正睿望著螢幕上的照片和資料,眉頭緊蹙著。

  「正睿哥,你在為我擔心嗎?」傅湘芸欣喜地問。

  「嗯,你做的事太危險了,我當然會擔心。」他一臉的憂心忡忡。

  「我很開心,不過你不用為我擔心啦,我可不是弱女子唷。」

  「雙拳難敵四手,肉體擋不住子彈,有好身手也沒用。」他嚴肅的說。「這種事情應該交給警方處理才對。」

  「他當然也在警方的觀察名單裡,不過逮不到關鍵性的證據,逮人只是打草驚蛇,浪費時間,定不了他的罪。」

  「是嗎?」藍正睿低喃,若有所思。也許可以找那個人幫忙……

  「正睿哥,我們別談這種事了。」傅湘芸笑說,闔上螢幕。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家了,還談這些掃興的案子做什麼啊!「你可以陪我聊聊嗎?」她不自覺地帶著渴求的目光望著他。

  然而,開口之後,她又想到他飛了十幾個小時,應該累了。

  「啊,不行不行,你飛那麼久,一定很累,正睿哥還是先去休息好了。」

  藍正睿露出一抹柔軟的笑,墨黑的瞳孔漾出一片柔和的光芒。她就是這麼體貼的好女孩。

  「我不累,十幾個小時的航程,一定會安排兩組機師輪替,所以雖然飛了十幾個小時,不過後面六個小時是我休息的時間,一點也不累。」

  聽他這麼說,她好開心地笑了,雙手托著下巴,笑望著他。「正睿哥,你的班機不是預定一點多就會抵達嗎?是不是有事耽誤才拖到現在啊?」

  「是啊!」望著她喜悅的微笑,心頭忍不住一陣怦然。「香港機場地勤單位電腦全部當機,登機的程序全亂了,必須利用人工手續辦理;還有兩名乘客遲遲沒有出現,為了安全起見,地勤人員於是重新開貨艙,把這兩位乘客Check  in的行李找出來卸載,就這樣耽誤了些時間。」

  「電腦當機啊,那你們不就要手動計算飛機的載重平衡?」

  「對。」藍正睿有些訝異的望著她。她怎麼會知道的?「所以又多耽誤了半個多小時。」

  「真辛苦。啊,對了,我今天帶了些小點心和現搾的果汁,就放在冰箱裡,我去幫你拿過來。」她站了起來。

  「不用了。」他也立即站起來。「我自己……小心!」看到她都還沒完全站起來,整個人便重心不穩的往前倒,他反射性的張手,下一瞬間,她便低呼一聲,重重的跌入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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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
見習騎士 | 2016-3-13 02:21:12

第二章

  因為事出突然,藍正睿急著護她,本身也沒來得及站穩,結果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被撞得往後倒。

  他反射性的牢牢護住她,自己反倒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手肘先是重重的敲上矮桌,接著是後腦勺撞上地板,叩的一聲,響起一聲巨響。

  他腦袋傳來一陣劇痛和暈眩,意識有瞬間的空白,可雙手並沒有鬆開她。

  「正睿哥?!」傅湘芸掙扎著想要起身查看他的狀況,但卻被緊緊圈鎖在他懷裡動彈不得,心裡急得快哭出來。

  「正睿哥,你有沒有怎樣?回答我一聲,正睿哥!」他沒反應,讓她焦急得要命。

  「我……沒事,湘芸,我沒事。」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放鬆了自己雙臂的力道。

  察覺圈鎖的力道鬆了,傅湘芸立即雙手撐著他的胸膛坐了起來,驚惶失措的望著他。

  「對……對不起……」她驚慌地道著歉。天啊!剛剛撞得好大聲。

  藍正睿忍下劇痛,待另一波暈眩感退去,才睜開眼睛,不偏不倚的迎上她擔憂驚慌又愧疚的表情。

  「湘芸,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到哪裡?」他擔心的詢問,生怕自己護得不周全,讓她受了傷。

  「沒有,我沒事。」她搖頭。「對不起,我莽莽撞撞的,害你……」

  「我沒事。」他微笑打斷她。

  「可剛剛撞得好大聲。」她伸出一隻手輕觸他的臉,再滑到他的腦後。「正睿哥,你真的沒怎樣嗎?一定很痛才對,我送你到醫院,也許有腦震盪……」

  抬手拉下她的手,溫和的制止她的指在他髮間穿梭,那種感覺讓他有些飄飄然,有些……手足無措。

  「不用了,我沒事。」藍正睿輕聲的表示。除了後腦可能會腫個包,手可能會有塊瘀青之外,其他應該不會有問題。「你呢?真的沒事嗎?」

  「沒事,我真的沒事,對不起,我坐太久腳麻了。」她愧疚的說。

  「我瞭解,那種坐姿一定會的。」他望著她,確定她真的沒事,放下心的同時,開始意識到兩人的姿勢太過親匿。

  她就跨坐在他腰腹間,曖昧地帶,當意識一趨於強烈,感覺好像所有熱氣開始往下竄,他差點呻吟出聲。

  「湘芸,你可以起來了嗎?」他微咬牙,聲音比平時略啞。

  「啊……」傅湘芸突然呻吟一聲,表情閃過一抹痛苦,整個人趴在他的胸膛上。

  「怎麼了?」他緊張的問,想要查看她的情形。

  「我的腳……啊,別動,正睿哥,拜託你別動。」她低喊。

  瞬間,他瞭解了,她的腳正在退麻,血液重新循環,那種感覺他瞭解,所以他動也不動,就讓她趴在他的胸膛上。

  時間一分一妙的過去,他的身子發熱,就算拚命克制,所有的感覺好像全都集中到趴在身上的柔軟身軀上頭。

  可……是不是……太久了點?

  「……湘芸?」藍正睿吶吶地開口。

  「嗯?」傅湘芸低應,閉著眼,一臉陶醉,她已經哈了……喔!不是,是肖想……喔,也不是,反正就是她已經期待他的懷抱很久了。

  「你的腳還沒好嗎?」他聲音有些緊繃地問,極力的想要忽視緊貼著他的柔軟身軀,不過效果不彰,越是想要忽視,就越是在意。

  「還沒呢,正睿哥,你別動。」難得的機會,再讓她靠一下下就好了。

  「喔。」藍正睿低應,鼻息間都是她清新香甜的味道,他閉上眼睛,暗暗的深吸了口氣,試圖穩住自己漸漸失速的心跳,否則會被她聽見的!

  她喜歡的人是正陽,不管怎樣,自己都不該有一點點遐想,就算是身體自作主張也不行,他不想破壞她對他的信任!

  「這是在幹什麼?」突然,一道冷涼的聲音介入了這個空間。

  藍正睿渾身一僵,抬眼瞧見弟弟雙手環胸昂然的站在門口,明明沒有做什麼錯事,可他卻莫名覺得心虛,而且是非常。

  「正陽……」他低喚。「你回來了。」

  「藍正陽。」傅湘芸暗暗皺眉,心裡有點不爽。

  「我好像回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你們?」藍正陽挑眉,嘲諷地說。

  沒錯,你打擾到我們了!傅湘芸瞪他,眼裡傳遞著這個訊息。

  「正陽,你不要亂說話,是湘芸腳麻了,不小心跌倒。」藍正睿蹙眉,不想讓弟弟誤會她。

  「是嗎?」藍正陽嘲弄地瞥了傅湘芸一眼。

  「湘芸,好了嗎?」藍正睿輕握住她的肩膀,溫柔地問。

  程咬金都回來了,不好還能怎樣?

  「好像好了,謝謝你,正睿哥。」傅湘芸撐著他的胸膛慢慢坐起,在他的幫助站了起來,假裝伸伸腿的時候,背著他又狠狠的瞪了藍正陽一眼。

  藍正陽只是淡淡的挑眉,嘴角似笑非笑的。

  「大哥,你剛回來嗎?」他看見哥哥的行李還放在鞋櫃旁,人也還穿著制服,不過外套……他微挑眉,外套穿在傅湘芸身上。

  「對,香港機場那邊出了點問題,航班誤點了,剛到。」藍正睿起身,拉了拉身上的制服,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難怪……」難怪這女人一副他是程咬金的表情。

  「難怪什麼?」藍正睿疑問。

  「難怪還穿著制服。」藍正陽笑著回答,瞥了眼傅湘芸,剛好對上她的瞪視。

  他們兩人的互動,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似的,這讓藍正睿心裡覺得有些窒悶,垂下眼,決定眼不見,心不亂。

  「我先回房了。」他低聲道,回頭拉著自己的行李準備回房。

  「正睿哥!」傅湘芸叫住他。

  「什麼事?」他回頭。她的視線在他身上,她甚至沒有多看一眼一旁的正陽。

  「謝謝。」她脫下外套還給他。

  「不客氣。」他伸手接過,心下卻生起一股惆悵。

  「正睿哥晚餐想吃什麼?」她微笑地問。

  「嗄?」藍正睿楞了楞。

  「晚餐我下廚,慶祝正睿哥制服上多了一條槓。」傅湘芸笑說,本來是打算幫他接風,不過剛剛發現了這件事,就改為慶祝吧!

  啊……藍正睿偏頭望一眼肩上的三條槓,她注意到這微小的改變,讓他心頭又是一陣感動,不自覺的露出一抹極為柔和的笑。

  「我不挑食,都可以。」他溫柔低語。

  「好,我知道了。」傅湘芸笑著點頭。
  藍正睿又望了她一會兒,再望向已經一屁股坐在墊子上翻著桌上雜誌,一臉無聊表情的弟弟,他搞不太懂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算了,正陽已經是成年人,能夠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他是泥菩薩過江,還是不要再介入過問,免得事情變得更複雜——雖然他已經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了。

  他看了傅湘芸一眼,便提著行李轉身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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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湘芸目送藍正睿走進臥房,房門闔上的那一剎那,她忍不住幽幽一歎。

  「抱歉啊,我好像回來得不是時候。」藍正陽一邊翻著雜誌一邊道。嘴巴說抱歉,可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是一點歉意也沒有。

  「哼,你明明一點歉意也沒有,甚至還很得意!」她瞪了他一眼,口氣甚差的責備,所有面對藍正睿時的溫柔婉約全都不見蹤影。

  她彎身拍拍自己的衣裳,走回矮桌坐回電腦前,掀開螢幕,做關機的動作。「藍正陽,你怎麼沒告訴我正睿哥升為高級副機長了?」

  「反正沒說你也會發現,我幹麼多此一舉、浪費口水告訴你?」

  傅湘芸瞪他。這傢伙真的很討厭耶!越是相處,就越覺得他們兩個真的是八字不合,要不是兩人在意著同一個人,他們只會是那種若非必要絕對不來往,就算不幸碰到,頂多點個頭就擦身而過,簡單來說,就是類似「王不見王」的感覺。

  「你如果早點告訴我,我就可以安排更棒的慶祝,我還能好好選個禮物,而不是已經過了慶祝時效才發現!」

  「拜託,升級之後今天第一次見面你就發現了不是嗎?」

  「如果我第一時間就知道,這些時間足夠我準備很棒的慶祝活動了!而且我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就對他說恭喜,我更希望我是第一個對他說恭喜的人!」

  「那是不可能的,會第一個說恭喜的絕對是他們公司的人。」

  「那不一樣!」她氣結。她和這傢伙根本不能溝通!

  「就我看來沒什麼不一樣。」真受不了!他和這女人根本無法溝通!

  氣死人了!「你幹麼回來!」

  「小姐,這裡是我家,OK?」他提醒她。這女人很得寸進尺喔!

  「你根本是存心破壞我和正睿哥獨處的機會!」她控訴。

  「我是擔心我大哥會被你吃乾抹淨,所以趕回來解救他的貞操,本來是算準時間的,誰知道大哥的飛機會誤點。」他微抬眼,從眼縫瞧著她。「不過我發現,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回來得正是時候,再晚一點,我大哥恐怕就要失身了。」

  「放心,真被我吃乾抹淨,我會負責的。」傅湘芸不以為忤的說。

  「傅湘芸,你不要忘了,你喜歡的人是我。」他提醒她。

  「喂!你胡說八道什麼啊?我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你不要破壞我的名聲喔!」她嚴正的聲明。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他好笑的看著她。喜歡他是破壞她的名聲?她還真敢講!

  「你突然這樣說,我當然要緊張啊!」傅湘芸皺眉,突然一臉退避三舍的表情,整個人還猛地退了一大步,一臉防備的瞪著他,「喂!你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他聞言,像是聽見大笑話一樣,忍不住哈哈大笑,還笑得倒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勉強止住笑,一臉嘲弄的望著她。

  「小姐,你優雅恬靜溫柔美麗的外表,不開口,或許是男人的夢中情人,但你別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我可是親眼看見你把一個非禮你的中年男人給揍得哭爹喊娘的,一邊踢,還一邊咒罵著,那種狠勁……」他嘖嘖有聲的搖頭。「足夠讓男人的幻想全部幻滅。」更何況他打一開始就沒對她有過任何幻想。

  「真是謝天謝地。」傅湘芸鬆了口氣,忍不住瞪他一眼。「拜託你,以後別說這種話,會嚇死人的!」

  「哈!」他嗤笑一聲。「大小姐,我是在提醒你『殘酷的現實』。」

  「什麼?」

  「你對我沒意思這件事,你知我知,但是你別忘了,我哥不相信。」說起來,大哥的腦袋還真是固執呢!

  想到這點,傅湘芸就難掩怨恨的瞪著他。

  「這個『殘酷的現實』不用你來提醒我,都是你的錯!」

  「我勸你啊!最好想辦法下帖猛藥,要不然以你這種溫吞的追求方式,遇到我哥那種溫吞的性子,再多幾個兩年,也沒辦法成功!」

  「你以為我不想嗎?」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你得讓我哥相信你對我是真的沒意思,否則以他的個性,就算哪天他哪根筋不對,突然對你有意思,他也不會有任何行動。」

  直接忽略掉他話中明示「喜歡上她是因為哪根筋不對」的說法,她比較關心的是——

  「你是說,正睿哥就算對我有意思,也會因為以為我喜歡的是你,而不會有行動?」

  「完全正確。」

  傅湘芸有些傻眼。不會吧!要對抗他根深蒂固的觀念已經讓她死了很多腦細胞了耶!

  「請節哀。」藍正陽笑道,伸手越過桌面拍拍她的肩,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之所以支持傅湘芸的追求行動,是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了大哥想利用他,而不是為了他利用大哥,所以可能是一種補償的心態,加上覺得傅湘芸勉勉強強還配得上大哥,他也就樂意配合了。

  而讓他願意委屈自己有家歸不得、持續支持了兩年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看出大哥對傅湘芸的態度漸漸有了改變,常常在以為無人注意的時候,那注視著她的眼神溢滿著柔情,他知道大哥愛上她了。

  不過他是不會告訴她的,哼!

  「藍正陽,你有沒有什麼建議?」傅湘芸白了他一眼,懊惱的趴在桌子上。

  「別指望我,為了你的追夫大計,我幾乎是有家歸不得,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要不是看在你確實很喜歡我大哥,為他費盡心思的話,我才懶得理你!」

  「彼此彼此,要不是為了正睿哥,我才懶得跟你這個對女人無禮又刻薄的傢伙攪和咧!」

  「這能怪我嗎?誰叫我認識的女人都這麼虛偽又可惡。」他冷哼。

  「這叫做物以類聚,懂嗎?」傅湘芸嘴裡諷刺,可心裡其實也很不爽他口中的那些女人,因為她們或多或少都曾經傷害過藍正睿的感情,而且也是讓他深信沒有女人會捨弟弟而喜歡他的主要原因。「我實在搞不懂,那些女人到底看上你這傢伙哪一點?這具臭皮囊嗎?」

  「你問我,我問誰啊!」藍正陽也翻了一記白眼。明明他對女人從來沒有好臉色,視她們為無物,這樣的態度連他自己都覺得,被女人唾棄厭惡絕對是正常也是活該,可偏偏那些一女人對他卻依然趨之若騖,老實說,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

  他認為像大哥那樣的人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捨大哥卻喜歡上他的女人,只有腦殘可以形容了。

  「明明正睿哥長得也很好看啊,溫文儒雅、文質彬彬,我覺得比你好看順眼多了,而且他成熟穩重,溫柔體貼,為人著想,這麼棒的人,那些為了你不惜利用他的女人是沒腦袋嗎?」

  藍正陽望著她,一會兒才道:「那些事情都是六、七年前發生的,此一時彼一時,我相信這幾年應該也有異性對大哥有好感,只是他腦袋已經綁上鐵條,對情感接收又遲鈍,或是有一點感覺,卻認為不可能。如果哪天遇到一個像你這麼主動又厚臉皮的人,又佔了沒見過我的優勢,我大哥可能就會相信她,然後就被一舉攻陷了。」

  傅湘芸沉吟。沒錯,這也是她擔心的。

  「對了,還有一點你別忘了。」

  「什麼?」

  「我大哥的職場啊!」藍正陽搖頭。「那裡美麗大方的空姐放眼皆是,英俊帥氣的空少也不少,擁有近水樓台的條件,再加上少有人見過我的優勢,你不得不防。」

  「空少?」傅湘芸錯愕。不會吧,擔心空姐不夠,這會兒還要加上空少了?

  「大小姐,據我所知,有不少空少都是同性戀。」藍正陽有些幸災樂禍的危言聳聽。「我是不知道在所有空少裡同性戀占的比例有多少,不過我透過大哥認識的六個空少裡,就有兩個是同性戀,佔了三分之一唷!」

  「正睿哥不是同性戀。」她駁斥。

  「話是沒錯,可再這樣下去,難保大哥不會在對女人失望之餘,轉而投入同性的懷抱啊!」藍正陽胡言亂語,看她變臉實在很好玩啊!

  可惡,越說她越擔心了。

  「藍正陽。」傅湘芸突然嚴肅的喊道。

  「幹麼?」他立即戒備的瞪著她。向來,只要她用這種口氣叫他,肯定沒好事。

  「過一陣子,找個適當的時機,你可以拋棄我,移情別戀了!」

  「小姐,我和你什麼時候『戀』過了?」不管戲裡戲外都沒有好嗎,還拋棄咧!傅二小姐如果被拋棄,怕是先閹了那個男的再說。

     「既然怎麼說正睿哥都不相信,那就乾脆一點,你直接找個人愛,讓我徹底對你死心,一勞永逸。」

  「不幹!」壞人都要他來做,她是存心讓他在大哥的心裡徹底黑掉是嗎!

  「喂!難道你不希望正睿哥得到幸福嗎?」傅湘芸斜睨著他。這招雖然老套,對付他卻屢試不爽。

  可惡!「問題是,你叫我臨時到哪裡找一個人愛啊?再說我那麼討厭女人,突然冒出一個,我大哥不懷疑才怪!」

  「說的也是。」她沉吟了會兒,突然興奮的一彈指。「有了,既然討厭女人,那就找男人吧!就因為你愛的是男人,所以才會對我這個完美女人無動於衷,更有說服力了。」

  「金價不便宜,別再往臉上貼了。」還完美女人咧!嗤!

  「我看……乾脆就請你那個死黨助你一臂之力吧!」直接將他的嘲諷忽略掉,逕自決定人選。

  「亞申?」藍正陽神情微變,這下連他的死黨都不放過?「你可以再惡霸一點,傅湘芸!」

  「暫時這樣就夠了,有需要我會的。」

  吐血!藍正陽瞪著她。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好,就這麼說定了。」傅湘芸輕笑。

  「喂!我有答應嗎?」抗議抗議!

  「我看就來場兵變吧!你入伍之後,周圍的誘惑不僅變多,也變得單一,於是啟發了你的同性之愛,讓你茅塞頓開,領悟到原來你對你那個死黨的感情不是單純的友情,我想大概兩三個月就可以變了……」

  「你要不要乾脆去寫小說好了!」他狠狠的瞪她。

  她笑了笑。「時間我會通知你,在通知你之前,如果正睿哥有問你什麼,你就自己隨機應變。」

  「你還需要時間醞釀啊?」

  「不是我,是你,總要給你一點領悟、掙扎的時間吧!而且要出櫃是需要勇氣的,要醞釀出足夠的勇氣也需要時間,不過兩者都請你不要醞釀太久。」她甜甜的一笑。「好啦,我要進廚房大展身手了。」站起身,拂了拂衣裳,揮揮手,走進小小的廚房忙和去了。

  這女人!他有答應嗎?

  可看著她為大哥這麼努力,不僅放下所有身段,還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變成一個烹飪高手,整理家務一把罩,他其實也是滿佩服她的。過去因為他而讓大哥受到不少傷害,雖然不是他的錯,可終究是因他而起。

  既然大哥都已經「疑似」愛上她了,為了大哥的幸福,他也只好犧牲了。

  「傅湘芸。」他走到廚房口。

  「幹麼?」她埋頭在冰箱裡翻找食材,心不在焉的回應。

  「為了我大哥,我會繼續幫你,如果你敢傷害他,相信我,我才不會管你傅家有多財大勢大,我一定會讓你好看!」他嚴正的警告。

  傅湘芸直起腰,甜美的臉蛋有著嚴肅的表情,認真的迎視他銳利的眼神。

  「你的警告我收到了。」她鄭重的說。

  「很好。」他點頭,看了看時間,偏頭思考了會兒,決定道:「我看我還是出去好了,晚餐不用煮我的份了,順便告訴我哥,我這幾天會住亞申那裡……」瞥了她一眼,強調道:「偶爾會回來。」

  「瞭解,先謝了。」她一笑。「不用帶換洗的衣物嗎?」

  「不用了,我那邊有備用的。」

  「很好,你和死黨那麼親密,往後要說服正睿哥應該不難。」她逕自滿意點頭,沒發現藍正陽微微變了臉。「你努力,我也會加油的!」

  「別急著把我大哥吃乾抹淨。」藍正陽斜睨她一眼,嘴角勾了勾,忍不住調侃。

  「放心,兩人關係還不確定的時候,我不會吃快摔破碗,當然,除非他主動嘍!」她嘻嘻一笑。

  「他主動?」他嗤笑一聲。「你慢慢等吧你!」


第三章

  他們似乎談得很愉快。

  藍正睿聽著外頭弟弟的大笑聲,雖然聽不清楚他們的談話內容,但能讓正陽笑得這般開懷真的不簡單,看來正陽並不是真的討厭湘芸才對。

  有些煩躁的走進浴室洗澡,溫熱的水柱沖別在皮膚上,他閉上眼,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他應該為湘芸高興,可是……

  自己真的沒機會嗎?

  湘芸總是說她喜歡的人是他,不是嗎?

  他雖然不相信,但……如果是真的呢?

  這兩年來,都是他陪著她,他的每個休假日,都是與她一起度過,她看起來一直都是很快樂的,就好像她是真的喜歡他,所以……所以……

  突然,他懊惱的一拳槌向牆壁。

  所以什麼?他到底在想什麼啊?難道他打算再讓歷史重演嗎?

  他絕對不能毀了現在這種平衡,不可以讓自己的感情毀了三個人!

  要愛她、疼她、呵護她,不是一定要成為情人才可以的,這點他最瞭解,也這樣做很久了,不是嗎?

  從浴室出來之後,他站在門邊聽了一會兒,外頭只剩下廚房炒菜和抽油煙機的聲音。

  回到書桌前坐下,翻開書本,好一會兒,發現自己無法專心,他歎息一聲,根本沒心情讀書。

  闔上書本,偏頭望見放在一旁傳單,他將它拿起打開。

  說傳單,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傳單,這是從網路上列印下來的消息。

  某家國外航空公司近日將到台灣舉辦機師招募說明會,消息已經在網路上傳開,多位同事都打算參加這場說明會,今天機長還問他會不會參加。

  機師出走潮從三四年前就開始陸續爆發,也不是什麼新聞了,不過他從沒有出走的念頭,雖然他現在的薪資僅有那家航空公司開出來的三分之二左右,可工作環境相當穩定,排出來的班表都還算合理,他很滿意,更何況,他想「回家」的地方,非這裡莫屬。

  微微一歎,將傳單擺到一旁,視線落在一旁尚未整理的行李上,似乎想到什麼,提起行李放到床上打開,最上面放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

  他將禮物拿起,這是一名女空服員送給他的。

  對方只有二十三歲,一起飛過兩次吧,雖然認識,不過沒談過幾句話,今天下機之後,她突然送他禮物,說是祝賀他通過訓練升級,一個不熟的異性突然送他禮物,讓他有些錯愕,他們的交情應該還不到為這種小事送禮的程度吧!

  不過他隨即想到,上次弟弟到機場接他的時候,在場的空服員裡好像有她,所以他馬上瞭解她真正的目的了。

  他婉轉但坦白的告訴她,他無法幫她和弟弟牽線,也無法告訴她弟弟的任何資料,請她諒解。

  不過,大概還不夠婉轉吧,她聽完就一臉難堪的瞪著他,然後將禮物硬塞給他後跑了。

  將包裝精美的禮物丟在床上,他會找個機會把禮物還給那位空服員的。

  現在重要的是,湘芸接下的那樁危險案子!

  那個人有辦法幫湘芸嗎?

  就算有,事隔一年多了,對方說不定早就不記得他這個人了。

  當初他是因為職責所在,又受過醫事訓練,所以當這個人的妻子在機上臨盆,機上廣播又找不到醫生幫忙,只有由他出面接生了。

  雖然過程中那位婦人幾近難產,不過最終還是母子均安,一下機,與妻兒一起上救護車前,那位先生給他一張名片,說欠他一個人情,日後他若有什麼困難,可以打名片上的電話找他。

  他並沒有接受報答的意思,畢竟那是他的職責所在,可是現在……

  他記得那張名片他一直放在皮夾。

  他拿出皮夾打開,動作停頓下來,看著放在皮夾裡的照片。

  是湘芸的照片。

  今年七夕,她說想到花蓮玩,正陽根本不見人影,所以照例又是他陪她去了,後來他們沒留在花蓮,反而到了台東,找了家民宿住下。

  那家民宿依山傍水,風景非常秀美,他們坐在屋外的休閒搖椅,迎面是海天一色,側面山腰則是整片翠綠楓林,美麗的景色讓人癡醉。

  「以後,我也想和心愛的人,找個這樣的地方住下,悠悠閒閒的生活。」那天,她望著眼前那片美麗的藍與綠這樣說著,然後視線投向他,彷彿她口中心愛的人……就是他。

  照片裡,就是她望著他的時候,被民宿的女主人拍下,然後將照片交給他,她說她沒有偷拍的癖好,只是當時他們的氛圍很美,她不由自主的按下快門。

  湘芸並不知道這張照片,因為他沒有告訴她。

  歎了口氣,他翻開皮夾夾層,找出那張名片,看了好久,才拿起手機。

  才剛按了兩個數字,房門便傳來輕敲,他立即將名片收起來。

  他以為是弟弟,揚聲喊道:「進來。」

  房門被打開,他偏頭望去,就看見傅湘芸漂亮的臉蛋探了進來,朝他漾出甜甜的笑容。

  「正睿哥,晚餐好嘍,出來吃飯吧!」她微笑道。

  「好。」藍正睿怔怔的望著她,心頭閃過一絲痛楚,對她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強烈,繼續這樣下去,他沒把握能克制得了自己。
  傅湘芸視線落在他床上的禮物,笑容微僵。不管是要送人或是別人送的,都不是好消息!

  「正睿哥要送誰禮物嗎?」她指了指他床上的禮物,人已經走進房裡。

  「喔,那是今天同機組的一位空服員送的。」他老實的回答。

  傅湘芸心中瞬間升起警戒。空姐送的?!可惡,被藍正陽料中了!「是祝賀你升級嗎?」

  「也不算是……」雖然她說是,可真正的目的並不是啊!

  不算是?傅湘芸腦袋響起紅色警戒。

  「那是為什麼?該不會是想追你吧?」她笑問,完全沒發覺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

  不過藍正睿發現了。她怎麼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

  「不是。」他搖頭。該怎麼說呢?「雖然她說是祝賀我升級的禮物,可我覺得這比較像是……賄賂的禮物吧!」

  「賄賂?」這讓她更好奇了。「她打算賄賂你什麼?」

  「這……」糟糕,他忘了湘芸喜歡正陽,他怎麼可以告訴她這位空服員的目標是正陽呢?

  傅湘芸仔細的審視他,一會兒,她倏然領悟,「她見過藍正陽嗎?」

  藍正睿心裡一歎。她好敏銳。

  「是見過,不過我可以肯定的說,正陽對她一定一點印象也沒有。」他看得出來她生氣了。「你不用擔心,我婉拒她了,什麼都沒告訴她,也沒打算告訴正陽這件事。」

  藍正陽那傢伙確實是招蜂引蝶的大禍害,可是,不太對!

  「但她還是把禮物送給你了。」

  「我有婉拒,說不能幫上她什麼忙,只是她一臉難堪的瞪著我,把禮物硬塞給我就跑了,我就是不太會處理這種狀況,我想大概是還不夠婉轉,讓她覺得難堪吧!」他有些無奈。

  「你怎麼能確定她的目的是藍正陽,她明明沒那麼說,不是嗎?」

  「因為她是見過正陽之後才有行動的啊,而且要不是為了正陽,還會有什麼可能?」

  那個空姐愛慕的對象根本是他吧!好不容易有個名目讓她採取行動,結果竟然被誤解,她當然會難堪生氣啊!

  看來她和藍正陽的顧慮是對的,她該不該慶幸這位空姐有見過藍正陽?

  那……他的職場裡,還有多少男男女女覬覦他?

  為了預防萬一,看來她得叫藍正陽在入伍前,抽個空去正睿哥的職場露露臉才行!

  「算了,不談這個,正睿哥,出去吃飯吧!」這件事她會好好處理。

  「好,你先去,我打個電話就出去。」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房間。

  藍正睿重新拿出名片,撥了名片上的手機號碼,手機只響了聲便接通了。

  「我是恨天,哪位?」

  「你好。」藍正睿有些猶豫。如果恨先生根本不記得他是誰了,怎麼辦?「我姓藍,我是……」

  「藍正睿,藍副機長。」恨天立即說。「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打算打這支電話了。」

  「你記得我?」藍正睿驚訝,也鬆了口氣。

  「我不喜歡欠人人情,我一直在等你討回這個人情。」恨天輕聲一笑。「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希望是嚴重到足夠我償還你的人情,我不太喜歡分期付款。」

  「是有一件事,不過有危險性,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理解。」他先聲明。

  「我熱愛危險,說吧!」

  「我要一個叫王景安的犯罪證據。」他將方纔在傅湘芸電腦裡看到的一些基本資料念給他。「我知道資料很貧乏,不過我只知道這些。」

  「這些就綽綽有餘了,不過……」

  藍正睿馬上問:「有問題嗎?」

  「是有個問題。這種事對我來說太簡單了,並不足以償還我欠你的人情,我說過我討厭分期付款。」

  太簡單?藍正睿開始懷疑這個恨天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不,不用分期,其實幫助尊夫人是我的職責,本來就無所謂什麼人情,恨先生願意幫我這個忙,我就非常感謝了,因為對我來說這件事非常重要。」

  「哦?可以說來聽聽嗎?你為什麼要調查這傢伙?」

  「我是幫一個朋友的忙,她接了個案子,需要王景安的犯罪證據。」

  「女朋友?」

  「不……不是,只是朋友。」

  「我懂了,你暗戀人家。」

  真是一針見血。藍正睿歎氣。

  「她的安全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我不希望她有危險,所以……麻煩你了。」他誠懇的請托。

  「沒問題,頂多三天,證據備齊之後,我會直接傳給你,到時候她可就欠你一份情了,你可以趁機……」

  「不,不用了。」藍正睿趕緊說。「不用傳給我,麻煩你直接交給她,她叫做傅湘芸,把證據交給她,其他什麼都不用說,不用提到我。」

  「你確定要這樣嗎?」

  「我確定,勒索來的感情,不是真實的。」

  「好,我會直接交給她,什麼都不會說。」

  「謝謝你。」


  小小的桌上擺滿豐盛的佳餚,色香皆具,讓人光是看,便覺食指大動。

  藍正睿還發現,每道菜都是他喜歡吃的,甚至還有弟弟非常討厭的茄子。

  心波微微蕩漾著,他很愛吃茄子呢,看來這桌菜果然是為他慶祝的!

  突然發現她只擺了兩副碗筷,他狐疑的掃視屋內。沒看見正陽的人,在房裡?還是又出門了?

  「正陽呢?」他問。

  「他說這幾天住他死黨那裡,不回來了。」傅湘芸拿過他的碗,幫他盛了一碗白飯。

  正陽和夙亞申,感情會不會太好了點?

  「正睿哥,你站著發什麼呆?坐下來吃飯啊!」她微笑招呼。

  「好。」他在她對面坐下,因為桌子不大,兩人膝蓋抵著膝蓋,他不禁有些不自在,稍稍挪向旁邊,讓兩人的腿錯開。

  「正睿哥,嘗嘗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一定很好吃。」他捧起碗,大口的扒了一口白飯,然後第一筷便夾起因為弟弟討厭,所以不曾在他們家餐桌上出現,他卻很愛吃的醬燒茄子。

  綿密的口感在口中散開來,醬汁的調味鹹淡恰到好處。

  「怎樣?」她緊張地問。

  「好吃,非常好吃。」他滿意的點頭。

  傅湘芸笑開來,慇勤的替他夾了一隻肥美的蟹腳到他碗裡。

  「這是蔥姜焗鮮蟹,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謝謝。」他咬下鮮美的蟹肉。「湘芸,你的手藝很棒,真的很好吃呢。」

  「嘻,謝謝。」傅湘芸這才端起自己的碗,放鬆的吃起來。

  「對了,湘芸,正陽很討厭茄子。」他提點她。

  「那又如何?」她才不管藍正陽的飲食習慣,她只要知道正睿哥喜歡的食物就夠了。「餐桌上如果有什麼他討厭吃的,他不要吃就行了,沒必要為了遷就他,就限制哪些食物不能上桌,他沒那麼偉大。」

  他望向她,一會兒憂心的開口,「湘芸,你生正陽的氣啦?」

  「我只是對他有些不滿,因為正睿哥為了他做了很多犧牲,我捨不得啊!」她替他抱不平。

  「這只是一點小事,談不上什麼犧牲。」藍正睿微笑。她的言語,總是讓他的感情不受控制的更加深陷,無法自拔。

  「正睿哥,我們不要談藍正陽的事了,我說過很多次了,雖然你不相信,不過我還是要說。」她嚴肅的看著他,鄭重地強調,「我不喜歡藍正陽,我喜歡的人是你。」

  同時讓他癡迷,也讓他痛苦。

  藍正睿柔和的眼神中摻雜著絲絲掙扎和痛苦,一會兒,他才用著比平時略微低啞的嗓音徐徐開口,「湘芸,你是一個好女孩,我不希望我和你之間有所改變,維持這樣就好,好嗎?」

  他不希望歷史重演,如果相信了她,改變了兩人的相處模式,真相大白之時,受傷的不會只有他,而是三個人。

  「所以,我被發好人卡了?」傅湘芸有些沮喪的垂下眼。如果她能早幾年遇到他就好了,在他受到那樣深的傷害之前。

  「湘芸,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沮喪的模樣讓他心疼。

  「正睿哥,要怎樣你才會相信我?」氣餒的歎氣,她低下頭沮喪的低語,「你可以向任何一個認識我們的人打聽一下,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和藍正陽的相處模式,絕對不會有半個人認為我喜歡他,如果有人告訴他們我喜歡藍正陽,他們一定會先大笑三聲給那個人聽,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呢?」

  「湘芸……」藍正睿心頭微顫。

  她抬起頭來,眼底微微泛著水光。「告訴我,要怎樣你才信我?或者告訴我,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讓我有繼續努力下去的動力。」

  有沒有一點喜歡她?

  他愛她啊!可是他不能說,與其說不相信她,倒不如說是他對自己沒信心,不相信有人會不喜歡弟弟而喜歡上自己。

  「湘芸,你知道我很喜歡你,你是一個好女孩,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他溫柔地低語。

  「可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對不對?」她歎氣。


 「我很抱歉,湘芸。」掩下眼底那抹因為說了違心之論的痛楚。「我目前還沒有談感情的打算。」

  「是嗎?」她無奈的望著他。要不要告訴他,這是最爛的借口呢?

  她相信自己在他心裡是特別的存在,她感覺得出來,他對她的態度和對其他女孩是不同的,他對其他女孩通常都是保持距離以及客氣疏離的互動,但對她不一樣,他的休假都是陪她度過,他們常常約會——雖然他一直認為是代替弟弟陪她。所以沒關係,她有很多時間,她可以慢慢來。

  「好,我不讓你為難,不過正睿哥,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好。」只要她別一臉沮喪難過的樣子,他什麼都答應。

  「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不強迫你一定要相信我,但請你記住我曾對你說過這句話,偶爾想一想,思考一下好嗎?等到你想要談感情,想交女朋友了,一定要先想到我。」

  「湘芸……」他為難的看著她,幾乎想要不顧一切投降,可是「過去」在他腦海裡叫囂,理智警告他,別重蹈覆轍。

  「不管,你已經答應我了,不可以反悔,這個位置,我先預約了,絕對不可以給其他人。」

  「好,我答應你。」這個位置他怎麼可能給其他人呢,可她也不可能坐上這個位置吧!因為最後的結果只有兩個,不是她和正陽有結果了,就是她對正陽死心,不會再和他們有往來。

  「要記住喔!」漾出甜笑,她稍稍放心了。

  「嗯。」藍正睿低應一聲,默默的吃飯。他會記住,到時候忘記的人恐怕是她吧!

  「正睿哥,等一下吃完晚餐,你陪我去看電影好不好?」

  「啊?」他楞了楞。「可是你不是有公事……」

  「哎呀,英文不是有句俗諺說: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只工作不玩耍,聰明的孩子也變傻)嗎?公事永遠做不完,適時的休閒是必須的。」傅湘芸一笑。「有一部片子我一直很想看,可又不想自己一個人去看,結果拖到現在都快下片了。」她雙手合十,裝出可憐兮兮表情的瞅著他。「拜託啦,陪我去好不好?」

  藍正睿被她的模樣給逗笑了。看來大概是正陽一直拒絕她,害她拖到現在還看不成吧!

  雖然他等一下有事,不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可以排開。

  「好,我陪你去。」他溫和的答允。

  「太棒了,正睿哥,我最愛你了。」傅湘芸歡呼。

  他只是微笑地望著她歡欣的模樣,心頭一片柔軟。

  「電影幾點開演?」他問。

  「八點。」

  他點頭,想著等一下要先打電話給同事,說他今晚不會上線了。

  吃完晚餐,兩人合力收拾乾淨之後,移駕到客廳。

  「對了,正睿哥九月的班表出來了嗎?」

  「嗯,昨天出來了。」

  「這次的班表如何?」聽藍正陽說,正睿哥有安排休假,她想問清楚一點,他卻壞心的叫她自己問。

  他微微一笑。「下個月輪到十個月一次的待命,有五天,之後飛兩趟香港台北當天來回的班,其他時間就都是休假了。」

  「真的啊,可以給我看看嗎?」她打開自己的電腦,連上無線網路,然後推到他面前。

  藍正睿連上網站,叫出自己的排班表,再將電腦送回給她。

  嗯,待命的時間是九月一號午夜零時到早上十時待命、三號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四號早上六點到下午四點、七號凌晨四點到下午兩點、八號早上十點到晚上八點。

  接著是十號、十二號香港台北當天來回的兩個班,然後十三號到二十號休假,二十一到三十號年特休!

  太棒了,整整半個多月!

  傅湘芸眼睛閃閃發亮,她可以開始安排要去哪裡度假了!


  看了場驚心動魄的電影,兩人的心神都還有些恍惚的隨著人潮下樓,卻看見很多人都留在影城大廳,或是站在外面騎樓沒有離開,好一會兒他們才發現,外頭正下著大雨。

  「下雨了!」傅湘芸拉著藍正睿的手,擠到騎樓,看到外頭的盛況簡直傻眼。「哇!怎麼下起大雨了啊!」簡直像在倒水似的。

  「氣象報告說有颱風接近,不過應該還沒到,可能是外圍環流影響吧!」藍正睿微蹙眉望著滂沱大雨。

  一陣風襲過,雨水被吹進騎樓,前面的人猛地往後退,撞上了她。

  「啊……」傅湘芸低呼一聲,下意識的往他靠去。

  「小心!」他動作快速的一手擋在她前面,頂住前方的人,一手環住她的肩將她攬進懷裡護著。

  「對不起。」前面的人回頭低低說了聲對不起,退到一旁去了。

  前頭的人退到後面,外頭的雨絲便直接吹到他們身上、臉上,他的身體微微轉了個方向,為她擋住被風吹進騎樓的雨絲。

  「現在怎麼辦?」傅湘芸靠在他懷裡,仰頭望著他。影城的特約停車場在對面,可這種雨勢,不要說跑到對面,光是站在騎樓裡,就會被吹進來的雨給淋濕了。

  藍正睿低下頭,她美麗的臉蛋近在咫尺,讓他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收回心神,臉上微微發燙。

  「我們先進去。」他護著她回到影城大廳,掏出手帕溫柔地為她擦拭臉上和髮上的濕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停車場把車開過來。」擦乾之後,視線回到她臉上,與她四日相交,她仰著頭,眼神專注地凝望著他,那眼神,讓他的心頭一燙。

  「不行!雨下那麼大,一出去就會淋濕了。」傅湘芸搖頭,接過他正打算收起的手帕,換她為他擦拭。方才在外頭,他為她擋著,所以比她還濕。

  「沒關係,天氣又不冷,淋一點雨不要緊的。」他沒有拒絕她,反而順應著她的動作,微微彎身,讓她手不用舉那麼高,心湖為她的動作激起一圈圈漣漪。他們這樣,在外人眼中看起來,就像一對情侶吧!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一起過去。」傅湘芸表示,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髮,確認乾了,才將手帕還給他。

  「好吧,我不過去。」藍正睿微微一笑。能再跟她多相處一些時間也是好的。

  「反正我們又不趕時間,等雨停了再回去,好不好?」她想跟他多相處些時間,要不然他一飛,都好幾天見不到他。

  「快十點了,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不用,你呢?」她印象中是沒有。

  「明天沒班,後天開始要飛高雄、香港來回的四天班,然後這個月就結束了。」習慣性的,他向她報告未來幾天的班表。

  「那……你累不累?」很不想就這樣結束回家,可是……「你回來到現在都沒休息,時差……」

  「我不累。」他溫聲打斷她。「飛那麼多年,我們自有一套調整時差的辦法,如果你明天不用上班,我們就慢慢等雨停吧!」

  「好。」她立即點頭,喜悅地笑開了。「那我們去逛逛吧!」她勾抱著他的手臂,愛嬌地仰頭望著他。

  「好。」他點頭,手臂貼著她柔軟的胸前,感覺一陣酥麻,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一股熱氣緩緩上冒,他的耳朵慢慢變紅了,不過還是捨不得掙開她的手。

  兩人在一樓的商城隨意的逛著,他在一家可愛飾品店裡,看見她把玩著一個可愛的星串吊飾,吊飾一晃動,那成串的星星就會閃亮,並且維持幾秒鐘。

  見她似乎很喜歡,可不知道為何看看又放了回去,於是他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將它買下來。

  整個一樓的店家,他們都逛過了,他發現她真的只是逛,沒有買下任何東西。

  逛完一樓的商城,雨還沒停,於是他們來到二樓。

  「我表姊上次說這裡新開了家Lounge  Bar,叫做『Angel』,不吵不雜,氣氛很不錯,我們找找,進去休息一下,好不好?」傅湘芸徵求他的同意。

  「好。」他微笑點頭。

  他們慢慢的走了圈,還沒看見招牌,倒是先看見站在門口,穿著白色長袍,掛著翅膀,打扮成天使的俊美服務生,抬頭一看,果然看見「Angel」的招牌。

  「找到了。」她開心的說,拉著他的手跑了過去。


第四章

  門口的俊美天使為兩人打開門,優美的現場鋼琴演奏立即攻佔了他們的聽覺,掃視室內一圈,大概是下雨天,留客天,也或許本來就生意好,店裡座位有九成滿。

  這裡的服務生全都打扮成天使,個個外貌俊美,身材高姚修長,而且都很中性,讓人無法第一眼分辨出是男是女,就像沒有性別的天使一樣。

  在帶位天使的引領下,他們來到一個角落四人座的長沙發位子,他先讓她坐到裡面,然後在她身旁坐下。

  他一坐下,她右手便勾抱住他的左手,頭一偏,親匿的靠在他的肩上。

  知道她為什麼喜歡拉他往外跑嗎?

  那是因為在外面,他不會拒絕她親匿的舉動——當然也不能是太Open的動作,不像在家裡,總是會和她保持距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既然察覺了這種狀況,她有機會當然就拉著他往外跑啦!

  甜甜的笑著,右手往下滑,伸入他的掌中,他低頭溫柔地望她一眼,張開手,與她十指交扣,臉上微微的紅了。

  另一名天使服務生送上Menu,她點了杯Fluffy  Duck,而他因為要開車,所以點了杯咖啡。

  「這裡不錯吧!鋼琴彈得很棒呢。」她輕聲的表示。

  「嗯,這裡的裝潢和氣氛確實很不錯。」他附和說道,是個可以放鬆心情的地方。

  很快的,天使服務生送上他們點的飲品,另外又多了兩盤招牌小點心,而且沒有帳單。

  「老闆說這些是招待傅小姐的。」天使微笑地說。

  「咦?招待我?」傅湘芸訝異。這裡的老闆認識她?應該是,天使都稱她傅小姐了。

  她望向藍正睿,他疑惑的輕輕搖了下頭,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畢竟看起來,對方認識的是她。

  「請問你們老闆是誰?」心裡沒有答案,只好問有答案的人了。

  天使微微一笑,道:「傅欣潔女士。」

  嗄?!大……大姑姑!

  「我的天啊!」傅湘芸差點跳了起來,萬萬沒想到表姊會推薦自己媽媽開的店,而且大姑姑什麼時候開了這家店的?怎麼她都沒聽說?

  如果她早知道的話,絕對不會自投羅網的!

  「湘芸?」藍正睿關心的低喚。「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老闆姓傅,是……她的家人嗎?

  「是我大姑姑。」她低聲的告訴他。

  「傅小姐,老闆說她等一下就會過來,還有要我轉告您一句話。」天使有禮的說。

  「我可以不要聽嗎?」她不抱希望地說。

  「很抱歉,職責所在。」天使莞爾。

  「好吧,什麼話?」她忐忑地問。

  「不准逃。」天使表情莞爾地轉達完畢,便禮貌的退下。

  不准逃?才怪!

  「我們快走!」她立即拉起他。

  「湘芸?怎麼了?」藍正睿雖然疑惑,不過依然順從地被她拉起。

  「你聽到剛剛服務生說的話了,這家店的老闆就是我大姑姑,她說『不准逃』,意思很明顯,她看見你了,也一定誤會了,我是無所謂,可我想正睿哥應該不喜歡被誤會才對。」

  藍正睿看著已經站在他們沙發後面,雙手環胸,望著他們的女士。

  「我想……好像來不及了。」

  傅湘芸表情一僵,看著他,吶吶地問:「她在我後面?」

  「我沒見過你大姑姑,不過應該是。」看著她的表情,他心裡突然有點同情她,卻又覺得有點想笑,他也真的忍不住微微地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就好。」傅湘芸歎氣,轉身面對現實。

  唉,果然是大姑姑。

  「嗨,好久不見了,大姑姑。」她笑嘻嘻的對傅欣潔打聲招呼。

  「對啊,好久不見了,湘芸,如果不是我動作快,我們會更久不見。」傅欣潔優雅的微笑著,款款繞過沙發,來到他們身旁坐下,就這麼擋住他們的出路。「坐啊,湘芸,站著做什麼?」她笑意盎然的說。

  傅湘芸無奈,只好重新坐下,送給藍正睿一記抱歉的眼神,換來他溫柔的一笑以及無聲的一句「不要緊」。

  「湘芸,你的禮貌呢?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嗎?」傅欣潔笑道。

  「正睿哥,這位是傅欣潔女士,我的大姑姑,你也可以叫她姑姑。」轉向傅欣潔道:「大姑姑,他姓藍,叫做藍正睿。」沒有說他是什麼身份,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介紹他,不想說朋友,可又不能說是男朋友,所以就乾脆不說。

  「藍先生,你好,請稱我孟夫人,謝謝。」傅欣潔微笑客氣地表示。

  「孟夫人。」藍正睿溫聲稱呼,他懂傅欣潔的意思,他沒有資格稱她「姑姑」。

  在兩人客氣的寒暄幾句之後,傅湘芸便急著開口想要主導話題。

  「大姑姑,你怎麼會開這家店的?光是『京窯』不是已經讓你很忙碌了嗎?大姑丈的閨怨會越來越深喔!」

  「我只是偶爾到店裡走走看看而已,經營的事交給專業經理人就行了,你不用擔心你大姑丈的閨怨,他是『京窯』的大廚,比我忙,倒是你……」她笑睨著侄女。「我說湘芸,你什麼時候才打算回家?」

  「大姑姑,我常常回家啊!」傅湘芸一臉疑惑。

  「我是說,搬回大宅。」傅欣潔瞅著她。

  「嗄?」搬回大宅?

  「你大學畢業後就堅持搬出去自己住,本來這也無可厚非,可你偏偏不住進你爸爸買給你的那棟保全設施良好,有二十四小時安全警衛的大樓,自己去租一間老舊的小公寓,拒絕所有金援,還開了家什麼危險的事務所,你是存心要讓我們這些長輩擔心嗎?」

  傅湘芸被念得一頭霧水,傻楞楞的看著大姑姑。說實在的,她真的搞不懂大姑姑為什麼會拿這種陳年舊事出來念。

  傅家長輩向來抱著兒孫自有兒孫福的觀念,對小輩們的未來並不會太過於干涉,讓他們自由發展,適時的從旁給予協助扶持。更何況兩年前她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大姑姑還是大力讚賞、力挺她的人之一耶!

  「你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外頭,隨便被什麼人給騙了,我們也照顧不到你啊!」傅欣潔說著說著,還有意無意的瞥了藍正睿一眼。

  藍正睿微怔。是……指他嗎?

  「大姑姑,我不要騙人就偷笑了,誰能騙得了我?」傅湘芸失笑,確定大姑姑今天真的不對勁了。

  「湘芸,你的性子有一個很大的弱點,你自己不知道,我們可是清楚得很,所以哪天你被騙了,我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傅欣潔輕哼。

  傅湘芸蹙眉。她有什麼弱點?

  「對了,藍先生在哪兒高就?」傅欣潔話題一轉,連帶視線也移動,落到藍正睿臉上。

  「我是全球航空的機師。」

  「原來是機師啊,這個職業讓你常常離家數日,甚至十數日,對吧?」傅欣潔微笑地問。

  「是的。」

  「這麼說,如果交了女朋友,或是結婚,做你的女友或妻子,要很懂得體諒你的工作性質才行了。」她又道。

  藍正睿沉默,因為他覺得孟夫人並不是在問他問題。

  果然,傅欣潔也沒等他回答,瞥了眼侄女後,視線又回到他身上,優雅的一笑。

  「藍先生,問一個問題,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請說。」

  「在那些你常飛的外站,你總共安置了幾間金屋?」

  沉默降臨了好一會兒,等兩人理解傅欣潔的意思,率先爆發的是傅湘芸。

  「大姑姑,正睿哥才不是那種人!」

  「我只是好奇問一下,不行嗎?」傅欣潔一臉無辜。「前一陣子才看見機師糜爛私生活的新聞,我以前也聽說有些機師會在常飛的幾個外站都安置一個『家』,當然每個『家』都有一個女主人,我很好奇是不是真的,所以才問問,湘芸你的反應幹麼這麼大啊?」

  「孟夫人,對於其他人的私事我不瞭解,不過我想,對感情隨便的人,是不分職業的。」藍正睿心頭疑惑。有這種傳聞嗎?「至於我,或是我所知道的同事,我們抵達外站,都是住在公司安排的飯店裡,有時候時間充裕的話,我們會在附近走走看看,不過通常都是在飯店待命比較多,活動範圍也因此都局限在飯店裡。」他溫和地說明解釋。

  「這樣啊,看來是我誤會了。」傅欣潔微笑,接收到侄女的一個瞪眼,不過她裝作沒看見。「藍先生,你知道傅氏是全球航空第二大股東,持股人又是誰嗎?」

  「大姑姑,你問這個幹什麼?」傅湘芸皺眉。原本她以為剛剛那些什麼被騙的話和意有所指的眼神是她想太多,可現在這麼一聽,大姑姑該不會在影射正睿哥有什麼不良企圖吧?

  「不就是一個問題嗎?怎麼,藍先生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不對嗎?」傅欣潔笑問。

  「抱歉,我只是一名副機長,並不知道股東的事。」藍正睿拍拍傅湘芸的手,安撫她。

  「這樣啊,那我可以告訴你,持股人就是我們家湘芸喔!」

  藍正睿只是點點頭,笑望了表情有些僵硬的傅湘芸一眼,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當孟夫人刻意提起的時候,他就猜到應該是湘芸了,他只是不知道孟夫人問這個的用意到底在哪裡罷了。

  「藍先生,你和湘芸交往多久了?」傅欣潔視線落在兩人的手。

  「大姑姑。」傅湘芸輕聲抗議。「這沒什麼好問的啦!」

  「藍先生不會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問不得吧?」

  「正睿哥,你不用回答沒關係,別理她。」傅湘芸急道。

     藍正睿溫和地望著焦急的她,最後平靜地說:「我和湘芸認識兩年多了。」


  「認識兩年多了,那交往多久了?」傅欣潔可沒被敷衍過去。

  「大姑姑,我們沒在交往,我們……只是朋友。」表情閃過一絲痛楚,不過還是勇敢的說出來,是她自己要喜歡他的,他沒有義務接受這些盤問。

  「只是朋友?」傅欣潔挑眉,斜睨著藍正睿。「你和湘芸只是『朋友』?」

  藍正睿瞥了傅湘芸一眼,才點點頭。「是。」

  「原來藍先生對待女性朋友,舉止都是這麼親匿的嗎?」傅欣潔變了臉。

  「不是的,大姑姑,都是我主動的。」傅湘芸焦急的為心上人說話。如果讓他在大姑姑心裡黑掉,那往後就慘了,她的情路已經夠艱困,一點也不想節外生枝,尤其是來自長輩的阻礙。

  「我當然看得出來是你主動的!」傅欣潔責備地瞪著侄女。「就是這樣我才更覺得丟臉,堂堂傅氏長房的二公主,竟然倒貼男人,偏偏人家還不領情,你真是丟盡傅家的臉,要是讓媒體得知,不知道會被渲染成什麼樣子!」

  「孟夫人,請您別責備湘芸,是我不好……」藍正睿焦急的想要替傅湘芸說話,可立即被傅欣潔打斷。

  「湘芸有湘芸的問題,藍先生也有你自己的問題,不用急著替湘芸扛。」傅欣潔雖然帶著笑,但眼底毫無笑意。「藍先生都是這樣嗎?」

  「什麼?」藍正睿不懂她問的是什麼。

  「有異性喜歡你,主動纏著你,你就會順水推舟,既可以佔盡便宜,又不需要負責,反正你只要說『只是朋友』就好了,其他的都是女方的問題,是嗎?」

  「大姑姑!」傅湘芸急得紅了眼眶。「正睿哥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只是不忍心拒絕我、讓我難過而已。」

  她不懂為什麼大姑姑變了,在所有長輩中,大姑姑明明是最親切隨和,跟他們這些小輩最沒有距離的,為什麼今天會這麼咄咄逼人?

  大姑姑這樣,根本是在扯她後腿,會讓她這兩年的努力前功盡棄啊!

  「怎麼?我哪裡說錯了?如果藍先生只能當湘芸是朋友,舉止就該符合朋友的界線,不要嘴裡說只是朋友,不接受湘芸的感情,行為上卻背道而馳,這種不忍心才是最殘忍的,藍先生也不是三歲小孩了,這種道理還不知道嗎?」傅欣潔義正辭嚴的說。

  「大姑姑!」傅湘芸又急又氣的喊,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她哽咽的乞求。「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

  藍正睿第一次見到倔強開朗的她掉淚,一時之間心疼震驚交錯,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只是依憑感情的衝動,將她擁進懷裡。

  「對不起,湘芸。」他在她耳邊愧疚的低語。

  傅湘芸在他懷裡搖頭,嗚咽低泣。

  「藍先生對每個喜歡你的女性都這樣嗎?」傅欣潔又質問。

  「不是的,孟夫人,我若對人家無意,不會做出任何會讓對方誤會的舉止。」藍正睿溫和的澄清。湘芸的眼淚讓他好慌,心頭滿滿的愧疚,都是因為她。

  「意思就是說,你對我家湘芸是有意的嘍!」傅欣潔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她的話一出口,兩個年輕人同時一僵。

  「好啦,早說不就沒事了嗎,你們好好的玩吧!」傅欣潔又恢復成傅湘芸熟識的大姑姑了,笑嘻嘻的起身離開,將空間留給這小倆口談情說愛去。


  情勢急轉直下,讓兩人都有些錯愕。

  傅湘芸慢慢的從他懷裡仰起頭望著他,而他,則低頭迎視著她,須臾,眼底升起一抹狼狽。自己的感情被這麼直接挑明的說出來,讓他無措。

  傅湘芸此刻總算理解為什麼大姑姑會性情大變了。原來是這個目的嗎?為了逼出正睿哥的心意?

  應該沒錯,否則一向開朗的大姑姑不會這麼欺負人的。

  她在心裡感謝大姑姑的犧牲演出。

  「正睿哥,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好一會兒,她才輕緩地開口,雖然她眼底有著急切,可依然柔聲低問。

  藍正睿無措的別開眼,放開她,拿起咖啡啜了一口。

  「沒關係,我知道正睿哥心裡的顧慮,我心裡知道就好,不會逼你承認的。」傅湘芸不以為意的笑道,像是吃了顆定心丸一般,因為他現在的表情太明顯了,不像以前,總是一臉為難的樣子,讓她不敢太確定。

  藍正睿心裡歎了口氣。為什麼他狠不下心拒絕,又拋不開顧慮接受她的感情呢?虧他還曾責備過正陽,其實他自己更差勁吧!

  他好卑鄙,他這種行為,不就像孟夫人說的,佔盡了便宜嗎!

  他只想到自己,怕再次受傷,卻忽略了自己的態度一直在傷她,她剛剛為了他,在她姑姑面前不惜將一切責任攬在身上,甚至為他哭了,總是為了他……

  我是真的喜歡你。她的話在他的腦海縈繞。

  湘芸和他是不一樣的,湘芸為他付出太多太多了!

  我不會強迫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是不是可以拋開心裡的顧慮,相信她?

  視線又回到她臉上。她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他為什麼還不能相信她?

  但請你記住我曾對你說過這句話。

  他愛她,難道她不值得他冒這個險嗎?

  他想和她一起得到幸福,可是,他若無法主動踏出這一步,憑什麼得到幸福?

  愛情和幸福,不會永遠停在門外等他!

  「湘芸,想聽故事嗎?」他輕輕的握住她的手,低低的開口。

  傅湘芸訝異的望著他,須臾,突然領悟,他要說的故事,也許就是那件事!

  「你若想說,我聽著。」她緊緊的回握住他的手,給予他無聲的支持。

  藍正睿沉默了會兒,才點點頭,徐徐的開了口。

  「曾經有個女孩,她才貌兼備,氣質恬靜典雅,是我同社團的學妹,社團裡很多男同學都對她很有好感,追求者眾,我也滿欣賞她的,但就是僅止於欣賞而已,突然有一天,她約我私下見面,我赴約時,她向我表白,希望能跟我交往,因為我滿欣賞她的,又有些受寵若驚,便答應了。

  「交往第一個月,一切都還算順利,雖然我和她的話題總是離不開正陽。學妹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起正陽,探聽他的動向,然後說她聽說正陽在外面、在學校有多差勁,甚至說她聽過正陽在外面談論我的不是,我也不疑有他,只是替正陽澄清,告訴她正陽不是她聽說的那種人,說我相信正陽不會編派我的不是。」他搖搖頭,有些失笑。

  「她太不瞭解正陽,也太不瞭解我們兄弟的感情,就算我真的有什麼不是,正陽也絕對不可能在外面對任何人抱怨,更遑論編派我一些不實的謊言。」

  「交往的第二個月,我開始發現她情緒會偶爾不受控制的發怒,尤其在我為正陽說話的時候,更是明顯。」

  「交往的第三個月,她情緒失控的頻率更高了,然後有一天,她到教室找我,硬是要我蹺課,帶她到我家去,我見她非常堅持,怕如果不答應她,她很可能會當場失控,我於是答應了,蹺課帶她回家。」

  「一進門,看見正陽在家,我才想到那天正陽剛好考完畢業考,沒課了。正陽一看見她,臉色就大變,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要回房,反而是她按捺不住,主動攤牌了。」

  藍正睿閉上眼睛,說不下去了。

  感覺到緊緊交扣的十指被一陣暖意輕輕的覆上,他睜開眼,是她纖細的手。

  偏頭望向傅湘芸,見她只是溫柔的望著他,於是他又有勇氣說下去了。

  「原來她喜歡的人是正陽,無數次主動追求,都被他拒絕,大概是惱羞成怒,她開始想著怎樣才能報復正陽,傷害他,最後,得知正陽很敬愛我,對我算是唯命是從,所以她找上我,假裝喜歡我,和我交往,還意圖挑撥我們兄弟的感情,沒想到我太相信正陽的為人,並沒有如她的意去質問或責罵正陽,讓她無機可趁。

  「後來我才知道,我和她交往的第一個星期,正陽就知道了,而且還是她主動去告訴他的,她還不諱言的告訴正陽,她是要報復他,她根本不怕正陽告訴我這件事,因為那正合她意,由正陽親口傷害我,她的報復就成功了。

  「也因此,正陽並沒有告訴我,她遲遲等不到正陽攤牌告狀,情緒越來越不穩定,在第三個月的時候,她已經很不耐煩和我這個她不喜歡的人虛與委蛇,那天她堅持到我家,為的就是要刺激正陽攤牌,可正陽忍了下來,她卻因為正陽無視她的態度,徹底爆發了。

  「她真的很清楚,想要傷害正陽,就是要傷害我,所以她極盡所能用言語羞辱我……」藍正睿停下,不願去重複那些惡毒刻薄的言語。「正陽根本是氣瘋了,要不是我阻止,那天正陽真的會殺了她。」


          那種人根本死不足惜!傅湘芸在心裡咒罵。

  「我拚命攔住暴怒的正陽,叫她走,說事情就算了,我不怪她,也代替正陽無法接受她的感情向她道歉,可她並不滿意,她說自己受到畢生最大的羞辱,光是這樣並無法彌補她所受到的傷害,她一定要讓正陽痛不欲生。所以她……拿出預藏的刀子,從我背後刺了一刀,當時我正在阻止正陽接近她,所以是背對她的,正陽發現想要阻止,已經慢了一步。」

  傅湘芸渾身一顫,張手緊緊的抱住他,將他攬進懷裡。

  原來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只知道有個女孩為了報復藍正陽的拒絕,所以虛情假意的和他交往,傷害了他,可卻沒想到事情比她所知道的嚴重多了,這個傷害,不只是心裡的,還包括了肉體!

  藍正睿靠著她,耳裡聽著她的心跳,僵硬的表情因而慢慢軟化下來,恢復成平常溫和的模樣。

  他淺淺的一笑,察覺她的輕顫,於是抬手環住她,換他將她擁進懷裡,溫柔地拍拂著她的背。

  「我沒事,我的傷並不嚴重。」他溫聲安撫。

  她將臉埋進他的懷裡,緊緊的圈抱著他的腰不放,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樣,好一會兒才將恐懼心疼的情緒安撫下來。

  「她人呢?」傅湘芸咬牙問。

  「被父母送出國去了。」藍正睿淡淡一句。

  「什麼?!」她猛地坐直,不敢相信,那可是殺人未遂耶!

  「受傷之後,我一直昏昏沉沉,等到真正清醒,都是兩個星期後的事了,只聽說了她父母已經將她送出國去,我不清楚細節,也不想知道,所以叫正陽不要再追究了,正陽可能是怕再傷害我,也沒再提起這件事。」

  他剛剛還說傷得不重,會神智不清兩個星期,絕對不可能是「傷得不重」!

  這件事的後續正睿哥或許不清楚,但她會找藍正陽問個明白,看看事後到底發生什麼事,致使他罔顧最愛的家人身心都受到嚴重傷害,讓那個女人逍遙法外!

  「那種人應該把她關一輩子!」傅湘芸氣憤的說。

  「受到傷害的不只是我,其實我、正陽和她,三個人都受到傷害了,正陽為了這件事很痛苦,而她,原本是一個好女孩的,她真的很漂亮又才華洋溢,可在我記憶裡,卻只殘留著她最後的樣子,猙獰扭曲、怨恨瘋狂……都是因為我介入,才讓事情無法收拾,走到那種結局。」

  「正睿哥,你太善良了,你不是介入,你是被她硬拉下水的!」

  「不,不是的,湘芸,當初其實我心裡是有感覺的,我隱約察覺她對正陽不像她表現出來的樣子,可我選擇忽略,我覺得只要我對她好就足夠了。事發之後,我很後悔,如果當初我不要忽略心裡的警告,事情絕對不會變得這麼複雜,我們三個也不會都傷得這麼重。」

  傅湘芸痛苦的閉了閉眼,所以從那次之後,他就對自己失去信心,對人失去信任,怕歷史重演,是嗎?

  「不是這樣的!」她激動的搖著頭。「是她心態有問題,就算當初你沒有接受她,她也會用其他辦法報復藍正陽,早在她有了報復的念頭,並付諸行動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猙獰扭曲,充滿怨恨瘋狂了!」

  她眼眶紅了,心好痛好痛,仰頭望著他,掌心輕輕的貼著他的胸口。

  「你這裡傷得很重啊,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傷都還沒好,怎麼可能不嚴重呢!」那件事,心裡的傷害遠大於肉體的啊!

  「不,它已經癒合了。」他輕聲的說,抬手覆上她的。「這些日子以來,你已經幫我治好它了。」說出來之後,他才有了這種領悟,傷口確實在他不知不覺間,已經癒合了。

  「真的嗎?」她望著他,眼裡濕潤,盈滿濃情。

  「真的。」他低喃,被她的眼神蠱惑,忘了這裡是公共場合,甚至忘了孟夫人很可能在某個地方監視他們,他珍惜的捧著她的臉,慢慢的低下頭,像是對待珍貴的寶物一般,輕輕的印上她柔軟的唇。

  傅湘芸呼吸微窒,當唇與唇相貼的那一瞬間,她心跳驟然加快。他接受她了,對吧?!

  淚在她閉上眼時滴落,那是喜極的,因為裡頭盛載著複雜的情緒,喜悅與酸楚交織,因此滾燙著。

  淚水滴在他的手背,他像被火燙到一般,既焦急又愧疚。

  「湘芸?別哭,我很抱歉,我……」

  她搗住他的唇。「不要說抱歉,這是開心的眼淚,你相信我,接受我了,對不對?」

  望著她雖然漾著粲笑的臉,可眼底依然難掩緊張不安,他還可以感覺到,靠著他的纖細身子微微輕顫著,她在害怕,怕他只是一時衝動,怕他開口否定似的。

  他的心中溢滿柔情,那不停滿溢出來的情意,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佈上他的臉,盈上他的眼。

  「是的,湘芸,我投降了。」他柔聲低語,抬手溫柔地為她拭去淚痕,俯身吻去她喜極的嗚咽。


第五章

  在鑲嵌著雙面鏡的辦公室裡,傅欣潔透過雙面鏡看著那對小兒女,手裡拿著手機正在講電話。

  「小子,突然要我當壞人,我已經當了。」剛剛湘芸他們進來的時候,她剛好在和侄子講電話,隨口告訴他湘芸和一個男人到店裡來,沒想到這個當哥哥的問了一堆有的沒的,然後就要她出去扮壞人。

  「效果如何?」傅昭凡問。

  「非常好,兩人現在親親熱熱的,根本忘了這裡是公共場合。」傅欣潔輕笑。其實那樣的吻,還真是清純呢,不過卻讓人覺得濃情蜜意,看那個藍小子的行為、表情,他應該是很珍惜寶貝著湘芸才對。

  「那就好。」

  「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吧?」

  「原因有二,第一,我們都知道,湘芸雖然是個會為他人著想的人,可她也是一個比任何人都加倍任性的女孩,結果一對上藍正睿就變成軟柿子,我想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她可能也沒辦法解放藍正睿已經被過去綁縛的腦袋,您的出現,就像是一個強力的攪拌器,先把藍正睿死硬的腦袋給攪爛再說。」

  「剛剛我可是被那丫頭給恨死了。」傅欣潔哼了哼。

  「我相信湘芸現在很感謝您的。」

  「那第二呢?」

  「第二……」傅昭凡沉吟了會兒,才緩緩地開口,「過去的鬼魅回來了,所以為了湘芸,必須讓他們兩個的感情先穩定下來。」

  「過去的鬼魅?」傅欣潔蹙眉。「藍正睿的?」

  「沒錯。」傅昭凡說:「謝謝你的幫忙,大姑姑。」

  「小子,要我當壞人,你要付出的代價,希望你覺得值得。」

  「放心,物超所值。」傅昭凡笑。

  
  大雨狂洩數小時之後終於停了。

  藍正睿送傅湘芸回到她的停車處——他家附近的路邊停車格,在她下車之前,他拉住她,有些遲疑的開口,「湘芸,我……」

  「正睿哥,你不會是後悔了吧?」她不安的打斷他。

  她的不安讓他有些愧疚,對她溫柔的一笑,他搖搖頭。

  「不是,我沒有後侮。」既然對她承認了自己的感情,他便會全心對待。

  「那……會不會明天早上一覺醒來,覺得自己是被趕鴨子上架,被逼著和我……」

  一隻長指點住她的唇,藍正睿眼神溫潤地望著她。

  「湘芸,我不覺得自己是被逼的。」長指移開她的唇,撫上她的髮,柔聲地說:「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你不要胡思亂想。」

  「真的嗎?」傅湘芸忍不住又有些哽咽了。努力了這麼久,在覺悟到可能需要更長期的抗戰時,事情突然有了進展,一時之間感覺有點不真實,她需要更多的保證。「你是真的相信我了,對不對?」

  藍正睿微笑地點頭。

  傅湘芸開心的抱住他。「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了,這樣我就更有信心,繼續努力,總有一天,一定會讓你愛上我。」

  「湘芸。」他輕輕推開她,傾身與她面對面。「我愛你。」

  「啊?」傅湘芸呆楞。

  「我愛你,我很早之前就已經愛著你了。」他清清楚楚的再說了一次。

  「喔……天啊!」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她甚至哇的一聲撲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從小到大,她還不曾哭得這麼誇張過,聽說她嬰兒時期哭的時候,也都是秀秀氣氣的,意思意思通知一下大人她的需求而已。

  「對不起,湘芸。」他緊緊抱住她,心疼又愧疚。她的樣子讓他領悟,這些日子她是多麼的委屈,她一直表現得開朗自信,可這些眼淚,卻代表著她刻意壓抑的不安和恐懼,他真的……真的很混蛋!

  「嗚哇——正睿哥、正睿哥……」她邊哭邊喚著。

  「湘芸,我真的……很抱歉。」

  好久好久,她終於慢慢的停止哭泣,而他,一直一直擁著她。

  「都濕了……」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抬手拂了拂他的衣襟,濕答答的一片,還有可疑的黏糊狀。

  「沒關係,我不介意。」他輕柔的為她拭去頰上交錯的淚痕。

  「那個……對了,你剛剛要說什麼?」

  「我是想,我們的事,是不是應該告訴正陽?」

  「要不要告訴他由你決定,我沒意見。」

  「那我就告訴他嘍!」

  「好。」藍正陽那傢伙或許會因為哥哥被她搶走了而心有不甘,不過應該也會開心吧,至少他不用「出櫃」了。

  「時間不早了,你還要開車回去呢,走吧!」雖然有些捨不得,不過夜真的深了。

  「我今晚不能住下來嗎?」她試探地問。

  他一怔,「你想住下來?」

  「最近我住的地方附近不太安寧呢,三更半夜常常聽見打鬥的聲音,我這個時間回去,搞不好剛好碰到械鬥。」她睜著無辜的眼睛望著他。「可以嗎?」

  「好,你今晚就住在我這裡。」藍正睿擔憂地蹙眉,想起之前她大姑姑提起的事。「湘芸,你自己一個人住在那裡太危險了,你沒考慮搬回家嗎?」

  「沒有,大宅離事務所太遠了,上班很不方便。」傅湘芸搖頭。來找他更不方便。

  他望著她,表情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會兒,他神情認真的看著她。

  「湘芸,你願不願意搬來和我一起住?」他鄭重的提議。

  「啊?」她驚喜。

  「我知道我常常不在家,可這附近治安很不錯,鄰居也都有往來,可以彼此照應,如果我不在,你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我也比較放心,好嗎?」

  「好。」她開心的點頭。「你的工作性質我一開始就知道了,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會做自己的事,你忘啦,我還有一間事務所要管理呢,你不用擔心我會寂寞。」

  藍正睿一頓。她為何能這麼瞭解他未出口的隱憂呢?

  抬手輕撫她的髮,心頭泛著濃濃情意,想說些什麼,卻一時為之語塞,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我們上去吧。」

  「嗯。」傅湘芸點頭。

  他們停好車子,兩人一起上樓。

  「對了,你們只有兩間房間耶!」傅湘芸想到這個問題,雖然藍正陽要入伍了,可這裡還是他的家,而且……「我不要睡藍正陽的房間喔!」她立即聲明,意思是,她要和他一起睡就對了。

  藍正睿一楞。確實,這裡只有兩間房,她不睡正陽的房間,就剩他的房間了。

  「那睡我的房間可以嗎?」他問。

  「好啊!」正中下懷!

  藍正睿點點頭,回到房哩,先把被哭濕的襯衫換掉,再從櫥櫃裡拿出乾淨的棉被枕頭換上,為她準備盥洗用品,挑了套新買的T恤和短褲放在床上,然後抱著自己的棉被枕頭到弟弟的房間。

  「正睿哥,你在做什麼?」傅湘芸疑問。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我今晚睡正陽的房間。」藍正睿不疑有他,老實的回答。

  果然!

  唉!她都這麼主動了,他竟然還不懂,難不成要她直接說「我要和你一起睡」,他才會懂嗎?

  不過,這就是她愛上的藍正睿啊!如果她第一次在這裡過夜,他就猴急地撲倒她,就不是藍正睿了。

  沒關係,來日方長,就讓他們一步步走吧!

  「啊,對了。」他從口袋掏出之前買的星串小吊飾送給她。「湘芸,這個給你。」

  「這是?」傅湘芸好奇的打開設計可愛的小紙袋,看見裡面的東西時,她訝異的望向他。

  「我看你好像很喜歡,所以就買下來了。」藍正睿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東西太寒酸了。

  「我好開心喔!」她滿心歡喜。

  「只是一個小東西……」

  「這是你送我的,對我來說就是寶貝。」她雙手合十,將小巧的吊飾收在手心裡,巧笑倩兮地望著他。

  只是一個便宜的小東西,她卻一副如獲至寶的模樣,她是傅氏的千金呢,不要說一個小吊飾,就算想將整棟影城買下,相信她父親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吧!

  可她卻為了個不值錢的小吊飾這般開心,就因為是他送的。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更加為她怦然,這次主動靠向前,輕吻她一下,才直起身子退開。

  「我房裡有衛浴,盥洗用品和T恤短褲我放在床上,都是新的。」臉上微微發燙,他聲音略微低啞的交代,手指輕輕碰了下她粉嫩的頰畔。「你先去洗澡,我打給電話給正陽。」

  「嗯。」她甜蜜蜜的笑著走進他的房間。

  微笑地目送她進房,藍正睿到客廳坐下,看了眼時間,已經很晚了,不過……考慮了下,還是決定馬上告訴弟弟。

  要怎麼開口呢?直接說他和湘芸開始交往了?

  正陽似乎不太喜歡湘芸,會不會也認為她和以前那些女孩一樣,只是想利用他這個哥哥接近他?

  以他對正陽的瞭解,要他一下就接受,好像不太可能,他自己都花了那麼長的時間。

  輕歎一聲,拿起話筒撥了弟弟的手機。

  「喂?」電話一接通,藍正陽帶點睡意的聲音響起。

  「正陽,是我,你睡了?」藍正睿向後一靠。

  「剛躺下而已,沒關係。」藍正陽躺在床上,一偏頭,看見依然坐在書桌前用功的夙亞申。

  夙亞申剛好回過頭來,疑問地望著他,啟唇無聲的問了「誰」。

  他輕輕搗住話筒,也無聲的回答「我大哥」。

  夙亞申點點頭,又轉回去看書了。

  「大哥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嗯,我有事想和你談談。」

  有事要談?

  藍正陽暗暗歎氣,有些無奈的抹抹臉。大哥只要用這種嚴肅的口吻說話,要談的事,就八成和傅湘芸那女人有關。

  「一定要現在談嗎?」藍正陽下床,走到夙亞申後面,從他肩後伸手抓起他的手,看他腕上的表,一點二十五分。

  「不方便嗎?」

  藍正陽想著傅湘芸的劇本。雖然還沒和亞申提到這件事以及他打算怎麼做,不過他不想再拖下去了,趁早解決也是好的。

  「好吧!」他打開落地窗,走到陽台去。「大哥想談什麼?」

  「是關於湘芸的事,我……」藍正睿才剛開口,就被弟弟打斷。

  「我就知道又是傅湘芸。」藍正陽抓抓頭。「大哥,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對那女人沒意思,她對我也一樣,我和她是永遠不可能的。」藍正陽很無奈的強調著。

  咦?正陽說湘芸對他沒意思!

  以前正陽總是只說「我對傅湘芸那個女人沒意思」、「我不可能喜歡傅湘芸那個女人」、「不要把我和傅湘芸那個女人扯在一塊」等等這類的話,他一直以為正陽也覺得湘芸是在追求他,這倒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說。

  「正陽,你覺得湘芸對你沒意思?」藍正睿不由自主的握緊話筒,他希望自己沒有會錯意,如果正陽也這麼覺得,那應該就不會因為懷疑湘芸的動機而反對了吧!

  「不是覺得,而是確定!她不僅對我沒意思,那女人根本是討厭我。」說討厭是有些誇張啦!他和傅湘芸之間,大概是兩人個性太相像,在團體中又都算是風雲人物,那是種類似「一山不容二虎」的情結!

  「湘芸討厭你?」

  「當然,傅湘芸從來不曾掩飾她對我的討厭,在你面前還會客氣一點,不然,她對我可是壞透了,表現得好像我平常都在欺負你、虐待你,她要替你討回公道似的。」藍正陽乾脆趁機抱怨。

  藍正睿傻眼了。雖然他已經相信湘芸是真的喜歡他,可得知她為了他,對正陽這麼不滿,還是很高興,心中對她的感情又更加澎湃了。

  喔,他應該同情安慰正陽的,不應該這般竊喜,不過他就是忍不住,看來他心裡還是擁有邪惡因子,會為此幸災樂禍。

  他此刻的心情好激動,好想馬上……

  啊!不對,他又不是要和正陽說這個。

  「正陽,我不……」

  聽見大哥又為難的想要開口,藍正陽快速地打斷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又要說你不信是吧!」藍正陽歎氣,豁出去了。「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別再試圖說服我什麼,因為我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

  「你有交往的對象了?!」他驚訝的重複。

  「我有交往的人值得這麼驚訝嗎?」藍正陽忍不住失笑。

  「我當然會驚訝,因為從來沒聽你提過啊!」藍正睿深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會突然就……」

  「一點也不突然,因為我們已經交往很久了,只是我沒告訴你而已。」果然,突然有對象太奇怪了,幸好他們決定的人選是亞申。

  「交往很久了?」藍正睿吶吶地重複。「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交往的對象……」轉身背靠在牆上,咬了咬牙,他豁出去了。「是男的。」這下,傅湘芸那女人欠他可多了!

  「嗄?」藍正睿錯愕。他剛剛是不是聽見一個什麼重大的消息?
  「大哥覺得我很噁心,不正常嗎?」藍正陽故意問。

  「當然沒有!」藍正睿立即反駁。「我只是……覺得有些意外。」

  「其實大哥不該意外的,因為我一直就很討厭女人的,不是嗎?」藍正陽微笑。

  「可我以為你討厭女人,是因為……我。」他歎氣。

  「那只是一個很小的原因,讓已經很討厭女人的我更討厭而已。」順便幫大哥做心裡消毒,唉唉,他真是個好弟弟啊!

  「這樣啊……」藍正睿緩緩的吁了口氣。原來正陽的對象是男人啊……

  「大哥會反對嗎?」藍正陽問。

  「哦?反對什麼?」他楞楞的應了聲,因為還沒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有些反應不過來。

  「反對我和男人交往。」藍正陽說。「會因為我是個同性戀,就不認我這個弟弟,或是硬要幫助我回到『正途』嗎?」

  「不,你是成年人了,你可以為自己的人生負責。」藍正睿搖頭。

  「謝謝你,大哥。」

  「正陽,你的對象……是夙亞申嗎?」

  藍正陽挑眉,有些……不,是非常訝異。

  「大哥為什麼會認為是亞申?」

  「怎麼說呢,就是……一種感覺而已。」

  不會吧?他和亞申給大哥這種感覺?!

  「正陽,是亞申嗎?」藍正睿沒聽見弟弟回答,於是又問了一次。

  藍正陽回過神,抓了抓頭,五官嚴重扭曲一會兒,才認命的鬆口。

  「對,是亞申。」

  「果然。」他歎氣,混亂的閉上眼,額頭無力的靠在茶几上。

  還「果然」咧!藍正陽翻了一記白眼。他和亞申……真的給人這種感覺嗎?

  算了,大哥相信,目的達成就好,以後會有什麼問題,以後再說。

  「大哥,你慢慢想,我要去睡了,晚安。」藍正陽決定功成身退。

  「等一下,正陽,我的事情還沒說!」

  藍正陽挑眉。還沒說?大哥不是要談傅湘芸的事嗎?

  「什麼事?」他狐疑的問。

  「我是要告訴你,我和湘芸開始交往了,就這樣,沒事了,再見。」藍正睿輕聲的宣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說完便匆匆的掛斷電話。

  「什……」藍正陽聽著嘟嘟聲,拿下手機瞪著,傻眼了。

  既然大哥來電的目的是要告訴他,他和傅湘芸交往的消息,那……那他急巴巴的「出櫃」根本是多此一舉啊!

  從沒一刻覺得自己是這麼愚蠢,從沒一刻對自己的沒耐性這麼痛恨,如果他多個三秒鐘的耐性,聽完大哥的話,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嗎!

  「我到底幹了什麼蠢事啊!」藍正陽哀嚎。


  傅湘芸洗完澡,一身清爽的走到客廳,發現藍正睿發呆發得很嚴重,於是走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來。

  她的這個舉動,總算讓他回過神來。

  「湘芸,你洗好啦,我……」他偏頭微笑地望向她,然後因為看見她的模樣,突然忘了要自己說什麼。

  首先,映入他視線裡的,就是她沐浴過後而顯得粉嫩嫣紅的臉蛋,接著是那微仰著頭,露出的纖細頸項,還有那因為T恤太大,露出的性感鎖骨和一邊白嫩的肩膀,最後致命的一擊。是從他這個高度往下望,她胸口那若隱若現的弧度……

  他面容微微泛紅,趕緊移開視線,卻又看見她穿著短褲,裸露的修長美腿。

  心跳鼓動,身體開始發熱,他只能向後靠在沙發邊緣,視線保持在正前方,不敢往下垂。

  「正睿哥,你剛剛在發呆,怎麼了嗎?」她關心地問。

  她的問題讓他想到剛剛那通電話。

  「我剛剛打電話給正陽,告訴他我們交往的事。」

  「喔,那你為什麼發呆?他反對?」敢扯她後腿嗎?

  「這倒是沒有,因為我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咦?為什麼?」傅湘芸訝異。

  藍正睿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沒有解釋。

  不過這樣就夠了,傅湘芸旋即領悟,嘻嘻一笑。

  「正睿哥害羞啦?」她偏頭,調侃地笑望著他。

  「胡說。」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髮。只是有一點不好意思而已。

  她笑了笑。「那你剛剛發什麼呆?他說了什麼嗎?」

  「正陽說,他已經有一個交往很久的對象了。」藍正睿將情形轉述一遍,不過保留了弟弟是同性戀的事,他覺得那是弟弟的隱私,不能由他說出去。

  「這樣啊,他有交往的對象了啊!」傅湘芸眨眨眼,喃喃低語。

  「嗯。」藍正睿點頭。

  她微微挑眉。光是看正睿哥的表情她就猜得到,藍正陽絕對不只說這樣,那沒耐性的傢伙八成是向他老哥說「出櫃」了!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對象是誰?」她試探地問。

  藍正睿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哈哈!看來確實是出櫃了。

  雖然藍正陽是為了幫她,可她心裡仍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誰叫他這麼沒耐性,如果多點耐性先聽他大哥把話說完,他也沒必要出櫃了!

  這種狀況,也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了,叫做活該!

  「湘芸,你好像……很開心?」藍正睿望著她。真的,她看起來真的是喜形於色,那眼底愉悅的光彩是這般閃亮。

  「是啊!我非常非常的開心,藍正陽有對象,這麼一來正睿哥就不能再一相情願的把我和他湊在一起了。」

  是啊!真的是一相情願呢,而且還自以為是了兩年多,只要一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湘芸所受的委屈全都是因為他,他就萬分愧疚。

  「不會了,就算正陽沒有對象,我也不會再那樣做了。」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我很抱歉,湘芸。」

  「為什麼突然說抱歉?」她疑惑。

  「這些日子讓你難過了。」他低歎。

  想到這兩年多來,她無數次的真心表白,全都被他給無視了,就讓他覺得很對不起她。

  尤其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他,是因為愛他,他是既高興,又非常愧疚,畢竟他雖然甘心接受,可在潛意識裡,可能還覺得自己是付出的一方。

  「真的……很抱歉,湘芸。」他抬手輕觸她的頰,充滿歉意。

  「只要你從今以後加倍的愛我,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她有些調皮的說。

  「好。」他慎重的點頭。

  傅湘芸微笑地窩進他的懷裡,輕輕吁了口氣,眼底閃過一抹慧黠。

  「你下個月的休假,我們找個清幽的地方度假吧!」她趁機提議。

  「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她搖頭,甜甜一笑。「只要環境清幽,然後是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聞言,他心中不禁泛起一片柔柔深情。

  「好,我來安排,一個寧靜清幽、風景優美的地方,就我們兩個。」他柔聲承諾。

  「嘻,正睿哥,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麼你都會說好啊?」她覺得有趣的問。

  藍正睿聞言,突然笑了,想了想好像是這樣,她若真的有什麼要求,他想自己確實不太可能拒絕。

  「對。」其實過去這兩年多來,除了感情方面的事之外,他似乎也不曾拒絕過她任何事,或許偶爾會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都會順從她。

  「哇,有求必應,那還等什麼?我想想還有什麼……」她坐直身子,偏頭笑望著他,故意裝出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

  他微微失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瞭解她不是一個得寸進尺的女孩。

  「去度假前,先幫我搬家。」她說。

  「嗯,沒問題。」他微笑點頭,心裡計劃著該如何佈置「她的」臥房。她喜歡淺藍色,喜歡海,他可以把房間漆成一片汪洋。

  「以後,每天都要說『我愛你』。」她嬌媚地笑望著他。「從現在開始。」

  「我愛你。」他臉微微發熱,可依然深情低喃。

  「再用英文說一遍。」她要求。

  「I  love  you  so  muCh。」

  「我也愛你。」她心滿意足的吁了口氣。

  「湘芸,現在已經很晚了,先睡覺吧!『有求必應』的有效期限很長,不急於一時,你可以慢慢想。」

  「這是你說的喔,不可以反悔。」她眼神閃亮的笑望著他。

  「放心,不會反悔。」

  「好,睡前最後一個要求。」她仰頭貼近他。「吻我。」

  「沒問題。」他低頭,溫柔地貼上她的唇瓣。


第六章

  「老闆電話、老闆電話……」

  傅湘芸拉起棉被蓋住頭,昨晚……應該說今天凌晨,他們到天快亮才各自上床睡覺,她感覺才剛閉上眼而已啊!

  「老闆電話、老闆電話……」

  很不想接,可手機來電不停的叫囂著,她呻吟一聲,用力的翻開棉被,抬手摸索,終於摸到放在床頭的手機。

  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惺忪睡眼,看見手機上的星串吊飾,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幸福的笑,以食指挑動它們,讓它們晃動著,然後閃亮起來,就算催魂似的來電鈴聲依然叫著「老闆電話」,她的心情也愉快很多了。

  「林幸雨,你最好有天大地大的事。」接通電話,她劈頭就說,聲音因剛睡醒而略顯沙啞,性感撩人。

  「老闆!世界末日了,你說事情大不大?」林幸雨在電話那端哇哇大叫。

  「既然世界末日了,那我繼續睡覺好了。」傅湘芸涼涼的表示。「再見,你自己保重。」

  「啊∼∼別掛啦!湘芸姊——」林幸雨大聲尖叫。

  「到底說不說?」傅湘芸問。

  「事務所被砸了啦!」林幸雨慌忙的說。

  「怎麼回事?」傅湘芸立即坐了起來,掀開棉被下床,已經開始脫衣服準備換裝了。

  「我也不知道啊,就剛剛來上班,一打開辦公室的門,簡直是嚇傻了,裡頭亂七八糟的,老闆,你的辦公室最淒慘,硬體設備全部毀壞,電腦主機根本變成一堆爛鐵,保險櫃也被撬開,所有的文件散落一地,我已經聯絡思佳姊了,可她有案子要開庭了,沒辦法回來!」林幸雨哇啦哇啦的報告著,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拔尖了。

  「先冷靜下來,幸雨。」傅湘芸沉著穩定的安撫她。「做三個深呼吸,然後從一數到十。」

  林幸雨很聽話的照著做,一會長長的吁了口氣。

  「好,我已經冷靜下來了。」她語調有些無力。

  「很好。」傅湘芸已經換好衣服。「報警了嗎?」

  「報了,不過警察還沒來。」

  「保全那邊呢?難道沒有任何異狀嗎?」

  「我剛剛已經打過電話詢問了,保全公司查詢之後,說昨晚有人輸入保全密碼解除保全,保全系統並未遭到破壞。」

  「大概是什麼時間?」

  「凌晨兩點二十分,思佳姊說不是她。」

  「也不是我,所以對方不僅有卡片,還有保全密碼。」傅湘芸沉吟。

  「不止,歹徒還有鑰匙,因為辦公室大門並沒有被破壞,而且離開還能鎖門,我早上是用鑰匙打開的。」林幸雨補充。

  「大樓的監視錄影呢?」

  「我等一下馬上去管理室請他們調出來。」林幸雨回答。

  「好,記得還要聯絡保險公司。」

  「我知道。」林幸雨輕聲應道,聲音開始無法克制地顫抖。「一想到歹徒竟然有鑰匙、卡片和密碼……我好害怕喔,湘芸姊。」

  「別怕,現在整棟大樓的公司都開始上班了,人很多,不會怎樣的。」傅湘芸安撫她。「你聽好,不要動現場任何東西,你在那裡等警察,我馬上趕過去。」

  「好。」林幸雨吁了口氣。

  收線之後,傅湘芸動作快速的梳洗,五分鐘後,她踏出房門,來到藍正陽的房門外敲了兩聲。

  等了一會兒,藍正睿打開門。

  「早,湘芸……」看見她衣裝整齊,背著她的大包包,表情有些凝重,他擔憂地問:「發生什麼事嗎?」

  「對不起,正睿哥,把你吵醒了。」她上前親了他一下。「我事務所有點事,我得馬上趕過去,今天就沒辦法陪你了。」

  「你別在意,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得嗎?」他關心地問。

  「沒什麼嚴重的,我還處理得來,謝謝你。」

  「湘芸,不能告訴我嗎?」他憂心地望著她。

  「不是的,我只是……」她輕聲一歎。「事務所被侵入,幸雨說被砸得很徹底。正睿哥,我不是不告訴你,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我知道,不過湘芸,你不告訴我,讓我自己胡亂猜測,只會更讓我擔心。」他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等我一下,我陪你過去。」

  「不用了,正睿哥,你下午就要出發到高雄,必須有充分的休息才行。飛行安全很重要,你擔負著數百人的生命安全唷!」她甜甜一笑。「事務所那邊,幸雨已經報警,現在又是上班時間,整棟辦公大樓有很多人,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

  藍正睿溫柔地望著她,微微一笑,俯下頭,緩緩的,極盡溫柔地吻著她。

  「我愛你,這是今天的份。」他柔聲宣示。

  傅湘芸覺得自己醉了,愛了他好久好久,可是沒料到,當兩人真的談戀愛時,他會是這般的醉人。

  「我……我不知道會忙到什麼時候,你下午要出發到高雄,我可能沒辦法送你了。」她原本打算到他的職場去走走,放放閃光,最好閃瞎那些覬覦他的人,結果,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唉!

  「沒關係,你要自己注意安全。」

  「我知道。」看著他,心渴望得發痛。「你這次是四天的班,對不對?」

  「嗯,連續四天飛高雄香港來回。」

  「所以我們有四天見不到面。」她仰著頭望著他。

  「應該是。」他點頭,突然理解,溫柔的笑了,又吻了她一下,然後道:「我愛你,明天的份。」

  再吻一下,用英文說了一遍,然後又一遍,再一遍,說足了四天的份。

  傅湘芸埋頭進他的懷裡,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的離開這個讓她想賴著一輩子的懷抱。

  「我該走了,幸雨一定在公司跳腳了。」

  「我送你下去。」他點頭,回頭拿了鑰匙,送她下樓。

  來到她車旁,他幫她打開車門,送她上車,替她關上門,彎身從敞開的車窗望著她,不放心的叮嚀,「開車小心。」

  「我知道。」傅湘芸探出車窗,抬手勾住他的頸項,將他拉下,輕吻了他一下,才依依不捨的放開。「Bye-bye。」

  「Bye-bye。」他說,退開一步。

  她又看了他一眼,才關上車窗,排檔加油離去。

  一離開他的視線,傅湘芸的表情變得肅穆,眉頭緊緊皺著。

  事務所被砸,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洩恨,二是找東西,依幸雨的描述,她猜測應該兩者皆是,或許和思佳日前車子被砸是同人所為。

  就如同思佳說的,敵人太多,實在很難推斷可能的人選,不過如果對方有在找某樣東西,就很有可能是目前進行中的案子,對方想拿回不利於他的證據,那麼,範圍倒是縮小很多了。

  她在路口紅燈停了下來,戴上藍牙耳機,按了個快速撥號鍵。

  「喂?大哥,我是湘芸。」電話一接通,她馬上開口,又點了點手機上的星串吊飾,讓它們晃動閃亮。「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說吧!」傅昭凡笑道。這丫頭還真是現實,大半年沒主動打過一通電話,一打來,就是有事要人幫忙,偏偏這樣任性的丫頭,遇到那個藍正睿,就變得無怨無悔,讓他這個做大哥的很哀怨呢!

  「我事務所出事了,凌晨兩點二十左右被入侵,聽幸雨說被毀得很徹底,有些重要文件以及和案子有關的重要證據大概也有部分遺失,我需要人手。」她簡單明瞭的說明。

  「好,要幾個?」

  「增加一名保鏢,保護我家的工讀生妹妹,兩個調查員到我這裡待命,供我差遣,暫時就這樣。」綠燈,她排進D檔,加油上路。「我現在快到事務所了,大哥多久能讓人過來?」

  「半個小時後。」

  「謝了。」

  「自己小心一點,不要衝動行事,知道嗎?」傅昭凡不放心的叮嚀。

  「我是那種會衝動行事的人嗎?」她輕笑。

  「是。」他很肯定的說。

  「好啦好啦,我會小心謹慎,我發誓,這樣行吧?」她將車子彎進地下停車場的車道。「大哥,我到公司樓下了,就這樣,有需要再聯絡。」

  「現實鬼!」傅昭凡笑笑地收線。

  傅湘芸聳聳肩,切斷通話,拿掉藍牙耳機丟到一旁,將車滑入她專用的停車位,熄火下車。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王八蛋,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不知道她的後台有多硬,以為她只是一間三人小事務所的老闆嗎?

  哼哼,那就讓他嘗嘗踢到超合金板的滋味吧!

    藍正睿微笑地目送傅湘芸的車子離去後,又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到公寓。

  門鈐響起的時候,他才正要上床補個眠,準備中午出發到松山機場搭機飛往高雄。

  他以為是傅湘芸忘了什麼,又回來拿,誰知門一打開,竟是幾年不見的老同學兼老朋友和鄰居。

  「雅馨!」他訝異。「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

  丁雅馨偏頭笑望著他。「不先請我進去坐坐嗎?」

  「啊,抱歉,請進。」藍正睿讓開,讓她進門。

  關上大門之後,他到廚房。「雅馨,有沙士和新鮮現搾的綜合果汁,你要什麼?」

  「果汁。」丁雅馨環顧四周。「正陽不在家啊?」

  「嗯,他到朋友家去。」他將一杯果汁放在她面前,自己則端著一杯白開水。「什麼時候回台灣的,怎麼都沒通知一聲?」

  「昨天才回來,調了一下時差,今天不就來報到了。」她笑道,調侃地望著他,「我剛剛看見你送湘芸下樓。」

  藍正睿有些訝異。「你認識湘芸?」

  「喂喂,我曾經是湘芸和正陽繫上的助教耶!我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她揚聲抗議。「你這個人未免太貴人多忘事了吧!」

  「啊,好像真有此事呢。」藍正睿輕笑。

         「看來你跟湘芸交往得很順利嘛!不錯不錯。」丁雅馨滿意的點頭,她很欣賞傅湘芸,對於好友能與她修成正果,覺得很高興。

  藍正睿怔楞。雅馨不是昨天才回來,他和湘芸也是昨天才正式交往,她怎麼會知道他們在交往?

  「雅馨,你有未卜先知的異能嗎?」

  「什麼?」丁雅馨糊塗了。

  「要不然你怎麼會知道我和湘芸在交往?」

  「拜託,我可是你們間接的媒人耶!」她翻了一記白眼。什麼異能嘛!

  「咦?」藍正睿錯愕。

  「怎麼?難道你不知道湘芸對你一見鍾情的事嗎?」她訝異地問,看見他詫異的表情,她搗住嘴。「哦喔。」

  「雅馨,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他已經知道湘芸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他,可是「一見鍾情」是怎麼回事?幾年前在紐約巧遇的那次嗎?

  「好吧,反正你們都交往了,這種事讓你知道應該也沒關係。」丁雅馨聳聳肩。「我記得那時是湘芸和正陽大三下學期吧,你不是去學校找過正陽嗎?那時湘芸在二樓看見櫻花樹下的你,就對你一見鍾情了。」

  藍正睿心裡非常震驚。他以為那次紐約巧遇,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沒想到早在那之前的十個月前,湘芸就已經知道他了!

  「我很意外你不知道,她大四上快期末時,還特地請了三十、三十一號兩天的假,陪你飛紐約,你們不是在紐約一起過新年嗎?」

  藍正睿只是震驚的瞪著她,已經說不出話了。這些事他都不知道,湘芸從來沒有告訴他,她為了他,是多麼用心良苦!

  「不會吧?你連這件事也不知道?那你是怎麼以為的?」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連這件事也不知情。

  「我以為是巧遇……」

  「嗤!怎麼可能嘛!她幹麼沒事跑到紐約去,就只是為了和你巧遇,陪你過新年啊!」

  他無話可說,認真說來,他不是沒有覺得奇怪,專程飛到紐約應該是有什麼事要辦,或是要去哪裡玩吧,怎麼會都陪著他呢——雖然當時他以為是他陪她。

  可他選擇不去想太多,就像這兩年多來,他一直逃避、無視她的表白,執意的當一隻鴕鳥……

  天啊,她為何能這般愛他?他真的值得嗎?

  「對了,湘芸是怎麼擺平正陽的?」丁雅馨好奇的問。這件事她一直很想知道,可是一直沒機會知道。

  「什麼?」

  「這你也不知道?」丁雅馨張嘴無言的瞪著他,一會兒才難以置信的低喃。

  「知道什麼?」擺平正陽?什麼意思?

  「當湘芸說要追求你,我告訴她,正陽有戀兄情結,不會讓她輕易過關,甚至不會讓她接近你,可湘芸說,她會想辦法擺平正陽。我一直很想知道她是怎麼擺平正陽,令他點頭答應讓她追求你,但後來沒多久我就出國留學,直到現在才回來。」

  所以,正陽一直都知道湘芸的感情在他身上!

  「天啊,你怎麼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個幸運小子,那你們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他看著她,一會兒才喃喃開口,「……昨天。」

  「嗄?」丁雅馨傻眼。「昨天?」

  藍正睿點點頭。

  「昨天?那……這兩年湘芸都在幹什麼?她不是決定追求你嗎?難道後來沒動作?還是擺不平正陽?」

  「都不是……」他覺得非常羞愧。「是因為我以為她想追的人是正陽。」

  丁雅馨直接倒在地上。

  「雅馨?」他一驚。

  「你不要管我,我口吐白沫倒地身亡了。」她喃喃地說。

  藍正睿紅了臉,接連得知事情真相,他也覺得很羞愧啊!

  「看來我不能指望你告訴我湘芸是如何擺平正陽的,是吧?」

  「抱歉。」

  「唉,也虧得湘芸有耐性又夠專情,普通人早就被你給氣死了吧!」她坐了起來,突然微微一笑。「恭喜你,正睿,湘芸是個有義氣、體貼又專情的女孩,你要好好把握,加倍疼愛她喔!」

  「我知道。」他溫柔的一笑,點點頭。「雅馨,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要謝我的話,就幫我問一下,湘芸是怎麼擺平正陽的。」丁雅馨趁機說。

  「我會的。」他也很想知道全部的始末。

  「好了,我只是來打聲招呼,我要回去繼續補眠了。」丁雅馨起身準備回家。

  藍正睿也起身,送她到門口。

  「對了,改天約湘芸出來聚聚,我們吃個飯,如何?」站在門口,她突然提議。

  「我會轉告她的。」

  「好啦,我就住樓下而已,你別送了。」她笑了笑,揮手道再見,下樓去了。

  藍正睿回到臥房,躺在床上,枕頭上有傅湘芸昨晚留下來的香味,他抱著枕頭,深吸了口氣,心情非常浮動。

  太幸福了,幸福到讓他莫名的覺得心慌。人說萬事物極必反,他現在這麼幸福,接下來會不會……

  猛地甩開這種想法,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睡覺睡覺,別胡思亂想了!

  手機突然響起,他嚇了一跳,飛快的坐了起來。

  「喂?我是藍正睿。」

  「我是恨天,證據我已經備齊了,足以讓王景安坐一輩子的牢,這樣如果不夠,我可以安排一些會讓他被判死刑的證據,如何?」

  藍正睿傻眼。證據也可以安排?恨天到底……算了,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不要緊。

  「不用了,這樣就夠了。」

  「是嗎?」

  「是的,這樣就夠了,謝謝你。」聽他的聲音頗有惋惜的味道,藍正睿趕緊更肯定的回答。

  「那好吧,我想傅小姐現在恐怕很忙,沒空處理這些證據,所以我明天早上再傳給她,就這樣,再見。」

  哦?藍正睿楞楞的看著手機。他是什麼意思?

  隨即恍然大悟。他知道湘芸的事務所被入侵的事!

  連湘芸都是剛剛才接到通知,他怎麼會知道的?

  再一次,他忍不住想,這位恨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
引言 使用道具
書呆
見習騎士 | 2016-3-13 02:25:34

第七章

  全省都在放颱風假,他們小小的事務所,卻依然忙碌。

  清點了兩天,查看有無遺失任何物品,本以為今天可以托颱風的福,在家好好的休息一天,沒想到這沒天沒良的大老闆一聲令下,她這個可憐的小工讀生就只能頂著狂風暴雨,冒著生命危險,繼續被大老闆「苦毒」。

  踏進無人的辦公大樓,來到事務所時,哀怨的問大老闆傅湘芸,為什麼她沒有颱風假?

  颱風假?哈,抱歉,你又不姓台名風,所以沒假可放。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可是為了月入十萬的優渥薪資,她這個小小的工讀生也只能咬牙,把眼淚往肚子裡吞,認命的在風雨中飄搖,畢竟,放眼望去,什麼樣的工讀機會可以月入十萬,配備交通工具——機車一輛,免費油票?

  心裡雖然想認命,可一看到大老闆拿著手機,甜甜蜜蜜的和男朋友談情說愛,關心問候颱風狀況、人機安全,她就更加哀怨了。

  真是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啊!

  「這樣啊,我就知道,風雨真的太大了,轉降回香港是對的。」傅湘芸歎氣一聲。「那下一班呢?」

  「今天來回兩趟的班機都取消了,至於明天,就要看台灣的天氣如何了。」藍正睿坐在床沿,扯掉領帶掛在一旁。「你呢?情況還好吧?」

  「很好啊,台北的風雨感覺沒多大,你不用擔心。」傅湘芸甜笑回答,對於窗外正旋飛過去的某戶人家屋頂的鐵皮視而不見。

  「是嗎?」看著開著的電視,新聞上正在報導台灣的颱風,北部地區狂風豪雨,路上的行道樹都被連根拔起,看板招牌紅綠燈都被吹壞了,屋頂被吹跑,窗戶被吹破……災情很嚴重哪!「湘芸,要小心點,注意安全,乖乖待在家裡,不要出門,好嗎?」他不放心的叮嚀。

  「放心,我會乖乖待在室內,不會亂跑,倒是你,這颱風是由北往南移的,雖然氣象報告說明天清晨就會解除陸上颱風警報,不過如果你自己判斷不能飛,公司偏偏硬要你們飛,你千萬要罷飛喔,不可以冒險。」

  藍正睿輕笑。「你放心,天候真的不允許的話,公司會砍班,不會硬要大家冒生命危險的,真出事的話,公司損失更大。」

  「那是現在的『全球』,據我所知,以前的全球航空對員工苛刻得要命呢,你在全球待那麼多年了,應該很清楚前後待遇的差別吧!」

  「我知道,全球航空雖然表面上還是全球航空,其實已經被美國得蒙集團給吃下了,總裁換人做,大刀闊斧的做了很多改革,現在不論對員工還是客戶而言,每一趟都是舒適愉快的飛行。」

  「正睿哥,你很熱愛飛行,對吧!」傅湘芸笑問。

  「呵,被你發現了。小學寫『我的志願』,就是寫飛行員,這個志願從來沒變過。」藍正睿有點不好意思。「你知道嗎,飛機飛離了近地面的污染物和廢棄煙霧之後,看到的星星更繁茂更光亮。」
     
     聽他說工作上的事,那給她一種參與了他生命的感覺。

  「對,在數萬尺高空上,平時地面上看不到的星星,在那裡都可以看見,平時看得見的,就更大放異彩,如果那天剛好是月缺,星星就顯得更加明亮了,連長長的銀河也清晰可見,有時候還會看見流星雨,一顆顆像下雨一樣,由上而下灑在面前,那種氣勢真的非常壯觀,而且閃亮奪目,我飛了這麼多年,依然會為這樣的美景著迷。」

  這是她第一次聽他這般侃侃而談,從他的聲音裡,可以聽出他對飛行的熱愛。

  傅湘芸靜靜的聽著,無聲的歎了口氣。那麼……她只能把擔心放在心裡了。

  「我喜歡星空,不過我也喜歡夕陽,正睿哥,在飛機上看夕陽,是怎樣的光景?」她柔柔地笑問。

  「黃昏的時候如果剛好向西飛行,你就能看見像是慢動作重播,一個加長版的夕陽。」他真誠的表示。「湘芸,我希望有一天,能有機會讓你進駕駛艙,讓你看看這樣的美景,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也相信。」傅湘芸微笑。

  其實飛機出事的機率,比起其他交通工具,相對的低很多,沒什麼好擔心的。

  「湘芸,事務所的事處理得怎樣呢?」藍正睿關心的問。她發現那些證據了嗎?

  「這兩天在整理這一團亂,啊!對了,正睿哥,你還記得我上次告訴你的那個王景安嗎?」

  他微挑眉。「記得,他怎麼了?」

  「我拿到他的犯罪證據了!鉅細靡遺,大罪證就不用說了,夠他坐一輩子的牢,離譜的是,小到連他的交通罰單違法銷單這種證據都有耶!你說誇不誇張?」

  「確實很誇張。」

  「這些罪證來得也很莫名其妙,昨天早上就突然出現在我的電腦檔案裡,我花了一天的時間研究真假,確定是真的,你說古不古怪?」

  「嗯,是很古怪,不過是真的就好。」藍正睿抓了抓頭。

  「如果這些檔案我早一天收到的話,可能就連事務所一起被毀了吧!幸好。」

  他突然一怔。「湘芸,有查出是誰侵入事務所嗎?」

  「還沒有,大樓監視器拍到兩個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男人,只能確定是他們破壞的,沒辦法知道面貌。」她歎氣。「更奇怪的是,什麼東西都沒丟,我本來還認為……算了,可能真的是洩憤吧!」

  「湘芸,有沒有可能是王景安以為證據已經在你手上了,所以才派人潛入事務所?」他大概發現那些證據被發現了,又因為湘芸一直在調查他,所以認為是她。

  「啊……」傅湘芸一怔,喃喃地說:「結果證據還沒送到我這裡,他當然找不到,所以雖然保險櫃都被撬開,卻什麼東西都沒丟?」

  「嗯,你認為呢?」

  「正睿哥,你真是天才!」她誇讚他。「非常有可能,現在就剩下這些證據到底是誰送的禮物了!」

  藍正睿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這時傳來敲門聲,他立即改變話題。

  「湘芸,有人敲我的門,你要等我一下,還是我再打電話給你?」他拿著手機,起身走到門口。

  傅湘芸瞥了眼抱著一大疊文件,不知道已經站在那裡多久的林幸雨,很無奈的回道:「你等一下再打給我好了。」

  「好,我等一下打給你,再見。」他邊說邊將門打開。

  「再見。」手機還沒離開耳朵,傅湘芸突然一頓。在正睿哥切斷前,她好像聽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叫著藍副機長!

  是空服員嗎?

  「……芸姊?湘芸姊!」林幸雨喊道。

  傅湘芸回過神,對自己強烈的佔有慾歎氣。

  她相信正睿哥的為人,既然他們已經正式交往,那麼就算世界第一美女脫光光自動爬上他的床,他也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

  「湘芸姊,拜託你不要再混了,這些文件到底要收到哪裡啦?」林幸雨無奈的問。

  「文件就收到文件櫃裡不就好了?」大膽的工讀生,竟然敢指責老闆混。

  「那再請問英明的大老闆,文件櫃在哪裡啊?」

  「拜託,幸雨,你是少年癡呆啊?文件櫃不就一直都放在那……」手一指,旋即尷尬的一僵,只見所指之處一片狼籍,幾個文件櫃都被翻倒在地,經過刻意破壞,個個變形嚴重,不能再使用。

  對呴,他們今天是來整理的。

  「大老闆?」林幸雨調高嗓子催促。

  「我不是已經訂貨了,為什麼還沒送來?」傅湘芸語氣一轉,質問。

  「喔,這個問題真是艱難,不過小的湊巧知道。」林幸雨皮笑肉不笑的說。「那是因為,今天全省都放颱風假,除了我這個可憐的小工讀生之外,沒有人上班!」

  「幸雨,我不是人哦?」李思佳抱著另外一疊東西走進傅湘芸的辦公室。

  「喔,抱歉,二老闆當然也是人,不過你是老闆,不是員工。」

  「好了,我知道你怨氣很重,今天給你雙倍的薪水,可以了吧!」傅湘芸斜睨著她。

  「呵呵,可以可以。」林幸雨呵呵直笑。

  「那就麻煩你,先把角落清個地方出來,文件暫時堆放在那裡。」她起身開始指揮。

  「是!」精神抖擻的喊道,工作去了。

  「湘芸,你知道大概遺失了什麼東西嗎?」李思佳將手上的文件暫時堆在一旁。

  「沒有。」傅湘芸搖頭。

  「沒有?」李思佳楞了楞。「你確定?」

  「確定。」她點頭,興味盎然的笑了。正睿哥的話讓她糊塗了兩天的腦袋豁然開朗。「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對吧?」

  「那這個狀況……」李思佳比了比四周。「為的又是什麼?警告嗎?」

  「警告什麼?」

  「警告我們……」對喔,除了一團亂之外,根本沒有比較明確的線索讓她們知道這是為哪樁,這樣的警告是沒有意義的。「你認為不是警告?」

  「當然不是,對方是在找東西,而且從我保險櫃裡的重要文件、調查證據都沒有遺失的情況推斷,我已經知道犯人——至少知道主使者是誰,以及對方要的是什麼。」

  「是誰?為什麼東西都沒遺失你反而會知道?」太神奇了。

  「東西沒遺失,是因為這裡沒有他們要找的東西,目前只有一樣很重要,我卻沒放在保險櫃裡的東西。」

  「啊!」李思佳恍然大悟,想到合夥人工作的習慣——調查中的案子,所有資料湘芸都會存在隨身碟中隨身攜帶。「王景安!」

  「聰明!」傅湘芸朝她一眨眼,雖然隨身碟裡只有家暴外遇的證據。「昨天我已經拿到足以讓王景安坐一輩子牢的證據,我會拷貝一份,今天就送到警方負責的專案小組那裡,他永無翻身機會了!」

  「原來湘芸姊這兩天還是有在做事啊?」林幸雨用著非常驚訝的語氣說。

  「小朋友,大人物做事是靠腦袋的。」傅湘芸哼了哼。

  「我以為是靠一張嘴呢。」林幸雨聳聳肩。

  傅湘芸和李思佳同時一楞,旋即哈哈笑了。

  她說的也沒錯啦,確實是靠一張嘴。

  「既然我只是個小人物,就只好靠勞力認命一點了。」林幸雨繼續動手,努力清理一團亂的辦公室。

  「啊,對了,湘芸姊。」她從口袋拿出一張折了幾折的紙交給她。

  「這是什麼?」傅湘芸接過,打開紙張。

  「昨天我接到一個委託案,這是基本資料,這位吳太太問我,我們需要多久時間找出不利她丈夫的證據,我告訴她,接不接她的案子,還要經過兩位老闆評估才能決定,如果要接案,會打電話通知她前來簽約。」林幸雨皺了皺鼻子。「老實說,我很討厭這位吳太太說話的口氣。」

  傅湘芸看著手上的基本資料,在看到配偶欄時楞了下。吳秉勳?這不是之前的客戶言小姐介紹,卻被她拒絕的吳先生嗎?

  這會兒換這位聽說是「加害者」的吳太太來委託了。

  「幸雨,這件事我還要做調查,不過最近肯定沒什麼空,暫時壓著,她若打電話來詢問,就老實的告訴她,她的案子『待評估』,她若急,請她盡早另請高明,若她願意等,也要清楚告知,我們不一定會接下她的案子,一切要等評估後再決定。」

  「是,我了。」看湘芸姊的態度,接這個案子的機率是微乎其微啦!

  「OK,快去做事,希望今天能清理完畢!」

  藍正睿打開房間的門,就看見一名華裔法籍的女空服員站在外面,叫湯靜雪,不過她都使用英文名字,好像叫做……對了,叫Sabine。

  「藍副機長。」Sabine微笑地打招呼。

  藍正睿收起手機,往前跨了一步,剛好擋在門口,沒讓她順勢進門。

  「有事嗎?」他客氣地問。

 「不請人家進去坐坐嗎?」她大膽又直接。

  「抱歉,不太方便。」他婉拒,還將房門關小一點。

  Sabine怔了怔。拒絕得太快太直接了吧!

  「那陪我去樓下喝一杯,好不好?」她捲土重來,加強放電功率。

  「湯小姐想喝一杯的話,我推薦地下一樓的干城酒吧,那兒有一名非裔的酒保,調酒技術非常好。」藍正睿溫和地說。

  「可是人家一個人好孤單,想有人陪嘛!」她嬌媚的說。哼哼就不信這樣你還忍得住。

  「這樣啊……」他低頭沉吟了會兒。「我瞭解了,你等一下。」

  「好,我等你,不要讓人家等太久喔!」Sabine點頭。見他關上房門,大概是進去拿鑰匙和皮夾吧!

  呵呵,大家都說這位藍副機長不好攻陷,除非團體一起,否則單獨邀約從來沒人成功過,這會兒她不就成功了嗎?

  等一下到酒吧,喝上兩杯之後,她今夜床上就不孤單了,而藍副機長的大名,將會出現在她的戰績名單中,成為她最得意的戰績。

  對面的房門和隔了三間房的房門前後打開,空少Alan以及和她同房的另一名空姐Doris走了出來。

  「走吧!」他們同時對她說。

  「什麼?」Sabine疑惑。

  「你不是想喝一杯嗎?」Doris的微笑帶著一點調侃,只是Sabine沒注意到。

  「我已經約了藍副機長了。」她帶點得意的望著他們兩個,沒有去想他們怎麼知道她想喝一杯。

  「我知道,就是藍副機長打電話給我……你也是吧,Alan?」Doris輕笑,望向也是一臉似笑非笑的Alan。

  「對,副機長打電話給我,說Sabine想找人陪她去酒吧喝一杯。」Alan點頭,眼底帶著些嘲弄。

  Sabine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不用覺得丟臉,也不必惱羞成怒,藍副機長沒有惡意。」Alan說。

  「沒錯,他不是故意讓你難看,他是真的相信你的藉口,所以善意的幫你找人陪你。」Doris笑著說,一手攬著她的肩,慢慢的將她帶往電梯。

  「他可以自己陪我!」Sabine生氣的表示。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從不接受單獨邀約,不管男女都一樣。」Alan輕哼,對像當然是Sabine。

  「不,他曾接受過,只是對像不是機組人員,而是機上的乘客。」Doris突然說。

  「咦?真的嗎?什麼時候?」兩人都很訝異。

  「你們才進公司一年多,所以不知道,事發當時是兩年前的除夕,台北飛往紐約的班機,在紐約停留的那三天,藍副機長接受那名女性乘客的邀約,兩人共度跨年夜和元旦,不過那也是唯一一次就是了,接下來依然沒有任何人成功過。」她娓娓道來。

  「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Sabine好奇的問。

  「我不知道,我探聽過,好像也沒人知道。」Doris搖頭。「好啦,別談這個了,我們還是去喝一杯吧!」

  「他為什麼找你們?」一個是同性戀,一個是大美女,藍正睿不知道美人相嫉嗎?

  「那是因為你用的藉口,不巧我們兩個都用過,所以反正都是『不想孤單一個人喝酒』的人,他就很好心的把我們湊在一起了。」Doris笑著。

  「對了,副機長是不是有向你推薦干城的非裔酒保?」Alan笑問。

  「有啊!連這個都一樣嗎?」Sabine不敢相信。

  「對啊!都一樣。」Doris哈哈一笑。

  「我也一樣,不過據我所知,那是因為這家飯店只有那間酒吧是二十四小時營業,這個時間也只有那個酒保當班。」Alan補充。

  「他……可惡,不解風情的大木頭!」Sabine惱怒的低語。

  「沒錯。」其他兩人點頭附和,踏進電梯,真的去喝一杯了。

  「哈啾!」房裡,藍正睿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正睿哥,你感冒了嗎?」電話那端的傅湘芸關心地問。

  「不是,只是突然鼻子有些癢。」他揉了揉鼻子。

  「那就好。」傅湘芸放下心,想到之前那道嬌滴滴的女人聲音,她不想問,可是……「正睿哥,剛剛是誰找你啊?」

  「喔,一個空服員。」他老實的回答。

  果然是空姐。「找你有事嗎?」

  藍正睿將事情轉述一遍,然後久久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湘芸?」他疑惑的低喚,是國際電話收訊不良嗎?「湘芸?還在嗎?」

  「喔,我在。」她及時回神。天啊!人家空姐來勾引他,他竟然給人家建議到哪間酒吧喝一杯,甚至連酒保都一併推薦,還附帶酒伴!

  這麼說來,他對她真的很特別,打從一開始,她就沒受到那種待遇呢。

  「我還以為收訊不好呢。」藍正睿笑道。

  「正睿哥,我現在覺得自己運氣真的很好呢。」

  「怎麼說?」他笑問,聽出她聲音裡的開心。

  「沒什麼。你後天回台北時,我會去機場接你。」她柔柔的說。

  「好。」他笑意溫柔,沒說什麼不必專程跑一趟之類的話。

  「如果有人要送你禮物,或是約你出去,你就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不方便,不可以接受任何人送的禮物唷!」她想了想又交代。

  藍正睿楞了楞,突然想到之前她看見空服員送他的禮物時,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當初他不懂為什麼,現在想起來,原來……那是一種防衛機制啊!

  他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惹來她一聲抗議之後,他才溫柔地說:「嗯,我知道了。」

  「不請人家進去坐坐嗎?」她大膽又直接。

  「抱歉,不太方便。」他婉拒,還將房門關小一點。

  Sabine怔了怔。拒絕得太快太直接了吧!

  「那陪我去樓下喝一杯,好不好?」她捲土重來,加強放電功率。

  「湯小姐想喝一杯的話,我推薦地下一樓的干城酒吧,那兒有一名非裔的酒保,調酒技術非常好。」藍正睿溫和地說。

  「可是人家一個人好孤單,想有人陪嘛!」她嬌媚的說。哼哼就不信這樣你還忍得住。

  「這樣啊……」他低頭沉吟了會兒。「我瞭解了,你等一下。」

  「好,我等你,不要讓人家等太久喔!」Sabine點頭。見他關上房門,大概是進去拿鑰匙和皮夾吧!

  呵呵,大家都說這位藍副機長不好攻陷,除非團體一起,否則單獨邀約從來沒人成功過,這會兒她不就成功了嗎?

  等一下到酒吧,喝上兩杯之後,她今夜床上就不孤單了,而藍副機長的大名,將會出現在她的戰績名單中,成為她最得意的戰績。

  對面的房門和隔了三間房的房門前後打開,空少Alan以及和她同房的另一名空姐Doris走了出來。

  「走吧!」他們同時對她說。

  「什麼?」Sabine疑惑。

  「你不是想喝一杯嗎?」Doris的微笑帶著一點調侃,只是Sabine沒注意到。

  「我已經約了藍副機長了。」她帶點得意的望著他們兩個,沒有去想他們怎麼知道她想喝一杯。

  「我知道,就是藍副機長打電話給我……你也是吧,Alan?」Doris輕笑,望向也是一臉似笑非笑的Alan。

  「對,副機長打電話給我,說Sabine想找人陪她去酒吧喝一杯。」Alan點頭,眼底帶著些嘲弄。

  Sabine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不用覺得丟臉,也不必惱羞成怒,藍副機長沒有惡意。」Alan說。

  「沒錯,他不是故意讓你難看,他是真的相信你的借口,所以善意的幫你找人陪你。」Doris笑著說,一手攬著她的肩,慢慢的將她帶往電梯。

  「他可以自己陪我!」Sabine生氣的表示。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從不接受單獨邀約,不管男女都一樣。」Alan輕哼,對像當然是Sabine。

  「不,他曾接受過,只是對像不是機組人員,而是機上的乘客。」Doris突然說。

  「咦?真的嗎?什麼時候?」兩人都很訝異。

  「你們才進公司一年多,所以不知道,事發當時是兩年前的除夕,台北飛往紐約的班機,在紐約停留的那三天,藍副機長接受那名女性乘客的邀約,兩人共度跨年夜和元旦,不過那也是唯一一次就是了,接下來依然沒有任何人成功過。」她娓娓道來。

  「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Sabine好奇的問。

  「我不知道,我探聽過,好像也沒人知道。」Doris搖頭。「好啦,別談這個了,我們還是去喝一杯吧!」

  「他為什麼找你們?」一個是同性戀,一個是大美女,藍正睿不知道美人相嫉嗎?

  「那是因為你用的借口,不巧我們兩個都用過,所以反正都是『不想孤單一個人喝酒』的人,他就很好心的把我們湊在一起了。」Doris笑著。

  「對了,副機長是不是有向你推薦干城的非裔酒保?」Alan笑問。

  「有啊!連這個都一樣嗎?」Sabine不敢相信。

  「對啊!都一樣。」Doris哈哈一笑。

  「我也一樣,不過據我所知,那是因為這家飯店只有那間酒吧是二十四小時營業,這個時間也只有那個酒保當班。」Alan補充。

  「他……可惡,不解風情的大木頭!」Sabine惱怒的低語。

  「沒錯。」其他兩人點頭附和,踏進電梯,真的去喝一杯了。

  「哈啾!」房裡,藍正睿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正睿哥,你感冒了嗎?」電話那端的傅湘芸關心地問。

  「不是,只是突然鼻子有些癢。」他揉了揉鼻子。

  「那就好。」傅湘芸放下心,想到之前那道嬌滴滴的女人聲音,她不想問,可是……「正睿哥,剛剛是誰找你啊?」

  「喔,一個空服員。」他老實的回答。

  果然是空姐。「找你有事嗎?」

  藍正睿將事情轉述一遍,然後久久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湘芸?」他疑惑的低喚,是國際電話收訊不良嗎?「湘芸?還在嗎?」

  「喔,我在。」她及時回神。天啊!人家空姐來勾引他,他竟然給人家建議到哪間酒吧喝一杯,甚至連酒保都一併推薦,還附帶酒伴!

  這麼說來,他對她真的很特別,打從一開始,她就沒受到那種待遇呢。

  「我還以為收訊不好呢。」藍正睿笑道。

  「正睿哥,我現在覺得自己運氣真的很好呢。」

  「怎麼說?」他笑問,聽出她聲音裡的開心。

  「沒什麼。你後天回台北時,我會去機場接你。」她柔柔的說。

  「好。」他笑意溫柔,沒說什麼不必專程跑一趟之類的話。

  「如果有人要送你禮物,或是約你出去,你就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不方便,不可以接受任何人送的禮物唷!」她想了想又交代。

  藍正睿楞了楞,突然想到之前她看見空服員送他的禮物時,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當初他不懂為什麼,現在想起來,原來……那是一種防衛機制啊!

  他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惹來她一聲抗議之後,他才溫柔地說:「嗯,我知道了。」

第八章

  雖然遇到幾個強勁的亂流,又遭逢能見度低、側風幾近最高限制邊緣、跑道濕滑等問題,不過飛機依然順利在高雄落地,得到機長大力的讚賞。

  藍正睿僅是微笑,除了感謝機長指導幫忙之外,沒有多說什麼。

  「大家一起去吃飯吧!吃完午餐就在飯店好好休息,晚上我和你還要飛一趟呢,希望到時候天候會好一點。」機長說道。

  「抱歉,我先去打個電話,你們不用等我,我會自己到飯店去。」藍正睿對機長說。

  「怎麼?打電話給女朋友報平安啊?」今天的這位宋機長是初次合作,對藍正睿不熟,他只是開玩笑地隨口調侃。

  「對,因為天氣不好,她很擔心我今天的飛行。」藍正睿淺淺的一笑,朝大家點個頭,走離幾步,拿出手機撥打傅湘芸的電話,沒有發現自己出人意料的老實回答,讓除了宋機長之外的其他機組人員,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雖然大家表情各異,可心裡卻有個相同的疑問,那就是——以藍副機長那種明示暗示都不懂的個性,是怎麼交到女朋友的啊?!

  電話響了好久無人接聽,他切斷,不安的蹙眉,撥第二次,響了三聲,被接起,彼端傳來傅湘芸微喘的聲音。

  「正睿哥。」柔軟且喜悅的語調,讓藍正睿不自覺的跟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

  「湘芸,我們已經安全落地了,等一下我要和機長以及其他組員一起去吃午餐,晚上再飛一趟,明天飛回來,大概下午就可以回家了。」他輕聲的說著。「你呢?一切都還好吧?現在在哪裡?」

  「我啊,正在看俊男。」她笑答。

  「哦?」他楞了楞,「看俊男?」

  「對啊,一個好帥好俊好好看的男人,看得我心兒怦怦跳呢。」她補充。

  「喔……」他垂下頭,望著地面,胸口陡然生起一股鬱悶,他知道自己吃醋了。沒有把握出口的語氣會不會變壞,所以只好選擇沉默。

  「正睿哥,抬頭,十一點鐘方向。」傅湘芸提示他。

  藍正睿微怔。她怎麼知道他低著頭?

  須臾,他猛地抬起頭來,朝十一點鐘方向看去,想念的人就在前方不遠處,見他抬頭,抬手朝他揮了揮,笑得好甜好美。

  「嗨,俊男。」聽筒裡,她笑道。

  「湘芸……」他望著她,歎息低喃,所有鬱悶之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充塞在他胸口滿滿的、滿滿的情動。

  闔上手機朝她走去,原本緩慢的步伐,在她朝他跑來時加快了,完全忘了身後還有好幾個機組人員在等他……看他。

  傅湘芸直接撲進他的懷裡,他被她的力道撞得退了一步,不過還是穩穩的抱住她,讓她雙腳離地的掛在他身上。

  兩人緊緊的擁抱一會兒,他才將她放下。

  「湘芸,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喃,意外的看見她,讓他的心非常雀躍,這才知道雖然只是分別了三天,但自己已經很想很想她了。

  「因為我好想好想你嘛!」雙手環住他的頸,她踮著腳尖,把整個人的重量全都倒向他,緊緊的貼著他,仰頭愛嬌地望著他,將他的頭拉下,在他唇上印下一記輕吻。

  看著她燦亮的笑容,吻了他後像只偷腥的貓兒似的舔著唇,他突然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抬手覆在她後腦,將她的頭壓向自己,再次抱緊她,他低頭靠在她的肩頸處,深吸了口她身上的清新香味。

       「我也很想你。」他在她耳邊低喃。

  她微掀長睫,從他肩上望向那群目瞪口呆的機組人員,其中有兩女一男,他們的表情更比其他人詫異震驚。

  一會兒,藍正睿才放開她,輕握住她的雙臂,稍微推開她,微彎身認真的審視她,抬手溫柔地為她將散在頰上的一綹髮絲勾到耳後。

  「你怎麼下來的?」

  「我搭高鐵下來的。」她回答,瞥了他身後一眼。「你同事是不是在等你?」

  「啊!」這才想起,他徵求她的意見,「要一起過去嗎?我介紹你給大家認識?」

  「好啊!」這就是她來這裡的目的之一,讓他名草有主的消息傳播出去,並讓他的同事們「眼見為憑」。

  藍正睿握著她的手加入等待他的同事們。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他率先開口。

  「沒關係,我們看到很有價值的鏡頭。」宋機長呵呵直笑。「這位美麗的小姐一定就是你剛剛打電話向她報平安的女朋友嘍?」

  「對。」藍正睿溫柔淺笑,將傅湘芸介紹給大家。「機長,各位,這位是傅湘芸小姐,我的女朋友。」

  「你們好,正睿哥平時受到大家的照顧,謝謝你們。」她對眾人微微彎身致意,從容優雅,高貴美麗。

  「傅……」宋機長微偏頭,一臉深思。「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傅小姐,是不是?」

  傅湘芸微笑,她一看見這位機長就想起來了,不過她但笑不語,沒有主動幫他解惑。

  「傅湘芸,傅氏集團長房的二千金。」座艙長驚訝的低喃,認出了公司裡的最頂級貴賓。

  傅湘芸微訝。嘖!她以為她已經夠低調了,平時搭機向來有禮客氣,不耍特權,沒想到還是被認出來了。

  「啊!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就是你,以前在我駕駛的班機上,曾經讓傅小姐進駕駛艙參觀。」宋機長總算想起來了。

  那次就是因為上面的人吩咐下來,說傅氏集團的二小姐想參觀駕駛艙,交代他有問必答、不准怠慢,甚至命令在安全許可的範圍內,讓她坐上副駕駛的位子操作飛機,初時他可是很不高興哪,不過這小丫頭有趣得緊,不到三分鐘就讓他的不悅一掃而空,那已經是快三年前的事了吧!

  傅湘芸淺淺一笑。好吧,那次是例外,也是她唯一一次耍特權,因為她想瞭解正睿哥的工作嘛!

  「宋機長的記性真好。」傅湘芸柔柔一笑。

  偏頭望了身旁的人一眼,想起他說希望有一天能讓她進駕駛艙的事,現在卻知道她早就進去過了,心裡會不會很不是滋味啊?

  可他只是溫柔地回望著她,只有些些疑問,沒有不悅,讓她鬆了口氣。

  「那是『紐約行』之前的事了,因為我想瞭解你的工作嘛。」她俏皮的朝他皺皺鼻子,低聲解釋。

  暖暖的感動在胸臆間鼓動著,只要一想起她在那麼早之前就為他這麼費心,他心裡就萬分感恩。

  「紐約!」Doris突然低喊。「我想起來了,就是你!」又是一個恢復記憶的人。

  「什麼?」傅湘芸疑惑笑問,一眼就看出這位空服員也是對正睿哥有意的人。

  「兩年前元旦,在紐約,藍副機長作陪的人,就是傅小姐。」Doris的表情很明顯的寫著「原來如此」。

  「就是她?!」Sabine和Alan望著傅湘芸,同時也恍然大悟。

  原來是博氏千金,頂級貴賓,所以副機長礙於情勢,才不得不作陪啊!

  這三個人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了,只差沒有直接說出口而已。

  奇怪了,空服員不是要很擅長表裡不一嗎?怎麼他們的表情這麼透明?這若在機上遇到稍微難纏一點的客人,不就客訴接不完了嗎?

  被握著的手突然一緊,傅湘芸偏頭望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歎。好難得喔,正睿哥好像生氣了耶!

  連看見他們三人表情的宋機長和座艙長都一臉尷尬,暗暗的用著斥責的眼光瞪了他們一眼。

  「傅小姐,我們正要去用餐,有榮幸邀你一起嗎?」宋機長趕緊轉移話題。

  傅湘芸微笑,偏頭望向藍正睿。「可以嗎?正睿哥?」

  他低頭望著她。她不在乎他同事對她不禮貌的想法嗎?那種表情,連他這個素來以好好先生聞名的人,都不高興了。

  可她看起來好像很期待,所以他只能點頭。

  「你想去的話,就一起去。」

  宋機長鬆了口氣,詢問眾人的意見。「你們有沒有想到哪裡用餐?我對台灣不熟,就仰賴你們推薦了。」

  「這樣好了,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今天就由我作東,感謝大家平日對正睿哥的照顧。」傅湘芸微笑。

  「太好了,一起走吧!」宋機長也不推辭,豪爽的笑著。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一行人被帶進貴賓包廂,頂級的佳餚一一被送上餐桌。

  才剛落坐,傅湘芸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立即拿起,看見螢幕上閃爍的號碼,是她正在等的回電。

  「抱歉,我接一通電話。」她對眾人微微欠身,起身走到包廂另一邊的沙發座區,接通電話,低聲的交談。

  「小藍啊!你真是個幸運的年輕人哪!」宋機長豪爽的重重拍了拍藍正睿的背,對於傅湘芸這麼隨和有禮,又這麼溫柔美麗,抱著很大的好感。

  藍正睿被他拍得差點一頭栽進面前的盤子裡。

  「我知道。」他溫柔淺笑,偏頭望向坐在沙發上講電話的她,眼神深情繾綣。

  他的坦白又讓宋機長哈哈一笑,一拳輕輕的擊在他肩頭,開玩笑的調侃,「為了將來少奮鬥五十年,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別讓傅小姐給跑了!」

  「宋機長……」藍正睿微微蹙眉。

  「哈哈,別這麼認真,開開玩笑而已。」宋機長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問題是,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藍正睿心裡不悅,不過宋機長畢竟是老前輩,他也知道他並無惡意,就隱忍了下來。

  「藍副機長,我聽說傅氏集團是我們全球航空第二大股東,是不是真的啊?」座艙長突然問他。

  藍正睿看她一眼,點點頭。

  「沒錯。」他簡單的回應。如果讓他們知道持股人是湘芸,肯定又不知道要說出什麼話了。

  可光是這樣,已經足夠引起騷動。

  「哇!藍副機長要翻身了!」有人開始鼓噪了。

  「副機長加油啊!」有人應和著。

  「把握良機,努力飛上枝頭喔!」有人揶揄。

  「對啊,副機長要好好伺候傅小姐,將來搞不好不用這麼辛苦的飛來飛去,直接跳上最高管理階層喔!」有人酸溜溜地嘲弄。

  「發達之後別忘了提拔提拔唷!」

  「夠了。」藍正睿臉色沉了下來,沒有抬高聲音,可那輻射出來的不悅卻非常明顯。

  他是溫和沒脾氣沒錯,但聽見湘芸被眾人說成一塊通往榮華富貴的跳板,他的心情就非常不愉快。

  「小藍,大家只是開開玩笑。」宋機長發現玩笑似乎開得過火,趕緊出聲緩頰。

  「很抱歉,我並不覺得好笑。」他正色的說,語調如常,但非常嚴肅認真。

  週遭氣氛變得有些僵凝尷尬,這時傅湘芸回到座位坐下,對席間僵凝的氣氛彷彿毫無所覺一般。

  「不好意思,接了通工作上的電話。」她笑道:「你們怎麼不用餐?不用等我啊!」

  「呵呵,大家吃吧,傍晚還有一趟要飛呢,吃完還能休息一下。」宋機長也加入行列,招呼大家動筷,餐桌上的氣氛再次緩和下來。

  「傅小姐,我真的太好奇了,所以容我問個比較沒水準的問題。」宋機長笑嘻嘻的問道:「這種高級餐廳的頂級包廂,應該很貴吧!」

  宋機長是個直爽不做作的人,想瞭解什麼就直接問出口。

  不像有幾位機組人員扭捏造作,明明沒見過這樣的排場,卻佯裝出一副很瞭解的樣子,徒惹笑話——當然,這裡的服務生受過很專業的訓練,早已深諳表裡不一的精髓所在,不會將嘲笑表現出來。

  「也還好,這一桌,加上包廂費和服務費,大概七、八萬吧!我不太確定。」傅湘芸聳聳肩,故意裝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還回頭問了下在包廂裡服務待命的經理。「嚴經理,是不是大概這個數?」

  嚴經理微笑開口,「十二萬六千八百元,這是VIP八折後的價錢。」

  八折後的價錢?那沒打折不就十五萬多了!

  聽聞有人暗暗抽氣一聲,看著服務生為他們分配到盤上的佳餚。這樣一小口,可能就是數百,甚至上千元的價值吧!

  「噯?漲價了嗎?」傅湘芸笑道。「親戚開的餐廳就是這樣,不用付帳,讓我根本不知道現在的行情了。」

  「這是你親戚開的?」座艙長問。

  「是啊,京窯是我大姑姑開的餐廳,總店在台北,台中和高雄各一家分店,兩家分店算是走比較平價路線的。」

      平價路線?!

  「哈哈,傅小姐果然很不懂行情呢。」宋機長沒什麼心機的一句。「不過也對啦,這種價碼對傅氏千金來說,確實是平價啦!」

  「呵呵,沒辦法,我這個人好像也只有家世能搬得上檯面而已。」傅湘芸依然隨和淺笑,望向藍正睿,看見他嚴肅的表情,她俏皮的朝他眨眨眼。

  這一瞬間他突然理解,她剛剛也聽見大家的「玩笑」了,而她根本不在意別人的說法,她在意的,一直是他,所以才故意說出這種只有家世上得了檯面的反諷。

  他慢慢的放鬆下來,對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哈哈哈,小丫頭好幽默,有眼睛的人絕對看得出來,你的家世在你的條件清單裡,是敬陪末座。」宋機長給予她高度的評價。

  藍正睿突然微微一僵,偏頭望向身旁的人,看著她眼底的戲謔,耳朵慢慢的變紅,因為桌子下,她不知何時已經脫下高跟鞋,用腳尖輕輕的摩挲著他的小腿。

  她的腳指頭鑽進他的褲管裡,勾惹挑弄著他的小腿肚,惹來一陣搔癢和酥麻,而桌上,她在看了他一眼之後,就一副很專心的和其他人聊天談笑,她的幽默、隨和,漸漸的,擄獲了眾人的心,改變了眾人對她的想法。

  當然,也圓融了剛剛被他自己搞僵的人事關係。

  她是他的天使,他想要將這個天使永遠留在他身邊。

  用完午餐,傅湘芸安排了輛大型休旅車送他們回飯店,藍正睿則留了下來。

  送走十幾顆電燈泡,兩人十指交扣,逛進百貨公司裡,不是要購物,只是悠閒的散步逛街,因為他知道她怕熱,而且,他還另有打算。

  穿著機師制服的他吸引了很多注視,傅湘芸並不在意,因為他手上牽著的,眼睛看著的,心裡念著想著愛著的人,是她。

  「湘芸。」藍正睿低喚,溫柔地望著她。

  她回過神,才發現他們停在一個珠寶專櫃前面,專櫃小姐正漾著親切美麗的笑容靜靜的望著他們,等待著。

  「正睿哥,你……停在這裡做什麼?」她的心雀躍鼓動著,似有預感,或者說更像是自己的期待,話幾乎說不完整。

  「我想買戒指。」藍正睿溫柔地凝望著她。

  戒指!傅湘芸深吸了口氣。是她以為的那樣嗎?

  他們被迎進貴賓室裡,專櫃小姐識相的告退,留下隱私給他們。

  藍正睿讓她坐在沙發上,單膝跪在她身前,握住她的雙手,仰頭溫柔的凝視著她。

  「湘芸,我知道我家世平凡,與你們傅氏匹配不上,我的工作又經常得離家多日,一定多少會讓你覺得寂寞。」

  「沒關係,家世不匹配才好,我家有家規,要門不當戶不對才可以結婚。」她搖著頭,帶著哽咽的笑了。「我也承認我會寂寞,我會好想你,不過沒關係,當我想你想得受不了,我可以像今天一樣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我甚至可以跟著你一起飛,我很有錢啊,我們最不用擔心的,就是經濟問題,對吧!」

  藍正睿也柔柔的笑了,「對。」

  「所以?」她期待著。

  他將她的雙手握在手中,認真卻深情的面對她。

  「湘芸,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我保證會傾盡所有來愛你、疼惜你、寵愛你,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願意,她當然願意,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一輩子了。

  傅湘芸紅了眼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的點著頭,撲進他的懷裡。

  藍正睿穩穩的抱住她,伸手按了小桌上的鈴,一會兒,貴賓室的門被敲響兩聲,方纔的那位專櫃小姐開門走了進來,捧著一隻精緻的盒子交到他手上。

  「這是……」傅湘芸訝異。原來他早有準備!

  「這是我第一天到高雄的時候就已經訂製的,原本是打算回台北前過來拿,不過你卻打亂了我的計劃。」他微笑,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對男女對戒。

  「好美……」傅湘芸讚歎白金戒台上鑲了圈閃亮的星星,就宛如一條銀河一般。「喔,正睿哥,它們真的好美。」

  「湘芸,我把我熱愛的銀河星空,送給我深愛的你。」他拿起女戒為她戴上。「我愛你,湘芸。」

  傅湘芸哽咽,拿起男戒為他戴上。「我也愛你,正睿哥。」

  敞開的貴賓室門口,珠寶公司的專櫃小姐們拍手鼓掌。

  傅湘芸漾出燦笑望向她們,抬手朝她們亮了亮,分享自己的幸福與喜悅,然後緊緊的抱住藍正睿。

  「我好想綁架你,不讓你離開。」她在他耳邊低喃。

  藍正睿低低的笑了起來,吻上她柔軟的紅唇。

  韓婷萱站在櫃檯外,看著敞開的貴賓室,雙手緊握成拳,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

  第一眼,她是被那身顯眼的機師制服給吸引,如同其他的消費者一樣,可是當她看見那男人的臉,她立刻就認出了他。

  藍正睿!

  眼底閃著憤怒怨恨的光芒,她瞪著裡面的人。

  他怎麼可以對那個女人笑得這麼溫柔?怎麼可以將那個女人緊緊的抱在懷裡?怎麼可以向那個女人求婚?

  最不應該的是,他怎麼可以一臉幸福的模樣?!

  在她被他害得這麼淒慘不幸之後,他怎麼可以得到幸福?!

  他幸福的表情讓她覺得好刺眼,彷彿一根芒刺直接插入她的眼中,讓她非常渴望將其拔出,也非拔除不可!

  她絕不允許!

第九章

  事務所裡,電話響個不停,忙到林幸雨幾乎想乾脆從六樓跳下去算了。

  「可惡,我要一個助理!」她火大的喊。

  「有聽過工讀生還有助理的嗎?」傅湘芸從辦公室出來剛好聽到她的癡心妄想。「請問刊登求才廣告,我職務要寫什麼?」

  「我很忙耶!我只有一個人、兩隻手,可卻要做至少兩人份的工作,大老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它還在嗎?」

  「你以為你一個月領人家五個月的薪水,是領好玩的嗎?」傅湘芸哼了哼。

  「湘芸姊,你真沒良心。」林幸雨哀怨的說。講到薪水,她就什麼火都熄了,連絲火苗也不敢冒出來,免得燒掉她心愛的鈔票。

  「吳太太的案子我評估過了,不接,你記得打電話通知她。」傅湘芸將手上的公文夾丟到林幸雨桌上。「這是另外兩個案子,我接下了,你排定時間叫人過來簽約,最好安排在上半個月,拖過十二號,我就度假去了。」

  「度假?!」林幸雨尖叫。這兩個字好像不曾出現在自己的人生當中,她非常的陌生。

  「誰要度假啊?」李思佳剛好從外面進來。

  「湘芸姊要去度假,竟然在我這個忙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的辛苦小工讀生面前說出『度假』這個禁語!」林幸雨哇啦哇啦的叫著。

  傅湘芸翻了記白眼。「幸雨,你越來越聒噪了。」

  「嗚……」林幸雨嘟唇閉嘴。

  「湘芸,你要休息幾天?」

  「十三號到三十號,前後共十八天。」傅湘芸看著一臉哀怨的林幸雨,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剛剛丟給她的公文夾。「所以你最好趕快聯絡通知。」

  「是是是。」林幸雨認命的打開公文夾,拿起電話,開始一個一個通知聯絡,還一邊碎碎念。「我真是個苦命的小工讀生啊……」

  「是個月領十萬的小工讀生。」李思佳提醒她。

  真愛耍寶!傅湘芸搖頭笑了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李思佳跟了進去,在她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思佳,有事嗎?」傅湘芸疑問。

  「我剛剛在樓下看到吳先生。」李思佳說。

  「誰?」她蹙眉。

  「就是言小姐曾經介紹的吳先生,叫吳秉勳。」

  「喔。」傅湘芸點頭。「那他有說什麼嗎?」吳先生為什麼會在樓下?巧合?

  「他沒看見我,忙著和一個美麗的女人吵架,我猜那個女人很可能就是吳太太。」

  「吳太太也來了,嘖!我嗅到麻煩的味道。」她歎氣。

  「湘芸,你接了吳太太的案子嗎?」李思佳問。

  「沒有,我沒接下她的案子,剛剛已經叫幸雨通知她了。」她搖頭。

  「你拒絕是對的,那個吳太太好盛氣凌人,講話尖酸刻薄,她的樣子好像吳先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殺了她全家似的,不停的詛咒叫罵,還得意的說我們已經接了她的案子,叫吳先生等著一文不名!」

  「我沒接這個案子。」傅湘芸強調。「等一下幸雨就會聯絡到吳太太了。」

  她的手機響起,專有的來電鈴聲讓她知道來電者是誰。

  李思佳起身。「我先回辦公室了。」

  「好。」她點頭,伸手接起電話。「正睿哥。」

  「湘芸,抱歉,工作時打擾你。」藍正睿溫潤的聲音響起。

  「不要緊,反正我很閒。」她輕笑。「有什麼事嗎?」

  「雅馨說今天晚上要請我們到她家吃飯,你覺得呢?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幾點?」

  「六點半,不過不用急,反正她就住在樓下而已。」藍正睿輕笑。「她一直想知道你當初是怎麼擺平正陽的。」

  「正睿哥也想知道嗎?」傅湘芸笑問。

  「嗯,我想知道。」他微微一歎。「你為我做了那麼多、那麼費心,我卻都不知道,讓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

  「正睿哥。」她打斷他。

  「好,我不說這個。」藍正睿笑道,知道她不愛聽這個。「可以告訴我嗎?」

  「其實要擺平藍正陽很簡單,只要善用『放大絕』就OK啦!」

  「哦?」藍正睿不懂。

  「藍正陽有嚴重的戀兄情結,所以我只要說『難道你不希望正睿哥得到幸福嗎』,他就沒轍了。」她得意的表示。

  那端的藍正睿微微紅了臉,可是心底有著更深的感動。他那個弟弟啊……

  傅湘芸並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研究所的事,因為她認為那只是讓她得到和藍正陽談交易的籌碼,就好像在賭場裡,想要進貴賓室,就得有多少籌碼以上才得以進入一樣的道理。

  所以她與藍正陽的交易得以成交,完全是因為他們對藍正睿的愛。

  「湘芸,我等一下會和正陽到你公寓去整理打包,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不要讓藍正陽碰我的衣櫥,我那些性感內衣只有正睿哥可以碰。」她笑說。

  「湘芸……」藍正睿失笑。

  「好啦,反正沒什麼需要注意的,就麻煩你們,辛苦了。」

  「不會,就這樣嘍?」

  「啊,對了,正睿哥,我奶奶和爸媽要見你,叫我找一天帶你回大宅吃飯。」

  「好,我是該去拜訪他們。」他溫聲允諾。「時間你來安排,看奶奶和伯父伯母什麼時候方便,我可以請假。」

  「嗯,我會和他們討論一下,因為……要湊齊所有人,得花些時間安排。」傅湘芸笑。

  「所有人?」藍正睿一怔,聽到她噗哧一聲,他搖頭無奈的笑了。「湘芸,你如果是故意要讓我緊張的,你成功了。」

  「可我說的也是實話喔,除了二叔和二姑姑之外,其他人都會到喔!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想娶人家的寶貝,見長輩是理所當然的。

  「那,掰掰嘍。」溫柔道聲再見,闔上手機。

  才剛準備開始工作,林幸雨卻突然衝了進來。

  「湘芸姊!吳太太來了。」

  「她來幹什麼?」她皺眉。

  「我剛剛打電話通知她我們不接她的案子,沒想到電話才掛掉不到兩分鐘,她竟然就出現了,好恐怖!」林幸雨壓低聲音。

  她本來就在樓下。傅湘芸來不及說什麼,那位吳太太就直接闖進她的辦公室,還一把推開林幸雨。

  一看到她,吳太太驚訝的指著她。「是你!」

  傅湘芸挑眉。這位吳太太認識她?

  「我懂了,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接我的案子了!」吳太太咬牙切齒,眼神怨恨憤怒。

  「那很好,我就不必多費唇舌了,請回吧!」傅湘芸也懶得周旋。既然人家都說知道了,那就知道吧!也許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加害者」,而他們不可能助紂為虐。

  「你們走著瞧,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吳太太歇斯底里的尖聲怒叫,轉身衝出去。

  「哇啊!好可怕的怨氣。」林幸雨怕怕地拍拍胸脯。「湘芸姊,你認識吳太太嗎?」

  「不認識。」

  「可是她為什麼一見到你就抓狂了?之前在外面了不起就是驕縱蠻橫、講話刻薄了些,不過看起來還算正常,沒想到一見到你,就像是打開開關一樣,啪的一聲,開啟了瘋狂元素。」

  「我真的不認識她。」傅湘芸搖頭。不過真的有點奇怪,整個大台北地區又不只她們這家事務所,她們不接她的案子,找別家不就好了,有必要表現得這麼怨恨嗎?「幸雨,把吳先生和吳太太的資料都拿來給我,我要研究一下。」

  「湘芸姊,我要下班了。」林幸雨探頭進來,等了會兒,沒有任何回應,她搖搖頭,先離開了。

  傅湘芸嚴肅的望著手上的資料。這是她之前委請大哥幫忙調查,那個傷害正睿哥的女人目前的下落。

  她剛剛才收到調查報告,簡直震驚得不敢相信!

  韓婷萱,那個女人的名字。

  再偏頭望了眼桌上攤開的資料,那是吳太太的,姓名韓婷萱!

  就連照片,也是同一個人!

  她回來了,而且還出現在他們週遭,經過早上那場短暫的接觸,她知道韓婷萱沒有改過,反而是變本加厲了。

  而且她認識她,甚至知道她和正睿哥的事,所以才會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想怎樣?還想再傷害正睿哥嗎?!

  看著調查報告,裡面沒有提到當初她為何能夠逍遙法外的原因,她必須知道,那時藍正陽為什麼放過這個女人!

  拿起手機想打電話,不經意看見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間,她嚇得跳了起來。

  「慘了,六點四十了!」她大喊,飛快的收拾桌上的資料,準備拿回家再研究,然後從抽屜找到鑰匙,關燈鎖門,辦公室外已經不見林幸雨的人。

  「真是的,要下班不會順便叫我一聲啊!害我遲到的話,扣你薪水!」她喃喃抱怨,關上事務所大門鎖上,開保全設密碼,轉身奔向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

  當車子衝出地下停車場,駛入下班的車水馬龍時,儀表板上的時間已經是六點五十三分。

  她焦急的點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燈號左轉燈亮起。

  「快快快,這個轉不過去又要多等好幾分鐘!」她低喃,只可惜前面車子動作太慢,前方已經有兩輛車子闖紅燈過去了,她只能在路口停下來。

  她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戴上藍牙耳機,按了藍正睿家裡的電話,沒人接,撥打他的手機,也沒人接。

  他應該是到樓下去了,卻忘了帶手機,可是她又不知道丁雅馨家的電話。

  唉!只好盡量趕了,希望不會讓他等太久太擔心才好。

  她換撥大哥的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

  「大哥,又是我,我收到你送來的調查報告了。」習慣性的挑了挑手機上的星串吊飾,讓它們晃動閃亮。

  「有問題嗎?」傅昭凡問。

  「沒有查到當初那件殺人未遂案是為何不了了之的嗎?」

  「沒有,完全沒有報案紀錄,無從查起,我想只有當事人知道了。」傅昭凡建議,「你可以去問藍正陽,他應該最清楚才對。」

  「我想也是。」傅湘芸歎氣。

  「對了,湘芸,我聽說藍正睿已經向你求婚了?」

  「對啊。」她笑得甜蜜。「我會找一天他休假的時候帶他回家,到時候大哥要負責把人找齊喔,我要一次解決,不要分批應付。」她還是不會讓正睿哥太麻煩的。

  「我知道了,你這丫頭打一開始胳臂就是向外彎,什麼都替藍正睿想,卻只會壓搾我這個可憐的大哥。」他假意抱怨。

  「哈哈,大哥最喜歡我們這樣了不是嗎?這代表我們很依賴你,沒有你不行啊!」傅湘芸開心的一笑。「大哥,我現在好開心、好幸福呢。」

  「那樣很好啊!」傅昭凡欣慰的笑說。

  「我知道。」左轉燈終於又亮起,她排進D檔,加油上路。「只是有時候會想,這麼幸福真的可以嗎?會不會……」

  眼角餘光發現左側快速衝來一輛車子,她偏頭望去,就見一輛闖紅燈的聯結車車頭快速的朝她衝了過來。

  沒有煞車,沒有喇叭聲,速度快到讓她連尖叫都來不及,電光石火間,閃過她腦海的,是藍正睿的臉。

  「砰——」一陣劇烈撞擊,劇痛襲上,她的車子像是一輛玩具車般壓縮變形,僅瞬間,她已經失去意識。

  血快速的流下,淹沒了她指上的銀河,手機掉落,星串吊飾閃動著,隱隱約約問,從聽筒傳來傅昭凡大喊「湘芸」的聲音。

  「湘芸好慢喔!」丁雅馨坐在餐桌,雙手托著下巴,忍不住抱怨著。「唉!還是正陽有先見之明,沒留下來等她吃飯。」

  藍正睿看了眼時間。都七點了,湘芸她是不是又工作到忘了時間?

  「湘芸只要一忙,就會忘了時間,我打個電話給她好了。」伸手探向口袋,才發現手機忘了帶下來。

  「我上樓拿手機,也許湘芸有打電話。」他立即起身離開。

  丁雅馨也跟著上樓,跟在他後頭走進屋裡。

  「咦,正睿,你有稍微整理過是嗎?」她四處張望。

  「對,湘芸要搬過來,所以我稍微整理過。」藍正睿找到手機,果然看見未接來電。「湘芸有打給我。」

  他回撥,可是電話好像關機了。

     「應該快回來了吧!我們再等等。」藍正睿說。「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給我一杯果汁吧!」丁雅馨走過來。

  藍正睿點點頭,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倒了杯果汁,突然,匡啷一聲,手上的杯子莫名滑落,摔碎在地上。

  他怔怔的看著碎裂的玻璃杯,心頭傳來一陣刺痛,讓他抬手抓住胸口。怎麼回事?

  「正睿?」丁雅馨訝異的大喊,抓起桌上的報紙跑到廚房,幫他撿拾地上的玻璃碎片。「怎麼這麼不小心……你怎麼了?」望著他有些蒼白的臉色,她疑惑的問。

  藍正睿搖搖頭。「不,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心口有些痛……」他低喃。

  「不會吧?你的心臟沒問題吧?你們不是每半年要做一次體檢嗎?」她緊張的問。

  「上個月才交過體檢報告,我很健康。」揉了揉胸口,他蹲下身接手收拾工作。「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就行了。」

  將報紙包妥的玻璃碎片用塑膠袋裝起來,暫時放在垃圾桶裡。

  「你真的沒事嗎?」丁雅馨不放心的問。

  「沒事。」他淺淺一笑。

  「那就好。」丁雅馨點頭,心有餘悸。「你剛剛臉色變得好蒼白,嚇死我了!你最好找時間再去做個檢查。」

  「嗯。」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心頭惶惶然,莫名的,就是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事,非常不安。

  是湘芸嗎?

  他皺了皺眉。別胡思亂想!

  「我們先下去,不好意思讓丁媽媽等,先吃吧!」

  「也好。」

  兩人下樓,丁雅馨先幫傅湘芸留了菜,然後三人才開始用餐。

  他有些心不在焉,頻頻看時間,看手機,吃了兩口,便沒有胃口再吃,起身離開餐桌。

  又撥了傅湘芸的電話一次,這次是通話中。

  他不安的闔上手機,沒想到手機倏然響起,他立即拿起一看,鬆了口氣。是湘芸!

  「湘芸,你在哪裡?我很擔心……」

  「抱歉,我是湘芸的大哥。」傅昭凡的聲音沉沉的響起。「藍正睿先生嗎?」

  「是的。」他驀地握緊手機,心中的不安攀升至最高點。湘芸的大哥為何會用湘芸的手機打電話給他?

  「藍先生,湘芸剛剛出了車禍,目前人在醫院急救。」

  藍正睿臉色別白,腿一軟,伸手扶住牆,才免於癱坐在地上。

  「她……湘芸她傷勢……如何?」他啞著聲,艱困的擠出聲音。

  丁雅馨見他不對勁,伸手扶住他,擔憂的聽著他的對話。

  「不知道,我也是剛剛才趕到醫院,拿到湘芸的隨身物品而已。」傅昭凡沉痛瘖啞的開口。「我只知道湘芸到院時已無生命跡象,雖然及時搶救回來,不過目前還在急救當中。」他的聲音難掩傷痛。

  「在……在哪家醫院?」藍正睿深吸口氣,穩住自己幾乎喪失的心魂,專心聽傅昭凡說話。「我馬上過去。」收線,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正睿,出了什麼事?」丁雅馨焦急的問。

  「湘芸……剛剛出了車禍,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他低喃,搖了搖頭。「我得馬上趕過去!」有些踉蹌的衝回樓上,他拿了車鑰匙就往屋外衝。

  「等一下!」丁雅馨急忙攔住他。「我送你過去,鑰匙給我。」

  「我……」

  「給我!」她嚴厲的伸出手。「你這種狀況根本不能開車,湘芸現在需要你,你若出事怎麼辦?」

  他將車鑰匙交給她。「謝……」嗄啞的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來。

  「不用客氣,走吧!」

  藍正睿匆匆的跑進急診室,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擋住他。

  「藍正睿先生?」

  「我是。」他焦急的回答。

  「我是傅氏集團的保全部門主任,請跟我來。」

  藍正睿跟在保全主任後頭,搭乘電梯上樓。

  來到手術室外,他看見另一名男子靠牆而立,手裡晃動著一陣陣的閃光,那是……湘芸的手機吊飾。

  傅昭凡聽聞動靜,直起身子轉過頭來,雖然早已知道藍正睿這個人,也有他鉅細靡遺的身家資料,不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

  「藍先生。」

  「湘芸……」藍正睿衝上前,急切的抓住傅昭凡的手臂。「湘芸怎樣了?」

  「還在手術中,不知道。」傅昭凡搖頭。

  「怎麼回事?」藍正睿放開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才顫巍巍地開口問。

  「一輛闖紅燈的聯結車,由側面直接撞上駕駛座,肇事者逃逸。」傅昭凡將短短時間裡所調查到的事情告訴他。「就在十分鐘前已經找到肇事車輛,被棄置在郊區的省道旁,車主是一家貨櫃公司,今天早上報案車子遺失。找到的聯結車煞車並無故障,可車禍現場卻完全沒有聯結車的煞車痕跡。」

  「所以……是預謀?」藍正睿低喃。

  「不知道,不過我會調查清楚,首先,我要問你,記得韓婷萱嗎?」

  藍正睿詫異,點點頭。

  「為什麼提到她?」問題一出口,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跟她有關?!

  「湘芸前幾天委託我調查她……」傅昭凡將狀況大致解說一遍,然後將妹妹車上清出來的物品中,其中一個公文夾遞給他。「韓婷萱,也就是吳太太,日前委託湘芸的事務所預備打離婚官司,我打電話問過湘芸的合夥人,他說今天湘芸拒絕了這案子,韓婷萱到事務所鬧了一下,揚言不會放過湘芸。」

  所以……又是她,她又出現,這次打算奪走湘芸!

  「藍先生……我叫你正睿吧!」傅昭凡說。

  「抱歉,你是湘芸的大哥吧?」到現在才勉強想起一些禮貌。

  「嗯,我是傅昭凡,我虛長你兩歲,若你不嫌棄,可以跟著湘芸叫我大哥。」傅昭凡表示。

  他點頭,知道這是傅昭凡認可他與湘芸的關係。

  「湘芸車禍前,正和我通電話,她才在告訴我,她很開心、很幸福,然後就……」傅昭凡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傷痛。

  藍正睿向後靠在牆上。她很幸福,她正在對她的家人說,她很幸福……

  「正睿,湘芸傷得很重。」傅昭凡沉痛的說:「你趕到之前,會診的主治醫師就告知過,能不能救活還不知道,若能夠救活,是邀天之倖,醒不醒得來,要看運氣,而就算能醒來,也一定會有很多後遺症。」

  「湘芸……不會丟下我的。」藍正睿眼神空洞,聲音嗄啞的低喃。「我們浪費了好多時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她不會甘心就這樣走了,她很倔強、不服輸,她……她會醒來的!」

  「就算醒來,也不會是原本的湘芸了。」傅昭凡歎息。

  「只要她……能活下來,不管是怎樣的湘芸,我都會感恩。」

  傅昭凡沉默了,沉痛的閉上眼睛。真是難題一關接著一關,前一陣子是盈琇和力樂出事,現在又換湘芸,他們傅家最近是犯太歲?還是衰神上身?

  「正睿,雖然我很不願意,可我還是必須告訴你,醫生說,要有心理準備。」

  藍正睿猛地抬頭瞪著他,握緊拳頭,胸腔劇烈的起伏。

  「準備……什麼?」他瘖啞地問。

  傅昭凡凝重的望著他。「湘芸很有可能就這樣……死在手術台上。」

  藍正睿全身顫抖,腿一軟,靠著牆滑坐到地板。

  「正睿……」

  「不!」藍正睿低吼,雙腿屈膝,手肘靠在膝上,抱著頭,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不!不會的!」

  求求你,湘芸,求求你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你不可以這樣丟下我離開!不可以!

第十章

  手術很成功。

  骨折的肢體、斷裂的神經和肌肉組織、破損的內臟……等等,全都靠傅氏緊急召來的各科權威輪番上陣,將殘破不堪的軀體「修補」完成。

  然而,受傷最嚴重的腦部,才是最棘手的。

  因為開顱手術只是解除外在的傷害因素,清除血腫塊的壓迫現象,以及將出血的組織止血,至於腦細胞的受損,也僅能靠藥物的治療與神經細胞本身的復元了。

  所以,手術雖然很成功,可是醒來的機率並不大。

  「傅小姐目前GCS為四,死亡率很高,若有幸活下來,醒來的機率也不大,就算醒來,也會有嚴重的後遺症,請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特別加護病房裡,以一名專科醫師,及兩名專業的護理人員為一組,共四組人馬二十四小時輪流照護。

  藍正睿站在特別加護病房的家屬探視區,隔著玻璃看著全身插滿維生器的傅湘芸,右手握著掛在胸前的煉墜,那是湘芸的銀河戒指。

  「他們都是最專業的人員,有他們照護著,不會有問題的。」傅昭凡走進來,站在他身旁。

  「嗯,我知道。」藍正睿低應,視線依然停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你應該回去休息。」傅昭凡說。

   「這裡很舒適。」這個與加護病房一面玻璃牆之隔的家屬探視區,足以媲美五星級飯店的高級套房。
  
     「你的工作呢?總不能一直請假吧?」

  工作?藍正睿偏頭望向傅昭凡,一會兒才點點頭。

  「對,謝謝你提醒我,我是該回去處理一下。」

  「去吧,有任何狀況,我都會馬上通知你。」

  藍正睿又點點頭,將煉墜塞進衣服裡,轉身走向櫃子,拿起鑰匙,看著櫃子上湘芸的手機和星串吊飾,他解下吊飾,走向傅昭凡,將吊飾交給他。

  「麻煩你,請他們把它吊在湘芸的床頭。」

  「好。」傅昭凡接過,他不知道這個吊飾有什麼意義,不過既然藍正睿這麼說,就這麼做了。

  藍正睿轉身面對玻璃。「湘芸,我馬上就回來。」他低語,轉身離開。

  踏出醫院,他拿出手機開機,看著螢幕上閃動的簡訊以及語音留言圖示,他選擇忽略,撥打電話給弟弟。

  「大哥!」電話馬上接通,藍正陽語氣焦急的喊。

  「正陽,這幾年幫你存的那些創業基金,大哥要先挪用,還有那兩張定期存款單也要提前解約,可以嗎?」沒有任何寒暄,藍正睿直接說明這通電話的目的,語氣平靜到讓藍正陽感到詭異的地步。

  「那是大哥存的錢,大哥有動用的自由。」藍正陽說,他本來就沒打算接受大哥為他存的那些錢。「不過大哥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傅湘芸的醫藥費傅氏不可能負擔不起,也不可能讓大哥負擔才對。

  「我解約需要賠償金。」

  「解約?你要辭職?」藍正陽錯愕。大哥要辭掉最熱愛的飛行工作?!

  「對,我要陪著湘芸。對了,不要打電話給我,我不想電話占線。」

  「大哥,傅湘芸情況怎樣?」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目前在加護病房觀察。」

  「手術很成功,那太好了!」藍正陽鬆了口氣。

  「……嗯。」藍正睿沉默了會兒,才淡淡的應了聲。「正陽,我問你,當初韓婷萱刺傷我,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放過她,沒有追究?」

  「因為她的父母有錢有勢有關係,威脅我放手不准追究,否則他們有辦法讓這個殺人未遂事件,變成我們兄弟強暴未遂,女方是自衛。」藍正陽咬牙道。

  原來如此。藍正睿閉上眼。「對不起,正陽,連累你了。」

  「那不是大哥的錯,我也早就瞭解,那也不是我的錯,我們只是倒楣,被那個瘋女人給纏上。」藍正陽安慰他。「大哥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因為湘芸的車禍,很可能跟她有關。」

  「如果真的跟她有關,那她這次死定了!」藍正陽怒道:「以前我們無錢無勢沒辦法和她父母鬥,可今天她惹上的是傅氏,傅氏絕對不可能放過他們的!」

  那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

  「正陽,我還有事要辦,再見……」

  「等一下,大哥!」藍正陽立即喊。

  「什麼事?」藍正睿問。

  「大哥,我後天要入伍了。」藍正陽打斷他。

  藍正睿一頓,閉了閉眼,他都忘了正陽入伍的日子了。

  「抱歉,正陽,我忘了。」

  「沒有關係,我告訴你,是怕你到時候找不到我。」

  「我沒辦法送你。」

  「我瞭解,你就陪著傅湘芸吧!」藍正陽說:「大哥,她一定會康復,不會有問題的,她是個很有毅力的人,不會被輕易打倒,你要對她有信心。」

  「謝謝你,正陽。再見。」

  「嗯,再見。」

  藍正睿切斷通話,走到停車場,坐上車,直接往全球航空台北總公司駛去。

  傅湘芸在加護病房住了三個月,這期間因為出血致使血塊迅速變大,造成病情惡化,又合併其他部位的出血,多次進出手術室做緊急開顱手術減壓止血,好幾次都是從鬼門關硬將她給拉回來。

  好不容易傷勢漸漸穩定下來,GCS逐日改善,慢慢上升至九,終於能離開加護病房。

  至於醫院外的世界……

  聽說事務所暫時停止營業,所有案子都轉介出去。

  聽說肇事者自己跑到警局自首,出乎意料的,不是韓婷萱,而是她的丈夫。

  他對那些消息以及後續如何、結果怎樣都沒有興趣,因為那些對現在的湘芸沒有絲毫幫助,就交給傅家人和警方去處理就好。

  他唯一開口問的,是在李思佳和林幸雨來探望湘芸時,問她們肇事原因。

  「肇事者姓吳,就是那個韓婷萱的丈夫,是我們事務所之前一位客戶的朋友,經由那名客戶介紹,想委託我們接下他的離婚官司,不過我們事務所的規矩是只為女性服務,所以湘芸拒絕了,沒想到後來吳先生聽說吳太太來委託,事務所也接下吳太太的案子,便失去理智,他說不想一生心血全都被吳太太奪走,絕望之下,就做了傻事。」

  頓了頓,李思佳歎了口氣。「因為事務所戰績輝煌,至今不僅尚未吃下任何敗仗,還都是大大的勝利,有這樣的成績,絕大部分都是歸功於湘芸調查、搜集的證據,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吳先生才會直接從湘芸下手。」

  「最冤枉的是,湘芸姊明明已經拒絕接吳太太的案子了,是吳太太騙吳先生的。」林幸雨也咳聲歎氣。

  不想被奪走一生心血,所以就決定先奪走湘芸的生命?

  藍正睿沉痛的閉上眼。那些身外之物,真的比一條生命重要嗎?他們怎能這麼輕易的決定結束他人的生命?!

  「湘芸的父親下令嚴懲吳先生和吳太太,我不知道傅昭凡是怎麼處理的,只聽說吳先生不惜撞死湘芸也要保有的心血,一夕之間都化為鳥有,還被地下錢莊追殺,虐待之後又放走,然後又開始追殺,最後吳先生自己跑到警局自首,哀求警方把他關起來。」

  「至於吳太太,聽說被關進精神病院了,是真正的精神病院,而且是那種環境很差的地方,她父母被禁止會面,不過他們好像也無暇去見女兒了,傅昭凡把他們的家族事業搞得一團亂,他們好像都在忙著收拾殘局。」

  是嗎?壞人得到懲罰了,可,那又如何呢?湘芸還是……

  「藍先生,湘芸手腳指甲有大量瘀血,這是正常的嗎?」李思佳心疼的看著傅湘芸。

  「醫生說人體胸部、手腳指甲這些地方,是身體最敏感的地方,他們每小時要檢查湘芸對疼痛刺激的反應,這些瘀血是給予疼痛刺激時所造成的。」藍正睿溫柔地輕撫著傅湘芸的指尖。他第一次看見這種情形的時候,就詢問過醫生了。

  這些瘀血是人為的,不算正常,卻是必要。

  「那……那湘芸姊頭上那個軟軟的、鼓鼓的窟隆,也是正常的嗎?」林幸雨擔憂地問。

  「嗯,因為醫生沒有把頭骨補回去。」

  「嗄?這樣好嗎?」林幸雨和李思佳都很驚愕。

  「因為湘芸的腦受傷很嚴重,腦從傷口腫了出來,所以不能把骨頭放回去,讓腦向外腫,一方面是可以減低顱內壓,減輕腦腫脹時向內的壓迫。現在這樣是腦腫脹已經消除,如果湘芸坐起來,那個地方就會凹進去。」

  「那會補回去嗎?」沒有頭骨保護,很危險吧!而且看起來也很……可怕。

  「醫生說要再等一段時間,大概再三四個月左右,就可以補回去了。」

  「那就好。」兩人鬆了口氣。

  藍正睿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輕輕的握著傅湘芸的手,不再說話。

  他不知道她們是何時離開的,直到傅昭凡和主治醫師再次出現,他才知道天又黑了。

  主治醫師做完例行性的檢查,交代看護的護理人員加強注意的事項,結束之後,傅昭凡才開口詢問。

  「她大概何時會醒來?」

  「很抱歉,傅先生,這個問題只有上帝能夠給你答案,我只能說……目前醒來的機率是一半一半,已經進步很多了。」主治醫師說。

  「好吧,那她醒來後,會有後遺症嗎?」傅昭凡又問。

  「後遺症一定會有,可會有什麼樣的後遺症,嚴重性如何,只有等傅小姐醒來才能判斷。」主治醫師如是回答。

  「可以大概說明一下可能會有什麼狀況嗎?」傅昭凡瞥了眼靜靜坐在病床邊看著傅湘芸的藍正睿,才又問主治醫師。

  「依照傅小姐腦部受傷的程度,百分之五十左右會成為植物人,若能醒過來,最常見的後遺症就是頭痛,另外就是記憶力變差,也會有局部運動障礙或感覺障礙,像是語言功能、嗅覺、視覺、聽覺等障礙,生理時鐘失常,性情大變,癲癇、癱瘓,可能的後遺症非常多,傅小姐沒有醒來之前,都無法下定論。」

  也就是說,沒醒來,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傅昭凡陪同主治醫師離開病房,病房裡,只剩下藍正睿。

  「湘芸,你已經睡了好久,該起床了喔!」他柔聲低喃。

  「湘芸,你不用擔心,不管你變成怎樣,你都是我愛的湘芸,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他愛憐的輕撫著她的臉,俯身親吻著她,在她耳邊柔聲低喃著愛語,「我愛你,湘芸。」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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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

  一整片的湛藍海洋橫亙在眼前,沙灘上妝點著螃蟹、貝殼,還有兩排相偎的腳印,一波波浪花綿延至海平面,連上湛藍的天。

  海天一色,在這棟小公寓裡重現。

  為傅湘芸梳洗、按摩完畢之後,藍正睿拿起一本書,脫下鞋子爬上床,溫柔的將她擁入懷裡,然後開始輕聲念著她喜愛的書籍。

  門鈴聲傳來,打斷了兩人的讀書時間。

  他看了眼時間,然後將小說放在一旁,讓她躺好,起身走出臥房,打開大門。

  「嗨,正睿。」傅盈琇挺著一個大肚子,手裡提著兩大袋的物品站在門口,喘著氣打了聲招呼。

  「大姊,你挺著一個大肚子,怎麼還提重物呢。」他立即接過她手上的東西,然後側身讓她進門。「姊夫呢?怎麼沒陪著你?」

  「力樂他送我過來之後,到總公司開會去了。」傅盈琇回答。

  「那中午大姊就留下來用餐嘍!」藍正睿微笑邀請,將兩袋東西拿進廚房。

  「好啊!」傅盈琇點頭。「我進去看看湘芸。」

  「好。」藍正睿帶她進房。

  傅盈琇來到床邊,抬手輕輕撫著傅湘芸的頭,眼底滿是愛憐。

  「你剛剛在唸書給湘芸聽嗎?」看了眼一旁的書。

  「嗯,湘芸以前很喜歡Kate  Mosse的作品,所以我找了這本《Labyrinth》念給她聽。」他笑意溫柔,在床邊坐下,大掌在傅湘芸的頭上輕撫著。

  「湘芸……還是老樣子嗎?」傅盈繡低問。

  「嗯。」藍正睿垂下眼,望著微睜著眼的人兒。

  「三年了……」傅盈琇歎了口氣。湘芸已經沉睡三年了。

  三年前,在病房裡,正睿請求父親將湘芸嫁給他,他的誠意說動了傅家所有人,於是在病房裡,為他們舉行了個簡單的婚禮。

  這三年來,為湘芸付出最多的,不是他們這些姓傅的家人,而是藍正睿。

  他毫不猶豫地辭去熱愛的飛行工作,全心照顧湘芸,認真學習專業護理,親手為湘芸處理大小事務,所有有關湘芸的事,他學會之後,便不假他人之手。

  他很勤勞的為湘芸按摩做復健,全心全力呵護備至,湘芸至今仍保持得這般美麗,全都是他的功勞。

  他總說,不能讓湘芸的肌肉萎縮,要不然她醒來後,做復健會更困難更痛苦。

  他從沒放棄湘芸會醒來的希望。

  「你把她照顧得很好,羅醫生都說他在這兒根本無用武之地,他的千萬年薪領得很心虛呢。」羅醫生是父親聘請的專科醫生,為了方便他就近照顧湘芸,父親將對面的公寓買下,讓羅醫生暫住在那兒,預防萬一。

  藍正睿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傅盈琇望著他,好一會兒,才深深一歎。

  「正睿,我今天來,是有事要和你談談。」她表情沉重的開口。

  他微微一凜,抬眼望著她,靜靜的等著。

  「爸爸說,你還年輕,還有大好將來,不希望你因為湘芸葬送未來,爸爸決定把湘芸送到療養院由專人照顧,你……」

  「不。」他輕聲但堅定的拒絕。

  「聽我說完好嗎?」傅盈琇輕歎一聲。

  藍正睿沉默。他會讓她說完,但他絕對不會同意!

  「療養院有專業的醫護人員一對一照護,我婆婆也住在那裡,她很喜歡那個環境,那裡是個很棒的地方。我們並不是要強迫你離開湘芸,只是把她送去那裡,你也可以輕鬆一點,偶爾去探望她、陪陪她,平常依然可以過你自己的生活,這樣不是很好嗎?」

  藍正睿只是低頭望著傅湘芸,沉默。

  傅盈琇等了會兒,見他沒有回應,又繼續道:「正睿,我們都知道你愛湘芸,可是湘芸她……就這樣了,她沒辦法給你未來,我相信,若湘芸有意識,她也絕對不願意耽誤你。」

  「湘芸愛我,很愛很愛我,她若知道她的家人想要拆散我們,心裡又會有多難過。」藍正睿低低的說。

  「我們不是想拆散你們,我們只是想……」

  「只是想用時間和距離淡化我對湘芸的感情。」他瞭解的說:「你們認為只要把我和湘芸分隔兩地,減少見面相處的時間,我的感情就會慢慢變淡,最後就會離開湘芸,是嗎?」溫和地笑著,沒有激動,他只是靜靜的陳述。

  傅盈琇無語,被他說中了。

  「大姊,謝謝你們這麼為我著想,但是,如果你們真的為我好,就不要把湘芸從我身邊帶走,好嗎?」他輕聲乞求。「湘芸會好的,她會醒來,我分分秒秒和她在一起,我最清楚了,她一定會醒來的。」

  「正睿……」傅盈琇不忍。

  「大姊,請你轉告爸爸,把湘芸帶走,就等於帶走我的生命,我和湘芸之間,不是湘芸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她,她沒有拖累我什麼,是我依賴她存活著,你們懂嗎?」

  「爸媽他們只是……心疼你,我們只是想幫你……」傅盈琇嗚咽。

  「你們已經幫我很多很多了,真的,你們給了我們最良好的人力和醫療,還有最優渥的經濟支援,沒有這些幫助,我沒有辦法全心陪伴湘芸,謝謝你們,我很感激。」他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正睿……你好傻啊!」傅盈琇哭著,可心裡卻為妹妹開心。

  「我們都傻,湘芸是,我是,姊姊和姊夫又何嘗不是?可是我們傻得很快樂,不是嗎?」藍正睿微笑,溫柔的替她拭去淚水。

  「是,我們傻得很快樂,很幸福。」她破涕為笑。

  「我就知道大姊是過來人,一定懂我的。」

  「我知道了,正睿,我會說服爸媽打消念頭。」她向他保證。

  「謝謝。」藍正睿鬆了口氣,彎身親吻了下傅湘芸的唇,在她耳邊溫柔低喃。「湘芸,你聽到了嗎,我們不會被分開了,我可以永遠陪在你的身邊了。」

  微睜的眼,長睫輕顫,須臾,滑落一滴淚珠。

  「湘芸?」盯著那道濕潤的痕跡,他抬起微顫的手,輕輕碰觸。「湘芸,你聽見了,對不對?」

  「正睿?」傅盈琇疑惑地低喚。

  「湘芸流淚了。」藍正睿說。彎身貼近傅湘芸,抬手在她額上、頰上輕撫著。「湘芸,你聽見我了,對吧,我在這裡唷,一直一直在你的身邊,你不用害怕,可以醒過來,沒關係。」

  又一滴淚水滑落。

  傅盈琇看見了,驚喜的搗住嘴。

  藍正睿溫柔的親吻著她,看著她眼睫顫動得更厲害,淚水又一滴滴滑落,他溫柔的低語。

  「別急,湘芸,我知道你睡了很久很久,還沒有力氣睜開眼睛,慢慢來沒關係,不要急,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想醒來的時候再醒來,不管何時,你都會看見我,所以別急,別慌。」

  「對了,今天的配額還沒支付。」他帶淚微笑,在她耳邊低喃。「I  love  you  somu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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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愛你,湘芸。

  我很愛很愛你,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訴說著愛你唷,你知道的,對不對,湘芸。

  耳邊,總是一直一直聽見這道溫柔的聲音,彷彿又看見那櫻花盛開的樹下,那道修長溫文儒雅的身影,牢牢的吸引著她的目光。

  湘芸,好多星星喔,星空非常非常漂亮喔,你要不要睜開眼睛看看呢?

  星星……

  他熱愛的飛行,熱愛的星空,她看見他飛翔在天際,追星逐日。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她置身在黑暗中,焦急慌亂無所適從。

  正睿哥……正睿哥,你在哪裡?!

  湘芸,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你聽到了嗎?我在這裡,就在你身邊。

  聽到了,她聽見了,她想睜開眼睛,可是黑暗困鎖著她,她好焦急,好怕……

  別急,別怕,我就在你身邊,我愛你唷,湘芸,你不用害怕,別慌,慢慢來。

  黑暗突然被劃開,眼前有道矇矓矓的身影晃動著。

  「湘芸?」溫潤的聲音穿破黑暗,就在她的耳邊。

  她困乏的睜開眼,看見了他,初時有些模糊,隨著他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視線漸漸清晰。

  「嗨……」她恍惚的牽動嘴角,以為自己發出聲音,卻只是一個簡短微弱的氣音。

  可是,他聽見了。

  「嗨,我的睡美人。」藍正睿眼底淚光閃動,可是他笑得好溫柔。

尾聲

  一棟米白歐式小屋,聳立在寬闊的青青草園中,戶外陽台上放置一張休閒陽傘桌,大大的遮陽傘下,放著兩頂舒適的躺椅,以及一張小方桌,方桌上,放著一個精緻的搖鈴。

  翠綠草原上,有著兩棵茂密高大的老樹,樹枝間,垂吊著一張精緻的吊床,吊床旁,也放了張佈置舒適的躺椅,溫暖和煦的陽光從枝材間灑落,和風微微吹拂,樹間嬉鬧的鳥鳴聲,將此處妝點得悠閒浪漫。

       吊床輕輕的晃著,上面躺著一對男女。

  女人靜靜的趴在男人的胸膛上,烏黑的長髮披散在男人的身上,男人手臂環抱著女人,一手拿著Kate  Mosse的著作《Labyrinth》,用著溫潤柔和的語調,輕聲的念著小說內容,一手則一下一下、有規律的輕撫著女人的頭。

  「一大片刺鼻的濃煙猶如暴風雨的烏雲籠罩在山谷上方,遮蔽了白日。

  「薩耶緊緊牽著碧翠德的手,通過大門走出這個兩年來他們稱之為家的城堡。他會將自己的傷痛鎖在內心深處,一個宗教審判官無法觸及的地方。現在他還不能為蕊欣蒂悲傷,也還不能擔憂艾萊絲,他必須專注於保護碧翠德,並確保他們倆能平安回到羅斯西爾靳。

  「宗教審判官的桌子已經架設在山坡下,就在火葬柴堆的陰影中,審判即將展開……」

  一陣清脆搖鈴聲響,打斷了藍正睿溫柔的讀書聲。

  他插入書籤,闔上手裡的小說,微抬起頭望向門口,黑壓壓的一大群人站在那兒等著。

  「湘芸,大家來看我們嘍!」他溫柔地對懷中的人低語。

  「嗯……」睏倦的聲音輕應著,一會兒,才慢慢的睜開眼睛,迎上他深情的眼眸,笑了。

  「睿,安。」傅湘芸有些困難的開口。「……愛。」

  「午安,湘芸。」藍正睿親吻她。「我也愛你。」

  剛醒來時,她語言功能喪失,能聽懂別人的語言,卻無法使用語言來表達,經過這半年來充滿辛苦、挫折的訓練,她現在已經能說簡短的話了。

  她的記憶雖然沒有失去,但記憶力變差了,常常上一餐飯配什麼菜,一點印象都沒有,前一分鐘誰來看過她也忘了,有時候對於時空還會有些錯亂。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他相信她還會繼續進步,因為她是個鬥士。

  「我們進屋去。」他打算將她扶起。

  「不……要……」她搖搖頭,賴在他懷裡不起來。

  「大家都來了喔,你不讓大家看看你嗎?」他輕笑。

  「討厭……笑我……」她埋頭在他懷裡,嘟嘟囔囔。

  藍正睿笑了。她的意思是,正陽都會故意取笑她,完整的句子是:那個討厭鬼會取笑我。

  「正陽如果敢笑你,我就拿掃帚把他趕出去,這樣可以嗎?」

  「好。」她立即點頭,開心的笑了。

  「那……」偏頭又望著屋子前面的那群人,再看著懷裡面頰紅潤甜美可人的妻子,突然,不太想去見客了。

  他分秒都捨不得放開她。

  「我們再睡一會兒吧!」他笑說。

  「好。」傅湘芸心滿意足的趴回他的胸膛。

  一會兒,她低低的輕喚,「睿。」

  「嗯?」他柔聲低應。

  「睿……幸福?」

  他將她往上拉,讓她與他面對面,真摯地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吻著她,直到她氣息輕喘,雙唇紅潤,面頰嫣紅,才放開她。

  「湘芸,我的幸福,已經在我懷裡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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