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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06:35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6-6-10 08:07 編輯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章 安全廳

    房間里的光線被故意調得很暗,穿著灰黑制服的秘密警察坐在五米遠的辦公桌後,臉在陰影下模糊不清。

    “卡西莫多•伯騎士,國籍英格瑪,兩月前抵達坦丁。”暗警用那種冷漠的語調詢問道,“十月二十一號淩晨2時許,你為何出現在老區紅樹廣場。”

    福蘭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微眯著眼眸,緊緊靠在柚木制成的椅背上,表情顯得很悠閑,他甚至真誠地建議,“應該給我換個新椅子,這把爛木頭恐怕負擔不了我的體重。”

    “回答問題,囚犯!”秘密警察猛然拍了下桌子,叱呵道。

    “一,在沒有律師的情況下,我有權拒絕當局的任何詢問;二,在沒有司法宣判之前,我的頭餃是協助調查人而不是囚犯。”福蘭搖搖手指。

    “這里不是巡警局,而是安全廳!”秘密警察恐嚇著,“很好,你可以把自己的嘴巴關得牢固,但我們總有法子撫開,請相信,合作對你有好處。”

    “根據拜倫法典第十六章第九條,任何執法部門,對嫌疑人只有48小時的封閉拘留權,超過這個時間,就必須開始司法流程。嫌疑人可以與外界接觸,可以聘請律師”,福蘭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是早晨八點,“現在還有42個小時,當然,叛國罪或者間諜罪,不在此列,不過”,他攤開雙手,“你們沒有證據。”

    暗警冷哼了一聲,如果對方是個普通市民,他有大把辦法,讓口硬的家夥哀求著將十年前穿過什麼顏色的內褲都吐露清楚,但安全廳的資料告訴他,面前的男人,是本城的名流紳士,哪怕動點小刑,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傷痕。在日後都會引來麻煩。

    除非上頭有明白無誤的指令,否則秘密警察不會輕易給自己樹立一個敵人。

    “一杯咖啡,還有一份魚子醬吐司。”福蘭說,“這要求也是我的權利,另外,給我的朋友黎拉•貝瑞小姐也送一份。對了,我是個很尊重法律和道德地人,可不希望兩天後。在朋友身上,發現逼供的痕跡。”

    秘密警察在心底詛咒了幾聲,推開門走了出去,他真希望這時候上頭派人來告訴自己,“我們已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你可以用任何法子,干你想干的事情。”

    福蘭合上眼,用拇指輕輕摸著下巴。

    前來審訊口供的是普通的暗警,自從來到安全廳,那群佩帶著血紅騎士勛章的人。就再也沒出現過。

    潛伏在坦丁的影王組織和安全廳最神秘地血騎士暗警部門。這兩者間發生了什麼沖突?

    他已經成功地在坦丁扮演了富豪的角色,也擠身于上流階級的圈子。

    但還不夠,得更進一步。才能掌握更多的機會。

    還有件關鍵的事,他身體的秘密,會不會被旁人察覺。福蘭不相信,整個拜倫最高的權利機構之一,不會掌握著具備有超自然能力的人。

    正想著,福蘭猛然睜開眼楮,疑慮地朝右側望去,但那里只有光禿禿的冷色調牆壁。

    在剛才的一瞬間,他明顯感覺到,有人在窺探自己。

    “很超凡地直覺。”在審訊室地隔壁房間。一個穿帶灰色毛絨袍子的男人皺了下眉毛,“剛施展探測術,就引起了他的警惕。”

    “沒有線索可表明,這位英格瑪勛爵和我們正在追查地某個秘密結社有關聯。”另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翻閱著文件,“而那個名叫黎拉•貝瑞的嫌疑人,也沒有發覺可疑之處。”

    “那個女人沒什麼好懷疑的,我肯定她只是個無意卷入事故的普通人。”灰袍男人遲疑了會,“但卡西莫多•伯騎士,卻值得研究。他給人的感覺很奇特。就像落單的野獸總能在十里外。就嗅到族群的存在,法師對同行的感知,總要靈敏些。我從他的身上,似乎察覺到了奧術地氣息。不,不是純粹的奧法……”他沈吟片刻,搜索著合適的詞匯,“……某種更繁復的混合體。”

    “伯瑞•羅希大師,我們還有一天半的時間,足夠找出他的秘密。”

    “還不夠。”對未知事物的狂熱,也許是每個法師的通病,“我要準備心靈讀取的法術與媒個而且徹底研究也得花費至少五天。”

    “根據法律,最遲在明天黃昏,就必須釋放。”魁梧男人提醒道,“伯騎士勛爵是社交圈地名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們無法對外界交代。”

    “制造偽證不就是秘密警察的長處麼?”宮廷法師伯瑞不以為然地回答,“間謀罪,足夠讓他消失于公眾的視野。”

    而在這時候,一位安全廳的高級官員走進房間,他手上握著一卷拆開的公函,“宮廷法師閣下,尼恩隊長”,官員說道,“廳長剛下命令,卡西莫多•伯騎士先生,必須立即釋放。”

    一小時前。

    坦丁司法廳最有權勢的大檢控官、世家豪門的千金名暖、皇太子儲妃殿下,有著諸多尊貴頭餃的佩姬正冷笑地說道“秘密警察何時有權利,在沒有司法廳允許的情況下,逮捕直屬于我的官員?”

    “萊因施曼小姐,安全廳有對危險人物,在未經傳訊的情況下,施行抓捕的權限。”安全廳廳長,拜倫的情報頭子高德佛里伯爵摘下吊在右眼前的玳瑁單片眼鏡,安全廳一直是皇帝黨的重要據點,他沒理由在任何事上,都給金雀花家的大小姐面子。

    “很好的回答。”佩姬盯著他,臉上的表情仿佛凝固著冷霜,“看來你在無視司法廳的威嚴。”

    “您太激動了。司法與安全兩廳之間,一直存在著互不干涉的私下協議。我從不過問貴廳的事務,相反亦然。”廳長顯得很平靜。

    望著啞口無言的佩姬,高德佛里伯爵在心底嘲笑她的幼稚和沖動。

    如果走司法流程,至少有五種約定成俗的條款可以命令安全廳立即放人,但這位大小姐只曉得來硬的。

    頑固和傲慢永遠不適合政治,學不會圓滑的手腕,遲早會面臨失敗。

    看來這位金雀花家族新生代中最卓越出眾地女士,只是言過其實。

    說穿了。她只是個借助著家族權勢胡作非為的千金大小姐罷了。

    伯爵緩和了下語氣,他輕輕笑著說,“假如我們證實了伯騎士顧問對拜倫的安全並無惡意,當然會依法辦事。”

    “我堅持,立即釋放。”佩姬的話,聽起來像個嬌寵的孩子在嘴硬。

    高德佛里收斂了笑容,安全廳是他的地盤,應該由他說了算。容不得別人指手畫腳。廳長凝視著姑娘,嚴肅地回答,“難道要我將話說得更透徹麼?如果是您的父親,或者司法廳的克洛廳長前來,我也許會答應,但您地職位”,他強調,“只是大檢控官,可能您應該回去請示那兩位閣下。”

    “高德佛里先生,那我呢?”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我夠資格嗎?”

    “殿下。”高德佛里伯爵詫異地從座椅上站起來。

    朱利爾斯皇太子顯然已經站在門前良久。聽到了剛才的那番對話。

    他將裝飾用的黑漆禮儀手杖敲了敲地面,又重復了一遍,“如果佩姬小姐不夠資格插手安全廳的內務。那我呢?”

    皇室的專用馬車正停在安全廳前的廣場上。這輛馬車並沒有過多的裝飾和雕琢,在停車位幾十輛馬車當中,毫不起眼。往往越是沒有品位的暴發戶,才喜歡用表面看起來華麗奢侈的東西。真正有權勢地人,不會用外物來襯托自己地地位。

    至少一打穿著便服的皇家護衛分散在廣場四周,看到皇太子與儲妃由大樓中走出來,不露聲色地跟了上去。

    “你怎麼來了。”佩姬邊走邊問,“不過方才,你表現得很好,這才是一位殿下應有的威嚴。”

    朱利爾斯地臉立即紅了。在許多人眼中,皇太子溫文爾雅,脾氣好得如同大家閨秀,今天是他第一次沖著大臣發火。

    他有些害臊地說,“我是在路上,遇到了長老院的霍拉議員,他說看到你怒氣沖沖地去了安全廳,我擔心……”

    “擔心什麼,難道高德佛里那個滑頭會吃了我不成。”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很感謝你的幫助,我要回司法廳了,你還有別的事麼?”

    “我想說……不,算了。”

    望著未婚妻的身影消失在馬車上,朱利爾斯臉上浮現出幸福的微笑,他覺得佩姬對他,似乎和善了一些。

    “殿下,您回宮麼?”皇家護衛的隊長走到他身前,問道。

    “今天好象有場珠寶拍賣會,有兩件由大師設計的名品要拍賣。”

    皇太子想了想,“那兩條項鏈,佩姬小姐戴起來,一定很好看。”

    佩姬•唐•萊因施曼半靠在車廂的軟墊上,她今天起早了點,有些睡眠不足。

    “霍拉議員辦得不錯。”佩姬用手背蓋住紅潤的嘴唇,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是她授意霍拉,向皇太子透露自己的行蹤,已達成目的。

    其實有更好更有彈性的辦法來解決今天的糾紛,她甚至能利用這件事,將高德佛里從廳長的位置上趕下來。但一個有手腕有心計的兒媳婦,對那位御座上至尊的陛下來說,並不是件值得欣喜的好事。

    她正在演一出戲,來減低皇帝陛下對自己地防範。

    無腦的貴族小姐,顯然不符合她以往的形象。佩姬在司法廳的表現,一慣優秀。

    所以有點能力,但對政治沒有敏感度,喜歡揮舞著權勢的大棒,按自己的喜好隨心所欲,行事粗暴不夠圓滑的角色,正適合不過。

    “要忍耐,遲早,我會將金雀花與皇室,都玩弄于手掌之間。就像他們現在,正在操縱著我的人生。”她微微昂首,看著車廂頂上,蔓延的樓空浮雕,蔚藍如天空的眼眸中,流瀉過一絲陰森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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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14:34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一章 宮廷法師

    秋季的黃昏來得總是很快,大塊的火積雲佔據了天空,絢爛的晚霞將周遭都渲染成橘黃,寬闊的護城河仿佛液體的黃玉,蕩漾著半透明的金色波紋。

    夕陽下,高聳的城牆、威風的塔樓、交錯縱橫的街市、具有古典氣息的博物館、富麗堂皇的公館,顯得格外金碧輝煌,仿佛每一塊磚瓦上,都流淌氤氳著宛若實質的金色顆粒。

    如果說坦丁是大地之上,穹蒼之下,最璀璨奪目的王冠,那麼皇城區,則是雕刻在王冠正中,象征著權柄與威嚴的獅頭鷹浮雕。

    金色盾狀的底紋,一只手握權杖,頭戴帝冠,直立而起的獅頭鷹,這就是拜倫的皇室徽章。

    朱利爾斯•馮•科摩剛由父親的寢宮出來,漫步在庭院的拱廊間,他摸了摸腰間的金絲袋,里面躺著兩條華貴的項鏈。

    這是他幾天前,在面向貴族的沙龍拍賣會上,買下的首飾。

    一想到美麗的佩姬小姐,修長的脖頸上,將佩帶著自己送出的飾品,皇太子的嘴角,就會浮現出喜悅的漣漪,他的心都飛到了一個月後,那場萬眾矚目的婚典中。

    “這孩子太幼稚了,眼楮只會欣賞到美好,而不懂得探尋到陰暗,就像他的爺爺。”拜倫至高無上的約安八世大皇帝陛下,半躺在病寢上,由推開半扇的窗根,凝視著兒子逐漸遠去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約安八世的身體一向不好,為了彌補先帝執政時,軟弱的政策,他窮盡一生,一點點從世家豪門的手中,將權利奪回來,避免了主人,被勢大的僕從們完全架空的局面。

    這也讓這位五十多歲的君王。心力憔悴,斑白的花發,與臉上深邃的皺紋,就是最好地明證。

    他揮手讓醫生與侍從退下,披上袍子,慢慢走到桌子前,翻閱著直屬于皇室的秘探們,送來的報告。

    里面事無巨細地記載了金雀花家族。所有重要成員在最近的日常生活。

    “里德爾•唐•萊因施曼,目前人在南部,頻繁出入于長老院幾位退休議員的府都;托曼•唐•萊因施曼,正在對諾那亞公爵的千金發動攻勢,三天前,曾單獨與公爵在密室中交談了四個小時,具體談話內容正在深入調查中……”皇帝笑了笑,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老對手,你的子女們,各個都是野心勃勃。這對家族。既是幸事,也是衰敗的開端。”約安八世將目光停留在關于自己準兒媳地報告上,這位擔任大檢控官的大小姐。剛剛在安全廳鬧了一番。

    “聰明,極富頭腦,為人護短,政治上的嗅覺遲鈍,傲慢的個性讓她為自己樹立了許多敵人。”老皇帝沈思著,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假如報告真實無誤,那麼她是謀劃中最適當的人選。

    皇帝清楚自己的身體,無論如何,自己得給繼承人。留下足夠安全的環境。

    否則老獅子百年後,虎視耽耽地豺豹,將會毫無憐憫地,盡情玩弄年幼的獅怠。

    堅固的要塞,淪陷時往往是因為內部的爭斗。

    人是種貪婪地生物,當得到一塊面包時,總會想著,糕點上地黃油還不夠多。

    團結的金雀花,幾乎是拜倫的半個主人。小貴族依靠著它,豪門紛紛與它結盟聯姻,長老院近半地議席,都是它的追隨者。

    但如果金雀花,分裂成數個相互敵視的小家族,那麼,這朵輝煌的,如參天巨木般碩大無朋的植物,將變成任人踐踏的雜草。

    “佩姬•唐•萊因施曼……”老皇帝將密件揉碎,扔到火盆中。

    這是顆至關重要的棋子,務必得萬分小心地使用。

    而且,他提醒自己,永遠不要信任金雀花的女人。

    皇帝心中,絕不會信任的女人,此刻正在福蘭的府上,她好奇地打量著縮在沙發椅上瞌睡地塞西莉亞,“你養了只獸人寵姬?”大小姐捉狹地笑道。

    塞西莉亞已經完全墮落成混吃等死的懶精蟲,劇團正在做最後的沖刺,期盼得到皇室婚禮當日,在大教堂廣場前表演的榮耀。而獸人姑娘那水準不高的本色演技,只能拖後腿。

    整個劇團忙得不可開交,為了防止姑娘再來次迷途的事件,芭蕊只好委托福蘭來暫且照顧。

    “您誤會了,這位是塞西莉亞小姐,紅雀劇團未來的大明星。”

    “我差點忘了,你是紅雀的大股東之一。”佩姬像個粗魯的男人般,聳聳肩膀,毫無禮儀地將右腿�放到左腿上,緊繃地長褲下,露出修長的曲線。她抿了口茶水,說出了來訪的目的,“有兩件事需要拜托閣下。“福蘭拍拍塞西莉亞的腦袋,獸人姑娘迷糊著睡眼,嘟嚷著,“開飯了麼?”

    “等會出去吃,你先上樓去睡。”

    “哦,好吧,我要吃烤鵝。”

    望著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福蘭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我馬上要進宮了,按傳統,在婚禮前一個月,我必須老實待在行宮里學習無聊的皇室禮儀。”佩姬顰眉,“所以猴子你幫忙照看幾天。”

    猴子是大小姐眷養的寵物,那只並不名貴的雜毛犬,卻深得佩姬的喜愛。

    “沒問題,還有呢?”福蘭爽快地答應。

    “在司法廳,我還有不少工作沒有收尾,你是我的私人顧問,又精通法學,所以在下個月,幫我處理掉余下的瑣事。”

    “我是英格瑪人,按律文條款,不能代表司法廳上庭。而且,法學只是私人愛好,不是職業,您別忘了,我的建築行剛開業,正要走上軌道。”

    “你只需要提供點微不足道的協助,羅克檢控官是我的人,他將接手余下的工作,不過,那家夥不夠精明。你幫我提點他。”

    “做為朋友,我會提供一些純粹法學上的參考意見。”福蘭強調,“但主要精力還是會放在生意上,這點很抱歉。”

    這位大小姐不會坦然地將一個才認識兩個月的人,當成自己勢力中的核心成員,任何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這麼草率行事。在外圍處理那些雞毛蒜皮地小事,並不會加深她對自己的信任。

    福蘭在等待一個機會。等待著佩姬必須得借用他的力量。

    無論是站在光明下趾高氣揚的金雀花,還是潛伏在黑暗中的影王組織,都不是能單純依靠外力來擊潰的。

    離間、驅虎吞狼,讓敵人互相殘殺,也是兵法家們最推崇的策略。

    “我理解,商人當然得照顧生意,祝你的建築行蒸蒸日上。”佩姬聽出了對方地話外之意,伯騎士勛爵委婉地告訴她,自己不願意過多的卷入政治。

    “謹慎的人。”佩姬想。她微笑地站起來,“我該告辭了。”

    屋頂突起的背脊上。蹲坐著一只蝙蝠般大小。渾身漆黑的小魔怪,額頭上聳著粗短的稜角,它眨著三角型的眼楮。居高臨下,望著面前的庭院。

    它瞧見一個雌性的人類,剛走出宅院,上了馬車,而另一個和主人描敘非常相似,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門前與她交談了幾句後,返回到屋子里。

    凡間地氣味讓它很不適用,風中也沒有喜歡地硫磺味道,它將長著倒鉤指甲的手指塞進鼻孔。用算不上聰明的腦袋,回憶了自己地任務。

    “烏卜……偵察……大個子的男人。”這只名叫烏卜的魔怪,是召喚系法師當中,最常見的異界僕從。它展開肉質薄模的翅膀,無聲無息地圍繞著建築飛了幾圈,尋找著溜進屋子的通道。然後,它將目光停留在二樓敞開的某扇窗戶上。

    塞西莉亞夢見了燒得噴香的炖鵝。

    金黃色的鵝皮、咬下去滿嘴是油的大腿、蛋白、香菇、花菜均勻地撒在盤子地邊緣,鹹淡恰倒好處的瞥汁,嗯。再加上鵝肚子里那只肉質鮮嫩的鵪鶉。

    她甚至能聞到美食的香氣,那濃郁地,散發著魔力的香氣……

    魔力?

    姑娘瞬間睜開了眼眸。

    乳白色的牆壁,窗外樹枝在月光下的倒影,瑣碎地在牆上晃動著,塞西莉亞小巧的鼻子一皺一皺地抽了幾下,將頭緩緩轉到了衣櫃後的角落里。

    那兒空蕩蕩地,什麼也沒。

    “奇怪,真的有食物的味道呀。”塞西莉亞迷惑不解,她跳下床,閉上眼,用超自然的嗅覺探索著。

    隱身術是小魔怪的天賦,這些弱小的異界生物,力量甚至比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孩童,但無盡深淵殘酷地生存環境,讓它們能運用天生的魔力,隱藏自己的行蹤。

    膽怯的本性,讓烏卜在鑽進臥室的同時,就運用了與生具來的天賦。

    就算是凡間的刺客大師,也無法做到如此完美的潛行。

    “小女孩……不是目標……烏卜……繼續”,小魔怪念叨著,開始研究如何從這間臥室出去。它笨拙的手指,擰不開門上的把手。

    正嚴肅地思考著,把手與門鎖之間物理關系的時候,烏卜的身子,猛然間騰空而起,它被人提了起來。

    一張幼稚的臉蛋,湊到小魔怪的眼前,觸感冰涼的鼻子,在它身上嗅來嗅去。

    烏卜勉強聽得懂凡間的語言,它從優美快速的音節中,拼湊出語句的含義︰“眼楮看不見,卻摸得著,真奇特。”

    “夢……迷糊……快回去睡覺……”小魔怪努力讓身子不要發抖,在心底吶喊著。

    然後,它看到小女孩如花般的笑辰,以及兩瓣嘴唇後,潔白鋒利的牙齒。

    “管它是什麼,聞起來味道蠻好,先嘗一口試試。”

    眾所周知,伯瑞•羅希是位宮廷法師。

    傳說中,遠古的傳奇法師在穹蒼之中建築起飛行城堡,如神靈般鳥瞰著大地;他們只需要動動手指,念頌魔咒,就能撕裂空間,或者召喚來漫天的隕石。甚至在一些古老文獻的殘卷中,記載著歷史上曾出現過純粹由魔法師組成的奧術之國。

    現在的魔法師,已比不得前輩的威能,無數驚天動地的法術,也湮滅于時間的灰燼中。但在俗夫凡子眼里,這些掌握著奧法之秘,幾近非人的存在,依舊神秘莫測,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值得畏懼與尊敬的。

    不過避世隱居,往往是法師這族群慣有的壽好,是塵世間行走的並不多見,這也進一步加深了世人們對法師既恐懼又好奇的猜測。

    皇城區一棟塔樓里,宮廷法師臉色蒼白,嘴角慢慢淌落出一絲血跡。

    “我的魔寵……”他痛心不己地低語著,企圖再次召喚烏卜,但毫無回應。

    那只小魔怪膽小到極點,一遇到危險,就會自己強行逃竄回異界,沒有十天半月的時間,休想它能再回來。

    而且,與魔寵部分感官共享的伯瑞。明顯覺得,跨越空間,傳遞而來的痛覺,非常奇怪,既像是被利器砍了一刀,就如被鈍物夾住撕扯壓榨。

    能完美潛行的魔怪,被那個名叫伯騎士的男人看破了?

    雖然伯瑞像個政客多過法師,花在實驗中的時間,遠不如交際與應酬,但仍然保持著對神秘事物的好奇心,半周前,在安全廳,他察覺到那位異國富翁,似乎並非單純的常人。

    伯瑞點燃令心神平靜的檀香,將思緒沈陷于虛無的冥想中,遙遙呼喚著異界的魔寵,想知道,它到底遭遇了什麼。

    烏卜依舊拒絕來到凡間,伯瑞體會著由魔寵身上,斷斷續續感覺到的劇烈情緒,仿佛由虎口逃脫的羚羊,那是種弱小的生物,對食物鏈最頂端的猛獸,發自內心的深深恐懼。

    宮廷法師面色沈重地從冥思里恢復過來,無論是出于私人的興趣,還是職責所在,他都不能允許,一個具備著超自然能力的危險份子,不在掌握之中。

    但在朱利爾斯的御令下,秘密警察與血騎士組織,都放棄了對那伯騎士勛爵的深入調查,而且對方是敵是友,尚未明朗。

    伯瑞來回渡著步,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友,正在坦丁等待著自己還債。

    精金是種奇異的金屬,無論是打造魔法武器,還是奧術實驗,都能發揮極其完美的作用。

    一克精金,等同于自身重量數百倍的黃金,而且有價無市。

    伯瑞當年用坑蒙拐騙的手法,硬是從老友手中,弄到了十克,一直賴著不還。

    在這個魔法材料日見枯竭的時代,背債的才是大爺。

    “讓他幫我點小忙,否則,別想從我這里,拿回半克精金。”伯瑞厚著臉皮地想。

    他信心十足,沒人能抗拒,兩位法師聯手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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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15:01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二章 初秋的謀殺

    夜色像墨水一般在黃昏的余輝畫卷上泅染開來,盞盞華燈次第亮起,整個城市籠罩在金銀紅綠的璀璨燈火下。坦丁城的夜生活就在喧嘩中正式拉開了序幕。

    公牛廣場附近的青石大道,是都城最繁華的夜市街之一,在白天寬闊整潔的街道,一到天邊出現隱約的星星時,就如雨後濕潤的林地,冒出蘑菇般,由帆布和鐵皮搭成的簡易小亭子,佔滿了道路兩側。

    款式符合當前時尚,做工卻不甚精致的服裝、一些模樣喜人,看起來手藝還算不錯的工藝品、由麻布編制成的薄地毯、號稱是百分百小牛皮制造的鞋子,應有盡有。

    囊中羞澀的普通市民,追求潮流但弄不到更多零花錢的年輕人,比起那些標簽上寫著許多零的精品商鋪,更熱衷流連于廉價的夜市。

    最吸引人的還是散發著各種香氣的小食攤,魚雜碎湯、肉丸子、蜜糖炒栗子、葡萄干、奶酪火腿,沒什麼比端著一盒小食,在夜風徐徐的街上遊蕩采購,更打磨光陰的了。

    漆成深紫色的馬車在夜市附近緩緩穿行,受過良好訓練的純血馬,優雅沈靜地跺著小步。

    佩姬將頭微微探出車窗,眼神悵惘地望向簇擁的人群,傾聽著喧鬧沸騰的聲音,手指撫摸著包在窗台上的柔軟毛皮。

    某種奇異的負面情緒在大小姐心底騷動。

    那是種無精打采的脫力感,純粹心靈上而並非肉體的倦怠。

    只剩下一個月,她就得變成包裝精美的禮物,躺到床上,接受一個,小男人,成為自己的夫婿。

    “我下車走走吧。”她吩咐車夫。

    “儲妃殿下,這里是平民聚集的地方,並不適合您的身份。”駛車的皇家騎士兼保鏢,面露難色地勸阻。

    佩姬揚了揚眉毛。將叱喝的話語咽了回去,她突然沒精神責備騎士地冒犯,推開車門,直接從行駛得很慢的馬車上跳了下去。

    這舉止讓車夫驚惶失措了一陣子,他慌忙地從馭座上下來,暗示著便衣隨從們緊緊跟過去。

    身為儲妃,保障她的安全,是頭等大事。而且這位準皇室成員。

    不肯乖乖待在守衛森嚴的行宮里,堅持著在婚禮前,繼續司法廳的工作。

    但佩姬討厭連出門溜次狗,都得被十幾個全副武裝的騎士圍著的感覺。

    所以他們只好脫下盔甲,穿著便裝,將人數精簡到五人,離著好幾米,遙遙護衛。

    這種夜幕下,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的場所,是最麻煩和危險地。而且是主人臨時起意。騎士沒辦法清場和盤查可疑份子。

    金雀花家的大小姐,漫無目的地在人群間穿梭,偶爾在售貨的攤位旁停下。隨意翻看下商品,夜市的便宜飾品與衣服,自然入不了她的眼,也沒胃口品嘗下沒那麼衛生,但味道蠻不錯的庶民小吃。

    不遠處的聲音吸引了佩姬的注意。

    賣藍莓蒸糕的攤子前,一個衣著簡樸地中年男人,正為難地數了數包中地銅板,那些大概是明天的菜錢,男人蹲下身子,小聲勸女兒。

    “不是說好了不買東西,只是出來逛逛麼?”

    他幾歲大的女兒,望著冒著熱氣地蒸糕,吞了吞口水,依依不舍地移開目光,“爸,那我不吃了。”

    拉著女兒的手,男人剛走了幾步,下定決定似地。又轉了回來,撥拉出衣兜里的大半銅子,買了整整一塊。

    佩姬出神地看著這尋常的一幕,小姑娘像只小動物,抱著父親的脖子,輕輕咬了一小口,又把蒸糕遞到他的嘴邊,“你也吃。”

    “乖女兒,爸爸不餓。”

    她的視線追隨著父女倆,直到他們消失在人潮中。

    這種樸素的親情,自己曾經體會過嗎?

    似乎在遙遠的童年,她曾無比崇拜過父親,覺得他就是天地間最偉大的神祗。

    這子女對父親出自本能地崇敬感,在童年還沒結束時,就已逝去。

    在金雀花的精英教育中,親情,屬于軟弱與幼稚的。

    你需要的是,效忠于整個家族,在它的麾下,奉獻自己的一切。

    維護家族成員之間的鈕帶,是共同的利益。畢竟情感這玩意,廉價而且容易背叛。

    但佩姬仍記得一件事,那是她九歲那年,母親去世了。

    雖然那是個性格蒼白,沒有多少頭腦,只對貴婦人間的交際、購買服裝首飾感興趣地女人,出身于另一個顯赫的公爵家族,嫁給父親,也單純是政治上的聯姻。

    在記憶里,她的臉是模糊的,每次回憶起,反而是不同顏色款式的豪華禮服與脖子上明晃晃的珠寶更加鮮明。

    但佩姬還是很傷心,趴在床上,哭到累得睡著。

    朦朧中,她感覺到,有人坐到了床頭,用手輕輕撫摩著自己的頭發,從掌心傳來的熱力,讓她很安心。

    那應該是父親的手吧,姑娘迷迷糊糊想著,逐漸停止了抽泣。

    秋季是個潮濕多水,讓人情緒低落的季節。

    暴雨總是來得不是時候,劈里啪啦的雨點,忽然急促起來的晚風,讓路人朝路邊建築的屋檐下避去,商販們不滿地埋怨著妨礙賺錢的鬼天氣,手忙腳亂地將厚實的帆布蓋到鋪面上。

    佩姬將滑落到手肘處的絲織披肩提了提,返身,用慣有的步伐節奏,往幾百步遠的馬車走去。

    她為方才浮現出的軟弱感到羞愧,無論是受過的教育,還是現實中的磨煉,都明白無誤地告訴她,人,準許偶爾有點低潮期,但絕不能沈陷于其中。

    臨面而來,一個慌慌張張躲雨的男人,撞得她差點摔倒。

    佩姬望見,逡巡于不遠處的便衣衛兵們,臉上露出的驚懼表情。

    他們張大嘴,仿佛在竭力呼喚,朝自己奔來。可能是風聲太大,環境嘈雜,佩姬沒聽清楚在說什麼。

    “大驚小怪。”她不耐煩地想繼續前行。卻猛然發現雙腿軟棉棉地,腰間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視線已開始模糊。

    她疑惑地摸了摸,一股暖融融的液體,濺汙衣裳,將手掌染得徹紅。

    “刺客?”佩姬喘息著,癱倒在地上,冰涼的雨水落到臉上。讓她覺得很冷。

    “控制住廣場……別過于緊張……以免引起公眾的不安……活捉……”她虛弱而冷靜地下達了幾個命令,然後意識沈入了黑暗無光的旋渦中。

    許多震驚諸國地大事,往往由不知名的小人物一手促成。

    布斯塔是個粗通武藝的混混,每天的工作就是跟著道上的大佬耀武揚威,晚上去小酒吧找相好的鬼混一番,或者到賭館來上幾把。

    如果不是欠了一屁股賭債,相好的又瞧上了一件漂亮首飾,天天纏著他要,布斯塔絕對不會老遠從蒂羅萊跑來坦丁來。

    “上頭有件任務,得去坦丁除掉某個小劇團的四個人。報酬是一千愷撒。”那天晚上。相熟地一個夥計找到他,“這筆買賣你接不?”

    “這可是大買賣,還要去都城。太過危險。“布斯塔不情願,“事後跑路,一千根本不夠。”

    “這樣得了,一千六百塊,而且,又沒必要完全照著來。”那夥計詭笑著,“稍微弄出點事就成。”

    布斯塔明白了,肯定是某個有錢,但與黑道又沒多深關系的老板,找到了大佬。

    如果說謀殺。是真正刺客的天職,那麼坑蒙拐騙,就是混混們的拿手好戲。

    那個白癡又不懂得內幕的老板,將刺客組織與收保護費為生的普通黑道幫派混為一談。

    上頭想弄到票子,又不願幫不相干的外人,做出能引起當局格外重視的大案。

    這麼一想,一千四百塊完全劃得來,只要他到了坦丁,找到目標。

    制造點車禍之類的意外事故,上頭就有理由對送錢的老板說,“已經盡力了,瞧,那人地遭遇,就是我們干地,但他運氣夠好罷了。如果不滿意,再拿筆錢來,我派人再去試一次。”

    再試一次,當然,又是將上回的勾當,重新耍一遍。

    ……

    直到抵達了坦丁,調查一番後,布斯塔才發覺有些不妙。

    誰說目標是小劇團的小人物?

    紅雀劇團地席拉娜團長、綺莉女演員、勞倫劇作家、伯騎士勛爵,各個都是聲名鵲起的當地名流。

    “媽的,老子受騙了,這一千來塊可不好賺。”布斯塔騎虎難下,預付的款子,他離開蒂羅萊前,就花得干淨。

    黑河飯店地處繁華要道,人來人往,他根本沒機會下手。

    布斯塔只好把目光投到了伯騎士勛爵的私人府郊,盤算著在門口放把火。

    就在計劃妥當,避開灰佬們的眼線,準備動手時,從院子里出來的馬車,引起了他的注意。

    隔得老遠,布斯塔只瞧見一張女人的臉,在倘開的車窗處,閃動了一下。

    “席拉娜還是綺莉?”他正想著,發現街道另邊,有兩個警察巡邏過來,連忙裝著若無其事地樣子走開。

    巡警懷疑地打量著他的背影,蛇般地視線讓布斯塔背脊發涼。

    直到拐過街角,布斯塔才松了口氣。“今晚沒機會了。”他暗想。

    半小時後,沮喪地在夜市逛街時,他又看到了那輛表面上很普通的馬車。

    混混當然沒眼力察覺到,馬車的車身是由最貴重的紫松木瓖嵌而成,車軸是地道的,只供應給軍隊的合金鋼管,外廂的角落里,那朵巧妙隱蔽在裝飾花紋中,羽狀復葉的紅黃色花,背後蘊藏地涵義。

    從勛爵家出來的女人,剛跳下車子,朝夜市街走去。

    “是個漂亮妞,大概是那個勛爵的情人吧,有錢人就是會享受。”

    布斯塔輕輕吹了聲口哨,他衣服的內兜里,正放著把抹了毒的匕首。

    一個用光了酬金,卻完不成大佬交代任務的混混,可不能指望他懂得憐香惜玉。

    “管它的,這也是和目標相關的人,給她一刀,趁亂立即出城,誰也查不到我。等回到了蒂羅萊,也好有由頭交差。“布斯塔決定。

    大概是老天爺也在幫他,突如其來的暴雨,給了兼職殺手機會。

    布斯塔沒發現偽裝良好的便衣守衛,而騎士們,也沒可能,在喧鬧著躲雨的擁擠人流中,立即警覺到一個陌生人的殺意。

    兼職殺手將匕首藏在衣袖里,朝恍惚地陷入回憶中的佩姬走去……

    福蘭在第二天,得到了儲妃殿下遇刺,生命垂危的消息。

    因為傷勢嚴重,無法承受馬車的顛簸,佩姬被就近送入了附近的一家小型私人醫院。

    皇室衛隊,封鎖了醫院所在的整條街,清空了所有居民。

    從睡夢中被驚醒的皇太子殿下,供奉于宮廷的御醫,緊張得不行,以為這是起關乎政治謀殺的高官們,幾大車最先進的醫療器械和藥品,以及聞訊而至,被堵在外街的報刊記者,更遠處竊竊私語,充滿好奇的市民,匯集于此。

    “先生,請停下。“福蘭剛抵達現場,就被衛兵阻止。

    “我是儲妃殿下的私人顧問,請問,她目前的現狀如何?”

    “無可奉告,請您離開。“檢查了福蘭的證件後,衛兵的語氣和緩了幾分,但依然堅持職守。

    福蘭躊躇地回到馬車,心亂如麻。

    他沒足夠的身份與原由,得到最新的情況。

    但目前的局勢,讓他猜測到,佩姬的狀況很糟糕。

    “不,你是我的,就算死,也得由我來結束。”低沈的咆哮在復仇者的心底狂亂地吼叫。

    這時候,他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蒼老男人的聲音,“福蘭•弗萊爾,我的老友,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但你的表情,卻告訴我截然相反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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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22:24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6-6-10 08:27 編輯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三章 魔藥大師(一)

    福蘭•弗萊爾,這是個深深埋葬在心底,屬於亡者的名字。

    幾年前,在黃金角海灣的要城費都,發生過一樁殘忍的凶案,一位就職過檢控官的公民,全家三口慘遭謀殺,而且那位前檢控官,與他的妻子,至今連屍首都沒尋找到。

    費都的萊姆探長,發誓要將凶手送上絞刑架,為自己的朋友伸張正義,卻一直尋覓不到線索,甚至受到過上頭施加的壓力,最終,只能悲憤嘆息。

    隨著歲月的流逝,弗萊爾滅門案,這樁轟動一時,成為人們口中談資的案件,已悄然被記憶淡忘,只存在于巡警廳的檔案室,一疊疊布滿灰塵與蛛網的案卷最底層。

    無論是罪犯與幫凶、當年調查過此案的探員,還是曾抱著獵奇心理,分析過原由的無聊閑客,都無法想到,本死去的人,已重返凡世,正用自己的方式,用那幽翳無光的正義,懲戒著昔日的仇家。

    連最親密的人,都無法知曉,他的過去。

    所以,當聽到這個名字在耳邊響起時,瞬間,福蘭覺得驚懼萬分。

    那是種正行走於黑暗中,突然光亮四起,自己最隱諱的秘密,在白晝下暴露無疑的慌亂。

    福蘭渾身的肌肉繃得很緊,以至于,骨骼在蓬勃的巨力下,咯吱咯吱地發出微響。轉頭望去前,他心底掠過無數的可能性,但馬上,他驚訝地睜大眼楮,語調也變得興奮起來,“天,是你!”

    不知何時,馬車的軟墊上出現了一位干瘦的中年人,頭發亂蓬蓬的如同鳥窩,嘴唇上的小胡子,許久沒有打理了,有點像顧廢的野草。身上那套白色絲綢的長套衫,皺巴巴的,顯然是前夜,被他當成了睡袍。

    在套衫外,披著一件帶兜帽的淡灰色斗篷,斗篷上用細密地金線銀絲,以及摻了神奇物質的塗料,勾畫出繁復的花紋。

    用當年在法師塔當兼職助手時學到的知識。福蘭能認出,那些是由充滿魔力的符紋,組成的法陣。

    這件充滿神秘氛圍的法師斗篷,與那身從款式上來說,只有商鋪經理或者小官僚才會穿的套衫,搭配起來,卻顯得滑稽可笑,不過,這位老朋友本就是以不修邊幅著稱。

    魔法地探索,日夜不休的煉金實驗。的確是極為耗費精力的事情。

    比起數年前,他老了許多,眼角蔓生出細碎的皺紋。聲音也蒼老了不少。

    “威廉……”福蘭的嘴唇抖動著,老友重逢的喜悅,讓他忘記了自己正在馬車中,剛激動地站直身體,頭卻撞到車廂頂上。

    “從伯瑞那個老騙子的描敘中,我就猜到了是你,果然沒錯!”威廉法師也同樣興奮不己,不停搓著手,直嚷嚷,“就算酒精會耽誤一整天的冥想。我們也一定去喝上幾杯。”

    “當然,我家里有幾瓶地道的白蘭地。”福蘭說,但喜悅之情沒有沖淡他地警惕,“伯瑞?他是誰?”

    “還能是誰,一個人品差到極點地騙子,當年真是交友不慎。如果不是最近的實驗材料中,正好缺少了重要的精金,市場上又采購不到,我才不會千里迢迢來到坦丁……”一提到伯瑞。威廉立即露出受害者地表情,他滴滔不絕地控訴道。

    “全名是伯瑞•羅希?深受皇帝陛下信任的宮廷大法師?”

    “對,不過管他受誰的信任,人品不好就是不好,我猜皇帝國庫里收藏的珍寶與魔力材料,都被老騙子洗劫一空。”

    “他向你提起過我?”福蘭的眉毛微微跳了下,他關上車窗,“去我的宅子吧,先來上一杯,在談其它的。”

    馬車緩緩駛動,繞過被戒嚴的地方,由公牛廣場的另一側,朝毗鄰白銀大道的富豪區駛去。

    一路上,威廉喋喋不休地述說著自己最近地經歷,他在南部靠近邊境,一個地圖上找不到的小鎮附近,買了片森林中的土地,隱居起來,研究變型術。

    他甚至還遇見了一位已很稀有的德魯依,共同探討過將自然變身,奧術化的可能性。

    不過那傳說中的變形巨龍,或者牛頭怪蠍尾獅,依舊是鏡花水月。

    “不過我倒在煉金上取得了突破。”法師指著身上的斗篷,“無限次的變身成老鼠,不需要額外再記憶復原術,而且,在轉變體形時,它還能將隨身的衣物,轉化為老鼠地皮毛,這樣就省去了還原時,赤身裸體的尷尬。”

    他拍拍胸口,保證道,“等拿到了精金,我幫你把戒指重新打造一番,嗯,按那些科學工程師的說辭,這叫系統升級……咦,你的戒指呢?”威廉這時候才發覺,福蘭的十指上光禿禿的,沒有魔法戒指的蹤影。

    福蘭帶著笑容,看著像正在傾聽法師的話語,但思緒已經飄到了別的地方,直到威廉又問了幾遍,才回過神來。

    “我曾遇到過一次襲擊,似乎戒指和身子熔為了一體。”他感到了馬車停止了前行,“到家了,等會我詳細地解釋給你聽。”

    馬車夫吃驚地揉揉眼楮,從車上居然下來了兩個人。

    他完全不記得,還有位打扮怪異的乘客。

    不過出于職業上的謹慎,他只在心里嘀咕了一番,在收過車錢後,疑惑地離開了。

    家里沒人,一大早出門時,福蘭就順便把塞西莉亞送回了黑河飯店,今天劇團沒有演出,芭蕊要帶著全團人,出城野炊,舒緩下緊張繁忙的日常節奏。

    福蘭從櫥櫃中取出一瓶年頭與口感,均屬上佳的白酒,又找來一些下酒的小食,干了一杯後,他撫摸著左手中指上,隆起的老繭,選擇性地講述了離開法師島後,自己的歷程。

    快到中午時,福蘭才停了下來。

    “狂信徒,的確是讓人費解的生物。”威廉搖搖頭,“幸好最終脫險為夷。魔法器具,因此與肉體溶為一體,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過目前看來,並沒有不良的後果。”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難怪,老伯瑞從你身上,察覺到了奧法的氣息。”

    “那位宮廷法師閣下,發現了什麼?”福蘭不動聲色地問,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法師解釋道,“經驗豐富的漁夫,能從海潮的流向與氣候的變化中,追蹤到魚群的蹤跡,法師也是如此。我們能感知到魔力的存在,這也是我沒有考慮妥當的地方,大概伯瑞從那枚變身戒指留在體內的奧術中,發覺了你與普通人的不同。”

    福蘭暗自驚心,他想起了半周前,在安全廳時,那陣被人窺視的離奇感覺,難道當時,就是伯瑞•羅希在運用法術,觀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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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28:21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三章 魔藥大師(二)

    對於世俗的謀略,福蘭能防備而且精明的利用,但對超自然的事物,卻防不勝防。他擔憂地詢問,“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怎可能,如果不是當初運用讀心術,看到了你的記憶,我都不會相信,世上會有如此離奇,讓人憤怒的遭遇。”

    “那他有什麼目的呢?”

    “好奇,這是法師們難以磨滅的天性。”威廉擠了擠眼楮,“請放心,我當然會幫你隱瞞事實。一位法師學徒,具備著奧術氣息,擁有幾件魔法裝備,自然是最合理的解釋,也能打消他無聊的好奇。”

    福蘭立即明白到了威廉的用意,“我就是那位師從于威廉法師的學徒?”

    “這也是事實,難道忘了,我們曾一同參與過的那些煉金實驗嗎?”

    福蘭的心中暖洋洋的,這位亦師亦友的相知,總是出現在最危急的關頭,慷慨地予以幫助。

    在以怪物之身,逃出下水道,謀尋返回世俗社會的方法時,是他傾盡全部精力,為自己整容,並制造了能轉換形體的戒指。而現在,又是他,避免了自己在無所不能的奧法面前,暴露身份。

    他握著酒樽,在大廳里來回踱著步,衡量這件事,給自己帶來的利弊。

    半刻鐘後,福蘭做出了決定。

    他走到正在貪杯的法師面前,問道,“能幫我約見伯瑞•羅希大師麼?”

    “沒問題,我正要討回精金呢。不過,沒必要見他,以免被發覺疑點。”

    “不,既然已被發現,就坦然點。”福蘭將大半杯酒,倒入嘴中,感受著辛辣的液體,劃過喉間的刺激。“正好我能賣個人情給皇室與萊因施曼家族,並且,讓一個人活下來。”

    在審判日的風暴到來前,那朵傲慢的金雀花,必須繼續活著。

    聖德慈善醫院,建在一棟科摩四世時期的雙層老宅樓里,門前有木籬笆圍起來的一小圈前院,黃綠的灌木與花草中。一條潔白的鵝卵石鋪墊地兩人寬小道,直接通向正門的三級石頭台階。

    台階被塗抹成紅藍白三種顏色,這是一種由現代醫學理念沿生出的傳統,紅色代表動脈、藍色代表靜脈,白色則代表繃帶。

    在古代的年代,當神術正處于黃金時期時,人們依靠著教廷的神官們救死扶傷,但在這天父的恩賜之術逐漸衰敗的近世紀,藥物、急救以及仍處于摸索階段的外科解剖學,成為了健康地守護者。

    醫院內部是全木制結構。整個一樓被完全打通成寬敞的大廳。兩排能同時容納十個人的連體椅,面對面的擺放在牆邊,以便患者在等待著醫師的診療時就座。陳舊的木窗框在前不久剛噴過清漆,質地一般的玻璃窗也擦拭得明亮。

    二樓分為六個小單間,提供給需要留院看護的重患。

    在兩層樓之間的樓梯邊牆上,懸掛著每家醫院都有的誓言︰“憑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在醫者眼中,惟有職責和病人,而無任何宗教,國籍,種族,政見或地位之別。”

    這間收費便宜。面向普通市民地簡易診療所,此時擠滿了聲名顯赫地大人物,室內的空氣中,孕育著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

    皇太子朱利爾斯,正在被悲傷所侵襲。他半秒鐘也無法安座,時而像只暴怒地獅子,看什麼都不順眼,指責著醫院設施的簡陋,時而叱呵走廊上的官員。認為他們的喧嘩,影響了醫生的救治。

    但片刻後,他又癱瘓似地半靠在牆邊,低聲抽泣,舉止幾近瘋癲。

    自從半小時前,一位內廷的管事,上前安慰殿下應穩住情緒,被他推倒在地,當場革職後,沒人再敢去自踫黴頭。

    這一幕,顯然令在場的內閣重臣與地位不凡的大公侯爵們暗自搖頭,畢竟一國之儲君,就算在最危急的時刻,也應當表現出足夠的冷靜與威嚴。

    身為離御座只有一步之遙地人,永遠應將實際的利益,擺在軟弱的感性之前。

    佩姬的處境很危險,刺客的匕首,造成了大量內出血,髒器也不同程度的開始壞死,而抹在凶器上的毒藥,被查明是一種由月籽藤提煉的汁液,毒性猛烈凶殘,因為毒素已進入了血液循環,中和毒性的解藥起不了作用,醫生們也沒法用放血療法,將致命物質全部排出來。

    目前人們唯一地希望,就是由聖城安諾前來,參加婚典的羅蘭大主教。

    樓梯處傳來了嘎吱的響聲,朱利爾斯第一個迎了過去,可那位號稱精通治療神術的主教閣下,面色灰敗,精疲力竭,由隨從攙扶著,慢慢地走下來。

    “主教閣下,希望是個好消息。”皇太子似乎預感到了不幸,他聲音震顫地詢問道。

    “連續施展了四個治療術,穩定了現況。”羅蘭的話立即引起了一陣解脫似的歡呼,但隨後而來的言辭,又讓氣氛重新歸于沈寂。

    “儲妃殿下只是暫時安全了,仍然處于危險期,如果是單純的內出血或者中毒,都好辦,但這兩者結合起來,就……”

    “你只需要說,假如我們再找不到更好的治療方法,她還能活多久?”朱利爾斯這時候反而恢復了鎮定,他打斷主教的話,平靜地說道。但眼眸中彷徨不安的光芒,暴露出,他只是在勉強支持。

    “最多六小時,壓制傷勢的神術就會失效。”羅蘭回答。所謂的精通治療神術,只是單純的宣傳手段,畢竟一位拯救傷患的聖者形象,更利于教會吸引信徒。他只擅長于戒律系的神術,最多施展幾次輕微治療術,對嚴重的傷勢無可奈何。

    如果是教宗陛下,或者暗殿的幾位長老主教,顯然能完美的治愈,但最快的馬車,也無法在傷勢重新爆發前,讓他們從千里之外,趕來坦丁。

    朱利爾斯愁慘地笑著,那是種令人心碎的笑容,就算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因此黯然嘆息。

    但更多的人,想到了象征著皇帝黨與老人黨,在利益分配上各退一步,緩和矛盾的聯姻,看來尚未開始,就已結束。

    日後的政治局勢,又將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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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29:07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三章 魔藥大師(三)

    大門被猛地推開,與地板發出尖銳的摩擦聲,敲碎了廳里近乎凝固的空氣,宮廷法師的出現,讓人們覺得詫異。

    伯瑞•羅希厭惡地瞟了眼羅蘭主教,奧法與神術,本就是互相看不順眼的對立學派,前者講究個人的資質,認為魔力,是由人來指揮操控的工具;而後者,則將一切擺放于虔誠的信仰,神聖的光環之下。

    他從眾人的表情中,猜測到事態沒有好轉,于是快步走到朱利爾斯身邊,小聲問道,“儲妃殿下還沒脫離危險?神術沒起作用麼?”

    朱利爾斯蒼白著臉,良久,才絕望地點點頭。

    “的確,神恩在治療領域,比起奧法,頗具優勢,但並不代表,它就是萬能。”伯瑞用恰好能讓旁人聽得到的聲音,鄭重其事地說道,“不知主教閣下,是否聽說過魔藥學。”

    羅蘭在胸前劃著十字,眉關緊皺,“薩滿巫師的魔藥?那是幾百年前,就以失傳的學派,骯髒,而且褻瀆。”

    “在教廷的眼中,聖城安諾以外的一切事物,都是褻瀆不潔的。”

    伯瑞椰愉似地聳了聳肩膀,“魔藥學,從根本上而言,隸屬于煉金的分支,可以由塑能系和附魔系的理念來解釋。”

    “但您為何提起它?”羅蘭顯然不願繼續爭執下去。

    “兩小時前,我正式結識了一位對魔藥學頗有研究的先生,在神恩與醫術均無法奏效的情況下,我覺得應該試試魔藥的療效。”

    “請容許我冒昧地問一句。”安全廳的高德佛里廳長,似乎因為儲妃遇刺的壓力,顯得杯弓蛇影,而且眾所周知,不久前,他曾與儲妃發生過一點不愉快的小事,很有可能。會因此成為替罪羔羊,被政敵趁機踢出政界。他謹慎地問道,“正如主教閣下所說,那是門失傳百年的學派,很難相信,當我們束手無策之際,它又恰好出現在面前,指不準。這是起騙局……”

    “那位先生的導師,是一位與我相熟的煉金大師,容不得虛假。而且”,伯瑞環顧四周,“在場地許多人,都認識他。”

    朱利爾斯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他是誰?”

    “卡西莫多•伯騎士勛爵。“宮廷法師回答,“他正在準備藥劑,隨後即到。”

    那是一只細膩精致的東方薄胎瓷瓶。宛若半透明的青玉。輕輕泛著溫潤的光澤。瓶壁薄得如同蠅蟲的翅膀,仿佛放在手中,只要微微用力。就會破裂開來。連堵口的瓶塞,都是由最上等地翡翠樓刻而成。

    在光線下,能隱約看到,里面盛著小半瓶淡青色的粘稠膏劑。

    “這就是能起死回生的魔藥?”朱利爾斯顫抖地接過瓶子,他雖然不懂得什麼魔藥學,但光從這價值千金的容器上,就憑空增添了幾分信心。

    “正如以前講述過的,我曾以冒險家的身份,在東方遊歷過數個年頭,這瓶藥。就是在一次奇遇中得到的。”福蘭回答,“想必伯瑞•羅希大師,方才贊賞過我精通于煉制魔藥,但人必須忠誠,對于魔藥學,我只是個入門漢。”

    “你能確保它的效用嗎?”

    福蘭的語氣很沈重,“起死回生太言過其實,那畢竟是屬于神靈的領域。但它對重傷,有著萬分神奇地作用。至少有六次。就是這瓶藥,將我從冥主地手中奪了回來,這也是它為何只剩下一點的原因。做為一個對魔藥學頗有興趣的學徒,我本想留著它,進行實驗,研究出詳細配方,但顯然,它所蘊涵地知識,是我無法理解的。”

    伯瑞贊同地點點頭,“魔法的歷史能歸納到上古時代,那些傳說中的傳奇法術,也是我們這些法師後輩,望塵莫及的。可能這件魔藥學的產物,就屬于那個遙遠的年代。與奧術相比,神恩還算個乳臭未干的孩子。”

    在許多古老的記載中,魔法,的確比神術早出現了數百年。

    當著大主教地面,炫耀奧法的悠久傳承,順便奚落神術的無能,是每位法師,最樂意干的事情。

    羅蘭臉色鐵青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既然神術派不上用場,那我先告辭了。”

    沒人挽留他,所有人都盯著那只裝著神奇藥膏的小瓶。

    “希望它能有效,讓佩姬醒過來。”朱利爾斯深深吸了口氣,“請您務必試試,只要她能康復,我願意封您為拜倫伯爵,再加上南部一片豐饒的土地。”

    這承諾馬上讓旁人竊竊私語起來,皇帝黨的擁護者,朝福蘭投來嫉妒的眼神;而屬于老人黨的公候們,則是對皇太子地輕易封賞,感到不快,一位新晉的伯爵,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福蘭輕笑著拒絕,“難道伯爵的頭餃,能比得上在危難時,挽救一次生命的機會?請相信,這完全是出自友誼,以及對皇室的尊敬。”

    這答復出乎人們的意料,坦丁上流階級的成員們,都知道這位英格瑪富翁的慷慨,但沒料想到,他居然慷慨到如此地步。

    老道的政治家,揣測著也許他另有所圖,但在皇太子的心目中,卡西莫多•伯騎士,已然是超凡的聖人。

    聖德慈善醫院的病房很狹窄,厚實的簾布,擋住了西斜的陽光,讓病床上,正陷入昏迷的女子,籠罩在一片死寂的陰影中。

    她的臉毫無血色,慘白地嚇人,緊閉的嘴唇,呈現出病態的青紫,只有鼻翼的微微抽動,與斷斷續續的呼吸聲,顯示著她仍然活著。

    福蘭默默凝視著她的臉,心中居然離奇地湧現出一陣莫名的快感。

    這位傲慢無比,企圖將所有人踩在腳下的大小姐,也有如此脆弱無助的時刻。

    神器殘余的聖力,賦予了福蘭,超乎世人常識的治愈能力。

    安諾的聖武士馬蒂達•赫本、西部驛站鎮的小警察布蘭,還有克瑞根的忠實手下沙威,他曾讓三個人,從死神的鐮刀下逃脫。

    但這回,他是懷著一種惡毒的復仇之心,再次運用永恆之櫃的恩賜。

    根據福蘭的要求,所有人,連同守在病人身邊,隨時觀察病情的御醫,都退出了病房,在一樓等待。

    為了防範超自然之力,對房里的窺探,他還向威廉大師,借用了一件屏障各種值測類法術的魔法道具。

    福蘭彎下腰,將手掌放在佩姬受傷的部位,他湊過身子,在她耳邊,冷笑著低語,“罪人應等待著宣判的法錘落下,由那公正的意志,來執行死刑。死在病床上,未免太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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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30:37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四章 憤怒(上)

    威廉法師緩步走在陰暗的過道間,不知從哪兒傳過來的風,攪動著空氣中彌漫的絕望。

    “無論是皇室,還是公眾,都想知道,那個謀害殺儲妃殿下的刺客,到底是私人瘋狂的舉止,還是受人指使。”伯瑞•羅希說道。

    “難道沒有我,就無法取得一個人的口供?”威廉皺著眉頭。

    “你知道,我是召喚系的法師,並不擅長于直接探索精神的法術。”宮廷法師無奈地說道,“但這是你的老本行,記得你曾在費都的法庭,專門負責從本案犯人腦子里,拿到證據。”

    酷刑與拷問,是撫開囚犯嘴巴,最有效的工具。

    但顯然,這對一個半瘋的人,沒有作用。

    兼職殺手布斯塔,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流氓,當他被扭送到擺滿駭人刑具的審訊室時,精神就已然被莫大的恐懼所壓倒。

    他倦縮在牆角,兩眼翻白,渾身抖索如同篩糠,只要一見有人進來,就瘋狂地大叫,“我沒想著殺人……沒有謀逆……”

    在醫學上,這種因壓力而崩潰的精神疾病,需要一段時間的調養,就能逐漸康復。但皇宮里那位因未婚妻受傷而憤怒不己的殿下,沒有耐心再等待了。

    宮廷法師伯瑞,在皇太子再三的要求,只好一邊鄙視著安全廳的不入流水準,一邊拉來老友威廉,借助他的記憶讀取法術,來弄清真相。

    威廉準備著法術,回想著在來之前,福蘭所說的話。

    “我不覺得,這會是場政治謀殺,任何黨派,在目前的局勢下,只會在暗中玩點花招。絕不會用謀殺來破壞聯姻。”他推側道,“那個凶徒,無論刺殺的技巧,還是行事手法,都不夠專業卻就像個臨時起意的混混,誤打誤撞造成的。”

    在黃金角海灣的經歷,讓福蘭對黑幫非常了解,他不認為。這會是起有預謀的行動。

    沒人會傻到,讓一個鱉腳地刺客,來謀害堂堂帝國的儲妃。

    一個想發財的混混,當眾持刀搶劫,不知是他犯了黴運,還是佩姬的不幸,混混偏偏在夜市街上,將儲妃殿下當成了容易下手的肥羊。

    這個解釋,反而比所謂的黨派相爭、政治陰謀,更加可信。

    威廉慢慢吟唱著充滿魔力的音符。朝不停發抖的鱉腳刺客。扔過去一把細砂似地粉末。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的落幕,粉末化做了一道道銀絲,在半空中相互糾纏。然後融合成水銀般的半液體,順著被審訊者的耳孔,利索地鑽了進去。

    奧法的魔力,將一幕幕畫面,透過虛無,傳遞到施法者的腦子里。

    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結果,特別是高德佛里廳長,這幾天所承受的壓力,差點讓他也跟著凶手一起發瘋。

    半響,威廉才緩緩舒了口氣。“不行,思緒太混亂了,完全得不到有價值的線索。就算是讀心術,也無法觀測到瘋子的記憶。”

    “魔法也不是萬能的,讀心術受到許多制約,而施法對象必須保持精神地完整,就是前提之一……”

    高德佛里廳長沒心情再聽法師地解釋,他呆愣地轉身,準備回辦公室。寫一份辭職報告。

    “天,你真得當心了!”威廉剛離開安全廳,就急急來到了福蘭的府邱。讀心術並沒有失效,但法師卻發現,這件事,居然和福蘭相關,于是隱瞞了事實。

    “我受到老伯瑞的委托,用魔法協助安全廳審訊刺客,卻讓我看到了一個令人吃驚地秘密。”威廉喝了口摻了白蜜的熱水,喊道,“就如你推側的一樣,儲妃的確遭受了無妄之災,因為,那個刺客的目標,是你,以及紅雀劇團。”

    當法師講敘了他由讀心術探察到的秘密後,福蘭陷入了沈默。

    由蒂羅萊而來的黑幫份子,想謀殺芭蕊團長、妮可,勞倫,還有自己。

    那買凶的人呼之欲出,雖然混混只是個小人物,不知道具體誰是主使,但結合勞薇塔送過來的情報,福蘭已經猜到了是誰。

    人性,醜陋而且骯髒。

    帕麗斯,當初受到全團人照顧的小妹妹,已經變得不擇手段。只是為了照顧自己地面子,就敢痛下殺手。

    “在西部,那場繼承權的案子中,我被你背叛,但並沒有計較。”

    他的眼神變得冰冷,流瀉著仿佛幽靈般,令人不寒而林的寒光,“但你不該,將手伸到,我所珍惜的朋友身上。”

    “對了,是否有什麼魔法,將那個發瘋的刺客,徹底洗腦?並輸入一段虛假的記憶。”深呼吸了幾次後,福蘭平靜了下來,問道。

    “有是有,但洗腦有異常嚴重的後遺癥,會導致他在最遲一年後,完全腦癱,變成廢人。”

    “有何不妥?”

    威廉奇怪地說道,“有何不妥?雖然那人的確是個人渣,但未免也過于歹毒了。”

    “遲早會被施以死刑,我只是讓他在死前,廢物利用罷了。”

    “這也沒錯。”威廉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心底,覺得有些怪異,這種手段,似乎與當年,老朋友地行事方針,有點細微的不同。

    具體哪里不符合,他也說不上來。“不過這也是好事,福蘭他腦子好,但就是心腸軟,想要對付那些惡棍,必須來硬的。”威廉高興地想。

    帕麗斯•達爾馬克女男爵每天的生活總是很奢華。

    她經常在下午,才從懸綴著薄綢幕幃的軟床上起身,吃一些用銀盤盛著的干酪與蜜汁煎里脊,其余時間,大多耗費在最面對達官貴人的高檔商鋪,帕麗斯已經被蒂羅萊商業區的老板們,視為最不吝嗇于采購的恩客。

    夜間,如果沒有舞會,她就會去劇院的私人包廂,看幾場最新創作的音樂劇,或者由著名指揮家指揮的交響樂。

    不過帕麗斯總是抱怨,嫌蒂羅萊只是個鄉下地方,最新的時尚風,總比費都或坦丁晚上一個月;偌大的城市,居然沒有高檔的跑馬場,而供給粗鄙人的賽狗會,倒是滿街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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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32:44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四章 憤怒(下)

    儲妃遇刺的消息,在半周後,隨著郵車、報紙與政府公文,抵達了蒂羅萊。而帕麗斯顯然沒想過,這件事和自己有關,事實上,她給了情人拉米一筆錢,讓他去找幾個黑幫混混除掉紅雀劇團的幾位知情人後,就在整日的紙醉金迷中,逐漸淡忘了此事。

    這個星期四,本是個風平浪靜的普通日子。帕麗斯心滿意足地從一間成員大多是本地名暖的俱樂部走出來,在方才的沙龍上,她因為和佩姬在名義上的表親關系,成為了焦點,所有人都圍繞在她身旁,想打聽點明兒能朝別人炫耀的八卦。

    “其實我與表姐很久沒見面了。”帕麗斯一邊裝著推脫,一邊隨意編排了些聳人聽聞的八卦,“似乎有位英俊的騎士少佐,迷戀著表姐,說不定,都城的那樁謀逆案,就是因愛生恨的產物。”

    名媛仕女們捂著胸口,睜大眼楮,發出的驚嘆聲,讓女男爵爽到了骨頭里。

    直到走上馬車時,帕麗斯還在回味著成為中心人物的感覺。

    “回去吧。”她對車夫說。

    “嗯。”將身子裹在防風斗篷里的車夫揚起馬鞭,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帕麗斯並沒有發現,對方的體格,與自己的私家車夫,有些細微的不同。

    這個美妙的夜晚,很快變成了夢魔。

    當她發現,馬車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宅院,而是駕駛到城西一處荒蕪的空地,而且車夫,變成了一個陌生的,長相凶殘的大漢時,“綁架!”她恐懼地癱倒在座椅上。

    綁架者皺了下眉毛,他沒看到,自己的同夥,在指定時間內出現在空地。但沒關系,對付手無搏雞之力的女士。一個人綽綽有余。

    “小妞,別做出反抗的舉止,這對你我都好。”他惡狠狠地威脅到,隨手扯下女男爵的襪子,堵到她正準備大呼大叫的嘴巴里,再用一根手指粗地繩子,打包貨物般,將帕麗斯捆綁個結實。

    “那三個笨蛋。如果誤了懷特邁恩小姐的事,待會有他們好看。”綁架者嘀咕著,關上廂門,摸了只香煙,他環顧四周,但空地只有一片黑魅魅的陰影,與他嘴上,一明一滅的火花。

    按那位女大佬的要求,他們應該在這里,換上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車。迅速離城。

    突然頂在後腦勺上槍口。讓黑幫打手,明白了同夥為什麼會誤點。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東方的諺語,很符合現在的場景。”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地諷刺,然後,就是一聲沈悶的槍響。

    男人將手槍放回衣兜,俯下身子,將手放在綁架者的胸口,確認他已經死亡後,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爬上馬車。

    他並沒有立即解開帕麗斯身上的繩索,而是用慎重的語氣說。“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如果不是要從你嘴里,知道一些消息,我犯不著冒著危險救你。所以必須得聽我的,否則,再把你扔給那些殘忍的黑幫。”

    帕麗斯慘白著臉,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哀鳴,拼命點頭。

    當該死的襪子。從她嘴巴里取出來時,帕麗斯狠狠咳嗽了幾聲,然後喘息著輕喊道,“我認識你,你是坦丁司法廳地隆奇秘書官!”

    隨著儲妃殿下地日益康復的身子,起死回生的魔藥,與那位神秘富有地英格瑪勛爵,像荒原蔓延的野火一般,迅速成為了時下最熱門的話題。

    醫學界的學者們,撰文分析神奇療傷藥的配方,本來,這個時代的醫學,就與神秘主義密不可分。有人信誓旦旦地推敲道,魔藥中應該含有曼陀羅雌性根的成分,這種傳說中的植物,在神秘學派中,一直具有萬靈魔藥的聲譽。

    教會對此事保持了沈默,並慶幸這魔藥獨此一瓶,而且剩余的份量,都已使用在了儲妃地傷勢上。畢竟治療能力,一向是教會神甫們的金子招牌,假如有別的學派超越了他們,這無疑是沈重的打擊。

    而小報的編輯們,則把重點放在描敘那只盛藥的珍貴瓷瓶上,文章中還穿插了勛爵昔日在東方的冒險生活。已經有出版社,急迫地給福蘭發來信箋,邀請他寫一本回憶錄。

    “根據現在的熱潮,本社能保證,銷量至少會在五萬以上。閣下也許並不看重微薄的稿酬,但本社仍然決定,將版稅確定于百分之二十,已表本社對閣下地尊敬。當然,如果閣下事物繁忙,本社會派出一位資歷豐富的傳記作家,您只需在一周時間內,每日抽出兩小時的空閑,口述即可。”

    福蘭是在馬車上閱讀了這封信與近日來的報刊。“事態在能容許的範圍。”他想。

    起死回生,對世人的沖擊,顯然是可以想象到的恐怖狂熱。沒人不想獲得多活一次的機會。

    連凡塵的君主們,都會頂禮模拜他,但同時,各種勢力也會制約他。當一個地位尊崇的治療機器,可不是福蘭的追求。

    所以他編造了魔藥的騙辭,並強調,那是冒險生涯中意外所得。

    一個魔藥學大師,雖然神秘,但並不脫離凡人見識的範圍。

    他收斂了思緒,朝車窗外望去,馬車剛行駛過白銀大道中段的一個,十字路口,朝皇城區開去。

    佩姬在恢復意識後,由醫院搬到了金薔薇行宮療養。出于禮節,福蘭準備去探視一次。

    金雀花家的大小姐康復得不錯,正精神不錯地依偎在床頭,天鵝絨芯的靠墊上。精美的錦緞地毯、絢麗多姿的彩色玻璃、樓刻著松石藤籮紋的象牙壁掛和琺瑯漆的檀香木家具所組成的奢華寢室里,堆滿了一束束濃郁芬芳的鮮花。

    正對著庭院的一整面牆被打通,安著一扇落地大窗,正半開著,新鮮的空氣,沖散了房內飄蕩著的徐徐清香。

    “刺客瘋了?”佩姬疑惑地問道。

    “無論是醫生,還是經驗老道的審判官,都能確定,他的精神是真的崩潰而不是裝瘋賣傻。”一位穿著便服的中年人,沈穩地坐在床邊的沙發上,他剛五十四歲,除了濃密的金發中,點綴著幾縷細碎的銀發,再也看不到任何衰老的痕跡。

    臉部的輪廓與佩姬有幾分相似,但顯得更為刻板剛強。特別引人注意的,是那雙灰藍色的眸子,總是不經意地,流淌著威嚴、不允許任何人逾越的光。

    這是一副標準的強硬派鐵血領導者的形象,他只是優雅從容地坐在沙發椅上,微微凝視著你,就會讓被注目者覺得,自己必須屈服與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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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33:19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五章 大公爵

    薩瑪•唐•萊因施曼大公爵,金雀花的主人,帝國貴族上議院首席議長,拜倫最有力的權柄者之一,以及,佩姬的親父。

    他�眼望了望落地窗外的常青灌木,又說道,“這件事不會是皇帝黨那群豬鑼干的。”

    “我清醒後,曾分析過遇刺前後的經歷,但,這不像是場計劃精密的謀殺。”佩姬說。

    “這點無所謂,我現在正在考慮,能通過此事,給家族帶來什麼利益。”薩瑪說道,“高德佛里伯爵已經提交了辭職報告,而新人選,應該是金雀花的盟友。”

    佩姬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用手臂撐住身子,想坐得更靠上一些,但這動作,馬上引來傷口處的痛楚。她倒抽了一口涼氣,片刻後,揣摩地問道,“父親,一月後的婚禮,是否……”

    “最好照常舉行。”薩瑪公爵擺擺手,決然打斷了女兒的話,“父親已給你鋪墊好了黃金與寶石堆砌成的大道,你只需要聽從安排。”

    公爵的隨從書記官,在門外喚道,“大人,下午兩點,您約好了與三位元勛議員會談。”

    薩瑪抿了抿嘴,對佩姬叮囑,“好好休息,你只需要聽從安排。”

    他又重復了一遍,然後快步走了出去。

    佩姬眯著眼,追隨著父親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門外。“瞧,這就是我尊敬的父親。”她的嘴角氤氳著意味不明的淺笑。

    有時候,連她都懷疑,父親的胸腔里,是不是跳動著一塊冰冷的鋼鐵。

    就算是女兒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他也只來探望了半個小時。

    只有命令,毫無溫情的半小時。

    在這一瞬間,如果有外人在場,會從姑娘的臉上,讀到許多表情。

    煩暴、氣憤、心灰意冷,以及更多更詭異,難以用語言來述說的情緒。

    風無聲無息地將深色調的簾布流甦,卷起又拋下,溫潤的陽光,也因此時而傾照入房間,時而被隔斷,光與影。交替地在佩姬冷且媚地容顏上,輕輕撫過。

    福蘭在金薔薇行宮的前庭,遇見了大公爵。那時,他在宮娥的帶領下,剛穿過一座柱廊環繞的方庭。

    方庭的路面全由白色的大理石鋪就,日冕、鳥舍、雕像等的裝飾類建築,巧妙地放置在庭院四周,而最外圍,是劃分庭院區域的樹籬瓖邊。在一道道樹籬地間隔中,種植著奼紫嫣紅的花卉。

    一位步伐穩重的半老男人。從不遠處。鉛頂木柱的拱廊經過,那人身後的隨從,朝福蘭望了幾眼。疾步跟上去,在男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卡西莫多•伯騎士勛爵閣下。”男人從拱廊的通口走過來,用肯定而非疑問的語氣打著招呼,“我一直想對閣下表達感激之情。日前,就是您,挽救了我女兒的性命,萊因施曼一族永遠記得朋友的恩情。”

    這番說辭,讓福蘭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他禮貌地微微鞠躬,“大公閣下。很榮幸能見到你。”

    “爵士先生,這里不是正式場合,所以不必過于拘謹。”薩瑪點點頭,“能陪一個無聊地老頭,散散步麼?”

    “當然。”福蘭回答。

    方庭外是一片綴花草坪,灌溉用地溝渠和噴力系統,被巧妙地隱蔽在草皮下。在晴天,每隔兩個小時,就能看到。繽紛的水霧,由地面的漏口噴薄而出,閃爍出紅掩藍靛紫地璀璨光斑。

    “伯騎士,據說是英格瑪建國時就存在,歷史悠久的姓氏,雖然只是勛爵家,但血脈的尊貴,就如絕世佳釀,需要時間的沈積。那些立門不過十來年的家族,就算擁有子爵伯爵的頭餃,也不過是暴發戶罷了。”

    “很感謝您的誇獎。”福蘭淡淡地回答,同時小小地吃了一驚。

    他偽造的身份,是遙遠的島國英格瑪,一個在幾年前失去繼承人的沒落家族。

    但這位大公爵,了如指掌般地隨口道來。

    福蘭不相信,公爵有什麼手段,能跨越空間地約束,到英格瑪調查一番。

    就算自己初到坦丁時,就派人前往英格瑪,來回耗費在路途上的時間,就得大半年。絕不會被人過早地發現航漏。

    唯一的解釋,就是公爵年輕時,在學習每個貴族的必修課︰紋章學時,附帶著研究過異國的貴族譜系。

    光拜倫的古老貴族,以及家族的分支,就近四百個,如果加上他國,足以讓人光瞟一眼,就頭昏眼花。

    以大公的身份,不會為了自己,特意再去翻遍有三十本之多的《紋章譜系學》。幾十年來,記憶居然沒有衰退。這位金雀花地家主,光強記博聞的功夫就值得贊嘆。

    “我記得,伯騎士勛爵家的徽章,是綠底金穗邊的白蘭花。”

    “金穗布邊,在英格瑪,惟有伯爵以上的貴族,才有權使用。”福蘭嘆了口氣,“伯騎士家歷代只出過一位伯爵,那就是曾祖父,綠底金穗,也惟在那一代出現過。”

    “我記錯了。瞧,年齡永遠是記憶的天敵。”薩瑪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解釋道。

    福蘭微皺了下眉頭,公爵顯然是個非常警惕的人,剛才那番對話,不是出于懷疑,而是習慣性的探試。

    如果不是在偽裝身份的同時,仔細研究過伯騎士家族的譜系,就已經露了馬腳。

    “大人,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隨從在身後提醒到。

    “我知道了。”薩瑪點點頭,繼續對福蘭說道,“我在年輕時,也做過冒險的夢,渴望環遊世界,見識各國的風情。在不少宴會上,我聽旁人提起過,你還是位冒險家。下次有機會,也許我能聽聽你的故事。”

    這屬于非正式的邀請,福蘭微笑著回答,“那下次吧。”

    他向公爵告辭後,朝佩姬的居所走去。

    剛轉過身,笑容就從他的臉上消失殆盡。

    如果說佩姬是將他推入萬劫不復深淵的凶器之一,那這位公爵,就是持著凶刀的手臂。

    他絕不寬恕,不值得寬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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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35:02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六章 獵物(上)

    離蒂羅萊四十分鐘路程的某個郊區小鎮。

    “在空地上發現了格納的屍體,腦後中了一槍,而另三個接應的人,半路上,和蒂羅萊本地的幫派成員,發生了沖突,一死兩傷。”勞薇塔臉色陰沈地注視著下屬,“更不可饒恕地是,不但女男爵沒抓到,另一個本該牢牢盯住的目標,也突然失去了蹤影。”

    “我們馬上去找。”

    “找?蒂羅萊四通八達,光本城就有十幾萬居民,人手根本不夠。”勞薇塔毫無表情地說,“啟動備用方案,現在得依靠當地的黑暗勢力了。“她揉了揉額頭,“蒂羅萊城最有話事權的教父,是狄克•唐納修。但從先前的交往中,他完全不允許,我們踏入城中半步,現在,我沒時間再陪那個老頑固討價還價了。”

    等下屬們退出房間,按命令行事後,勞薇塔幾乎歇斯底里,煩暴地將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

    頭先後交給她兩個任務︰盯住卓爾法•隆奇;抓住帕麗斯•達爾馬克,將她以奴隸的身份,賣到馬摩爾克去。

    姑娘不能容忍自己,將尊敬與愛慕的頭,托付給她的事情辦砸。

    “不能讓頭覺得,我只是個派不上用場,無法和他共同進退的廢物。”勞薇塔的胸脯起伏著,大口喘著氣,她咬著紅潤的嘴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牙痕,“如果沒猜錯,殺掉格納的人,應該就是前秘密警察隆奇。正好將兩件任務,一起解決掉。他們跑不了。”

    每個月末的星期六晚上,狄克•唐納修,蒂羅萊城當地赫赫有名的黑幫大佬,會在郊外的豪華別墅中賭上幾把。

    牌友從來都是他值得交往的人,比如今晚,來賓就包括市政府的一個秘書長。法庭的一個大法官,還有道上的另幾個幫派頭目。

    他計劃在牌局結束時,把書房抽屜里準備好地幾疊票子,塞進法官的口袋里。並讓香料區的費奇與負責賽馬彩票的杰拉爾握手言和,這兩個小幫派頭子,最近發生了幾件小沖突,而費奇與自己走得更近,他準備讓杰拉爾多讓點利益出來。

    還有。最近城里,多了幾個外地口音的可疑人,他還收到風聲,海灣地區的某個幫派,似乎介入了他的勢力範圍。

    狄克是蒂羅萊城的教父,他地立世哲學就是︰將任何不利的因素,扼殺在搖籃里。小沖突會演變成幫派間的全面戰爭,他得明確告訴別人︰沒有唐納修教父的允許,絕不能讓沖突升級。白道上的官員們,也不能只在有事時。才去賄胳。漁池里的錦鯉,要經常喂食,才會追隨著飼養者投食的手腕遊動。

    整個蒂羅萊的地下產業。都應該是唐納修池塘里的家養錦鯉。

    而狄克,更是有名的地域主義者,他從不允許,別處地幫派,染指他在黑暗中地權利。

    他等會應該提醒頭子們,這幾天多加留神,防患于未然。

    每個牌友都很守時,這讓狄克很滿意。

    他們隨意吃了些準備好的酒與食物後,就圍著房間里鋪著紅色呢絨的牌桌坐下。

    “還是老規矩,下注最低一百愷撒。上不封頂。”狄克指著桌面上地一堆籌碼說道,“麥基法官第一次來,所以可以先試玩兩把練手。”

    “唐納修先生,我還有位朋友,稍後就到。”在發牌前,坐在狄克下家位置的杰拉爾,湊過來,用尊敬的語氣小聲說。

    狄克沒放在心上,商人、剛上任的政府官僚、想投懷送抱。用身子換件首飾的漂亮姑娘,總有各種各樣的人,通過各種渠道,聯系上他。

    所以在半個鐘頭後,他望見一位穿著米黃色套襯,儀態高雅,曲線窈窕的灰眸姑娘,走進房間時,還在想,這妞不錯。

    狄克有許多情人,他精力旺盛,欲壑難填。

    也許今晚再談妥正事後,能在床上,品嘗一道新鮮口味的甜點。

    “我是懷特邁恩。”福蘭的忠實助手勞薇塔,步伐優雅地走了過來,打量著蒂羅萊的地下教父,“有件事,需要請你幫點小忙。”

    語調中蘊涵著某種煩指氣使地味道,狄克微微皺眉定眼,難道這女人不清楚,她面前的人,是什麼身份麼?不過沒關系,一晚的功夫,再強勢的女人,都會被他調教得服服帖帖,用滿是淚水的慘白容顏,酥軟地討饒。

    “去隔壁的臥室等我。有事明天再談。”狄克朝門�了�下巴,然後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牌上,這把牌很好,是四個a的順子,他朝桌子中間扔了十個籌碼,“再加一千,你們跟不跟?”

    出乎意料,牌桌前的所有人都沈默不語?

    狄克似乎嗅到了不祥地氣息,“怎麼了?”

    杰拉爾聳聳肩,“唐納修先生,你應該先聽聽懷特邁恩小姐的要求。”

    “你再說什麼……”秋克突然停住了口,這個掌管著非法賭彩業的頭領,剛才說的是“要求”,而不是通常的“請求”。他疑惑地掃視著其他幾位牌友。

    市政府的秘書長輕咳了幾聲,“對,牌我們等會再繼續。”

    “正事要緊。”麥基法官也搭腔道。

    正事?他們居然說,這個來路不明的娘們是正事?

    門外大廳傳來了一陣淩厲的槍響,不一會就啞然而止。狄克眼皮跳了下,他聽到自己保鏢在臨死前的慘叫。

    某段本無關緊要的思緒,從腦海里跳了出來,似乎黃金角海灣地區,一個首領綽號為巨拳克瑞根,主要負責走私軍火的幫派里,有個名叫懷特邁恩,地位幾乎和走私頭子平起平座的女人。

    那時,他還譏笑,女人怎可能靠得住,只要見點血,她們就會嚇得六神無主。

    但現在,那個應該見血就會暈倒的膽小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

    唐納修教父臉色陰沈,感到自己被算計了,他將眼神投向沒說話的費奇,“為什麼海灣的幫派頭子,在沒有任何人知會的情況下,會來到蒂羅萊,而且還在我的家中!”

    費奇擦著額頭上的汗,聲音沙啞地嘀咕,“您就聽她說說吧。”香料區的小頭子只知道,他接了筆該死的買賣,派出個鱉腳的刺客,居然陰差陽錯,給了皇室的儲妃一刀。更重要的是,本應無外人知曉的事兒,卻被這位小姐弄得一清二楚。

    他可不想,下半輩子在通緝中度過。

    賄賂、把柄、敲詐,以及從海灣秘密抵達南部的四十個槍手,讓白道上幾位權高位重的大官,和城里近半的頭領,都默許了她的越界行為。

    有實力挑戰唐納修教父地位的大佬,更是取得了私下協議,事情一了,她立即退出蒂羅萊。

    所以他們樂見其成,有人給唐納修制造點麻煩,最好是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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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40:30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六章 獵物(下)

    “我現在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勞薇塔微笑著,將手搭在教父的肩膀上,俏皮地歪著頭,臉頰上綻現出漂亮旋渦,狄克眼中,這笑容無異於惡魔。

    勞薇塔的虹模上,悄然抹上一層詭異的綠意。

    “生命特征︰五十二歲……弱點搜索︰血液粘稠性微高於常人……

    三秒內……將腦血栓可能性提高到濃……”

    她滿意地看到,狄克大佬面色鐵青地摔倒在地毯上,眼球震顫,四肢像撥了皮的青蛙般,不停抽動。

    “看來他因為激動中風了。”勞薇塔似乎很可惜地嘆了口氣,“本來我還想好好和他談談。但算了。”姑娘將頭轉向費奇,“四十八小時內,我要找到那個女人,以及,幫助她逃跑的,一個名叫卓爾法•隆奇的秘密警察。”

    沿大道往南,離蒂羅萊四小時路程的某個小鎮。

    濃郁的咖啡香味,並沒有沖淡帕麗斯的焦慮,她疑神疑鬼望著端著銀壺,在餐廳間穿梭,隨時為客人蓄杯的服務生,又猛然被推門近來的新顧客嚇了一大跳。

    從一個六神無主的女人口中,打聽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對卓爾法而言,非常簡單。

    “那個騙子,在左手中指上,有一塊凸起的硬繭,而伯騎士勛爵,也在同樣的位置,有著相同的體征。”

    “他在扮作檢控官,接走帕麗斯,參與到西部繼承權案前,曾對劇團的人,親口承認,自己認識卡西莫多。”

    “在黎明堡的演出中途,小馬蒂達突然出現,兩人離開了一夜後,以父女的身份。重返劇團。”“當時帕麗斯只是個沒多少戲份的小配角,所以能有閑暇觀察台下。只有她注意到,馬蒂達在一開始,並不像個精神失常的人。”

    “卡西莫多離開帳篷的方式,不像是與,女兒,敘舊,而是……逃跑。”

    “烏鴉在黃金海灣犯下大量詐騙案時,卡西莫多消蹤匿跡;而卡西莫多以外國貴族的身份,同劇團來到坦丁後。烏鴉也再沒出現了。“無數的新線索,在卓爾法地腦子里沖撞,讓他覺得,頭開始微微做疼。

    作為一個視抓捕烏鴉歸案為自己命運的前秘密警察,他追蹤了對方整整兩年,無時無刻不在分析著烏鴉的身份與殘留的蛛絲馬跡。

    可能除了烏鴉自己,只有他,才最了解這個命運安排的對頭。

    “他們倆,是同一個人?”卓爾法大膽地推測,但馬上又為這個荒謬的想法搖頭。無論多麼完美的易容。都不可能制造出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他不了解奧法地神奇,智慧被局限于世俗的常識,無法再深一步地挖樁到真相。

    “最合理的解釋是。他們都是同個秘密犯罪組織的話事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分工合作。”卓爾法摸著咖啡杯把手的背脊,掏出了一個寫滿追捕思路的黑皮筆記本,在卡西莫多•伯騎士與烏鴉兩個名字之間,用力劃了一條相連的粗線。

    暫時將激動之情拋開,卓爾法�頭望了望帕麗斯,“紅雀劇團……

    買凶……儲妃遇刺……”這個愚笨的女人,居然在無意中。干出了這麼荒唐的事,而且,到現在為此,還沒明白,自己干了什麼。

    想必坦丁,很快就能從刺客嘴里,挖出事實的真相,通緝令也正在路上。

    不過這樣更好,既然刺客是沖著卡西莫多來地。而他又有相當地證據,來證實勛爵的罪犯身份,那麼,很容易將佩姬小姐的怒火,引到對方身上。

    “我們應該報警。”卓爾法抿了口沒放糖地咖啡,說道,“綁架你的是外地的黑幫,而且,他們的目的,並不是勒索一筆金錢那麼簡單。

    但警察能保護你。”

    他現在應該甩掉這個女人了,至于她是又被黑幫抓到,還是被官方以謀逆罪送上審判台,那可不關他的事。

    帕麗斯不知所措地點頭同意了。

    這個暫時落腳的小鎮警署,設施簡陋,警察們連配槍都沒有。假如被黑幫們追查到,根本無法保障自身的安全。

    “我們回蒂羅萊。那里有巡警總局。”卓爾法拍板,他準備用官方身份,在警察的保護下,大搖大擺地回到坦丁。

    他買了兩頂假發,一頂黑色,一頂栗色,還買了幾件款式普通的衣服,喬裝打扮,讓他們看上去,就像樸素地小買賣人。

    由驛站公共馬車,他帶著帕麗斯,在下午,安全地返回了蒂羅萊。

    蒂羅萊巡警總局有四百名武裝到牙齒的警察,沒有任何黑幫,膽敢直接于它對抗。

    卓爾法走進巡警局大廳,望見前台,正被幾個失竊了錢包的市民圍著,于是心情很好地佇侯在一旁。

    只要回到都城,他準備親自撫開卡西莫多•伯騎士的嘴,親自帶隊,去逮捕烏鴉。

    他與烏鴉的戰爭,終于要結束了。

    但大廳牆壁上,某張剛貼出來的通緝告示,讓卓爾法嘴角喜悅的淺笑,瞬間凝固了。

    “卓爾法•隆奇,原西部暗警廳探員,現任坦丁司法廳秘書官,他涉嫌于近日發生的謀逆案有關,目前下落不明,望知情人提供線索,當局將獎勵……”

    他微微顫抖,直愣愣望著告示上,自己的素描畫像。

    “有線報,通緝犯幾天前,在城里露過面。立即將告示分發到各個,地區分署,另外,讓城門地衛隊提高警惕,每個出城入城的人,都得嚴加盤問,這可是大案子。”他聽到,不遠處,幾個探長邊走邊吩咐著下屬們。

    如果不是還沒脫下喬裝的假發,探長們也沒想到,通緝犯居然近在眼前,他已當場被捕。

    “我們應該直接去找局長,畢竟我可是蒂羅萊有名的人物…”帕麗斯走了過來。

    卓爾法在她看清楚通緝令前,一把將女男爵拖出了巡警局。

    獵手與獵物的位置,似乎顛倒了過來。

    那個該死的卡西莫多•伯騎士,不知用了什麼花招,將罪名,安在了他的腦袋上。

    官方在通緝他,地下世界的黑幫,也在虎視耽耽地尋找他。

    卓爾法面無血色,必須想辦法,立即離開城里。

    整個蒂羅萊,對他而言,已是布滿羅網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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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41:19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七章  亡命(一)

    卓爾法•隆奇一貫很謹慎。

    他先到城門通口觀察了一陣子,發覺守備得很嚴格,每一個進出的人,都得脫下帽子,拿出身份證明。車棲也要接受搜查。

    顯然他們已經得到了半戒嚴的通知。

    “看來硬闖不行。”他退了回來,用化名在東城區的一家高檔旅館訂了房間,和帕麗斯假扮夫妻,順利地住了進去。通緝令才出來沒幾個,小時,還沒到街知巷尾的程度,而假發與化裝,也掩蓋了他的幾個重要特征。

    “你為什麼會阻止我報警?要知道,現在有人想謀害我!”不明就里的女男爵,剛進房,終于忍不住責問道。

    “剛才在警署,有個熟悉的人影閃了下,我認出他是黃金角海灣的黑幫頭子”,卓爾法撒謊,“警匪勾結,可以想象,你前腳剛得到警察的保護承諾,後腳,就會重新落到歹徒的手里。”

    “我們可以找市長,他和我有幾分交情。”

    “但躲過了這一次,能躲過下次麼?”卓爾法恐嚇著,“你目前不能回家,也不要和任何人聯系,否則只會害了你自己。”

    “不過,你為什麼要幫助我?錢?還是名譽?”帕麗斯依然狐疑。

    “萊因施曼小姐是我的上級,你又是她的表妹,如果我能保護好你,就能名利雙收。”

    這解釋符合女男爵對人的觀點,她滿意地點點頭,暫且打消了疑惑。

    而卓爾法的內心,卻沒表面那麼平靜。

    他走進輿洗室,鎖上門,像只被關進籠子的土狼,恐懼又暴燥。

    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邏輯、邏輯。

    刺殺儲妃的主謀就在門外,但通緝令上卻寫著自己的名字。

    那個笨妞還一無所知,不是她在搞鬼。

    某個神秘人在幕後。推了一把,笨妞解脫了,自己卻倒了大黴。

    這罪名足夠他死上十回。

    襲擊笨妞的黑幫……自己來蒂羅萊調查烏鴉……有人想把一切都掩蓋在黑暗里。

    根據利益得失的原則,卓爾法很快推測到了幕後黑手是誰,“卡西莫多•伯騎士!”他兀自詛咒著這個名字。

    “我必須回到坦丁,那樣還能放手一搏。不然,只有流亡海外一條路可走。”他把頭伸到水管下,將籠頭扭到最大。近乎窒息地沖了半天,然後�起頭,望著鏡子里那張濕漉漉、形容枯槁的臉。

    冷靜、冷靜。

    目前只是暫時安全,剛抵達南部時,他並沒有刻意隱瞞過身份,那麼,警局很快就會查到,通緝犯就在蒂羅萊。全城搜捕,落網只會是時間問題。

    唯一的盟友,那個愚笨地女男爵。也只是在慌亂中。輕信了謊言,估計等她平靜下來,仔細一想。就會發覺漏洞百出。

    更不提,還有一群黑幫,正樁地三尺地找自己。

    “當年,那人是用的什麼手段?”卓爾法深深吸了幾口氣,他的處境,居然和烏鴉逃出西部時很相似,而且,比烏鴉更孤助無援。

    半刻鐘後,卓爾法露出了一絲笑容。

    與其坐已待斃,還不如故意讓人發現“蹤跡”。

    第二天中午。卓爾法•隆奇走進蒂羅萊商業街一家專賣野外用品的連鎖店鋪,這家店商品琳瑯滿目,大到野營帳篷,小到攀岩用的釘子,都能購買到合心意的款式。

    櫃台一角,還放著一疊彩印版的地理風情類期刊,供顧客們翻閱。

    卓爾法慢騰騰地在店里參觀,他將釣魚用的鉤桿從牆上取下來,試了試手感。又走到一旁,翻看了幾本雜志。

    雜志印刷得很粗糙,主要是描敘了野外旅行地注意要點,獵場的分布,攀登愛好者的經驗之談等等。

    他翻書的速度很快,然後,在某一本某一頁上,赫然停了下來。

    “先生,需要什麼服務。”身後有人問道,卓爾法轉身,是穿著店鋪制服的一位營業員小姐。

    “這種刊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卓爾法說。

    “當然,這是本店自動印刷的內部刊物,只提供給店里的會員。”

    營業員回答。

    “會員?”

    “您在本店消費的金額超過了二百愷撒,我們會頒發給您一張會員卡,而附送的刊物,就是福利之一。”

    “很不錯的經營頭腦。“他將雜志合上,“我需要一套鉤桿、一頂便攜式帳篷,還有防風火柴、水壺、野外工具包。對了,還要山地用地鞋子。”“您是想野炊還去釣魚?”營業員熱情地招呼,“帳篷地話,我向您推薦這一款,由最高級的帆布編織,頂蓋設計成通風的紗窗網;而套索,則推薦‘獸血’牌,地道地六股牛筋揉成,還加了堅固的鋼絲。”

    “秋天是個旅遊的好季節。“卓爾法回答,他試了試繩子的韌性,“就要這種。”

    “您是現款還是支票?”

    “我今天出門時忘了帶足夠的現鈔,帳戶里的余額也不足,干脆一半現款一半支票吧。“卓爾法掏出六十愷撒的票子,又拿出銀行私人帳戶的單子,在上面填寫數額,簽署了自己的名字,他故意將字寫得潦草。

    “嗯,您需要送貨服務麼?”

    “後天上午,將貨物送到東城三百二十號三樓勁號房。”“沒問題。“營業員在紙上記錄到。

    臨走時,卓爾法隨手將包著火柴、山地鞋,攀岩套索等物什的包裹拿起來,“這幾種我順便帶走算了,付地現款夠了吧。”

    “完全足夠了,很高興為您效勞。”

    “對了,請問,公共車行在哪里?我是外地人,不是很熟悉蒂羅萊。”“本條街朝左的拐彎處,就有一家。”

    卓爾法走出店門,摸了摸包裹,他要的東西已經弄到手了。

    按商鋪的普遍運營方式,他們會在下午四點左右,將當日收到的所有支票,拿到銀行兌現。

    希望今天也不例外。

    五分鐘後,卓爾法來到馬車行,他說,“我要預定一個位置,今晚六點的車。”“您準備去哪?”

    “去與俄沙交界的邊境。“晚上六時許。

    蒂羅萊巡警局接到了一家銀行的通知。負責通緝犯的探長,立即召回了正在城里盤查地所有探員。

    “根據銀行傳來的情報,犯人動用了被凍結的私人帳戶。他光顧過一家野外用品店,還留下了地址。現在立即出動。“探長興奮地吼道,他沒想到,通緝令才貼出來一天,就有了犯人的線索,順利得簡直難以想象。

    他們很快包圍了東城三百二十號那家有六層樓的高檔飯店。

    但徒勞無功,房間里空蕩蕩,而地面上一些淩亂、沒來得及帶走的私人物品,顯示出對方走得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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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43:37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七章  亡命(二)

    “讓他跑了!”探長狠狠跺著腳,。

    這時候一個探員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我剛調查到,通緝犯曾買過一張長途公共馬車的票。”

    “具體什麼情況?”

    “六點整的車,朝北開,目的地是俄沙邊境。”

    “現在是七點十分,車早已經出城了,該死,負責城門的守衛,怎麼就沒發現!”探長馬上指示道,“將新線索通知局長,我需要巡警騎兵隊的協助,封鎖朝北的要道。”

    勞薇塔幾乎同時,得到了這個情報。

    “幫派在巡警局的線人,傳來了消息,卓爾法•隆奇剛逃出城,前往北邊的邊境線。“小頭子費奇說道。看到通緝令後,他鬆了口氣,但也更加畏懼勞薇塔身後,那股連都城安全廳都能蒙蔽的力量。

    “既然唐納修教父那棵樹倒了,我得另找個靠山。這位小姐的目的,應該不止于此,黃金角海灣的幫派勢力,開始朝南部滲透了,那麼,我……”費奇偷偷打量著勞薇塔。

    “警署是怎麼查到的?”

    “好象是由銀行帳戶順藤摸瓜,那家夥去買了不少野外旅行用的設備,但還來不及取完貨,就溜掉了。”

    姑娘眯起灰色的眼眸,沈默了很長時間,“昨天通緝令才出來,今天灰佬們就能逮住犯人?如果巡警局有這種效率,那世間就沒人敢犯罪了。而且,頭警告過我,那人不是個會輕易露出馬腳的蠢貨。”

    她忽然站起身子,大聲說道,“去問問接待過隆奇的營業員,我想知道他的購貨單據,以及他說過什麼,干過什麼。”

    飯店正對面的小餐館里,卓爾法�手壓低頭上的帽子。對帕麗斯說,“蒂羅萊警察的效率真低,比我想象中的要來得晚。現在主要的警力都被調走,城門地警戒也不會那麼森嚴。七點半我們就走,和他們打個時間差。”

    “可我們能去哪……”

    “西部,我在西部暗警廳認識幾個身居高職的朋友,他們能幫助你。”

    他發覺帕麗斯神色有些猶豫,“她已經起疑心了。”卓爾法暗想。

    不過沒關系。只要出了城,他也準備立即將女男爵甩掉,讓這蠢妞成為麻痹敵人的誘餌。

    四天後。

    福蘭一直在關注蒂羅萊方面的消息。

    由安全廳傳出的情報,刺殺儲妃的主使人卓爾法•隆奇,已經不知所蹤。

    根據當地的巡警局調查,通緝犯應該是逃往北部的邊境,現在警察們撒下天羅地網,並與俄沙地邊境巡邏隊合作,務必要在他流亡到海外前,將犯人抓獲歸案。

    比起這個世人矚目的焦點。另一件小事就無人關注︰蒂羅萊城的一位富有的女男爵。日前失蹤,下落不明。

    勞薇塔在昨天,寫密函告訴了福蘭兩件事。卓爾法•隆奇秘密出城後,將帕麗斯扔在了荒野,只身逃亡,目前女男爵被她的人抓住,已掌握在手心里;那個狡猾的男人蒙騙了警方,他的目的地絕不是北部邊境。

    “目前有兩個線索,由帕麗斯嘴里拷問出事實上,還沒怎麼,那個滑稽的女人,就哭喊著說出了一切卓爾法想回西部。不過我查過他曾在一家店鋪。買過不少野外旅行的用品,其中包括厚底釘鞋、攀岩鉤,固定架等山地工具。“勞薇塔在信中說,“西部是他地出身地,兔子在受驚時,總會選擇逃回熟悉地老巢,但他離城前的舉動,似乎並不像只是在故布迷障,南部與坦丁之間。除了便捷的大道,還橫著一條廣無人煙地陡峭山脈,也有可能,他想攀登過山嶺,前往都城。我將人手分為兩組,一組去西部搜查,另一組我會親自帶隊,跨越山巒追蹤。

    我保證,不會讓您失望。”

    “她想干什麼?”福蘭將燃盡的煙掐熄,又從夾子里摸出一支,他的癮頭越來越大了,“以勞薇塔的聰明勁,怎麼會放縱他查了這麼久?

    除非,她也想通過卓爾法•隆奇,知道我的秘密。”

    福蘭知道,姑娘對自己懷著深厚的好奇心,女人產生感情時,往往不會那麼理智。

    他敲了敲額頭,繼續思考,“福蘭•弗萊爾仍然活著,這件超越了常識的事,世上只有兩個人知道,料想隆奇也無從知曉,但他目前掌握的情報,足夠對自己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煩。”

    福蘭有很多種方法,讓麻煩泯滅。比如死人就永遠不會吐露真言。

    是啊,只要他稍微狠下一點心,復仇之路就會順坦得多。

    殺掉馬蒂達•赫本,殺掉卓爾法•隆奇,將所有阻礙者,變成墓園的泥土下冰冷地屍體,很容易不是麼?

    他就能擺脫掉許多不可預料的麻煩,將所有精力與時間,投入到與敵人的暗戰中。

    只要狠一狠心……福蘭的呼吸聲有點粗濁,這惡念象魔鬼甜美的低語,引誘著他。

    福蘭苦笑,“我綁架帕麗斯,是因為她違背了律法,意圖謀殺,無論是文明世界,還是野蠻的王國,這都是不值得饒恕的罪名。但卓爾法•隆奇針對我的舉止,並沒有偏離律文規定的軌道;馬蒂達地追殺,也是依行著教會的神則和信仰。”

    “不,別把自己想得那麼偉大,那麼符合公正。那冥冥間的不朽意志,又豈是凡人可以代表的。“他又想,“我不想染上殺戮,只因為它是毒品,只要嘗過那種血腥,享受了它所帶來的便捷與利益,就無法自拔。我只不過,不想變成盲目的瘋子。”

    福蘭從筆筒拿出筆,沾上墨水,給姑娘回信,交代她如果追上目標,不能危及到性命,將對方禁錮在安全地點,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

    “希望這封信來得及送到勞薇塔手里。她太有自主的意志了,總會根據自己的考慮來行事。”放下筆,福蘭長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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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44:46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七章  亡命(三)

    刺客帶來的恐慌,逐漸消失無蹤,這時候,整個坦丁的上層階級正處於興奮與忙碌的氛圍之中。

    籌備良久的皇室婚典,並沒有被刺客事件所影響,根據外界傳聞,儲妃殿下的身體已經好轉,這讓人們又一次贊嘆那療傷魔藥的神奇。

    但福蘭心里清楚,佩姬的健康狀況很糟糕。就如獄房中的死囚,在絞刑架開啟前,法律依然不會剝奪犯人的生存權。他刻意壓抑了聖力治療的時間,只是單純將佩姬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制止了嚴重的內出血,驅逐了毒素,不過,把那些後遺癥也一起治好,並不是他的責任。

    小半個月的時間,因刀口和毒藥受損的肌肉髒器,沒那麼容易自然康復。

    為了消除公民的不安,佩姬在療養了區區一個星期後,就高調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她幾天內接受了兩次報刊記者訪問、回司法廳處理了些瑣事、出席了一位親王的宴會。

    福蘭也是親王的邀請對象,他在宴會上,曾故意詢問過佩姬,“我在司法廳曾見過那位隆奇先生一面,很難想象,他會干出這樣的惡行。”

    “我也很難相信。”佩姬直言不諱,“現在外界都在傳言,因為我對待那個秘書官的態度過于惡劣,導致他因恨喪失了理智。雖然卓爾法•隆奇個性令人厭惡,但他並不是個瘋狂的無序主義者。”

    “您確定?”

    “我看人不會錯,就像你是個值得提攜的聰明人。等逮到隆奇,我得好好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佩姬輕輕笑了笑,伸手從經過的侍從手中,接過一杯紅酒,但這舉動牽動了尚未愈合的傷口,讓大小姐咬著牙,面色白了白。

    “那劑魔藥。可沒靈驗到讓那麼嚴重的傷勢,在短短幾天內完全恢復,你應該多休息。“福蘭注意到佩姬洋溢著苦痛的神色。

    “沒關系,反正傷好了,該發生的事,依舊會發生,還不如早點結束。”佩姬嘀咕著,忽然問道。“那次你來行宮探望,曾見到過我的父親?”

    “是的。”

    “覺得他如何。”

    “公爵閣下是個強硬,讓人敬畏地對象。”

    “沒錯,他總喜歡讓人�著頭敬畏,因為想站在他上方的,從精神到肉體上,都被統統抹消掉了。”

    最後那段話說得很輕,如微風穿過廊間,所發出的呢喃,以至于福蘭根本聽不清楚。但他從佩姬神情中。轉爾即逝的某種表情上。猜到了什麼。

    “您似乎很疲憊,就不多加打擾著。”

    “好的,對了。無論是我,還是金雀花、皇室,都不會對在危難時,伸出援手的人,表示出吝嗇。那份報答,就快來了。”

    福蘭聳聳肩,並沒有在意,他告辭後,朝財務大臣的位置走去。

    “現在看起來,我左右逢源。以中立商人的身份,與政治黨派間地關系都處置良好,但誰知道,明天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局。”他邊走邊想,“得牢牢控制住麻煩,比如卓爾法•隆奇,比如馬蒂達……”

    但幸運和災禍,均是神靈的恩寵與玩笑,並非俗世的智謀。可以掌握的。

    苦盡甘來,盤踞天際的陰翳雲層,終究被輕快的風吹走,這就是黎拉•貝瑞此刻真實的內心寫照。

    姑娘哼唱著家鄉俚語的小調,遊走在院落里。她秀雅的發式外,套著一頂白色地護理帽,正提著裝衣服地籃子,走到一排排竹竿旁,用指尖摩宇著晾在竹竿上的被單,午後柔軟的陽光,侵潤在布匹與棉花地顆粒中,摸上去舒適極了。

    她滿意地點點頭,顛起腳,將被單拉下來,用下巴夾住一角,雙手麻利地折疊好,放進籃子里。

    一群麻雀,被姑娘的步伐驚飛,隨後又落到不遠處,在沙地上蹦跳。

    抓麻雀,可是黎拉的拿手好戲,小時候,她經常用一點面包屑和簸箕做陷阱,為晚飯的菜譜上,增添一份油炸小禽肉。

    “不知道那個丫頭喜歡吃不。有機會我抓幾只。”黎拉想,出身于鄉間小鎮上的她,一直看不慣療養院所謂的營養餐,油盡量少放,暈素的搭配必須合理,就連磨豆漿的具體濃度也有明確的規定。菜單上標明了各種每日得攝取的養分劑量,天,那一串串數字看起來,像是會計撰寫地財務報告。

    “我從沒吃過這麼麻煩的食物,還不是健健康康。”她撇撇嘴,“整天在房里,半步也不出來,沒病也會變得有病。”

    當黎拉找到一份護理員的新工作,來到療養院,第一眼看到馬蒂達時,就喜歡和同情上了這個像瓷娃娃般的小姐。

    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但不會言笑,整日坐在窗台邊的桌子旁,偶爾會拿著彩筆,在紙上塗抹著誰也看不明白的圖案,更多的時候,是在發呆。瞳仁沒有焦距地透過印花窗簾,望著遠處,丘陵上的樹林。

    再熱烈地太陽,仿佛也無法驅逐冷清死灰的氣氛,黎拉每次給打掃房間時,都會有種錯覺,這間裝飾豪華,連床墊下都安著小彈簧的臥室,像個有著無形籠子的監獄。

    黎拉不懂“自閉癥”、“先天性大腦發育不全”之類的醫學名詞,但她覺得,對健康來說,太陽與草地,比一百粒藥丸都來得有效。

    “找機會,我應該給護士長說說,多在野外運動,比安靜的療養更有效。”黎拉把籃子摟在懷里,邊走邊想,這時候,她愕然地看到守門人將鐵門拉來,一個身材高大的,披著旅行大鱉的男人,騎著馬,奔馳進來。

    護士長嫉嫉迎了上去,“先生,您來了。”

    “我女兒最近還好麼?”他跳下馬,摘去皮革手套,將外套脫下來,隨手掛在馬鞍上,和護士長交談著走進白石砌成的門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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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48:30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八章 行宮伯爵 (一)

    那張醜陋的臉,差點讓黎拉失聲尖叫,“卡西莫多•伯騎士她顰眉,心髒劇烈地跳動,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怎麼自己老和這個災星踫到一起。就算在坦丁郊外的療養院都會遇見他。這種該死的孽緣,值得以深淵惡魔之名來詛咒。

    “我寧願同坦丁最沒風度最齷齪的男人約會,也不願再被災星傳染黴運。”黎拉沒好氣地想。

    她尋思著剛才聽到的“女兒”這個詞,整個療養院只有一位病人,但她死活不相信,馬蒂達與那個醜陋的奸商有親屬關系。

    “別生氣,就當他不存在,我現在是在干護理,一定記得保持微笑。”姑娘故意繞到側門,好和災星錯開。

    左側走廊的盡頭,就是馬蒂達的病房,她路過時,護士長嬤嬤正巧從病房中快步走出來,見到黎拉,便吩咐道,“伯騎士先生正在探望病人,兩點左右的體溫測試暫且取消,四點鐘再來吧。”

    “他是……馬蒂達小姐的親屬?”黎拉探試地問。

    “你還不知道吧,那位先生是療養院的所有人,也是小姐的父親。”

    我居然在為最討厭的人打工!黎拉捧著曬好的衣物被單,沮喪地來到存衣間,開始考慮是否辭職。但她舍不得療養院附近優美的環境,舍不得可憐的小馬蒂達,而且,因為上次被秘密警察抓到安全廳的事,讓房東寧可賠償違約金,也急著取消了租約。

    她在坦丁,已經沒有家了。

    “我塌塌實實地工作,拿應得的薪水,又不是受了他的恩惠,干嘛要辭職呀。”終于,黎拉說服了自己,向現實妥協。她看了看壁鐘。

    按照安排,三點鐘,要去廚房準備下午茶;四點,得給馬蒂達測量體溫;下班前,還要整理好今天的護理報告。

    姑娘很快就將奸商的影子,從腦袋中拋開了。

    四點鐘,她先去醫療室,從墊著厚毛絨的盒子里取出體溫表。小心翼翼地拿著,這由玻璃與水銀制成的精巧玩意,價值不菲,幾年前才根據現代醫學理論發明出來,惟有真正有錢的人才用得起。

    來到病房,卡西莫多•伯騎士已經離去,馬蒂達和往常一樣,呆坐在椅子上,聽到有人走進來,漠然地轉過頭。眼神渙散。

    “該量體溫了。乖,把胳膊稍微�起來。”黎拉親切地笑著,憐惜地摸了摸馬蒂達已垂到肩膀上地白金色頭發。將她的外套扣子解開,把體溫劑放在姑娘的腋下,“夾緊,五分鐘就可以了。”

    她叮囑了幾句,開始收拾屋子,將桌上半空的水杯收起來,地上還有兩個被踩熄的煙頭,這讓黎拉輕罵了幾聲,“怎麼當父親的,病人聞煙味。對身體可不好。”

    當她擒著煙頭,轉過身時,呆住了。

    馬蒂達將體溫表握在手上,仿佛把它當成了一支彩色鉛筆,用力地在紙上劃著,黎拉還來不及制止,脆弱的玻璃就破裂開來,一大滴水銀滾落在桌面上,綻成許多更細小的珠子。

    就算黎拉並不是個接受過正規醫護訓練地護士。也知道,水銀有毒。她呆愣愣地看著,然後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

    “別慌,趕快取些硫磺粉來,硫磺能中和水銀,讓它停止揮發。”

    聽到叫聲趕過來的護士長冷靜地吩咐,她用勺子,仔細地將滲透在馬蒂達衣服上的水銀珠弄下來,然後異常嚴肅地問,“體溫表破開時,有水銀進了小姐的嘴麼?”

    “我……我沒注意……”黎拉不知所措。

    “你怎麼負責的!才工作幾天,就出現這麼嚴重的事故!”護士長惱火地吼道,“為了防止意外,馬上準備蛋清和催吐劑。”

    整個療養院亂得像喧嘩的菜市集,直到馬蒂達吐出胃中的殘渣,體征反應也沒顯示汞中毒後,才平息了下來。

    “貝瑞護理員,瞧你干的好事。”護士長把黎拉喚到院長室,“本院從來沒發生過這種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地事故。”

    “抱歉……”姑娘局促不安地低著頭,她預感到自己又要失去工作了。

    難道我真地不能在大城市里站起腳?黎拉悲哀地想,她等待著判決的到來,犯了錯,就得受罰,沒什麼好辯解的。

    “雖然你有嚴重過失。”嫉嫉嘆了口氣,慈祥地望著年輕地姑娘,“但給人彌補的機會,是種美德,這次就算了,不過,絕不能再犯錯。”

    “我保證!”黎拉欣喜若狂地喊道。

    等再次走進病房,姑娘瞧見小馬蒂達,依然坐在窗邊,她快步走過來,雷 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能否聽懂我的話,但真的,很抱歉。”

    回答她的,還是一張冷漠毫無表情的臉。

    福蘭並不清楚療養院發生的事情,他來得匆忙,走得也很倉促。

    為了防範那位危險的聖武士姑娘出什麼砒漏,他特意加重了精神藥劑的份量。

    “一年,給我一年的時間,等那朵金雀花枯萎,罪人們在地獄找好位置,我就恢復你地神智。”福蘭帶著些許負罪感想。

    他敬仰法律,因為那是公正在人間的化身,但仇恨,迫使他必須以罪惡的手段,來為敵人挖樁墳墓。矛盾的思緒,總是在心底糾纏不清。

    馬跑得很快,在坦丁城外的郊野奔馳,接近晚餐的鐘點時,他回到了城里。

    在快到家門口時,福蘭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外。

    那是輛榮耀顯赫的儀式馬車,一匹金線繡花的天鵝絲絨毯子,披蓋在黃銅色的車身上,絨毯地邊緣,垂落著以金與銀為主色調的緞子,車輪軸承、挽具、四匹馬的籠頭,都點綴著彩色的翎毛與砂金石片的裝飾。

    十名穿著華麗制服的長號手,佇侯在一側。

    一位穿著仿佛舞台演員般誇張服裝,披著藍塊肩的儀式官,手里捧著一柄黑色的權杖,大概等了些時候,他的站姿沒那麼嚴謹,正用手帕,擦著額頭上的汗。

    福蘭隱約記得這個人的模樣,他應該是長老上議院的一位參事。

    “您有何貴干?”福蘭問。

    “卡西莫多•伯騎士閣下,我受命于拜倫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以及上議院眾位主席議長之令。”參事微微鞠躬,用那種非常傳統的口吻說道,“特通知閣下晉升爵位一事,閣下請于七日後的上午,移駕坦丁大教堂。“號手們舉起黃金長號,伴著參事的話語,吹出莊重的樂調。

    “爵位?”福蘭想起了宴會上,佩姬曾說過的話。

    “本次是例行通告,具體的事宜,上議院、紋章院以及皇家禮儀廳,均會派遣專人來協助閣下,您有七天的時間,來準備和熟悉拜倫的授勛儀式。”參事深深打著躬,“恭喜您,我的伯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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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49:31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八章 行宮伯爵 (二)

    在天授神權,君主的口喻即是法律的年代,行宮伯爵是一個顯赫到極至的封號,它通常只頒布給大皇帝陛下最親密信賴的人,在歷史上,出現過多位親王兼任這爵位的情況。它曾代表著皇室最高發言人、最靠近御座的貴族等多種榮譽。

    但這個時代,大憲章、議會、法庭、行政機構,左右著政治,繁復到連最細微的地方都會注辭的律文、身居高位的議員官僚,分薄了御座的權威。

    既然連皇帝都無法自由施行自己的意志,那行宮伯爵,也只是個漂亮的花瓶。現在,這種沒有繼承權和封地,純粹榮譽意味的終身制爵餃,在實際的收益與政治發言權上,甚至比不過地區的行政長官。

    這顯然是議院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伯騎士勛爵家財萬貫,物質上再多的恩惠,也不能額外表現出皇家的慷慨;而多出位在本國擁有采邑的外國貴族,也不符合拜倫的憲章,所以,行宮伯爵既榮譽光鮮,又不會損害到大多數人的利益,再適合不過了。

    雖然有議員私下質疑過,封一位出現在坦丁才兩個多月的人為伯爵,未免過于草率,但沒人會不識趣地公開講出來,人人都知道,卡西莫多•伯騎士是儲妃殿下的恩人,皇太子甚至為不能再賜給一塊采邑而感到不快,而且,他還是披著神秘面紗的魔藥師。

    有適齡女兒的坦丁貴族家庭,開始尋思是否要和這位新貴來次聯姻。就算行宮伯爵的頭餃不能傳給後代,但那位英格瑪爵爺手腕靈活,誰知道他日後,會不會弄到擁有世襲權的參政伯爵身份呢?

    福蘭沒功夫理會這些無聊的事兒,他正等待著黃金角海灣那家施工隊的到來。

    巨拳大佬克瑞根,特意找了一些沒有案底,表面上身家清白的幫派成員,成為了伯騎士建築行的雇員。

    “那位先生。是我最可靠的朋友,他地命令,即是我的意志。“福蘭用烏鴉的身份,給克瑞根指示道。

    “頭,難道我們又要多出位首領?”當時,小比斯曾說,“幫派有今天,都是咱們用命換回來的。就這麼給人當苦力?”

    “範格萊老大不會害我們的。”沙威甕聲甕氣地說,他感激福蘭的救命之恩,以至于克瑞根開始逐漸不信任這個在西部就一直跟隨著他的手下。

    克瑞根思索片刻後,眼神閃爍地說,“範格萊畢竟是老大,如果違背了命令,且不說沒有他的幫助,我們無法對抗那些恐怖地龍脈者,就連小狐狸,都得造反。”

    目前幫派的生意大概分為兩塊。走私與軍火交易歸他負責。而明面上洗錢用的連鎖商行、投資所,與官員們交際,則完全被勞薇塔掌握。

    連克瑞根都不知道。海灣地區與邊境海關的官僚,有人收過賄賂;具體又有哪些注冊公司,是幫派的產業。

    他控制住了幫派的基石和大多數成員,但那只油鹽不進的小狐狸,卻掐著整個幫派的脈搏。

    沒有她點頭,走私進來的商品,就沒渠道銷售;賺取的黑金,在帳面上也不能洗成清白純潔地票子。

    克瑞根嘗試過自己來,但新公司剛開業三天,就被當局查封了。秘密帳戶也被永久凍結,損失了二十幾萬地。

    “請您尊重協議,別把手伸到我這邊來。”勞薇塔對他說,眼神中有種嘲弄。

    “誤會而已。”克瑞根只能這麼說,雖然他知道是誰在搞鬼。

    “那好吧,十三萬,一周內打到我的戶頭來。”

    “十三萬?”

    “別忘了,幫派每期的收益,有一半屬于頭。你私自行動,虧損了二十六萬,不能讓頭給你擦屁股。”

    那一瞬間,克瑞根甚至想用最殘忍地酷刑,來折磨面前的姑娘,但他終究忍著了,他害怕烏鴉神奇的力量。

    “這女人到底被烏鴉操過幾次?居然被操得這麼服帖。”他只能在心底惡毒的咒罵。

    現在,卡西莫多•伯騎士,這個突然出現的名字,讓克瑞根似乎看到了一絲曙光。

    世上沒有不會背叛的同盟,如果能同那位即將成為伯爵大人的富豪達成協議,也許能撇開勞薇塔與她身後的烏鴉。

    “先合作一段時間,摸清楚那人的底細。”克瑞根尋思,“多條路子,總比被勞薇塔吃得死死的強。”

    他又望了望沙威,說,“你做好準備,帶幾個人去南部。”

    “南部?”

    “勞薇塔那小妞還不賴,居然硬生生在蒂羅萊弄出塊地盤,但她不能繼續逗留下去,你去接管。”

    “哦,包在我身上。”沙威豪爽地拍拍胸膛,他不擅長動腦子,但沖在前面搶地盤,卻是他地最愛。

    克瑞根惡狠狠地想,“蒂羅萊勢力錯綜復雜,小狐狸也只是蠻橫地弄倒了當地的大頭子,半點根基都沒,你去那里,能活著回來就算不錯了。”

    居然一直幫著烏鴉說話,沙威不再是自己人。

    遲早,他要踢開所有絆腳石,包攬整個黃金角海灣的地下生意。

    “隧道工程開工後,外圍交給坦丁的兩家施工隊,真正核心的部分,得自己人來。”福蘭在紙上劃著,“克瑞根永遠是個獨佔欲望強烈的人,可以共苦,不能同甘,對他得多加提防,用看上去很誘惑的魚餌遠遠釣著,還有勞薇塔,她很能干,但將一位姑娘,放在幫派里與狼為伍,始終不妥當……”

    急沖沖地闖進來的芭蕊•席拉娜團長,打斷了福蘭的思路,他裝著隨意地樣子,將備忘錄放進抽屜。

    “這段時間,劇團一直在忙著準備婚典時地節目,目前準備工作如何。”福蘭找著話題。

    團長面容蒼白地盯著福蘭直喘氣。等她的喘息聲消停後,冒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要相親?”

    跟在芭蕊身後的妮可,也神色不善,尖牙利嘴地嚷嚷,“哼哼,背信棄義,吃完了擦干淨嘴就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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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50:42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八章 行宮伯爵 (三)

    “什麼叫吃完了擦干淨嘴就想走?相親又是指誰?”福蘭啞然失笑,“兩位好女士,你為什麼會說一件,連本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事兒?”

    “是指我麼,可是我嘴巴上很干淨呀。”塞西莉亞顯然是先去了廚房,她端著一碟花生醬溜過來,大喊著,“大個子,沒面包啦,只有花生醬不好吃。”

    芭蕊的臉瞬間紅了,她惡狠狠地在妮可腰部的軟肉上掐了一把,“死丫頭,別亂說話。”

    “咦,你還沒被吃麼?”妮可對她唧咕,“不是曾住過好幾個晚上嗎?居然有人整天對著一塊大蛋糕,卻不下嘴。”

    “你才是大蛋糕!”芭蕊羞得想對著妮可的大屁股,狠狠來上幾巴掌。

    “好啦,到底發生了什麼?”福蘭問。

    妮可快嘴道,“劇團的消息很靈通的,這幾天,老是聽見有人說,你準備和某某家的大小姐聯姻,還有誰家在外地讀書的女兒,被家里拉回坦丁,難道當了什麼伯爵,就了不起啦?”

    “是沒什麼了不起的。”福蘭將塞西莉亞手中的煙拿過來,“別亂翻大人的東西,小孩子,不能抽這個。”

    “我已經很大了!”塞西莉亞驕傲地拍了拍胸口,嗯,的確比扁平的搓衣板,稍微大上了那麼一點。

    “別亂信謠言。”福蘭說,“時候不早了,一起去午餐?”

    “哦,沒這事就好。”妮可說,又奇怪地問,“大個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你為何還沒再婚?是因為仍追念著小馬蒂達的母親?

    雖然為逝去愛人守身很偉大,但人,還是得注意眼前……抱歉…”

    福蘭臉上的表情,讓妮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不。沒什麼,不說這個了,去白銀大道的飯館吧,我知道那有家店的煎龍蝦肉,味道很棒。”福蘭將外套拿在手里,朝門外走去。

    “我會找到你的。”他在心底,對著某個思念的影子低述。

    禮儀廳的教師正在書房給學生上課,房間的四壁包嵌著棕色地軟橡木。靠書桌左手的牆壁並排著三張四階書櫥,里面裝滿了封皮精美的書籍。而另一角,則是紅木的陳列櫥,陳列著許多用盛滿煙草的小鐵盒,拜倫限量生產的高檔煙葉,來自馬爾克摩,口味甚重的嚼煙,英格瑪人喜愛的,由粗草紙卷成,在尾部包上金箔地長嘴煙……

    教師的聲音在室內回蕩。“拜倫的傳統。伯爵衣飾上顯示爵位的白色招皮毛邊,必須是三條,在正式場合可不能出錯。”

    “雖然在普通的書信來往中。對收信人的名字可以簡約,但依據古禮,如果是正規嚴謹的交際,得加上對方的氏姓。這在每個國家都是慣例,您是英格瑪出身的貴族,想必已然清楚。”

    這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有著一張端莊地貴婦人臉,從頭到腳都顯示出一絲不地嚴肅挑剔。不過他的學生,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中設計精致的打火機。

    “伯騎士爵爺,在禮儀上。您這樣是嚴重失禮地行為。”

    “今天夠了……”福蘭停頓了一會,他發覺自己還不知道這位禮儀教師的名字,“女士,您請回吧。”

    “授爵儀式,有許多講究,我很擔心您會逾禮。”教師滿臉無奈,在略作收拾後,告辭離去。

    他望著禮儀教師合上門,打開抽屜。拿出今日的坦丁晨報,頭版紅色的大標題《謀逆者依然在逃,邊境巡邏隊一無所獲》。

    福蘭的目光略做停留,將報紙翻到第三版,里面有則所佔篇幅很小的新聞《大霧籠罩坦丁之屏,當局警告待獵愛好者,慎入灰岩山脈》。

    “我有十種方法對付卓爾法•隆奇,就算他能回到坦丁,也沒關系。”福蘭用手指撫摩著那幾行字,“你可要當心呀。”

    閃電不時在迷蒙的蒼穹劃過,山巒間滾滾悶雷乍然響徹。

    勞薇塔•懷特邁恩穿著全套粗皮革制成的登山服,佇立在山洞前,望著滂沱瓢潑的雨水在夜色中從天而降,冰冷的山風,呼嘯著讓洞穴里地籌火劇烈顫動。

    “鬼天氣。”一個槍手萎靡不振地靠在岩牆上嘀咕,一口將小瓶里的酒吞干。

    幾天來的跋涉,讓他們筋疲力盡。在險象環生的崇山峻嶺中,搜尋一個人的蹤跡,如同大海撈針。

    “應該沒錯。”全然不顧飄進來的冷雨染濕了衣裳,她不停思索著,“卓爾法•隆奇不可能事先就想到,自己會被通緝,如果逃進山里,也是臨時起意。而且也沒資料表明,他是個野外運動好手。”

    姑娘借著籌火一明一滅的光芒,又一次核對了手中的那張地圖。

    蒂羅萊野外用品店,幾年前出版的一本內部期刊中,曾刊登過一副灰岩山脈最安全地路線圖。

    當然,安全只是相對而言。

    勞薇塔所帶領的十名幫派成員,已經有兩人,在路過險峻地段時受了傷。

    “卓爾法在商鋪里,買了許多設備,但真正帶走的,全是攀登工具,而且,櫃台上一本四年前的老雜志中,少了第三十八頁。”

    幸好野外用品店里,還存著不少過期雜志,讓勞薇塔發覺,缺少的那頁,就是這副路線圖。

    雨下得更急了。

    勞薇塔將臉上的水跡擦干,朝山洞深處走去。

    “風很大,大概明天霧就會散,我們走得慢,目標的速度也不會更快,按時間推斷,我們只比他晚半天的路程。”她宣布,“淩晨就出發。”

    回答她的是一片沈默。

    “怎麼啦?”勞薇塔露出不悅的表情。

    “頭,我不明白,那個叫卓爾法•隆奇的人,對幫派有何威脅。”

    終于有人鼓起了勇氣,訥訥地說“加里腿斷了,韋夫也傷得不輕,指不準,下一次遇險的,就是你或者我。”

    “你不用明白,只需要服從。”勞薇塔一把扯住說話人的衣領,“或者,我現在就讓你滾回來。從海撥七百米的地方直接滾下去,想必只需要半分鐘。”

    一陣狂風穿透進來,敲打著岩壁,發出宛若哀嚎的怪響,箸火的亮光,驟然轉暗。

    那個槍手,畏懼地發現,勞薇塔•懷特邁恩灰色的眼眸,仿佛升騰起一股綠色的薄霧。

    姑娘的臉在黯淡的微光中,模糊不清,“淩晨,我們就出發。”勞薇塔再一次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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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51:35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九章 意念與神祗 (一)

    黎明時分的寒流,讓他從噩夢中醒來。

    剛清醒時,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夢境里,渾身蜷縮成一團,手腳冰涼僵硬。

    “媽媽……那不是我的錯……他們才是凶手……”他低喊著,語調宛若哭泣。

    卓爾法•隆奇出生於西部一座枯調乏味的偏僻小鎮中。他剛被分娩時,瘦弱得像只沒睜眼的狗崽,醫生甚至說,“也許活不了,就算能活,以後身子也是病怏怏的。”

    “死小子,我已經夠倒黴了,你還來煩我!”老隆奇跋著一條腿,用牙齒咬開酒瓶上的木塞,將劣質的麥酒咕隆灌進喉嚨里。

    所以當他健康地長大時,已經讓許多人驚訝。

    從卓爾法懂事時開始,他就恨自己的父親。

    在無數個夜里,他躺在床上,聽著樓下的爭吵與大罵聲,輾轉反側,不能入睡。

    第二天,他總會看見媽媽紅腫著半側臉,默默地在廚房里忙碌,而爸爸,不知又在哪家酒館里爛醉如泥。

    “寶貝,吃早餐了,今天有你最愛吃的玉米。”媽媽微笑著摸著他的頭,變魔法式的,讓空蕩蕩的餐桌,擺滿馬鈴薯餅、肉腸、豆腐丸子和白煮玉米。

    雖然他的母親,只是個普通的鄉下女人,但在卓爾法眼里,媽媽是世上最絕色的美人。他依戀著母親的關懷,將全部的愛都投入到了她身上。每天父親不在家時,他坐在矮桌旁,拼寫剛學來的單詞,媽媽就在一旁,碌碌叨叨地說著家常話。這就是卓爾法在整個灰暗的童年里,最感到幸福的時光。

    終于有一天,他對母親說,“媽,離開那個男人吧。我們倆一樣能生活得很好。”

    “什麼那個男人,他是你爸爸。”母親責怪道,將他摟在懷里,安慰著,“你爸當年可是鎮上最有力氣的好手,每個車站卸貨的工人都服他,但一場意外……”

    “這就是生活。”最後,母親悠悠說道。

    這就是生活?小卓爾法想。不,它不該是屬于我和媽媽的生活。

    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設計出不少殺死父親的方法,反復推敲著每一個步驟,但在十一歲那年,他腦子里的計劃,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就像每一個酒鬼地歸宿,那年冬天的夜里,父親醉倒在街頭,當天亮後被人發現時。已經是厚雪下。一具冰冷的屍體。

    在葬禮上,卓爾法只想笑,他拼命憋著快意。以至于眼角酸痛得流出了淚花。

    從十一歲到二十歲的九年間,他從半大的小夥子,變成了穩重的大男人。

    曾有不少姑娘主動追求他,卓爾法誰都不喜歡,他只愛母親一個人。

    當他成為了鎮上警署的一名正式警員,領到薪水時,卓爾法想,“總有天,我能在城里,買棟大房子。和媽媽生活到老。”

    小巡警的微薄薪金,讓他離那棟大房子很遙遠。卓爾法開始學習前輩們地辦法,向商鋪收保護費,與黑幫稱兄道弟,同老警察們套交情。

    不過他有個嗜好,就算再熱鬧的場合,也從不喝酒。

    有一天黃昏,他在街角,擋住個長著綜栗色頭發。穿著灰短褂,神情詭異的人,在搜查時,從那人的衣兜里,發現了一把帶血的匕首。

    “轉身,將手抱在頭後,蹲下!”卓爾法警惕地吼道。

    嫌疑犯眨眨眼,看到四周沒有行人,賠笑著說,“一點小案子,別太緊張。”

    “如果你立即交代,可以得到減刑的機會。”

    “警員的薪水又不高,不如……”嫌疑犯小聲說,“五十塊,你就放了我吧。”

    這等于普通巡警大半個月的工錢,他心動了。

    “你干了什麼?”卓爾法湊過去,小聲問。

    “偷了個錢包,但被失主發現,于是我給了一刀,放心,沒扎中要害。”

    “這案子可不算小。”卓爾法猶豫了一會,“按規矩,起碼得二百。”

    “二百,是幾個人分,現在就你知道,干脆,一百五吧。”

    “一百八。”

    “成交。”

    他放過了嫌疑犯,滿意地回到警署,將制服脫下鎖進櫃子里,換上便裝回家。

    家里沒人,媽媽還沒回來。

    “大概去了教堂參加彌撒,那今天我來準備晚餐吧。”他走進廚房,穿上媽媽做飯時用的圍裙。

    一鍋雜恰湯煮好時,夜已經黑透了,卓爾法聽見了急迫的敲門聲。

    局里地一位同僚站在門口,面色沈重地說,“隆奇兄弟,兩小時前,在教堂附近地廣場,發生了一起劫殺案,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你的母親,因為失血過多,剛被醫生宣布搶救無效,已經……”

    “哦。”卓爾法平靜地說。

    他不顧同事驚愕的表情,用力關上門,回到廚房,用勺子添起一瓢湯,嘗了嘗,“味道不錯,媽媽喜歡吃清淡點地。”

    他布置好餐桌,盛好湯,“媽媽回來,就能直接吃了。”他微笑著說,然後回房睡覺。

    第二天早晨,卓爾法下樓時,望見桌上涼透了,動也沒動過的湯,“不……”他這才嘶啞地叫喊道,痛哭了起來。

    凶手早跑得無影無蹤,直到現在,都沒逮住。

    但卓爾法崩潰了,因為在警署,他見到了目擊證人的口供︰身材中等,灰短褂,棕栗色頭發。

    “……五十塊,你就放了我吧。……”

    “一百八。”

    陰郁開始成為卓爾法•隆奇的代名詞,他狂熱地工作,行事不擇手段,不放過任何向上爬的機會,這讓他在三十五歲時,就榮升為西部暗警廳的分隊長。

    對一個小鎮民家庭出身,沒有後台、背景的警察而言,升遷速度,已經是異常快了。

    “只要隆奇隊長接手的案子,沒有不值破的,他最喜歡咬住罪犯不放,直到將他們送上審判台。”暗警廳的官員們都贊嘆道。

    ……

    雨停了,猛烈地山風吹散了殘余的霧霄,卓爾法查點著行囊,除了必要的羅盤,還剩一盒攀岩釘,兩卷套索,半包火柴,幾罐腔肉,一把小手槍和六粒子彈。

    他掏出地圖,開始查看目前的位置,但一些登山界專用的術語,卓爾法不是很清楚。

    “希望別迷路。”卓爾法自言自語,�頭望了望破曉的晨曦,在路線圖上做了個記號,然後提起包裹,順著一條傾斜的坡子,朝山脈的另一側走去。

    “凶手……”他呢喃,額頭上冒出虯起的青筋,“你們都是凶手,我一定會活著,將罪人送進地獄。”

    三小時後。

    “在前面地山洞里,發現了情況。”一個幫派槍手報告說。

    勞薇塔蹲下身子,用手試探了下熄滅箸火的溫度,“最里面還有點暖,我們和目標的距離已經很接近了。”

    她振奮地想,“這下你跑不掉了,灰岩山脈,就是你的葬骨之地。”

    在下午兩點半,勞薇塔終于追上了卓爾法•隆奇。

    “追上了!”坦丁大跑馬場的觀眾席上,爆發出一陣歡呼和口哨聲。

    “不愧是割風,看來這匹昔日的冠軍馬,在伯騎士勛爵手中不,即將是伯爵大人了,又恢復了活力。”主持司儀叫喊著。

    年輕的騎師麥克,牽著馬,滿臉充滿興奮的紅暈,驕傲地繞場一周。

    “月神的風頭,都被你的割風奪去了。”凱特子爵放下拍著巴掌,小聲對福蘭抱怨。

    “麥克的騎術也不賴,不愧是騎師世家出身。”

    “如果割風不是匹閹馬,真想讓它和我的月神聯姻,它們的後代,肯定是全拜倫最出色的。”子爵哈哈大笑道,“與伯騎士家族的聯姻,可是目前人們口中出現得最多的話題。”

    福蘭感覺到了善意地調你,他笑著剛準備說什麼,穿著禮服的侍者走進包房,將一只托盤遞給坦丁當前最受關注的鑽石單身漢,盤子里躺著一封由紅色彩帶包扎,燙著獅頭鷹標志的請帖。

    “有皇室成員私下駕臨了跑馬場?”子爵對皇家專用的物什並不陌生。

    福蘭將請帖拆開,飛快地掃了一眼,對凱特說,“抱歉,失陪一會。”

    “沒問題,您請便。”

    跑馬場最上層的貴賓包廂里,永遠有一間視野最開闊的房間,屬于皇家的專廂,大概是出于不久前刺客一案的影響,門前的警衛多達六人。

    “殿下,伯騎士先生來訪。”在驗證過請帖後,為首的警衛用恭敬地聲音對房間里的人說。

    “讓他進來。”

    剛走進門,福蘭就望見大小姐佩姬獨自坐在軟椅上,剛放下手中的望遠筒,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著他。

    “儲妃殿下,你也對賽馬有興趣?”

    “沒興趣,但總比待在行宮里強,那些下人們只會說︰殿下,您身子尚弱;殿下,您需要我效勞麼……比起看無聊的畜生們繞圈子,和聒噪的猴子在耳邊嘮叨,還是和有趣的人聊聊天比較對胃口。”她的舌頭還是一如既往地嗆人。

    “哦,很榮幸成為你口中有趣的人,那麼,想聊什麼,正巧我也挺悶。”福蘭問。

    “你。”佩姬簡潔明了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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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6-6-10 08:53:12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九章 意念與神祗 (二)

    “我?”

    “對,卡西莫多,你有考慮過成婚嗎?”

    福蘭又聽到了那個令他感到頭疼的話題。

    “梅泰婭德米,19歲,坦丁子爵家庭的次女,雖然德米子爵算不上大貴族,但他的家族年代悠久,血脈純正;安娜萊麗索西蒙蒂,24歲,西蒙蒂侯爵唯一的女兒,而且那位侯爵沒有子嗣,如果你有了後代,甚至能讓他用老侯爵的頭餃,換取擁有世襲權的正式伯爵身份,據我所知,他們可是對你興趣濃厚。”“我的殿下,這讓我覺得,您正在為一匹馬配種。”福蘭摸著下巴,發出了笑聲,“很抱歉,我必須得婉拒了。”

    “配種?”佩姬同時也笑了起來,“的確是很恰當的說法,貴族們之間的婚嫁,可不是為了維護血脈的純正,與讓家族繁衍得更加枝繁葉茂,繁榮昌盛麼。”“單身,讓我過得愉快,至少現在,我並沒有組建家庭的念頭。”

    “但你身邊可是匯集著許多嬌艷的花朵,紅雀劇團那位著名的團長,還有曾在你家中,見過的那只漂亮的小獸人,而且,你的前妻,也應該是位容貌美麗的女性。”望見福蘭疑惑的眼神,佩姬聳聳肩,解釋道,“我聽聞你的女兒,雖然並不健康,但也是個小美人兒,那顯然是繼承了母親一方的血統。”

    “無論你是覺得我在緬懷逝去的妻子,還是迷醉于花叢,都不重要。”福蘭回答,“我更想追求其它的事物。”

    “卡西莫多,行宮伯爵的身份,配不上你的救命之恩。但憲章的條款,制約了我賜給你更為實際的爵餃。欠別人一個人情,卻不能完完整整的報答,可不是件讓人感到舒服的事兒。”佩姬說。“假如你能與拜倫本土地貴族聯姻,那麼,憲章就有不少漏洞可鑽。”

    她繼續說道,“又或者,你更喜歡美人?梅泰婭與安娜的確只是中人之姿,我倒有個更好的推薦,伊莎•唐•萊因施曼,我的一位表妹。剛滿17歲,雖然頭腦里裝滿了糨糊,但模樣非常俊俏,至少是只裹著漂亮皮囊的猴子。”

    “你真的認為,我對爵位感興趣嗎?”福蘭幾乎是冷笑了,他恨佩姬這種企圖將旁人的一生,玩弄于股掌的態度,“說起錢,我地資產足夠幾輩子的揮霍;說起地位,我擁有著良好的信譽;說起愛好。我更對冒險與投資更充滿激情。我能將整個世界,都當成供我遊戲的樂園。

    而一個貴族,只能想著家族。將人生耗費在虛無的政治上,這種生活,光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

    “標準的享樂主義者。”佩姬並沒有在意福蘭的語氣,她興致勃勃地評價,“好啦,親愛的卡西莫多,我只是探試下,你是怎樣的人。”

    “好殿下,我當你是朋友,而不是想著從你身上謀求利益。”福蘭擦了擦額頭上因激動而流出的汗水。他從包廂酒櫥里,取出瓶紅酒,替自己倒滿,咕隆喝了下去。

    佩姬注意到,空酒杯地玻璃壁上,殘留下手掌大小地汗跡。

    “雖然頭腦聰明,但在某些方面,會依照強烈的性格行事,並不是那種完全深沈的陰謀家。對這樣地人,信任與友誼,遠比單純的物質引誘更為有效。”她想。

    “過于冷靜和淡泊,會讓別人認為另有所圖,偶爾,我也得裝得沖動點。”他想。

    他和她,都已將虛假和偽裝當成本能。

    “別介意,我再延續會剛才的話題。”佩姬臉上浮現出一種莫名的表情,“事實上,剛才說的那幾位小姐,可是哭哭啼啼地在家里大鬧,我的猴子表妹,更是嚷著要自殺,說自己寧可死,也不願嫁給一個長相猙獰的怪人。”

    “這樣更好。“福蘭不以為然地說道。

    “坦丁的女人們,都是群憑貌取人的猴子,她們不了解,比起容貌,腦袋里的東西,更重要幾萬倍。”

    “我能將這理解為誇獎嗎?”

    “隨你便。”她向前傾著身子,潤澤花瓣般地嘴唇,露著詭異的淺淺旋渦。那張漂亮的臉蛋,靠得很近,福蘭甚至能夠感覺她呼吸時,鼻翼微微地翕動,溫熱的鼻息,瘙癢似地撫摩著他的面頰。

    蔚藍的瞳仁里,映著福蘭的模樣。

    “那麼,和母猴子相比,你覺得我如何?”她說,聲音略有些沙啞,一種挑逗的,成熟女人的嗓音。

    “殿下,請別再開玩笑了。”福蘭稍微偏了偏頭,“我可不想,接到皇太子殿下要求決斗地白手套。”“當然是玩笑,想戲弄一下你。”很快,佩姬輕笑著靠回到了沙發上。

    “她想干什麼?”福蘭朝那位正顯得很開心的大小姐,投去警惕的目光。

    發令槍響了,包廂外傳來騎師們喲喝坐騎的叫喊,新一輪跑馬競技開始了。

    “砰砰,砰,砰砰砰……”

    子彈在岩石上擦出白色的痕跡,從卓爾法•隆奇的鼻尖劃過,數著子彈間的節奏,他覺得自己的肺部肯定充滿了血,以至于伴隨著大口大口的喘息,一股血的腥味充盈在口腔中。

    右肩挨了一槍,血染濕了大半邊衣服,失血讓卓爾法的頭昏沈沈。

    他顫抖著檢查槍上的轉輪彈匣,還剩三發子彈,對方有九個人。

    這是條沿著峭壁突出來的窄道,一側是山岩,另一側是近三十米高的懸崖,卓爾法靠在峭壁當中一片四下去的岩壁上,動彈不得,山道兩端都有敵人,他陷入了包圍中。

    也幸虧這條只容許一人通過的窄道,使他沒有立即被擊斃,但對方可以輪流休息,他單獨一人,最後只會被疲勞和傷勢所擊跨。

    微微探出頭,卓爾法觀察著懸崖下的地形,那是處山巒間的盆地,長滿了灌木和兩人高的樹木,快黃昏了,假如他能逃到那兒,就能借著天黑,擺脫殺手。

    卓爾法側過身,從放在地上的行囊掏出套鎖,全部繩子只有十來米長,他用還能動彈的那支胳膊,加上牙齒,耗費了半天,才在一塊岩角上打了結。

    把繩子的另一邊纏繞在腰間,卓爾法深深吸了幾口氣。

    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在下落中途,因為承受不了沖擊,繩結會散開;還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他的身體經受不住剩下的十多米高度,當場摔死。

    但困守在這里,百分百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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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8:54:09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十九章 意念與神祗 (三)

    “活下去!“他趁追殺者裝彈藥的空閑,步伐不穩地從凹壁後竄出來,朝著兩側連開2槍,然後一咬牙,順著山崖滾了下去。片刻後,他懸在了半空。

    災禍並沒有輕易收手,繩結從岩角滑了下來,正在解腰上套鎖的卓爾法,身體猛然一空,直撞撞跌落了下去。

    幸運也同時眷顧著他,經年來的落葉,讓盆地的地表,滿是松軟的腐土。這救了卓爾法一命。

    他頭昏眼花地勉強站起來,強忍著渾身劇烈的苦楚,聽著呼嘯的子彈聲,連爬帶滾地朝著林地深處逃去。

    “把繩梯準備好。”勞薇塔冷靜地吩咐道,“傷勢讓他逃不遠,兩人一隊,追過去,先發現目標的隊伍,鳴槍報告位置。”

    卓爾法跑不動了。

    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肋骨至少斷了一根,每動一下,就會感受到刀割般火辣辣的疼痛,右臂脫匆加骨折,完全廢了,他掙扎地在地面爬行,血撒在黑色的泥土上。

    終于,他慢慢爬到一棵樹旁,半靠在樹干上,咳嗽著,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

    空氣間彌漫著腐爛的氣味,靜悄悄的,就像露天的墓場。

    “死…”卓爾法�起左手,展開手掌,仿佛想在冥冥的虛空間,抓到什麼,他絕望地嘶啞地憤怒地喊著,“不……我得活著……那些凶手……”

    似乎傳來了人踩過腐葉的沙沙聲響,追兵到了?卓爾法握緊槍,慘笑著,還剩一發子彈,死前,他準備干掉一個陪葬。

    腳步聲停了,在右邊。他胸膛起伏著,猛地扣下扳機,用力之大。

    讓卓爾法覺得,手指會不會斷掉。他將全部的怒火,全部的憤慨,全部的信念,都集中在這最後一槍上。

    “凶手!”血沿著額頭淌下,讓卓爾法的眼簾間一片血紅,他瘋狂地吼罵。

    子彈在空氣中,帶著滾滾綠芒。飛了過去。

    綠芒?

    死前的幻覺麼?

    “咦?”右側,傳來清脆的女聲,那枚子彈,從她不遠處劃過,狠狠撞擊在一棵大樹上。整棵樹,居然晃動起來,半枯黃的葉子,雨般地灑落。

    女人緩步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凝視著卓爾法,“瀕死前醒覺地龍脈。有趣。這種將能力灌注在外物上使用的天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龍脈?”卓爾法沒聽過這個名詞,不過那不重要。他勉強再睜開眼楮。他仿佛見過了冥主御座前的死神。

    多麼美的死神啊,多麼美的眼楮啊,那對看不見瞳孔的綠色眸子,如最珍貴的瑪瑙,在陰暗中幽幽發光。

    “你……要帶我走嗎?”卓爾法費力地問。然後一支冰涼的手指,輕輕擦拭著他臉上地血垢,動作舒緩輕柔。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母親在的那個家。

    “媽媽……”卓爾法喃喃呼喚著,昏迷了過去。

    安•考利昂伸出手。摸了摸卓爾法的胸口,“還有微弱的心跳,及時治療的話,也許能活下來。任何龍脈者,都是我們寶貴的戰力。”

    她忽然皺起眉頭,透過從叢林木,朝遠處望了過去。

    “九個人朝這邊趕來……其中一個,也是龍脈者。今天是什麼日子,居然出來散散步。就能遇見兩個。”安•考利昂念叨,“不過,組織的秘密基地,就在盆地的深處,既然來了,你們就將所見到的,帶進棺材吧。”她的聲音,冰冷得宛若冥土降臨人間地寒意。

    剛回到行宮,佩姬望見表妹伊莎已等待多時,正好奇地注視著跟隨在她身後地皇家騎士。

    她的相貌和佩姬有幾分相似,但臉部的輪廓更為柔順,大小姐沒說錯,地確是只非常漂亮的猴子。

    “姐,你回來啦。“姑娘歡呼著撲了過來,抱著她撒嬌,隨即又不安地問,“姐,我能在你這住幾天嗎?”

    “你又和舅舅鬧脾氣了?這麼大的人了,至少懂點規矩。”佩姬冷漠地拉開表妹的手,“我不想被人打擾,你可以去找家飯店住。”

    “你不知道,姐,爸爸他居然想我嫁人!他要是再提,我真的自殺給他看!”伊莎誇張地將胳膊伸到佩姬眼前,手腕上有幾道淺淺的,連皮都沒破的紅印子,“我聽別人提起過那個什麼卡西莫多•伯騎士,就是個長得惡心的有錢土財主。”她喋喋不休地叫嚷,“天,爸爸不知怎麼想的,我可是堂堂金雀花家的小姐,怎麼能嫁給一個鄉下貴族!”她想了想,強調道,“還是個,很醜陋地土包子,如果讓我見到他,一定狠狠地嘲笑一番,居然敢打我的主意。”

    “別人?是你那幾位蠢驢般的閨友吧。”

    “行了,姐,你是最聰明的。”伊莎的眸子中,有種崇拜的光芒。

    “這件事我早知道了,而且剛才還和他提起過你。”佩姬譏笑著說,“很遺憾,對方拒絕了。”伊莎吃驚地睜大眼楮,讓她更像個呆傻的玩具娃娃,“那家夥竟……竟然敢拒絕我,而不是由我來踹掉他!”

    伊莎的父親,在家族中並不得志,雖然空有萊因施曼的姓氏,但沒什麼能力,靠著每年地例行俸祿過日子。

    他估計打著將女兒許配給個有錢有前途的新晉貴族,好重立家門的念頭。

    伊莎•唐•萊因施曼,和她爸爸同樣,也是個只知道衣裳首飾,毫無頭腦可言的人。可笑的是,她還沒有自知之明,以為自己是家族中受寵的公主。

    打發走表妹後,佩姬讓僕從們都退下,走進臥室。

    她緩緩褪下外套和內衣,赤裸著站在金框銀角的鏡子前,用指頭輕輕劃著腰間那道微微泛紅的傷疤,還有些微微作痛。

    鏡子中那具娥娜的嬌軀,美妙極了。佩姬�起手,在平坦的小腹回來摩攣,直到發燙發熱,象牙般白滑的肌膚上,泛起紅暈,如同囊就了一層粉色的輕紗。

    “我需要一個孩子,來應付日後局勢的變更。”她對著鏡里的倒影說,“一個健康、聰明、尊貴的孩子。但他的父親,不該是那個軟弱幼稚的朱利爾斯。”對大小姐來說,男人,只是她計劃里的生殖工具。

    她不要求容貌和家業,只要求,對象必須有頭腦,而且健康。

    當然在事後,她會讓孩子的真實父親,從人世間消失,永遠埋葬這個秘密“婚禮就快逼近了,到底該讓誰,來當這個工具呢?”佩姬想。

    合她心意的,並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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