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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0:52:30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章 圈子

  稽非老道跟水鏡和尚訕訕的笑著,身上的道袍和僧袍都破爛成一條一條的,在衣服的縫隙裡水鏡和尚的紅兜兜特別醒目。

  老和尚對溫樂陽又笑又和藹,衝著這兩個散修可一點也不客氣,老臉一扳,眼袋充分下垂:「下山去吧,我佛慈悲饒下兩條性命,希覺奉法旨看守古洞,不容你等靠近。」

  稽非和水鏡聞被老和尚的名號嚇了一跳,天下佛宗聖地大慈悲寺中,五大禪院之首的一大事首座,在普通修者的心裡,有著高不可攀堪比天神的地位。

  稽非老道反應快,眼珠一轉就笑著說:「神僧誤會了,我們不是來古洞,我們是來……找徒弟!」

  老和尚沒頭髮,否則肯定氣的都炸起來,老眼猛的一瞪:「哪個是你徒弟!」老邁不堪的聲音倏地威嚴剛猛起來,炸得天空中陣陣回音蕩漾。

  老道腮幫子上的肉直顫,咬著牙伸手一指溫樂陽:「他是我…….不是,他是水鏡大師的弟子。」

  水鏡也不傻,兩隻小手使勁亂搖:「不是我徒弟,是老道的徒弟。」

  希覺聽見『水鏡』倆字,立刻像打了雞血,雙手手腕相對靈巧的一翻,捏出一個佛家發音,嘴裡低喝:「佛!」轟然一聲,水鏡身邊的山石都猛的一翻,在巨力的震盪下蠕動了片刻,變得比稀泥還要柔軟:「你的徒弟,歸我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萇狸突然開口了:「和尚,大慈悲寺在哪?」

  希覺一愣:「你們找大慈悲寺幹什麼?」

  同時水鏡憨憨的點頭:「我知道。」

  稽非老道卻搖搖頭:「貧道不是和尚。」

  三個人的角度各不相同,但是萇狸抬頭發問的時候,他們三個都以為萇狸望向的是自己。

  萇狸一笑,這才真正盯向水鏡:「那就省事了,你帶路吧。」大慈悲寺在修真之人中極富盛名,不是隱秘的所在。

  萇狸低聲對著溫樂陽解釋:「我用神識搜也能搜出來,不過峨眉山裡應該藏著不少老怪物,動用神識恐怕會驚動他們,沒必要惹麻煩,嘻嘻,把他的徒子徒孫救出來以後我再去找他們。」

  溫樂陽大喜,他跟老和尚從這磨牙半天,就是想著能把大慈悲寺的所在套出來,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希覺沒想到人家四個青年抬腳就走,把自己當成算命的野和尚了,而且好像這些人對大慈悲寺還有企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溫樂陽跟前,兩隻手張開攔住了去路,山峰鼓蕩僧袍,老和尚活像個用秸稈扎的稻草人。

  小易一舉大喇叭,對著老和尚:「你幹嘛?」

  希覺一臉不當真:「女娃,那個東西對我沒用。」

  稽非跟水鏡也諂媚著幫腔:「對,對,那個沒用,連我們都不怕更別說老神僧了。」

  噗嗤一聲,四個人都笑了。

  希覺打心眼裡看上溫樂陽了,一門心思以為他是普通人沒見過世面,所以把自己當成買如來神掌秘技的騙子,正想著露手絕技,挺著瘦骨嶙峋的胸膛:「不信你就打我一槍試試。要是我沒事,小施主就拜我為師吧。」說完又一瞪眼:「要是你們一意孤行,和尚只能把你們擒住交給方丈。」

  過了片刻,似乎覺得把他們交給方丈也沒什麼威懾力,又瞪眼嚇唬道:「我那方丈可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小易根本不搭理他,側著腦袋望向萇狸:「會死人嗎?」她在洞裡已經裝填完火藥,當然沒忘記挑上一指甲縫雷心痧,本來想出來先試試威力,結果遇到老和尚糾纏,一直沒找到時間。

  萇狸打量了一下希覺老和尚,回頭告訴小易:「肯定死人。」

  「死不了快打吧快打吧。」希覺一點不知道愁。

  這下小丫頭倒猶豫了,以前開槍都是遇到仇人或者生死須臾,當然不用想太多,現在對著老和尚一槍打死了可不是個事兒。

  萇狸一臉的不耐煩:「小和尚躲開!」

  希覺納悶的回頭找了半天,還以為自己的小師弟希聲來了。

  小易琢磨了一下,先把後背緊緊貼住溫樂陽的胳膊,大喇叭略歪,向著遠處的一塊大石頭扣動了扳機。

  轟然巨響,紫弧斑駁!

  鐵砂覆蓋的範圍內,整片山石化作焦土,千萬道雷霆在堅硬的山峰上,硬生生劈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四周的巨岩都變成齏粉,向流沙一樣簌簌的化入黑洞中……

  稽非和水鏡被巨大的氣浪掀得踉蹌著倒退,總算哥倆修為不錯,勉強沒有摔倒,站穩後兩張老臉比紙還白,對望了半晌才猛的驚叫一聲,對著小易忙不迭的作揖:「謝謝姑奶奶先前手下留情。」

  臉皮雖然贏了鐵砂,但是無論如何也贏不了雷心痧。

  希覺也大驚失色,但是片刻後就已經正經下來,昏花的目光已經變得深邃淬礪,迅速的退開了幾步,雙手翻到了胸前佩戴的佛珠之內,沉聲說:「和尚走眼了,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萇狸卻漫不經心的邁著小碎步,腳步輕快迅捷無比的圍著希覺轉了一大圈,隨後跟著笑道:「小和尚,你是不是想先傳訊回大慈悲寺?現在不靈啦!」

  修真流派,特別是向大慈悲寺這樣的一流門宗,在自己的地頭都有特殊的傳訊方式,比較老套的就是飛劍傳書,高級一些的有傳音符、天音咒等等,希覺是得道高僧,在峨眉山的範圍之內,都能用『天耳智』和寺中的高僧聯絡,可是希覺在一試之後勃然變色,自己的神通竟然被牢牢封在了萇狸用腳印布下的圈子之內。

  萇狸笑嘻嘻的望著他:「你能走出這個圈子,我就認輸。」

  希覺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宣念佛偈,珍重無比的扯斷了頸下掛著的佛珠。

  稽非和水鏡立刻快步向著山洞入口的方向退開,萇狸一抬眼皮,哥倆又乖乖的回來了。

  佛珠落地。

  辟啪有聲。

  希覺面含微笑,看似隨意的播撒這佛珠,就好像往稻田里扔種子,每一粒佛珠都沒有彈跳著滾圓,而是深深潛入了和尚腳下的山石中,萇狸一臉的好奇,她以前從沒見識過佛家的神通,她為禍天下的時候,和尚還在印度辦簽證。

  當最後一粒佛珠埋入山石,金色的佛光暴漲而至,圍繞在老和尚身旁緩緩流轉生生不息,聲聲佛號凝聚在空氣裡凝聚不散,大大小小的梵文卍字破空而出,融入金光中,佛光濃稠的彷彿快要凝固了。

  但是沒有一絲金光能從萇狸劃得圈子裡漏出來。

  萇狸皺著眉頭,一隻手托著下頜,大大的眸子裡閃爍著好奇:「你這人真怪,怎麼佈置了一座防禦陣法,我都說了,你能出來我就算你贏,沒打算進去揍你。」

  希覺微微一笑,從懷裡拿出一隻手機,按住了一個快捷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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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0:53:00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一章 電話

  峨眉山是天下明秀,國家重點旅遊區,通信工作比著九頂山到位的多,手機信號充足的很。

  老和尚被萇狸困在圈子裡以後,不慌不忙的佈置了一道佛法屏障,然後開始給廟裡打電話,現在和尚都有錢,希覺的手機不錯,還帶攝像頭。

  溫樂陽驚叫了一聲,撒腿就往圈子裡衝,老和尚一打電話,找來幫手不說,大慈悲寺肯定會對俘虜嚴加看管,想要救人就難得多了。

  萇狸倒是一臉的不屑,抱著肩膀站在圈子外冷笑:「什麼法寶,能遁出我設下的禁制!」她還等著老和尚唸咒之後把手機扔到天上。

  魔女布下的禁制許進不許出,對溫樂陽無礙,而老和尚的佛法許出不許進,溫樂陽舞拳飛撲,在觸碰金光的瞬間,猛地發出一聲洪鐘般的轟鳴。

  金光猶如金鐘,把老和尚穩穩的罩在裡面。

  溫樂陽身子猛震,就好像突然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心肺五臟都是一空,巨大的撞擊從佛光中傳來,雙拳骨痛欲裂。

  而嵌入山石中的那幾十粒佛珠也微微一震。

  希覺也嚇了一跳,自己布下的這道禁制叫做『回頭是岸』,五十四九鏈佛珠迸釋釋家之力,無掛礙斯無恐怖矣,無恐怖則神清,神清則氣足,氣足則應變無方、隨機生巧,敵人攻擊哪裡,哪裡的力量就會最強,是大雷音寺世代傳承的護法禁制,別說普通人,就是一般的修真者碰一下都被佛光傷到元神,根本沒想到溫樂陽在狠狠一擊之後,呲牙咧嘴的甩甩手又撲了上來。

  「喂……喂……」老和尚電話通了,萇狸一臉納悶的看著他。

  溫樂陽大驚失色,也顧不上拳頭疼痛難忍,展開錯拳,整個人都趴在金光上,從腦袋到屁股再到後腳跟,全身上下所有的關節都狠狠的轟砸『回頭是岸』。

  溫樂陽從心眼裡苦笑,自從他練成溫辣子的霸道功法之後,毒力和身體融合在一起,說句鋼筋鐵骨都不用臉紅,多厚的牆他都敢撞,可是現在他的感覺,就好像一個普通人在砸銀行金庫的金屬門。

  小易又開始裝填大喇叭,稽非和水鏡兩個老賊站在一旁早就看傻了眼。

  燦如洪鐘的巨響一聲接著一聲,漸漸連成一片,傍晚時分早已歸巢的倦鳥都被驚醒,呱呱的叫著飛上青天。

  老和聲一開始還有些不屑,從眼袋邊角漏出一絲鄙夷的目光,斜忒著溫樂陽,不過漸漸的,老臉上開始冒汗了,大聲對著手機裡喊:「喂……喂……大點聲,我聽不見……」

  大慈悲寺裡,一個和尚舉著電話一臉的納悶,聽筒裡只有轟轟的鐘聲,其他的什麼也聽不見……

  慕慕跑到魔女跟前,焦急的大喊大叫,結果所有的聲音都被天地間迴盪的轟鳴湮滅,光張嘴不出聲,看得萇狸咯咯直笑,她的笑聲卻能清晰的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裡。

  小辣椒指著老和尚的手裡的電話不停的比劃著,萇狸終於露出了一個將信將疑的表情:「那件法寶能夠穿透禁制?」

  慕慕、小易、水鏡稽非一起點頭,小辣椒比劃著口型:「快搶奪!」

  萇狸卻笑著搖搖頭:「先看傻小子的!」

  溫樂陽在施展錯拳之後,『回頭是岸』綻放出的佛光雖然依舊淳厚,但是已經略顯得黯淡了些,五十四粒佛珠在山石中的震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

  希覺跳腳對著手機大喊大叫,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再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已經沒有了一絲輕蔑,而是充滿了驚奇,他修行了兩百多年,見識過的正邪高人妖孽鬼魅不計其數,溫樂陽的從佛法禁制中穿透進來的力量雖然霸道凌厲,但是也算不上駭人聽聞,可是他的力量一旦配合進詭異的拳法,會產生一種古怪的節奏,就像螞蟻一樣在緩緩啃噬著法寶的力量。

  萇狸依舊笑吟吟的,突然開口朗聲說道:「傻小子,你聽好了,你師祖一生都不曾祭煉法寶,卻獨步天下無人能敵,他留下的這套拳法,專破法寶中蘊入的修者神識,只要你的身板夠硬,這些法寶在你眼中就是枯枝爛葉,狗屁不如!」

  連綿成一片、如驚濤怒浪的震天巨響裡,萇狸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送了出來,穩穩遞進到溫樂陽的耳朵裡,一下子他就明白了,為什麼在溫家村,自己無意中用到錯拳亂指彈上『火尾』神劍,那把小劍立刻就不聽主人指揮了。

  溫樂陽喜形於色,大吼了聲:「不成了,骨頭都快碎了!」無比洩氣的最後敲了兩下,在半空中趴在有如實質的佛光上,緩緩的滑了下來。

  五十四顆久煉佛珠在大慈悲寺的佛光下浸淬了數十年,希覺老和尚二百多年的專心修行,溫樂陽卻是功法初成,能用身板拼到現在已經足夠駭人聽聞了。

  萇狸笑著啐了句:「沒用的傻小子!」突然消失了蹤影。

  巨響乍斂,老和尚大喜,對著手機狂吼:「快來幫忙……他媽……我佛慈悲!」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掛了電話,希覺又開始手忙腳亂的重新撥號。

  突然一陣沉重的壓力,好像一座大山從天而降,狠狠籠罩住自己。一道雪白的影子正圍繞著『回頭是岸』的守護法陣瘋狂的旋轉著。萇狸的纖纖素手,一下又一下的按在『回頭是岸』的金色佛光之上!就在電話那頭剛剛響起忙音的時候,一陣幽蘭般輕揚的香氣鑽進他的鼻孔,隨即手裡一輕,手機已經跑到了那個穿著雪白長裘的女子手裡。護在身旁的金光倏地消散於無形,陷入山石的佛珠都碎成了兩半,像死魚眼珠一樣沒有了一絲光彩。

  老和尚低吼一聲,雙手捏做法印,二百多年虔誠修行的佛家發力盡數迸發,高高躍起撲向萇狸:「我的多普達!」剛剛飛起來,馬上又跳回地面,愁眉苦臉的舉起了雙手。

  小易端著大喇叭一臉可愛得讓人恨不得捏一把的猙獰微笑:「誰的多普達?」

  「你的,你們的……」老和尚剛才見識了大喇叭的威力,自己可不想觸這個霉頭。

  卡嚓一聲,一台簇新的手機在萇狸手裡變成了碎片,魔女皺著眉頭:「什麼法寶,這麼不結實?」

  老和尚心疼的眼袋都在抽筋。

  溫樂陽在慕慕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渾身上下好像被幾十頭非洲大象跳著腳踩了幾十遍,每一個關節都軟綿綿的沒有了一絲力量,勉強對著希覺伸出一根大拇指,心悅誠服的讚歎:「大師的手段,了不起!」

  以他的力量,是座小樓現在也拆成建材了,卻最終沒能奈何佛法禁制。

  老和尚有些恐懼的瞟了一眼萇狸,隨後才搖搖頭:「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大慈悲寺千多年與世無爭……」

  萇狸根本不聽他廢話,突然欺身閃過,伸手在他後腦勺上鑿了一下,老和尚兩眼一翻,昏倒在地。隨後魔女出人意料的在他身旁轉了兩圈,一抹青紅相間的光芒閃過,緩緩的籠罩住了希覺,她佈置了一個小小的法陣,護住了老和尚的身子,以防有人加害。

  忙活完了之後,萇狸的俏麗目光才盯住都快嚇傻了的稽非和水鏡:「帶路吧!」

  兩個老賊哆裡哆嗦的答應一聲,點頭哈腰的伸手一指大山西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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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0:55:09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二章 古剎

  稽非和水鏡兩個人腿軟腳軟的在前面帶路,小心翼翼的問溫樂陽:「徒…兄弟,這位仙子是什麼人?」

  溫樂陽撞牆撞得渾身都快散架了,不過走了一會之後,酸痛就慢慢消散,精神恢復了大半,自己也覺得挺神奇,笑呵呵的對著兩個人說:「是我家長輩!」

  稽非和水鏡肅然起敬,溫樂陽一身邪門功法狠辣霸道,雖然火候不夠,但是拚命的時候就已經是活脫脫一個小魔頭了,現在這個年輕女人更不得了了,多普達是那麼好搶的嗎。

  稽非臉上積滿了笑容,跟溫樂陽套近乎:「兄弟,貴上是……」

  小易挺起了胸膛,替溫樂陽傲然回答:「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我們是川西九頂山溫家子弟。」

  老道跟和尚納悶的對望了一眼,嘴裡乾笑著:「哦…..久仰久仰,名門之後,佩服佩服。」溫、苗、駱三家幾千年中都是隱世的強族,在人間幾乎沒什麼名氣,修真者各個眼高過頂,平時根本懶得打聽什麼民間世家,兩個出家人根本沒聽說過著什麼溫不草。

  溫樂陽也懶得介紹,摸出了一根胡蘿蔔咯吱咯吱的嚼著:「紅姑婆、樂羊公子他們呢?」

  稽非老道一拍大腿:「嘿!都讓和尚們抓走了。」

  萇狸剛才沒費什麼力氣就打到了希覺神僧,溫樂陽現在萬事有她做主,心裡輕鬆了許多,笑著問:「那你們倆呢?」

  「我們兄弟的修為比著他們稍微高出一點,歷經萬難總算殺出了一條血路。」

  溫樂陽咧嘴一笑,整齊的牙齒上還掛著胡蘿蔔渣:「道長掉到山崖下面去了,躲過一劫,和尚呢?」

  和尚訕訕的說:「我一頭撞進了一道山石的縫隙裡……你怎麼知道的?」

  溫樂陽哈哈一笑,隨即又把自己上山的經過想了想,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先前在無名山坡上,你們追的那個人呢?」

  稽非老道搖搖頭:「那是邪魔外道的妖人,當時正在施展山棺邪術想要害咱們,結果還是讓他給跑了。最近這一年多裡,那些邪道的魔頭都蠢蠢欲動,本來世間已經太平了幾百年,可是最近連續顯出了他們的蹤跡。斬雁峰上出了寶貝,他們自然也想沾沾光唄。」

  溫樂陽顴骨上的疤痕在夕陽的照射下,閃爍著淡淡的凶光:「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稽非撇著嘴巴繼續搖頭:「這是土行的邪術,雖然不是什麼太厲害的法術,但是已經失傳許多年了,不過兄弟要是想查,包在我們哥倆身上!」

  萇狸突然從一旁插口:「怎麼,有仇?我幫你。」

  溫樂陽臉色沉穩,堅定的搖搖頭:「自己的仇自己報……我不成的時候你再上。」

  萇狸笑著啐罵:「沒出息!當年他可比你強多了!」

  溫樂陽苦著臉:「我哪敢和先祖比啊。」

  「怎麼不能?」萇狸突然閃身到溫樂陽跟前,幽香的氣息讓他心裡狠狠一跳:「小子,當初他的手段霸道無匹,管什麼天尊血魔百煉法寶,看也不看就一拳頭砸碎,你現在火候不行,但是我看你的力道本質,比他當初還要霸道些!」

  溫樂陽笑得眉毛都快開花了:「您快別拿我開心了……」

  慕慕一直走在最後,抱著阿蛋攢眉沉思,沒太注意萇狸和溫樂陽的竊竊私語,這時候突然抬起頭,伸手對著水鏡和稽非說:「你們不是好人!」

  和她並肩而行的小易立刻端起了大喇叭對準他們。

  稽非立刻躲到了水鏡身後:「仙子啊,那個燈籠,我們哥倆一定賠了給你。」

  慕慕搖搖頭:「什麼天降異寶,都是胡扯,你們明知道山上有壞人卻不告訴大伙,你們跟壞人就是一夥的!」

  稽非在和尚身後伸出一隻手使勁搖晃,玩命的喊冤:「那個……我們發現有妖人是不假,也不敢確定斬雁峰上有沒有寶貝,可是萬一要是真有寶貝呢?我們哥倆雖然也算散修,但是都是孤魂野鬼,沒有師父也沒有師兄弟,一身通天徹地的本領都是我們自己學來的……」

  小易叱喝:「說正事!」

  稽非趕忙答應著:「那些妖怪來斬雁峰幹什麼,還不是為了寶貝,要不大慈悲寺的和尚能這麼拚命不讓別人上山,山上越亂,我們哥倆那個……不是越容易……」說著,老道把腦袋也從和尚身後探出來,望向溫樂陽:「兄弟,你跟哥哥說句實話,斬雁峰上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寶貝?」

  溫樂陽指了指萇狸,老實巴交的說:「就是她。」

  和尚的五官都納悶的擠在了一起:「誰找到她……她就是誰家長輩?」

  老道氣急敗壞的從後面給了他一巴掌:「和尚你傻了!」

  水鏡也覺得自己這說法太不像話了,破天荒的捂著腦袋沒還手也沒還嘴。

  六個人走走說說,漸漸加快了腳程,當月上中天的時候,一座黑沉沉的宏大古寺,已經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稽非伸手指著大廟:「就是這裡了,大慈悲寺,天下佛宗聖地!」

  萇狸瞇著眼睛望向古寺,過了一會才微微一笑:「果然有些門道,這些禿子也算不錯了!」

  稽非拽了拽水鏡和尚的衣角,對著萇狸使勁作揖:「仙子,我們哥倆幸不辱命,把諸位帶到了地方,現在……那個溫兄弟要我們追查的妖人,恐怕還沒走得太遠,我們哥倆這就去……」

  萇狸咯咯嬌笑,白裘上柔順的長毛刷刷波動,在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回頭對著小易和慕慕說:「你們兩個留在這裡別動,要是有人靠近不用問話,直接拿雷心痧轟他們!」說著腳步輕盈的圍著兩個少女大大的繞了一圈:「別離開這個圈子,有人想要闖進來我自然得知!」

  小易用力點頭,使勁掂了掂手裡的大喇叭,脆聲答道:「萇狸姐姐放心!」

  萇狸卻格格脆笑:「小丫頭嘴甜!」說完拉起溫樂陽,又望向兩個出家人:「走吧!」

  稽非跟水鏡答應了一聲,扭頭就走,沒走兩步又訕訕的回來了:「姑奶奶,您就饒了我們哥倆吧……大慈悲寺可不是我們能去的地方啊!」

  兩根似玉似石的黑色長刺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半空中,正牢牢抵著兩個出家人的胸口。

  萇狸一揮手,長刺消失不見,隨後拉起溫樂陽,步履輕輕姿態婀娜的向著大慈悲寺走去。

  稽非跟水鏡對望一樣,捶胸頓足的跟在了萇仙子和溫兄弟身後……

  三個人都跟在萇狸的身旁,走了幾步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每一步落下,並沒有踩在地面上,而是距離地面有一層非常稀薄的距離,正在御空而行。

  深山古剎,穩穩端坐在冰冷的夜色中,就像一隻從亙古洪荒起就開始沉睡的獸,毫無忌憚的散發著自己睥睨世界的囂張。

  溫樂陽週身上下的毛孔都在開闔吞吐,靜靜的感受著周圍,突然腳底下一軟,差點坐在了地上,滿眼驚詫的瞪向萇狸,剛要說話,突然一隻滑膩柔軟的手輕輕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魔女的聲音就像一條水銀凝聚成的細線,緩緩流入了自己的耳中:「小子別怕,它睡著了,不知道咱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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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0:55:33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三章 劇毒

  溫樂陽週身上下毛孔開闔,又把自己從天地間摘了出來,用獨特的探查方法來搜尋周圍,開始的時候一切正常,正納悶這麼個重要地點怎麼會沒有禁制,就是個菜市場還有倆保安呢,隨後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在自己的腳下的土地中,似乎隱藏著什麼巨大的東西,他的感覺只能覆蓋幾十米的範圍,根本延伸不到那個東西的邊緣,只能察覺是個活物,正在極其緩慢的吐息,卻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

  稽非和水晶正在體會飛翔的感覺,兩張老臉上都是喜悅,雖然低了點,但是腳不沾地就算是飛,壓根不知道自己腳下正潛伏著巨大的危機。

  萇狸的聲音繼續在溫樂陽耳邊流轉:「別那麼沒出息,也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東西,等辦完正事你要是想見識見識,我來幫你剝了它的皮,嘻嘻,我也能換件新衫。」說著,好像閒庭信步一樣,輕輕巧巧的帶著三人走到大慈悲寺腳下……

  溫樂陽身子一飄,已經萇狸並肩站在寺牆之上,舉目遠望,大寺中一片寂靜,房屋鱗次櫛比,禪房與佛殿一座挨著一座,一路沿著山勢層層遞進,宏偉到讓人心裡發慌,在遠處還有一座高聳入雲的佛塔,只露出半截塔身,高出都被雲層遮掩。

  可是這些恢宏的建築,在遠處根本就看不見,只有踏上了圍牆之後,才盡收眼底。

  萇狸輕輕一笑:「行了,可以說話了,聲音可別太大。」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心說怎麼誰都拿自己當傻小子呢,這也得提醒:「那個……人都被囚禁在哪了?」

  嗖嗖兩聲輕響,兩個出家人也跳了上來,老道上牆以後乍一看到佛殿連綿起伏,隱隱透著一股壓頂之勢,心裡一慌,身子晃悠了一下,趕忙站穩訕訕的笑道:「貧道……有點緊張……」

  萇狸巧笑倩兮,輕輕看了兩個老傢伙一眼:「是嗎?嘻嘻,救人的事情,還要多多仰仗兩位。」

  水鏡和尚想也不想,用力點頭:「仙子只管放心……」而老道在眼珠一轉之後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一股巨力從背後掀起,兩個出家人扎手紮腳的高高飛起,重重的摔進了大慈悲寺。

  兩個人剛剛摔在地上,整個大慈悲寺立刻鐘鳴大作,早已入睡的寺院一驚而醒,立刻從洪荒睡獸變成猙獰的蟠龍,一個雄勁的聲音映襯在鐘鳴裡:「何方高人,夜闖大慈悲寺?」這個聲音溫樂陽很熟悉,就是在斬雁峰上和樂羊溫對罵的十力禪院主持。

  稽非眼珠轉動,一翻身跳了起來大聲吼道:「呔,大慈悲寺聽著,馬上放了道爺的朋友,否則……」說著,雙手一捻,銀色的小劍直飛天空,綻放出璀璨奪目的精光,小劍游弋間發出陣陣幼龍般的長吟。

  水鏡和尚轉頭就想跑:「牛鼻子瘋了!」

  老道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和尚,迅速的低聲罵道:「蠢蛋,這個人情,總得賣到一頭的心坎裡,魔女明擺著就是讓在引走禿驢們的注意,得罪了大慈悲寺,只要別太過分最多挨上一頓打,要是得罪了魔女……」

  水鏡和尚悚然大驚,忙不迭的點頭,直接扔出小磬砸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大殿。稽非差點嚇瘋了,趕忙指揮飛劍攔住和尚的法寶,兩件不知道打過多少次的寶貝在半空中發出爆裂的巨響:「嚷兩聲就算了,別真把和尚得罪苦了!」

  「兩個小子還有點聰明勁!」萇狸在閉目片刻之後,一把抓住溫樂陽的背心:「找到了!」說著一溜煙的溜下牆角,迅速的向著寺廟深處疾馳而去。趁著水鏡稽非落地,魔女立刻舒展神識,在電光火石之間就掠過了整個寺廟,大慈悲寺每一個角落都盡顯在她的心底。

  在寺外蟄伏的怪獸悶吼了一聲,似乎發現有人動用神識窺探廟中,不過一閃而過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哼哼了兩聲繼續睡覺。

  大慈悲寺享譽千年,寺裡自然有不出世的高手,剛剛夜深人靜,也是老僧入定的時候,就算萇狸本領通天,想要避開他們施展神識也不可能,稽非水鏡這兩個活寶一鬧,幾乎所有的高僧都被驚動,在片刻間失神,萇狸的神識趁虛而入,找到地方後帶著溫樂陽急速潛行。

  溫樂陽現在只有一個感覺:超速了。

  耳朵裡呼呼的全是勁風鼓蕩,眼前的景象迅速的劃過,根本就看不清楚。

  有人竟然瞞過了護山神獸,跳進寺裡大吵大鬧,這在大慈悲寺裡是亙古未有的事情,大小和尚都裹著護體佛光衝向出事的地方,先前那個雄勁的聲音再次響起:「眾僧勿動,以防敵人趁虛而入,十力禪院弟子,隨本座降妖伏魔!」

  一片雄壯的聲音齊聲喝應,在茫茫大寺中四處都綻放起柔和的光芒,轉眼間大寺已經亮如白晝。不過沒有一個和尚注意到,一道快的幾乎融化在空氣中的影子,正在寺裡輾轉穿梭。

  溫樂陽從小到大都老實厚道,現在心裡卻升起了一股有些不痛快的感覺,明知道萇狸是祖師爺時候的強人,但是把自己拎在手裡去幫著自己救爺爺,略微有些頹喪。

  萇狸的聲音突然擠進了他的耳朵,語氣淡淡的:「沒什麼可灰心的,自己的天下總要靠自己來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山裡……」說著半截岔開了話題:「你師祖的通天手段,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苦熬出來的。」

  溫樂陽卻沒太注意她說什麼,而是驚訝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

  「你的身子略略沉了一些。」萇狸一笑,突然停下了腳步,拉著溫樂陽隱在了一個陰影中,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巨大的院落:「這裡有不少普通人,應該就是他的徒子徒孫。」

  溫樂陽仔細打量著周圍,不過一會功夫,萇狸拉著他跨越了大半座山峰,幾乎穿過了整個大慈悲寺,原本遠遠樹立在前方的佛塔,現在已經被兩個人遙遙甩在了身後。

  前院大殿的喧嘩與叱喝,早已經被距離阻隔,這裡只有靜謐到極點的夜。

  比著前面的大殿林茨,這裡顯得又偏僻又破敗,溫樂陽深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的放開了自己的感覺,仔細感受著周圍,周圍卻是昏濛濛的一片,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用感覺也一樣探查不到。

  萇狸知道他在幹什麼,微微一笑:「這裡有些障眼的法術,不妨事,去救人吧,我在這兒等你,放心,就算被人發現,大不了我帶著你們拆了這座破廟,殺光一群光頭!」

  淡淡的幾句話,盡顯魔女本色,萇狸根本就沒把這座天下名剎放在過眼裡。

  溫樂陽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放低了身體,全身的毛孔遽然緊縮,帶著略顯沉重的身體,一個跟頭翻過了院牆,雙足剛一落地立刻伏低身體趴在地面上,就像一隻等待捕食的蜥蜴,用極慢的速度緩緩的爬行。

  他的潛行,手足根本不用力,而是從關節發力,緩緩帶動著全身上下幾百塊肌肉,在地上悄無聲息的慢慢移動。這是錯拳裡的招法,除了攻敵之外,還是潛行的秘技。

  溫樂陽沒爬多遠,突然把臉緊緊的貼在地面上,無聲的笑了,院落裡早已經被人布下了劇毒,再熟悉不過,再親切不過的劇毒。

  笑容剛剛綻放,猛地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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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0:56:00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四章 駱家

  劇毒陰狠霸道,完全融合在空氣裡卻凝聚不散,一俟沾染皮膚立刻起效,中者立斃。正是溫家的風毒。

  先不說毒素的劇烈與配置,就單單釋放的手段,讓毒素完全溶於空氣中,卻並不隨風飄散,只要人不進院子,哪怕站在門口也不會中毒。但是只要把一根手指伸進院子就立刻毒發,在溫家上下幾百人中,也只有四位爺爺能夠做到,恐怕大伯都夠嗆。

  溫樂陽是內室弟子,當然不會被自己家裡的毒藥害死,就在他正要用家傳的手法為自己解毒的時候,突然全身上下三萬六千隻毛孔都迅速而猛烈的開闔收縮,瘋狂的吸斂著院子裡的風毒。

  原本氤氳在空氣中的劇毒也向突然聞到血腥味的蒼蠅一樣,從四面八方向著他湧來!

  溫樂陽自從練成溫辣子祖宗留下的功法之後,還是第一次接觸毒藥,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就像個巨大的拔火罐,一下子把風毒全都引來了,還沒來得及跳起來,劇毒就已經被自己吸斂了個乾乾淨淨,隨即身體打了個哆嗦,感覺和平日放水之後一模一樣,汗毛孔全部無聲的呻吟著,舒泰的放鬆開來。

  溫樂陽手忙腳亂的取出解藥,卻捏在手裡沒往嘴巴裡送,當風毒全部侵入身體之後,自己竟然並沒有什麼中毒的症狀,只是皮膚有些緊繃繃的難受。

  這時候,一個充滿抱怨的聲音,從院落中央的大屋裡傳出:「你們溫不草啊,做事就是不走腦子,你在院子裡布下劇毒,把送飯的和尚都毒跑了,天天隔著圍牆往裡扔饅頭,拿著咱們當狗熊養!」

  一個蒼老陰森的聲音回答:「扔進來的饅頭也沒看你少吃過一個。」說話的人似乎太老了,從聲音裡根本聽不出男女。

  溫樂陽瞬間大喜,顧不上檢查自己的身體就要跳起來歡呼,第二個聲音他再也熟悉不過了,天底下除了自己那個皺紋能夾死蒼蠅的四老爺,沒人能用這副嗓音說話!

  而另一個威嚴中透著幾分和藹的聲音低聲斷喝:「老四的月瘴被破掉了!」話音未落,大屋裡忽的熄滅了燈光,五六條黑影急閃而出,在夜色的掩護下,就像遊蕩的幽靈,不帶一絲風聲的撲向溫樂陽。

  溫樂陽目光犀利,一下子就認出來,從前、上、左右四個方向向著自己撲來的,就是自己的四位爺爺,驚喜的大叫:「爺爺是我!」

  溫家的四位老爺子聞言同時身形一頓,老臉上都顯出了驚愕的神色。

  另外兩條黑影卻同時從溫家四老的身後閃出,毫不停歇的撲向他,其中一個人還罵道:「小王八蛋充大輩,作死!」

  兩個老頭子都是一副老農打扮,臉上卻毫無淳樸慈祥可言,手裡慘白色的長針瑟瑟舞動,本來靜謐安詳的佛家院落裡,緩緩的蕩漾起陰森的鬼氣。

  他們長針的路數和小辣椒的定魂針幾乎一樣,但是招式和力道都要狠辣的多。

  溫樂陽猛地躍起,突然一聲驚呼,四根長針幾乎同時扎進了他的身體。

  溫樂陽滿打滿算,自己躍起之後足以躲過兩個老漢手中附魂噬骨的長針,結果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這一跳,根本沒跳到自己想像的距離。他的身體比著引入風毒之前竟然又沉重了些。

  雖然沒有重太多,但是在毫無準備之下,還是極大的降低了他的靈活。

  四根長針閃爍著蒼白腐敗的顏色,分別扎進了溫樂陽的肩窩和雙肋,兩個老漢目光一喜,沒想到隨即手上一沉,在長針刺入半寸之後,從對方的身體中傳來了一股剛硬的抗力,眼前這個小子就像是個質地堅韌的膠皮人,長針狠狠的把他的皮肉頂了進去,但是去無法扎透,連血都見不到。

  兩個老漢大吃一驚,他們哥倆都是小辣椒的長輩,烏鴉嶺駱氏的魁首,一輩子和屍體打交道,定魂針扎中的地方,正是人的身體上最脆弱的關竅,別說是人,就是千年的屍魁,肩窩和肋下中針也只有全身打哆嗦的份,雖然說他們敵友未分,攻擊的時候並沒有用足全部力氣,但是四根定魂針全被莫名的力道擋住,連皮肉都扎不透,也是聞所未聞的奇事。

  駱家的兩個老頭子同時吐氣開聲,手上正要再次發力,突然右邊的駱二爺痛苦的驚叫一聲,撒手扔掉長針,攥住右手手腕踉踉蹌蹌的退後,他的兩根定魂針還在溫樂陽身上插著呢。

  我服了正乍起全身的長毛,在老頭兒的手背上美滋滋的打滾,比鋼刺還堅硬的毒針齊刷刷的扎進皮膚裡。

  駱二爺跟觸電似的抖手,我服了的身體玩命弓起,緊緊的扒在手背上,擺出了一副衝浪運動員的架勢。

  駱大爺看到弟弟受傷,顧不得再跟溫樂陽較勁,撤回長針向著兄弟手面上的佛燈蟲挑去。我服了雖然年幼但是也不是吃素的主,看到主人遇襲馬上跳出來扎人,在蟄傷老二之後,身子一鬆一緊如電激射,在空中劃出一道淬礪的暗紅,向著駱老大的臉撲去。

  駱家大爺怒罵了聲:「好畜生!」身子僵硬的扭動著,在刻不容緩之際躲開了佛燈蟲的撲擊,手裡的長針一揮,我服了痛叫了一聲,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似乎被打暈了,轉了幾圈之後才找到溫樂陽,灰溜溜的向著他爬去,嘴裡呼呼的大叫,可憐巴巴的喊溫樂陽給他報仇。

  駱家大爺長出了一口氣,剛忙去看兄弟的傷勢,沒想到剛一邁步,四個橫眉立目的老頭跳著腳就朝自己撲過來了,二話不說直接掄拳頭就打。

  駱家和溫家齊名,但是一來他們帶的屍煞都被和尚給毀了,佛門聖地當然不允許這種東西進來,二來駱大爺就一個人,單打獨鬥倒不怕,一下子來了四個老頭可打不過,沒一會功夫倆眼就都被人家鑿青了,鼻子上還挨了一拳,鼻涕眼淚都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駱家大爺氣的哇哇怪叫:「出來幫忙!」和溫家一樣,駱家二老來斬雁峰,也帶了家族中的秘密精銳,結果一股腦都被和尚抓來囚禁於此。

  院落西側的一拉溜房間裡立刻衝出來一群彪形大漢,每一個人都面無表情手足僵硬,可是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沉重而壓抑的力量。

  四老爺哼了一聲:「百足蟲也不見得就是天下無敵!」話音未落,從對面房間中立刻飄出近百條人影,一言不發直接迎向了烏鴉嶺的人。

  安靜的夜色立刻被呼呼的拳腳風聲撕碎,大院子裡四處都響起了拳腳相擊的聲音,溫家和駱家,隱匿蜀地的兩大強族的秘密力量,溫氏死字號,駱家百足蟲,終於結束了兩千年相安無事的和平相處。

  死字號的人纏住了敵人,四位溫家的家長繼續專心致志的群毆駱家大爺。溫大爺爺一邊打一邊狠狠的罵道:「我孫子養條好蟲子容易嗎?」四個老頭湊在一塊的時候,四老爺早就把溫樂陽在紅葉林裡的情形告訴了三位兄長。

  從溫家四老和兩位駱家魁首發現溫樂陽潛入到現在亂打成一團,不過發生在一轉眼的功夫。

  在長針觸及皮膚的瞬間,溫樂陽身上皮膚遽然繃緊,擋住了鋒銳的勁刺,在中針的位置只留下了一個小白點,根本就沒受什麼傷,我服了跳回他手心裡先委屈的轉了兩圈,慢吞吞的爬進袖口裡去了。

  兩家大對大,小對小,一百多人亂七八糟的打成一團,不過大伙心裡都有數,這是意氣之爭不是生死相拼,乒乒乓乓打得熱熱鬧鬧,倒也沒誰拔出刀子來玩命。

  打了一會之後,溫大爺先退出了戰團,笑瞇瞇的看著溫樂陽:「你小子沒事?」

  溫樂陽趕忙點頭答應,活動了兩下身體以示無礙,這次他已經確定,身體比著原來又沉重了一些。溫大老爺呵呵一笑,抓起駱老二已經變成紅蘋果的手,取出竹針開始替他拔毒。

  剩下的三位溫老爺也又打了幾拳這才紛紛罷手,老臉上興奮的神色隱去,又變成了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望著溫樂陽:「你怎麼來了?」

  溫樂陽的目光逐一掠過四位爺爺,使勁壓抑著自己心裡的激動:「您……四老可好?」自從在無名山坡上發現了族人的屍體後,他的擔心就越來越重,現在看到四位爺爺安然無恙,心裡這塊一直懸著的大石頭終於重重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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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0:56:43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五章 小嘴

  駱大揮手喝退了手下,仰起頭面前從高高腫起的眼睛裡漏出一絲目光,瞪著溫家的幾個老頭:「這事不算完!」

  大爺爺手腳利索,一會功夫,殷紅得有些刺目的毒血順著中空的竹針緩緩流出,駱老二長舒了一口氣,活動了活動手腳跳起來站到兄長跟前,瞪著眼喝罵:「溫家的,再打一場!」

  溫大老爺笑呵呵的搖搖頭:「拉倒吧,再打你們也是輸。他是我們的孫子。」說著指了指有些手足無措的溫樂陽,繼續說:「他已經開口示意,我們都停下身形,就你們兩個老東西不依不饒動手傷人,駱二你中毒不冤,駱大你挨打更活該!」

  駱老大現在只能從眼皮縫裡看東西,下巴揚得和地面都快平行了,只有這樣他才能看見溫樂陽的臉「爺爺是我?那叫開口示意嗎?你個小子是溫家的?也被和尚抓來了?」

  溫樂陽搖搖頭,也顧不上說別的,直接問四位爺爺:「您們這是……」

  溫大老爺乾脆無比,暫時壓下了自己的疑問直接回答:「我們一到峨眉山,就被一群妖僧截住,開始還應付得了,到了後來又來了法術更邪門的和尚,最後還是被抓來了這裡,小子啊,咱們溫不草,這次是跌了大跟頭了!不過沒想到,沒過兩天姓駱的也來了。他們比咱們還倒霉,咱們隨身的東西、劇毒,和尚都沒動,他們駱家的屍煞卻全都讓禿驢們給報銷了!」

  駱家的兩位魁首同時哼了一聲。

  溫大老爺哈哈笑著繼續說:「這裡被那群和尚施了法術,在院子裡行動如常,可是只要一靠近圍牆,人就會被彈回來,從輕功到挖洞,幾個月裡我們想盡了辦法,也跑不出去,老四一生氣,就在院子裡布下了月瘴,咱們出不去,和尚們也甭想進來!」

  溫樂陽隨便找了一處院牆快步走過去,果然,一靠近圍牆,立刻回有一股柔的力量揮蕩而起,穩穩的擋住了他的腳步,他先前傾身子,試了試力道,隨後開始大步後退,緩緩蓄力。

  駱老大用下巴指著溫大爺爺的腦門失聲笑道:「你們溫家的後生都這麼自信?」他的話還沒說完,猛地一震,暴戾的勁風從他身邊揚起,溫樂陽已經發力疾馳,閃電般衝到了院牆之下,向一頭怒龍般藉著沉重身體蕩起的慣性,狠狠的把自己砸向了堅硬的石牆!

  沒有一絲聲音,駱老大只覺得自己腳下的地面,猛地被巨力拉動,奮力的擴張開,旋即迅速的收縮,眼前就已經失去了溫樂陽的身影,院牆上出現了一個大字人形,這小子在撞牆時候的姿勢被深刻記錄了下來。

  所有人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從溫樂陽撞毀的院牆周圍開始簌簌的掉落齏粉,原本無論如何也無法逾越的禁制,現在就像被弄酸腐蝕的塑料,缺口正在悄無聲息的擴大,一直從一個人形漸漸擴大足夠兩輛公共汽車並排出入的缺口。

  溫樂陽在接觸牆面的剎那,全身每一個關節都在顫動,用錯拳把渾身上下所有的毒力盡力揮灑,電光火石之間就蝕穿了斑駁的古牆,穿透而出,萇狸正站在外面,笑吟吟的望著他。

  無論是法寶、法術還是禁制,都是施法之人以神附力,借勢而成,除了煉毒之外,拓斜師祖留下的錯拳最大的妙處就在於能夠以毒力摧毀那一絲驅法的元神,元神一破,什麼法術都變成空氣。

  溫樂陽警惕的望著四周,低聲問萇狸:「有沒有驚動和尚?」

  萇狸輕輕一笑,整個夜空都為之一亮,輕輕飄起幾絲無端的嫵媚,有點讓人摸不清頭腦的回答:「和尚?不是和尚。」

  一個下巴鬼鬼祟祟的從缺口裡探了出來……

  駱大爺不敢置信的望著周圍:「法術……法術破了?」

  比狸貓還輕捷的腳步迅速響起,就算是生死不驚的溫家老二老三老四,臉上都充滿了詫異,跟在大爺身後走了出來,溫不草的死字號和烏鴉嶺的百足蟲,一百多條人影或輕靈,或僵硬,但是動作都詭異迅速的從黑洞洞的缺口中游了出來,不過一會功夫,這些人影就消失在各個角落中,佔領了每一個利於狙殺的位置保護幾個主人。

  溫大老爺看到外面還站著個俏生生的萇狸,愣了一下,對著溫樂陽沒好氣的低聲說:「少學你大伯!」

  溫樂陽嚇了一跳,萇狸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魔女,喜怒無常,前一秒鐘還笑意盈盈,沒準下一秒鐘就把人大卸八塊了,雖然和他們溫家有些香火之情,但是溫樂陽可沒把握她會不會突然翻臉,剛想開口解釋兩句,突然心生驚兆,全身的皮膚都沒來由的緊緊繃起,好像有什麼巨大的危險正在悄悄潛近。

  萇狸略帶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笑道:「越來越有意思了。」說著,揚起秀目望向前方。

  一個和尚正滿臉驚惶的向著他們跑來,既沒有刻意躲避,也沒有放輕腳步,眼看就要進入死字號和百足蟲的伏擊圈子的時候,猛地剎住了腳步:「你們……你們怎麼出來了,快回去,要是讓前面的和尚們知道了可不得了。」

  和尚也就三十多歲,長的濃眉大眼面容飽滿,可就是嘴巴實在太小了,而且嘴唇也紅彤彤的。

  溫大老爺的眼中凶光一閃,嘴裡呵呵笑著:「大師,院子裡出事了啊!」說著邁步向前,另外三位爺爺斜斜跟在他身後相護。他們在遭俘之前,前前後後跟大慈悲寺的和尚打了幾天,僧人雖然會法術,但是在體質上也僅僅是比普通人強些有限,遇到劇毒照樣會哀呼倒地。

  小嘴和尚的腦袋搖得飛快,語氣倉皇的不停催促:「快回去,快回去,出了什麼事情也得回去……」

  大爺爺嘴裡繼續敷衍著,故作神秘的說:「大師,院子裡有鬼啊!」

  溫樂陽側頭望向萇狸,萇狸只是若有所思的盯著和尚,微微皺著眉頭,明媚精緻的五官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疑問,根本沒搭理他。

  無論是溫、駱兩家的魁首還是暗中伺服的高手,都已經繃緊了全身的力道,隨時準備一擊而殺。小嘴和尚似乎根本沒發現空氣中瀰漫的蕭殺,皺著眉頭叱喝:「胡說,佛門聖地怎麼會有妖魔鬼怪!」

  萇狸突然笑著插口:「真的沒有嗎?」

  小嘴和尚一愣,目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溫樂陽知道自己支使不動魔女,趕忙快步走到大爺爺身旁,嘴裡幫襯著說:「真有鬼……要不我們怎麼出來的?」

  小嘴和尚好像被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弄得有點慌神,循著聲音又望向了溫樂陽,張開嘴巴剛要說話,卻突然向著他做了個滑稽的鬼臉,微微仰起頭,鼻子迅速的抽動著,頻率根本不是人能夠達到的,整張臉皮都隨著鼻子的抽動迅速的收縮、舒張,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不停的捏在他的臉上。

  溫大老爺看見和尚臉抽筋了,納悶的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四老爺一眼:「你下的手……」大老爺的話還沒說完,小嘴和尚已經停止了抽搐,用一種貪婪得讓人害怕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溫樂陽,在無比渴望的顫抖中,伸出了一隻手,瑟聲對著溫樂陽說:「拿來!」

  萇狸也在旁邊清脆的笑著:「給他吧。」

  溫樂陽一頭霧水:「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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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0:58:11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六章 機鋒

    小嘴和尚像個毒癮作的癮君子,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著,漆黑的大眼睛裡交織著矛盾的目光。終於狠狠一跺腳,目光裡的憂鬱徹底被貪婪佔據,邁開大步跑向溫樂陽。

    和尚一動,所有人都動了!

    幾十條黑影從四面八方悄無聲息的滑出,刀鋒無聲,淬礪的向著和尚侵襲而去!

    小嘴和尚的目光死死的盯在溫樂陽身上,根本無視周圍幽靈般的攻擊,在幾十把刀劍堪堪刺入身體的瞬間,兩隻胳膊揮動著寬大的袖子,彷彿大河蚌似的猛地一合,把全身都縮了起來,遽然從他的身體裡爆出一聲好像高壓鍋爆炸的巨響,溫、駱兩家幾十個高手就像爆米花一樣被仰上天空!

    一股略帶腥臊的妖邪氣氛沖天而起!

    溫家四位老太爺同聲怒喝,剛要躍起,倏地一股剛戾的勁風從身邊刮起,猛烈的把自己已經乍起的勢子都歪歪斜斜的盪開了,溫樂陽像一頭怪鳥,四肢大張從他們眼前一身而過,惡狠狠的砸向了小嘴和尚。

    小嘴和尚來路不明,僧袍一抖就像個保齡球砸跳棋子似的,把幾十個高手都崩得漫天亂飛,溫樂陽當然不能讓幾位爺爺冒險,雖然現在身體比著原來又沉重了一點,但是只要準備充分還是不妨礙移動速度的,兩隻胳膊大大的張開,只要一抱住和尚,就是硬碰硬,看看是和尚的高壓鍋爆炸厲害,還是他的錯拳犀利。

    和尚也一躍而起迎向溫樂陽,一邊還伸出舌頭不停的舔著嘴唇,好像天上飛來的不是敵人而是個肉包子。

    和尚鑽入懷裡,溫樂陽拚命吐氣,讓自己的胸膛緊縮盡量卸掉撞擊的力量,同時雙臂合攏,渾身上下幾百個關鍵一起抖動,包含百毒之力的錯拳瞬間動!就算砸進自己懷裡的是個鐵羅漢,也得把它抱成個麵團團。

    不料他充滿把握的一抱,竟然抱空了。

    溫樂陽只覺得懷裡一輕,和尚偌大的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詭異的從他肋下滑出,同時大腿上一涼,小嘴已經從他的褲兜裡順走了什麼東西。

    溫樂陽悶吼了一聲,腰上一緊一鬆,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雙手抱膝也把自己團成了個肉球,硬生生的改變了身體縱躍的方向,向著前面的和尚肉球翻滾著砸了過去。

    小嘴和尚落地的同時就展開了身體,滿臉激動和喜悅,撒腿就跑,直到這時候,剛才被崩上天的爆米花們才紛紛落地,不過好像沒有人受傷,在落地的時候紛紛施展身法牢牢站穩,除了臉色都被驚得煞白之外什麼事也沒有。

    溫樂陽生怕和尚再傷人,緊緊綴在他身後,死字號、百足蟲和兩家的六位家長,也顧不上會暴露行蹤,紛紛大聲吆喝著,圍追堵截小嘴和尚,不過在他們看來,和尚就像一陣清風,忽左忽右根本攔不住,他身後的溫樂陽則像個上滿了條的鐵疙瘩緊追不捨,誰不小心碰到都會骨斷筋折。

    萇狸被他們逗得咯咯直笑,突然一伸手穩穩的拉住了溫樂陽:「你也太小氣了吧?」

    溫樂陽只覺得一股柔和的力量,在一瞬間就把自己身上蕩起的巨大慣性全部消減,像是一頭撞進了棉花堆,已經穩穩的站住了腳步,錯愕的問:「什麼小氣?」

    和尚看到溫樂陽不追,也站住了腳步,溫駱兩家的好手劍拔弩張,團團圍住了他。

    這時候所有人才看清楚,和尚手裡牢牢攥著根胡蘿蔔,正貪婪的湊在鼻子跟前,使勁的嗅個不停。

    溫樂陽一摸口袋,才明白剛才小嘴和尚從自己兜裡偷了根胡蘿蔔,又是驚訝又是哭笑不得。

    小嘴和尚也不管別人漸漸放大的瞳孔,舉起胡蘿蔔就往嘴裡塞,倏地眼前一花,上牙下牙出噠的一聲脆響,咬空了。

    那根胡蘿蔔已經到了萇狸手裡,魔女正反覆的端詳著,問溫樂陽:「真的這麼好吃?」她兩千年都躲在石洞裡等拓斜回來,根本不認識胡蘿蔔這種東西,雖然昨天還看溫樂陽吃過,但是當時也沒太在意。

    所有人再次大驚失色,包括小嘴和尚。誰也沒想到這麼個嬌滴滴的年輕女人竟然有這樣的身手。只有溫樂陽表情正常的點點頭:「挺好吃的。」萇狸連老和尚的多普達都搶過,更甭說小嘴和尚的胡蘿蔔了。

    卡,又一聲脆響。編貝般的皓齒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小截胡蘿蔔尖。

    小嘴和尚弓起身子,喉結上下滾動,兩眼通紅的瞪著魔女的手,想撲上來卻又不敢,萇狸嚼了幾下,大皺眉頭:「難吃死了!」揮手把胡蘿蔔扔到了地上,一邊還不解恨的跺上了幾腳。

    小嘴和尚心疼的臉都白了,溫樂陽趕忙從另一個兜裡又掏出一根,遠遠的拋給了他,和尚一臉的喜色,伸手剛要去接,忽然身子顫動了幾下,站住了沒動,任憑胡蘿蔔掉在地上。

    萇狸的目光,越的明亮了。

    溫樂陽正納悶的時候,一聲淡淡的歎息,隨著夜風若有若無的飄蕩了過來。一老一小兩個和尚出現在視線的盡頭,卻在幾步之間,就走到了大家的跟前。

    老和尚除了蒼老一些,就像和小嘴和尚一個模子裡扣出來似的,濃眉大眼,鼻樑高聳,就是長了一張紅嘟嘟的小嘴。小和尚溫樂陽認識,小結巴希聲。

    大爺爺哼了一聲,死字號的人倏地散開了,其他三位爺爺把手藏在袖口中,飛快的彈指。

    小和尚希聲哎喲的驚叫,手忙腳亂的從自己懷裡取出一掛佛珠掛在了脖子上,幾位溫家的大家長同時臉色一變,他們剛剛催動過去的劇毒,隨著小和尚帶上佛珠,竟然停滯不前。

    老和尚一臉惋惜的看了看地上的胡蘿蔔,隨後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嘴和尚的光頭上用力一敲:「蠢材啊,蠢材啊,你個沒用的東西,這麼多年的修行,怎麼就改不了以前的毛病!」

    萇狸從旁邊咯咯脆笑:「就是根……」說著,用詢問的目光望向溫樂陽。

    溫樂陽趕緊從旁邊提示:「胡蘿蔔。」

    「就是根胡蘿蔔嘛,吃了也就吃了。」

    老和尚卻煞有介事的搖搖頭,嘴裡打起了機鋒:「吃不得,吃不得,以前的喜好要統統忘掉,否則時時刻刻勾引著本性,修不了心,更修不了天啊。」

    萇狸也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依舊笑吟吟的辯駁:「那你忘來忘去,遲早要把自己也忘得個一乾二淨。」

    老和尚說話的時候,眼睛卻沒離開地上的胡蘿蔔:「你不懂,你不懂,我們不比旁人,忘不得自己就……」

    萇狸不等他說完,就灑脫的笑了:「忘了自己,還修個什麼?修來修去,修成了別人,倒不如做隻山間的野兔,看到……胡蘿蔔就是一重欣喜!」

    老和尚突然把目光從胡蘿蔔上移開,用力盯住了萇狸,目光裡閃出了一層殺機。

    萇狸本來一直都笑呵呵的,但是在看到老和尚的眼神之後,立刻俏臉一虎收起了笑容,目露凶光的瞪了回去:「再看我該摳你的眼珠子了!」

    萇狸姐姐不高興了。

    至性的囂張凝聚在空氣裡,就像無數根鋼針,肆意的扎傷任何擋在它們面前的人,溫樂陽全身的毛孔都緊緊的閉合,腳步錯動擋在了四位爺爺跟前。

    四個老頭子莫名其妙的對望了一眼,他們什麼也沒感覺到。

    年輕的小嘴和尚驚慌失措的跳到老和尚身後,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個腦袋,恐懼的望著萇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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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0:58:50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七章 兔妖

    老和尚望著萇狸,臉上漸漸顯出了驚訝的表情,小嘴越長越大,到了最後眼中的殺意徹底被驚喜湮滅,伸手用力在自己腦門上一拍:「出來了?出來了?是…是你?貓……那個仙子!」

    萇狸毫不動容,虎著臉不依不饒,殺氣騰騰的瞪著和尚。

    老和尚現在已經沒有一點得道高僧的風度了,又作揖又媚笑:「別瞪了,別瞪了,這不是沒認出來您老嘛,否則嚇死和尚也不敢跟您為難,姑奶奶您終於出來了,前些天斬雁峰上露出了個洞子,我害怕那些魔崽子驚擾您,還派徒子徒孫把山給封了,著實跟那群不知好歹的妖魔鬼怪打了幾場硬仗。」老和尚開始表功,用力巴結著萇狸。

    溫樂陽嚇了一跳,老和尚竟然認識萇狸,萇狸在山洞裡躲了兩千多年沒見過外人,難道老和尚也兩千多歲的老妖怪?腳底下錯動了幾步,貼近魔女疑惑的問:「你認識他?」

    萇狸和老和尚的出現,絕對是對我國身份證編碼規則的挑戰。

    魔女對溫樂陽的態度和其他人迥然不同,在心裡已經把他當成了拓斜的衣缽傳人,一把攬住了溫樂陽的胳膊,親切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就在你進來的那個洞口之外的小路上,突然從懸崖上摔下來一隻兔子。要是在以前,我看也不看就直接捏死了,可是那陣子我傷勢剛好,想著他對我說過的話,心裡總是歡喜的,一時了善心,就用法術把它引進了洞裡。」

    其他人根本就聽不到萇狸在說什麼,只能看到萇狸的嘴巴在動,卻沒有出絲毫聲音。

    「這隻兔子還不普通呢,它剛剛偷吃了一棵成形的黃精,結果被大蛇一路追著,失足摔下山崖,偏生運氣好的要命,掉在了他留下的小路上,只摔斷了兩條腿。」

    萇狸看著溫樂陽傻的樣子,伸手給了他一個爆栗,笑著繼續說:「和他一樣,都是傻小子!那隻小兔偷吃了根千年黃精被捻下了山崖。我閒的無聊,幫接好腿骨養了幾天,順手給他打下了仙基,等他傷好以後就把他扔回到上面的山崖,想不到,一晃這麼多年,他還真修出了個德行。」

    小嘴、胡蘿蔔,溫樂陽終於從兔子聯想到了禿子,目瞪口呆的望著對面的老和尚,嘴裡吶吶不知該說點什麼。修真、飛劍、接引天威、喚醒地勢、外加一個兩千多歲的年輕姑奶奶,溫樂陽的神經線已經被最近的連番遭遇磨練的粗壯了許多,現在即將生的兔子成精事件,再次開始顛覆他的世界觀。

    溫樂陽伸手指了指老和尚:「是……他?你怎麼認出來的?」

    老和尚也聽不見萇狸在和溫樂陽說什麼,站在原地點頭哈腰的笑著。

    萇狸知道溫樂陽什麼都不懂,高貴俏麗的臉龐上沒有一絲不耐煩:「他的仙基都是我打下的,怎麼會認出不來。」

    溫樂陽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繼續保持著目瞪口呆的傻樣:「那這些和尚都是……」

    萇狸咯咯笑著啐道:「哪有那麼多成精的妖怪,就他們兩個!」說著,伸出纖纖手指,在兩個小嘴和尚的腦門虛點了兩下,沒指小磕巴。

    老兔和尚看到萇狸指著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給藏在自己身後的小嘴和尚的光頭就來了一下:「快磕頭,快磕頭,見過你的師祖奶奶!」

    小嘴和尚答應了一聲,咕咚跪在地上就開始磕頭,小結巴和其他所有人,全部傻眼了,根本不明白生了什麼事。

    萇狸也不躲避,就站在原地心安理得的受了小嘴和尚的響頭:「不讓別人上山進洞,都是你安排的?」

    老兔精略帶遲疑的看了看周圍,他和萇狸現在已經被好奇的目光包圍了,如果好奇有重量,就算他本領通天,現在也被壓趴下了:「借一步,借一步……人實在太多。」說著,伸手向著院子裡指了指,回頭對著小磕巴吩咐:「在這照顧好諸位貴客,要是前院的和尚過來,統統讓他們滾蛋!」

    萇狸也不廢話,拉起溫樂陽跟著和尚就走,溫家的人剛想阻攔,溫樂陽趕忙擺手:「大爺爺,我去去就來,您稍等片刻……」

    兔妖帶著自己的小嘴家屬,一直走進院子深處才站住腳步:「一千九百年前,我受大仙點化,得緣修天,從此跳出六道輪迴……」

    溫樂陽鬆了口氣,這個和尚終於好好說話了。

    萇狸若有所悟的搖搖頭,嘴角一抿,掛起了一個略顯淒涼的弧度:「都這麼多年了啊,你怎麼……當了和尚?」

    兔妖恭恭敬敬的回答:「自從離開仙洞之後,我靜心修煉了四百年,總算披上了這身人皮,可是……天下莽莽,我不知道該去哪……那時候這座大廟剛剛建成不久,只是峨眉山上的一座普通寺院,我沒事的時候總來這裡跟和尚們談天說地,日子長了也領悟了些佛理,乾脆剃度出家當了和尚,法號不樂。當時接引我剃度的老禪師,還大讚我慧根深重。」

    溫樂陽笑呵呵的搖頭,佛門聖地,竟然讓個妖怪混了進來,估計不樂禪師死後肯定得下阿鼻地獄,嚴重瀆職了。

    萇狸也是啼笑皆非,雖然她對和尚不瞭解,但是總能明白這是個人類宗教,嘴裡隨便評論著:「佛教的法術中正平和,也有些可取之處,真要是練到高深處,恐怕威力不小!」

    不樂妖僧用力點點頭:「可不是!可不是!」

    萇狸叱喝:「好好說話!」

    「……開始的時候我都沒拿這群禿頭當回事,可是後來來了個雲遊的僧人,在寺裡一住就是半年多,每天和我討論佛法,開始我也沒多想,就琢磨著有個人天天鬥嘴也能消磨時光,萬萬沒想到,那個野和尚在臨走的時候,突然對著我哈哈大笑說:兔兒,念你還有些佛性就留下你了,我佛慈悲,留下金光大道普渡苦海,你要是真能抹去妖性倒是一件功德!機緣來之不易,若踏錯一步從此萬劫不復,好自為之吧!」

    萇狸撇了撇嘴巴:「什麼東西,我倒想扭下他的腦袋看看,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不樂搓著手心乾笑:「您老不知道,禪理中有些真滋味啊……」

    溫樂陽看見萇狸臉色不屑,趕忙插口打斷了不樂的話:「野和尚看出來兔……不樂禪師的真身,不樂禪師卻當他是普通人,修為上恐怕差別不小」

    不樂也不當回事:「呵呵,其實他說了也是白說,我本來就不想入世,否則也不會跑到廟裡來當和尚。後來老方丈臨死前傳位給我,我知道佛門中也藏龍臥虎,不敢四處去招搖,深居簡出,我是妖身,您老又幫我打下仙基,修煉起來事半功倍,而且眼光也變得犀利了許多,連著收下了幾個很不錯的弟子隨我一起修行佛家的神通,大慈悲寺漸漸從普通的寺廟變成修佛的門宗,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萇狸等他說完,語帶譏誚:「那個小不點和尚,也是你的徒弟?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錯,小和尚將來的成就也不一般啊!」

    不樂眉花眼笑的點點頭:「名義上是他的徒弟,但實際上是我來教!」說著指了指身後的小嘴和尚,老兔妖一千多年裡,最大的愛好就是收好徒弟。在這一點上,希覺和尚充分繼承了兔妖師祖。

    溫樂陽在一旁厚厚道道的笑著,這個不樂和尚本來是兔妖,結果暗中主持把一座大廟變成了天下修佛的聖地,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佛法無邊。

    兔妖不樂和尚看溫樂陽在笑,臉上有些尷尬,給自己辯解:「這個小施……小兄弟,我雖然是妖身修佛,但是一千多年裡一心向善,慈航普渡,做事時都會在心中問禪,我佛無相,眾生無相,只要一心向佛……」

    溫樂陽突然轉頭問萇狸:「這個……妖的壽命都很長嗎?」

    萇狸揚起微尖的下頜,長長的睫毛幾乎都碰到了溫樂陽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問:「你小子,到底想問什麼?」

    溫樂陽有些憨厚的笑了:「我就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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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1:28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八章 修佛

    溫樂陽厚道,心地善良,但不是腦殼實著的傻小子,萇狸那麼美麗的女子,拓斜師祖為什麼先前死活不願和她相處,眼前這個兔妖身份尊崇但是對她惟命是從,剛見面的時候還脫口喊了聲貓,在加上時刻變幻的表情,絕不屬於人世的美麗,兩千年不曾稍變的容貌……

    萇狸的笑容天真而溫暖,朱唇輕啟,對著他淡淡的說了四個字:「我是貓妖。」幽蘭般的清香在她的齒間婉轉著。

    溫樂陽的好奇心極大滿足,嘿嘿笑了:「我小時候養過貓,後來跑丟了。」

    萇狸卻一愣,有些納悶的看著他:「你不害怕?」

    溫樂陽是個現代少年,小時候看過機器貓和天書奇譚,在縣城的網吧裡玩過仙劍奇俠傳,和絕大多數青年一樣,妖這個詞在他心裡早就不是貶義詞了,沒有一點修道的覺悟,搖頭爽朗的笑道:「怕你什麼,我又不是老鼠。」

    萇狸的眼光明亮而犀利,盯住溫樂陽半晌之後,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比你師祖強多了!」

    兔妖不樂和尚摸不清萇狸和溫樂陽的關係,在他眼裡,溫樂陽不過是個資質極佳的普通少年,繼續對著萇狸賣好:「我在隱退前,給寺裡留下了一道法旨,讓徒子徒孫世代守護斬雁峰……」

    萇狸揮手打斷了他:「我都知道了,那個叫希覺的小子都跟我說過,我饒了他一命,你派人去接他回來吧。」

    兔妖回頭看了小嘴和尚一眼。溫樂陽這才想起來。這個看上去三十歲出頭地小嘴和尚也是個兔妖。

    小兔妖壯著膽子回答:「已經派人去了……來電顯示。」大慈悲寺接到希覺地電話。雖然什麼都聽不見。但是通過來電顯示也知道出事了。早就派了好手過去。

    萇狸美麗地五官上塗著納悶地神色。歪著腦袋重複:「來電顯示?」

    溫樂陽解釋了兩句。萇狸更糊塗了。搖搖頭乾脆不去想了。對著兩個兔妖說:「現在那個洞子已經空了。以後不用再守著。你把抓來地人都放了吧。」

    兔妖不樂剛才和萇狸說了半天話。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拘謹。笑著搖搖頭:「要是我去傳法旨。大小和尚一看一千多年前地主持又跳出來。非嚇瘋了不可。這個事情得交給善斷。他現在了不得。是方丈勒!」說著。一指身後地小嘴和尚。

    小嘴和尚善斷靦腆地笑了:「我這就傳下法旨。這些人都以為山上有寶貝現世才來搗亂。現在放出去還得上山搗亂。囚在寺裡也是沒辦法地事。」

    老兔妖不樂面帶憂色,搖搖頭補充著:「這些人都是受了邪魔外道的蠱惑,世宗的妖魔鬼怪潛世幾百年,都沒什麼動靜,可是最近幾年卻都瘋了,不管哪裡,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一點異常就會蜂擁而至,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您老現在下山也要加著點小心,恐怕世道又要亂了。」

    世宗就是隱忍在塵世中的邪魔外道,平靜了幾百年之後突然開始躁動起來,無論是名山大川還是沙漠湖泊,只要出現一絲異常都會引來他們的注意,山宗裡的幾個大派都已經開始注意,這些魔頭好像得到了什麼訊息,撒開了大網開始尋找什麼。

    不樂和善斷雖然是妖身,但是千年修佛以禪濟世,算是不擇不扣的正義之妖。

    斬雁峰古洞現世,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卻轟轟烈烈的引來了一連串的紛爭,溫、駱兩家來找祖先無話可說,厲害的魔頭想要上山,結果跨不過去大慈悲寺這道坎,就散佈謠言說天降異寶,引來一大群散修上山搗亂。

    萇狸的臉上又掛起了不屑,拍著溫樂陽的肩膀對和尚說:「這是我的晚輩,以後他要是有什麼事情……」

    兩隻兔子同時一挺胸膛,露出了一副韋陀惡相:「那就是和大慈悲寺為難!想要和山宗五福為難,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我佛慈悲啊。」

    萇狸納悶的挑起眉毛:「五福?」

    不樂兔妖略帶得意的解釋:「山宗裡有五大門宗,三山一宮大慈悲,三山指的是崑崙山、雞籠山、鵝羊山上的道門,一宮是羅海湖一字宮,非僧非道自成一家,大慈悲說的就是咱們峨眉山大慈悲寺,匡扶正道造福天下,合稱五福。」

    溫樂陽又沒心沒肺的笑了,這個稱呼還挺民俗的。

    小兔妖直接從兜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有什麼事就打電話。」

    溫樂陽也不客氣,直接把自己十七名族人身中邪術被活埋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最後問道:「會是誰下的手?」

    小兔妖善斷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回答卻讓溫樂陽大失所望,就和稽非老道說過的一樣,這種法術威力雖然一般,但是以前也只是聽說過,失傳了很久,這次上山想要進入古洞的世宗,實力大都一般,只是有個不知名的魔頭非常棘手,等善斷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逃走了。

    老和尚不樂生怕萇狸不高興,從旁邊拍著胸脯笑道:「放心吧兄弟,這件事情在峨眉山,我們大慈悲寺攬下了,一有消息馬上告訴你。」

    溫樂陽點點頭,繼續問道:「鼎陽宮,兩位大師瞭解嗎?」

    善斷明顯鬆了口氣,義憤填膺的問道:「他們得罪你了?甭管了!一會我就讓他們去你家請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名門大派的底氣就是足。

    溫樂陽笑了笑:「最好能談談,有點事情還沒弄明白。」

    萇狸等他們說完了,對著兩個和尚點點頭,拉起溫樂陽向外走去:「傻小子,要是有什麼事就找這群和尚,不樂的仙根是我點化的,按照妖門傳承他就是我座下弟子,你有什麼事情他不敢不管。」

    溫樂陽望向她的目光裡,充滿了詢問。

    萇狸灑脫的笑了:「我先去四處走走,他就算死了,也總會留下幾根骨頭的。而且,我也不信他就這麼死了。天底下的老妖精不少,總能找到些線索吧。走了。」說完放開了溫樂陽,向著另一個方向邁步而去。

    溫樂陽早就料到她不會和自己呆太長時間,不過沒想到此刻說走就走,對著那個美麗妖嬈的背影大喊:「川西九頂山,溫家村,138……」還沒說完,萇狸已經揮了揮手,消失在黑夜中。

    溫樂陽的心裡,微微一空。

    在外面,早有一群和尚趕來,恭恭敬敬的在前面引路,就等著溫樂陽回來然後送他們離開。

    溫家幾個老頭看到溫樂陽自己出來,彼此奇怪的對望了一眼,不過也沒問。溫樂陽一邊走著,一邊溫四老爺說:「四爺爺,小易還在外面呢。」

    四老爺先是一點頭,隨即猛地跳起來,伸手給了他腦袋一下,怒道:「小王八蛋,小易要是少了半根頭髮,我活剮了你!」

    駱大爺下巴指天,眼睛越腫越厲害,現在幾乎沒法睜開了,還幸災樂禍的笑:「小易是誰?聽名字像個丫頭,嘖嘖,溫家的娃子了不起,上山下海都得帶著個姑娘。」

    溫樂陽老實巴交的對著駱大爺點點頭:「那個……駱旺夫也和小易一起等著咱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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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2:07


第一卷 破天荒 第四十九章 放人

    和尚跟老道撒腿在院子裡亂跑,嘴裡大呼小叫,讓大慈悲寺立刻放了同伴。

    他們倆下定決心買個人情給萇狸,又不想真的下黑手得罪大慈悲寺,倆人的法寶在半空中華麗翻飛,不過既不掄起來砸佛堂,更不去削和尚們的光頭。

    十力禪院座希知人如其聲,長的五大三粗橫眉立目,活脫脫一個護法韋陀,大聲吆喝著指揮坐下弟子去抓人,佛門弟子總要講個慈悲,敵人拚命他們才拚命,敵人亂跑他們也只能跟著亂跑,哪個和尚也不能說直接扔出一把佛珠把哥倆炸死。

    大慈悲寺前院大殿禪房鱗次櫛比,到處都是雕塑和建築,老道跟和尚做了一輩子賊,逃跑的本事比起來老實巴交的僧侶要強太多了,轟轟烈烈的鬧了半晌。

    最後還是希知神僧祭出困魑金缽,否則兩個老賊最少還能堅持半小時,幾個和尚上來把倆人的法寶符咒丹藥全部收繳了,希知這才收了神通,牛眼一瞪:「妖人,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大慈悲寺外潛伏著護山神獸,打死希知也不信他們兩個能瞞過神獸,生怕兩個人還有厲害的同黨。

    水鏡跟稽非壓根就不知道外面有神獸,野和尚同樣一瞪眼睛:「老衲一身神通,哪裡去不得!」

    稽非也不甘示弱:「我也不跟你這莽撞和尚廢話,快把道爺的朋友們放了!否則……」稽非說話的時候氣貫丹田,聲音在半空中遠遠炸響遠方……

    希知神僧脾氣暴躁,滿臉的橫絲肉擠在一起,怒笑著問:「否則怎樣……」話還沒說完,突然皺起了眉頭,雙手合十向著大寺後院的方向微微躬身,直垂頜下的大耳朵輕輕顫動,好像在聽著什麼。

    稽非老道精明得連眉毛都是空心的,見狀眼珠轉了轉,挺起胸膛繼續大喊大叫:「稽非與一眾散仙情同手足哦,共同進退,今天和尚不放人,道爺絕不善罷甘休!大慈悲寺雖然名列五福,但也不能一手遮天!」

    老道裝模作樣,水鏡和尚可是當真了,先是滿帶佩服的看了老對頭一眼,大聲附和著:「水鏡和尚也是如此!」

    希知神僧這時候已經站直了身體,神色古怪的看了他們倆一眼,一揮袖子對著坐下弟子喝道:「放人!還有那群散修,統統放了!」說完也不再廢話,轉身就走。

    稽非又驚又喜地跟水鏡和尚對望了一眼。兩個人地胸口都快頂到下巴了。嘴裡罵罵咧咧地從僧侶手中接回了剛剛被斂去地寶貝。大有要不是和尚們識相。現在大慈悲子就被夷為平地地架勢。

    散修和溫駱兩家地待遇有些差別。

    溫家和駱家都是普通人。不懂法術沒有神通。就被和尚們囚在偏荒地後山。下了禁制之後也沒什麼人看守。每天定時送飯。

    散修們可不一樣。特別是其中還有樂羊溫、肌肉男、紅姑婆等像樣地好手。幾百人都被羈押在前院地一座大殿中。借由佛像金身設下禁制。十力禪院負責看守。另外還有幾個希字輩地老僧時刻監視。彼此之間也不許隨便說話。

    和尚們也沒想到真有人能越過神獸進寺搗亂。在設下地禁制並沒有隔絕音界。還指望著大寺裡地佛音梵唱能熏陶這群活閻王。剛才稽非和水鏡兩個人地大呼小叫。散修們聽得一清二楚。人人都在心裡對著兩個老賊挑起一根大拇指。心甘情願地誇一句:好漢子。真朋友!

    隨著希知地法旨。所有人都被釋放。這下散修們就更驚訝了。稽非和水鏡哥倆這次面子太大了。一群散修先取回法寶。互相攙扶著傷。簇擁著稽非和水鏡向外走。七嘴八舌地問他們怎麼讓大慈悲寺放人。

    這個瞎話可不好編,稽非乾脆微微一笑搖頭不答,只是淡淡的說:「諸位道友無恙就好,這件事情我看就這麼算了吧……」

    散修被放出來的時候,正碰上溫樂陽和溫駱兩家的高手,足足幾百人混在一起,一窩蜂的湧出了大慈悲寺宏偉的山門,其中不乏市井豪俠對著山門啐唾沫。

    小易和慕慕等的心都快冒煙了,霍然眼前一盞盞佛燈從半空中飄揚而起,把大慈悲寺山前照亮,幾百人亂哄哄的蜂擁而出,吵鬧、大笑、謾罵聲一下子驚醒了整座峨眉山,兩個少女又驚又喜,歡呼著迎了上去。

    小易一頭扎進了四老爺懷裡,老頭子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絲慈祥的笑意,隨後冷冰冰的瞪了溫樂陽一眼:「丫頭沒受傷,算你走運!」

    溫樂陽直接把髒水潑給了溫吞海:「是大伯一定要我帶著小易……」

    小辣椒則拉住兩位爺爺的手又哭又笑,隨即現大家長的眼睛腫的比獼猴桃還大,狠狠的一跺腳,對著小易說:「妹妹,把你的喇叭借我用用,我轟了這座破廟!」

    小易脆生生的答應著,就要解下身後的鳥銃,溫樂陽趕緊站到倆人中間。

    稽非和水鏡鬼鬼祟祟的走到溫樂陽跟前,先眨巴著眼睛找了半天,才小聲問:「兄弟,那位……那位姑奶奶呢?」

    溫樂陽還沒說話,小易已經看見了兩個老賊,跳過來不依不饒的說:「你們兩個,害得溫樂陽差點死了,這筆帳還沒算!」

    溫家四位老太爺不知道紅葉林裡的事情,還以為眼前這對賊眉鼠眼的出家人是仇人,一揮手,死字號的高手立刻散開封住了稽非和水鏡的退路。

    散修們也大嘩,稽非和水鏡現在人氣極高,已經變成散修裡的俠男,打架基本不用自己動手,立刻上百個散修都跳了過來,橫眉立目的瞪著這群凡人。

    駱家老頭也是拓斜傳人,這點覺悟還是有的,罵了一聲,百足蟲的高手紛紛亮出了定魂針。

    溫樂陽知道散修們的厲害,立刻跨步而出擋在了家長們身前,厚道的臉上掛起了少有的狠戾,像豹子一樣狠狠盯住散修們,聲音好像金屬交擊般鏗鏘有力,不容置疑:「退下!」顴上的傷疤淡淡閃爍著凶悍的紅芒。

    小易站在溫樂陽身旁,大喇叭一揚,滿臉的不屑:「誰先上?!」

    慕慕和他們兩個一路相伴,當然跳出來幫忙,手裡的定魂針空空空的敲擊,阿蛋雙手插腰,緩緩悠悠的走了上來,大黑天的臉上還掛著副墨鏡。

    同時一聲清越的佛號響起,負責引路的小磕巴希聲和一群和尚立刻把溫樂陽護在了中間,大慈悲寺上下所有僧眾都已經得了主持善斷兔妖的法旨,奉溫樂陽為貴賓。

    紅姑婆心眼最好,跑到前面擺著手勸溫家的四位老爺子:「你們幾個老人這樣可不對,溫樂陽這孩子能被老道跟和尚看上,那是天大的福源啊,雖然你家裡也有傳承,但是孩子有機會登仙望道,咱們做老人的可不能攔著……」她還以為是溫家老頭兒不願意讓溫樂陽跟著稽非走。

    溫二爺爺眼睛一瞇,盯著溫樂陽問:「你拜別人為師了?」目光比毒蛇還要陰冷。

    溫樂陽心說這都哪跟哪啊,趕忙用力搖頭:「溫樂陽不敢,溫家弟子,絕不會另投師門。」

    二爺爺這才臉色一緩。

    稽非趕忙對著身後的幫手們擺手作揖:「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各位神仙都散了吧……」

    這一大群散修先被大慈悲寺挫了銳氣,而且在前幾天裡大都和溫樂陽、小易慕慕三個人混熟了,現在眼前的和尚們擺明了又護著他們,除了幾個混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不想真打,聽兩個偶像一說也就退開了。看著和尚們對溫樂陽敬畏的樣子,有幾個聰明人甚至開始琢磨著,自己被放出來,會不會是這樣傻小子的原因。

    溫樂陽也趕緊跟幾位爺爺解釋:「這裡面恐怕有誤會,等會再跟您老說。」

    大爺爺笑瞇瞇的點點頭,拍了拍四爺爺的肩膀,四老爺一個眼色,死字號的人退了回來。

    兩邊都撤了下來,稽非和水鏡同時鬆了口氣,他們倆是最不敢打架的,小鬼還好辦,那個俏生生的活祖宗實在是惹不起。

    矮冬瓜樂羊溫帶著三個肌肉男隨從走了上來,在虛弱蒼白的臉色上掛著幾分懊悔,先對著兩個老賊施禮:「多些兩位高義援手,不顧大險入寺救人!」

    說完,樂羊溫又對著幾百名散修一躬到底:「這次樂羊溫受了奸人蠱惑,連累這麼多好朋友受傷,小子萬死難恕,好在大慈悲寺的高僧明通事理不予計較,樂羊溫立誓,三個月內一定查出罪魁禍,給諸位好朋友一個交代!以後大伙要是有什麼吩咐,畫城樂羊家絕無二話!」說完帶著三個手下,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他領著一群散修一路攻到山上之後,就現了事情不對勁,斬雁峰孤孤零零山勢淬礪,根本沒有祥瑞不說,而且還另外有大神通的人在拚鬥,這才明白自己被人家當成了炮灰,完全受了戲弄,那時候他還不死心,想要帶著散修闖到山洞裡去探探,結果被大慈悲寺後來增援的高手盡數抓住。

    樂羊溫聯絡這些散仙大鬧峨眉山尋寶,是家裡長輩透露給他的消息,現在自然不方便多說什麼,當務之急就是先回家查明真相。

    散修們都覺得丟人現眼,彼此隨便打著招呼各自散了,當然也有不死心的偷偷潛回斬雁峰,結果一無所獲。

    紅姑婆和牛力士兩個人還特意給溫樂陽留了個手機號,小和尚希聲看不用打架了,變得興高采烈,結巴著跟溫樂陽說了二十多個再,最後配了一個見,總算功德圓滿,領著和尚回去了。

    剛剛還喧鬧翻天的深山,終於安靜了下來,溫駱兩家的精銳靜靜跟在家長的身後,稽非和水鏡一直沒敢挪動腳步,小易的大喇叭從來就沒離開過他們倆身上。

    天邊已經泛起微白,冬山破曉,風中冰冷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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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2:36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一章 做客

  老道早就躲到和尚身後去了,只露出兩隻手,對著小易不停作揖。

  小易噗嗤就笑了,問水鏡:「和尚,你怎麼這麼老實,就讓他藏你身後。」

  和尚嘿嘿嘿的笑了:「小姑奶奶,就你那一槍,躲後面和站前面,有啥區別!」

  誰說和尚傻?

  溫四老爺的皺紋之間都是稀奇古怪的神色,溫樹林這件大喇叭法寶他是早就見識過的,威力比著二踢腳(豆子小時候酷愛的一種炮仗)大點有限,能把兩個人嚇成這樣?

  稽非也想明白了道理,搔眉搭眼的從和尚身後鑽出來,滿臉陪笑:「小姑奶奶,以後溫家的事兒就是我們哥倆的事兒……」

  小易大搖其頭:「不行,咱們溫不草的事情,還用得著你們倆?」說著,皺著可愛的眉頭思索了一會,突然眼睛一亮:「你們跟別人說溫樂陽拜你為師,現在就跪下磕頭,拜溫樂陽為師!」

  就算殺了老道的頭,老道也不能答應這條件,雖然明知道小易是開玩笑,可是也一點辦法沒有,喇叭在手,天下她有。苦著臉一個勁的搖頭。

  突然所有人眼前一花,一個俏麗的人影笑嘻嘻的出現。

  溫樂陽又驚又喜:「你……你怎麼還沒走?!」

  突然出現的人就是萇狸,對溫樂陽笑道:「我不放心那兩隻兔子,偷偷留下來看看。」說著伸手拍了拍小易秀氣的額頭,嘴裡嗔怪著:「剛才怎麼不打?以後要是再有人對你瞪眼睛,你直接把拿起大喇叭打過去。」

  小易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萇狸又對著小辣椒打個招呼,這才望向和尚跟老道:「快拜師!」

  和尚跟老道的老臉都縮緊了,愁眉苦臉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溫樂陽笑呵呵的走上了幾步,對著兩個出家人說:「那你們現在跑吧!」

  和尚大喜轉身就要走,稽非一把拉住了他,目光複雜的溫樂陽:「現在跑吧?什麼……什麼意思?」

  溫樂陽看了萇狸一眼,萇狸笑著點頭,目光裡都是親切,意思是全由你看著辦。

  「你們現在跑吧,三天之內我不找你們,但是一個月之內,要是我能抓到你們,你們就拜我為師,如果抓不到從此兩不相欠,你們到了九頂山我請你們喝酒!」

  老道愣了片刻,怯生生的看了萇狸一眼,才說:「一個月……太長了吧?」

  萇狸俏臉一虎:「那就十年!」

  老道跟和尚直接跳起來:「一個月,就一個月,我們現在就走…….」話音未落,兩個出家人已經邁開大步,施展了全身解數,在茫茫大山中縱躍奔騰,幾個起落之後就不見人影了。

  萇狸對溫樂陽說:「三天以後,我幫你抓他們!」

  溫樂陽哈哈大笑:「抓什麼啊,嚇唬嚇唬得了,嚇他們一個月東躲西藏,也算不吃虧了。」他不到二十歲,骨子裡還是少年心性,惡作劇戲弄一下兩個老賊,自己先笑個不停。

  萇狸也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確實比他強多了,這次真走了……」隨著動聽的聲音,幽蘭清香飄飄裊裊,俏麗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溫樂陽一路上嘴巴不停,把自己在紅葉林一直到峨眉山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講給了四位爺爺,同時也沒瞞著駱家的人,反正這些事情駱旺夫都知道了,想瞞也瞞不住。

  四位爺爺全部目瞪口呆,不僅是溫樂陽的功法機遇嚇人,就連萇狸和先祖拓斜的故事也讓人不可思議,比起來,小易那只恐怖的大喇叭和深山古剎兔子精都顯得不怎麼搶眼了。

  不過溫樂陽在說到峨眉山無名山坡十七位同族被邪術活埋的時候,溫家的四位老爺同時咦了一聲,在彼此對望的目光中,除了悲慟之外,還糾纏著濃濃的驚異。

  另外溫樂陽剛剛在後山的院子裡,一下子把四老爺布下的風毒都收斂到身體裡的事情也匪夷所思,四位溫家家長也不敢妄下結論,只能先回家琢磨琢磨再說。

  大爺爺得意的哈哈大笑,指著自己的三個老兄弟:「以前我一吹……一說祖師爺的神通,你們就笑,笑,讓你們笑,沒想到吧,咱們祖師爺就是神仙!!」

  溫樂陽現在已經脫胎換骨,正闊步踏上了一條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的路上,以後究竟是金光坦途還是崎嶇險路誰也不知道,不管怎麼說,他現在的本事已經足夠嚇人了,四位老太爺都是滿臉安慰,望向駱家的目光裡充滿了得意。

  駱家兩位老爺子耿耿於懷,不停的埋怨小辣椒:「你怎麼把名字告訴他了!」

  溫大老爺哈哈大笑:「這丫頭的名字好聽,我看乾脆咱們兩家碰個親家吧!」說完根本不給駱老大翻臉的機會,直接岔開了話題:「你說,那群苗子為什麼沒來?咱們兩家都得到了消息,按理說他們應該也曉得斬雁峰古洞裡透出師祖的消息。」

  駱大爺哼了一聲:「兩千多年,沒準那群苗子早就忘本了!也許連師祖的名諱都忘了!」

  溫大爺卻搖搖頭,淡淡的說:「不會,七娘山,嘿……你們要閒著沒事,先跟我去趟九頂山,咱們兩家親近親近,也當是我們給你賠罪!而且,七娘山那邊的事情,我也得跟你說說,以前咱們三家不相往來,不過現在師祖蹤跡顯出,還多出個貓……那個長輩,說不定什麼時候,咱們三家就搬到一起了。」

  駱家大爺猶豫了一下,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保平安,確認家裡也平安無事之後,點點頭:「去就去,我也想看看你們溫家窮成什麼樣!」

  溫樂陽也趕忙給大伯撥了通電話,溫吞海一聽四位家長平安無事,在電話那頭就哈哈大笑,對著家裡人吩咐:「炒雞蛋,燉羊肉,今天晚上吃頓好的!」

  兩家人一起出山,先啟回了那十七具溫氏族人的屍體,溫家四位老太爺仔細的看過每一個死者,臉上都浮現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浩浩蕩蕩一百多人,出山之後也沒怎麼費周折,直接包了幾輛大巴,反正無論溫家還是駱家,誰都不缺錢,一天半之後,一群人都到了九頂山腳下。

  溫吞海幾天之前剛剛受了重傷,現在也堅持著等在山腳下迎接家長,自從溫樂陽離開之後他就發動了溫家歷代先祖留下的禁制,不過這幾天風平浪靜,鼎陽宮再沒來過人,今天一大早他就關閉了禁制,駱家上門,他們溫家可不能丟人。

  幾位溫家主腦仰望山峰,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溫大老爺熱情的招呼兩個駱家老頭上山,溫樂陽和小易一左一右,把慕慕圍在中間,指指點點著山上的景色,臉上都是陶醉。

  小辣椒撇撇嘴巴:「冬天都是光禿禿的,有什麼好看!」說著,她懷裡的阿蛋突然掙脫了懷抱,晃晃悠悠的走到山腳旁一片空地上,蹲在地上仔細的看了一會,隨即回頭對著小辣椒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跟著猛地高高躍起,橫掂著小屁股,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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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3:25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章 短信

  這次範圍不大,不過十幾米的方圓,殭屍寶寶阿蛋在顛了七八下屁股之後,又跑回到慕慕身旁。

  溫樂陽臉色陰鬱,立刻跑過去伸手開始挖掘,就是阿蛋這套把式,在峨眉山下發現了十七具族人屍體,現在故技重施,還是在九頂山腳下,溫樂陽不著急才怪。

  手指一接觸看似堅硬的山石,溫樂陽心裡一沉,和峨眉山無名山坡一樣,土石鬆軟,適合播種。

  溫四老爺一揮手,死字號的人紛紛過來幫忙,片刻之後,一具還沒開始腐爛、剛死沒多少時間的屍體就被挖掘出來。

  溫樂陽重重的鬆了口氣,死者他不認識,不是溫家的人。

  一張本應清秀英俊的面孔,在極度的抽搐中變形,七竅和指甲縫裡都是厚厚的泥污,四肢毫不協調的扭曲著。屍體剛剛被搬出來,叮噹一聲輕響,一柄精光燦然的飛劍就從死者的懷中掉落。

  死字號的人繼續動手,很快把其他幾具屍體也都挖掘出來,一共八個死者,和溫家在峨眉山殉難的弟子一樣,都被豎直活埋,八個人裡有五個道士和三個普通人,除了一個年老的道士之外,都是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八個人沒有絲毫腐爛的跡象。

  死字號對於外人屍體毫無尊敬可言,當場就解開衣服搜索隨身物品。溫大老爺微微一笑,對著駱家的人拱拱手:「這些事情讓孩子們去查,咱們上山!」

  兩家的六個老頭在一起被關了幾個月,雖然口角不停,但是也算混熟絡了,說話也不用怎麼客氣,駱大爺搖搖頭,毫不掩飾自己的本意:「上山不急,弄清楚了再上山,要不心裡惦記著難受。」

  死者的東西被一樣一樣擺放在屍體旁邊,除了手機和錢包之外,隨身物品都是飛劍、符咒、丹瓶、玉珮等等,沒有一樣是現代人的隨身裝備,溫吞海在晚輩攙扶下撿起了一塊玉珮,臉色陰晴不定:「是……鼎陽宮,先前上山的那撥道士都帶著這個東西。」

  手機的電量還都是滿格的。

  鼎陽宮和溫家的衝突,溫樂陽是始作俑者,他現在紅葉林裡狙殺了娃娃臉,隨後引來這個修真門派的大舉報復,現在他正一頭霧水,愣愣的從小易手裡接過了一根胡蘿蔔,問題是在太多了。

  溫樂陽替換下了自己的一個堂兄,攙扶住大伯:「大伯,上山以後還得請溫一半再問問那幾個道士,到底……」

  溫吞海卻聳了聳肩膀,結果牽動了傷口,疼得呲牙咧嘴:「審不了了,都死了,前天這幫王八蛋想逃跑,結果觸發了山上的禁制,屍體現在都爛成稀泥了。」

  溫樂陽嚇了一跳:「都……死了?!」

  二老爺從他背後陰陰的一笑:「這群人上村子裡殺傷溫族弟子,遲早要死的,活不了。」

  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略但僵硬而呆滯,從死人堆裡響了起來。

  「youhaveanincomingcall……youhaveanincomingcall……youhavean……(和英語比起來,磕巴湊字法只能算是小兒科。)

  溫樂陽嚇了一跳,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媽的,是手機鈴聲。

  立刻有人把手機撿了出來,六個老頭一個大伯外加溫樂陽和兩個少女,一圈腦袋圍攏過來,死去的道士手機上,打開了一條短信:「峨眉山上誤傷道友,告罪告罪,送上仇人八枚,敬祈笑納。」

  溫吞海哼了一聲,用自己手機撥了個電話,把來電的號碼告訴了對方:「馬上幫我查查,這個號碼的戶名,要快!」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也給大慈悲寺善斷妖僧撥了個電話,小磕巴接的,溫樂陽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這件事不小,山上山下一共死了二十多個人,不用說鼎陽宮也會把這筆惡賬算在九頂山頭上,弄不好還得落下個勾結妖人的名聲。

  溫樂陽最失策的地方就是在把事情說完以後,生怕小和尚希聲記不住,要他重複了一遍,他都快跟著爺爺回到家了,小磕巴還沒重複完……掛了電話之後,溫樂陽也有點結巴了。

  到了山上沒多久,溫吞海就接到了回話,這個手機在不久前剛剛被盜還沒來得及掛失。

  溫樂陽現在滿腦子漿糊,越琢磨越不明白,倒是溫大老爺,狠狠一拍他的肩膀,呵呵笑著說:「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溫不草兩千多年,從沒有過一滴白流的血!吞海,吩咐下去,炒雞蛋,燉羊肉,還有咱們泡的野參虎骨七賢酒也拿出來!今天咱們溫家要招待貴賓……」

  當天晚上,駱家人全都吃上火了。

  晚飯之後,其他不相關的人各自去休息,在村長大屋裡,只留下了四位溫老爺子、兩位駱老爺子、溫吞海和溫樂陽幾個核心人物。

  桌上還擺了盤胡蘿蔔,溫樂陽受寵若驚,死守紅葉林、俘虜鼎陽宮、救人峨眉山,這幾件事已經讓他成了溫家的核心人物之一。

  溫大老爺根本不提鼎陽宮的事情,問兩位駱家的魁首:「這些年,你們沒注意過七娘山?」

  駱大老爺搖搖頭:「那群苗子跟生番差不多,誰有哪份閒心管他們!」

  駱二爺說話也是冷嘲熱諷的:「業精於勤,烏鴉嶺上的小子們天天忙著練功,拓斜師祖留下的秘術,總不能荒廢了。」

  溫大老爺失聲笑道:「拉倒吧,沒荒廢你還不是在院子裡撿饅頭吃,都不知道把饅頭皮兒剝下去。」

  駱大爺一拍桌子,滿臉不高興:「老毒貨,少廢話,想說啥就快說!」

  溫大老爺收斂了笑容:「咱們三家兩千年裡都沒什麼交情往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本來我們也沒注意七娘山,不過四年之前,發生了一件蹊蹺事兒。」說著老頭站了起來,那根竹竿開始在自己的床鋪底下掏東西。

  當初墨玉香鼎就是這麼從掏出來的,溫樂陽算是明白了,溫不草的那點重要的東西全被他大爺爺藏在了床底下。

  這次是一個小盒子,裡面安安靜靜的躺著一隻煙盒大小的竹片,顏色枯黃,上面還有些龜裂,看來有些年頭了。

  駱大爺看到竹片卻是一愣,瞪著溫老太爺:「你拿這個東西幹嘛?」

  溫大老爺微微一笑:「這個,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苗…..的?!」駱大爺的眼神中,浮起了些難以置信的神色。

  溫樂陽從旁邊痛苦的搔了搔後腦勺,他們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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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3:43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章 傳信

  溫吞海從一旁簡明扼要的對溫樂陽說:「這是竹符,當年拓斜師祖傳給三個弟子一人一塊,三家世代傳承。」

  溫大老爺拿著竹符:「四年前,四個已經死了的苗人拿著這塊牌子上山。」

  駱老大眼睛一瞇:「什麼意思,死人上山?」

  溫四老爺嘿了一聲,冷冰冰說:「跟你們駱家沒什麼關係,屍蠱傳信,本來就是苗不交的拿手好戲!」

  七娘山的苗人傳承拓斜巫蠱,高手都會用心血來飼養本命蠱,在人死之後七天之內,本命蠱會繼承主人遺志,指揮屍體走到目的地。

  本命蠱控制的是自己的屍體,也只能趕路,不會做其他的事情;烏鴉嶺控制的是別人的屍體,煉製屍煞傷人奪命。

  駱老大顧不得四老爺的譏諷,追著問:「屍蠱傳信,我聽說過,傳的什麼信?」

  大爺爺伸手取出了竹符下壓著的一塊白布:「四個人的左手,都刻著一個字!」說著抖開白綾,四個黑紫色的血字歪歪斜斜的印在了上面:末、天、至、將!

  幾個字比劃猙獰,在周圍還有血色的掌紋,彷彿透著厲鬼的怨恨,讓人看上一眼都會心驚肉跳。

  溫樂陽皺著眉頭,念叨著這幾個字,大爺爺不捨的難為孫子,直接解釋:「我琢磨過許久,這幾個字次序不對,律順了的話,應該是天末將至!」溫樂陽更糊塗了。

  大老爺也不賣關子,繼續說:「七娘山雖然也是拓斜弟子,但畢竟是苗人,據我所知,他們這一支,是拜天魔的!」

  溫樂陽終於融會貫通了,魔字比劃太複雜,根本沒法刻在手心上,所以屍蠱傳信的苗人用末字來代替。

  駱家的兩位魁首也不發問,都知道溫大老爺的話還沒說完。

  當時這幾個苗人衣服和指縫裡有不少泥土,應該是在半路上就已經被敵人殺死掩埋,隨後又起屍趕來送信,而且應該他們應該是早有準備,否則也不會實現在掌心刻字。

  能夠練到屍蠱傳信的境界,在七娘山中也算得上是絕對的高手了,這樣的四個人在一起,也會被人殺死,本身就是件蹊蹺事,苗人的巫術詭邪,就算遇到強敵,至少遁走還是有機會的。不過這四個人也是早有準備,否則也不會事先在掌心刻字。

  溫大老爺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片刻,眼睛望向了溫樂陽:「四具屍體眼口耳鼻和指甲縫裡,都是泥土,表情猙獰肌肉扭曲,他們是被……活埋的!」

  溫樂陽攥著截胡蘿蔔就跳起來了:「和……咱家死在峨眉山的人一樣?」

  溫大老爺面色沉重,連昏黃的燈光都染上了一層陰鬱:「還有今天在山腳下發現的鼎陽宮人,只不過敵人應該沒想到,苗不交的高手精通屍蠱傳信的絕技,這四個青苗在死後,還是掙脫了泥土,把信送到了咱們溫家!」

  溫家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四位老太爺和一個溫縣長,對苗人屍蠱傳信的關注也都放在『天魔將至』四個字上,從來都沒太對他們的死因較真,這次先是在峨眉山被活埋了十七個弟子,又在自家山腳下發現鼎陽宮八個人的屍體,這才又重新重視起來。

  溫大老爺在接信之後也是一頭霧水,一部分苗人拜天魔,是遠古傳下來的圖騰,根本就沒什麼稀奇,具體天魔是個電飯鍋還是個楠木棺材,誰也不知道,就算天魔真的降臨了,青苗應該也只有歡喜的份,更犯不著這麼莊重的來給九頂山送信,連祖師爺留下的印鑒都送來了。

  到了現代,溫家已經開始是世界接觸,祖先留下來的封山大陣也不敢隨便啟動,溫家村雖然偏僻,但是隔三差五也會接待學習組檢查團,橫是不能把山封了,把領導們都毒死,駱家的情形也差不多,駱家兩個老頭都會用QQ了。

  但是青苗則不同,根本不和外人接觸,七娘山腳下處處都是殺機,別人也都當是毒瘴作祟。

  當地政府忠告市民,登山有害健康。

  但是溫家的高手始終無法靠近七娘山,只能在外圍打聽,終於從其他拜天魔的苗人嘴裡得知,天魔降臨的日子,就在四年之後。

  溫樂陽嚼著胡蘿蔔愕然追問:「現在?」

  「一個月之後,臘月初三。」溫大老爺沉聲說。

  溫樂陽趕緊掏出手機算日曆,年輕人沒幾個能記得住農曆,都用陽曆算日子。

  本來事情放了四年,溫家雖然沒有放棄調查,但是始終也得不到什麼線索,漸漸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可是這次峨眉斬雁峰顯露師祖蹤跡,青苗卻沒有絲毫動靜,而且又牽扯出山棺邪術,大老爺這才把駱家的人請來商量。

  等大老爺說完,四老爺冷冰冰的補充道:「大半年前,還出了一件事,和青苗有關。」說著,揚聲吐氣對外面喊道:「溫不做,進來!」

  人影一閃,一個彪形大漢的臉上掛著自來熟的微笑,腳步輕快,再加上一臉小人笑,好像一路踩著屁就跑出來了。

  溫樂陽有點印象,這個人是死字號裡的人,一直跟在四老爺身邊。

  四老爺頷首示意:「歸一草的事情。」

  溫不做就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榮幸,臉上綻起了一個心花怒放的表情,對著一屋子人抱拳作揖:「溫不做,咱們死字號的人,我還有個兄弟叫溫不說,要有什麼事情儘管跟我打聽,可別問我那兄弟,他一天裡也說不了十個字,活生生的能把人悶死……」

  溫樂陽心說你倒是不悶,但是能把人急死。

  溫不做正要繼續往下說,四老爺沉聲罵道:「少廢話,想要留著你那根舌頭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

  溫不做訕訕的乾笑兩聲,隨即甩開了腮幫子:「要說這天底下的能人不少,門派眾多,不過能像咱們溫家這樣屹立兩千年,以劇毒名震天下的勢力,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家,只要有些背景和見識的人,誰也不敢打溫家的主人,咱們死字號更是煞星般的狠角色……」

  「不想要舌頭了吧。」冒著絲絲冷氣的聲音從四老爺的鼻子裡逶迤而出,老頭子平時死水般的臉上,已經蘊起了蓬勃的怒意。

  溫樂陽一點也不懷疑只要那個大漢還廢話一句,四爺爺真能拿把刀子去割舌頭,他現在也恨不得動手了。

  看到四老爺發怒,溫不做吐了吐舌頭,這才開始正經說話:「去年秋天,咱們早就發現的,大山裡那株歸一草第一支開花了,隨後一個月開一支,等九支開遍後,再等上一個月,就是歸一草果成熟的日子。這可是咱們四位主人早就著緊的寶貝……」

  歸一草分作九支,每一支花開一個月,十個月後結出九枚果子,溫樂陽就是被這九顆果子吊住了性命,練成了溫辣子留下的霸道功法。

  溫不做繼續說:「這株仙草死字號從十年前就盯上,而且它就在九頂山裡,既然落在了溫家的地盤裡,咱們也自然不用跟別人客氣了,一來,這消息嚴格保密;二來估計也沒什麼人敢上門來搶,死字號雖然在意,但是也沒有太多擔心,不過沒想到,卻出現了狀況。」

  溫不做等了一會,眼巴巴的看著大伙,溫樂陽心眼厚道,不忍心的追問了一句:「什麼狀況?」

  溫不做突然伸手一拍大腿,一驚一乍的嚇了所有人一跳:「有人跟咱們搶仙果!咱們死字號開始不小心吃了大虧,那幾天裡烏雲蔽日,鳥獸驚悚……」

  這次連好脾氣的大爺爺都忍不住了,狠狠的一拍桌子:「混蛋!哪個混蛋爹生了你這麼個混蛋兒子!滾,滾,我自己來說!」

  駱家兩個老頭子同時哈哈大笑:「讓你們擺譜,屁大的事情還找後生來說,丟人現眼活該!」

  歸一果也算是天地靈草,成熟的時候引來了別人的覬覦,溫不草橫了兩千年,當然不答應,死字號全部出動,幾乎翻遍了整個大山,但是始終沒能抓住敵人,幾次交手還都吃了虧,這些來搶歸一果的人,都身負法術,有些匪夷所思的能耐。

  溫大老爺的話可簡練多了,就在歸一果還差幾天成熟的時候,死字號終於找到了對方,但是一群敵人已經全都死了,中了苗人的青頭寡,全身皮肉萎縮,只剩下一顆沉甸甸的腦袋。

  溫樂陽恍然大悟:「那些……紅葉林裡的屍體,都是來搶歸一果的?是七娘山的苗人來幫著咱們殺了敵人?」溫樂陽一直都以為,那些中了青頭寡的屍體,是同門死字號的,一直隱隱的把青苗當成了仇人。

  這下倒好,放引魂燈引來大蛇差點害死自己的不是駱家,施展巫術害死的人也不是自己家人。

  大爺爺說了一會話,心裡的怒氣也平息了,呵呵笑著對溫樂陽說:「小子,天底下的事情,未必都像想得那麼簡單!」

  隨後溫家採擷了九枚歸一果,跟著斬雁峰古洞在山體滑坡中暴露,溫不草立刻帶著高手趕了過去。

  駱家大爺抬起頭,原本戲謔的神情已經滌清,換而老狐狸的沉穩狡猾,呵呵笑著沒來由的說了句:「姓溫的老狐狸,算盤打得倒是響亮,想拖著我們烏鴉嶺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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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4:08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四章 板凳

  溫大老爺也呵呵笑著,眼神中卻閃出了一絲淬礪:「溫家十七條人命死在了峨眉山,山棺邪術這條線我們無論如何也要追下去。以前苗不交的地盤咱們進不去,現在祖師爺有了消息,我們兩家也該給他送個信吧。」大爺爺說了這麼多,把事情從頭到尾講明白,就是為了拉著駱家一起,去給七娘山送信,藉機追查山棺邪術。

  這次是打著師祖的旗號去七娘山,於情於理都得拉上駱家。

  溫吞海也從旁邊開口附和:「而且,天魔降臨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從地上撿饅頭不剝皮兒就吃的駱二爺失笑道:「天魔降臨?四年前溫家就知道這事蹊蹺,也不見你們和烏鴉嶺知會一聲,現在在那個邪術上吃了虧,又拉著我家來查,你們溫不草也真夠實在的!」

  溫四爺哼了一聲:「駱家就沒人失蹤在峨眉山?說不定哪天那個殭屍娃子又砸出幾具被活埋的紅衣漢子!」駱家人擺弄屍煞,都內襯紅衣辟邪。他們和溫家一樣,在家長失蹤後,頻繁的派人進山卻一去不還,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誰都明白這些烏鴉嶺的人凶多吉少。

  駱家兩個老頭子勃然變色,一拍桌子就要發怒,溫大爺死死盯著駱老大還沒完全消腫的眼睛,哈哈大笑著擺手:「得了得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老四的話在理,而且祖師爺雖然下落不明,祖師奶奶可是出來了,三家本來早就砸斷了骨頭,現在又連上了筋,苗子的事情總得去看看。」

  駱家的兩位魁首聞言都是微微一愣,緩緩搖著頭沒再說什麼。

  溫大爺也不管駱家的魁首什麼反應,逕自望向溫樂陽:「溫樂陽,你現在已經從生老病死坊出來,你的題目,我們幾個老頭子已經想好了!」

  溫樂陽剛把盤子裡最後一根胡蘿蔔拿起來,馬上又扔了回去,笑容一肅認真的對著大家長點點頭。內室弟子從生老病死坊出來以後,都會被家長點下題目,完成後才能正式出師,才能對外宣稱拓斜門人,當初溫吞海的題目是以『碩鼠』為題煉方。古老家族都會有些古怪的形式傳承,既然是規矩,後人總要遵守。

  溫樂陽在峨眉山的時候,早就對著萇狸承認自己是拓斜門人,不過萇狸算是自家長輩,老家親戚,透露了也沒關係。而且就溫樂陽現在的本事,題目不題目的根本不重要,也就是走個形式。

  既便如此溫樂陽還是滿懷興奮,想像著以後威風凜凜的對著敵人說一句:「拓斜門人!」,感覺不錯。

  「把這封信給苗不交的大龍根送過去。」溫大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寫好了一封信,從抽屜裡取出來塞給了溫樂陽。七娘山的青苗獨樹一幟,全族的魁首叫做『大龍根』,放眼全世界,這個稱呼也是獨一無二。

  溫樂陽一愣:「就……完了?咱村兒裡有郵筒。」

  溫大爺笑著啐罵:「少耍貧!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反正只要把信送到然後回來,就算你過考了。」說完,回頭望著駱家的兩位魁首:「你們呢,怎麼著?」

  兩個老頭猶豫了一會才回答:「讓慕慕跟著走一趟吧。」

  去給青苗送信,特別是幾乎兩千年裡第一次登門,人選上總得斟酌一下,如果直接是大家長上門,未免顯得有些太隆重了,萬一人家不給面子吃了個閉門羹臉就丟大了,其實在溫家而言,最合適的人員是溫吞海,不過他前幾天中了飛劍,現在還不敢大聲說話,就只能讓內室弟子溫樂陽跑一趟了,好在他現在已經脫胎換骨,真要遇到了什麼危險也能應付。

  烏鴉嶺的情形也差不多,人家派了個後生出來,自己兩個老頭子跟去一來丟人,二來他們倆的屍煞都丟在峨眉山,本事大打折扣,想來想去也身邊也只有小辣椒合適。

  駱大爺突然盯住溫樂陽,語氣平淡的讓人幾乎喘不上氣來:「溫家小子,慕慕這一趟去七娘山,要是出了什麼事,你最好也別回來了。」溫樂陽也認真點頭,其實駱老大這句話根本不用囑咐。

  溫四老爺剛要反唇相譏,大爺爺搖搖頭制止住了他,呵呵笑著說:「就是去送個信,能有什麼危險,苗不交不近外人,但畢竟也是拓斜的傳人,這點香火之情總會有的吧」

  駱二爺則望向溫家的幾位老頭子:「等苗子的事情弄清楚之後,你們幾位也上烏鴉嶺去走動走動吧,咱們兩家多親近親近。」

  溫家四個老頭子或戲謔、或冷靜、或陰狠或不屑的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齊聲回答:「你看我傻嗎?」

  第二天一早,溫樂陽和慕慕就出發了,同行的還有十六名死字號的好手、十六名百足蟲的人,溫不做赫然站在隊首,他兄弟溫不說則緊跟在他身後。

  溫不做長的五大三粗,是個白淨漢子,走起路腳步輕快就像踩著屁隨風亂飄,從上路以後嘴裡就沒停過。

  溫不說卻又黑又瘦,身高不足一米五,看體重能有八十斤還得是饒的,腳步沉著夯實,就像根釘子,每一步都把自己釘在泥土裡,然後再拔出邁下一步,果然和他哥哥說的一樣,緊緊閉著嘴巴一句話也不說。

  小易和兩個傻叔叔一直把他們送到山腳下,看著溫樂陽漸行漸遠的背影,大顆的眼淚像珍珠一樣滑落,溫九和溫十三手忙腳亂的給小姑娘擦眼淚。

  ……

  七娘山地處蜀中,苗不交並不在山上,而是世代居住在山腳下,在還沒看到山的地方,就已經沒有公路了,山下曾經因為遠古時金沙江改道,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湖泊和大片大片的叢林。

  隨著蜀地天氣的變化和植物的瘋長,無數湖泊漸漸變成了連天的淤泥塘和大片大片的沼澤,有的沼澤已經被浮土覆蓋,從表面上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出來,外人就算夾著萬分的小心,也難免陷落在裡面。

  千萬年動植物腐爛,隨處都會毫無徵兆瀰漫起毒瘴。

  慕慕踮著腳尖眺望遠處,苦笑著搖頭:「這哪還用什麼禁制,外人根本進不去。」

  溫不做涎著臉湊過來,鐵了心不肯放過一個說話的機會:「普通人進不去,不過可難不住咱們,溫不草、烏鴉嶺隱世兩千年……」

  溫樂陽趕忙打斷了他,當先跨步走進了遮天蔽日的林子裡,雖然現在是冬天,但是這裡的林子卻依舊茂盛,沒有一點荒敗的跡象。

  腳底下雖然老籐遍佈,崎嶇難行,但是倒沒發現什麼危險。

  死字號和百足蟲的人紛紛散開,在周圍小心的探路,溫不做快步跟在溫樂陽身旁:「兄弟你不知道,這片地下有無數地河與熱泉,根本就沒有四季之分,越往裡面走就會越炎熱。」

  溫樂陽略帶差異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溫不做得意的笑道:「論手頭山的功夫,我在死字號裡倒數第一,但是要論起來江湖經驗,我說句狂話,我要認作第二,沒人敢當第一。」

  溫樂陽笑著點頭,四老爺把這個話嘮給自己配在身邊,當然有深意。

  一群人在林子裡穿梭,溫不做果然不負所望,時不時就會觀察樹木和泥土,帶著大伙繞開隱形的沼澤和隨時可能噴發毒瘴的危險地帶,向著苗不交的地盤迅速前進,一路走著,溫不做指揮著死字號都沿途做好標記,笑著對溫樂陽解釋:「現在道路清朗方向易辨,但是苗子的巫術非同小可,要是對咱們下手肯定是天旋地轉,留下標記有備無患。」

  根據溫不做的計算,白天趕路、晚上休息,按照現在的速度大約需要四天的路程。

  到了天黑的時候,隨行的家族好手不用吩咐就選了個乾燥的高地宿營,在周圍做好了警戒和陷阱,點燃篝火開始煮罐頭。

  溫樂陽嚼著胡蘿蔔,一臉好奇的問小辣椒:「阿蛋不用吃東西?」

  小辣椒沒好氣的翻了他一眼:「你死了還用吃東西不?」

  溫樂陽厚厚道道的笑著嘖嘖稱奇,剛要說話,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嗒嗒嗒嗒的聲音,好像有一匹小馬,正在靠近他們。

  慕慕循著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突然伸手抓住了溫樂陽的胳膊:「來了個……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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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4:28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章 稀泥

  馬蹄噠噠,在靜謐的夜中分外悠揚清脆,一隻好像板凳模樣的東西,輕快的跑進了溫樂陽的視線中,立刻就有幾個隨行的好手潛了過去,淬礪的刀光掩在衣袖裡,眼中卻都是不敢置信。

  跑來的東西不是活物,幾根竹子被青籐捆成了個板凳的樣子,扭動著身體,站住了腳步,在『板凳』的前面掛著一塊青色的布條,兩個大字凜然:即退。

  小辣椒緊緊跟在溫樂陽身旁,目光裡有是驚異又是好笑,不知道這條板凳除了送信還會幹什麼。

  溫樂陽深深吸了口氣,鏗鏘的聲音遠遠送了出去:「烏鴉嶺駱家、九頂山溫家內室弟子求見七娘山大龍根,有信轉交!」

  連喊了兩遍,沒有一絲回音,連天的密林中安靜得連落葉墜地都會嚇人一跳。

  溫樂陽靜靜的感受著周圍,皮膚在呼吸中緩緩釋放出覺識的觸角,潮水般向著四周延伸開去,依舊什麼也沒能發現。

  嘩啦一聲,『板凳』在送過信之後突然顫抖了幾下,散架了,除了竹篾就是細籐,沒有一絲可疑的地方。

  溫不做湊過來低聲問兩個少年:「怎麼樣,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溫樂陽搖搖頭:「讓大家休息了,明天繼續趕路。」

  佈置崗哨職業警戒這種事情,根本不用溫樂陽和小辣椒操心,溫不做早就安排的井井有條,這個人除了話嘮讓人沒法忍受之外,辦事倒幹練老辣的很。

  第二天的趕路依舊平靜,只是在晚上宿營的時候,又跑來了一隻『板凳』,依舊綁著塊青色的布條,兩個字:止步。

  溫樂陽當然不會止步,也不管周圍有沒有苗人,朗聲把此行的目的又說了一遍,隨後倒頭睡覺。

  第三天晚上路程已經行至大半,果然像溫不做說的那樣,氣溫越來越高,明明是隆冬時節,林子裡卻熱的連單衣都快穿不住了。

  第三隻『板凳』又來了,不過這次卻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板凳光禿禿的,沒有布條。

  溫不做檢查了半天,恍然大悟:「布條掉了。」板凳的一頭上掛著幾根布絲兒,在晚風裡輕輕飄蕩。

  溫樂陽失聲笑道:「布條沒了,板凳來有個屁用。」

  溫不做也嘿嘿笑著:「咱們距離青苗的寨子只有一個白天的路程了,現在已經算進了他們的地盤,大伙都要加這些小心。」

  七娘山已經近在眼前,無盡的山勢從枝椏間透露出來,重重的壓在所有人的頭頂,好像一個巨人,正在鄙夷的望著他們。

  除了幾個暗哨之外,所有人都早早的入睡,篝火偶爾爆出辟啪的輕響,火星飛濺,躍起一道不夠絢爛的弧……

  慕慕突然驚呼了一聲,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俏麗的臉上覆蓋著深深的恐懼。

  溫樂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跳到了她身旁,正關切的望著她:「怎麼了?」

  其他人也一驚而醒,沒有圍攏過來,反而各自散開去尋找敵人的蹤跡。

  慕慕回了回神,蒼白的臉色又恢復了健康的粉暈,笑著搖搖頭:「沒事,做了個噩夢,夢見咱們都死了,真不吉利,夢說出來就破啦!」說著,還作勢向地面上吐了兩口口水。

  可是溫樂陽的表情本來都放鬆下來了,聽到慕慕的噩夢之後,又陡然變得凝重:「咱們都死了?」

  慕慕有些納悶的點點頭,溫樂陽卻毫無來由的說:「大部分兄弟是陷進泥沼裡,我是掉進水裡……」他的話還沒說完,小辣椒就驚叫著跳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剛才的夢魘中:「你……你怎麼知道?」

  溫不做還是一臉笑嘻嘻的湊過來,興高采烈的附和:「還有我,我是被樹籐勒死的……」小辣椒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指著溫不做怒罵:「你知道愁嗎?」

  溫樂陽望向其他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古怪而蒼白,向著他緩緩點頭。

  所有人都經歷了同樣的夢魘,溫不做依舊沒心沒肺的笑著:「苗子的巫蠱嘛,跑板凳,做噩夢,都是嚇唬人的,不用當真……」

  話還沒說完,周圍一陣古怪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雖然輕微卻異常清晰,聽上去就好像骯髒的稀泥之間在擁擠,偶爾還爆出一兩個氣泡,讓人感覺渾身都滑膩膩的難受。

  溫不做皺著眉頭:「什麼聲音?」立刻打出暗號,要值夜警戒的暗哨回應,幾聲嘶啞難聽的夜梟啼鳴,從他的嘴裡響起。

  周圍卻一片寂靜,除了遠處稀泥波湧的聲音,在沒有任何回應。

  溫樂陽一躍而起,只留下了一句:「留在原地!」人影已經消失在樹叢的陰影裡。

  慕慕是駱家的入室弟子,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人,冷笑著雙針頓挫,阿蛋無聲的溜上了一棵大樹,隱藏在枝椏間,三十名隨行的好手看似隨意的東一夥,西一簇的散立,實際上已經把空地上所有出入的空間都封住了。

  兩名暗哨在外,溫家和駱家各一個人。

  子夜時分,星月無光,溫樂陽衣袂震動的聲音片刻後就消失了,小辣椒收斂呼吸站在原地向泥塑般一動不動,不讓身體發出一絲聲息,仔細的傾聽著周圍,遠處的稀泥流動聲,似乎在緩緩的接近著他們……

  慕慕在心裡模數著時間,六百數了。

  十分鐘,卻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溫樂陽那邊依舊沒有一點聲音傳回來。

  駱家百足蟲的首領是一個四十不到的彪悍漢子,叫駱謝,輕輕走到小辣椒跟前低聲問:「要不要去找一下?」

  小辣椒搖搖頭:「再等一會。」

  駱謝嘴唇一動還想在說什麼,突然腳底下『啵』的一聲,爆開了一個巨大的泥泡,堅硬的山地竟然變成了一塊兩米見方的稀泥陷阱,駱謝臉色瞬間猙獰,猛地伸手把小辣椒遠遠推開,這時稀泥就已經陷到他的胸口,在掙扎了一下沒能拔出身子之後,駱謝雙手一翻,亮出定魂針,竟然一翻身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只有他自己能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牢牢拖住他的腳踝,正在拚命把他向下拽。

  彈指的片刻,那塊泥沼上只剩下一串骯髒的氣泡。

  小辣椒重重摔落的同時,其他人不再守住陣勢,從四面八方衝向泥沼。

  「都閃開!」

  倏地一聲鏗鏘的斷喝,一個身影裹著剛烈的疾風閃電般衝了過來,蕩起的巨大力量把所有人都逼向一旁,溫樂陽挾著重重的慣性,就像一塊從天而降的重石,狠狠砸進了那一小片泥沼!

  瞬間,稀泥湧動的聲音大作,就像老鼠在磨牙、毒蛇在蛻皮,不停彈動著每一個人腦中緊緊繃住的神經!

  一聲聲悶鼓般的鈍響在地面下傳來。

  片刻之後,忽的一聲,一個泥人手裡拎著一團東西從稀泥衝了出來。

  泥人渾身都在古怪的顫抖著,很快就摔去了大部分爛泥,那張憨厚中猙獰著怒意的臉,讓慕慕長出了一口。

  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面上,這時候大家才看出來那是駱謝,渾身上下已經軟成了一團,沒有一根骨頭是完整的了。

  無論是死字號還是百足蟲,他們的神經都比鋼絲還要堅硬,可是此刻,虛弱的蒼白籠罩住了每一個人的臉,在他們的夢魘裡,駱謝就是這樣死的,渾身上下混滿了惡臭的爛泥,身體比麵團還要柔軟,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

  溫樂陽的聲音略帶嘶啞:「我替他報仇了。」

  稀泥的湧動聲,如潮水般向著四下退去,片刻後,周外又是一片安詳和寧靜。

  溫不做在驚嚇過後,臉上竟然又掛起了小人笑,湊過來對溫樂陽說:「是進還是退?估計進和退差不多,青苗都是一條路跑到黑的主,既然發動了殺勢就不會停下來。」

  「進!」溫樂陽一把拉起慕慕:「都跟著我走!」

  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迅速的開闔,溫樂陽不再依靠眼睛和耳朵,仔細的感受著周圍,帶著大家迅速前進,剛剛跑出幾步米,小辣椒突然全身一震,驚聲叫道:「阿蛋,阿蛋還在樹上!」殭屍寶寶平時根本不用招呼,寸步不離主人身邊,這次卻沒跟上來。

  慕慕剛才也失神了,不是膽小,夢魘的重現任誰都會一時難以接受,跟著溫樂陽走了幾步之後才豁然而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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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4:44

第六章 反擊

  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三家都有著自己的隱藏實力,溫家的死字號、駱家的百足蟲,苗不交的殺手們,叫做一窩蜂。

  山林裡的毒蜂一旦發動,就是不死不休!

  溫家和駱家,在秘密力量的培養上嚴格殘酷,但是訓練出來的好手歸根結底還是個人,青苗則不同,一窩蜂是一出生就被選定的,從襁褓開始,這些嬰兒就已經不再被當做人了,青苗用巫術和秘蠱把他們變成沼澤和叢林的一部分,只懂殺戮、會巫術的獸,一窩蜂唯一的消遣,就是想出稀奇古怪的辦法來殺人。

  噗通

  溫樂陽拉著慕慕剛剛轉身想要返回,阿蛋就從樹上掉了下來。

  走在隊伍最後的一個百足蟲身法輕靈,一躍而起在半空中穩穩接住了殭屍寶寶,還沒來及說話,遽然發出了一聲嘶啞到極點的慘叫,魁偉的身子在劇烈的顫抖中,狠狠跌在了地面上。

  小殭屍的嘴巴牢牢咬住了他的喉嚨,奮力一扯,那個大漢身體猛地跳動了一下,慘叫聲戛然而止,四肢無力的抽搐著。

  慕慕忍不住哀呼了一聲,這個百足蟲也曾經在她的夢魘中出現,頸子上血肉模糊的一片。

  殭屍寶寶雖然是屍煞,但是平時模樣嬌憨,胖嘟嘟的臉上天天都掛著傻笑,在駱家極有人緣,屬於殭屍明星,誰也沒想到突然暴起傷人。

  駱家的人沒反應過來,死字號可沒那麼多顧忌,紛紛叱喝一聲,亮出武器向著阿蛋衝了過來。

  阿蛋滿臉的污血,憨笑已經變成了猙獰,身子比鬼魅還要輕靈,咿咿呀呀的吼叫還擊,慕慕急切的提醒著大家:「別被他咬到!」說著雙手一翻定魂針,對著溫樂陽吼道:「幫我按住他!」

  溫樂陽一跨步跳到阿蛋跟前,他的速度比著其他人都快了太多,鐵鉗一樣的雙手牢牢掐住小殭屍的肩膀,一股股巨大的力量從他的手心中不停掙動,阿蛋拚命的掙扎著,一下子甩掉了臉上的墨鏡。

  溫樂陽心裡一突,小殭屍此刻竟然是睜著眼睛的,兩隻眼珠的瞳孔,都變成了詭異妖冶的紅。

  小殭屍突然裂開了嘴巴,衝著溫樂陽憨憨的一樂,火光的映襯中,焦黑的牙齒上還掛著污血與碎骨。

  小辣椒從他身後搶上,一根定魂針毫不留情,從阿蛋的頭頂中心直刺而下,全部沒入了身體,小小的身體篩糠一樣迅速的顫抖著,第二根定魂針,從他的雙耳貫穿而過。

  小殭屍猛地一挺,閉上了眼睛。

  溫樂陽愕然:「這……算十字架不?」

  就在阿蛋閉上眼睛的瞬間,剛剛退去的稀泥聲猛地再度響起,從四面八方湧進眾人的耳中,營地中心的那團篝火遽然暴漲,變成了沖天的烈焰,旋即四處散碎,熾烈的火光砸向所有人!

  溫不做瞇著眼睛仰望空中即將撒落的烈焰,突然對著所有死字號的人大吼:「土!」包括從來不肯說話的溫不說在內的死字號齊聲喝應,十五個死字號身影迅速的錯動著,一拳又一拳狠狠的轟擊著腳下的土地,每一拳之下都會有一道泥土沖天而起,整片空地都被死字號的拳力徹底翻騰起來,在無數火焰還沒降落到地面上的時候,無數泥龍就在窒悶的轟擊聲中扭曲著身體衝到天空,擋住漫天烈焰。

  小辣椒素手一揮,脆生喝令:「催魂!」隨即身形縱躍跳向溫家的眾人。

  十三個百足蟲立刻盤腿而坐,同時亮出手裡的定魂針,迅速的敲擊著,發出空空空空的鈍響,頓響聲越來越急,轉眼變成古怪的節奏,每一個溫家的人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迅速的跟上了定魂針敲擊的聲音,耳朵裡轟轟的全是鮮血奔湧的聲音,心浮氣躁恨不得手舞足蹈。

  小辣椒紅色的身影輾轉穿梭,把一片片指甲大小的黑色玉片塞進溫不草的口中,黑玉一入口,立刻從心底升起一片清涼,瞬間平息了鮮血的躁動。

  慕慕到了溫樂陽跟前的時候,溫樂陽搖搖頭,百足蟲的催魂聲對他沒什麼傷害,只是週身的毛孔緊緊閉合,越縮越緊,催混奪魄的節奏根本進不了他的身體。

  反擊!

  溫不草擋住了滿天烈焰,烏鴉嶺借勢發動催魂殺勢。

  無論是死字號還是百足蟲,都不是只會拿刀子拚命的普通角色,在連續失神中吃過幾個暗虧之後,迅速配合著展開了自己的反擊!

  滋滋的響聲裡,火光迅速的黯淡下去,空中的泥土都被烈焰燒成了青煙,而火焰也湮滅在泥土中,天空迅速黯淡下來。

  就在火焰被熄滅的同時,稀泥擁擠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吱吱慘叫,撲通撲通幾聲,幾個身高不足一米的侏儒出現在密林深處,嘴裡痛苦的嚎叫著,不停的手舞足蹈。拚命想要止住腳步,卻身不由己的向著他們走來,在掙扎中,突然彭的一聲,一個最瘦弱的侏儒腦袋就像個爛西瓜一樣,爆裂成一團血污,瘦骨嶙峋的身體轉了幾圈摔倒在地。

  另外幾個人也沒能堅持多久,腦袋一個接一個的爆掉,只留下了幾具小小的屍體。

  悉悉索索的稀泥聲再度退散。

  溫樂陽和小辣椒對望了一眼,默契的一笑。

  死字號和百足蟲,每個人的臉上都閃過了一絲蒼白,無論是以拳力擊土沖天,還是發動催魂殺勢,都是極其耗費體力和心力的事情,就連釘子一樣的溫不說,走路的時候腳步都有了些虛浮。

  兩個百足蟲抱過阿蛋取出紅繩,手腳熟絡的把他綁在了小辣椒身後,屍煞當然不會死,兩根定魂針釘住了發狂的小殭屍,就和普通的死人一樣,帶回去不用費什麼手腳就能重新認主。不過苗人的巫術,竟然能讓阿蛋發瘋,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溫樂陽用訊問的目光看了大家一眼,所有人都點頭,剛才一戰而勝兩家的好手都士氣大振,溫家守駱家攻,無間的配合讓彼此之間又多了一份默契。

  溫樂陽和小辣椒並肩而行,帶著剩下的二十八位好手,向著密林深處快步而去。

  眾人趕了幾里路,稀泥的聲音始終沒有再出現過,溫不做好像想起了什麼,快步走到溫樂陽跟前,神秘兮兮的說:「其實……剛才咱們都不用管漫天下大火。」

  溫樂陽不明白他的意思,納悶的看了他一眼。

  溫不做使勁吞了口唾沫:「做惡夢的時候,咱們可沒有人是被燒死的啊!」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剛要說話突然臉色驟變,開口喝了一聲:「小心!」身形一晃,揚著暴戾的氣勢撲向溫不做身後。瞬間,稀泥擁擠的聲音又復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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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4:59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七章 自己

    一根幾乎融化在夜色裡的長籐,正悄無聲息的蜿蜒盤轉,馬上就要纏上了溫不做的脖子。

    溫樂陽五指如輪飛快的彈撥,雨點一樣密集的敲擊在長籐上,黑色的長籐連連顫動,終於在冥冥中傳出了一聲慘叫,長籐落在地面上。

    大家剛鬆了一口氣,掉在地上的黑籐猛地又跳了起來,向著正走向溫樂陽的小辣椒撲去,在半空中昂首吐信,竟然又變成了一條灰白色的蛇子!

    與此同時整個樹林都開始劇烈的顫抖,稀泥聲和著樹葉的翻滾,匯成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滑膩。無數隻黑籐從四面八方籠罩了下來!

    溫駱兩家的人迅速後退,每個人都翻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刀,淒厲的刀光映著月暈層層炸起,互相掩護著斬斷黑籐。

    慕慕的武器定魂針現在都在阿蛋身上,面對毒蛇一點也不緊張,冷笑著雙手一錯,閃電般抓像了蛇子的七寸,眼看就要抓住的瞬間,灰白色的長蛇突然縮了回去。慕慕一臉的不樂意,跺腳怒叱:「我自己來!」

    「你來個屁!」一直好脾氣的溫樂陽突然暴躁的怒罵了一聲,顴骨上的紅色傷疤又閃出猙獰的暴戾,在蛇子剛剛撲起的時候他就一把抓著了蛇尾,把幾米長的灰蛇扯了回來,小辣椒這才一把抓空。

    溫樂陽空著的另一隻手迅速的在蛇身上一擄,灰蛇發出吱的一聲慘叫,瘋狂的扭曲了幾下之後,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再也不動了。

    慕慕這時候才看出來,在蛇子的身體裡,倒插著灰色的骨針,針的尖鋒幾乎和蛇身平齊,除了溫樂陽的鐵手,換成誰一把抓上去,都會不知要被刺穿多少個窟窿。

    撲向其他人的黑色長籐出乎意料的脆弱,在霍霍刀光下劈里啪啦的散斷掉落,一會功夫就被削光了。

    不過沒有誰的臉上掛起輕鬆的表情,所有人都把身體調整到巔峰,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四周,準備應付一窩蜂的下一輪巫術。

    不對勁,但是一時間誰也說不出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周圍泥漿聲繼續在耳中擁擠著。

    果然,片刻之後突然一個人爆發出刺耳的驚呼!

    幾天裡幾乎沒說過什麼話的釘子溫不說發出了一聲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乾枯瘦小的身體狠狠撲起,雙拳如輪,暴怒的砸向百足蟲隊伍中的一人。

    那個人也竟然也是驚叫一聲,惡狠狠的迎向了半空中的溫不說,藉著斑駁的月光,所有人都覺得頭皮發乍,兩個人都是溫不說!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拚命的廝打在一起,就連溫不說也分不清哪個才是他兄弟。

    旋即驚呼聲不停,每一個人都發現了在不遠處另外一個『自己』,原本三十人不到的隊伍在黑籐撲擊之後,變成了快六十人,除了溫樂陽之外,所有人都變成了兩個,就連小辣椒都被複製了,而且身後還都背著個阿蛋。

    能被兩家大家長選出來,跟隨著寶貝弟子冒險的高手,就沒有一個正常人,都是伸手五指令,拳手就要命的主,見到刀子比什麼都親,他們不是不會害怕,而是更善於把恐懼變成憤怒,現在看到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敵人,赤紅著雙眼就撲了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拚命,只有兩個溫不做,一邊打一邊還唾沫橫飛的對罵。

    慘叫聲連連,不停的有人倒下,不過無論正版還是盜版,都在臨死前狠狠拖住另一個自己,把手裡的武器陰狠的送進敵人的肚子裡,不過片刻的功夫,已經有四五團糾纏的人影摔倒在地,兩人死後,其中一具屍體就會扭曲著,變成一個小小的竹人。竹人的臉上,無一例外的釘著一根頭髮或者一小片皮膚上的碎屑。

    自從敵人出現,溫樂陽幾次都開闔毛孔用自己特殊的靈覺來探查四周,可惜他現在力道有限,只能感受周圍幾十米的範圍,一窩蜂一直躲在遠處施展巫術害人,溫樂陽也抓不到他們。

    現在則不同了,敵人就在身邊,溫樂陽閉上雙眼,身上的毛孔迅速開闔,附近幾十米範圍之內所有正在發生的事情都迅速的反應在腦海中,正在拚命纏鬥的人群,一個是跟隨自己的人,另一個則是包裹著血污與黑霧的竹子人偶。

    溫樂陽長嘯了一聲,怒豹似的撲到小辣椒身旁,看也不看雙手狠錯,卡吧一聲就扭斷了一根白皙嫩滑的脖子,在遠處淒厲的慘叫中,一個竹偶娃娃口歪眼斜的掉在地上。

    小辣椒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你……你就不怕殺錯了?」

    溫樂陽早就撲躍到旁邊去了,裹著剛勁的疾風,迅速的在戰團中穿插,每一伸手就扭斷一根脖子,隨即就是竹偶散落,淒厲的慘叫傳來……

    溫不做百忙之中抽出個空子,對著溫樂陽大吼:「還不幫忙!」

    另一個溫不做也尖聲喊著:「快殺了他!」

    溫樂陽咧嘴一笑:「你又不忙。」

    所有的人偶變成的假人都已經被溫樂陽殺死,只剩下兩個溫不做還在對打,不過兩個人搏鬥的危險係數很低,基本是罵的凶打得少。

    慕慕仔細看了看竹偶頭上釘著的頭髮或者皮屑:「青苗要以髮膚施展巫蠱,大家都把頭髮包起來,手腳也別露出來!」

    溫樂陽也點點頭明白了,剛才自己這群人在密林中穿梭,難免會在枝葉間蹭落皮屑髮絲,青苗一直沒攻上來就是在收集這些東西,至於他現在,自從練成了溫辣子的功法,頭髮皮膚都變成了和手指骨骼一樣重要的身體部分,要說掉最多也就是眼屎。不知道青苗用眼屎能不能施展法術。

    慕慕清點了一下人數,不過一會的功夫,已經倒下了快十個人,現在跟隨溫樂陽和小辣椒的隊伍,只剩下二十人,十一個死字號,九個百足蟲。

    還有兩個溫不做。

    溫樂陽身子一晃,一個溫不做驚叫了一聲,跺著腳罵道:「什麼東西?」佛燈蟲我服了正懶洋洋的趴在他臉頰上,美滋滋的打了個滾,暗紅色的蟲子貼服在臉上,異常醒目。

    溫樂陽笑道:「看好了,有蟲子的是真的。一會你們就打,可別一下打死了!」說著,又側著頭開始側耳傾聽,周圍的稀泥聲雖然沒有停歇,但是輕了許多。

    慕慕這是第二次見他發呆,第一次是在斬雁峰上散修跟大慈悲寺十力禪院打群架。

    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小辣椒還是輕輕走到溫樂陽身旁:「想什麼呢?」

    溫樂陽低聲說:「爛泥聲,青苗每次攻上來的時候都會爛泥聲大作,這等於告訴敵人:我們青苗來了……」說著,拉起慕慕的手,在他手心裡輕輕寫了幾個字。

    慕慕愣了一會,突然臉色紅暈,一反常態的低下頭,嫣紅的唇角抿起了幾分歡喜:「說什麼呢,現在哪有心情說這個。」

    溫樂陽愕然:「你怎麼了?」頓了片刻,在小辣椒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我寫的是:我就回來。」

    慕慕勃然大怒,小臉紅成了個大蘋果,跳著腳嬌聲怒罵:「好好的你寫什麼字,神秘兮兮的,那麼多比劃誰知道你寫的是什麼!」

    溫樂陽繼續愕然,不過這次也臉紅了,吶吶的低聲問:「你以為寫的什麼?」

    慕慕狠狠的跺腳,臉上都快沁血了:「要你管!要走就快走……你小心些……」話音未落,溫樂陽已經趴在了地上,把每一寸肌膚都緊貼地面,仔細感受著從地下深處傳來的聲音,同時微微一揮手,低聲命令:「打!」

    溫不說關心哥哥,第一個跳過去,一刀子扎進了溫不做的肉體。

    溫樂陽一皺眉,自己的想法並沒有實現。

    溫不做嘶聲怒罵:「混蛋,打錯人了!」佛燈蟲在他臉上揚起腦袋,傻乎乎的瞅著溫不說。

    三寸丁溫不說也是一臉納悶,回頭問趴在地上的溫樂陽:「有蟲子的是假的,對吧?」

    「放屁!有蟲子的是真的!」所有人同時開口,三寸丁羞澀的低下了頭,訕訕的笑了:「剛才聽錯了。」說著一抬手,把短刀送進了無蟲版溫不做的肉體。

    慘叫聲中,溫樂陽臉上一喜,像隻快樂的蜥蜴,一邊感受著稀泥的聲音,一邊迅速的向著密林深處游弋而去。立刻四名死字號的高手也伏在地上,迅速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溫樂陽一愣,不過也沒再說什麼,知道死字號的人不肯再讓自己單獨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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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5:13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八章 滅火

  溫樂陽這邊傷亡越來越多,苗不交的一窩蜂也不好過,這種人俑蠱只能一對一的施展,三十個人俑需要三十個施術者,一旦巫蠱被破施術者也會身受重傷。

  在密林深處的一個巨大沼澤旁,一團淡綠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二三十個侏儒密密麻麻的躺在火堆旁邊,臉色被火焰映襯的慘綠,每個人都被開膛破肚,這些侏儒的人俑蠱剛剛在不久前被破掉,身受重創奄奄一息,直接被同伴刨開了肚皮。

  另外十幾個侏儒喜滋滋的抱著一個大罐子,小心翼翼的收集著同伴的內臟,爾交頭接耳的交談幾句,晃著罐子炫耀自己的收穫,發出吱吱吱吱好像老鼠磨牙的聲音。

  這些內臟都是煉製巫蠱的上好原料。

  還有一個侏儒,端坐著正對火焰,滿頭密密麻麻的汗珠,身體不時的顫動一下,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控制的假溫不做每受一次重創,人俑蠱的力量就會減輕一份,他自己的傷勢也會更重一層。

  就在施法的侏儒終於堅持不住,哇的一口烏黑的膿血仰天噴起的同時,一聲怒笑毫無徵兆的在密林邊緣響起:「殺!」,五個人影像怒豹般撲至!

  正在收集內臟的侏儒立刻炸了窩,把手裡的罐子丟到地上,笨拙的四處亂跑,他們隱匿在叢林沼澤中以巫殺人,但是自身幾乎沒有任何的自衛能力,力量比著七八歲的孩子還不如。

  四個死字號就像出閘的猛虎,雙眼血紅或施毒或揮刀毫不留情的斬殺這群怪物。

  侏儒們沒有一個逃脫,面對著死字號手腳麻利的殺人手段,他們根本沒機會在施展巫術,黑色的血污轉眼流淌了滿地,讓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乾癟的身體裡,居然囤積著驚人的血液。

  溫樂陽稍微有些詫異,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順利,皮膚呼吸感受著周圍,確定密林裡沒有隱藏的敵人。

  四個死字號不用吩咐,每個人都帶上手術專用的塑膠手套,小心翼翼的開始檢查侏儒的屍體。

  一窩蜂的侏儒一施展巫術進攻,就會稀泥聲大作,溫樂陽想得沒錯,稀泥的聲音和斬雁峰的佛光相似,古怪的聲音不僅擾敵,而且還能輔乘巫蠱,當巫蠱被攻擊的時候,稀泥聲也會漸漸減輕直到消散。

  稀泥聲本來根本沒有脈絡可循,從四面八法同時響起,可是當巫術被攻擊的時候,肯定是一個方向上的稀泥聲先減弱,其他方向上的聲音才隨之變輕。

  那邊的死字號和百足蟲,每往假溫不做身上插一刀,溫樂陽就能找到方向前進一段,一路潛行果然找到了侏儒們的棲身之地,一舉破敵。

  過程雖然簡單,但是如果沒有自己特殊的靈覺來感受聲音帶來的輕微震動,就算明白道理也找不到方向。

  一個死字號捏著塊從屍體身上搜出來的青布條,走到了溫樂陽跟前。

  布條上依舊寫著兩個大字:晚矣!布條上絲絲縷縷,應該就是從第三個『板凳』上扯下來的。

  四個死字號已經停止了搜索,除了布條之外沒有一樣有價值的東西,散到了四周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在他們偶爾掃過溫樂陽的目光裡,都充滿了尊敬和喜悅。

  溫樂陽一皺眉,本來他一直以為『板凳』是苗不交傳來的警告,現在看來放板凳的另有其人,否則侏儒也犯不著扯下布條不讓他們見到。

  布條的反面,還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西北,聽天由命。

  溫樂陽把布條收到懷裡,對著死字號一揮手:「我們回去……」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之後迅速的躍回空地,把一具具屍體飛快的踢向火堆,三分之一還沒踢完,熊熊的綠色火焰就被砸滅了。

  他們衝進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最後一個侏儒對著綠色火堆施巫失敗,溫樂陽不懂其中的關竅,總之把火撲滅了萬無一失。

  就在火焰熄滅的瞬間,遽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遠遠的從七娘山傳來,就像一把燒紅的刀子毫不停頓的從耳膜一直扎入所有人的腦漿中。

  溫樂陽嚇了一跳,對身邊正用『你怎麼這麼欠得慌』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死字號問:「闖禍了?」

  死字號眨巴眨巴眼睛:「沒準!」說完五個人撒腿就跑,向著小辣椒的方向衝去……

  淒厲的慘叫之後,整座密林都開始氤氳起一層讓人作嘔的濕氣,小辣椒正彷徨的時候,突然眼前一花,溫樂陽已經回來了。

  慕慕驚喜的跳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溫樂陽已經衝過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根本來不及分辨方向,大聲吆喝著:「快跑!」

  一群人問也不問,跟在溫樂陽身後拔腿就跑。

  夯實的土地正在迅速的裂開,緊緊銜在隊伍的尾端,一個個巨大的泥泡爆裂開,發出刺鼻的腥臭,樹林不停的塌陷著被裂縫吞沒,隆隆的悶響充斥在天地中央!

  小辣椒一邊跑一邊不停回頭看,驚詫的問溫樂陽:「你怎麼惹了這麼大的禍……」話還沒說完,突然驚叫了一聲,他們腳下的土地也變得稀軟了,每一步都把人陷在泥濘中,幾步之後,稀泥就從腳面漫到了膝蓋,不過好在沒有繼續沉陷,只是大大的降低了大伙的逃跑速度。

  身後的裂縫,像飢餓的水蛭,搖頭擺尾的張著大口追了上來。

  溫樂陽不停的在隊伍裡穿梭,只要有人稍稍落後就被被他抓起扔到隊首,短短一會功夫,溫不做已經飛了五次了,連他不愛說話的兄弟都埋怨他:「你就不能跑快點?」

  小辣椒倏地停住了腳步,回頭對著溫樂陽大喊:「不行,有陷阱!」

  溫樂陽一直在不停的扔人,根本顧不得別的,沒發現在稀軟的泥路下四處佈滿了根本無法察覺的噬人氣泡,已經有兩個人失足陷落,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那麼脆生生的憑空消失。

  溫樂陽現在渾身有勁使不出,顧著後面就顧不了前面,咬著牙大吼:「西北!向西北跑!」

  慕慕答應了一聲,在倉皇中辨認了一下方向:「咱就是向著西北跑呢!」

  「那就快跑!」溫樂陽以前可沒發現,小辣椒還這麼愛說話,只要自己有上句,她肯定回下句,一失神的時候,心裡毫無來由的想:她剛才把自己寫在她手心的,認成什麼了呢?隨即眼前人影晃動,溫不做又成了最後一個,苦著臉望著溫樂陽:「受累了,受累了。」

  一群人在巨大裂縫的追逐下亡命而逃,不時有人陷入隱藏的陷阱,幾個腳程最好的死字號和百足蟲,在隊首排成一排發力狂奔,一旦有人陷落,跟在後面的人就會迅速的躲開陷阱,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塗著厚厚的悲慼!

  終於,眾人腳下的泥濘越來越淺,腳步也越來越輕捷,瘋狂追在身後的裂隙也漸漸的慢了下來,當地面重新變得乾燥堅硬的時候,小辣椒眼前一亮,他們已經跑出了密林。

  裂隙不甘的悶吼了一聲,在追到密林邊緣的時候戛然而止,溫樂陽走在最後,身後的叢林狠狠的顫抖了幾下之後,再度回復了平靜。

  一共有九個人陷進了泥土中再也沒能出來。

  在溫樂陽和小辣椒身後,只剩下十一個人了,七個死字號,四個百足蟲。

  眼前一片荒蕪,腳下的土地都是乾涸的龜裂,看樣子應該是一條乾枯了千萬年的河床,遙遠處,一座形狀古怪的廟宇,赫然矗立在墳塋之中。

  幾個死字號都鬆了口氣,最高興的是溫不做:「連根草都沒有!」他還想著自己是被籐子勒死的。

  河床荒敗,寸草不生,黃土直連七娘山腳。

  可是四個駱家百足蟲,才衝到河床上之後,卻不約而同的臉色巨變!

  小辣椒跺腳對著溫樂陽怒叱:「你……你怎麼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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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5:29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九章 煞地

  烏鴉嶺的控屍秘術傳承兩千年,每一個弟子從記事開始就和屍體、墳地打交道,說句不枕著墓碑都睡不著覺也不算誇張。不過現在的駱家弟子臉上都是驚駭。

  密林中的巫術殺陣並沒有追出來,溫樂陽從懷中取出布條遞給了慕慕,同時身上的毛孔收縮開闔,仔細的感受著周圍。片刻後猛地圓睜雙目,大聲提醒:「小心!」

  在河床下正有無數看不清樣貌的東西,像流水一樣匯聚在一起,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們迅速靠近。

  小辣椒脆生喝令:「引燈!」

  僅剩的四個百足蟲立刻守住東南西北四角,從背囊裡取出好像蟬翼糊成的透明燈籠,倒轉定魂針,輕輕插進了自己的心口,幾滴絳紅的鮮血沿著長針,蜿蜒著滴入燈籠的中心。

  溫不草們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駱家施展秘術。

  小辣椒家傳淵源,和墳地的確是嚴格的專業對口,低聲對著溫樂陽解釋:「這片河床是遠古的埋屍之地,被圍在七娘山和沼澤密林當中,積年累月煞氣會散不去,已經猶如實質,一旦有陽人進來立刻就會被煞氣侵蝕。」說著,俏麗火辣的目光凝結著煞氣,仔細的看了看周圍:「不是洪水氾濫就是古河改道,這下面埋著的冤魂太多!」

  溫樂陽這才知道,自己領著大伙跑進了一片大墳,嘴裡囑咐著:「還是小心些,苗不交用埋屍地施巫,可能和你們駱家的秘術不一樣。」

  濃血滴入燈籠,立刻燃起了青綠的火焰,四個百足蟲的高手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努力控制住身體的顫抖,開始放燈。

  小辣椒搖搖頭,繼續對溫樂陽說:「你不明白,這麼大的墳地,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夠控制的,它…它是天然的殺陣,煞氣到了這個份兒上,沒有人能擋得住!你把游泳冠軍和一群旱鴨子扔到大海中間,根本沒區別。」說著身體一躍,輕飄飄的踩在了溫樂陽的肩膀上,舉目四望:「天地間陰陽相濟,重煞之地也必有一處生穴。」

  溫不做聽見倆人說話,抖落著手就跑過來了:「咱還是回林子裡去吧,至少還能接著跑!」剛才他跑得是慢點,但是飛的挺快。

  小辣椒不喜不怒的回答:「來不及了,只要一步跨進來,和站在墳地中央沒什麼區別……再高點!」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伸手扶住了肩膀上的小辣椒,雙足一頓,就地取材跳上了溫不做的頭。

  一直在一旁看著他們的三寸丁溫不說撒腿跑過來,弓腰抱住哥哥的腿用力一抬,把上面的三個人又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溫不做百忙之中還不忘挺住脖子和弟弟說:「態度不錯,不過效果一般,我怎麼有這麼個矮兄弟!」

  四盞青綠色的引魂燈緩緩的升到半空,從升空開始,燈籠就在不停的顫抖著,彷彿隨時都會炸裂。

  溫樂陽只覺得像地河一樣從四處匯聚過來的陰冷氣息,在衝到引魂燈照耀的範圍之內時立刻頓住,繼而橫向流動,越匯聚越多,流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洪流越來越粗大,在溫樂陽能夠察覺的範圍之內,就像一個宏闊的巨大漩渦,把十幾個人牢牢的包裹在中心。

  小辣椒看清了地勢,立刻跳下來開始寫寫畫畫著推算,溫不做在大難臨頭的時候更加珍惜說話的機會,給溫樂陽解釋:「引魂燈引的其實是煞氣,成形的古屍望煞,就和天狼嘯月一樣,哪裡有煞氣就往哪裡走,所以駱家用引魂燈指引屍煞,現在這裡的煞氣都被引魂燈吸住,所以暫時進不來,不過我看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溫不做看了看還在地面上不停推算的小辣椒,又抄起了老話題,對著溫樂陽笑嘻嘻的說:「其實也不用怕,噩夢裡咱們可不是這麼死的……」

  「放你的狗屁!」說話的是三寸丁弟弟,連他都受不了了:「駱老七在噩夢裡被蟲子啃光了腦子,結果是掉進地坑,噩夢不准!」

  溫不做看到有人搭腔,表情瞬間大喜:「駱老七掉進坑裡之後又被蟲子啃了腦子也說不定……」

  這時候小辣椒跳起來怒叱:「別吵了!找到了!」說著伸手一指遠處的奇形怪狀的古廟:「就是那裡!」

  本來正在吵架的溫氏兄弟同時住嘴,望著小辣椒說:「這也用找?!」

  不用推算生穴,傻子都知道在支持不住的時候往廟裡跑。慕慕臉紅了一下,算是給了大夥一個交代。

  彭,一聲悶響,東邊的燈籠最先熄滅了,主持引魂燈的高手哀呼著到底,細密的血線從他的七竅裡緩緩流出。陣勢一破,其他三枚燈籠連一個彈指都沒堅持到,紛紛熄滅。

  四個駱家弟子全部重傷倒地!

  苗不交既沒這個本事更沒有這個必要,在這片遠古的大墳中佈置巫蠱,這裡的陰煞根本不是人力就能夠對抗的,即便是依靠屍煞立世千年的駱家也不行。

  溫樂陽感覺著地下迅速流轉的陰煞,在燈籠熄滅的瞬間猛地一縮,旋即就像怒潮般,奔湧著撲向眾人!

  小辣椒驚呼著跳了起來,一指遠處的怪廟大聲的喊著:「衝!」

  倖存的死字號一俯身抄起重傷的駱家兄弟,撒腿就向著怪廟跑去,第一個人剛邁出兩步猛地長聲慘呼,一層肉眼可見的灰白迅速爬上了他的身體,甚至他還沒摔倒,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只是皮骨、血肉全無的乾屍。

  溫樂陽怪叫著一把拉起身邊的兩個人,看也不看奮力向著廟宇的方向狠狠擲出,大吼著:「好兄弟,各安天命!」他的靈識勘查不到怒潮的邊緣,只盼著這一投,能把身邊的兄弟扔出煞氣密集的腳下,否則憑著雙腳,無論如何也踏不出去這一片陰煞之地!

  溫樂陽的動作快到不可思議,倖存的人只覺得一陣暴戾的罡風撲面,隨即身體已經被高高拋棄,六個死字號或懷抱同伴,或孑然一身,連成了一串被扔出,不說不做哥倆關鍵時刻竟然抱成一團,就像大考拉攬著小考拉一樣,被溫樂陽扔了出去。

  溫樂陽最後抓起的,是一雙柔軟滑膩的小手,雙臂貫力一揮,那雙小手卻翻著著,像小蛇一樣牢牢纏繞在他的雙臂上,慕慕的大眼睛裡,充盈著一種任誰也看不明白的笑意,尖翹的下頜一指破廟的方向:「我們一起,衝過去!」

  溫樂陽也不再廢話,緊緊攬著慕慕的纖腰,一路縱躍著追向半空中的兄弟們!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溫樂陽開始衝刺,第一個被拋棄的人,還在半空中劃著決絕的弧線。

  溫樂陽全身的毛孔都緊緊封閉著,縱躍間雙腳每一觸地都會狠狠的一顫,無數陰煞撞在他身上,卻無孔而入,但是陰煞的力量就像千萬把無形的巨錘,狠狠在皮膚間炸開,溫樂陽身負百毒練就的銅皮鐵骨,也在三五步之後覺得心浮氣躁。

  慕慕秀麗的眼睛根本就不看地面,只是含笑盯著溫樂陽的臉,輕輕揚起一隻手,似乎想要撫摸他顴上的那道傷痕。

  第一個被拋起的死字號終於落地,在他落地的剎那,死字號雙臂貫力,學著溫樂陽的樣子,把懷中的死字號拚命再度拋向破廟,一層灰白一閃而過,自己變成了一蓬枯骨。

  百足蟲並沒有被拋起太遠,很快落地。在灰白閃過的瞬間,先是接連三聲脆響,延緩了一下陰煞的侵襲,脆響過後,駱家的好手還是陰煞抽成了一具乾屍。

  烏鴉嶺的高手,都會隨身攜帶引魂燈、招魂印、定魂針,三件東西都是駱家按照拓斜師祖留下的秘術煉製的,能夠克屍擋煞,為主人護體,但是眼前陰煞無邊,這些克制屍煞的寶貝也只能延緩一個瞬間。

  第二對死字號和百足蟲也堪堪墜落,這個死字號有樣學樣,不料雙臂剛剛蘊力,駱家人就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笑容裡的溫暖與決絕糾纏在了一起:

  同生共死,是為兄弟!

  隨著三聲脆響,灰白閃躍而過,倒在地上那雙已經乾枯的屍體,依舊四手相握。

  不說不做兄弟擲躍的勢頭接漸漸衰減,溫不做在空中翻著跟頭,奮力把兄弟扳倒自己上面:「我落地,你蹬著我再躍!」

  溫不說的雙手死死抓住哥哥的雙肩也不說話,眼睛努力的盯著地面,只等落地的瞬間就要全身發力,把哥哥再拋起來,兄弟倆同時發力,卻誰也沒能把誰扔出去,變成了糾纏著的八爪魚,驚呼著掉落地面。

  就在他們已經嗅到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的時候,突然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破廟的方向上響起。

  七八隻板凳昂首奮蹄,從破廟裡向著四面八方衝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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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5:46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章 生穴

  子夜、河床、墳場、陰煞、破廟,幾樣道具辛辛苦苦營造的恐怖氣氛,突然一下子被一群四處亂跑的板凳衝散了,氣氛變得古怪透頂。

  板凳一出現,就像有人突然向著魚缸裡扔進去個鉛球,在地面下瘋狂游動準備擇人而噬的無邊陰煞,好像受驚的魚群,轟然炸散,再也不管溫樂陽這一群人,不說不做兄弟扎手紮腳的摔在了地上,站起來之後有點摸不清頭腦。

  只有溫樂陽能夠感受著地下成群陰煞的動靜,它們不是被驚散,而是嗜血的食人魚又發現了新的、更加可口的美味,轟的一下子炸散開,爭先恐後的向著那幾隻板凳蜂擁而去!

  板凳上都綁著一個小小的布偶。

  剩下的幾個死字號先後落地,溫樂陽大吼了一聲:「別停,古廟!」腳底下不停的蹦著,撿著地下陰煞的空隙落足,引著最後的倖存者,瘋狂的衝向古廟,又一對死字號和百足蟲,不小心踏入了陰煞的暗流,臨死前奮力把懷裡的百足蟲拋給溫不說,自己轉眼變成乾屍。

  板凳也不能堅持太久,在陰煞的追噬下一架架的倒塌散碎,溫樂陽一行人抓緊著最後一點時間,向著古廟亡命飛奔!

  最後一架板凳也在難聽的嘶摩中坍塌,陰煞再度聚集起來衝向倖存者。

  破廟,已經越來越近,在冥冥的月色中,蒼涼的矗立著。

  馬蹄聲未歇,在第一匹板凳被吞噬之後,又跑出來三四隻,不過動作比著第一批遲緩了一些,對於屍煞的吸引力也要小許多,屍煞四散,有的追逐板凳,有的則乾脆追逐著倖存者。

  溫樂陽在連續硬抗了幾次陰煞的衝擊之後,全身上下氣血翻騰,說不出的難受,呼吸也漸漸繼續,身體上的毛孔漸漸鬆開,再沒有力量繃緊,破廟不過還有三五米的距離,而陰煞卻近在咫尺,也許下一次眨眼之後,就再也無法睜開。

  陰煞再度匯聚成洪流,眼看看就要將倖存者吞沒,倏地七八條漆黑的長籐從破廟裡盤捲而出,迅速的裹住僅存的幾個人,把他們拉向廟中!

  一個死字號剛剛被拉起,猛地全身一震,陰煞的灰白同時爬上了他的身體,廟裡一聲幽幽的歎息,長籐吞吐,把他扔在了地上……

  溫樂陽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小辣椒和不說不做,還有最後一個百足蟲,橫七豎八的摔在他身旁。外面的陰煞無聲的咆哮著,一陣刮骨的寒風憤怒的掃進古廟,但是陰煞始終沒能進來。

  最後倖存的,只有五個人。

  溫不做眼還沒睜開,嘴巴就先張開了:「我就說吧,噩夢裡我是被籐子勒死的……」說著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還被籐子纏著,怪叫一聲跳起來,手忙腳亂的把身上的籐子解開。

  溫不說把懷裡的駱家弟子小心翼翼的放平,快步走到溫樂陽身旁,和小辣椒一起奮力扶起他。

  溫樂陽深深呼吸幾下,全身都鬆弛了下來,開始四處打量,破廟的規模不小,卻奇異的扭轉著,就好像在建成之初,被可怕的巨人當成了橡皮泥,狠狠的扭了一下。

  一排排兒臂粗的火炬燭掛在牆邊,也只能勉強照亮著四周,五六個頭裹青布的苗人或站或坐,大都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虛弱的喘息著。

  一個目光明亮的娃娃,大約六七歲的樣子,滿臉崇拜的向著溫樂陽走過來,他的口音古怪,但是說起話來乾脆利落,像炒豆子一樣:「放心吧,沒事了,外面的東西進不來……你本事真大,那些東西都衝上你了,你還沒事……」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一個苗人抓住,不讓他靠近溫樂陽。

  小辣椒摔進廟裡,本來都鬆了一口氣,可是看到眼前都是青苗的時候,立刻有緊張了起來,雙眼中隱隱喊著敵意,把溫樂陽擋在了身後。

  一個青苗老頭回頭對著身後用苗語說了半天。

  溫不做立刻走到溫樂陽身旁小聲的翻譯者:「漢狗無情,你拼著大伙受傷也要救人,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引來了豺子。」

  有些虛弱的笑聲從幾個青苗的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用流利的漢語說:「阿叔,他們懂得苗語呢,他們這群人生死不棄,還算有幾分血性的。」

  老苗人哼了一聲,沒說話。

  溫樂陽這時候才看見,一個四十出頭的女子,斜斜的靠在柱子上守著一個快要熄滅的火盆,就在老頭的身後。

  苗女在一個族人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向著溫樂陽等人友善的一笑:「你們是誰?」苗女的長相平凡,沒有什麼過人之處,眼睛不算大,嘴巴也不算小,不過笑容之間卻帶著一絲甜甜的親熱,讓溫樂陽感覺很舒服。

  溫不做對著溫樂陽施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說話,岔開話題反問:「你生病了?我會瞧病……」

  青苗娃娃搖搖頭:「二娘不是病了,是放出那些竹馬騮和娃娃偶救你們,傷了元氣。」

  溫樂陽這才知道,板凳的學名叫竹馬騮,要是小易在,早就不許他們板凳板凳的亂喊了,丟人。

  慕慕搶著問:「那些板……竹馬騮,幾天前的那幾隻也是你們放的?」溫樂陽也從兜裡翻出那塊從一窩蜂的屍體上搜來的青色布條遞了過去。

  青苗娃娃得意的點點頭:「當然是我們,二娘不忍心看你們進山送死,就派竹馬騮去警告你們,結果你們還是一頭往裡面扎,到了第三天,一窩蜂已經盯上你們了,二娘沒辦法,只能給你們指條生路。」

  三寸丁溫不說突然開口:「這算個狗屁生路!死透了的死路。」死字號最後的幾個兄弟都陷落在這裡,除了他哥哥沒心沒肺之外,任誰都會傷心難過。

  苗女搖搖頭,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甜笑,絲毫不在乎三寸丁的粗話:「在樹林裡,除了來這無論你們怎麼跑,也只是兜圈子的,活不了的。進了河床,總還有一絲希望。」

  溫樂陽也明白,這群人青苗要是想害他們,也犯不著用這麼大費周章,直接把他們扔在墳地裡不管就成了,對著苗女回報了一個笑容:「你怎麼知道我們來了?」

  苗女和溫樂陽的笑容互相映襯著,讓破廟裡的氣氛溫暖了許多:「有生人進來,我都會知道的。不過只能看見,聽不到。」說著,伸手向著火盆裡撒了些什麼,綠色的火焰一閃寂滅,乍起的輕煙繚繞著,凝聚成一副簡單的山水圖形,就是溫樂陽一路走進來的叢林模樣,過了一會,輕煙才漸漸消散。

  苗女虛弱的咳嗽了兩聲,身體的重量都倚在身旁的一個粗壯婦女的肩膀上:「現在能說了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呢?」

  溫樂陽點點頭:「川西九頂山溫家,內室弟子溫樂陽,奉大家長之命,給青苗大龍根送信。」

  慕慕也跟著溫樂陽自報家門:「川南烏鴉嶺,駱家內室弟子,駱……駱…內室弟子。」

  溫樂陽噗嗤樂了,笑意盈盈的看了駱旺夫小姐一眼。

  青苗娃娃卻一臉的納悶,眼睛亮亮的盯著他們倆:「你們家長有信給我?我不認識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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