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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6:02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一章 二娘

  溫樂陽和小辣椒對望了一眼,都笑了,溫不做笑得更直接:「小子,你姓大,叫龍根?」

  青苗娃娃面有怒色,對著溫不做大喊:「我姓蚩,叫毛糾!」

  溫不做依舊哈哈大笑著:「蚩毛糾?你不說你是大龍……」話還沒說完,突然眼前一黑,先前罵他們是漢狗的那個老青苗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臉色陰狠的瞪著他,溫不做壓根就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回來的。

  老青苗坐在一旁的時候毫不顯眼,現在突然站起來,身材竟然極其高大,溫不做已經是個彪形大漢了,現在只能抬著頭看人家。

  其他幾個青苗立刻圍攏了過來,把小辣椒等人都擋在了外面。

  老青苗用苗語罵了句什麼,一伸手毫不留情的按向溫不做那張小人臉,全沒想到觸手五指冰冷,手底下抓住的不是人臉,倒像一塊鐵餅,心裡一驚力道凝在指尖沒有迸發出去。

  在自己五指下的那張掛著一臉小人笑的白淨漢子,不知何時居然換成了一個顴骨上有刀疤的厚道青年。

  溫樂陽笑呵呵的看著老青苗,任由自己的臉在他的五指之下籠罩著,溫不做正一臉納悶的看著小辣椒,既不知道老青苗是怎麼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人家手下的,只覺得後脖領子一緊,就跑到慕慕身邊來了。過了片刻,溫不做才悻悻的哼了一聲,對著小辣椒說:「算他們走運,我已經把毒布臉上了,一碰我就死!」

  苗女這時候在眾人身後飛快的說了幾個字。

  溫不做大吼:「退下!」

  幾個苗人霍然轉頭向他怒目而視,溫不做這次有點委屈:「我是翻譯。」

  三寸丁弟弟生怕哥哥再吃虧,腳步夯實的往他哥哥身前一站,就像根釘子,誰想過來,先把釘子拔了再說。

  苗女在青苗中的地位好像很高,幾個苗人雖然面含忿怒,但還是緩緩的退開了。

  青苗娃娃蚩毛糾偎在苗女的腿上,抬頭望著她可憐巴巴的說:「二娘……」

  苗女伸手輕輕摸了摸蚩毛糾的腦袋:「誰讓你胡亂說話的。」說完又望向溫樂陽,眼睛裡略略有些驚奇:「溫家的人,現在已經這麼厲害了?」

  溫樂陽呵呵一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伸手從兜裡摸出根胡蘿蔔。

  自從上次在斬雁峰頂用身體砸希覺老和尚的護身法陣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體就算筋疲力盡,恢復的也極快,只要緩緩的放鬆一會,就能恢復大半的體力,剛才他害怕青苗出手凌厲,直接把溫不做從老青苗手底下換了出來。

  青苗娃娃蚩毛糾一看胡蘿蔔,眼睛立刻又亮了:「這……是什麼東西?」

  「胡蘿蔔,吃不?」

  「吃!」

  溫樂陽笑著把胡蘿蔔扔給了他,蚩毛糾剛要伸手接,苗女已經一伸手,在半空中捏住了胡蘿蔔,另一手拍著他的腦袋:「毛毛,溫不草的東西可不能隨便吃。」

  溫樂陽有點發窘的辯解:「沒毒,再說我怎麼會毒一個小孩子?」

  小辣椒則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高興:「溫不草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就能隨便接了?他要是想毒,現在你已經躺下了!」

  苗女也不生氣,臉上始終蕩漾著親切的微笑,把捏著胡蘿蔔的橫轉,慕慕剛想說什麼,突然啊的一聲,閉上了嘴巴。在場的人都目光犀利,在苗女轉過手掌的時候都能清晰的看清楚,那幾根手指並沒有和胡蘿蔔接觸,而是隔著極小的一道縫隙。

  苗女面含病色,還露了這麼一手,一下子把小辣椒鎮住了,這樣的功力放眼整個烏鴉嶺,恐怕也只有兩位大家長才能做到,溫不做還勉強嘴硬著:「要是風毒,你現在還是得躺下。」

  苗女也不理他,翻手把胡蘿蔔拋還給溫樂陽,親切的笑著:「毛毛的身份有些特殊,我們總得加這些小心。」隨即猶豫了一下之後,才繼續說:「把信拿出來吧,毛毛就是我們苗不交的大龍根。」

  溫樂陽想也沒想,直接就問:「他?你們青苗有幾個大龍根?」

  青苗們又不高興了,再次紛紛站起。

  小辣椒也不高興了,自從進了破廟開始,這群苗人就跟自己默默唧唧,有話也不好好說,動不動就翻臉,而且自己隨行的家族好手幾乎全軍覆滅,心裡本來就憋著氣,跑到溫樂陽身旁大聲叱喝:「我們來給苗不交送信,三家總算同氣連枝在兩千年前親如手足,現在有了些師祖的線索我們大老遠的趕來,你們苗不交出手殺人,現在又出言戲弄一句話就翻臉,真當我們兩家都是擺設嗎?」

  三寸丁溫不說也突然開口了:「苗子一路追殺我們,憑的不是本事是地利,你斷我手足,我就挖你祖墳!」

  溫不說又驚又喜的看了弟弟一眼,這可能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雖然前言不搭後語,但是意思已經明明白白,翻臉了。

  弟弟都開口了,他這個當職業選手的哥哥自然也得幫腔:「地利又怎麼樣,我們三十四個人進山,現在還剩下五個,倒是那群見不得太陽的侏儒,不知道還剩下幾個!恐怕都在綠火盆裡燒成灰兒了吧!」

  慕慕和溫樂陽同時納悶的望向溫不做,一人問了一句:

  「什麼侏儒綠火盆?」從溫樂陽殺盡一窩蜂,他們就開始逃命,小辣椒根本就沒工夫知道這些事情。

  「你怎麼知道的?」溫不說當時可沒跟著溫樂陽去狙殺敵人。

  溫不做臉上又浮起了得意:「在林子裡逃跑的時候,我問的那四個兄弟。」

  溫樂陽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真心實意的挑起一根大拇指。當時在密林裡,前面遍佈陷阱,後面地縫噬人,溫不做跑得最慢,不停被扔到隊首然後再掉到隊尾,居然還有時間有心思把這個大八卦打聽出來。

  除了苗女之外,那群青苗本來個個臉色不善,不料在聽說他們殺侏儒滅鬼火之後,全都露出又是心疼又是驚喜的古怪神色,彼此對望著,又緩緩坐下了,還有兩個年輕的漢子給他們搬來了竹凳。

  老青苗一指竹凳,生澀的說:「坐!」

  溫不做仔細的看著竹凳,嘟囔著:「一會兒不會撒開蹄子跑了吧。」

  老青苗神色關切,身子微微前傾:「侏儒都死了嗎?那……綠色的火堆呢?」

  小辣椒哼了一聲,還沒消氣:「你們不是都看得到嗎?」

  苗女搖頭:「第三隻竹馬騮被他們截下了,我本來以為救人無望,就沒再花費精力,而且…那個地方我也看不到。」

  溫樂陽咬了口胡蘿蔔,把狙殺侏儒的事情一股腦的說了一遍,不過沒提自己是怎麼找到敵人的。

  等溫樂陽說到自己砸滅了綠色的火堆,隨即引來天崩地裂的時候,老青苗激動的一下子跳起來,搓著手心對苗女大聲的說著什麼,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一起,狠戾和喜悅糾纏著,讓人不願多看。

  溫不做立刻低聲翻譯老青苗的話:「二娘,妖女這次肯定是重傷,咱們拼給……給大龍根報仇!」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幾個倖存者同時臉上變色,青苗的大龍根死了?

  二娘的臉上也籠著一層驚喜,在思索了一下之後說:「先把事情說清楚了。」她在回答老青苗,但說的是漢話。

  小辣椒心直口快,對著苗女說:「大龍根死了?怎麼死的?怎麼回事?剛才林子裡那些……」

  溫不做做了個同情的表情,給溫樂陽亂出主意:「大龍根死了,你快把信燒了,就算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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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7:03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二章 三娘

  二娘的雙手扶著青苗娃娃蚩毛糾的肩膀,望向溫樂陽等人淡淡的說:「現在七娘山下的青苗,已經不是拓斜門人了,大龍根四年前被奸人害死,青苗一脈的拓斜門人,也只剩下我們這些。」

  溫樂陽現在已經沒有太多意外了,大龍根都死了,還有什麼可驚奇的,笑呵呵的發壞:「拓斜門人?把竹符給我看看。」青苗的竹符現在九頂山溫大老爺手裡,溫樂陽喜滋滋的等著他們編瞎話。

  二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在地面上寫了幾個字,她的手指上明明什麼都沒有,畫在地上的時候卻留下了紅色的比劃:天、將、至!

  三個大字筆力蒼勁,包蘊著囂張的怒意,就像死者身上的傷口,從眼中直直衝進心地。無論是字體、字形還是字義,都和溫樂陽見過的血字一模一樣,唯獨中間少了一個字。寫完以後,苗女笑吟吟的看著溫樂陽:「總得有個鑒證。」

  溫樂陽二話不說,在第二個字的位置添上了一個『末』,他的比劃沒那麼花哨,但是指尖所到之處,堅硬的青石就像橡皮泥一樣深深凹陷,連石屑都沒有。

  幾個青苗的臉上全都顯出駭然,再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也多了一絲欽佩。

  二娘的眼中炸起了一抹信任帶來的光亮,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道:「這番功夫啊,總算沒白費!」說完也不等溫樂陽發問,輕輕推著小蚩毛糾邁上兩步,昂首說:「拓斜門宗,青苗一脈,大龍根在此。」

  小蚩毛糾昂首,眼睛裡閃爍著裝出來的矜持和自信,威風凜凜的望著溫樂陽:「胡蘿蔔呢?」

  二娘一愣,隨即失聲大笑:「是信!」

  慕慕不知道前因後果,不明白這群人在搞什麼,不過也沒說話,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溫不做一臉得意,對著小辣椒擠眉弄眼,大有『有啥不明白的就問我』之意。

  溫樂陽從懷裡掏出仔細包裹、貼身攜帶的大爺爺的親筆信,猶豫了一下,二娘露出了一個充滿信任的微笑:「無妨。」

  小蚩毛糾興高采烈的接過信,溫樂陽又順手搭了根胡蘿蔔。

  溫樂陽把信一遞到小號大龍根手裡,心裡立刻喜滋滋的升騰起一股榮譽感,從今以後都可以正式宣佈自己是拓斜門人,即時體驗,挺起了胸膛望著一群苗人:「拓斜門人,溫樂陽。」

  『哦。』一個心眼好的青苗隨口答了一聲,其他人根本沒空搭理他,都湊到他們大龍根跟前看信去了,二娘一邊看著,一邊輕聲給不識字的娃娃翻譯,信上本來就沒什麼正事兒,不過是說斬雁峰古洞顯出師祖當年留下的蹤跡,師祖確是有著大神通的高人,並非引雷而遁,下落還是個迷等等,一群苗人卻個個神色激動,老青苗臉上的皺紋都不聽的顫抖。

  苗人生性執著執拗,『咱們師祖爺行至此處,移山填沼,撒土沃野,斬妖處孽教化蠻夷……』這話在溫家駱家就是個笑話,但是青苗卻牢牢相信,從祖上口口相傳,都篤定師祖未死,現在正在天上飛來飛去時不時就會看他們一眼。

  溫樂陽現在也是一肚子問題,原來的大龍根死了,新的大龍根是個小孩,這些還傳承著拖鞋門人身份的青苗躲在破廟裡,看來也是被困住的,那些追殺自己的人是誰,綠火盆被熄滅了以後又為啥天崩地裂……

  等青苗們看完了信,溫樂陽先望著二娘:「他……他是大龍根,您是哪位?」這個女人在青苗裡很有威望,大龍根還小,老青苗臉太臭,而且這個苗女知道天末將至的事情。

  苗女目光愛憐的看著大龍根蚩毛糾啃胡蘿蔔:「我叫蚩茴,是上一位大龍根的妹妹,也是他第二個妻子。」

  溫樂陽咕咚吞了口唾沫,雖然知道婚姻法管不了青苗,可是這麼違反政策的事兒,還是第一次聽說,幾個倖存者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蚩毛糾,原來聰明伶俐的小子,現在不知怎麼看上去總是有點國際臉。

  二娘蚩茴趕忙笑著搖頭:「我是他的二娘,他是哥哥和大娘生的。」說著,又指了指那個老青苗:「他是我叔叔,蚩水裂,當初冒死給溫不草送信的四個人,都是他的兒子。」

  溫樂陽的臉色肅然,恭恭敬敬的對著老頭子施了個禮,老青苗蚩水裂現在對他們的臉色也好了些,微微點了下頭。

  「你們來的這一路,追殺你們的不是我們,」二娘知道溫樂陽幾個人現在都是一頭霧水,也不再說什麼廢話,直接開始靜靜的說起了往事。

  小蚩毛糾的爹,就是苗不交的上一代大龍根,娶了兩個老婆,大娘在生產的時候,難產死掉了,大龍根終日鬱鬱寡歡,二娘蚩茴不忍看阿哥難過,就張羅著在寨子裡又給大龍根娶了一個老婆。

  小辣椒聽到這裡皺著眉頭插嘴:「寨子裡的,不都是親……」說著半截就閉上嘴巴了,滿臉通紅,大龍根連妹妹都跟娶,更甭說表姐堂妹了。

  二娘蚩茴呵呵一笑:「我們這支青苗,在苗人裡也算怪異的,沒有那麼多講究。」

  大娘去世,二娘幫著丈夫挑三娘,本來也沒什麼奇怪,三娘也是族親,當時不過十六歲,巫蠱的資質雖然一般,但是長的玲瓏剔透,為人也非常賢淑,青苗們熱熱鬧鬧的把喜事操辦了,本來皆大歡喜,大龍根有了新媳婦,也就把老妻忘得差不多了。

  這支青苗雖然也傳習下來拜天魔的信仰,但是他們更相信祖師爺拓斜,天魔崇拜在兩千多年的淡化中,已經漸漸變成了民俗習慣,可是三娘蚩椋隨著地位提升,也漸漸顯露出對天魔近乎瘋狂的信仰,並且連連接引下魔咒,那一年裡在七娘山發生的大事幾乎全都被魔咒料中了。

  天魔連連顯聖,苗不交世代擺弄巫蠱,又不和外界接觸,本來就極其迷信,再加上大龍根自己每天也都虔誠拜祭,一下子全族中的老幼再次開始虔誠的拜信天魔。

  「那時候,就連我和族裡的長老們,也重新開始篤信天魔,而且尤其奇妙的是……」說著,二娘停頓了片刻,用一種幾乎癡迷的語氣說:「信天魔的人全部巫力大增,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我的巫力幾乎提高了幾乎三成!」

  小辣椒眼睛亮晶晶的,自覺接替了小易的位置,追著問:「那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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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8:01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三章 蘑菇

  二娘蚩茴的語氣平淡,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好像在講著別人的故事:「魔咒應驗還可以懷疑,但是自己的巫力大增卻是貨真價實的,連同大龍根在內的所有族人以為真的是天魔顯聖,祭拜的愈發虔誠了,但是一段時間之後,大龍根突然發現了一件蹊蹺的事情……」

  說著半截,二娘突然岔開了話題:「在寨子裡的長輩中,有一個怪人,從小就愛胡思亂想,不用蟲、草煉蠱,而是煉石頭,石頭蠱。不過一輩子也沒能煉出頭,巫力平平常常,甚至還不如我們這些後輩,但是他的巫力,總和我們這些煉蟲草巫蠱的,稍微有些區別。」

  溫樂陽幾個人誰也沒說話,靜靜等著二娘繼續向下說。

  後來這位煉石頭蠱的苗不交去世了,在不久之後,大龍根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裡多出了一份石頭蠱的巫力,也就是他巫法精湛,才能察覺出兩種同根同源的力量中細微的差異,其他人誰也沒發覺。

  大龍根在發現疑竇之後,開始仔細回憶,自從他們拜祭天魔巫力無端增加以來,族裡去世的老者也的確比著原來多了一些,不過死因沒有任何可疑,都是因病或者老邁而去世的,但是,每當有人去世不久之後,生者的巫力就會增強一分!

  隨後一段時間裡也是這樣,每次在全族集體拜祭天魔之後,就會有族人去世,死因沒有絲毫可疑的地方,幾天之後其他人的巫力又都會增強一些。

  溫樂陽的目光現在已經漸漸駭然起來,二娘對他點了點頭:「不錯,死的人越來越多,剩下的人巫力也越來越強,那到了最後呢?」

  這個問題溫樂陽想都不用想:「最後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擷取了全族人的巫力!」

  大龍根起了疑心之後,始作俑者三娘的行跡在他眼中也變得可疑起來,他開始在暗中跟蹤和追查。

  小辣椒是個急性子,聽到這裡的時候就皺著眉插嘴:「既然有可疑就應該直接拿下!清理門戶!」

  二娘目光一轉望向小辣椒,幾枚跳躍的燭火映入眸子,說不出的詭異:「如果你是大龍根,現在七娘山下就沒有活人了!」

  大龍根遲遲沒有發動,一來是摸不清敵人的根底,二來,更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拜祭天魔和族人喪命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究竟是在拜祭天魔的儀式中有人施展邪術害死了族人、瓜分了巫力,還是人早就中招了,拜祭天魔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

  大龍根漸漸查出了一些真相,事情比他預計的還要更可怕,族裡巫蠱有成的所有人,都被三娘設下了一種聞所未聞的法術,只要三娘願意,隨時可以致他們於死地。

  天魔拜祭也是法術的一部分,所有參與拜祭的族人,都中了一種類似於攝魂的邪術,只要分享過巫力的人,三娘想要誰死誰就死!

  溫樂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來苗不交,送信還在其次,主要就是為了調查山棺邪術查找敵人的線索,在來之前心裡就有準備,七娘山下的苗寨裡有修行邪術的修真者,峨眉山這一趟,讓他眼界大大開闊,知道要真是有神通的修真者暗中出手,苗不交雖強但是也難免不中招,只是他不明白,這個三娘一直生活在寨子裡,怎麼會變成了邪道上的修士。

  小辣椒的想法比他單純多了,遲疑著問:「三娘蚩椋不肯一下子發動邪術,把其他人都殺死,是因為自己……一下子收不住這麼多巫力?」

  二娘不置可否的笑笑:「想來應該是這樣吧,這種邪術我們連聽都沒聽說過,更毋論她究竟要怎樣操作了。」說著,略略喘息了一會,剛才她施展巫術分散陰煞救人,耗費了不少精力。

  一直在一旁沒插話的溫不做終於忍不住了,重重歎了口氣:「大龍根啊,這次懸了!」

  溫不做是見過大世面的話嘮,知道修真高手的可怕之處,雖然弄不清這個蚩椋究竟是什麼妖孽,但是人家能不知不覺把青苗的巫蠱高手都種下邪術,本事一定大得驚人,大龍根對付這樣的敵人,恐怕力有未逮。

  果然,二娘苦笑著點頭:「他還沒來得及把消息傳出來,就中了妖女的邪術,被封住五聽五覺,變成了只能想、不能說不能做的活死人!不過妖女的邪術雖然厲害,咱們師祖傳下來的巫蠱,也有獨到之處,阿哥還是暗中施展了迴夢蠱!」

  小蚩毛糾攥著半截胡蘿蔔,立刻挺起小胸脯滿臉自豪的插話:「迴夢蠱是祖師爺傳承下來的三蠱之一!以蠱傳夢,不進六耳!」

  大龍根施展迴夢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二娘。

  二娘得到消息之後大吃了一驚,幾經試探之後,確定了一些還保持著拓斜本色的族人,其中最有聲望的就是蚩水裂,大龍根被人家控制,無論是二娘還是蚩水裂都不肯離開苗寨,他們苗不交人如其名,混了兩千年誰也沒交到,唯一有點關係的就只有溫不草和烏鴉嶺,二娘按照大龍根在夢裡的指引,找來了世代傳承的竹符,蚩水裂則派遣四個兒子偷偷下山去向溫家求救。二娘還在四個人手上分別刻字以防意外,務必把信息送到。

  「為什麼去溫家,不去駱家?」小辣椒不服氣了。

  二娘的回答很有邏輯性:「溫家距我們寨子,比駱家近一些。」

  小辣椒立刻就沒話了,溫樂陽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麼是天魔將至,不是苗家有難之類的?」

  始終陰沉著臉色不說話的老青苗蚩水裂突然開口,說了句:「問的好!」說著咳嗽了一聲,說起了生澀的漢話,看樣子是不想讓二娘再耗費精神來講話了:「向溫家求援,靠的兩千年前的一點淵源,講的也是一份同門的義氣……」

  溫不做忍住笑:「大爺,你這普通話水平就別拽文了,直接說吧!」

  老青苗瞪了他一眼:「敵人的邪術匪所思夷……」

  「匪夷所思!」

  慕慕、溫不做和吃裡爬外的小蚩毛糾同時糾正。(哈哈,誰沒看出來老青苗說錯了成語,上書評區報道^_^)

  「……敵人厲害,苗不交對付不了的人,溫不草來了也夠嗆,妖女施展邪術,處處圍繞著拜信天魔,大龍根曾經探出妖女的一句話:天魔所至之日,就是大功告成之時。雖然我們不懂妖術,但是想來想去,總歸會和天魔有些關係,把『天魔將至』四個字傳給你們,是盼著你們能先查出些線索,找出破綻再一舉破敵;也是怕你們像頭莽撞的野豬,一頭扎進來送死!這四個字裡,刻的是二娘的一片苦心!」

  老青苗的話本來鏗鏘有力,但是因為語調怪異,顯得拿腔拿勢,又怪異又滑稽。溫樂陽幾個人都沒心沒肺的低下了頭,肩膀一抽一抽的。

  蚩水裂說完,又重重的哼了一聲:「想不到啊!你們溫家還真念著這份義氣,派出的人整整走了四年!」

  溫、苗、駱三家兩千年就沒聯繫過,要說一接到古怪信息就立刻發兵來救,那才是神經病了。不過溫樂陽臉上還是有點發燒,岔開了話題,把四位送信的青苗高手的死狀認真的描述了一遍,最後問:「他們是被一種叫做『山棺』邪術害死的,妖女有沒有施展過……」他來苗不交的最終目的就是調查山棺邪術的線索。

  二娘休息了一會,臉色好了一些,搖著頭回答:「那天妖女沒離開寨子,四位長老遇害,應該是妖女的同謀吧。」

  當時二娘的這些小動作,很快被蚩椋發現。

  在四位高手下山的第二天,蚩椋憑借自己的威望,召集了全族老少,把大龍根的屍體丟在了二娘面前。在屍體上幾條隱秘的線索,都指向二娘和蚩水裂。二娘的分辨卻沒人相信,在普通人眼裡,這種聞所未聞的邪術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隨後就是一場亂戰,支持二娘人都是寨子裡的高手,雖然人數少,但是全身而退不難。

  妖女蚩椋也不願讓自己擷取巫力的事情功虧一簣,沒有發動邪術直接索命,而是突然以正宗的青苗巫術出手,真正讓二娘和蚩水裂驚駭的是,蚩椋的巫術竟然極高,比著大龍根生前猶有過之,在幾番拚鬥之後,二娘等人走投無路,被逼近了這片死地,本來近百人的隊伍,堅持到破廟的時候,只有這麼幾個人僥倖殘存。

  不過幾個人雖然被困在煞地出不去,敵人卻也沒辦法進來,幾個人就在這座古廟裡苟且偷生,一直堅持到現在。

  二娘的語氣,在平淡中加入了一絲迷惑:「不過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妖女這幾年裡始終沒發動索命的邪術。」說完,她又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件事情,最後微笑著總結:「一路追殺你們的人,都是那個妖女指示的,現在妖女在寨子裡的威望,恐怕比著當初大龍根在世的時候還要高得多。」

  溫不做駭然異常:「你們在這裡堅持了四年?靠什麼活?」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回答:「我們吃蘑菇!廟裡有個特別大的地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拚命比劃了一個大的形狀:「有好大一片蘑菇,每一支都比大樹還大。」

  溫樂陽趕忙又摸出兩根胡蘿蔔塞給小蚩毛糾,這孩子啃了四年狗尿苔(一種最常見菌類的俗稱,不能吃,純屬比喻,嘴饞的同學特別注意……),怪不得一根胡蘿蔔都能啃得那麼香。

  小辣椒卻不易察覺的臉色一變,努力的低了兩下下頜,好像在壓抑著嘔吐的感覺。但是在痛苦的目光裡,還瀰漫著一層驚喜:「鬼肉……蘑菇多嗎?」

  小蚩毛糾用力點頭:「又多又大……你餓了?」

  小辣椒再也沒興趣聽苗不交的往事,大大的眸子裡閃出了明亮的希望:「快帶我去!」

  二娘也不多說什麼,腳步款款,帶著大家繞過猙獰的巨佛,一條根本看不出又多深的地道,彎彎曲曲一路延伸而下,彷彿直通十八層煉獄。

  慕慕的表情興奮而忐忑,衝著溫樂陽喊了聲:「跟我來!」,隨手取了根火炬燭,快步跑下了地道。

  地道蜿蜒斜下,溫樂陽和她寸步不離,皮膚舒展收縮,緩緩的感受周圍,其他人都跟在他們身後,二娘神態輕鬆,雖然面含病色,腳步卻毫不緩慢,帶著其他人跟在兩個少年身後。

  溫不做功夫不行,腳程也差勁,跑了一會就氣喘吁吁,咋舌問道:「這麼深?」

  二娘笑著回答:「是深了些,總有百十丈的樣子。也沒什麼危險,只要小心腳下別絆倒就可以了。」

  其他幾個人都笑了,除了溫不做之外,其他人無一不是人間的高手,跑在陡峭的冰凌上都不會摔跤。

  越往下跑地勢就越開闊,狹窄的地道漸漸變成了讓人心慌的空曠,身旁的洞壁早就消失在視線中,空氣也越灼熱,呼吸中好像有一團團火焰在胸肺裡穿梭。

  終於在繞後一片嶙峋凸起的怪石之後,眼前猛地一亮,小辣椒和溫樂陽不約而同的驚呼了一聲,戛然止住腳步。

  一片巨大的蘑菇林,赫然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沒有人見過這麼大的蘑菇,更沒人見過一片由巨大蘑菇連成的林子!

  在溫樂陽眼前最小的蘑菇都比電線桿子還高,一重重菌蓋像撐天的巨傘,擁擠的壓在人們的頭頂上,所有的巨菇都是妖冶的紅色,偏偏在它們的身體外,還淺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華,在詭異中顯出了幾分神聖。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從二娘身後擠了出來:「我們就吃這個,沒什麼味道。」說著從一棵巨菇的菌柄上撕下了一塊皮肉,遞給溫樂陽。

  溫樂陽突然一聲低吼,跨步把小蚩毛糾和其他人都擋在了身後,身體微微弓起,就像一頭發現了危險的黑豹,目光警惕的盯住了那只受傷的巨菇。只有他才能感到,在小蚩毛糾撕下蘑菇肉的瞬間,一股凶陰的氣息突然綻放,圍繞著他全身開闔收縮的毛孔,繚繞著不肯散去。

  二娘身子一晃,就把小蚩毛糾拉了回來,同時另外幾個青苗上前把他們團團護住,蚩水裂操著古怪的口音問溫樂陽:「怎麼了?」

  溫樂陽卻搖搖頭望向身旁的小辣椒:「你認識這些蘑菇?它們……是活的?」

  慕慕輕輕點了點頭:「這些不是蘑菇,是鬼肉!也許……有出路!」說著,又望向了二娘:「上面的煞地,是怎麼形成的?」

  二娘聽到『出路』兩個字,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認真的回答:「這裡原來是個古戰場,還在幾千年前,兩支蠻族在這裡殺得昏天黑地,巫師不停做法,結果沒想到巫法太甚引來了滔天洪水,傳說洪水突然從地下奔湧而出,這裡的地勢又極低、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都被淹死在這裡,洪水退後,所有的屍體都留在淤泥裡漸漸腐爛,這裡也成了一片死地,這座古廟傳說是一千多年前,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族裡也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辣椒興奮的點點頭:「不用管古廟,有沒有廟這裡都是煞地的生穴!上面突然橫死了千萬人,屍氣凝結著散不出去,漸漸變成了害人的陰煞,而天地間本來充盈著生氣…….」

  駱家兩千年裡都在和屍體打交道,對天地陰陽之術看得極重,所有駱家的高手都精通此道,在他們看來,天地間本來充盈著生氣,即便像這片變成了煞地的古戰場,生氣也不會消散,而是緩緩凝聚退縮,最終在凝成煞地中的生穴,也是煞地絕境中唯一的生地。

  人死之後,屍體對生氣還保留著依戀,常常有屍體被陽氣所沖而詐屍,傳說裡成形的屍魁也是聚斂了活人的生氣而復生的,這些被埋在淤泥裡的屍體會隨著陽氣緩緩移動,匯聚在生氣最旺盛的地方。

  最終所有的屍體都會被生氣煉化成一小塊不腐不化的肉石,叫做鬼肉。

  說著,小辣椒望向溫樂陽:「鬼肉不稀奇,只要是生穴裡就會有鬼肉,但是鬼肉化成蘑菇,並且慢慢長成這麼一片蘑菇林,除非生氣充盈源源不絕!而且地水噴湧,這裡一定有個巨大的地河或者地湖。就是說,外面和這裡相通,我們應該能找到一條出路……」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哈哈大笑毫無徵兆的從身後響起。

  溫不做正捧著肚子一臉壞笑:「這些蘑菇都是死人所化?」

  小辣椒篤定的點點頭:「差不多!」

  哇!所有的青苗這才知道自己吃了四年的死人肉,都開始劇烈嘔吐,只有大長老蚩水裂巋然不動,老臉黝黑面色陰沉。

  溫不做由衷的衝著他挑起一根大拇指:「好漢子!這都能忍住!」

  蚩水裂哼了一聲:「這幾天胃口不好,都沒吃過東西……」

  溫樂陽身形游動,飛快的掠過每一個青苗的身邊,把一抹綠色的粉末抹在苗人的鼻下,溫不做在旁邊殷殷的囑咐:「小心別被他們吐一身。」

  溫樂陽的身影閃過,苗不交只覺得一股清涼從鼻翼直沁心地,嘔吐的感覺瞬間被衝散了大半。

  二娘勉強把心裡的噁心覺壓下去,望向小辣椒:「出路怎麼找?」

  小辣椒伸手一指面前的巨菇:「挖。鬼肉接引了外面的生氣,慢慢變成蘑菇,又衍生出這麼一大片林子,所有的蘑菇在地下都會絲縷相連,最終連向第一隻鬼肉蘑菇,出路應該就壓在第一隻蘑菇腳下!」

  溫不做瞪著身前一眼望不到頭的蘑菇林,狠狠吸了一口涼氣:「那……那得挖到什麼時候?」

  溫不做還在嘬牙花子的時候,除了小蚩毛糾之外的所有人,已經各自選中了一棵巨菇,或徒手,或用刀,迅速的挖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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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08:58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四章 鬼影

  地面上的土質鬆軟而潮濕,挖掘起來倒是輕鬆的很,沒多長時間,幾棵巨菇腳下的地面就被刨開,果然像小辣椒說的那樣,每一隻蘑菇之下都衍生出幾條粗大的好像根莖似的東西,連接著其他的蘑菇。

  被挖掘出來的巨菇越來越多,『根莖』也漸漸亂成了一團,不過細心梳理之下就能看出來,每幾隻蘑菇之間,就會有一棵節點巨菇。而節點巨菇也是更大的節點衍生出來的。

  小辣椒信心大增,指著蘑菇林深處笑道:「一層層的挖進去,總能找到最初的那根鬼肉蘑菇,到時候就能出去了!」

  二娘點點頭站了起來,突然對著他們盈盈一拜,另外幾個苗人猶豫了一下,也都跟在她身後,向著小辣椒和溫樂陽等人拜了下去!

  溫樂陽哎喲一聲,手忙腳亂的扶起他們,二娘借勢站起,臉上的微笑已經變作鄭重:「剛剛一拜,謝的是溫、駱兩家的義氣,兩位重創妖女在先,指引出路在後,苗不交此番大難之後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都不會忘記今天的德惠!」

  『重創妖女』這四個字讓溫樂陽有點摸不著頭腦,納悶的搖搖頭:「我們來路上,只殺了些侏儒……」

  溫不做自作聰明:「那些侏儒裡就有妖女唄……」話還沒說完自己就閉上了嘴巴,想起來妖女是大龍根的小老婆。

  小蚩毛糾搶著回答:「咱們煉巫蠱的人,都會有一堆命火,以火煉蠱,對火施巫,巫力越強,命火就越旺盛!要是命火被人撲滅了,巫者不死也得重傷,但是一身的巫力都會隨之爆發,誅殺滅火的人。」

  溫樂陽恍然大悟:「我撲滅的是妖女的命火?她怎麼把命火扔到了林子裡,這麼容易就撲滅了?」說著,心裡也是一陣陣的害怕,自己隨手撲滅那堆熊熊的綠火堆之後,即刻引發了天崩地裂,按照小蚩毛糾的說法,那是妖女全身巫力的釋放,威力也實在有些太驚人了。

  二娘笑著點點頭:「妖女把巫火設在林子裡,是為了增加一窩蜂的巫力,封住密林隔絕出入。巫力高強的人,可以移動自己的命火,如果妖女要施巫,可以隨時把命火召回到自己身邊。」說著,她有些好奇的望向溫樂陽:「不過我挺奇怪你是怎麼知道滅命火的法子的,巫者的命火,只能用其他巫者的血肉才能撲滅……」

  溫樂陽呵呵一笑,純屬誤打誤撞,當時他恨極了那群侏儒,把他們的屍體踢進火堆,也是為了洩憤。

  不料二娘卻接著說:「而且巫者的命火,最少會有三道戾蠱守護,妖女邪術和巫力驚人,你能破掉他的戾蠱,足見本領了得!少年有為啊,就算阿哥復生也未必能……」

  這下所有人都愕然了,溫樂陽搖著頭:「不是我啊,沒見著什麼戾蠱。」

  青苗的表情同時悚然,彼此面面相覷,過了良久二娘才用不敢置信的語氣吶吶的說:「難道……還有別人?」隨即搖了搖頭:「先不想了,先找出路要緊!」

  一群人沒日沒夜的挖著巨大的蘑菇,挖掘的速度極快,身體最強的溫樂陽一天能挖出近百棵巨菇,功夫最差勁的溫不做也能挖出十來棵,慕慕、二娘和小辣椒則負責檢查亂糟糟的根系,指引方向不停的向著更大的節點挖去。

  大家累了倒頭就睡,睡醒了再接著挖,好在不說不做兄弟和那個重傷未死的百足蟲身上都帶著些乾糧和水,無論是溫家的死字號,還是苗不交的高手都受過嚴格訓練,用極少的食物就能堅持很長時間,大伙暫時不用去吃死人蘑菇。

  在七八天之後,數千棵巨菇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小辣椒和二娘小心翼翼的梳理著亂七八糟的蘑菇『根脈』,眼中的希望越來越明亮,在剝離了最後一層複雜到了極致的節點之後,兩個女人同時歡呼了一聲,伸手指向一棵毫不起眼、看上去甚至比著其他巨菇還要發育不良一些的蘑菇。

  溫不做哈哈興奮的哈哈大笑:「就是它了?」說著搓了搓手上招呼了自己兄弟一聲,哥倆一左一右,團團抱住鬼肉蘑菇,同時用力向外拔,最後一棵蘑菇不用挖,可以按照蘿蔔對待。

  溫樂陽本來笑吟吟的站在一邊,倏地臉色驟變,蕩起沉重的身體撲了上去!

  就在鬼肉蘑菇被撼動的瞬間,一股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暴戾氣息,猛然釋放出來!

  不說不做兄弟發出半聲嘶啞的慘叫,身體一邊篩糠般的顫抖一邊拚命的掙扎著。兩個人的力量從手、肩、臂等等每一處和蘑菇接觸的地方瘋狂的傾瀉而出,好像有一個無形的漩渦,正在無可抗拒的瘋狂吸斂著他們的體力。

  在爆喝裡,溫樂陽像一頭鋼鐵澆注的怪鳥,狠狠的把自己砸在了蘑菇上,蒼白從他臉上一閃而過,身體猛地一軟,也像不說不做兄弟那樣,在瞬間被鬼肉蘑菇吸走了不少體力,如果不是毛孔再度猛烈閉合,把力量封在身體裡,現在溫樂陽也只能貼在蘑菇上打哆嗦。

  小辣椒等人各自驚呼著就要衝上來,溫樂陽大吼了一聲:「退後!」隨即身體上下無數關鍵都抖動起來,錯拳像水銀瀉地一般,瘋狂的攻向了……蘑菇?

  小辣椒焦急無比,橫手從一個苗不交手裡奪下長長的苗刀,嬌聲叱喝著一躍而起,劃著冰冷的弧線斬橫斬蘑菇!

  慕慕剛剛躍起,不說不做兄弟同時悶哼,跌跌撞撞的從蘑菇的吸力中解脫了出來,向後摔倒。剛剛溫樂陽的錯拳每一擊之後,吸力就會減弱一份,直到最後完全斂去,哥倆這才脫困。

  溫不做在後腦勺著地的同時驚呼:「吸……吸星大法?」他也是看過笑傲江湖的…….

  而蘑菇的菌冠也在同時辟啪一聲四散崩裂,一股股濃稠腐臭的黑色血漿沖天而起,一條灰白色的影子詭異的鑽了出來。

  小辣椒首當其衝!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溫樂陽怪叫著剛要從蘑菇上硬生生的拔起身體,不料手足支撐的地方忽的稀滑軟膩,不僅沒能接力躍起,整個人反而都陷到了菌桿裡,整個蘑菇在冠蓋爆碎後一下子變成了一團成稀泥的爛肉。

  小辣椒翹目含煞咬著牙拖刀而斬,一抹淬礪的刀光從斜刺裡自下而上,刁鑽的劃向鬼影。

  刀子堪堪觸及鬼影,慕慕只覺得一股冷到了骨髓裡的寒冷從刀鋒上一路炸裂到自己的心裡,驚呼一聲長刀脫手,鬼影則毫不停留,一隻模模糊糊的鬼爪狠狠抓在了她的肩膀上!

  啪!啪!啪!

  三聲接連而起的脆響,慕慕的頸下的招魂印和身後用來鎮住阿蛋的定魂針同時碎裂,旋即嗖嗖破空聲勁銳尖嘯,四截斷針從殭屍寶寶的頭頂激射而出!

  鬼影在半空中的動作也猛地一頓,旋即又恢復正常,烏鴉嶺用來引屍的三件寶貝,都能擋煞護身!

  鬼影被招魂印、定魂針擋住了片刻,彷彿更加暴怒,迅疾的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閃電般衝向慕慕!

  小辣椒被陰陽交擊的力量震動,在半空中身體翻轉,雙眼虛弱的閉合,嘴角沁出殷紅的鮮血,和引魂燈一樣,招魂印與定魂針被毀,讓她身受重傷。

  急促的劈啪聲再次狠狠彈撥著脆弱到極點的神經,捆綁阿蛋的紅繩寸寸崩斷,殭屍寶寶倏然睜開了眼睛,淬礪的目光和臉上憨憨的傻笑交織在一起,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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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9:15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五章 鼻血

  就在鬼爪撩蕩,再次要抓住慕慕的時候,阿蛋突然一躍而起,胖墩墩的四肢合抱,竟然把那只虛無的影子又穩又狠的抱在了懷裡!

  鬼影猛地發出了一聲好像嬰兒啼哭般的刺耳尖叫,拚命的掙扎著,原本就虛無的影子在劇烈的顫抖中,迅速的融進了阿蛋的身體裡!

  從不說不做兄弟被鬼肉蘑菇吸住,到最後鬼影被阿蛋給擁抱沒了,不過發生在幾個彈指間,即便強如二娘、蚩水裂這樣一等一的高手,也只能感覺到眼花繚亂,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救人狙敵。

  溫樂陽從腐爛的菌肉中掙脫之後,也只能趕上在慕慕落地前穩穩的接住她。

  最後是彭的一聲悶響,又把大伙嚇了一跳,阿蛋扎手紮腳的摔在了地上,臉著陸,小屁股朝天,一動不動。

  小辣椒的身體柔若無骨,虛弱的伏在溫樂陽的懷裡,吃力的撐開眼睛:「阿…阿蛋……」她摔落的時候後背向天直接掉進了溫樂陽的懷裡,只知道殭屍寶寶崩斷了紅繩。

  溫樂陽趕忙把阿蛋和鬼影的事情說了一遍,慕慕放心下來,費力的掙動了一下,把美麗的額頭輕輕靠上了他的胸口,露出一個舒適的淺笑,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嘴角的血跡殷紅觸目。

  微微的腐爛聲,聽上去有點像青苗一窩蜂發動時候的稀泥湧動,鬼肉蘑菇迅速的腐爛,不一會就化成了一灘黑水,浸入地面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溫樂陽現在顧不上阿蛋,又怕他暴起傷人,只能抱著小辣椒遠遠的躲開他。

  慕慕身受重傷,胸中氣血翻湧,渾身上下的血管都好像要爆裂了似的痛苦異常,溫家嗜毒、青苗擅蠱,在醫理藥理上更是有著過人之處,一時間各種各樣的丹丸散劑都塞到了她的嘴邊。

  不說不做哥倆也在青苗的攙扶下,哼哼嘰嘰的爬了起來,他們就是脫力,渾身酸軟倒沒有受傷,溫不做全身肌肉都鬆弛了,唯獨咬合肌還好用,都是平時不輟鍛煉的結果,絮絮叨叨的說著救人大計。

  小辣椒咯咯一笑,剛笑了半聲就痛苦的皺起了眉頭,輕輕的搖頭:「休息幾天就好了,沒事的……」說著,示意溫樂陽扶著她坐好,運用家族的心法,緩緩的給自己療傷。漸漸的神色間痛苦斂去,攢起的眉頭也輕輕的舒展開來。

  駱家倖存的那個百足蟲從一旁對著溫樂陽解釋:「引魂燈被毀的反噬最犀利,招魂印和定魂針都會好一些,以慕慕的修為,應該不會有大礙,靜養一段時間就好。」

  這個百足蟲三件魂器盡毀,比著慕慕的傷重了不知多少,現在也開始漸漸恢復,溫樂陽這才稍微安心了些,又指了指遠遠的趴在地上的阿蛋。

  百足蟲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苦笑著搖頭,鬼影被小殭屍攬進懷裡繼而消失不見,這種事情就相當於惡鬼和惡靈打架,最後鬼把靈給吞了,連電影都沒這個題材。

  青苗的大長老蚩水裂帶著一個手下,快步走到鬼肉蘑菇融化後留下的大洞前,向下張望了一會,隨即對著二娘一點頭,兩個人身子一矮就縱身躍下,二娘則一揮手,一個綠色的火堆憑空出現。

  小蚩毛糾的話比著溫不做一點也不少,從旁邊得意的給溫樂陽解釋:「像二娘、大長老這樣的巫者,就能隨時移動自己的命火。」一邊說著,一邊崇拜的目光看著二娘。

  幽暗的火苗吞吐不停,在閃爍了片刻之後,火苗開始詭異的扭動著,構成了一幅微縮的場景:一層黯淡的火光,包裹著兩個像貓一樣不停迅速潛行的人形。

  「二娘在為他們施巫護身呢!」小蚩毛糾的聲音既羨慕又自豪。

  溫樂陽對著剩下的幾個青苗說:「小心保護慕慕!」說著,全身的皮膚再度緊繃,小心翼翼的走向一直趴在地上,不曾稍動的殭屍寶寶。

  僅剩的百足蟲立刻踉蹌著跟了上來:「你不懂屍術,我能幫你!」

  不說不做兄弟雖然手足酸軟,但是也相互扶持著走上來,自從他們進了苗疆之後,遇到的事情沒有一件不詭異的,最後的兩個死字號身負重任,絕不肯再讓溫樂陽單身涉險,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幫上忙,都滿臉堅決的跟在溫樂陽身後。

  溫樂陽看了他們一眼,苦笑著沒說話,走到阿蛋跟前的時候身體微斜,好像無意的把其他人擋在了身後,謹慎的伸出左手,扶向阿蛋的小肩膀,右手則緊緊握拳,舉在半空中隨時準備砸下去。

  駱家的控屍高手充滿專業態度的囑咐了句:「小心!」隨後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溫樂陽算是明白了,家家都是有人才的。

  手指沒怎麼用力,就把小阿蛋翻過了來,阿蛋雙目緊閉,在地上擺了個大字,兩串鼻血從鼻孔裡彎彎曲曲的留下來。

  臉著陸,流鼻血絕對屬於正常現象,駱家弟子再次充滿了專業精神的感慨:「呀,流鼻血了!」

  溫不做也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嗯,流鼻血了。」

  溫樂陽皺著眉頭,看著一臉憨笑的阿蛋,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駱家弟子卻不依不饒,依舊重複著:「流鼻血了,流鼻血了,流、鼻、血、了!」語氣一邊比一邊用力,說道最後,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的聲音。

  溫樂陽也低呼了一聲,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阿蛋的黑眼圈,正在極其緩慢的消退,現在比著原來已經淡薄了少許。

  同時百足蟲的聲音顫抖,充滿了不可置信的說:「屍煞……沒有血,就算受傷也只會皮肉翻捲,不會流血!」

  溫不做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毫無水平的追問:「那要是流血了呢?」

  駱兄弟的回答異常可愛:「流血了,那就不是屍煞了!」

  惜字如金的溫不說從胸腔裡吐出了一個字:「日!」

  阿蛋這時候身體突然一顫,睜開了眼睛眨巴一下,溫樂陽只覺得毛骨悚然,左拳好懸就砸了下去,如果不是阿蛋及時衝著他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這一拳就挨上了。

  溫樂陽心裡一軟,拳頭沒下去,站起來護著三個人迅速後退,阿蛋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先用袖子抹掉鼻血,圓骨隆冬的大腦到轉來轉去,在找到小辣椒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字正腔圓的歡呼。

  百足蟲再次驚呼:「他……屍煞不會發出這種聲音!」頓了片刻後再次補充:「能發出這種聲音的就不是屍煞!」

  以前溫樂陽也聽過殭屍寶寶開口,只有咿咿呀呀好像兩塊粗牛皮摩擦的聲音,全不像現在那麼奶聲奶氣。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個虛弱而熟悉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別傷阿蛋!」

  原本在療傷的小辣椒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大大的眸子裡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同時呼的一聲,衣袂破風,跟隨大長老下去的那個苗人,從鬼肉蘑菇留下的大洞裡跳了回來,臉色狂喜大聲對著二娘說:「有出路,在下面我們已經聽到嘩嘩的流水聲了!大長老繼續探下去,讓我回來送信,請二娘和大龍根放心!」

  溫樂陽卻臉色一變,大聲提醒:「小心身後!」

  阿蛋正搖搖晃晃的向前走,這個青苗漢子跳出來,正擋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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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9:36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六章 熟人

  上來報信的青苗漢子狂喜忘形,聽到示警還沒來得及反應,兩隻腳腕上同時一緊,竟然被人抓住了,這下嚇得腦漿子都沸騰了,怒喝中身體詭異的扭動著剛要反擊,猛地身體一輕又一沉,被人家直挺挺的舉起來,旋即又放回了地面。

  一個剛高過他膝蓋一點的胖小子不知何時站在他了面前,正衝著他指手畫腳的比劃著,手勢紛繁複雜,嘴裡啊啊啊啊的發出稚嫩的童聲……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剛才殭屍寶寶阿蛋就像個腦筋不靈的大力士,一把舉起擋住自己的青苗漢子,轉了一圈之後把他放在自己身後。

  阿蛋心滿意足的比划了一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轉身,看見小辣椒還在笑吟吟的望著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不再搭理青苗,一歪一斜的向著慕慕快步走過來。

  溫樂陽擋在慕慕跟前,如臨大敵的盯著胖阿蛋。

  慕慕吃力的搖頭,語氣裡有些軟軟的哀求:「別……應該沒事。」

  阿蛋走到溫樂陽腳下,做了一個螞蟻看大象的仰望,使勁看了看他的臉,隨即蹲下伸出小胖手,熟絡拍拍他的腳面,溫樂陽想躲但很快發現殭屍寶寶的小手柔軟,沒有一絲力氣。

  溫樂陽愕然回望小辣椒:「他這是跟我……打招呼?」

  小辣椒就在他身後,輕笑著把阿蛋拉到跟前,伸出一根白玉似的手指,愛憐的一刮那張小胖臉蛋:「你小子怎麼了?剛才你跟人家苗不交比劃什麼呢?」

  溫樂陽稍稍一動,不過還是停住了動作,只是全身皮膚繃緊,警惕的盯住了殭屍寶寶。

  阿蛋自從融化了那個蘑菇精之後,變得比原來還要更加嬌憨可愛,身上的嬰兒肥都變成了軟肉,皮膚上的那種蒼白也泛起了健康的紅暈。

  阿蛋一屁股坐在小辣椒的腿上,先伸手到小辣椒的腰包裡摸索半天,拎出了一幅小號圓片墨鏡掛在臉上,然後雙手又把剛才的動作重新比劃了一遍。

  慕慕也不害怕,更顧不得療傷,漂亮的眸子越瞪越大:「你是讓他別擋路?」

  阿蛋大喜,奮力點頭。用兩隻短胳膊抱著自己的大腦袋,不停的在禿腦殼上摸索似乎很不滿意,他的氈帽早就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慕慕失聲笑道:「帽子我可沒有,等出去了再給你找一頂……」正說著半截笑了起來,阿蛋捉起了她的右手,正用自己的小胖手啪啪的敲打著她的手心。

  溫樂陽剛要撲過去,小辣椒急聲制止:「沒事!」一股股熱流隨著奇妙的震盪,從阿蛋的小胖手一路衝進了自己的掌心,不過一會功夫,萎頓的精神竟然好轉了許多。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掛著一臉小人笑,即便在渾身酸軟無力的時候,走起路來依舊像快樂的踩著屁,踉踉蹌蹌的湊過來:「到底怎麼回事?阿蛋活了」

  慕慕先是篤定的搖搖頭:「不可能,阿蛋是屍煞,不可能復活!」說著,低頭琢磨了一會,最終擰成一團的眉心還是沒有解開,苦笑著:「阿蛋在樹林的時候發了屍性,剛才定魂針斷掉自然會醒來,不過……後面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

  溫樂陽有點心疼的笑著:「想不明白就算了,有機會的時候問問萇狸!」

  這邊正忙活著,洞穴裡再次響起了破空聲,小蚩毛糾大聲歡呼,大長老蚩水裂也回來了,和剛才那個青苗一樣,蚩水裂的老臉上也掛滿了驚喜:「是出路沒錯,一直蜿蜒向上,幾條地河都交錯而過,而且有風!出口應該在七娘山上。」

  二娘沉著的點點頭,回頭望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有些猶豫的回頭,小辣椒毋庸置疑的說了句:「走!糧食都吃完了,現在連蘑菇也沒有了。」

  鬼影消失後,大片的蘑菇林迅速腐爛,不一會就變成了黑水融入土中。

  說著,小辣椒拉住溫樂陽的手,吃力的站起來,阿蛋仰著頭,兩隻小手虛托著保護,小臉蛋上都是關心。

  沒吃的了,誰也堅持不下去,不過就算蘑菇林還在,大伙也是要落荒而逃的。

  溫樂陽輕車熟路的把小辣椒背在身後,輕輕問她:「阿蛋要不要……」殭屍寶寶不久前狂性大發,現在好像又得到了奇遇,要是再度發狂實在太危險。

  小辣椒搖搖頭:「想綁也綁不了了,沒有定魂針。」

  二娘抱起小蚩毛糾,三個苗不交分別扶住不說不做和駱家兄弟,蚩水裂帶路,一群人雖然互相攙扶,但是腳步依舊輕快,悄無聲息的躍入了鬼肉蘑菇留下的地洞……

  沒有偷襲,更沒有陰煞和巫術禁制,僅僅腳下的崎嶇對於這群人來說,走起來比金光大道還要舒坦,阿蛋亦步亦趨的跟在溫樂陽身後,始終仰著頭虛托著兩隻小手,隨時做好了慕慕會掉下來的準備,看著跟小神棍似的。

  大長老蚩水裂在前面摸索著帶路,在誤入幾次歧途之後,終於選對了道路,一路蜿蜒向上大約兩天之後,一片鬆散山石擋在了大長老面前,絲絲縷縷的陽光,從石頭的縫隙中漏進,懶洋洋的灑在眾人的身上。

  清新的空氣充滿了誘惑的味道,每一個人都把狂喜掛在臉上,特別是青苗,幾乎從未想過自己還有出頭之日。

  蚩水裂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巨石,按照估算,這裡應該是七娘山腰,距離山腳的寨子比較遠,不至於驚動敵人,就在他全身蓄力準備破石而出的時候,溫樂陽突然潛到他身邊,伸手拉住了他,伸出手指,在石壁上輕輕劃下了三個字:外有人。

  蚩水裂心裡一驚,他們和外面只隔著一層亂石堆起的山壁,烏啼枝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可是以他的修為,根本沒發現外面有呼吸的痕跡。

  二娘把小蚩毛糾放在地上,輕手輕腳的接過慕慕,溫樂陽把整個身體都趴在石壁上,在錯拳的顫抖中,關節肌肉悄無聲息擊打著石壁,身上的百毒之力迅速的沁入岩石。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石塊層層被劇毒腐蝕成齏粉,無聲的掉落,遽然溫樂陽發出一聲爆喝,石壁在被腐蝕到即將融通的瞬間層層崩裂,溫樂陽一馬當先,全身的裹起沉重的力量,向著外面的人撲去!

  與此同時兩聲夾雜著驚訝的怒喝,一金一銀兩道璀璨的光華沖天奪目,在半空裡引動著滾滾風雷,從兩個方向對著山洞轟然激射!

  外面的人早就發覺了他們,擺好了位置只等他們一露頭就突襲,不過也全沒想到對方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

  溫樂陽五指飛快的彈動,迎向半空裡的兩件法寶,就在三股力量堪堪交擊的瞬間,突然一個驚呼從不遠處響起:「和尚快跑,是冤家!」

  半空裡的光華倏地消失不見,溫樂陽一下擊空,銀色光華的飛劍和金光燦然的小磬灰溜溜的跑回到主人手裡。

  一個和尚一個老道用袖子把臉擋住,撒腿就跑。

  不過沒跑兩步,兩個出家人同時腳步踉蹌,歪歪斜斜的跌在了地上,和尚不甘的吼了一聲:「跑不動了!」

  溫樂陽也在愕然中落地,看著兩個出家人,啼笑皆非的問道:「你們怎麼在這?受傷了?」

  慕慕在二娘的攙扶下,從山洞裡走出來,笑嘻嘻幫著溫樂陽補充:「和尚老道,到了一個月沒?」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自己在峨眉山,和這對活寶還有個為期一月的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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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09:53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七章 帽子

  稽非老道跟水鏡和尚一直在這附近,突然發現山壁之後有動靜,還以為是敵人追過來,一左一右準備伏擊,結果做夢也沒想到鑽出來的是溫樂陽。

  兩個出家人之前已經身受重傷,沒跑多遠就摔倒在地。

  慕慕大樂,把身體斜斜倚在二娘身上:「兩個老賊,擋住臉也知道是你們,快拜師!說說吧,誰當大師兄,誰當小師弟?」

  溫樂陽臉上也是啼笑皆非,大半個月前在大慈悲寺門口這對活寶和自己訂下賭約,要是一個月內被抓住,哥倆就拜他為師,當時自己就是為了出口惡氣,壓根就沒打算去抓他們倆,沒想到現在哥倆就摔在自己跟前。

  現在從他們上次在峨眉山分手,不過才二十天出頭。

  水鏡和尚充滿悲涼的歎了口氣:「天意啊!」說著,當先把掩在臉上的袖子挪開,溫樂陽等人同時驚呼了一聲,如果不是看法寶、身形認出了野和尚,就算水鏡此刻把臉湊到他們眼前,恐怕也辨認不出來。

  和尚的臉上、光頭上,大大小小無數條血管都高高的鼓起,有的顏色清輝,有的顏色暗紅,就像一張五彩斑斕的蜘蛛整個罩住了腦袋,情形恐怖得讓人不敢多看。

  老道也訕訕的放下了袖子,情形跟和尚差不多,臉上五彩斑斕凹凸不平,兩個出家人現在就像一對沒進化好的蜘蛛俠。

  幾個青苗彼此對望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驚詫,二娘低聲問溫樂陽:「他們是你朋友?」

  溫樂陽猶豫著點點頭:「算是吧。」

  二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還是繼續說道:「他們中了惡蠱,要是不救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能救嗎?」

  「要是你的朋友,就能救!」

  這邊說著,阿蛋已經晃晃悠悠的走了過去,墨鏡片後的目光充滿了好奇,湊近兩張花花綠綠的臉上仔細瞅著,稽非老道咧嘴衝著小傢伙一樂:「阿蛋,還認識我不?」老道連嘴裡都是斑斕的顏色,笑容能把最醜的夜叉氣哭了。

  阿蛋渾身都是一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隨後麻利的爬起來飛快的跑回到小辣椒身後,兩隻手還不停的揉著自己的屁股,慕慕失聲笑罵:「怎麼變得膽小了?」

  溫樂陽則皺著眉走上了幾步,再次把大家擋在身後:「你們怎麼到七娘山上來了?」

  老道五彩斑斕的眼珠一轉:「我們……來追查山棺邪術,不是在峨眉山上答應了兄弟你,山棺的事情包在我們哥倆身上,稽非言必行、行必果,貧道一身道法神魔莫測,三尺清鋒衛道……」

  溫樂陽呵呵笑著問:「那我問你們,你們得了什麼線索知道山棺邪術和七娘山有關係?」

  老道一下子語塞,愕然無言,喘了口大氣正要胡說八道,慕慕在旁邊搶著笑道:「再信口雌黃判你個目無尊長!」臉上雖然笑靨如花,但是語氣間卻沒那麼親善,帶著一股淡淡的冰冷。阿蛋彷彿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叉著腰又跳了出來。

  水鏡和尚坐在旁邊指著老道罵道:「死到臨頭還不嫌丟人!有說謊的力氣,還不如起來跟我施法,就算死也得拉上那群苗子陪葬!」

  溫樂陽這才注意到,在不遠的地方,插著幾面小小的道家三角令旗,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圈子,圈子裡擺放著木劍、紙符、鈴鐺不少東西,緊鄰著道家的法陣之外,地面上還刀削斧鑿似的鐫刻了一個大大的卍字,卍字中心擺著一串晶瑩剔透的佛家手珠,一看就不是凡品。

  看來兩個出家人先前正在擺陣施法,不過因為溫樂陽等人破山而出被打斷。

  野和尚費力的站起來,走到溫樂陽跟前,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詭異的甜味:「溫……兄弟,我們哥倆中了苗子的邪術沒多長活頭,那一個月的賭約……也隨你,只求你讓我們把法陣擺完,在臨死前出口惡氣!」說著,和尚的眼睛充滿敵意的瞪著另外幾個苗人。

  蚩水裂哼了一聲就要翻臉,二娘立刻用目光制止。

  溫樂陽感激的向著二娘點點頭,對著水鏡和尚誠懇的說:「大師,您跟我說句實話,你們為啥上山,又怎麼受的傷?」

  水鏡和尚一拍大腿:「還不是信了狗老道臭狗屁,他在峨眉山上聽小易丫頭說了一句『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上死不了』,後來又打聽出來你們三家同在蜀地又兩千年沒有過交往,說這一個月躲到這裡最安全……」即便五彩斑斕,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還是沒擋住和尚臉紅。

  一個月的賭約溫樂陽沒當真,兩個出家人可當成了頭等大事,本來天大地大隨他們去躲,偏偏老道自作聰明,打聽出溫家和青苗老死不相往來,以為溫樂陽無論如何也不會來這裡,領著和尚一頭扎進了苗疆。

  他們自從進入密林之後就吃足了苦頭,差點讓一窩蜂給逼瘋了,兩個修真之人大怒之下想要出手反擊,一半靠實力一半靠運氣,也摸到了一窩蜂的棲息地,正撞上了三娘布下的惡蠱。

  兩個散修的實力不俗,中招的同時也毀掉了保護命火的巫蠱。不過也驚動了三娘蚩椋,親自出手來追殺她們倆,兩個修真者身負重傷,連打帶逃跑上了七娘山,眼看就要無幸的時候突然妖女慘叫了一聲,撫胸退走。

  幾個青苗在一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神色古怪的好像看到胡蘿蔔長出翅膀飛走了。

  溫樂陽這才明白過來,是這對活寶破掉惡蠱,自己才順利的幹掉一窩蜂,否則要是他碰上妖女的巫蠱,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慕慕在一旁眨著大眼睛替溫樂陽賣人情:「溫樂陽滅掉鬼火,重傷了妖女,要不你們兩個現在早死了!」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麼,先是皺眉沉思了一會,突然大聲說道:「我明白了,都是他們倆幹的好事!」

  老道跟和尚對望了一眼,不明白自己又幹什麼好事了。

  慕慕又好氣又好笑:「兩個老……出家人跟咱們前後腳進入苗疆,妖女肯定以為他倆和咱們是一夥的!」

  說到這裡溫樂陽也恍然大悟,他本來也在奇怪,三娘已經控制了苗不交,壓根犯不著和自己較勁,笑呵呵的把信收下,然後打發他們走人最省心。

  如果只是溫樂陽和慕慕帶隊進來,妖女才不會放在心上,可是暗處還有兩個修真之人,這就讓她不得不重視了,三娘蚩椋也是修行之人,在她看來,稽非和水鏡的出現,一下子就把事情的性質給改變了,還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圖謀,一明一暗來對付自己,這才指揮一窩蜂猛下殺手,溫駱兩家的高手傷亡慘重,卻進入了煞地救出了正版大龍根和倖存的青苗。

  溫樂陽和慕慕兩個人連比劃帶說,把事情的經過猜測出八九不離十,青苗一頭霧水,和尚老道霧水一頭。

  稽非想了一會,才試著問:「青苗是兩伙,妖女一夥,你們一夥?」

  二娘也微皺著眉頭問:「這兩個出家人,到底是不是咱們一夥的?」

  溫樂陽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理解了自己的四老爺,大聲喊道:「溫不做!」

  ……

  溫、苗、駱三家的秘術經過兩千年的發展,已經自成一派,老道而狠辣,修真者雖然各有各的神通,但是本質上講還是人,不過比普通人的身體強悍了些,真要中了這三家的手段,也照樣死的很難看,當初溫吞海就輕輕鬆鬆的『抱』死了鼎陽宮的小道士,要不是玉靈子道法精湛,根本不用溫樂陽出手道士們就都得被毒翻;溫家四老剛上峨眉山的時候,也讓大慈悲寺的和尚吃了大虧。

  妖女雖然精通邪術,但是平時並不外露,稽非和水鏡中的都是正宗苗不交的巫蠱秘術,哥倆知道自己死到臨頭,為了洩憤在山腰上擺下法陣,拼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喚出神通狠砸苗寨,這個仇能報多少是多少。

  等溫不做心滿意足的把事情說完,二娘臉上也閃出啼笑皆非的神色,對這兩個出家人盈盈一拜:「無論如何,我們能重見天日也是拜二位所賜。」說著,回頭和大長老對望了一眼,語氣毋庸置疑:「破蠱!」素手一揮,幽綠色的本命火倏然出現。

  蚩水裂也雙手連拍,喚來了自己的命火,和二娘不同,他的巫火微微發藍,火苗不高,但是像層層疊疊的蚯蚓一樣細密,讓人看著頭皮發麻。

  只有溫不做在旁邊沒心沒肺的品頭論足:「還是大長老的命火,含氧量比較高。」

  放眼整座七娘山,也只有二娘和大長老蚩水裂,能幫兩個出家人接去妖女蚩椋種下的惡蠱。

  巫火繚繞,如蛇吞吐,一層又一層的煙霧像幕布一樣濃稠不散,始終照在兩個出家人身上,足足過了有半天光景,二娘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行了!」隨即和大長老並肩而坐,開始緩緩調息,他們的臉色都蒼白到了極點。

  濃煙毫無徵兆的消失了,地面上兩個出家人滿頭大汗,正閉著眼睛呼呼大睡。臉上蛛網斑斕的顏色,已經消失不見了。

  阿蛋百無聊賴的轉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從老道的腳上拔下一隻破鞋,扣在自己腦袋上正好當帽子,心滿意足的嘿嘿憨笑,氣的小辣椒一把把『帽子』打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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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0:10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八章 還價

  幾個小時之後,天漸黃昏,和尚跟老道同時一躍而起,驚喜的打量著自己的身體,開心的哈哈大笑,對著二娘和蚩水裂連連作揖,把胸脯拍的梆梆響:「二位放心,妖女的性命,就著落在我們兄弟的身上!」說著振起身形就要往山下衝出。

  溫樂陽和二娘同時喊了聲:「慢著!」

  二娘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笑道:「你先說。」

  溫樂陽走到兩個出家人跟前:「有件事情還得拜託兩位。」說著,看了一旁的小辣椒一眼。

  不說不做兄弟兩天前只是脫力,現在已經恢復了大半,真要動手一點問題沒有,但是小辣椒和那個駱家百足蟲還是重傷未癒,連快步走路都吃力。

  稽非老道的眼毛都是空心的,一眼就看出來他想說什麼,對著和尚使了個眼色,兩個出家人一左一右拉著溫樂陽走開了幾步,老道擺了一臉的正經:「想讓我們哥倆留下保護小姑娘?」

  溫樂陽點點頭,和尚立刻搭腔插話,小眼睛一瞪:「那可不行,和尚自從出世以來就沒吃過這麼大虧,不手刃了妖女決不罷休!」

  老道也搓著手心,為難的嘬著牙花子:「我們哥倆曾經立誓,有仇必報絕不白白受氣,按理說我們這個仇是一定要親手報的!不過小丫頭現在身受重傷也要人保護,你老弟是肯定要下苗寨的,除了我們哥倆別人還真都靠不住,哎,你說這可怎麼辦。」

  溫樂陽剛要開口說話,和尚和老道倏地同時一拍大腿,嚇了他一跳,老道繼續說:「罷了罷了,老道真破了個誓言又能怎麼樣,這次就不手刃仇人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有的話說過以後笑一笑也就算了,反正也沒人當真。」

  和尚從旁邊涎著臉問溫樂陽:「你明白了吧?」

  溫樂陽臉上想笑嘴裡想罵,全身都難受的要命,兩個出家人拐彎抹角還是為了拜師賭約,一時童心大起,終於笑出了聲問:「那要是為師的命令你們守護慕慕呢?」

  水鏡和稽非看溫樂陽神色古怪,還以為事情有門,都訕笑著湊過來,沒想到盼來那麼一句話,一下子目瞪口呆,彼此對望著,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抱拳應上一聲:謹遵師命。

  老道反應過來之後頓時大怒,伸手給和尚的禿腦袋狠狠來了一下:「多嘴的禿驢!就你那句『你明白了吧』,純屬畫蛇添足,倒惹起了姓溫的性子!」

  水鏡彭的回了一拳,也破口大罵:「老子…老衲是怕他真不明白,這小子一看腦子就不好使,萬一沒聽懂你的花花繞,那這番心思不都白費了…….」

  其他人看著他們三個本來又說又笑,突然兩個出家人動手打起來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更不知道該不該過來勸。

  溫樂陽趕忙站到中間拉開兩人:「只要我從苗寨裡出來,你們還和慕慕在一起平安無事,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老道心眼多,立刻追問:「要是你沒從苗寨裡出來呢?」

  溫樂陽笑著回答:「那就勞煩二位,把慕慕送回川南烏鴉嶺,也是一樣的。」說完頓了一下,又想起了一件事,和尚跟老道兩個人本事都不算小,可是倆人湊到一起往往是自己先打了個亂七八糟,別人湊到一起是一加一得三,他們倆在一塊是一加一等於零點二五,心思一轉繼續說:「我看,還是勞煩道長和我一起跑一趟,苗寨妖人的邪術厲害還得仰仗道長,慕慕就托付給大師了。」

  和尚畢竟老實一些,他們在下面萬一真的出了事,憑著水鏡的修為,想要帶著慕慕跑路應該還不是難事。

 老道還想討教還價:「我跟和尚從來不分開……」水鏡已經跳過來低聲怒道:「你快答應了吧,要是這小子又搬出師命,咱倆也得乖乖的聽著!」

  稽非和水鏡雖然潑皮,但是倒不算無賴,拜師的事情能擋就擋,但要是溫樂陽死活不答應,他們倆還真不會背叛師門。

  三個人商量完了回到大伙中間,小辣椒一聽就急了,抓妖女闖苗寨這麼大的事情沒有自己怎麼行,翹目一瞪就要發怒,和尚生怕保護不成她還得拜溫樂陽為師,趕緊上前作揖說好話。

  大長老蚩水裂也澀聲開口:「苗不交的手段,你又不是沒領教過。」

  二娘搖頭輕笑跟在一旁勸:「你重傷未癒,真要是下去了,肯定會拖累溫家兄弟。」

  溫樂陽解釋著:「不是怕你拖累,是怕照顧不到你。」說完又用力看了她一眼,小辣椒想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展顏一笑:「那你自己小心點!阿蛋……」

  小辣椒剛想讓阿蛋跟著溫樂陽一起去,殭屍寶寶立刻跳起來,兩手兩腳都抱在主人的腿上,說什麼也不肯鬆開。

  溫樂陽呵呵著笑道:「阿蛋留在你身邊吧,我跟他也不熟。」說完轉頭望向二娘:「小蚩毛糾是不是也留下?」

  二娘和大長老同時面色堅決的搖頭:「他是大龍根,就算死也要去!」說著停頓了片刻,對著眾人鄭重囑托:「妖女現在身受重傷,但請諸位動手的時候千萬小心,務求一擊必殺,千萬不能讓她發動邪術害死全族。」對於幾個青苗來說,這次既是報仇也是救族人。

  溫不做從旁邊連連稱是,乍舌笑道:「可不敢弄成青苗妖女死光光……不過話說回來,四年的光景,苗不交是不是也差不多都死光了?」

  二娘早就知道這個人說話難聽,也不以為意,淡淡的解釋:「我們出來的時候,寨子裡還有快兩千人,妖女要是不想引起大伙的注意,應該還能剩下不少族人。」

  溫樂陽也瞪了溫不做一眼,對稽非說:「妖女應該還有同黨,幫我找出施展山棺邪術的妖人。」

  稽非道骨仙風的一笑:「包在貧道身上。」

  水鏡和尚留在山上保護兩個駱家弟子,其他人也不再廢話,趁著夕陽的餘暉,迅即無聲的向著山腳下奔去,蚩水裂領著幾個苗人在前面帶路。

  一行人腳步奇快,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苗寨百米之外,寨子裡的苗人都在忙碌著,臉上卻無一例外的閃現出由衷的喜色,好像即將發生什麼大喜事。

  天腳處最後一絲光芒無力的掙動一下,旋即被無盡的黑暗吞沒。與此同時溫樂陽眼前倏然一亮,一蓬熾烈到根本無法直視的巨大火焰,從苗寨中心的火壇沖天而起!成百上千的苗人從竹屋裡走出來,圍攏在火壇前,拚命壓抑著臉上的狂喜,一言不發的向著火堆膜拜……

  二娘、蚩水裂幾個苗人看到幾乎變成白色的熾烈火焰,無一例外不是臉色一變,露出了既奇怪又震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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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0:26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九章 苗舞

  剩下的道路只能潛行,幾百米的距離。

  溫樂陽和不說不做兄弟,身體全都緊貼地面,就像潛行捕食的巨蜥,看不出動作但是卻在不停移動,身體和周圍的地勢幾乎融為一體。那些青苗的姿勢比他們還古怪,側身躺在地上,像條魚一樣蟄伏不動,偶爾雙腿一甩,就會嗖的竄出一大塊,然後再度蟄伏。

  老道的額頭上貼了張比臉還大的符,跟在溫樂陽身後一個勁催他快點爬。

  寨子裡的苗人遽然迸發出一陣歡呼,溫樂陽等人立刻趴在地上不敢稍動。歡呼伴隨著獵獵的火焰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一個長相甜美的盛裝苗女腳步飄飄走上了火壇,微笑著揚起手,青苗們立刻收聲肅立,就連火柱都沉寂了下來,從極度嘈雜到遽然安靜,驟起驟落,讓人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二娘回頭,輕輕對溫樂陽說了兩個字:「蚩椋」。

  溫不做望著寨子裡的沖天火柱,驚訝的嘴巴都閉不上,低聲的呢喃著:「不是說……妖女的命火滅了?怎麼還這麼大!」

  大長老蚩水裂的命火臉盆大小,二娘蚩茴的命火井口大小,火焰的形狀和顏色雖然不同,不過總歸是越大的力量就越強,寨子裡那位的命火,都快趕上神七的尾氣了,這能耐還不得大上天去。

  一個青苗漢子就跟在他身邊,沒好氣回答:「那不是命火,那是迎天魔的聖火……」

  二娘也停了下來,現在他們離著寨子還遠,還可以低聲交流:「還沒到日子,妖女就提前迎天魔,事情有些古怪!」

  溫不做立刻追問:「那妖女受傷了沒?」

  「命火被滅,能剩下半條命就算她走遠!」二娘的語氣篤定,瞇起眼睛遠遠的望著蚩椋,嘴角的冷笑劃出了一條仇恨的痕跡,對著溫樂陽打了『跟上』的手勢,再次開始潛行。

  妖女蚩椋站在火柱前,一層金光色的光輝緩緩披在她的身上,十幾個只有五六歲的青苗娃娃,手拉著手從火壇後轉了出來,先走到蚩椋跟前認認真真的磕頭行禮,然後低著頭散開,按照地面上早就畫好的標記,找到自己的位置。

  遽然,上千名青苗再度嘶聲歡呼!

  溫不做趴在溫樂陽身邊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句什麼,潛行中的三個溫家人都有點受不了一驚一乍的青苗。

  蚩椋笑吟吟的望著娃娃們,微微一點頭。十幾個娃娃同時開口,大聲的唱誦起一個古怪到極點,但是有讓人覺得熟悉無比的調子,好像噩夢的序曲,更像深夜裡的輓歌,這支曲子在每個人孤獨恐懼的時候都會在心裡奏響,但從沒人能把它唱出來!

  娃娃們甫一唱響詭調,寨子裡的青苗再度收聲,齊刷刷的拜服在地,一絲也不敢稍動。

  在奶聲奶氣的唱誦聲裡,妖女蚩椋露出了一個笑容,從纖纖指尖開始的微顫緩緩的帶動了全身,那張嬌媚的臉蛋上忽而蹙眉眉頭、忽而展顏輕顰。柔軟的手臂盤繞著,細碎的腳步輕輕移動,不停的舞姿在火堆前變幻,時而像歡快的春草搖擺,時而像驕傲的孔雀踱步!

  黑夜、烈火、娃娃。

  舞蹈,柔美到了極處。

  娃娃們的唱聲響亮,卻更讓夜顯得寂靜的可怕。

  潛行的高手們也都不自覺的被極度的安靜壓抑著,小心的屏住了呼吸。

  溫樂陽加快速度爬到三娘跟前,皺著眉頭還沒發問,三娘就輕聲回答:「娃娃們唱的是大天魔咒,以前只有百年天魔大祭的時候才會唱。」

  娃娃們唱的漸漸急促,古怪的調子越來越快,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經文,而娃娃們的聲音也漸漸粗豪漸漸嘶啞,幾分鐘之後,原本稚嫩的嗓音完全變成了老漢瀕死前的慘呼,從地面盤繞著直衝天際,旋即四面散開!

  妖女在火柱前的舞蹈卻依舊輕柔,絲毫不受大咒的影響,舉手投足之間,一絲絲黑暗肉眼可見的從夜中被抽離出來,在她指尖盤轉片刻之後,又充滿歡愉的投向火柱。

  熾烈的火柱不斷被黑暗沁入,火光也漸漸變得暗淡,火焰猶在,只是慢慢變得灰黑,彷彿正漸漸融進夜中。

  二娘顯然也沒見過這種情形,微微一愣之後,用苗語低聲催促了隊首的大長老一聲。

  大長老蚩水裂微一點頭,加快了潛行的速度,同時輕車熟路的破解著青苗用巫蠱設下的陷阱,這些埋伏和以前完全一樣,看來三娘蚩椋根本就沒想過他們還能再從煞地裡逃出來。一邊想著,大長老的嘴角慢慢劃起了陰狠的冷笑。

  溫樂陽卻猛的頓住了,就在彈指之前,散入四周的靈覺倏地一震,不是地面顫抖,也不是空氣波動,只是他的感覺忽的抖動了一下。自從學會了溫辣子的功法,溫樂陽就能夠把自己的感覺從自然中剝離出來,像看電影一樣觀察著周圍。

  剛才就是電影屏幕抖動了一下。

  和大天魔咒無關、和妖女的舞姿無關,只是感覺冥冥中,毫無來由的一震!

  稽非老道在他身後等得不耐煩,低聲催促:「你倒是走……」話剛說到一半,從他臉上爆發出『噗』的一聲輕響。臉大的符化成了一縷青煙,把老道熏成了大黑臉。

  溫樂陽驚駭的跳起來,再也顧不上隱藏行蹤,對著二娘大吼:「快跑!」旋即身體高高躍起,揮蕩著剛烈的力量,向著她和小蚩毛糾飛撲而至。

  二娘又驚又怒,不明白溫樂陽為什麼突然暴露了行蹤,還沒來得及張嘴叱喝,身體忽的一沉,身下的地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厚土流轉中『噗』的一聲,毫無徵兆的把她和小蚩毛糾一起吸了進去!

  一直跟在他們身旁的幾個苗人一時間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眼前倏然刮起一道剛烈的疾風,溫樂陽就像一頭從天搏兔的鷹隼,劃著青色的身影猛緊隨著二娘和蚩毛糾,一頭扎進了泥土的漩渦!

  等幾個青苗也反應過來,再撲過去的時候,大地狠狠一震,把其他人全都彈了起來,塵囂飛舞裡已經恢復了平靜,漩渦消失無蹤。

  稽非老道臉色一凜,大喝著:「是山棺邪術,大伙小心!」,雙手捏著劍訣,飛劍在半空裡盤旋了半周之後,發出了一聲清越的長吟,劃起銀色的長弧向著苗寨的方向急追而去!

  潛行的高手一亂,立刻暴露了行蹤,蚩椋在火壇上看到了他們,嬌媚的臉上在閃過了一絲意外之後,不僅沒有畏懼,反而還帶出些歡喜,柔嫩的腰肢搖擺著,舞蹈依舊。

  更多的黑暗從夜中游移而出,湧進沖天的火柱……

  寨子裡的青苗可炸窩了,二娘和蚩水裂到現在還是殺死大龍根的兇手,誰也沒想到他們還能從煞地裡活著出來,紛紛怒嘯著跳起來。

  蚩椋突然笑了一聲,甜膩的笑聲一直滑進了所有人的心地:「莫慌,幾個逆賊這番自投羅網……」妖女說話的時候異常費力,剛說了半句話就不得不停下喘息,過了一會才繼續說:「天魔即至,安心跪拜!」

  蚩椋在青苗中的威信已經高到了極端,只要她一句話,就算天塌下來苗人也不當回事。說話時妖女舞姿不停,越來越多的黑暗從夜空中被剝離,一層層把熾烈火柱染得漸漸黑暗……

  二娘被吸入地面的瞬間舒臂抱住了小蚩毛糾,另一隻手在自己的眉心一劃,幾滴鮮血激濺,張開嘴剛要說話,突然湧進了無數泥土,把她的聲音死死塞住,二娘這時候臉色才真正變得倉皇起來,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不小心中了巫術陷阱,施蠱破巫的時候才發現,這種法術和苗不交的『陷地』天差地別!

  『地陷』是青苗的殺法,駱家百足蟲的首領就是被突然爆出的泥漿吞沒,但是泥漿其實是一種化土為泥、喜食人骨的惡蠱所為,同時發動的時候,下面必須埋伏好施巫的殺手,如果是這種巫術,剛才二娘的幾滴眉心血足以破除。

  但是眼下,身邊土化成虛空,旋即又變回泥土,威力比著自己的巫術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即便是二娘這樣的高手也亂了方寸,一手緊緊抱住小蚩毛糾,另一隻手瘋狂的挖著身邊無盡的泥土。

  胸肺裡傳來了巨大的壓力,好像隨時會爆碎開,眼前一片血紅,耳朵裡都是轟轟的心跳巨響,就在二娘漸漸堅持不住,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小的時候,突然腳腕上猛的一緊,一隻手鋼鉗般牢牢扼住了自己!

  這個時候,慕慕正坐在山腰的一塊大石頭上,眨著大眼睛對水鏡抱怨:「和尚啊,無聊死了。」紅色褲腳下露出短短一截白玉般的小腿,正在蕩來蕩去,看得人心裡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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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11:29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章 仇人

  稽非的飛劍如電,清越的長吟中向著苗寨激射,猛地一道更加炫燦、赤火般的飛鴻從苗寨中咆哮而起,在半空裡穩穩截住了稽非的飛劍,清脆的交擊聲乍起,老道悶哼了一聲,一抹蒼白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

  一個長相飽滿、富貴氣逼人的少婦笑吟吟的從火壇後繞了出來,伸手輕輕在妖女蚩椋的臉上捏了一把,柔聲笑道:「安心施法,別的全都交給我。」說完,邁開細碎的腳步,步子並不大,卻只在一兩步中就走到了苗寨門口。

  紅色的飛鴻是一隻渾身滴火的小鳥,只有喜鵲大小,在擋下飛劍之後,輕巧的在少婦身旁盤旋著。

  少婦身後還跟著一個失去雙臂的黃衣人,正一臉怨毒的盯著稽非老道。

  不說不做兄弟和幾個青苗現在顧不得苗寨,都圍在陷入溫樂陽和二娘的地方瘋狂的挖著土。

  稽非老道心裡一點也不敢怠慢,那個黃衣人一雙胳膊就是被自己跟和尚削掉的,當時他們正在峨眉山的無名山坡上和溫樂陽胡攪蠻纏,猝然發現有人正在施展山棺邪術,旋即暴起出手重創了黃衣小子。

  黃衣人施展邪術之前自己跟和尚就同時發現了,少婦施展邪術自己卻一點沒察覺。少婦的功力明顯比著黃衣人高出了不少。

  稽非把飛劍引回自己身邊,心裡偷偷念叨了句:老天保佑,幸虧第一個陷的不是我。隨即瞇著眼睛沉聲問:「山棺邪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少婦咯咯一笑,充滿同情的掃了一眼忙碌挖地的青苗們,搖頭歎氣:「白費力氣,我的法術豈是你們……」話還沒說完,臉色突然一變,一陣急促的敲打聲,從地下擂鼓般密集的響起,旋即啵的一聲,二娘抱著小蚩毛糾被『噴』了出來。

  噴出來的地方距離他們陷下去的地方相距極遠!

  稽非老道好像早就知道會這樣,哈哈大笑趁著少婦臉色微變的時候,一引飛劍,嘴裡大喝:「疾!」小劍舒展劍華凌天飛射!滴火的小鳥也再度咆哮,一飛沖天,和飛劍纏鬥在一起。

  溫樂陽從峨眉山上下來之後,最大的收益就是對靈覺的掌控比著原來要嫻熟的多,剛才空氣中的一震,就是美貌少婦施展山棺邪術時的前兆,隨後溫樂陽就感覺到身旁的地面開始流轉成漩渦。

  按照萇狸的教導,溫樂陽一鑽進漩渦就發動錯拳,瘋狂的擂擊著身邊的土地破法!

  山棺邪術真正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人一旦陷入之後,立刻會隨著土壤中形成的暗流四處飄蕩,根本辨不清方向,二娘自己都不知道,剛才自己亂挖的方向根本正好相反,只會讓自己越埋越深!

  溫樂陽以錯拳破法,迅速毀去深埋在底下四處流竄的泥土暗流,旋即以靈識找到二娘和小蚩毛糾,把他們救出。

  二娘一俟脫困,立刻鎮靜了下來,遠遠指著苗寨高聲叱喝:「殺妖女!」

  跟著,又是啵的一聲,溫樂陽也破土而出,,雙目赤紅蕩著沉重的勢子,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熊閃電般衝向珠光寶氣的少婦!

  山棺邪術,峨眉山上十七條同族性命,終於有了著落!

  稽非老道嘴裡唸唸有詞,手舞足蹈的指揮著飛劍和火雀打得不亦樂呼。

  小劍是遙控的,人家火雀是自動火力全程無人職守,少婦好整以暇的看著那幾個暴露行蹤的高手,臉上又掛起了輕蔑的微笑,雙手一分正要施法殺人,猛地一股讓她無法呼吸的勁風撲面而來,剛剛還距離她百步之遙的溫樂陽,在片刻間就已經閃電般逾距而來,四肢大張向著自己抱來!

  少婦的眼中煞氣一閃,叱呵一聲,不僅沒躲反而一躍而起,嫵媚妖嬈的張開柔若無骨的雙臂,在半空裡和溫樂陽輕輕一抱!

  看似溫柔的一抱,好像久別的姐弟在異地重逢。姐姐溫柔委婉,弟弟血氣方剛,任何不知情的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會揚起嘴角劃出一抹善意和感動的微笑……

  一蓬血霧沖天而起!

  溫樂陽的錯拳瞬間如狂風暴雨般,無數擊重擊如水銀瀉地,幾乎沒有任何間隔的向著少婦柔軟滑膩的身體重重擂擊!

  少婦多年修天的元氣也剎那迸發,蕩漾著厚重磅礡的元神之力,向著溫樂陽蜂擁攻去!

  溫樂陽只覺得身體就像被幾座大山圍在中間狠狠疾了一下,渾身上下氣脈賁張,鮮血都被巨大的壓力一下子擠到了頭頂,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從半空中一個跟頭摔在了地面上。

  少婦的臉上踉蹌而退,臉上湧起一層重重的嫣紅,隨即褪去、片刻後又復湧起,反覆了幾次之後才恢復正常,啐罵:「怎麼這麼邪門!」

  她藏在人世裡專心修煉多年,修為已經頗高,元神之力迸發,就算是個真鐵人也能擠成剃鬚刀片,全沒想到和這個看上去只是平常人的傻小子硬拚了一下子之後,先是被錯拳打的心神大亂,居然破了自己護體的真元,內臟都受了輕傷,隨後身上劇毒湧動,要不是她修為驚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腐屍。

  少婦略帶顫抖的長吸了口氣,勉強把內傷壓下去再次把目光望向幾個青苗和不說不做兄弟,沒想到眼前一花,她以為必死的溫樂陽又詐屍般的跳起來,目眥盡裂滿臉猙獰的再度把她抱在懷裡……

  老道跟火雀周旋,溫樂陽像個色狼似的玩命抱著少婦不撒手。

  大長老蚩水裂這邊,看到二娘和大龍根脫險,臉色先是一緩,隨即一抹焦急又浮現在那雙渾濁的老眼中,大龍根死前所言,蚩椋的邪術能夠隨時殺死青苗中的任何一人!

  剎那之後,那縷焦急的目光已經變成決絕的神色,蚩水裂對著身邊的青苗大喝:「站穩,送我上去!」跟著腳步輕健,先是輕輕一縱,在半空裡雙腳狠狠在手下人的肩膀上一踩,就像一隻矯健的鷂子翻身沖天而起,同時雙手連擊,發出了金石相交的清脆響聲,淡藍色的命火倏然閃現在他身旁!

  老頭子人在半空,鷹隼般淬礪的目光死死盯住火壇上的妖女蚩椋,桀桀的怪笑著:「妖女,還認得我不,老頭子回來索命了!」

  蚩椋不理,依舊無聲的舞著,舞姿柔美而嫵媚。

  一聲尖銳中佈滿裂璺的啼嘯,大長老蚩水裂左手雙指如鉤,狠狠扣進自己的眼睛,右手撮指成鑿,一錐扎進自己的心胸,熾烈的血花在半空中噴濺而起,老邁的身體一挺,在半空裡就已經送命。

  就在老青苗殉命的瞬間,半空中的屍體被月光投射地面的影子突然活了起來,沿著地面劃出一條黑色的長帶,帶著悉悉索索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閃電般劃向苗寨,方向直指火壇上的蚩椋!

  大長老死前剜目掏心,自斷生路,佈下以命換命的巫術『影子斜』,化血成影,眼中所見之人必殺,心中所想之人必殺!

  為的是四個兒子的血海深仇,為的是給二娘和小蚩毛糾爭取一點時間。

  行蹤敗露,剛剛從煞地裡逃出來的幾個青苗偷襲不成,只剩下死路一條,大長老最後做的就是為二娘和真正的大龍根爭取一點時間,無論他們是拚命還是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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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2:11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一章 巫戰

  二娘蚩茴悲呼了一聲,一邊狂奔著一邊伸手指著不遠處妖嬈起舞的三娘,對小蚩毛糾恨聲說:「大龍根、大長老的仇人,近在眼前!」

  小蚩毛糾答應了一聲,捏緊小小的拳頭,在急速的奔跑中,一下一下用力的擂擊著自己胸口,終於哇的一聲,仰天噴出了一口鮮血,和著鮮血一起噴出的,還有一顆銀白色的蠟丸,小蚩毛糾伸手抄住蠟丸,在鮮血之間奮力捏碎!

  天空裡一聲淬礪的長嘯呼應而起,呼啦呼啦的振翅聲由遠而近,鋪天蓋地的烏鴉從七娘山上呱呱的飛起,轉眼匯聚成黑色的巨流,向著苗寨撲湧而去!

  只有目力精強的高手才能看得出,每一隻鴉子的眼睛,都變成了血紅色,赤目冬鴉!

  小蚩毛糾是大龍根唯一的子嗣,如果沒有妖女蚩椋的出現,在成年之後就會繼承父位,身份不同於一般的青苗,按照傳統在出生的時候,族裡的幾位長老消耗了極大的巫力,聯手在他身上種下了戾蠱『鴉頭繞』,以蠱奪鴉,嗜血亡命。

  七娘山千萬年裡也沒有人打擾,氣候和外面也迥然相異,這裡的烏鴉性情凶悍,個頭比著鷹隼都不小,在戾蠱的催動下傾巢而出,氣勢驚天!

  二娘雙目噴火,苗不交的女子從來就不會哭,狂聲大笑著讚了小蚩毛糾一句:「好娃,不枉二娘為你死一場!」旋即開始手舞足蹈,她的命火倏地出現在身側,二娘雙手一撮,無數雪白色的紙片憑空出現,齊刷刷扎進命火了,吱吱的響聲旋即大作,紙片痛苦的在幽綠色的命火中掙扎了一下,霍然,光明大作!

  命火蕩漾起一道璀璨的光華,在撕裂皮革般的悶響中轟然炸碎成千萬道刺目的火花,每一道火花中都包裹著燒成灰燼的紙片。二娘目光瀝血,左手在右腕上一劃,隨即揮臂橫潑,血泉噴湧。

  二娘的本命蠱,『金血蟄』!

  嗡!

  彷彿蟄進心裡的蜂鳴,每一朵火花在激染血漿之後突然振翅而起,變成一頭頭拳頭大小的金色巨蜂,向著苗寨怒嘯而去!

  其他幾個青苗也拼了性命,各自喚起自己的命火,施展拿手巫術,不過他們喚出的巫蠱,比著緊貼地皮的『影子斜』、比著漫天而降的『鴉頭繞』、比著遍野急飛的『金血蟄』,無論氣勢還是威力都小了太多。

  二娘和蚩水裂,都是苗不交裡最頂尖的高手,修為僅略遜當初的大龍根一線,小蚩毛糾身上種的戾蠱更是威力驚天。

  幾年裡蒙受奇冤、九死一生深仇未報,這次死裡逃生從煞地裡逃出來,匿蹤潛行終於接近了日夜詛咒的仇人,轉眼間情勢突變,先是暴露了行跡生死須臾,旋即大長老在半空裡悍然發動絕命巫術,徹底撩起了所有倖存青苗的殺性!

  什麼報仇、什麼洗冤、什麼挽救同族,所有的一切都被血染雙目的苗不交拋到九霄雲外,現在只求一戰,以死明志!

  稽非老道一邊唸唸有詞的指揮著飛劍和火雀打成一團,一邊目瞪口呆的望著暴戾於斯青苗巫蠱,心裡恍然明白了,天下的奇門異術未必就是修真獨大!老道當然不知道,一群散修大鬧峨眉山,動靜雖然大的驚人,但是對於大慈悲寺的高僧來說,真正讓他們頭疼不已、傷亡慘重的還是溫駱兩家的手段。

  跳舞中的蚩椋臉色這才微微一變,全沒想到那個看上去沒有一點特殊更沒有一點道法的一個鄉下小子,竟然用一種古怪的拳法蕩著詭異的節奏和力道,纏住了自己請來的幫手。

  只一個瞬間,二娘等人發動的攻勢就鋪天蓋地洶湧而至,妖女蚩椋苦笑了一下,她就是因為身受重傷才被迫提前發動邪術,但生怕自己在施展邪術的時候有人搗亂,特地請少婦來為自己護法,果然美貌少婦一出手,先用山棺邪術吞掉敵人的首領,隨後輕鬆的纏住了最麻煩的修真者稽非老道,本來應該連續出手,根本等不到二娘等人施巫就都會被她殺死,但是沒想到一個傻乎乎的山裡少年先是破掉了山棺邪術,現在又徹底纏住了少婦,兩個人抱成一團,看樣子一時半時還捨不得鬆開。

  蚩椋無奈,舞蹈中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迎敵!」

  跪拜在地的青苗立刻躍出上百人,大小不一的命火凌空而現,各自施展著拿手的巫術,迎向天上、地下、半空的巫殺狂瀾,剛剛堅持了幾分鐘,瀕死的慘叫就接連響起,旋即更多的青苗站起來,望向一路施法疾奔的二娘等人,臉上刻滿了深仇大恨,繼續施展巫術阻敵。

  巫火疊疊,咒聲湧動,光怪陸離的色彩層層迸現,兩撥青苗拚命催動著自己全部的巫力蠱力,轟然對攻在一起!

  鴉啼、蜂鳴、鼠嚙、蟲咬、蛇行,這世間所有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狠狠的交織在一起;鮮血、黑羽、金翅、紫籐、枯葉,各種隨著命火巫術喚出的顏色,相互攻伐著、糾纏著如雨灑落!

  溫樂陽的感覺和上次差不多,完全體會不到香軟滿懷的旖旎,少婦的身體裡一陣又一陣大山般的力道磅礡而出,幾乎毫不間斷的向著自己狠命轟擊,砸的他眼前金星亂竄,身體裡血液流動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浩浩湯湯的巨響,身體撕痛欲裂,五臟六腑都好像被一隻鬼爪子拚命揉捏,說出不的難受。

  好在這次溫樂陽做好了心理準備,牙齦都咬出血也死活不鬆手,少婦的元神之力不停轟擊,他的錯拳也一刻不停玩命的廝打,漸漸的身體已經僵硬,錯拳的力氣越來越小,而少婦的反抗之力不似開始時那麼宏大。

  兩個人的身體都堅硬如鐵,緊緊貼在一起,其中的凶險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我服了被擠在溫樂陽胸口,衝了幾次都衝不出去,急得呼呼直叫。

  佛燈蟲畢竟是幼蟲,對普通人霸道厲害,一旦遇到修真高手,一身鋼刺也不比軟毛強多少。

  青苗寨前亂成了一團,失去雙臂的黃衣人看少婦和溫樂陽抱成一團,一開始害怕主人責怪他插手,本來不敢管,可是到了後來倆人糾纏的時間越來越久,主人和敵人都開始翻白眼,很有擁抱到地老天荒的決心和氣勢,這才著慌起來,抬起一隻腳,小心翼翼的瞄準半天,猛地向著溫樂陽的腦袋踩下!

  就在腳堪堪踏出的瞬間,黃衣人猛地驚呼了一聲,像隻受驚的鵪鶉一樣倉皇的躍起,身上一層詭異的水色從支撐足的腳底迅速爬升,轉眼已經沒過了腰際!

  黃衣人又驚又怒,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中了毒,毒性雖然暴戾,對他來說也不是無可挽救,可偏偏他不久前身受重傷,沒有雙手又無法取符避毒,在半空裡慘叫著扭了幾扭,重重的摔在地上!水色蔓延過全身之後,開始順著他的嘴巴、眼睛、鼻孔耳朵蔓延了進去,轉眼間屍體已經變成軟軟的一團,藉著月色,皮膚上還有微微的水光蕩漾。

  此刻,月亮正在悄悄的爬上天空,飽滿的笑臉根本無視人世間的廝殺,緩緩的對準了黑色火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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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12:30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二章 奪力

  三百多名青苗嘶聲吼叫,以巫對巫,盡數擋住了強襲者的攻勢,二娘心如火燎,妖女此刻肯定正在施展重要的法術,否則隨時能夠以邪術奪去他們幾個人的性命,仇人就在眼前,偏偏被自己的親人擋住!

  妖女蚩椋的臉上又恢復了甜膩的笑容,十幾個娃娃都已經摔倒在地,而大天魔咒卻並未止歇,茫茫天幕裡從四面八方傳來雷動的咒聲,被舞姿從黑夜中剝離出來的黑色,已經從絲絲縷縷變成黑暗的潮水,一層層潑到沖天火柱之上。

  火柱由白至黃,漸漸變暗,到了最後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黑色,但是火焰仍在,妖嬈的撩動著!

  月上中天!

  二娘的攻勢已經漸漸力不從心,面臨生死存亡,她從出手開始就沒有一絲猶豫,無論擋在自己面前的是兄弟姐妹還是叔伯姑嫂,她都催動巫力辣手無情,但終究衝不散數百人的對抗,而且苗不交的巫術致死而發,每一個人死後都會引發自己辛苦煉製的本命蠱,釋放一生裡最暴戾的巫蠱咒!

  跟在二娘身邊的幾個青苗高手現在都已經蜷伏在地,巫力涓滴不剩之後被敵人的巫蠱所趁,或死或傷,都再沒有爬起來的力氣了。小蚩毛糾依舊跟在二娘身邊,明亮的目光牢牢的注視著天空,不停的操控著鴉群對苗寨發起一浪又一浪的攻襲。

  只不過鴉子現在已經剩不下多少了。

  寨子裡的青苗和一窩蜂不一樣,一窩蜂在他們看來只是看門狗,為了殺人而生為了殺人而死,一窩蜂的巫力一般,勝在能夠隱沒林中出入無形,但是寨子裡的青苗修的則是巫蠱正宗,以血施巫,以恨驅蠱!在漫天厲嘯和慘叫裡,二娘等人喚來的毀天滅地的巫力已經漸漸到了強弩之末,眼看就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身上的壓力一輕。

  在亂戰開始,不說不做沒有一絲慌亂,把死字號的潛行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直到黃衣人對付溫樂陽,這才迫不得已出手毒殺敵人。

  黃衣人的屍體剛剛摔在地上,三寸丁溫不做猛地一躍而起,奮力把屍體狠狠的拋向寨子裡的青苗!

  溫不做則大步奔向正和少婦糾纏在一起苦戰的溫樂陽!

  屍體剛剛被拋起,倏地從地面上掠起幾十根毒蛇般的烏籐,昂首沖天,狠狠的抽打向屍體。

  啪!

  響聲清脆,黃衣人的屍體在烏籐的抽打下,變成了一蓬清冽的水光,無數水滴歡快的四散而飛,兜頭潑向寨子裡的苗人,頃刻間慘叫聲四起,每一個被水滴打中的青苗都痛苦的扼住自己的喉嚨,拚命的扭曲著身體,轉眼後毒發身亡!

  青苗眼看就能擊殺二娘等人,不料毒雨從天而降,幾十個人躲閃不及紛紛中毒,一下子亂了陣腳。

  三寸丁嘿嘿冷笑著,一步一個腳印的大步衝向苗寨!他的看家本領就是水毒,第一具屍體中毒後除了薄薄的一層皮,骨肉血脈都會變成毒水,中者無救!

  與此同時溫樂陽也發出了一聲爆喝,和少婦糾纏在一起的身體同時彈起,在空中分開後,各自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少婦的雙眸圓睜,充斥著不甘與不肯相信,一絲絲灰白和五顏六色糾纏在一起的劇毒,不時從她眼中滑過,一閃寂滅。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元神之力明明遠勝這個和自己糾纏得亂七八糟的少年,但是對方詭怪的拳力中,就像飼養了一窩貪食的白蟻,一絲絲一縷縷的把自己的力量啃噬得越來越少,最終被打得元神盡喪!

  溫樂陽也摔在地上,伸手一指少婦,對著快步跑來的溫不做說:「解毒……留住性命!」話還沒說完,眼前猛地一亮,一聲淒厲的長鳴和老道嘶啞的呼喝同時響起!

  火雀在半空中爆成了一團火光,炫燦美麗,銀色的小劍也歪歪斜斜的摔落在地,稽非老臉慘白,身體搖晃著苦笑罵道:「好個畜生!」

  老道本來漸漸佔了上風,如果火雀是件法寶,稽非肯定防備著對方會瀕死反噬,沒想到火雀這個活物竟然性情暴烈,寧死不肯敗退,直接在天上炸碎了自己,這下子老道附著在飛劍上的元神也大大震動,受傷不輕。

  月亮依舊無聲的在天空中攀爬,彷彿徹底被黑色的火柱吸引。

  就在月亮正正對上火柱的剎那,妖女蚩椋突然停止了舞蹈,臉色蒼白的軟到在地,臉上卻掛起了心滿意足的媚笑!

  滿月正對青苗的沖天黑火,漫天猙獰響亮的唱咒聲瞬間化作永遠不曾想像的可怕嘯叫,就好像莽莽蒼穹中被利器破傳了一個小洞,天地間所有的空氣都在狂嘯中奔湧而逃,一下子抽離了所有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神哭鬼泣的尖嘯裡停止了動作,脆弱的耳膜根本承擔不了可怕如斯的壓力,好像一根粗大的鋼錐正挾著天崩地裂之勢,從耳輪一路戳進心脈肺腑。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慘叫著雙手抱頭摔倒在地上,身子像隻蝦米一樣拚命蜷縮著,可是手掌根本不足以阻隔讓腦漿沸騰的戾聲!

  不說不做、稽非老道全都慘叫了一聲,面如金紙的晃了兩晃,原地轉半圈,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天裂的厲嘯瞬間放倒了所有人,也擊散了滿天的巫法,寒鴉和金蜂哀鳴著墜落,摔成一團團血肉模糊!

  妖女蚩椋就斜斜的倚在火壇上,全身柔軟得好像沒有一根骨頭,似乎徹底失去了力氣,臉上卻依舊掛著甜膩得讓人口乾舌燥的笑容。

  就在天裂巨響炸起的同時,苗寨中央的火柱,猛的跳了幾跳,就像一頭怒龍般突然掙脫了黑色外殼的桎梏,從聖壇上衝天而起!原本從夜中剝離的黑暗在瞬間四崩五裂,散著上千碎片,卻並不消散,就像一塊塊巨大的浮沉,在半空中圍繞著熊熊烈火妖嬈舞動著!

  烈火突然綻放的光線彷彿比著佛燈蟲的鋼刺還要毒辣,毫無徵兆的乍起,滾燙的光明像融化的金水,剎那燒傷了所有人的眼睛!

  天裂般的巨響尖銳迴盪,末世般的宏光熾烈燃燒!

  從火柱中被炸出的層層黑暗,迅速的改變著自己的形狀,轉眼就變成上千枚黑色人偶,陰森恐怖的飄蕩在夜空中,一個個姿勢痛苦的抱成一團。

  半空裡蜷縮著一片有大有小的人偶,地面上趴著一群有老有少哀號輾轉的青苗,天空中的黑色人偶姿勢,和正伏在地上被巨響和強光折磨的青苗一樣。

  有幾個看上去最孱弱的黑影已經被吸到了火柱中,同時青苗裡也爆發出幾聲瀕死的慘叫,即便天裂的巨響也遮掩不住生命戛然而止哀號!火焰跳躍閃爍,漸漸的,一條游絲般的細線吃力無比的從中游弋而出,一厘一厘的拚命伸展著,向著蚩椋的身體緩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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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2:50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三章 我能

  妖女蚩椋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幾年的苦心籌劃,幾經波折之後,現在即將大功告成了,費力的坐直身體,臉上的嫵媚已經變成一片莊嚴肅穆,熾烈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臉上滿意的神色越來越濃厚,突然,一絲訝然輕飄飄的跳躍上她的嘴角。

  嘴角沁血的溫樂陽又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了,毫不避諱刺目的強光,正目光炯炯的望著她,顴上那條紅色的疤在妖嬈火光的映襯下,彷彿也在輕輕的蠕動著。

  溫樂陽身上的皮膚緩緩開闔著,雖然身受重傷,不過並沒有影響自己的靈覺,在毛孔張合裡,把自己緩緩的從周圍的景象中抽離出來,強光和巨響依舊,但是那都是『電影』裡的事情,跟自己這個觀眾沒太大的關係。

  蚩椋突然笑了,有些心疼的問:「你還能堅持多久呢?」聲音甜膩誘人,讓人心波蕩漾。

  漫天長錐般的巨響掩不住她的聲音。

  溫樂陽沒說話,試著邁出了一步,立刻呲牙咧嘴的又摔回地上,剛和少婦拼了個你死我活,這次傷得比哪次都重,一步踏出之後,骨節之間的關竅都變成了鈍刀子,比著當初在溫吞海院裡泡藥酒還要難受的多。

  火柱裡延伸出來的觸手輕輕吸在了蚩椋的肩膀,妖女彷彿怕癢似的咯咯一笑,半空裡漂浮的幾枚人影又被吸進了火堆,幾個寨子裡的苗人長聲慘叫,就此一動不動。而妖女蚩椋的精神,卻健旺了不少,蜜糖般的笑著:「一個虛影,就是一份巫力,你要想傷我可得快哦。」她的漢話字正腔圓,比著二娘還要流利的多,根本不像個苗疆女子。

  說著妖女伸手一引,幾蓬碗口大小的命火同時出現在她身旁,命火顫抖了幾下之後,緩緩浮到了一起,融合成更加健旺的一團。

  妖女滿意的點點頭,又是幾個黑影被吸入了火堆裡,照著這個速度下去,不用等到天亮,一個寨子的青苗都被死光,千多人的巫力全得歸蚩椋一個人。

  溫樂陽乾脆坐在地上不起來了,他現在也實在起不來,費勁的吸了口氣,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我不明白,你何必非得等到現在?」按照二娘的說法,妖女一直掌握著全族老少的性命,實在沒有必要等到現在再發動。

  妖女笑著搖搖頭:「太吵了,我根本聽不見你說什麼,也不怎麼想聽。」說著伸手一彈,四五根纏繞著銀絲的烏籐倏地從身前的命火中竄出,狠狠的纏住了溫樂陽的脖子和四肢!

  與此同時妖女蚩椋的笑容也猛然僵硬起來,一紋暗紅色的疤痕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讓她的嫵媚無端的多出了幾分妖冶的性感!

  悄悄潛進妖女的我服了毫無徵兆的跳起來,全身上下都乍起鋼刺,毫不留情的刺進了那張吹彈可破的俏臉!

  更多的黑影被捲進了火柱,妖女需要巫力來對抗佛燈蟲的火毒。

  這邊的烏籐吱吱絞動,奮力撕扯,想要把溫樂陽五馬分屍!

  命火越來越旺盛,籐子間的銀絲已經變成炫燦的金線,溫樂陽已經覺出疼來了,意外的是五股巨大的力量同時向外撕扯,讓他有一種想拉稀的感覺。

  關鍵時刻溫樂陽的毛孔也停止開闔,靈覺回歸身體,和周圍的一切融合,他可不忍心看著自己先拉稀然後被撕成幾塊。

  佛燈蟲的身體也越來越僵硬,妖女身體裡的抗力漸漸增大,終於『啵』,一聲輕響,我服了直挺挺的摔了下來。

  溫樂陽心裡一涼,自己的最後一擊也落空了,開始空前懷念小易的大喇叭,要是小丫頭在,對著火壇開上一槍,效果一定讓人挺愉快的。

  就在溫樂陽胡思亂想,意識漸漸離開身體的時候,突然一聲甜膩膩的驚呼無端響起,旋即身體一鬆,五根長籐寸寸崩斷!

  裂天尖嘯變成了一聲轟然巨響,大地猛顫,所有人都被掀起了幾尺高,熾烈的光芒最後爆發出融化一切的憤怒,浩浩炸碎在夜空裡,幾層璀璨的光弧從苗寨不斷擴大,轉眼掠過整座七娘山,一閃而過!

  巨響收斂,強光隱滅,就在火柱炸碎的瞬間,漫天漂浮的黑色人影像得到釋放的靈魂,倉皇的四散而逃,一頭紮向了地面的青苗們……

  溫樂陽只覺得一隻柔軟的小手,在自己臉上劈里啪啦的拍著,勉強睜開眼睛,旋即驚呼了一聲:「阿蛋,慕慕呢……別打了。」他說話的時候,那隻小手還在拍著自己,一時沒停下來。

  阿蛋一隻手抓著妖女蚩椋的腳,正笑嘻嘻的瞅著自己,佛燈蟲我服了老實巴交的趴在他光禿禿的腦殼上,正費力的固定住自己肥胖的身體,生怕一不小心滑下去。

  妖女蚩椋渾身都在篩似的顫抖,原本白皙的臉蛋上湧動著一層層火燙的紅暈,雙眼緊閉著昏迷不醒。

  阿蛋放開妖女,先學著女人的樣子扭扭捏捏的擺著屁股走了兩步,然後又身後敲了敲自己的光頭,發出空空的響聲,最後握緊小拳頭,做了個忠心耿耿的保護姿勢。

  打完收工以後,又笑嘻嘻的看著溫樂陽。

  溫樂陽愣了一會之後哈哈大笑,剛笑了兩聲就痛苦的摀住了胸口,再也笑不下去了,喘息著問:「女人,和尚,保護?慕慕跟水鏡和尚在一起吧。阿蛋,幫我把他們兩個人拉過來。還有二娘和小蚩毛糾。」溫樂陽先指了指近處的不說不做兄弟,又指了指遠處的二娘母子。

  阿蛋無比聽話,立刻跳起來,把四個人都拖了過來。

  四個人都毫無知覺,耳朵裡和眼角還染著斑斑血跡,不過呼吸正常,應該只是昏迷了過去。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一邊恢復著力氣隨後笑問:「你怎麼來了?」

  阿蛋這下可忙活壞了,動作複雜無比,小禿頭跳來跳去,一會趴在地上爬兩步,一會跳起來掄幾下王八拳……

  不光阿蛋自己著急,溫樂陽也滿頭的霧水,喃喃自語:「誰能告訴我怎麼回事……」話音未落,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接口道:「我能!」

  溫樂陽回頭一看,頭髮根都豎起來了,不遠處的稽非老道正趴在地上瞪著自己,整個眼球都是一片赤白,哪像是得道高人,倒像個剛從生化危機拍片現場跑出來的群眾演員。

  稽非老道笑嘻嘻的用力一眨眼,眼珠詭異的翻了個,又露出了黑眼球:「剛才光太烈,只有這樣才能勉強看清楚……」

  溫樂陽瞇著眼睛問他:「你知道?你不是昏過去了?」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引回了佛燈蟲。

  老道嘿嘿笑道:「巨響強光突然而至,老道也猝不及防被震昏了,不過一會也就醒了,正要救你的時候,這小禿子突然跑來,乾脆利落的一把抓住妖女的腳踝,發瘋似的一頓亂摔……」

  溫樂陽滿臉驚詫:「這麼簡單?」

  老道點頭笑道:「可不就這麼簡單,妖女這個法術非同小可,大功告成之際也是最凶險的時候,突然被人打斷了,一下子就完了!」

  這時候阿蛋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腦殼,好像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拎出一張小紙條塞給溫樂陽:和尚不放我,我讓阿蛋去助你,我試過,阿蛋的本事比原先大得多了。

  字跡清秀俊逸,溫樂陽這才知道,小辣椒寫著一筆好字,字如其人,不如其名……

  阿蛋跟著又掏出了第二張字條,依舊是小辣椒的手筆:給他找頂帽子,切記切記!

  溫樂陽這才大概猜出來,阿蛋死活不肯離開主人,最後還是被帽子給引誘來的。

  溫樂陽伸手一敲阿蛋的禿腦殼,指了指青苗的寨子:「去,自己找帽子去吧!」

  半晌之後,阿蛋頭上頂著個小銅鍋,心滿意足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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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13:42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四章 鏡泊

  慕慕仍舊跟和尚在一起,溫樂陽倒是不太擔心,歪歪斜斜的寫了張字條讓阿蛋帶回去報平安,同時讓他們下來。七娘山比九頂山還荒的多,根本就沒有信號。

  阿蛋手按頭上的銅鍋,得令而去……

  不說不做和青苗們都漸漸醒來,望著四崩五裂的火壇,所有寨子裡的青苗都臉色倉皇,直到妖女施展邪術的時候,他們才明白二娘以前說過的話沒錯,自己的巫力真的隨著半空中的黑色人偶剝離而去。

  所有的青苗都被抽取了大部分巫力,最後蚩椋的邪術被破,巫力最後又回到他們的身體裡,但是這一出一進就讓他們身受重傷。不說不做哥倆只是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震暈,內臟受了些輕傷,比起青苗要好的多。

  不久之後,妖女蚩椋痛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嫵媚的眸子尋索片刻,這才徹底清醒過來,身體一掙跳了起來,隨即又哀呼著摔倒,一層鮮血迅速從身體裡透出,染紅了外衣。

  妖女臉上的神色荒白到了極點,沒有一點光澤,看著和死人也差不多。

  溫不做獰笑著大吼:「你再動,就割成碎肉了!」他耳朵裡現在還都是尖嘯,拚命的喊自己才能聽見一點聲音。

  綁縛著妖女的是死字號特製的鐵蠶絲,越掙扎鋒利的蠶絲越往肉裡鑽,死字號的俘虜被上了這種絲鎖,再解開的時候掉胳膊掉腿再正常不過了。

  蚩椋小心翼翼的讓自己坐的舒服些,黛眉微攢,痛苦裡更透著媚入骨髓的甜膩,在輕出了一口氣之後,問溫樂陽:「大姐呢?」

  溫不做從旁邊嘶聲怒喝:「聽不見,大點聲!」

  溫樂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對著釘子溫不說一揮手,三寸丁大步走出去,片刻後彭的一聲,把富貴少婦的屍體扔了進來。少婦身中錯拳中的劇毒之後,妖女蚩椋發動邪術,大伙都被巨響和強光震倒沒人顧得上她,一會就毒法身亡。

  蚩椋仔細的看了看屍體,再望向溫樂陽的目光裡,不但沒有一絲難過和仇恨,反而充滿了幸災樂禍:「這下你麻煩了。」

  二娘在攻伐苗寨的時候自滅命火,現在傷的極重,勉強坐在一旁,吃力的說:「好死還是慘死,你自己選。」

  蚩椋毫不猶豫,立刻回答:「好死!要問什麼你就問吧!」說完停頓了片刻,又小心躲避著鐵蠶絲,輕輕搖了搖頭:「還是我自己說吧,免得你們麻煩!」

  妖女出乎意料的合作,讓所有人都有些皺眉頭。

  蚩椋先斜著腦袋想了一下,才淡淡的開口:「我不是蚩椋。」說著突然怪異的開始努嘴,作出各種各樣毫無意義的表情,片刻之後,完全變了一副樣子,依舊是媚態誘人,依舊是年輕美麗,但是整個相貌卻全部改變了,和原先的蚩椋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在別人瞪大眼睛的時候,妖女甜甜的想著二娘一笑:「蚩椋是個老實丫頭,平時不愛說話,除了她父母之外平日裡也沒什麼人和她親近,想扮成她也不是什麼難事。二娘,你替大龍根選了蚩椋這個丫頭,是不是也看重了她人脈單薄,無論如何也超不過你去?」

  二娘臉色鐵青,哼了一聲:「我既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妹妹!」

  妖女俏皮的一伸舌頭,輕輕笑道:「那是我多想了!二娘勿怪。」神態間哪像個生死須臾的俘虜,倒像個正和好姐妹說知心話的小姑娘。

  老道滿臉不耐煩,揮手喝問:「你到底是誰,想留個全屍就趕快說些正經話!」

  妖女可憐巴巴的看了老道一眼:「我是莫家的人,鏡泊莫家。」

  「鏡泊?」老道喃喃的咀嚼了兩遍,終於眼睛一亮,想起了妖女的來歷:「鏡泊莫家在世上還有餘孽?」

  妖女滿臉的委屈,好像老道說的話很傷自尊:「千多年前我們被正道追襲,幾乎滅門,隱入世間這才留下了幾分血脈……不過,」說著妖女的眼珠一轉,又變得高興起來:「遁世的可不止我們莫家呢……」話音未落,突然啪的一聲脆響。

  二娘出手如電,狠狠的扇了妖女一記耳光,隨即腳步踉蹌自己也險些跌倒,溫樂陽趕忙伸手扶住她,二娘臉色鐵青:「再所問非所答,我就燙瞎你一隻眼睛!」說著,從桌子上的天魔神龕裡取出一段長香點燃。

  青苗篤信天魔,幾乎每件屋子裡都供著一座天魔龕。

  妖女的眼中顯出了一絲恐懼,也不知道是真心而發還是故意做作:「幾年前我無意中進入七娘山,在林子裡殺死了幾個侏儒,隨即發現他們的巫力,能為我所用……」說話間,嬌嫩的臉蛋上漸漸浮起了五道青黑的掌印。

  鏡泊莫家,在修真界也算是有些名頭的家族,精通幻容、奪力兩項異術,其中奪力就是通過邪術,來奪走別人的功力,最終在千多年引起公憤,被五福中羅海湖一字宮剿殺,當時只有幾個小蝦米成了漏網之魚,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妖女就是莫家的後人,他們的修煉全靠奪去別人的元神和功力,在功成之前實力一般,更不敢再去招惹修真的門派,不料妖女意外的發現,苗不交的巫力,雖然和修者的元神之力不同,但是也能為她所用。一下子變苗不交變成了她眼中最肥美的珍饈。

  恰巧當時大娘難產而死,二娘張羅著把蚩椋給大龍根娶進門,妖女費盡心機,害死了蚩椋之後,用家傳的幻容術變成了蚩椋的樣子,蚩椋本人平時就深居簡出,性格內斂不怎麼和其他人接觸,妖女變成她的樣子以後處處小心翼翼,直到過門。

  奪力之術,必須要有一個名堂,讓被奪之人心甘情願為之付出一切,所以妖女又重提天魔,並且在家裡人的幫助下,連降天魔諭,把青苗唬住。後面的事情和大龍根探查的幾乎一樣,奪力之術只要一開始,所有分享過巫力的青苗就全都被妖女握在手心裡,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置人於死地。

  在殺死大龍根、趕走二娘之後,妖女勝券在握,之所以沒有遲遲發動就是為了等到所謂天魔降臨的正日子,青苗越虔誠,她奪力的效果就會越好,卻沒想到因為溫樂陽一行人和稽非水鏡一番胡鬧之下,被熄滅了命火身受重傷,她不是修巫之人,一身的巫力都是奪來的,一但命火被滅,受的反噬要比其他人嚴重的多,要是不及時補充巫力,一身修行都得被廢掉,迫不得已之下,這才稍作準備提前發動邪術,即便效果不如天魔降臨的當日好,也總比功力被廢要好得多。

  天算不如人算,正好讓溫樂陽等人趕了個正著。

  說完,妖女眨著眼睛詛咒發誓:「我可一句謊話都沒說!」

  二娘想知道的幾乎全部瞭解了,事情的過程就算妖女不說,她也能大概猜出七八分。她心裡最大的糾結就是害怕自己選錯了新娘,害死自己的阿哥,差點毀了傳承兩千年的苗不交,現在這個疙瘩徹底解開了,妖女是妖女,蚩椋是蚩椋,苗不交該著有這麼一難,和誰做新娘沒一點關係。即便大娘不死,大龍根不再娶媳婦,妖女還是會想方設法混進寨子裡。

  溫樂陽耐著性子,先讓莫家的妖女把苗不交的事情說完,現在才追問:「山棺邪術,峨眉山我們溫家十七位弟子慘死,是她幹的?」溫樂陽指了一下地面上的屍體。

  二娘感激的對著溫樂陽點點頭:「寨子裡很多事情還等著我們,你們訊問妖女。」說完拉著小蚩毛糾就出去了,表明了態度不參與溫家和妖女之間的仇恨。

  妖女卻咦了一聲,聽了溫樂陽的話之後,漂亮的臉蛋上凝聚起一絲不解:「你是溫不草的弟子?在峨眉山上大姐誤殺了溫家十幾個人,不過她說人情已經還給你們了啊……」

  三寸丁溫不做突然沉聲開口:「溫家的人情,不死還不清!」他的毒功比著溫不做強太多了,現在耳朵裡已經基本清淨了,別人說什麼都能挺清楚。溫不做現在還瞪著眼,只能看見大家嘴巴動彈,卻一點聲音也聽不見,臉都急紅了。

  溫不草橫了兩千年,恩怨分明睚眥必報,就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弟子被殺以後這個仇是無論如何也解不開了,就算仇人是天王老子他們也敢站在山尖上把雲彩毒綠了。

  溫樂陽淡淡的望著妖女:「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害我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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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4:59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五章 三寶

  鏡泊莫家的妖女合作到讓人有點不敢相信:「這可沒我什麼事,大姐帶著人去峨眉山搗亂,反正她也沒什麼目標,就是偷著殺幾個人惹是生非,其中她那個家僕,就是變成水花的黃衣人,選了個山坡把其間往來的人都給毒死了,後來才知道都是你們溫家的子弟。」

  彭,突然一聲悶響。

  三寸丁突然走上了一步,抬腳把地上少婦屍體的腦袋給踩癟了,陰狠的目光死死盯著妖女:「這麼巧?她害死的都是溫家弟子?」

  妖女滿臉無辜的用力點頭:「就是這麼巧啊,後來大姐聽說大慈悲寺為了溫家居然差點再度和那群散修翻臉,這才知道你們溫不草不能惹,路過九頂山的時候,殺了一群鬼鬼祟祟想要上山的道士,也算是給你們一個交代了。」

  說著,妖女的眼珠一轉,又嘻笑著對溫樂陽說:「要說起來我還送給過溫不草一個人情呢!幾個月前我帶人去九頂山,正好遇到有人和你們溫不草為難,我可二話沒說就幫你們把那幾個小子給殺了!」

  在臨行前,溫樂陽曾經聽四老爺和溫不做說起過這事,當時歸一草果成熟,結果來了一群會法術的人來搶果子,死字號還吃了些虧,最後這些敵人都被青苗用巫術殺死,青苗溜躂了一圈之後也就離開了。

  溫樂陽的語氣淡淡的有些發冷:「你去九頂山做什麼?」

  妖女撇了撇嘴巴,又是一臉的可憐相:「這件事情可是說來話長呢!咱們這些被人抄家滅族的可憐人,偷偷藏在塵世裡,不過彼此之間也有些聯繫,差不多六年前,幾位大家聯袂向我們發出消息,天地間任何一絲異象都不能放過,要我們幫著找三件東西。這幾年裡我們跑斷兩條腿子,只要附近又什麼異象就馬上趕去。」

  妖女語音清脆,好像懶得再跟溫樂陽擠牙膏似的,問一句答一句,乾脆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神仙也有江湖,修真道說穿了就是個升級版的黑道,就從來沒有消停過,到了最近幾百年終於『天道德昌』,以五福門宗為首的正道修者睥睨天下。而邪道大都被毀了根基,不得不遁入人間,隱匿蹤跡偷偷修行,被正道中人稱為『世宗』。幾百年的休養生息,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世宗裡也不是一盤散沙,照樣也有精神領袖領導著大伙,時不時打打游擊,不過一直都是小打小鬧,成不了什麼氣候。但是六年之前,世宗裡四個實力最深厚的大勢力同時散出了一個消息,有關三件乎修真道氣運的寶物即將現世,要所有人都注意身邊的天地異象,哪怕一絲異常也不能放過。

  鏡泊莫家在被一字宮滅掉之前不過就是個中等門宗,被滅掉之後更沒有勢力了,在世宗裡也就是個走卒跟班。

  歸一果也算是仙草,幾個月前成熟的時候,泛起了一縷神光,妖女這才帶著人趕去,後來知道不是他們要找的東西,偏巧那些和死字號搶草果的人,都是所謂的山宗弟子,妖女順手就除掉了他們。

  妖女的大姐帶著家奴去峨眉山古洞,目的也差不多,鏡泊實力有限,大姐就是去給世宗裡真正的高手打打下手,製造點混亂,胡亂殺幾個人就成,精通山棺邪術的黃衣人埋伏在那個無名山坡,恰巧在那個方向上,往來的都是溫不草來打探消息的弟子。

  妖女終於說完了,長長的舒了口氣,眼裡含著嫵媚,笑吟吟的盯著溫樂陽。

  溫樂陽突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他能練成溫辣子留下的功法,還多虧了歸一果,這麼算起來,妖女倒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而妖女擷取青苗巫力功敗垂成,也都是因為當初隨手幫了溫不草一把,把搶歸一果的人殺死。

  什麼山宗世宗,本來都和溫家沒點狗屁關係,要不是溫家十幾個弟子身遭慘死,溫樂陽現在應該在紅葉林裡一邊復讀一邊啃胡蘿蔔,聽妖女的描述,整件事和溫家的聯繫,也不過就是個巧合罷了。

  稽非老道皺著眉頭問:「三件東西是什麼?」說著,心不在焉的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嘴邊。

  妖女斜忒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稀奇古怪起來:「要找的東西是……一隻狗、一張餅和半支銅鑼。」

  噗。

  老道那一口水一點沒浪費,全噴三寸丁溫不說身上了,一邊咳嗽著一邊怒道:「妖女,消遣你家道爺是吧!」

  妖女臉色鬱悶的搖搖頭:「鏡泊莫家敗了,即便在世宗裡也沒人瞧得上。破鑼、大餅、狗到底有什麼用,是什麼寶貝,人家才不會和我們說。可惜這次功敗垂成,要是得了這群青苗的巫力,看誰還敢小瞧了我家。」

  說著妖女幽怨的瞪了溫樂陽一眼:「這次你壞了我的大事……」話還沒說完,溫樂陽突然怪叫了一聲,跳起來就向著她撲去。

  溫樂陽和富貴少婦拚命,正經吃足了苦頭,錯拳把他體內的生死毒煉成一身銅皮鐵骨,把溫樂陽變成了個鐵鎯頭沒錯,但問題是少婦不是釘子,人家也是把鎯頭,最後雖然毒殺了敵人,但是溫樂陽的五臟六腑都受了極重的內傷,沒有一段時間的修養休想恢復。

  重傷之下,全身的毛孔的吞吐開闔都比這原來緩慢了許多,剛才溫樂陽只覺得什麼東西閃電般從地面之下撲起,來不及細想叫了一聲就衝向妖女。

  沒想到身體和念頭徹底脫節,情形跟看電影的時候,配音和口形脫節差不多。

  配音已經說:把妖女按住。

  口型才剛站起來,屁股距離椅子的直線距離十厘米。

  怪物一閃而過,迅速掠出了溫樂陽的感覺,整座苗寨都是狠狠一震!溫樂陽所在的竹屋轟然粉碎,幾個人像滾地葫蘆一樣,亂七八糟的摔了出來。

  妖女在銀鈴般的笑聲裡,緩緩說完了後半句話:「我可不能饒了你。」

  一隻小山丘大小的巨蛙,土黃色的身體鑲著無數條細細的金色,半瞇著眼睛,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巨蛙的頭頂上,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漢子,全身赤裸著,露出兩排嶙峋的肋骨,膚色幾乎和巨蛙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那是個人。中年漢子的臂彎裡,正攬著妖女。

  稽非坐在地上壓根就沒站起來,目瞪口呆的瞪著巨蛙,顫聲說:「坐……地蟾?」

  蛙頂上的漢子斜忒了老道一眼,皮包骨頭的瘦臉上擠出一絲怪笑:「差不多吧!」

  妖女把身子都依進了瘦子的懷裡,嬌氣的讓人汗毛髮乍:「姐夫,他們把姐姐殺了,你可得報仇!」

  『姐夫』兩眼一亮,高興的抓耳撓腮,大喜過望的問:「真的?」

  咕,巨大的坐地蟾發出了一聲悶叫,從嘴縫裡吐出一件黃澄澄的東西,掉在地上發出叮噹的脆響。

  溫樂陽遽然目眥盡裂,在全身筋骨欲碎的痛苦裡,像一頭受傷的野狼,嗷嗷長嗥著撲向坐地蟾!

  一隻銅鍋在巨蛙腳下滾了幾滾,停止了轉動。

  阿蛋的寶貝帽子。

  與此同時一陣雄渾的鐘聲炸碎山腳下的黎明,金光燦燦的小磬化作洪鐘從天上搖擺而至,水鏡和尚一邊氣急敗壞的大步跑來,一邊扯斷了自己脖子上的佛珠狠狠灑向天空,指著巨蛙狂吼:「妖人,傷了小丫頭佛爺跟你拚命!」

  剛剛站起來的稽非一聽和尚的怒吼,兩腿一軟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的喃喃自語:「完了,這次老道有師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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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5:31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六章 巨蛙

  水鏡在山腰收到阿蛋的傳信,幾個人滿心歡喜的下山,不料剛走了幾步和尚就發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水鏡自持神通了得,老道在山下打了勝仗,他要是捉隻妖怪下去也算是露臉,慕慕更是眉飛色舞,把唯一的百足蟲留在山腰上,讓阿蛋舉著自己去跟和尚捉妖。

  結果坐地蟾一閃而過,一口吞了慕慕主僕遁地而去,和尚哇哇叫著隨後追來……

  水鏡的法寶狹窄凌厲的殺機從天而降,溫樂陽也奮起撲向坐地蟾,突然咕的一聲,大蛤蟆又悶叫了一聲,突然消失了蹤跡!

  幾十顆佛珠蕩著佛光狠狠砸空,一片青苗的竹屋被轟然砸塌,幸虧青苗現在都在聚集在外面對著小蚩毛糾行禮,沒傷到什麼人。

  溫樂陽顧不上傷痛,渾身的毛孔猛烈開闔著,每一次吞吐身上都好像有千百片剃刀刮過,隨即一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撒腿疾奔。和尚嗷嗷怪叫跑進了苗寨,金磬在半空發出噹噹的巨響,空氣都被震得像漣漪一樣不停盪開,佛珠在圍著金磬團團亂轉,只等主人伸手一引再次發動。

  老道也把飛劍歪歪斜斜的放出來,氣急敗壞的對著和尚破口大罵:「連個小丫頭都保護不好,我怎麼認識了你這個禿驢!」

  和尚現在兩眼都佈滿了血絲,被坐地蟾氣的暴跳如雷,惱羞成怒的還口:「去你……少廢話……」話音未落猛地發出了一聲怒吼,和尚魁偉的身體就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索捲住,毫無徵兆的突然向著側面摔去。

  溫樂陽撲擊在前,水鏡和尚被捲走在後,兩個人都是向著一個方向射去,倏地擂鼓般的巨響連天,溫樂陽把自己擺成了一個大字,錯拳蕩著全身上下千百個關鍵,轟轟砸向面前的空氣。一個瞬間裡,溫樂陽根本顧不上劇痛,不知發動了多少下重擊,身體裡最後一點力道傾瀉而出,終於身前空氣狠狠一顫,就像一個肥皂泡一樣爆開了,坐地蟾又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

  水鏡正被巨蛙卷在舌頭裡,急縮回嘴巴。

  坐在巨蛙身上的妖女和瘦子同時臉色一變,全沒想到溫樂陽竟然讓坐地蟾顯出了身形。

  這隻巨蛙天生有遁地和耳眼障兩道咒法護身。遁地能讓它在泥土裡穿梭自如,倏然出入根本無跡可尋,耳眼障顧名思義,別人聽不見它的動靜,更看不到它的真身。平時它想禍害哪兒就禍害哪兒,敵人連發現它的份兒都沒有,更毋論幹掉它,也只有修真的上位高手才能察覺到它。

  水鏡和尚在山上的時候,也只捕捉到了一絲妖氣,具體坐地蟾在哪裡根本就摸不清頭腦。

  溫、苗、駱三家的師祖奶奶萇狸說的沒錯,祖師爺萇狸留下的錯拳,可破元魂咒法,瘦子仗著坐地蟾的兩道護身咒法,在救人之後根本沒打算逃跑,老婆死了雖然讓他很高興,但是仇還是要報的。

  坐地蟾沒離開溫樂陽靈覺的範圍,隨即趕過去錯拳狂擂,破了它的天生護身咒。

  坐地蟾突然現身,先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舌頭一舒把大和尚甩上天,旋即橫掃向著溫樂陽激射而去。

  溫樂陽現在自己覺得身上幾百根骨頭都好像被震得長出了裂隙。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又看見一條分成兩叉的大舌頭風馳電掣向著自己捲過來,怪叫了一聲撒腿就跑。

  癩蛤蟆爬腳面都會惹出一身雞皮疙瘩,這要是被癩蛤蟆舔臉……(反正我是形容不下去了)。

  不說不做同時一跺腳,飛撲馳援溫樂陽,同時一道寒芒歪歪斜斜的從他們兄弟之間嗖的穿過,稽非老道指揮著飛劍去斬巨蛙的舌頭。

  溫樂陽剛跑了兩步,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一緊,一股略帶河鮮味的濕粘從頭到尾把自己包裹起來,剛要奮力掙扎,突然一陣尖銳的刺痛從肩頭傳來,身子一軟眼前一黑,肩膀上帶著一柄精光璀璨的銀色小劍,被巨蛙吞進了嘴裡。

  稽非老道臉色驟變,隨即好像沒事人似的,伸手一指巨蛙頭頂上的兩個妖人,對著和尚大吼:「拿下!」快步向著巨蛙,誰也沒注意他的飛劍哪去了。

  飛劍、蛙舌,都快到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不說不做兄弟就覺得眼前一花,溫樂陽已經不見了……

  溫樂陽剛飛到巨蛙的嘴裡,突然覺得身上一滑,一隻手從側面一把揪住自己的頭髮,巨大的力量在刻不容緩之間把自己從層層纏繞的青蛙舌頭裡拔了出來。

  溫樂陽睜開眼睛,又驚又喜的喊了聲:「阿蛋!」。小傢伙一臉的焦急,對著溫樂陽又跺腳又掄拳,拉著溫樂陽就像巨蛙的腮部跑去。

  蛙頂的妖人不知道蛙口中的情形,還以為溫樂陽現在已經下肚了,哈哈大笑著指揮巨蛙,再度裹起眼障耳障,靜靜的隱藏在空氣裡,準備吞了和尚跟老道再走人。

  和尚氣的頭頂冒煙,把法寶都牢牢護在自己身邊一刻也不敢疏忽,現在才明白壓根就不是和尚捉妖,是妖吃和尚,這也算唐三藏待遇了。寨子裡的青苗都全都身受重傷幫不上忙,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了一眼,立刻開始播撒毒藥,希望能阻住巨蛙讓它現形。

  稽非老道偷著捏起劍訣,想要引動飛劍,一絲神識透出去之後好像泥牛入海,得不到一絲回應。坐地蟾也是妖性頗大的怪物,閉上嘴巴的時候,老道的元神根本就透不進去。

  老道稍稍安心,雖然感應不到飛劍,但是自己的法寶至少還沒有被毀掉,否則現在他就該身受重傷了。只要飛劍還在就成,癩蛤蟆也得排泄吧…….老道一道符一道符的扔著,心裡偷偷的琢磨著……

  溫樂陽和阿蛋快步走到了巨蛙的腮旁,跟著大吃了一驚,慕慕正雙眼緊閉著,被一層氣泡樣的東西緊緊包裹著。控制巨蛙的瘦子,當時看到慕慕年輕美貌,沒捨得讓巨蛙把慕慕直接吞掉,而是暫時封在了巨蛙的嘴裡。

  阿蛋惱怒的舉手投足,把氣泡砸的蓬蓬巨響,偏偏無論如何打不破它。這個氣泡顯然也是坐地蟾的法術,不受拳腳外力的影響。溫樂陽現在一絲力氣也沒有了,錯拳根本就施展不出來,正著急的時候,阿蛋突然停下了手腳,眼巴巴的抬頭望著他,伸手指了指他肩膀。

  溫樂陽這才看到老道的小飛劍竟然插在自己身上,倒不是他反應遲鈍,實在是蛙嘴歷險記太匪夷所思(嘿嘿,匪夷所思,眼熟不……),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而且就算沒有飛劍,他渾身上下也都疼得抽筋。

  溫樂陽蹲下,把肩膀對著阿蛋:「拔劍!」

  不料阿蛋卻雙手亂搖著後退了幾步,指著自己,又指著飛劍拚命搖頭,在告訴溫樂陽他碰不得這個東西。

  溫樂陽也不再廢話,直接咬著牙拔下夠肩膀上的小劍,說來也奇怪,力大無窮的阿蛋用盡全力也擂不破的氣泡,用小劍戳了幾下之後,居然啪的爆出一聲輕響,盡數碎裂了。

  慕慕呼吸勻稱,臉色嬌艷,絲毫沒有受傷的樣子,好像只是睡了過去。一大一小兩個人大喜過望,阿蛋一把拉起慕慕,向著蛙嘴就跑,把溫樂陽忘到不知哪去了。

  就在氣泡被刺破的同時,巨蛙彷彿感覺到了疼痛,嘴巴微微張開了一條縫,阿蛋歡呼一聲,拉著小辣椒就跳了出去,溫樂陽這時候還小心翼翼的躲著身邊的蜷成一團的青蛙舌頭。

  無論和是和尚老道,還是瘦子妖女,誰也沒想到,正在對峙的關鍵時刻,突然一個紅衣少女憑空出現,被一個禿頭小子高舉著,從半空裡跳到了地上。

  老道眼尖,大喜著歡呼了一聲:「小丫頭出來了!妖物就在他後面!」

  慕慕一跳出來,坐地蟾的隱身術就沒用了,傻子都知道它在哪裡,幾十枚佛珠裹著滾滾的風雷,毫不留情的就想著慕慕身後的空氣炸了下去!

  連珠的雷動聲裡,坐地蟾的眼耳障再度被破去,巨大的身體突現!溫不說和溫不做生怕傷到溫樂陽,向著和尚怒罵了一聲,向著巨蛙敏捷的撲了過去。

  坐地蟾挨了連續狠擊,咕呱的怪叫了兩聲,肥大的身體踉蹌著翻了個跟頭,穩住勢子之後就要反擊,溫樂陽在它嘴巴裡,四處滑膩根本就沒有能扶的地方,突然巨震之下,身子一滑正摔在了巨蛙舌頭上。

  巨蛙的舌頭像飢餓的蛇一樣靈活,立刻翻捲著把溫樂陽纏繞起來扔進了自己的肚子。

  等一對死字號兄弟衝到巨蛙身旁的時候,正好坐地蟾喉間一抖,把溫樂陽吞下了肚子,隨即,巨蛙半閉的眼睛霍然大睜,目光裡充滿了意外,極具卡通效果……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巨蛙的嘴裡悶聲悶氣的傳了出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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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1:16:08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七章 肚子

  溫樂陽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一句話,剛喊完就後悔了。

  他能想像的到:不說不做兄弟回到溫家村,四位爺爺老淚縱橫,顫抖著問:「樂陽…樂陽留下了什麼遺言……」

  溫不做一抹眼淚,昂頭鏗鏘:「有!他說:救命啊!」

  就在溫樂陽琢磨第二句口號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鬆向下墜去,溫樂陽能用錯拳在半空裡調動肌肉,調整方向,但畢竟不是鳥,只能努力把自己從大頭朝下調整成雙腳向下,同時迅速的摸出我服了,一把含在嘴裡。

  蟲子不明白怎麼回事,在舌頭上轉了兩圈,開始研究溫樂陽的牙齒,偶爾彈出一根鋼刺,在門牙之間東敲敲西敲敲。

  噗嗤一聲。

  讓溫樂陽意外的是自己摔在了一個像沙堆一樣柔軟乾燥的所在,雙腳剛一著陸,整個人立刻陷了下去,周圍一片細碎到極點的輕沙,和在空氣中一樣根本無所著力,旋即沙粒詭異的蠕動著,迅速摩擦自己的身體,溫樂陽厚厚的牛仔褲連一霎都沒堅持住就化為無形。

  溫樂陽還沒來得及明白過來坐地蟾的胃液其實就是這些細沙的時候,猛地身體狠狠一顫,一層層厚重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向著自己襲來!

  黑暗裡那一片黑黃色的細沙一縷一縷分成用肉眼根本無法分辨的細流,圍繞著自己每一個毛孔瘋狂打轉,拚命的的廝磨著,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法把自己狠狠的包裹起來。

  壓力中飽蘊劇毒!

  這只巨蛙是土行妖物,道行妖力一般,除了壓死人之外就只剩下一根舌頭來捕捉獵物,不過一身銅皮鐵骨和遁地、眼耳障兩道咒法也讓普通的修真者莫可奈何,土水相剋,巨蛙的胃口裡的黑沙蘊含霸道的土毒,腐魂蝕骨厲害無比,要是小易在的話就能告訴溫樂陽,這種東西在生字號裡有記載,曾經就有過溫家的強人想捕捉這種怪物,用它的胃來煉製土毒,不過最後一去不還,由此可見,坐地蟾和牛蛙還是有區別的。

  又和大慈悲寺囚禁幾位爺爺的院落裡發生的情形一樣,在劇毒襲來的瞬間,溫樂陽全身上下的毛孔突然全都不受控制,就像久違雨露的枯葉一樣,在無聲的歡呼中霍然賁張!

  無孔而入的土毒就像突然找到出口的滔天逐浪,暢快淋漓的沿著溫樂陽的每一個毛孔歡湧奔騰!

  溫樂陽的魂兒徹底飛上天了,上次吸斂四老爺的風毒月瘴,雖然也是霸道的毒力,但是和現下坐地蟾的胃沙土毒比起來,無論質還是量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沉!

  溫樂陽只有這一個感覺,劇毒衝進身體,和自己的生死之毒瘋狂的糾纏在一次,變成根本無法承受的重量,骨頭沉重的好像要從血肉中綴下來,而血肉沉重的似乎馬上就要從筋骨上剝離。

  身體沒法稍動半分,耳朵裡充滿了轟轟的巨響,眼前的漆黑也漸漸被血色掩蓋,溫樂陽終於確認了,自從走出紅葉林之後,自己就變成了大個的拔毒罐,只要有毒力向他侵襲就會被身體一股腦的吸進來。

  即便溫樂陽厚道,也下定決心等死了以後,一定要找一找溫辣子祖先,請教一下拔毒罐現象的產生是基於什麼原理。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一霎,細沙中飽蘊的劇毒向抽水一樣,被溫樂陽迅速的抽走,幾乎眨眼間所有的胃沙都凝結成堅固的硬塊,溫樂陽此刻剛剛陷落到胸口,像個陷在水泥塊中的泥雕,呆呆的圓睜雙眼,突然溫樂陽想起了高壓鍋……

  此刻消化不良的坐地蟾也呆若木雞,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苗寨裡現在可鬧翻了天。

  瘦子嘴裡先是喃喃唸咒,片刻後就變成了催促怒罵,偏偏大蛤蟆變成了個泥胎,保持造型紋絲不動,莫姓妖女急得咬牙切齒,剛要說話突然頭頂風聲雷動,化作洪鐘的金磬轟然而至,在巨蛙的頭頂轟然炸起萬道佛光,兩個妖人同時高聲慘叫,身體打著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妖女身上現在還纏著死字號的鐵蠶絲,甫一落地就哀呼了一聲,曼妙的身段被鋒銳的絲刃割成一片碎肉,慘死在當堂。

  瘦子摔在地上嘴裡鮮血狂噴,不停的掙扎著,卻無論如何也站起不來,水鏡和尚哈哈大笑,收了法寶跳過來一把抓起瘦子,瞪著小眼睛大喝:「快把我溫兄弟吐出來!」

  稽非從旁邊幫腔:「還有道爺的飛劍!」

  瘦子現在只能吐血,勉強看了和尚一眼,臉上都是無奈:「要是秀兒能動,我還能被你打下來?」

  「秀兒?」和尚望著面前的大個蛤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說不做兄弟顧不上瘦子,嗷嗷怪叫著衝到巨蛙跟前,溫家的劇毒撒過去,蛤蟆紋絲不動,鋒利的刀子捅上去,蛤蟆不動紋絲。溫不說怒罵了一聲,手腳麻利的沿著巨蛙往上攀,嘴裡橫咬著匕首,向著蛙嘴縱躍而去!

  巨蛙嘴巴緊閉,任憑三寸丁怎麼撬也找不到一絲縫隙。

  溫不做快步跑回妖人跟前,伸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把溫樂陽吐出來!」

  瘦子無奈的搖搖頭還沒說話,突然尖聲慘叫,一絲枯黃像葉脈一樣,迅速在他臉上延展開來,『葉脈』爬過的地方,皮肉上的水分被迅速抽乾,肉眼可見的枯萎下去,葉脈中最粗大的脈絡,正緩緩的爬向瘦子的眼角。

  溫不做這次是真急眼了,他的毒功在死字號裡根本排不上,但是放到大千世界裡,也覺得算是一門奇學,三寸丁弟弟擅長的是水毒,溫不做煉的是木毒:流黃。

  瘦子疼得像一條被砍掉尾巴的泥鰍,在水鏡和尚的手裡拚命扭曲跳躍,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但硬生生的咬著牙不肯求饒。

  和尚突然也哎喲一聲,抖著手一把把瘦子扔在了地上,溫不做的『流黃』,不過轉眼之間就從瘦子身上流到了他的手上。

  和尚跳腳怒罵:「你這王八蛋不分好歹,怎麼把我也毒了!」

  溫不做臉上全沒了一絲平時的戲謔,目光比響尾蛇還要陰狠,死死盯著水鏡和尚:「老子不光毒你,要是溫樂陽有事,老子毒死你們全家,毒死所有跟你和尚認識的活人!」

  溫不做橫眉立眼,直接把一肚子怨氣發洩在和尚身上。

  稽非悄悄地向旁邊邁開了一步,站得離和尚遠了一點,眼珠轉了幾下,跑去幫阿蛋照看慕慕。

  三寸丁溫不說從撬不開蛙嘴,跳回到地面,表現得倒比哥哥要沉穩的多,說了句:「救人還得著落在他身上!」走過來在瘦子身上拍了幾下,剛剛還張牙舞爪四處蔓延的『流黃』立刻變淺,漸漸消退,不過已經蝕枯的皮肉沒有復原。

  溫不做也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恢復冷靜,對著和尚說:「先救溫樂陽,這筆帳以後老子一定跟你算清楚!」說著伸手在和尚手上一握,爬上和尚手背的『葉脈』立刻蜷縮著倒退,全都縮回到溫不做的手裡。

  在一旁急得團團亂轉的阿蛋突然歡呼了一聲,慕慕已經醒了過來,美麗的大眼睛緩緩的巡梭周圍,終於辨清了形式,咯咯一笑做了起來,指著不遠處的坐地蟾問阿蛋:「誰這麼大本事,把它降住了?」

  阿蛋伸出一根手指頭塞進了嘴裡,作出一個啃胡蘿蔔的姿勢。

  慕慕的眼睛裡又是驚喜又是開心:「溫樂陽?他在哪呢?」

  阿蛋伸手指了指大蛤蟆,又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發出啪啪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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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6:33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八章 援兵

  慕慕急了,指著水鏡和尚對阿蛋吆喝:「把這個欺師滅祖的混蛋給我打死!」

  和尚喊著撞天屈:「不怪我!」撒腿就跑,的確是冤枉死他了,但是現在所有人都遷怒於他,誰讓他沒照顧好慕慕,沒攔住蛤蟆,溫樂陽還在蛤蟆嘴巴裡的時候他就扔法寶……

  和尚有理說不清,成了大伙的撒氣桶,又不能真和小阿蛋對打,只能逃跑。

  阿蛋圍著坐地蟾追了和尚幾圈之後,突然『咦』了一聲,喜滋滋的從地上撿起了先前掉落的銅鍋,扣在自己頭上之後,用一隻小手牢牢按住,這才跳起來繼續去追和尚……

  一天一夜過去了,山腰上的百足蟲也被人接了下來,巨蛙依舊紋絲不動,沒有一點嘔吐或者排泄的跡象。

  坐地蟾勝在身體堅硬,就連水鏡和尚的佛珠,最多也只能把它打出一個跟頭,身上留不下一絲傷痕,想要抽筋剝皮他們根本辦不到。

  不說不做兄弟終於等不下去了,溫不做連夜啟程出山去通知家裡。其他人留下看守巨蛙和瘦子,以防這個怪物突然醒過來逃跑。

  溫樂陽一去十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有,溫家四位家長本來就如坐針氈,正準備讓老四帶人親赴苗疆,剛巧接到溫不做的電話。四老爺到聽到最後溫樂陽陷在巨蛙肚子裡,突然雙眉一軒陰冷的說了句:「去苗疆,溫樂陽要是死了,苗不交陪葬!」

  大老爺的臉色也極為少見的陰沉起來。一直很少說話的老二開口了:「找和尚,大慈悲寺!」

  駱家也接到了溫不做的電話,聽說百足蟲十五個人慘死,慕慕身受重傷也是又驚又怒。

  兩天後溫家四位大家長帶著死字號盡數而至,同時七娘山腳下所有的出路都被溫不草封死,只許進,不許出。

  無論溫、苗、駱,都是隱藏在人間角落中的毒蛇,一旦想要噬人,從不講究什麼道理。

  駱家兩位魁首只比溫家晚到了幾個小時,百足蟲進入苗疆,所有人都牽引著屍煞,面色陰沉,普通人根本分不清誰是活人誰是死人。

  兩位魁首單獨進入寨子,百足蟲則散入山林,這次擺明了烏鴉嶺和溫不草站在一條線上。

  兩家都擺明了態度,溫樂陽要是無幸,苗不交也不用活了。

  大蛤蟆依舊端坐在地,穩如泰山。

  溫樂陽已經掉進巨蛙肚子裡三天多了,按理說是死定了,可是偏偏蛤蟆也一反常態,誰也吃不準其中的狀況,而且巨蛙的皮肉結實到無法想像,水火不侵、劇毒不腐,更不怕刀劍利器,誰都沒辦法。

  到了第五天,就在四位老太爺已經失去信心,準備向苗寨發難的時候,終於天空裡傳來一絲清越的佛偈,讓殺氣騰騰的溫不草心中一清,翻騰的戾氣被沖淡了不少,十幾個和尚面帶著悲天憫人的笑容,走進了苗寨。

  為首的就是在峨眉山裡搶溫樂陽胡蘿蔔的小嘴和尚,大慈悲寺方丈,小兔妖善斷。

  溫家四位老爺子各自大喜,立刻圍攏了上去,他們從大慈悲寺裡脫困而出以後,溫樂陽把萇狸和兔妖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講給了幾位家長,萇狸算是大慈悲寺兔妖一脈的師祖,又是拓斜的愛人,這麼算起來溫、苗、駱跟善斷和尚是一家人,在溫樂陽出事之後,溫老爺裡立刻派人趕往峨眉山送信。

  萇狸異常看重溫樂陽,大慈悲寺一聽說溫家出事了絲毫不敢怠慢,連夜兼程奔赴苗疆。只可惜他們也聯繫不上自己這位師祖奶奶。

  善斷在修真者裡地位極高,見到溫家幾位老爺子卻絲毫不肯托大,拉著溫大爺的手直客氣:「來晚了來晚了,師尊本來也是一起來的,但是在途中遇到了些小事,一完事馬上就趕來,我先來看看,您放心……」說完,瞇著眼睛抬頭看了看巨大的蛤蟆,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對著同行的和尚們一揮手:「超度了這個妖孽!」

  和尚們立刻取出了法寶就要施展。

  溫大爺雖然不明白法術,但是溫樂陽還在蛤蟆肚子裡,看和尚的架勢是準備要把坐地蟾砸成稀泥,怪叫了一聲伸手攔住和尚:「怎麼回事?」

  小嘴善斷一臉納悶:「給溫樂陽報仇啊!」

  大老爺脾氣那麼好的人都氣的臉色鐵青,張嘴怒罵:「報個屁仇,要你們救人!溫樂陽還在蛤蟆肚子裡!」

  善斷哎喲一聲,回頭喊了聲:「希聲,到底怎麼回事?」

  小和尚希聲從一個胖大的和尚身後閃出來,結結巴巴的說:「溫……溫……溫……」

  溫大爺氣的一跺腳:「溫個屁!」把溫樂陽被吞的事情迅速的說了一遍。善斷方丈恍然大悟,揮手敲了一下磕巴的光腦殼:「你怎麼說溫樂陽死了!」

  溫家送去大慈悲寺報信的人足夠精明,但無論不樂還是善斷,平時根本就不理俗物,接待溫家弟子的是神僧小結巴,先是結結巴巴的問了個大概,然後又結結巴巴的轉述,反正中心思想就是蛤蟆結實打不壞,溫樂陽被蛤蟆吞掉了。

  善斷理所當然的以為溫樂陽死了,自己本來還納悶,火化這事本來也用不著他們來幹啊,不過萇狸的威風在那擺著,他們也不敢不來。

  善斷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對著溫大爺說了聲『莫慌』,大步走到坐地蟾跟前,時而跳起來聽聽肚皮裡的聲音,時而劃出幾個佛篆隱入巨蛙的身體,忙活了起來。

  小結巴希聲訕訕的站在一旁,突然從旁邊傳出了一個咿咿呀呀的聲音,阿蛋撒開小短腿向他跑過來。

  阿蛋比小結巴稍矮一點,踮著腳尖笑嘻嘻的摸了摸希聲的光頭,隨後揭開自己頭上的銅鍋,兩個小光頭交相輝映。

  這時候善斷方丈已經跳了回來,臉上的神色古怪,對著身邊的人說:「走,帶我去見見蛙兒的主人。」

  溫不做從旁邊焦急的問:「那溫樂陽呢,現在怎麼樣?」

  善斷想了想之後才說:「還不好說,有些……奇怪!」

  溫樂陽現在的確很奇怪。

  土毒蜂擁而入,轉眼蔓延在每一寸肌膚血脈,全身上下都是不堪的重負,沉甸甸的感覺好像天地交匯處的玄冰,把自己層層凍住無法稍動。但是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劇毒之力並沒有消失,只不過是溫樂陽的身體盛不下了,剩下的土毒依舊擁堵在毛孔周圍。

  在身體僵硬徹底被土行劇毒桎梏住後,溫樂陽雙手的小指末端,傳來了微微一震,就好像千年的玄冰融化掉落了一滴水珠,又像一股泉水終於滴傳了厚重的青石,尋找到了新的出路,開始歡愉的緩緩流淌。

  指尖剛輕鬆了一下,立刻外面的劇毒之力又補充進來幾分,再度把空餘出來的地方塞滿。

  蛙肚子裡暗無天日,溫樂陽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更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小指尾端的僵硬沉重已經融化了幾次,但是每次都一樣,他的身體就像塞滿的公共汽車,只要有一個人從車上下來,立刻就會又有一個人從外面擠進去。

  不知有多少劇毒,都在外面老實巴交的排隊。

  我服了在溫樂陽嘴裡百無聊賴,在探索過牙齒、牙床、舌頭之後,開始了新的冒險,就趴在溫樂陽的舌根上,伸頭向喉嚨深處看了看,又抬起頭,向著鼻咽通道看了看,顯然在猶豫著,到底該走那條路,人體啊,太複雜了……

  在囚禁瘦子的竹屋裡,善斷挺客氣,笑呵呵的對瘦子說:「騎著巨蛙穿梭天地,挺威風啊。」

  瘦子嘿了一聲,回答的也挺謙虛:「要放在幾百年前還不錯,現在不成了,到處是槍,一不小心就得讓人家一槍打下來。」

  包括稽非水鏡在內,一群修行之人都對『槍』這個字眼產生了共鳴,挺無奈的搖搖頭,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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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8:27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二十九章 馴獸

  修真者息韻天地間散落的能量,煉氣化神煉神還虛,最終得天望道化羽飛仙,不過在成仙之前終歸還是人類,可能身體變得強悍,可能練就一身神通,但也就是對抗力量的強度增大了些,放在以前,刀劍鋒利終究力量有限,修真的高人幾乎可以無視普通的傷害。

  但是現代武器,還別說那些大殺器,就一把巴雷特M82A1,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修真者的腦門能抗得住那麼一下。科技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在這股力量之下世間的平衡一直在不停的被打亂,然後重建。

  善斷理解的點點頭,笑呵呵的問瘦子:「閣下是如意坊的人?如意坊的高人和鏡泊結成親家了?」

  瘦子一愣,點點頭從容的回答:「我們不抱成一團早就死光了!想不到世間還有人知道如意坊,和尚是……」

  稽非老道替和尚充滿江湖氣回答:「這位是咱們的好朋友,大慈悲寺的善斷師父!」善斷哭笑不得的看了老道一眼,怎麼聽著自己好像賣大力丸的似的。

  大慈悲寺聲望如日中天,主持善斷的大名,只要是個修真的就知道,瘦子哈哈大笑著說:「想不到我那個死婆娘說的還真沒錯,大慈悲寺果然和溫家關係親密,秀兒不過吞了個傻小子,就勞煩善斷方丈顛顛的跑來了。要放在別處,秀兒就算殺得屍骨遍野,也不見得能勞動神僧的大駕吧!」

  善斷也被『秀兒』這個名字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點沒有神僧風度的抖落著肩膀,壓根不把瘦子的諷刺放在心上:「溫樂陽和貧僧很有些淵源的,有些事情必須問個清楚,閣下既然是世宗的人,現在又惹出殺戮,恐怕……」

  善斷的話還沒說完,瘦子就打斷了他:「只要留下『秀兒』,我無所謂!」

  瘦子長的樣貌猥褻,但是為人卻四海的很,性情豪放。如意坊和鏡泊一樣,也是從遠古傳承下來的歪門邪道,他們最大的本事就是馴獸,當然不是老虎大象,而是世間異獸,如意坊的人自幼就和自己的坐騎同吃同睡,彼此心意相通情同手足。異獸長成之後就為他們所用,也曾經讓正道裡的修者頭疼無比,不過如意坊的人自己沒什麼本事,一旦坐騎被殺,就只剩下等死的份。

  善斷哈哈一笑,挑起大拇指笑道:「痛快!那我問你,這只蛙兒,到底是什麼東西!」

  稽非從旁邊一臉納悶:「坐地蟾啊。」

  瘦子不屑的看了老道一眼:「坐地蟾那種癩蛤蟆,怎麼跟我的秀兒相提並論!坐地蟾不過是土坑裡長大的東西,我的秀兒卻是洪荒傳承下來的異種,本名裂地蛤!你沒看她身上絲絲金線!哪隻坐地蟾身上有這東西,千年之後秀兒就能破繭成蝶,化作金土神蛙,造化天地吞吐日月…….」

  瘦子吹蛤蟆跟溫家吹祖師爺差不多,話越說越大沒點邊際。

  善斷和尚的眼睛極亮,繼續追問:「你這隻蛙兒,上次這般端然不動是什麼時候?」

  瘦子痛快的回答:「十九年前,秀兒突破魔障,晉了一級,身體裡的洪荒血脈醒來……」說著突然哈哈一笑:「你是說,我的秀兒又要破除魔障,再晉一級?」

  善斷低頭思索了一會,突然伸手拎起了瘦子,轉身走出了竹屋,一指呆呆坐在地上的大蛤蟆:「你看看它現在,和以前比有什麼變化?」

  瘦子只看了一眼,突然怪叫了一聲,心疼的大喊:「秀兒……」一邊吼著一邊拚命掙扎,根本不管死字號的鐵蠶絲都深深的陷到皮肉裡。

  善斷歎了口氣,伸手在他身上一抹,堅固無比用鉗子都剪不斷的鐵蠶絲劈里啪啦的寸寸斷碎,瘦子快步跑到自己的巨蛙跟前,滿臉愛憐的身手輕撫蛙蹼(蛤蟆太大),半晌之後才回頭對著善斷說:「它……它額頭的三道金絲不見了!身上的金絲也淡了許多。」

  溫不做聽得不明不白,一點也不見外的湊到善斷跟前:「和尚,瘦子什麼意思?」

  善斷沒理他,逕自對著溫家幾位家長解釋:「這隻蛙兒身蘊……」說著側頭想了一下,換成現代語言:「簡單的說吧,身上的金線是它傳承洪荒的土行至性,但是現在大蛤蟆正在退化,身上的土行之力馬上就要消失了!以前晉級的時候,它不會稍動,現在要退還一級,自然和以前一樣,照樣呆坐著不動。」

  溫不做比四位老爺子的嘴都快的多:「那是啥意思?」

  善斷胸有成竹的笑道:「就是說,有人正在把巨蛙的力量奪走!」

  一向沉穩的四老爺不禁動容:「你是說溫……樂陽?他還沒死?」四老爺的語氣裡,掩飾不住的驚喜。

  善斷一臉苦惱的表情:「我也不知道,這種事挺玄的,太少見。」

  溫不做總是有主意的,湊過來神秘兮兮的對著善斷低聲說:「大師,不如刨開蛤蟆的肚皮,溫樂陽的情形一看不就知道了,這個蛤蟆的肚皮我們是無能為力,您看您……」他的話還沒說完,瘦子爆發出一聲『我跟你拼了!』揮舞著蘆柴棒似的胳膊就衝了過來。

  善斷也嚇了一跳,揮手讓隨行的僧侶按住瘦子,對著溫不做搖頭:「千萬不行,溫樂陽如果真的在蛙腹中涅槃,這麼做倒會把他害死!」說著歎了口氣:「這只巨蛙帶著一絲洪荒血脈是不會錯的,我的『天眼明』修行不夠瞧不穿它,等師傅來了,溫樂陽到底是生是死就清楚了,不過我覺得,應該是造化!」

  溫不做一跺腳:「那你師父什麼時候來啊!」

  善斷笑呵呵的回答:「被一點小事纏住了,過不了一兩天也就到了,諸位安心等待就是了。」

  溫不做終於明白了:「和著您的主意是……等著?咳,鬧了半天你們大老遠從峨眉山趕來,就是和我們一塊等!」

  善斷嘻嘻一笑,點了點頭。巨蛙依舊傻乎乎,絲毫根本不知道眼前這群人裡有多少個都盼著開它的膛。

  大伙雖然無奈,但是聽了善斷的猜測之後,眼光裡全都多了幾絲希望,苗不交也因為和尚們的到來,暫時保住了性命,對於溫家來說,畢竟殺死十幾個死字號的仇人已經伏誅,只要溫樂陽沒事什麼都好說。

  小辣椒臉上的憂色也稍減,走到善斷方丈跟前,恭恭敬敬的施了個禮,把阿蛋的遭遇也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最後問:「大師,您看阿蛋他……」

  善斷越聽臉色越稀奇,訝然道:「那個娃娃是屍煞?」說著伸手拉過來正把自己的『鋼盔』往小結巴頭上扣的阿蛋,彎下腰,雙目裡鑲著一縷至純至淨的清明,深深的看到了阿蛋的眼睛裡去。

  阿蛋的表情明顯一滯,和蛤蟆的表情極為相似,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和善斷對視。

  十幾分鐘之後,善斷才伸出手掌,阻斷了兩人之間的目光,阿蛋的小胖臉蛋一抖,又恢復了正常,兩眼裡都是納悶,皺著眉頭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善斷收回手掌剛要說話,突然哎喲一聲。

  阿蛋閃電般一伸拳,照著和尚的鼻子狠狠來了一下子,隨後指手畫腳的比劃半天,大有小胖子不是好欺負的之意。

  善斷和尚猝不及防,兩個人的距離幾乎是臉貼臉,再加上阿蛋出手如電,被一拳頭打了個正著,兩眼通紅不停流眼淚,卻揉著鼻子哈哈大笑說:「天下的稀奇事本來就少,沒想到一天裡就讓我碰到兩次!」笑完了拿出張面巾紙擤了擤鼻涕,才對著慕慕說:「這個殭屍娃娃,現在不是死的,也不是活的。」

  慕慕一呆:「那是什麼?」

  「半死半活的。」善斷大師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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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11:19:19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三十章 破繭

  善斷沒等慕慕發怒,趕緊收起了笑容:「他現在是半死之身,身體裡血脈流轉,但是根本沒有通過心臟和肺腑!不信你摸摸,娃娃的心根本不跳。血脈是活的,但五臟六腑是死的。」

  慕慕愣愣的走過去摸了摸阿蛋的小胸口,果然沒有心跳。阿蛋咯咯笑著扭動身體,看來還是一身癢癢肉。

  善斷微微一笑,沒來由的岔開了話題:「我以前看過些籍策,裡面記載了邪道裡的一宗複雜到極點的法術,叫做『童屍種魅』!魅就是鬼肉蘑菇裡的東西,說穿了就是成形的戾氣,沒有靈智最喜撲人,普通人中者立斃。邪道裡的魔頭能用法術,把魅種進童屍,讓童屍和魅同生共長,一旦術成可以讓童屍生出靈智,變成極厲害的屍煞。」

  說著,善斷看了一眼正向小結巴賣力推銷銅鍋的阿蛋,就是個傻乎乎的禿小子,身上全沒有了一絲屍煞的痕跡,繼續往下說:「童屍因為保留一絲天生靈趣,所以始終壓住了身體裡的戾氣,再厲害威力終歸有限,但是童屍比著成形的屍煞要多些人性。」

  慕慕點點頭,她就是因為喜歡阿蛋保留的那一絲人性,所以寧可損失威力也不捨的煉製成人屍煞。

  「魅被種在童屍裡之後凶戾之氣大增,但天生相剋,再蓬勃的戾氣也滅不了童屍身體裡保留的靈趣,相反,那一點點靈趣還會被迫吸納天地生氣慢慢壯大,最終還是會壓過身體裡的戾氣的,到了那時,靈趣就變成了靈智!」

  善斷的道理深奧得讓人發懵,慕慕聽了半天總算明白了個大概,童屍保留的人性不會因為戾氣的強大而消失,相反也會努力長大來對抗戾氣,童屍也因此得到變得聰明起來。

  駱家的兩位魁首一輩子都在研究屍體,都被和尚的話吸引了過來,這時候忍不住插口問道:「那要是成人的屍體,被種下了魅呢?」

  善斷深吸了一口氣,冷笑著搖頭:「戾氣沖天,還有什麼人能控制它?成年屍煞種魅之後,只會變成嗜血的怪物,什麼主人什麼法術都沒用了,除非以大神通把它轟成粉碎!」

  世間靈氣歸屬世間萬物,在修真者看來,無論草木蟲豸飛鳥百獸、甚至頑石一塊,得到機緣之後都可能會修行得道產生靈智,唯獨死屍不能,就是因為屍體吸斂的,永遠是天地間的陰戾之氣,就算成形也不會擁有智慧,變成只懂血腥和殺戮的怪物。

  慕慕家教極嚴,即便在家裡最得寵,兩位爺爺一說話她也不敢插嘴,好在爺爺只問了一句。趕忙又把話題引回到阿蛋身上:「說了半天,阿蛋到底是怎麼回事?」

  善斷一邊思索著一邊回答:「臟器之間血脈不動就是因為盤結了戾氣。不過不管怎麼說。阿蛋現在地情形應該和童屍種魅相近。但是我有一點想不通。」

  慕慕冰雪聰明。思路一直緊緊跟在善斷地話裡。此刻也皺著眉頭點點頭:「是啊。阿蛋就是一抱。蘑菇裡地魅就融進了他身體裡。簡單到了極點地事情。哪還需要什麼複雜法術才能『童屍種魅』。」

  善斷充滿讚譽地看了慕慕一眼。和他想得一樣。童屍種魅在古籍記載裡。是一項無比複雜地法術。哪像阿蛋這麼省事。一抱了之。

  慕慕想不通。乾脆也就不想了。反正現在阿蛋比著原來聰明了厲害了。也變得更像個肥胖寶寶。都是好事情。笑著說:「也許蘑菇裡地魅和普通地魅不一樣呢!」

  善斷方丈可沒她那麼想得開。搖搖頭苦笑:「等師父來了。再問問師父吧!」

  溫不做從旁邊無比洩氣:「敢情。溫樂陽怎麼樣你要問師父。阿蛋怎麼樣你還得問師父。嘿!」

  這時候稽非老道突然想起了什麼,顛顛的跑過來,一臉神秘的湊到善斷耳邊,嘀嘀咕咕的把前幾天審問莫家妖女的口供全都告訴了善斷,在修真道上來說,這可是大情報。

  說完以後,無比篤定的補充:「當時妖女等著瘦子來救她,在她眼裡我們這些人死不過多長時間,為了少受皮肉之苦,說的應該都是實話。」

  不料善斷呵呵一笑:「破鑼、大餅、狗,這些事我們幾個門宗的首領早就清楚了,世宗群魔都聞風而動,我們要還懵然無知,也實在愧對天下人對五福的抬愛了。」

  這下輪到老道眨巴著眼睛一臉的意外:「你們……」

  善斷繼續笑著說:「無關之人,說來也沒什麼用的。」

  老道憋了個大紅臉,訕訕的甩著袖子走了,其實他誤會善斷的意思了,兔妖師徒當初在大慈悲寺裡,對師祖萇狸都沒提大餅破鑼的事,在他們看來,這種紛爭只是五福、正道和世宗之間的博弈,實在沒必要告訴其他人。

  善斷忙活完了,留下幾個僧侶結陣看守巨蛙,讓青苗幫他們找了幾間竹屋就不再露面,有什麼事情都等師父老兔妖不樂和尚趕來再說。

  阿蛋對小結巴一見如故,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後,小結巴打坐的時候阿蛋就坐在他旁邊,不時的伸手去摸摸人家的光頭,隨後表情大樂。

  外面的人也都各自散開,二娘知道溫家和駱家封了苗疆,態度上對眾人始終不冷不熱,更不刻意討好兩家,青苗性情執拗而古怪,他們承的是溫樂陽和小辣椒的大情,但是對於那幾位家長,一點好印象都沒有。溫樂陽真的死在了自己家裡,青苗寧願自殺殉難,也絕不可能束手待斃讓溫不草來殺,一些已經恢復少許活動能力的苗人忙忙碌碌的佈置著巫蠱,根本不避諱溫家和駱家的人。

  溫駱兩家的家長也不干預,就冷眼旁觀,還是那句話,溫樂陽活著怎麼都好,溫樂陽死了苗不交這三個字也不用留在世上了。

  苗寨裡的氣氛古怪異常。

  溫樂陽不知道,要不是因為善斷及時趕到,自己拼了小命救下的苗不交現在就已經死屍一片了。身體不能稍動半分,但是腦子始終清醒的很,連睡一覺都不成。幸好肚子裡沒有什麼飢渴的感覺,溫樂陽在蛙肚子裡過得昏天黑地,幾天的時間,他還以為過了多少年了,琢磨著按理說自己早該餓死渴死了,怎麼現在還像棵仙人掌一樣,堅強的紋絲不動。

  指尖破冰融化的感覺,在頻率上比著原來快了不少,似乎是身體在緩緩化解著土毒,反正指尖上化解了多少,外面排隊的劇毒就再湧進來多少,從根本上保證自己是個滿槽狀態,外面的毒素早晚有用完的那一天,到時候也許就能從指尖一路破冰,身體能重新活動也說不定。

  一想到這溫樂陽的心裡就輕鬆起來,老天保佑別突然有一天讓自己餓死了就成。

  身體不能動,腦子裡自然免不了胡思亂想,想得最多的當然是溫辣子的邪門功法,按照這位充滿冒險精神的祖宗理念,當劇毒入體之後,一定要用錯拳煉化到皮膚筋骨裡去,否則五臟六腑立刻就會被劇毒腐蝕。

  第一次也的確是這樣的情形,陰褫的死毒和病字號的百蟲生毒糾結在一起,最後還是讓木偶錯拳給煉化了,可是第二次在大慈悲寺裡吸斂四老爺的風毒月瘴,沒有練錯拳,只是身體變沉了一些,毒素好像自動就融進了血脈。

  這次也是如此,不過土毒太犀利,量太大,身體一時間僵在了這裡……

  就在第二天黎明時分,從善斷方丈棲身的竹屋中突然一聲飽蘊著怒意的佛偈,旋即衣袂獵獵破空,十幾個隨行的僧裡在怒喝響起的同時已經從四面八方趕到竹屋門口。

  善斷方丈推門而出,滿臉驚怒的神色:「希聲留下看守巨蛙,其餘僧侶隨我除妖!」說完微微一頓,對著聞訊趕至的溫大老爺點點頭:「十天之內,我必回來!」語氣鏗鏘中已經一躍而起,雪白色的僧衣在眾人眼前閃了幾閃,只留下一道清亮的影子,兔妖早已絕塵而去,一群僧裡齊聲喝應,除了小結巴希聲之外,所有人都隨著方丈而去。

  溫、苗、駱三家的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和尚口宣佛號,一直躬身等到所有師兄的影子都消失在視線裡,才又挺起身板,直接走到巨蛙腳下盤腿一座,閉目不語,稚嫩的面孔裡,隱隱透出了幾許寶相莊嚴。

  和他一比,阿蛋跟個小混蛋似的,嬉皮笑臉的坐在他身邊,不時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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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斷說的是十天,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溫家四位老太爺急得臉都青了,眼看著青苗一天一天恢復,要是再不打就不好打了……

  和善斷一起回來的還有老兔妖不樂,而真正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是,善斷竟然受傷了,一道恐怖的傷疤從嘴角一直滑到耳根,深可見骨。就連不樂老僧,臉上也塗著兩朵不自然的紅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受了內傷。

  慕慕心眼多,小聲對自己家的爺爺說:「不會是萇狸師祖幹的吧?」溫家和駱家的首領都知道不樂和善斷兩個和尚的底細,他們都是千年的大妖,除了萇狸之外,他們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傷了這兩個妖僧。

  老兔妖不樂和幾個熟人略略一打招呼,就走到巨蛙跟前,剛要施法突然善斷喊了聲:「師父,您現在……」不樂老和尚呵呵一笑,搖頭說:「不礙事,不礙事。」說完緩緩伸出雙手湊到眼睛跟前,用拈花的手勢猛地一捏自己的眼睛,原本渾濁昏花的老眼突然變成了兩汪清冽的水!在水波蕩漾裡,一抹神光巡梭而起,閃電般的在巨蛙身上一掃而過!

  不樂老和尚狠狠的眨了一下眼皮,收起了神通,眼睛又變回原來的樣子,只是臉上的紅暈更加濃重了,要不是希覺和善斷扶著,幾乎都已經站不穩了。

  水鏡和尚滿臉的崇拜,真心實意的對著不樂老和尚合十施禮:「大師佛法精湛,沒有大智慧大悟徹,斷斷難通三明真味!」

  老和尚不樂施展的就是佛家三明中的天眼明,這一手徹底把桀驁不馴的水鏡折服了。

  不樂說話的調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笑呵呵的看了水鏡一眼:「弄混了,弄混了,佛法是佛法,神通是神通,兩下裡不相干的。」說完扔下一頭霧水的水鏡,走到溫大老爺跟前:「借一步,借一步。」

  幾位家長立刻把老和尚引到了一件寬大的竹屋裡,二娘也跟了進來,溫大和駱大對望了一眼,低聲對著老和尚說:「這位也是師祖弟子。」

  老和尚瞇著眼睛看了二娘一眼,呵呵一笑沒再說什麼,逕自望著溫大老爺:「溫樂陽還活著,正在蛙腹裡,情形複雜的很,和尚問一句:他的功法,到底是怎生練成的?」

  所有人都同時長出了一口氣,二娘也喜上眉梢,不是因為青苗免了一場血光之災,而是為了溫樂陽真心的歡喜。幾位溫家的老爺子把二娘的表情看在眼裡,一下子覺得這個女人順眼了許多。

  除了溫家的四位老爺子之外,其他所有人都退出了屋子,人家要說功法,他們關係再近也不方便聽,片刻後苗寨裡歡聲雷動,青苗性情古怪但是重恩重義,得知大恩人溫樂陽未死全部歡喜鼓舞,慕慕的傷在一個月裡已經好了不少,歡呼雀躍著一把抱起阿蛋,使勁扔上了天,再接住、再拋起來……反覆了幾次才把小傢伙放下來。

  小傢伙一下來,立刻去追剛才震掉的鍋子,這個帽子他滿意無比,慕慕幾次想給他換下來他都撒了大潑,最後慕慕沒辦法也就由他了。

  在竹屋裡,溫大老爺先把溫辣子留下的功法原理的說了一遍,隨後又把溫樂陽的遭遇盡數告訴了老和尚,所有人一樣,不樂也聽得目瞪口呆,到了最後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濁氣,連連驚歎著:「不得了,不得了!」

  溫大老爺在說完以後,又略微猶豫了一下,咬著牙把自家用毒的基本道理也大概說了幾句,生毒分五行,屍毒也就是死毒,溫家是從來不碰的等等。

  不樂和尚彷彿覺得更加有趣了,等大老爺說完之後,也把自己用『天眼明』探出的情形告訴幾位家長:「這隻蛙兒吞下了溫樂陽,算是倒足了大霉,那一絲從洪荒裡繼承來的靈血,在蛙兒的體內就是至純生金的厚土之毒,現在這些土毒一點沒剩,全被溫樂陽吸到自己身體裡去了。」

  溫四老爺愕然,突然問了個很有喜感的問題:「你是說,溫樂陽那小子身上長金絲兒了?」

  不樂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說你也配當師祖的傳人?

  大老爺聽不樂一說,立刻想起來當初在大慈悲寺裡,溫樂陽吸斂風毒月瘴的事情,趕忙也告訴了老和尚,說完以後試探著問:「大師,您看這小子……到底是怎麼了?」

  不樂和尚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表情凝重了許多,一邊喃喃的嘀咕著:「有道理,有道理!」,一邊自得其樂的頻頻點頭。

  溫大爺急得跟什麼時候,心說有什麼道理你倒是說啊。

  過了半晌之後不樂才長出了口氣:「這個孩子身上的功法,和佛家不同,不過到印證了幾分道家眼中的天理!」老和尚開始慢條斯理的解釋給溫家人聽。

  溫樂陽的身體裡,陰褫的屍毒和病字號百種的劇毒,也就是所謂的死毒和生毒糾結在一起,混成了一團。

  所謂生死毒,就是陰陽毒。

  不樂老和尚活了差不多兩千年,練成人形也有一千五百年了,各個門宗的法術也都有理解,對道家的修天至理自然也頗為精通,所謂混沌破、陰陽生。陰陽混合糾結不清,那就是混沌。

  溫樂陽用錯拳把生毒和死毒亂七八糟的攪和在一起,全都練進了自己的骨肉血脈裡,無論是陰褫的屍毒還是百蟲的劇毒,毒性早就都被改變了,單純從道理上講,他的身體對於劇毒來說,就是個混沌!

  不樂好和尚說了半天,別說溫家的幾個老頭,他自己都被自己說暈了,最後還不依不饒的補充了一句:「混沌是什麼,混沌就是什麼東西到了裡面,都變成混沌!」

  這麼有震撼力的結束語,徹底把空氣凝滯了……

  過了半天,溫大老爺咳嗽了一聲:「您是說,生死毒變成了另外一種劇毒,盤踞在他身體裡,只要遇到其他的毒素就會吸斂進來,然後……就同化?」

  老和尚大喜,一拍大腿說了句:「著啊!同化,這個詞兒太好了,你怎麼想出來的?」

  溫大老爺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心裡暢慰無比:「那現在溫樂陽豈不是見到劇毒就吸入體內為自己所用,毒不死的小怪物!可惜這只蛤蟆毒性不精,要真是什麼金土神蛙,溫樂陽的造化不是更大?」

  老和尚喜滋滋的跟著一起點頭:「沒錯,不過吸收化解的時間會長一點,要真是洪荒裡的金土神蛙,就憑著溫樂陽現在的身體,怎麼也要千百年的光景!」

  溫大老爺的笑聲戛然而止……

  這只『裂地蛤』傳承的洪荒血脈在身體裡表現就是至純生金的土行劇毒,犀利霸道沒錯,但是少的讓人想哭,只有那麼一絲兒,結果就困住了溫樂陽,要是再多些,溫樂陽就真沒機會見到最近這幾百年的太陽了。

  至於吃東西的問題,老和尚也解釋了一下:「對於這小子來說,劇毒就是最好的養分!五臟六腑消化劇毒還來不及,哪有時間想著吃東西的事情!」

  由此可見,溫樂陽愛吃胡蘿蔔純屬嘴饞。

  不樂老和尚這番話,要是放在幾個月之前說給溫家四個老頭子聽,早就挨打了。不過這幾個月裡劇變迭起,種種超乎常人想像的事情先後發生在溫家面前,四位大家長的接受能力大大的進步了。

  不樂和尚也猜不出溫樂陽大約多長時間能出來,不過應該不會時間太久。

  只要溫樂陽死不了,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溫家的幾位老爺子就大喜過望了,畢竟人還活著。

  苗寨裡緊張的氣氛終於被喜慶代替,三家之間的敵意也隨之消弭,此刻二娘對溫、駱兩家的態度,倒比著原來親切了許多。

  不樂和尚的傷勢頗重,沒辦法再施展『天眼明』神通來看看小阿蛋,但是說的話基本和善斷的判斷差不多。兩個神通廣大的妖僧為什麼受傷一直不肯說,除了溫不做之外沒人好意思去問,結果溫不做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

  當天晚上和尚們就神色匆匆的離開了苗寨,到底為什麼會受重傷卻始終也沒說。阿蛋一直送出去老遠,最後把一個和自己頭頂一模一樣的鍋子硬塞到小結巴懷裡。

  又過了一天,溫駱兩家也各自告辭,不說不做兄弟留下來等候溫樂陽從蛤蟆嘴裡爬出來。

  慕慕卻說要養傷不想走動,賴在苗寨裡,誰都知道她的心思,不過誰也沒說破。

  和尚跟老道也留下來了不肯走,拜師的事情他們倆可一天都沒忘記過,和尚又沒照顧好慕慕,心裡惴惴不安,不等溫樂陽出來說上一句准話,兩人睡覺都不踏實。

  過了大半個月之後,溫不草突然派人把小易也送來了,小丫頭和溫樂陽感情至厚,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抄著大喇叭去找瘦子跟和尚拚命,瘦子還好說,和尚冤枉的腦袋都不那麼圓了。

  外面日月交迭,蛙腹裡卻根本沒有時間,『我服了』終於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去探索新的世界,老實巴交的在溫樂陽的舌頭上睡了醒,醒了打滾,打滾累了睡……

  至純生金的土行劇毒慢慢的被生死之毒同化,就像萬年玄冰慢慢消融,變成歡快的流水,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變化,直到突然有一天,所有的堅冰盡數融化,在最後一絲桎梏被打碎的瞬間,溫樂陽全身的毛孔都迅速而猛烈的開闔,一陣陣軟軟的、癢癢的舒坦從頭髮梢一層層蕩漾到腳後跟,生死之毒真的像流水一樣,迅速而暢快淋漓的從每一個毛空間劃過,蕩漾著沁人心脾的清涼!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奔騰激湧的感覺漸漸沉澱,身體裡沉重依舊,卻完全不影響行動,溫樂陽張開嘴巴把我服了吐到手心裡,憋悶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蟲子欣喜的蹦來蹦去。

  與此同時,在外面百無聊賴正在聊天的兩個少女,同時發現巨蛙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就在她們以為自己眼花的瞬間,巨蛙突然張開大嘴仰天打了個嗝!

  熟悉的笑聲從蛙嘴裡放肆的流淌出來,溫樂陽滿臉喜色一躍而出!就在他躍出巨蛙嘴巴的時候,蛤蟆的肚子裡發出了一連串咕嚕咕嚕的聲音,早已凝結成硬塊的胃沙鬆動融化,片刻間又變成了巨蛙最初時的胃液。至此裂地蛤秀兒,正式退化完畢,又變回了坐地蟾秀兒。

  溫樂陽雙腳剛一落地,還沒來得及呼吸一下久違的清新空氣,耳畔就響起了又驚又喜的歡呼,兩條美麗得讓人心醉的身影就像世上最快樂的鴿子,狠狠的撞進了他的懷裡!

  溫樂陽劫後餘生,激動的無以言喻,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在巨蛙肚子裡呆上了幾十年,全沒想到兩個少女清秀依舊,照樣是以前的那一副漂亮模樣,巨大的喜悅立刻把自己那點謹慎衝到了九霄雲外,大張雙臂把慕慕和小易的抱在了懷裡,得意忘形的伸出嘴巴,在兩張滿溢著幸福的小臉蛋上各自重重的親了一口。

  隨即兩張俏麗的小嘴馬上又嘬住了他的臉頰,快樂和幸福來的太突然,太動人,太美麗,一瞬間讓人忘記了所有的一切。

  一切包括:溫樂陽沒穿褲子。

  他的褲子在剛掉進蛤蟆肚子裡的時候就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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