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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9:52:13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一章 賭鬥

    一字宮是五福裡唯一一家俗家修士,不拜天尊不信佛,門下子弟都是以武入道,夏、麻、魏三位掌門各懷絕技,但是魏老三在快一年之前死在了峨眉山。

    這次只有夏老大上山,麻二掌門沒有來。

    夏老大聲音洪亮,人卻又高又瘦,快兩米的個子,目測也就八十來斤,很像個大雞架子,進村以後先和其他四位掌門略略點頭招呼了一下,就快步走到溫家幾位大家長跟前,笑呵呵好一通寒暄,又告了個罪:「上次我們幾個人都遇到了些緊急事情,所以讓麻家老二上山,結果這個糊塗蛋把好事辦成了壞事,幾位老當家的可別見怪。」

    說完,又走到溫樂陽跟前,上上下下圍著他好一通打量,最後哈哈大笑著伸手狠狠拍了拍他肩膀:「小子不錯!果然不錯!十九,過來見見溫樂陽,都是年輕人以後要多親近。」

    在夏老大身後的女孩子走上來對著溫樂陽大大方方的一點頭,隨後就走向了小易和慕慕,眼角眉梢都充滿了讓人心情舒暢的笑意:「麻叔叔可跟我說了這個。」說著指了指小易手裡的大喇叭,跟著苦笑著搖頭,把螓首湊到小易和慕慕的耳邊,聲音極低但是語氣充滿堅決:「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你再轟我也不晚!」

    小易一愣,皺著眉頭問她:「什麼意思?」慕慕也皺著眉頭,但是沒說話。

    十九的神態又恢復了剛才的樣子,笑著搖搖頭:「以後你們自然會知道,你叫什麼?」

    「溫小易。」

    十九的眼裡居然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點點頭:「真好聽的名字,你喊我十九就好了。」又望向了慕慕:「你呢?」

    「……」慕慕俏氣的嘴唇動了一下,沒出聲。

    小易冰雕玉琢般清純的小臉上佈滿了疑問:「你大名就叫十九?夏…夏十九?」

    除了夏老大、溫樂陽等有數地幾個人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滿臉無奈。他們都是大有身份地位的人,誰也不好意思打斷兩個小丫頭的傾談。

    十九是典型的第二眼美女,剛剛站到小易和慕慕身邊的時候,立刻就被比了下去,但是時間稍長又奪回了不少人的目光:「不是名字,我們一字宮地女兒都沒有名字,更沒有姓。我排行十九,所以大家都叫我十九。這個…以後再給你們講……呀,這是誰家的寶寶?」

    說著十九一把抱起了騎在玲瓏馬背上的阿蛋,阿蛋咯咯歡笑,身子亂扭,隨後向著十九白皙的手背一口咬下。

    夏老大對著幾個晚輩慈祥和藹,又重複了一遍:「你們年輕人,以後多親近!」

    十九抖落著手趕緊把阿蛋放回到馬背上,倏地尖叫了一聲。兩隻手同時抓住了慕慕和小易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圓,用幾乎是夢囈的口氣:「是…是...」

    夏老大不再理會三個少女,對著溫大老爺笑道:「溫不草和我們一字宮的事情,現在先不急著說。老夏這次上山,是給大慈悲寺的諸位神僧站腳助威來了。」

    溫大爺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夏老頭說的明白,不是來幫溫不草,是來幫大慈悲寺,就算溫家人在執拗孤僻。也說不出什麼。

    妖僧善斷再度合十施禮,人家這麼給面子他哪能不接著:「謝過夏老神仙了。」

    夏老大臉上地笑意悄然收斂,換而滿目正義,毫不避諱的瞪著雞籠道和鵝羊道:「修為再高也高不過天,本事再大更大不過一個理字,老夏自認也有幾分修為,上山以後邪門歪道沒見著,沒事找事的倒有不少!」

    五福齊聚九頂山,雞籠道是來報仇的。鵝羊道緊隨其後,崑崙道的掌門有點亂七八糟搖擺不定,大慈悲寺幫定了溫不草,一字宮卻把要嫁地姑娘帶上山了。

    雞籠道掌門紫雀真人,終於再度開口了:「邪魔外道要捉,雞籠道四十二條性命的仇,也是要報的。」

    他身後的掌劍真人青鳥不等其他人說話,立刻接著自己掌門的話說了下去:「雞籠道和溫不草的私事,還請諸位仙家道友做個公證!」

    雞籠道在聯合了另外兩家道門之後,又邀大慈悲寺上山。本來是想給又亮刀子。又給面子,好歹五福都是正道大派。現在撕破臉皮還早了點,沒想到一來大慈悲寺態度強硬,二來本來答應得好好地崑崙道跑去騎牆了,更沒想到一字宮也巴巴的跑來渾水。

    追殺邪派妖人,是正道門宗就能說話,要在這裡糾纏不清,趕到過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先把這事拋到一旁,雞籠道要報仇,誰要是再幫著溫不草,那就真格翻臉了。

    妖僧善斷剛想說話,突然看見混在溫家弟子裡的老兔妖不樂衝他擠了擠眼睛,微微一笑退在一旁,沒再說話。

    夏老大充滿意外,沒想到一直力挺溫不草的大慈悲寺突然打了退堂鼓,一時也不好說什麼,自己剛才把大慈悲寺的旗號打的老高,只能苦笑著退開兩步。

    鵝羊道三味真人當然不會反對,面含冷笑的回到了自己的隊伍:「九頂山不過一畝三分地,諒那些妖人也飛不上天去,待雞籠道友先報仇也不遲。」

    倒是崑崙道的小掌門留正,皺著眉頭遲疑地說:「可……溫家都是些凡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鵝羊道三味掌門不悅的打斷了:「凡人?他們要是凡人,豈能傷了雞籠四十二位弟子的性命,還差點重傷了青鳥道友!」

    小掌門留正表情有些惶恐,不過還是開口反駁:「真人明鑒,咱們的修天之術,也不過是讓身體變得強了些,有機會得天望道,可不是就此天下無敵。更不是金剛不壞之身,雖說和凡人對敵不易受傷,但也不是……」

    他的長篇大論第二次又被打斷,這次是雞籠道的掌門紫雀,一直淡淡的口氣突然變得森然起來,對著留正厲聲喝問:「留正真人年紀尚小,此時不說話也罷!」

    留正苦笑。在他身後的崑崙弟子可不幹了,站在崑崙道最前排的一個中年道人毫不客氣地開口:「敢問紫雀道兄,我家掌門哪句話說地不對?敢問三味道兄,我崑崙道弟子何時打斷過你們的說話?今天二位掌門真人要是不能給我崑崙道一個答覆,嘿…我家掌門地年紀雖然不能和你們相比,但是論到修為,恐怕就要翻轉過來了!」

    留正卻哎喲一聲,語氣惶恐的很,但是話說的卻很不著調。一點沒有一派掌門的威風:「師兄,你要打架只管去打,反正我年紀小威望低你們也不用來問我,可你不能攛掇著人家來打我啊!」

    說話地崑崙道弟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掌門是個二百五,並沒有生氣。只是滿臉啼笑皆非,無奈的直跺腳。

    溫大老爺終於開口了,先對著崑崙道的年輕掌門點點頭:「讓道長操心了,既然是私事,諸位就請做個公證吧。」說完,又望向了紫雀老道:「不抓邪魔外道。先報仇?」

    大老爺話音未落,猛地從他身後傳來了一聲大笑:「溫不做不才,先領教雞籠道諸位神仙的手段!」說著,溫不做就腳步輕快的跳了出來。

    溫樂陽嚇了一跳,驚訝程度不遜於虎牢關前張飛和呂布對罵了半晌該動手的時候,聯軍這邊突然衝上去了個相聲演員和呂布對打。

    雞籠道掌劍青鳥自從第二次上山之後就一直被溫不做擠兌,幾次都差點氣吐了血,這次看他又上來耀武揚威,爆叫一聲:「無量壽福!」邁步就迎上去。不料肩膀上猛地一沉,掌門人紫雀真人已經牢牢按住了他的肩膀,一邊費力的喘息著,一邊搖搖頭:「收斂心神,不過是個跳樑小丑……」

    他說話地時候,一個雞籠道弟子突然發覺腳下的土地裡有什麼東西微微一動,掌劍上次在九頂山的經歷他們都已經知曉了,生怕敵人再度從地下偷襲,雞籠弟子手一抖幾道銀光沒入地面,吱的一聲慘叫出來。一隻肥胖的地鼠已經被銀梭斬首。鼠血流淌。

    年輕地弟子長出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可是雞籠道掌門紫雀卻突然悶聲怒嘯:「賊子!」說著老邁的身體猛地拉著青鳥爆退,迅速的吩咐門下弟子:「退我身後!」

    溫不做站在原地笑嘻嘻的歎了口氣:「這是鼠仙,傷不得啊!」

    話音未落雞籠道弟子所在的地方,空氣劇烈地抽搐起來,一條條黑色的裂隙迅速的閃現、消失,空氣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稀薄,旋即,暴風驟起!

    黑色的旋風在剎那間就把雞籠弟子所站之處緊緊包圍!

    所有人都沒想到,溫家遽然毫無徵兆的發動奇襲,更想不通這種類似風雷之術的神通到底是如何施展的。

    周圍的空氣在陽光地照射下,透射出斑斕詭異的妖藍色,死字號的好手幽靈般的現身,正肆意的播撒著風毒,風毒一俟融入空氣,立刻被黑色的旋風捲入風眼,毫不留情的向著雞籠弟子攻去!

    溫不做這時候高高興興的跳回到溫樂陽跟前:「這是咱們死字號的龍旋!」

    小易已經很久沒有給溫樂陽講課了,顧不得再跟十九展示Prad,走到溫樂陽身旁脆聲解釋:「咱們溫家第二十三代先祖,在煉製火毒的時候,意外煉出了一味奇藥,這味藥遇光即化無毒無害,可一旦遇到血氣,立刻就會把周圍空氣腐蝕掉大半。這位奇藥後來被起了個名字,叫做風眼。」這邊地空氣倏然缺失,氣壓低了一大半,周圍地空氣就會立刻蜂擁而至,和龍捲風是一個道理。

    風眼被研製出來之後,又經過溫家好手幾百年的改良,使用起來已經得心應手,最終被死字號製成了和土掩、蟲湧一樣地凌厲手段。風眼引發旋風,隨即用毒高手肆意釋放暴戾風毒。

    鵝羊道和雞籠道一向關係極好。掌門三味根本沒料到不過一眨眼之間,盟友就已經中招了,大喝一聲剛要出手,倏地眼前陽光一暗,瘦竹竿似的夏老大出現在他面前:「真人,報仇只是他們兩家間的私事,你我嚴守公道就好!」

    黑色的旋風已經被暴戾地風毒染成了湛藍。在陽光下咆哮肆虐,卻始終不能最終合攏,溫家四位老太爺對望了一眼,都皺起了眉頭。

    一聲道號伴隨著濃重的喘息,從狂暴的旋風裡緩緩響起:「無量壽福。」

    旋即幾十個聲音如虎嘯般齊聲應和:「無量壽福!」

    道號宣念如雷,從九頂山腰凌空炸開,憤怒的聲音隨著風遠遠飄散開去,片刻後在重疊的山巒間應出了回聲。一聲一聲無量壽福,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響越來越重,好像海浪的侵襲,一波一波毫不停歇連成一片,漸漸從四面八方再次聚攏回來。道號迴盪之後,已經包蘊著青山萬物的凜然生機。赫然變成了天地間地怒吼!

    無量壽福的回聲漸漸變得沉悶,變得嘶啞,變得狂性十足,就在威嚴的道號迴盪中,一抹清亮得讓人骨血凝滯的光華沖天而起,像一把瘋狂的鐮刀。不停的穿梭在妖藍的旋風之中!

    老兔妖不樂嘿的笑了一聲,站在溫樂陽身後低聲說:「這就是雞籠道掌門的法寶,日月不動劫中地月劫。」

    溫樂陽凝神觀看,果然是一把青色的巨大月刃,就像放大了的天邊殘月,如果拼成滿圓的話,直徑大約在三米開外。

    「不過……」老兔妖的語氣裡有些不惑:「好像紫雀那個小子有些降不住這個法寶,否則也會先犯不著布下道家地無量神咒,再施展法寶。日月不動劫我以前也見過幾次。月劫應該是湛青顏色,這次卻隱隱透著些銀亮,嘿嘿,有意思。」

    老和尚說話的空,月劫連連閃動,已經絞碎了死字號發動的龍旋毒殺,一隻拳頭大小的金色圓球正穩穩的浮在紫雀真人的面前,散發著柔和地光芒,把雞籠道幾十個弟子都穩穩的護住。

    老兔妖不樂繼續說:「沒錯,日刃現在也混著烏黑。斑駁的很。」

    青色的月劫驅散了毒旋。發出一聲悶鈍的嗡鳴,又緩緩圍著紫雀真人身畔轉了幾圈。與日劫一起消失在空氣裡。

    剛才現身的死字號高手也隱入了溫家弟子中不見了蹤跡。

    剛才龍旋發動的時候,內外氣壓相差,就算是強如雞籠道這樣的修真大派的弟子,也難以衝出風眼,要不是掌門人用法寶護住大伙,除了掌劍等幾個修為高深地前輩,這次上山的大部分弟子都得把小命交代了。掌劍真人青鳥臉色鐵青,根本也不想再廢話了,懷中的巨劍一揮,座下弟子紛紛取出了法寶,正要施展的時候,大慈悲寺主持妖僧善斷微笑著站到了場中:「既然和尚做了公證,還請雙方聽我一句。」

    青鳥老道現在恨不得連和尚一起打,瞪著眼剛要怒罵,掌門人紫雀已經擋在了他身前,面無表情的淡淡說了句:「神僧請講吧。」

    善斷和尚笑著點點頭:「依著和尚來看,這麼一窩蜂似的亂打,總不像個樣子,不如各遣高手,定下賭約一場決勝。」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了站在溫樂陽身後的老兔妖不樂。

    善斷的話聽上去對雞籠道無比有利,畢竟溫不草那邊現在聚集了上千人,就算是報仇一個正道門宗也不能一下子殺一千多個普通人。而且說出大天來,溫不草只是凡人強族,就算有些手段,真要一對一的較量,終歸力有未逮。

    在溫不草地眼裡,殺人就是殺人,報仇就是報仇,從來都沒講究過什麼規矩方圓,但是大慈悲寺地面子總是要給的,更何況善斷現在已經偏向地就差自己親自上場了。

    紫雀真人有些狐疑的看了善斷一眼,猶豫了一會,直接撩起眼皮望向溫大老爺,費力的伸出了三個手指:「三場,溫家贏了雞籠道拍屁股就走。永世不再踏上九頂山一步,溫家輸了,還我四十二條性命。」紫雀真人人老成精,生怕溫家裡還隱藏著什麼高手或者犀利手段,把賭約變成三場,幾乎勝券在握。

    小妖僧善斷一皺眉,剛要說話。溫大老爺就笑著點了點頭:「三場就三場,不過賭注還要加上一條。」說著一指掌劍真人青鳥:「我用自己的一雙胳膊,賭上這雙抱傷我孫子的胳膊!」紫雀看了青鳥一眼,後者混不當回事地點點頭。

    溫大老爺和紫雀老道都向著對方笑了,不過倆老頭在看著對方胸有成竹的笑意,心裡都有點沒根。

    善斷本來有些不明白溫不草為什麼會答應三場定勝負,開始還以為溫樂陽要打一場,不過希覺老和尚湊到他跟前,輕輕指了指小易的大喇叭。善斷恍然大悟。老兔妖一場,大喇叭一場,第三場根本就不用打了。

    片刻之後,雞籠道弟子中,紫雀、青鳥和另外五個中年道士。一起走到場邊。

    掌劍青鳥走上了幾步:「第一場由黃鶴師弟出手,第二場本座來打。」

    善斷點點頭:「第三場就是紫雀真人了?」

    青鳥呵呵一笑,算是同意的點了點頭:「沒有第三場。」

    溫不草那邊人就少得多了,就走上來三個人,老兔妖第一場,溫不做第二場。他把小易的大喇叭借來了,溫樂陽第三場。

    溫不做一臉小人笑,上下打量著一會自己的對手,回頭對著溫大老爺喊道:「胳臂沒法給您剩下了。」

    稽非跟水鏡在下面捶胸頓足,他們剛才把小易的大喇叭這茬忘得一乾二淨,一個勁地往人後面躲,錯過了一個名揚天下的大好機會。

    雞籠道裡中,成名的高手一共七個人,除了掌門紫雀、掌劍青鳥之外。黃鶴真人的修為最高,也是修真道上頂尖的好手。

    黃鶴的心裡沒有一絲的輕敵,和掌門人點頭示意之後,身子微微一挫飄然出場,旋即一層若隱若現的雷光,從淡青色的道袍上急閃而過,指縫之間扣著四支青藍色地小劍,對著一副山民打扮的老兔妖不樂微笑著點點頭,宣了一聲:「無量壽福!」

    老兔妖差點就回了一句阿彌陀佛,話到嘴邊總算忍住了。裂開嘴巴嘿嘿一笑。撒腿向著黃鶴真人衝去。

    黃鶴微微躬身如臨大敵,溫不草先是在不久前狠挫了青鳥師兄的銳氣。剛剛又差點用一陣古怪的旋風毀了他們,黃鶴心裡早就不把對方當作普通人了,嘴裡輕輕喝了一聲:「疾!」手裡的飛劍同時放了出去,空氣裡立刻雷紋迸現,四支飛劍之間串起了一條條紫弧,組成一張雷光閃耀地大網,風馳電掣的裹向老兔妖不樂。

    雷電網堪堪就要傷敵的剎那,老兔妖不樂倏地加快了速度,比著剛剛要快出了千倍萬倍!幾乎是在消失的同時,就出現在黃鶴面前,本來一直在瞇著眼睛觀戰的紫雀突然跳起來大吼了一聲:「認輸!」

    老兔妖不樂比閃電還快的勢子猛地停了下來,幾乎是和黃鶴鼻子對著鼻子,又笑了笑,恢復了老頭子地神態,顫顫巍巍的走下了台。

    黃鶴滿臉的不服氣,就算敵人近身,他苦修的雷訣法力也有一拼之力,回頭望向掌門,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什麼。紫雀根本沒看他,而是瞪著老兔妖不樂的背影,沉聲問:「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老兔妖不樂頭也不回的答道:「溫不樂!」

    溫不做哈哈大笑,手裡的大喇叭一指青鳥:「該你了,咱倆怎麼打?」

    青鳥可算把他盼上場了,抱起巨劍緩步入場,剛要說話,突然一聲暴戾的巨響狠狠的砸進了自己地耳鼓伸出,千萬條紫弧妖嬈閃爍,熾烈的強光讓他徹底失去目力。

    溫不做哪敢等青鳥釋放法寶,說了一句話之後直接開火,雷心痧噴灑而出,在半空裡化成煌煌天雷,狠狠砸向了好像泥胎一般,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青鳥老道!

    這次紫雀連認輸都來不及喊,眼前驚雷四射,心口氣血翻湧,一股血腥味從胸膛裡翻湧著直衝自己的咽喉,眼看著已經內定為下一任掌門、自己最賞識、最喜愛的師弟就要被雷光吞噬,紫雀真人用了三百年修行的堅如磐石的心神在瞬間崩潰,昂首哀吼了一聲,噴出一抹濃稠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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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6-10-23 19:58:22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二章 拳術

    雞籠道傳人一輩子都在修行雷訣,紫雀自然是識貨之人,眼前炸起的雷光絕不是法術,而是天材地寶經過千萬年的錘煉之後綻放出的靈元,師弟青鳥雖然修為不錯,但是絕擋不住這絕倫的威力。

    雷心痧劃起的奪命雷線噴湧而出之後,眼看就要擊中雞籠道青鳥真人!

    溫樂陽站在場邊,臉色略有不忍的看著青鳥老道,不料萬道雷光詭異的一震,突然兜轉了個圈子齊刷刷的衝著自己來了,嚇得全身汗毛倒豎,連轉身逃命的機會都沒有,眼前就銀光大作,只來得及怪叫一聲,一蓬雷心痧幻化的天雷,全部沒入了自己胸前的赤玉刀。

    萬道雷光一閃即滅,倏然消散。

    溫樂陽沒受傷,但是差點把自己嚇死,愣了一會才望向溫不做,嘴唇顫抖著說了句:「好…好槍法。」不過他現在總算明白了,自己脖子地下這把赤玉刀不是什麼抵擋雷訣的法寶,而是吸斂雷電的怪物。

    被雷心痧嚇傻了的,不只溫樂陽一個人。

    掌劍真人青鳥臉色烏青嘴唇煞白,明明已經恢復了視力,但是眼神散亂根本就什麼都沒注意,只是在心裡一個勁的問自己:我死了嗎,我死了嗎?剛才是天劫嗎?我修為到了?

    紫雀在場下都顧不得抹掉嘴角的血跡,驚駭無比的瞪著溫樂陽,要不是溫樂陽現在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紫雀一定以為是他在關鍵時刻成心引開雷心痧,救了青鳥一命。

    溫不做也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不過他反應極快,把大喇叭扛在肩膀上,伸手一直還在發呆的青鳥老道:「牛鼻子,剛才爺爺饒了你一命,你還不趕快認輸!」

    青鳥老道這才一驚而醒,嗷的發出了一聲分不清是怒吼還是哀號的怪叫。把懷裡的巨劍凌空一拋,滿臉猙獰的叫道:「我跟你拼了!」

    「那我認輸!」溫不做扭頭跑了,雷心痧跟火藥全在小易手裡,要憑真本事溫不做在青鳥手下連根黃瓜都不如。

    溫不草陣營裡所有人地臉色都掩上了一層寒霜。誰也沒想到萬無一失地雷心痧竟然打空了。本來應該輕鬆完勝地兩場。變成了一勝一負。剩下一場溫樂陽對上天下正道五福中。公認年紀最大地、法寶最犀利地紫雀真人。

    老妖僧不樂已經回到了溫不草地隊伍裡。對溫大老爺低聲說了句:「溫樂陽不會有事。」

    大老爺也不客氣。對著他點點頭:「有勞了。」說完以後。回頭對著大伯溫吞海吩咐道:「待會溫樂陽要是輸了。就給他們四十二條性命。不過這群道士一個也不能離開九頂山!他們報過了仇。就該咱們報仇了。」

    雞籠道掌劍真人上場以後現在鬼門關門口轉了一圈。跟著敵人認輸逃跑。這一仗勝得自己肝膽俱裂外加莫名其妙。下來以後過了一會才穩住了心神。對著自家掌門人說:「師兄。那個小子有古怪。上次我喚地九上天雷訣就被他吸斂一空。這次又……您多加小心。」

    雞籠道紫雀點點頭。佝僂著身體緩緩走進了空地。一言不發地看著溫樂陽。

    小兔妖善斷和一字宮夏老大。都看似不經意地向前移動了幾步。他們和老兔妖不樂地心思一樣。溫樂陽輸可以。但是絕不能死。全身地真元都流轉起來。準備著一會比鬥中。一俟溫樂陽遇險就出手相救。

    和雞籠道紫雀相交莫逆的鵝羊三味真人也從鼻子裡發出重重的冷哼,籠著雙手走到場邊。目光炯炯的盯著善斷和夏老大。

    崑崙道的小掌門留正愁眉苦臉,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過了片刻之後突然恍然大悟,又換成了一臉輕鬆。回頭對著自己的門人笑道:「沒我什麼事,不用跟著著急。」

    村子裡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

    溫樂陽卻沒急著上場,先對著紫雀真人作揖苦笑:「真人,您等我片刻,一兩分鐘我去去就回!」

    一下子所有的雞籠道人都鼓噪起來,紫雀卻點點頭微微一笑:「快去快回。」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轉身拉上老兔妖不樂鑽進了距離最近地一件屋子,跟著把玉刀摘下來,臉色古怪無比。好像還有點害怕:「神僧。您幫我看看吧,這個東西鬧鬼!」

    最初溫樂陽撿到玉刀的時候是赤血紅。第一次吸斂青鳥喚來的雷訣之後,爬上一層淺淺地雷紋,第二次吸斂了砸阿蛋的天劫神雷之後,就變成了大體銀白但是還斑駁著絲絲血紋的模樣,這次又吞掉了雷心痧打出的雷火,徹底變成了銀白色。

    溫樂陽吞了口口水,繼續說:「我好像…聽、聽、聽見……」

    不樂老兔妖不耐煩的皺起眉頭:「要不讓希覺小結巴和你說?你們倆現在挺合適。」

    溫樂陽苦笑著擺手,深吸了口氣把舌頭律順了:「它吞掉雷心痧之後,我聽見玉刀裡有動靜!」

    老兔妖不樂嚇了一跳,不敢怠慢,再度施展天眼明,把玉刀仔細看了一邊,過了片刻才笑道:「別疑神疑鬼,玉裡什麼都沒有,你好生帶著,至少能防住紫雀的雷法,小心他的日月不動劫,不用太擔心,萬事有我!」說著又把玉刀掛回到他的脖子上。

    溫樂陽有點懷疑的看了看老兔妖:「真沒事?以前一大事禪院地希覺老和尚還自稱會天眼通,也沒看出來萇狸師祖的妖身。」

    老兔妖不樂一瞪眼:「那小子是天眼通,我是天眼明!一字之差,天上地下,快出吧!」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畢竟捉鬼和老兔妖不樂算是嚴格的專業對口,他說沒事應該就不會有事,把玉刀小心的守在衣服裡,全身上下皮膚開闔收縮,生死毒力在體內歡暢奔流,又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寶貝毒藥。這才大步走回到空地上。

    溫樂陽對著老得連氣都快喘不上來的紫雀施了一個晚輩禮,沒提什麼客氣的廢話,只說了一句:「事關溫家四十二條人命,晚輩拼了小命也得贏下這一場。」

    紫雀抬起頭,瞇起的眼睛裡依舊是一片渾濁的目光:「拼不拚命和輸贏,也沒什麼關係。」說完停頓了片刻。彷彿又想起了什麼:「你那隻蟲子,就別放出來了,這些異種飼養不易,傷不到我還會妄送性命。」說完之後,突然向著溫樂陽笑了一下,隨即身體一動,倏然消失在空氣中!

    溫樂陽怪叫了一聲,扎手紮腳地橫著跳出去幾米,雙腳剛剛離地。地面上就發出彭的一聲爆鳴,紫雀一拳擊空,紫雀又回到了原地。好像從未動過一樣,表情似笑非笑:「反應挺快。」溫家村前地空地是由黃土厚厚鋪墊而成的,鬆軟異常,就是個孩子的小拳頭也能砸出個坑,可是紫雀一拳之後,黃土地上平平整整,就連溫樂陽剛才留下的腳印都一點沒亂。

    紫雀說完,佝僂蒼老的身體再次動了起來,一連串的爆鳴聲。從黃土間接踵響起,溫樂陽像抽風地蛤蟆怪叫不停,迅速無比地蹦來蹦去,兩個人都快地根本就無法用目光捕捉!

    因為溫樂陽古里古怪的能吸斂雷光,紫雀沒有引動雷訣,而是靠著三百年裡積攢地真元神力,閃電般穿梭,一拳一拳連成了驚濤駭浪向著溫樂陽打了過去!像紫雀這個級別的高手,在禦敵的時候一不靠功法二不放法寶。而是近身技擊,這樣的場面幾乎讓所有人都滿臉納悶,只有老妖僧不樂微微一笑,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句:「日月不動劫真不好使了?」

    溫家弟子從會走路開始就學習武技,特別是四位老太爺、溫吞海幾個人,無一不是凡世中地絕頂好手,但是在他們望向紫雀的眼神裡,都充滿了由衷的佩服。

    無堅不摧,唯快不破。紫雀地速度遠遠超越了想像。時間稍長之後。幾乎是幾十個紫雀同時在場中縱躍揮拳,快到了這個份上什麼心靜身正以柔克剛。什麼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全都成了廢話。

    紫雀的拳法也古怪詭異,無論他從什麼地方攻擊,到了最後拳頭一定是自上而下的轟擊,一俟擊空拳頭肯定是砸在黃土地上。

    從一千多年前天翼真人創建雞籠道之後,歷代掌門都以雷訣和日月劫禦敵,法寶一出無往不利,誰也沒想到,連喘氣都費勁的紫雀在武技上竟然有這麼高的造詣。以武入道的夏老大也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拳,如果是他面對這樣疾如電猛如雷的敵人,也只能硬碰硬,以快搏快爭取搶攻。

    而更讓所有觀戰之人瞪大眼眶的是,不停跑來跳去地溫樂陽堅持了良久,居然一拳都沒挨上。

    站在圈外的鵝羊道掌門,身材結實無比的三味真人嘿嘿笑了兩聲,對著緊跟在他身後的弟子說:「這小子心神已亂,再撐不了一時三刻了!」

    無論是修士還是普通的習武之人,禦敵越強心神就要守得越穩,否則心神一亂只有落敗的更快。溫樂陽跑的的確不慢,但是臉上一會驚慌失措一會咬牙切齒,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該哭出來了。

    三味真人剛說完,全沒想到溫樂陽百忙之中還轉頭望向他,哭喪著臉回了句:「你別瞎說……」

    溫樂陽的功法走地是典型的外家路子,幾乎就沒有心神那麼一說,在比暴風驟雨還要更加猛烈上千萬倍的拳力中,溫樂陽他的皮膚開闔,生死毒急速流轉,完全是本能在指揮他躲避,腦子只能乾著急,根本就幫不上忙。

    十幾分鐘轉眼而逝,兩個人依舊在黃土地上縱躍奔馳,紫雀的拳沒有絲毫的停頓,反而漸漸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速度更加迅捷了,拳力的破空聲漸漸連成了一片,變成轟轟浩浩的風雷滾動。

    溫樂陽卻越跑越笨拙,有幾次都被鼓蕩地拳風帶中身體,痛呼著摔向一旁,隨後狼狽無比地再跳起來。

    這時一字宮夏老大突然說了句:「紫雀老兄的拳力,不得了啊!」語氣裡充滿了讚歎與佩服。

    溫家村前地空地比著半個足球場還要大。鋪就著厚厚地黃土,比周圍的地面稍稍高出幾寸,可是現在,紫雀的快拳之下,竟然愈沉愈低,比著周圍黑褐色的土地。還要低下半尺的樣子!

    修真之人用法寶在地面上轟出一個大坑不算難事,但是像紫雀這樣單純憑著拳力,硬生生把偌大的一片黃土地砸得低陷,黃土與黑土接駁之處涇渭分明絲毫不差,甚至連黃土地上密密麻麻地腳印都沒有被震動模糊,足以技驚全場!

    溫家的幾位老太爺對望了一眼,臉上都佈滿了陰霾,打到現在,溫樂陽根本就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任誰都明白被紫雀這樣驚天動地的拳力擊中,會是個什麼後果。片刻後,幾個老頭子一起點了點頭。大爺爺咳嗽一聲,正要說話,溫樂陽突然大叫了一聲:「不認輸!」說著身體在半空裡猛地的一兜,在看上去絕不可能的角度裡,豁然轉身,全身都急促的顫抖著撲向了紫雀!

    紫雀發出了一聲好像是笑,卻更像歎氣般的喘息,旋即兩條人影重疊在一起,悶鈍的空氣爆鳴聲轉瞬大作。轟轟鈍響一下子覆蓋了大爺爺地聲音!

    兩個人交擊的剎那裡,溫樂陽一連蕩起的上百記錯拳,從上而下,如雨簾般對著敵人席捲而去,無論是拳都還是肩胛手肘膝蓋,每一擊都蕩起全身地生死劇毒。

    而紫雀只是伸出了一隻手,在自己身前一抹!只一抹,就抹平了像驚濤拍岸般的攻擊;只一抹,就抹平了溫樂陽上百記足以分金裂石連擊!

    同時。紫雀的閃電般兩拳,幾乎同時擊中了溫樂陽的胸口與後背!

    溫樂陽的身體剛剛被第一拳的巨力掀起,就被第二拳擊中後心,整個人都狠狠夯進了鬆軟的黃土地。

    溫樂陽自從成為入室弟子之後,被蛇咬過被蟲子蟄過,被蛤蟆吞過也被老道抱過,可是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痛苦,紫雀霸道的拳力就像兩根被削尖的十抱巨木,從自己地前後心毫不留情的扎進了身體。沿著血流的方向向著四面八方一路翻騰咆哮。撐裂、撕碎、搗毀!他現在才明白,眼前老的彷彿隨時會斷氣的紫雀。比著他師弟掌劍真人青鳥,強悍了不知多少倍!

    都是修真道上頂尖的好手,修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捏?

    紫雀終於停住了身體,架勢上卻絲毫不放鬆,雙腿一前一後膝蓋微曲,左拳護心右拳正對溫樂陽的頭頂,淡淡的說:「認輸不死!」

    溫樂陽勉強翻了個身,張嘴想說話卻先噴出了一口凝結成無數碎塊地鮮血,過了半晌才搖搖頭:「四十二條人命……」說著,手痠腳軟的爬了幾次,終於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身體裡巨木之力肆意破壞,在最初的霸道威猛之後,剛剛被四散擊碎的生死毒又匯聚成清流,開始流動緩緩的流動起來,正在吃力的化解所中的拳力。

    看溫樂陽又站起來,紫雀渾濁的眼神裡流過了一絲驚訝:「還能打?」

    溫樂陽卻搖搖頭,喘了幾口氣之後,精神彷彿比著剛才就恢復了一點。

    紫雀彷彿根本就懶得廢話,一揮拳就要再上,溫樂陽怪叫了一聲轉身跌跌撞撞地就跑,不過他現在地速度,別說紫雀,就是火雞都能追的上他。

    紫雀剛剛躍起,突然身體在半空裡不自然地一僵,踉蹌著跳回地面,一張老臉都抽搐著擠成了一團,從緊咬的牙齒中擠出了幾個字:「毒?什麼毒?」

    這次不僅是兩個道門的弟子,而是在場所有的修士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紫雀這種修為中毒的幾率比魚被水淹死了還小。只有七個彩虹胖子,從拓斜大旗下嘻嘻哈哈的回答:「辣毒!」

    從骨髓裡辣出來的滋味,讓紫雀提不起一絲的力氣,心裡又驚又怒,身體裡的元力沸騰亂成一片,卻根本找不出毒素究竟在哪裡。

    溫樂陽知道自己的花招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一會人家就該進補完畢,想跳上去現在卻力有未逮,心驚膽戰的開始騙人:「劇毒無情,你認輸我解毒。那兩條胳膊我看就算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紫雀老道倏地怒喝了一聲:「做夢!」說話的時候,痛苦地表情裡糾結著猶豫的神色,片刻之後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猶豫變成了決絕,伴隨著濃重的喘息。從心肺深處迸發出一聲雄渾的吼聲:「斬!」

    老妖僧不樂遽然臉色驟變,爆喝聲:「孽障!」身子一閃就出現在紫雀身前,抬手一掌向著他的頭頂毫不留情的按下!

    誰也沒想到老兔妖突施辣手,更沒有誰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

    轟然巨響,金光爆現!

    一隻拳頭大小地金球毫無徵兆的從紫雀身前跳了出來,在刻不容緩之極穩穩擋住不樂如金如鐵的手掌。

    日劫現身的同時,溫樂陽只覺得一股寒意直催天靈,月劫也從天而降。帶著嗚嗚輕鳴自上而下,如閃電般向自己劈來!月劫未至,所喚出的奇寒之氣已然猶如一柄尖刀狠狠刺入了他的頭頂!無論是血液還是漸漸流轉的生死毒。都被劇烈的寒冷凍結!

    紫雀中了川菜之後,根本找不到毒素究竟藏身何處,身體裡的毒力發作地霸道犀利,以紫雀的身份,無論是認輸還是落敗,都是根本無法接受的事情,只有同歸於盡還能拚個平局,一時間來不及細想,就發動了一直不肯動用地天心日月劫。

    老兔妖不樂反應最快。一看紫雀發動法寶立刻欺身而上,什麼規矩規則都顧不上了,心思裡只惦記著溫樂陽的小命。但是最終還是晚了半分,眼看就要擊殺紫雀,最終被日劫阻住。

    一聲金玉相擊的脆響,日月不動劫是修真界公認的犀利法寶,即便他兩千年的修為也難以迅速攻破,紫雀未死,溫樂陽那邊卻再也趕不及施救!

    老兔妖不樂一擊無功。在他心裡溫樂陽已經變成了個死人,狂怒的臉上升騰細密的煞紋,不再理會猶自嗡嗡震顫的日劫,雙手一翻作勢成天,佛門的大慈悲之力與曠世地妖焰糾纏著沖天而起,每個字都出自他的口中,但是金石摩擦的聲音滾滾如雷從四面八方一起擠壓到這座小小的山村中:「都得給我死……咦?」

    老兔妖不樂爆發出的氣焰足以讓任何修者大吃一驚,不過眼下根本就沒人那正眼看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住溫樂陽。一眨不眨。

    月劫凌厲陰狠。眼看就就要把溫樂陽一劈兩半的時候,卻倏然凝滯。隨即緩緩的橫轉,開始圍著溫樂陽打圈子,偶爾探進一點,旋即又警惕地退開,就像一條遇到刺蝟的巨蟒一樣,正在琢磨著刺蝟能不能吃,又或者該怎麼吃。

    刺蝟溫樂陽心驚膽戰的看著月劫,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月劫的內刃和外刃都閃爍著鋒銳的光芒,傻子都不會懷疑它鋼口極好。

    日劫在擋住了不樂一掌之後就不再管主人的安危,像隻大甲殼蟲似的笨拙飛到月劫旁邊,和它一起窺探的溫樂陽。

    老兔妖不樂試著想要邁上一步,不料日劫猛地跳起來,發出了嗡嗡的震鳴,月劫也圍著溫樂陽閃電般地打了個旋子,嚇得不樂立刻站住了腳步。

    紫雀老道地修為精湛,身體對於滋補藥物吸收極快,所以川菜爆發的尤為猛烈,讓他還以為自己中毒無救,但是同樣,川菜地藥性散發的也要比著平時快的多,此刻他已經坐直了身體,根本不理會隨時可以置他於死地的老兔妖不樂,渾濁的目光全神貫注的盯住日月雙劫,老臉上密密麻麻的皺紋全是如臨大敵的凝重,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用清冽到讓人無法相信的嗓音,清晰無比的突出了四個字:「無量壽福!」

    在外面的雞籠道弟子身體一震,被掌門人的道家無量咒驚回了神,立刻盤膝坐到五心向天,屏氣凝神的隨著紫雀真人一起,一遍又一遍的開始大聲唱咒,和不久前一樣,無量壽福的咒音再次經過山巒迴盪,變成了天地間的巨響。

    小兔妖善斷皺起了眉毛,剛要說話就被他師傅不樂的眼神制止了,不樂站在原地不敢稍動,生怕驚動了日月劫,而雞籠道的此刻正大聲詠念的無量咒,也不是在催發雙劫動手殺人,而是在奮力的想把這一對法寶喚回來。

    不樂已經明白了,事情真和自己剛才說過的一樣,這對正道五福中最犀利的法寶,正漸漸的失去控制。

    現在,日月不動劫似乎看上溫樂陽了。
引言 使用道具
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06:27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三章 奪寶

    日月雙劫在雞籠道弟子唱響天際的無量大咒中毫無反應,只是圍繞著溫樂陽上下旋轉著,偶爾靠近一點隨即又迅速的向後跳開,月劫發出清涼悅耳的低吟,日劫則不停的嗡嗡震鳴,彷彿在交談著。

    溫樂陽試著先後挪動了一下腳步,日月雙劫同時鳴聲大作,嚇得趕緊又站住了腳步。

    老兔妖不樂投鼠忌器,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敢撲上去救人,在外面大聲的提醒:「小子,千萬別亂動……」話音未落,突然從外面傳來一聲充滿怒意的冷哼:「老妖出手傷我道友,還不趕快滾出來!」

    鵝羊道三味真人也看出紫雀似乎是法寶出了什麼問題,現在整個雞籠道的情勢緊急,生怕老兔妖再度突施辣手傷人。

    老兔妖不樂很不耐煩的衝著他擺擺手,跟轟蒼蠅似的。

    粗壯結實的三味真人臉上的怒色一閃而逝,突然抬頭望天哈哈大笑起來,在狂放的笑聲裡長聲朗誦:「人間三味,喜,喜上眉梢!」話音落處,突然對著老兔妖不樂展顏一笑!一個從心底伸出湧出的喜悅笑容,瞬間在三味真人那張威嚴臉詭異的綻放。

    像剛出生的嬰兒吮到了甘甜的奶汁,像沙漠上的旅人遇到了一場豪雨,像美麗的少女盼到了情郎的長信,那種只有快樂到極處,欣喜到極處才會會心而發的笑容,像一朵夢中花悄然芬芳吐蕊,所有看到這個笑容的人,都忍不住翹起嘴角,隨他一起,喜上眉梢!

    旋即空氣轟然爆鳴,肉眼可見的氣浪如龍奔騰,向著老兔妖不樂席捲而起!隱隱的爆鳴聲像極了遠處的天崩地裂,雖然朦朧但是讓人心膽欲喪!

    鵝羊道不修天,不修地。修的是人間之道,講究的是嘗盡人間滋味,再看神仙逍遙。據說修煉到巔峰,喜怒哀樂悲恐惑七感皆成神通,便可人間無敵,鵝羊道的始祖曾經練成六感。卻始終悟不透最後一個惑字,至於三味真人,雖然只練成了三感,喜神通、怒神通、哀神通,也足以睥睨修真道,難逢敵手了。

    氣浪奔湧殺勢已成,老兔妖的眼睛還在緊緊盯著溫樂陽和日月雙劫,只是伸出了右手,看似緩慢卻如閃電般的在自己面前一捏。如拈花般輕柔,如擒龍般迅猛,兩個截然相反地氣勢與力量赫然混合在他這一個手勢之中!驚天動地的氣浪立刻悄無聲息的粉碎在他的手掌中。而轟轟浩浩的巨響。卻足足過了幾分鐘才緩緩停歇。

    剛才老兔妖就已經顯過了身手,只要稍有修為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個老頭子厲害地很,但是誰也沒想到竟然這麼深不可測,輕描淡寫的一揮手就破了三味真人的第一重喜神通。三味真人勃然大怒,一張老臉頃刻變得鐵青,鬚髮怒張氣勢駭人的再度爆喝:「人間三味,怒,怒髮沖……」這次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猛地光明大作,天上亂起八糟的幾百件法寶,毫無章法的向著自己就砸了過來,所有的散修全都向著他怒髮衝冠,牛力士的大狼牙棒早就砸出去了,對著他破口大罵:「老牛鼻子,要打也不懂看個時候!」

    現在正在和溫樂陽糾纏地雞籠道。情形實在太詭異了。日月雙劫既不攻也不守。就小心翼翼地圍著溫樂陽打轉。紫雀、掌劍、黃鶴等一群雞籠道高手或臉色倉惶或如臨大敵。不僅無量大咒絲毫不停。而且已經開始紛紛取出法器和符篆。遊走身形在黃土地上迅速地佈置起古拗地陣法。

    這是什麼?

    這是大八卦!

    每一個親臨現場地散修都為自己能夠趕上這樣千古難遇地大事件感到由衷地興奮和自豪。結果鵝羊道地三味真人跟老和尚糾纏不休。雖然他地神通也很有看頭。但是就好像大伙正聚精會神地看世界盃決賽。但是場邊上來了兩支中超開始比賽……

    幾百件法寶凌空而至!

    雞籠道自己忙得四腳朝天。大慈悲寺和一字宮沒幫著散修一起出手就不錯了。還是崑崙道地小掌門留正反應最快。一閃身跳到三味真人跟前。從懷裡抓出一大把符篆。好像撒紙錢似地扔到了天上。符篆迎風立刻瘋長成萬道黃綾。柔軟而堅韌地擋住了鋪天蓋地地法寶。甚至都沒發出法寶對撞地巨響。

    這下散修們無不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這個小掌門的修為居然也如此深厚,一個人就擋住了上百散修的亂打!好在天空中的黃綾只是阻敵,並沒有糾纏,散修們收回法寶,繼續聚精會神的看世界盃。

    正在怒髮衝冠的三味真人怒髮衝冠,狠狠的瞪了崑崙道小掌門留正一眼:「何必救這些不知死活地東西!」剛才如果是三味真人直接以怒神通應敵,那些散修就有苦頭了。

    小掌門留正趕忙陪笑著勸解三味老道。

    溫家四位老太爺的身體緊繃,眼睛裡都閃爍著毒蛇般淬礪的光芒,緊張的盯著被日月雙劫困住的溫樂陽,根本沒注意三味老道。

    溫樂陽週身上下生死毒流轉的越來越快,漸漸消弭了剛才兩擊重拳的劇痛,身體恢復了不少。日月雙劫依舊小心的從他身旁試探著。

    小兔妖善斷沉聲對著身後的一眾僧侶低喝:「小開天青青眼像,佛光普照諸般業力!」

    除了小結巴希聲之外,群僧一起長宣佛偈,雙手慢慢地盤結出一個好像花朵盛開地法印,眾人只覺得眼前突兀的一亮!天上地浮雲不知何時幻成了一隻湛清的蓮花,正當黃土地之上,淡金色的光芒氤氳投射,穩穩籠罩住了溫樂陽和日月雙劫,在淡淡金光之中,所有人都驚奇的發現,一道道古拙中透出凜然正氣的符篆,正在劇顫的日月雙劫中不停的被逼出、被震碎!

    小開天眼像,喚佛光普照,世間一切力量都無所遁形!

    三味真人也顧不得再怒髮衝冠了。一隻手搭載崑崙道留正的肩膀上:「這是……這是日月劫在逼出雞籠道設下的禁制?這對寶貝不是雞籠道自己煉製的?」

    留正神色古怪地一笑,沒說話。老和尚不樂突然衝著他展顏一笑:「小道士,真天眼已開?」

    三味真人像被踩到尾巴一樣驚叫了一聲,像看大猩猩似的瞪著留正:「你…你竟然修煉出了真天眼?你早就看得到這情形?」

    留正苦著臉不知道是在點頭還是搖頭:「我命好,我命好。」

    如果不是大慈悲寺的僧侶施展小開天眼像,除了個別幾個修為深厚的老怪物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到符篆和月輪的詭異,三味真人也看不透。

    這時候一直在場中的紫雀突然說了句:「日月分明!」

    所有雞籠道弟子倏地停止了無量大咒,而是都隨著掌門聲嘶力竭地嘶吼:「日月分明!」青鳥老道在聲音落處將懷抱的巨劍狠狠插入泥土!剎那間剛剛被雞籠弟子擺放在地面上的法器都轟然炸碎,一個個赤紅如血的符篆隨著法器粉碎沖天而起,層層疊疊看似雜亂的圍住紫雀真人,急速的旋轉起來!

    紫雀老道緩緩的站起來向著日月劫走去,數百隻大小不一的符篆彷彿都帶著沉重的壓力,向泰山一樣壓在了他地身上,原本就佝僂的身體此刻剛彎曲的讓人驚駭。彷彿隨時可能會不堪重負一折兩段!每一步踏出,都是驚天動地地一聲悶響,而整個黃土坪。都會狠狠的沉一沉!

    不過十幾步路,黃土坪又沉下去了二尺有餘!

    紫雀終於走到了日月雙輪之前,極慢極慢的伸出了雙手拇指,向著日月雙劫按去。圍繞在他身前不停旋轉的符篆都輕盈的飄開,讓出了一條道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雞籠道能否收回鎮派之寶,在此一舉,誰也不知道紫雀真人一指按下。日月雙劫究竟是爆發而起還是乖乖回到他的手中!

    溫樂陽到現在為止,根本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月劫本來大張旗鼓的來砍自己,結果到了跟前卻猛地收手,還把日劫也喊來,哥倆一塊商量著圍著他轉圈。

    終於那雙重逾萬鈞拇指,輕輕按在了月刃之上,日月雙劫猛地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號,就像一條被突然定住了尾巴地毒蛇。在半空裡奮力的跳躍著,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紫雀的桎梏!

    數百輪只有形而無質的符篆遽然發出了嗖嗖的破空聲,向著紫雀的身體蜂擁湧入,隨即又從他的拇指透出,赤血般的符篆再湧出之後,已經變成了一青一金兩種顏色,分別鍍在了雙劫的表面上,一層層符篆在暴起一陣神光之後就此消失不見。

    溫樂陽身體一晃,趁著雙劫被紫雀制住地剎那。像靈活的魚悄無聲息隨著空氣的流動游弋而出。不料就在他經過雙劫,就要一閃而出的剎那。日月不動劫同時又發出了一聲金屬的怒號,一道純白色的印記猛地從溫樂陽胸口透出,一頭扎進了月劫之內!

    剛剛被紫雀度入月劫的青色符文轟然炸碎,月劫就像突然甦醒的怒蛟,在暴戾的嗡鳴中拚命地掙扎,紫雀哇地一口血就噴了出來,雙手猶自吃力的按住雙劫,吃力地對著正在空地邊緣目瞪口呆的雞籠道弟子嘶聲怒喝:「殺了他!」

    一句話之下,場中倏然大亂,各色光華像煙花般猛烈綻放!

    兩條青鍊沖天而起直捲蒼穹,各自盤旋半周向著溫樂陽毫不留情的斬殺而去!雞籠弟子與鵝羊弟子同時引出飛劍,雖然各自陣法不同,但是御劍成龍如梭織天的威力與氣勢卻一般無二!

    小兔妖善斷依舊是一副悲天憫人的目光,輕輕踏出了一步。

    輕輕一步,卻一步登天!善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穩穩的擋在兩條咆哮而至的飛劍游龍之前,雙手合十,低聲念佛,僧袍迎風鼓搗剎那被凌厲的劍氣攪得粉碎,而天地之間,卻響起了一聲比鬼哭狼嚎海妖難聽的笑聲。

    在善斷精赤的上半身,赫然印著一個紅髮藍臉、獠牙鬼爪的羅剎!天空劍光閃動。羅剎痛苦的從妖僧善斷地後背搖頭擺尾轉眼脫身而出,在桀桀的笑聲裡鬼爪揮舞,毫不留情的把兩條劍虹撕扯的紛紛碎碎!雞籠鵝羊兩道上百名弟子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一聲哀號,口噴鮮血神情萎頓的摔倒,飛劍被毀元神重傷,這些大小道士喚起的看似驚天而舞劍龍。在妖僧善斷大慈大悲地笑容面前,還不如兩條泥鰍。

    開山大弟子稽非老道嚇了一跳,回頭問早就目瞪口呆的關門小徒弟水鏡和尚:「善斷妖僧在身上養鬼?」

    水鏡和尚的臉上充滿了震驚與佩服,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放屁,那不是鬼,是羅乞察娑法相!佛法參到精深極處,會引動二十八部天法相附身護體……」

    兩道弟子聯手揮斥劍龍被阻的同時,雞籠道掌劍真人青鳥一言不發猛地拔出剛剛引動法陣的巨劍,巨劍離地的瞬間就已經發動神通。偌大的黃土地夯然狂震,璀璨的劍華把地面撕裂開一條足以吞沒巨象的裂縫,向著溫樂陽自下而上轟轟烈烈地劃去。

    裂隙張牙舞爪。劍華裹在地面之下,就像極地炫彩的天光,不過看上去天地顛倒!就站在黃土地邊緣的一字宮夏老大雙手一翻不知從哪裡擎起了一根長短不過二尺,粗細僅僅一指地碧綠小槍。

    與其說是槍,倒不如說是根火筷子來的貼切,偏偏夏老大握槍的姿勢既威猛又霸道,好像手裡的是一根威風凜凜的丈八蛇矛一樣,就站在原地呼呼舞動不停,嘴裡也喝喝有聲。剛剛見過羅剎撕劍龍的散修們驚呼還沒落盡,現在再次大嘩。

    夏老大在黃土地之外耍槍,在黃土地之內同時出現了一條幾乎和他手中槍一模一樣的影子,正在在裂隙兩邊飛速穿梭,就像一根長針,肉眼可見的把那道夾著劍華翻騰的裂隙迅速縫合,一眨眼地時間之後,黃土地完好如初,竟然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夏老大縫完了口子。雙手一拍小槍又復消失,對著踉踉蹌蹌不停後退的掌劍真人青鳥笑道:「溫樂陽可不能讓你殺了。」笑容隨和,目光卻銳利如狼牙!

    掌劍真人青鳥的修為本來就比不了夏老大,再加上他上次在九頂山的傷還沒好,硬拚一下之後全身氣血翻騰,護身的真元力一時散亂異常,咬著牙正要奮力再拼,突然耳邊響起了一聲號哭。

    鵝羊道掌門人再次仰頭朝天,大哭了一聲:「哀莫大於心死!」隨即雙手捧心扭捏著作出了一個心痛欲死的姿勢。痛苦的全身都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

    所有站在他對面的散修和溫苗駱三家弟子同時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突然被一隻帶著鐵手套地大手狠狠揉捏。劇烈的疼痛從心臟向著腦海四肢八方蔓延而去!

    三味見自己人連續兩擊落空,站在場中的那個老漢深不可測。乾脆直接發動了自己最得意的第三重功法,哀神通,哀莫大於心死!

    鵝羊道的功法講究的就是要嘗盡人間滋味,無論喜、怒、哀哪一重神通,在施展的時候三味真人都全神投入,原本還算光華的臉上痛苦的擠出了深深地皺紋,不知道他現在是把自己代入了竇娥還是孟姜女,正心碎地一塌糊塗的時候,眼前忽然一花,老兔妖不樂已經欺進他地身旁,滿臉的恨鐵不成鋼,抬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

    脆響震撼全場。

    黃土地上兔起鶻落,連番的爭鬥發生的極快,在紫雀老道指著溫樂陽一聲殺字之後,先是兩道弟子拼劍而成的劍龍被小兔妖善斷的羅剎撕碎;幾乎同時掌劍真人青鳥巨劍綻放破土之力,被夏老大的詭異槍魂擊退;最後雞籠掌門三味發動哀神通,正心碎了無痕的時候挨了一個大嘴巴子。接連三次威勢猛烈的攻殺,都被大慈悲寺和一字宮消弭與無形。

    觀戰的散修先是驚呼、隨後大嘩,這次乾脆喊不出聲了,個個瞪大了眼睛,稽非和水鏡兩個人紛紛挺起胸膛,滿臉驕傲的對著其他人笑道:「我們和這個老頭熟絡的很……」

    溫樂陽此刻依舊仍僵在原地,在日月雙劫上和紫雀僵持著,在銀白色的光芒從溫樂陽的胸口如鍊般注入月劫之後,一道飄渺的黑色氣息。也輕輕繚繞著鑽進了拳頭大的日劫,兩件法寶發出了好像野獸般昂昂地嘶吼,雞籠道用來封印它們的符篆正被一層層的擊碎,一層層的消散!

    紫雀老道這次拼出了一條老命,死活不肯撤手,正在耗盡一輩子的修為想要奪回寶貝;溫樂陽是不知道怎麼收手。他根本就什麼都沒幹,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太瘋狂了,自己就是一路過的,與其說他和紫雀老道搶法寶,倒不如說紫雀老道搶法寶、法寶搶他,他該搶誰呢?

    黃土地地邊緣,現在的熱鬧也不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山村老漢,正在掄圓了巴掌抽五福掌門之一。

    啪!老兔妖又是一記耳光:「沒用的小子。一套大好功法被你練成了東施效顰!」啪!第三記耳光:「誰告訴你喜就要笑,怒就瞪眼,哀就捧著心口裝娘兒們?矯揉造作。還不如個娃娃!」

    啪!「你喜的時候笑了,那你第四重樂的時候怎麼辦?」

    啪!「喜怒哀樂悲恐都是人間至性,到了極處,沒有天沒有地沒有旁人也沒有了自己!只有從骨子裡、從肺腑裡、從血脈裡、從屁股腦袋頭髮稍指甲縫跳躍出來的渾然忘我!有人狀若瘋狂,有人手舞足蹈,更有人逆血攻心!」

    啪「你還有什麼話說!」

    「別總打一面……」

    啪!不樂換了另外半張臉:「嘗盡人間滋味,我告訴你,無論喜怒哀樂悲恐,到頭來就是一個忘字!至性中忘天忘地最後把自己都忘了!什麼七重神通。除了惑之外,前六個字根本就是一回事!雞籠道功法只有兩重,第一重是忘,第二重是惑!」

    老兔妖不樂這番話在別人聽來都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但是對三味真人來說卻是醍醐灌頂,老兔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盞天雷狠狠的從耳鼓一直劈到心底。他一路修行了一百多年,才勉強修到了第三重哀神通,始終無法突破第四層,就是因為分不清喜與樂究竟有什麼區別。一直三味都以為自己還沒能嘗出這一道人間滋味,所以經常下山去找樂子……

    老兔妖不樂終於停手了,看著崑崙道地小掌門留正饒有興趣的問:「你怎麼沒動手?」

    留正笑了,有點無奈又有些真誠:「本來想壓個大軸最後出手露把臉的,不過一看您出手,我還是別丟人了。」沒人知道他說地是真是假,崑崙道自從上山之後態度就一直曖昧搖擺,看上去兩頭誰也不得罪,實際上每一個人拿他們當好人。看上去一直在做蠢事。

    就在這時候。溫樂陽和紫雀老道的僵持,終於結束了。

    比著剛才場中轟轟烈烈的對戰。老兔妖痛扇鵝羊道掌門的如雷斷喝,溫樂陽和紫雀老道的收場顯得詭異而突兀!在半空裡昂昂吼叫巨震的日月雙劫倏地安靜了下來,就好像千年玄武的吐息一樣,在一聲歡愉的呻吟中,同時從身體上吐出了最後一隻封印符篆!

    光華悄悄流轉,原本青亮透徹的月劫越來越亮,無聲地燃燒起一層荒涼的白色火焰,片刻之後流於月劫表面的白焰就像突然失去了生命的死蛇,劈里啪啦的掉在了地面上,摔得寸寸粉碎,月劫卻變成了像死人面孔一樣的慘白,即便在陽光之下,也不會折射出一絲光彩。

    而拳頭大小的日劫從璀璨的金黃色變成了通體純黑,毫無光澤的黑!

    形狀大小都不曾稍變,但是顏色卻變成了一黑一白,沒有絲毫地神采,只讓人看一眼都會覺得目光倏地沉重了許多。

    沒了原先煌煌恢宏的仙家氣勢,卻多了一份陰冷冰森的妖邪殺意!

    日月雙劫微微一動,毫不費力的擺脫了紫雀的一雙拇指,圍著紫雀和溫樂陽兩個人無聲的盤旋一周,倏地消失在空氣裡!

    紫雀眼看著日月雙劫消失,表情立刻變得驚慌失措,再沒有一絲得道高人的那種淡然和驕傲,老臉上密密麻麻佈滿了冰冷的汗水,雙手連連催動法訣,徒勞的想要喚回法寶,忙了良久之後,終於悶哼了半聲一頭栽倒。包括青鳥、黃鶴等高手在內,雞籠道地全部弟子都身受重傷,此刻乍見掌門栽倒,全部驚呼著掙扎著圍到了紫雀身邊。

    和紫雀一向交好地三味老道,正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著老兔妖不樂的話,渾然忘了現在場中還在發生地事情。

    一雙曾經威震天下的道門法寶,就這麼不帶一絲聲息的消失了。

    溫樂陽已經飄身退到四位家長身旁,伸手拔頸下的玉刀摘下來遞給老兔妖不樂,低聲說:「是這個東西奪了日月不動劫……」

    溫樂陽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像兩根木橛子一樣,生硬的夯進了他的耳鼓:「什麼日月不動劫,這對寶貝的名字叫陰錯,陽差!」

    月刃慘白,是為陰錯;日刃漆黑,是為陽差!

    溫樂陽悚然大驚,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老兔妖手裡的玉刀,聲音,就是從玉刀裡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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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15:08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四章 山魈

    老兔妖不樂的臉色凝重異常,也不管空地上亂成一團的雞籠道弟子,拉著溫樂陽隨便找了間屋子,再度施展天眼明仔仔細細的查看玉刀,一邊還不停的用佛家手印在玉刀上試探著,鼓搗了半天才又皺眉看著溫樂陽:「沒事啊,玉刀裡什麼都沒有。」

    溫樂陽氣的都快蹦起來了:「玉刀都說話了,還沒事?」

    老兔妖卻臉色茫然:「玉刀說什麼了?」溫樂陽這才明白玉刀的話,和萇狸師祖施展過的傳音一樣,只有自己才能聽到,不過萇狸師祖的聲音像一條冰線,玉刀的聲音卻像兩根木橛子。

    玉刀突然再度開口,生硬的笑聲在屋子裡鏗鏘迴盪:「兔子不靈!」

    這次玉刀放開了聲音,老兔妖不樂也聽得一清二楚,猝不及防中嚇得手一抖,直接把玉刀扔還給溫樂陽:「何方妖孽?」

    溫樂陽哪敢再伸手接回來,跳著就向後躲開,玉刀掉到地上發出了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連天劫神雷都不能傷它分毫,自然不會被摔碎。

    玉刀繼續笑罵著:「沒點膽量,更沒點見識的兔子!」

    溫樂陽從後面追問了一句:「兔子還是禿子?」

    「兔子!大耳朵兔子!」玉刀的語氣篤定,躺在地上卻紋絲不動,看來好像自己不能動彈。

    老兔妖不樂心神劇震,剛才他和溫樂陽一樣以為玉刀喊得是禿子,沒想到對方竟然識破了自己的妖身。

    不樂自從修煉成人之後,妖身只被識破過三次,一次是他剛入住大慈悲寺時候遇到的野和尚,第二次是萇狸師祖,第三次則是自己療傷的時候,來捉妖的彩虹七兄弟。

    這時候屋門吱呀響了一聲。一張清秀美麗地小臉探了進來。小易來了。

    溫樂陽身子一晃。趕緊把小易擋在自己身後。苦笑著問:「你怎麼來了?」

    小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笑嘻嘻地回答:「溫樂陽。那對法寶不叫日月不動劫。叫陰錯陽差!」清澈地眼睛裡。滿滿都是小女孩地得意。

    「哈哈。小丫頭有見識!說來聽聽。你怎麼認得陰錯陽差?」玉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能稍動。不過還是有很強地參與感。

    小易嚇得一激靈。抬手就抄起來溫不做剛剛還回來地大喇叭。一雙大眸子轉來轉來:「誰…誇我呢?」

    溫樂陽指了指地上地玉刀還沒說話。老兔妖突然摘下一串手珠一拋。準確無比地圈住了玉刀。隨即有從懷裡取出平時佩戴地大串佛珠。疊了三疊又一拋。穩穩套在了手珠之外。他要是去廣場玩套圈。非把小販氣哭了。

    老兔妖不樂忙活完之後長出了一口氣。笑呵呵的說道:「放心吧,玉刀出不了和尚地佛珠!」

    玉刀的語氣卻充滿了不耐煩:「我本來就不能稍動!兔子也不嫌煩,丫頭,快說說什麼是陰錯陽差,哈哈!」

    小易沒好意思去看老兔妖那張大紅臉,逕自望向了溫樂陽,在他點頭之後才又回復了清泉般透亮的笑容:「以前從生字號裡看過獵志,大山吞吐日月精華生出山魈,其中最厲害的一種名曰裹環。背有彎刺如月顏色慘白,是稱陰錯;胸有拳甲似日,顏色漆黑,叫做陽差,一旦裹環修成了人形,陰錯陽差就會成為他的法寶。」

    小易剛大概說完,玉刀就哈哈大笑,雖然聲音依舊硬邦邦的讓人難受,但是掩飾不住的有幾分開心:「想不到。居然還有人知道咱們山魈裹環!」

    老兔妖不樂的表情明顯變了一下,他沒聽說過裹環這種東西,不過他可知道山魈,山魈都是妖石得道成精,是大山孕育出的妖物,也叫做石鬼或者山神,聽小易地意思,這次他們遇到的還是一隻山魈裡的極品。

    看著玉刀一直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小易的膽子稍微大了一點。從溫樂陽的身後把小臉探出來。對著玉刀說:「你真的是裹環?」

    溫樂陽幾乎同時開口:「日月不動…那對陰錯陽差,是你從紫雀手裡搶走的?」

    老兔妖不樂則問道:「你在玉刀裡……還是你本來就是玉刀?」

    門又一響慕慕和溫不做也一起走進來。慕慕笑著說:「紫雀老道醒不過來,雞籠道現在亂成一片,我看的心煩,你們說什麼呢?」

    小易立刻囑咐她:「別害怕啊!」話音未落,玉刀就哼了一聲,同時發出了三個一模一樣的聲音,分別對著小易、溫樂陽和老兔妖各自回答:

    「西南飄搖山,浮於海天間!我是生在飄搖山的裹環!」

    「那對陰錯陽差,本來就是我身上掉下來的寶貝,丟了這麼久也該找回來了!」

    「我地元神早就和玉刀合而為一,我就是玉玉就是我,兔子只知道查玉裡有沒有附魂,卻不知道我跟刀子本來就是一體,能查出個屁來!」

    玉刀裹環居然能同時發出三個聲音,分別和三個人說話,屋子裡一下子變得亂哄哄的,慕慕毫無意外的驚叫了一聲,阿蛋立刻撞門衝進來,雙拳緊握擋在她身前,找了半天之後納悶的搔搔腦袋,沒發現敵人。

    玉刀說完以後,意猶未盡的哈哈一笑:「我以靈元傳音,別說三個人,就是十個百個一起說也不當回事!」

    這次玉刀裹環剛說完,阿蛋突然歡呼了一聲,好像一下子發現了好玩具,跳過去把玉刀從密密麻麻的佛珠中間撿了起來,東敲敲,西敲敲。

    裹環氣的在玉刀裡破口大罵,他越罵阿蛋越是眉花眼笑,溫樂陽和老和尚幾次想搶,阿蛋撒腿如飛四處亂跑,兩個人誰也不能下狠手,都是一臉的哭笑不得。慕慕歎了口氣,從兜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播出一段無比吵鬧地鈴聲,阿蛋立刻扔下玉刀,跑到慕慕跟前伸手要手機……

    阿蛋拿著手機跑了,屋子裡倏地安靜了許多,溫樂陽把玉刀放在手心裡笑道:「你真不能動?」心裡踏實了一大半,剛才阿蛋拿著玉刀耍了半天。都沒見它有絲毫的掙動。老兔妖不樂伸手一引,一大一小兩串佛珠就飛回到他手裡,神色間卻沒有一絲放鬆:「小心他的陰錯陽差!」

    玉刀裹環卻嘿嘿笑了兩聲:「知道就好,陰錯陽差在我手裡的威力,比著那群不入流的牛鼻子……」他地話還沒說完,溫不做突然打斷了他,用和他一樣的聲音嘿嘿笑著:「你現在讓陰錯陽差出來轉一圈,讓咱們也見識見識這對寶貝真正的威力,然後咱們再談!」

    屋子裡老老少少不少人。但是要論到江湖經驗,誰也比不上溫不做,老兔妖一直不曾入世。溫樂陽、慕慕小易就更甭提了。剛才阿蛋拿著玉刀敲來敲去,裹環氣的破口大罵,但是始終也沒喚出過法寶。玉刀裹環一下子沉默了,溫樂陽地目光滿是疑問,看了一眼老兔妖不樂。

    不樂琢磨了一下之後恍然大悟,拍著腦門笑道:「明白了!這把玉刀不是凡品,可以養魂,他就是個附在玉刀裡地殘魂,日子長了和玉刀合而為一。說白了玉刀就是個魂器,裹環現在就是個器魂,能有多少真元!之前奪了那對法寶也油乾燈草盡,哪還能再引動法寶,是和尚糊塗了,差點被他嚇住!」

    溫不做笑得讓人看著就恨:「你動也不能動,法寶又用不了,還裝什麼大個地……」

    溫樂陽也放心了,笑著搖頭打斷了溫不做:「不管怎麼說。這位…裹環也算是救了我地命。」

    溫不做滿臉不服氣:「要不是他搗亂,把一蓬天雷都引走,根本用不到第三場,我直接轟了青鳥老道,揚名天下啊!」溫不做最耿耿於懷的就是這件事,本來一場大勝仗,莫名其妙的大喇叭失效,自己要打下去肯定不是青鳥的對手只好認輸,他進來就是找彆扭來的。

    溫樂陽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溫不做的肩膀:「也不能這麼算。要不是這把玉刀,上次青鳥上山發動雷訣。我就未必扛的過……」

    玉刀裹環突然又開口了,這次的語氣比著剛才卻都要輕鬆:「陰錯陽差我發動不了,不過你們明知道這玉刀是什麼東西,還不把我放在眼裡?」

    屋子裡地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溫不做大包大攬的繼續笑道:「又想訛我們……」

    玉刀裹環根本就不理他:「你們不是有雷心痧嗎?還裝什麼糊塗!」

    小易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玉刀,小臉悚然而驚,立刻取出來萇狸送給她的繡囊,小心翼翼地打開,藍色的弧光瞬間氤氳而起,繡囊裡都是銀色的粉末。和玉刀一樣,亮晶晶的銀色。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掂量著手裡的玉刀:「你…這把玉刀是雷心痧做的?」

    裹環這才知道他們真不懂,耐著性子給他們講:「傳說南方大山中藏著一座雷心沼,霹靂閃電日日夜夜劈個不停,千萬年後沼澤乾涸,卻煉出了飽蘊天雷之力的雷心靈玉,這玉是天然刀形的雷心玉,既能吞雷,更能吐電!只要我一個心思,玉裡的雷力即刻釋放!小丫頭地雷心痧就是雷心玉製成的,不過經過法力煉製,只能釋放雷法,用過一次也就沒用了。」

    溫不做這次也有點沒把握,臉上仍然是滿不在乎:「真的假的?」

    裹環冷笑了一聲:「雷心沼是真是假不知道,雷心玉是真是假,試試就知道!」說完頓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天雷之力只要一放,我也收不住,真要想玉石俱焚,嘿嘿……」

    溫不做立刻就笑了,臉上裝模作樣的都是納悶:「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玉石俱焚了?」

    溫樂陽也趕緊岔開了話題,玉刀裹環到現在為止,不管是有意無意都是幫了自己,這個玉石俱焚,純屬溫不做抬槓抬出來的:「我在峨眉山挖到玉刀的時候。是血紅色,先吸了青鳥的雷法蔓出雷紋,又吸了阿蛋的天劫變成大半銀色,最後吸了一喇叭雷心痧,徹底變成銀色。」

    裹環靠著耍青皮贏了抬槓,心情變得挺好:「不錯。雷心玉刀吸飽了天雷,尤其最後地雷心痧一擊,同源同力一下子注滿了寶玉,我才醒過來,也搶回了我的寶貝!」

    溫樂陽算是徹底明白了,自己一直掛著個雷心玉刀,怪不得只要有雷,一准往自己脖子地下鑽,趕緊追問:「那以後……」

    玉刀裹環知道他要問什麼。笑著回答:「現在玉裡注滿了雷力,自然不會再吸,除非我引動雷訣。盡數釋放出去,嘿,那樣的話我就接著睡覺,等下次雷力注滿在醒來,不過身邊的人可就沒得睡了!」

    溫不做被玉刀奚落,轉頭拿老兔妖不樂撒氣:「赤玉刀、養神玉、混沌毒,神僧,咱這天眼明可有點散光,您就一次都沒看準過!」

    神僧沉吟了一下。寶相莊嚴地感慨了一句:「世事難料!」

    村外的空地上,依舊亂成一片,雞籠道掌門人紫雀昏迷不醒,一字宮笑呵呵的看熱鬧,小兔妖善斷率領著大慈悲寺弟子嚴陣以待以防偷襲,崑崙道小掌門忙著救護雞籠道的傷者,鵝羊道三味真人現在入了魔障,一副心思都在自家的功法上,其他地事情根本就不往心裡去。

    溫、苗、駱三家地首領都冷眼看著敵人。一言不發。

    溫樂陽等人現在和玉刀裹環之間基本消弭了敵意,大伙雖然都是誤打誤撞,但是彼此的地確確都幫了對方的忙,溫樂陽把他從山底下挖出來重見天日,又幫著他注滿雷力,搶回自己的法寶;裹環則兩次救了溫樂陽的小命。

    老兔妖弄明白了至少暫時雙方是友非敵之後,才試探著問:「閣下剛才說自己是飄…飄搖山?山魈裹環,現在怎麼……」

    裹環不等他說完,嘿了一聲:「西南飄搖山。東北吃月谷。還有海外不流島,天下三大妖地。我就是那飄搖山的山魈!」

    老兔妖皺著眉毛,他是妖身,但是從修煉成型就無間道去了,對妖門瞭解的本來就少,只知道東土有四座妖山,現在都已經荒敗了,從沒聽說過天下間還曾經有過三大妖地。

    玉刀裹環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生硬的笑著說:「你才修行了多少年,這三大妖山在你出世前不知道多少年就坍塌下落,要麼夷為平地,要麼沉於大海。我僥倖沒死,不過也明白了,什麼神通妖法,和著天威一比連個狗屁都不如,心灰意冷之下也沒了什麼雄心壯志,隨便找了初靈慧地山巒,想修煉的時候就修煉,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日子過得逍遙清淨,反正這天底下也沒人敢惹我。」

    說著,玉刀裹環的聲音漸漸變得豪邁起來:「我出事以前,都記不清自己多少年紀了,到了後來,終於就要修煉出一種變化!」

    老兔妖不樂嚇了一跳,哎呦驚叫:「你…你快要修出了一種變化?!」

    修煉出一個變化,說白了就是給自己煉出一個分身,雖然道行還不到本尊地三分之一,但是心意與本尊相通,無論是鬥法、涉險或者修煉都事半功倍,是妖門修行至高的成就。當然,這份修行越到成功之際也就越發的危險,玉刀裹環把自己封在洞府裡潛心修煉,用陰錯陽差布下了封山法陣護住外面。

    溫不做擠出一臉壞笑,小聲對著溫樂陽說:「看來快倒霉了。」

    果然,玉刀裹環的聲音突然變得憤恨不已:「我千防萬防,沒想到不知從哪突然跑出來個厲害的妖物,趁著我不能分心,一路破掉了我的法陣,直闖到洞府門口,最終卻沒殺進來,只留下了句山鬼,看你修行不易就留你條小命,這對陰錯陽差我借去玩玩,過個百八十年的想起來就還你!說著伸手抹去我留在法寶上的神識揚長而去。」

    法寶上的神識一被抹掉,在洞府裡修煉分身地裹環立刻心神大亂,最終幾天之後分身雖然煉了出來,卻沒有元神照應,變成了一具什麼也不會的行屍走肉。裹環氣炸了胸肺。一俟運功完畢,也不顧自己身上還有傷立刻就衝出洞府和敵人拚命。

    溫不做幸災樂禍哈哈大笑:「等你出來人家早跑了。」

    裹環呸了一聲:「我是山魈,天下只要有土石的地方誰能逃得出我的掌心!不過敵人的手腳也算麻利,我一時也追趕不上……」

    嘿,大伙都洩氣的歎了一聲。

    裹環怒道:「能破了我法陣,奪了我法寶地敵人。當然不是等閒之輩,我和那個妖物一路追逐,一直跑到了極北的黑白島!」說道這裡,裹環突然頓了一下,毫無來由的岔開了話題:「兔子,你知道黑白島嗎?」

    兔子搖搖頭,小易卻笑著回答:「極北無日夜,小島分黑白,那可是個極凶之地。傳說九頭蛇柳相就被九根天錐釘在了那座島上,這才不能再興風作浪。」

    溫樂陽笑呵呵地拍了拍小易飽滿挺秀的額頭:「了不起。」小易嘻嘻一笑,笑容清澈而滿足。好像自己記下的這些神話獵奇,毒方藥理本來就是為了溫樂陽才花費地心思。

    裹環也誇了一句:「小丫頭不錯。我當時也沒想到,這個妖怪居然是衝著柳相去的!我們在黑白島上大戰了一場,打斷了一根釘妖天錐,結果這下可驚動了隱世護天的劍仙!」

    老兔妖不樂納悶的重複著:「隱世護天的劍仙?」他活了快兩千年,就從未聽過這七個字。

    裹環罵了句:「沒點見識的小妖怪!這天地下地高人你才聽說過幾個,剛才在黃土地上看你耀武揚威,在我輩眼中不過就是個跳樑小丑……」

    這下其他幾個人都不幹了,或者笑話諷刺。或者阻攔喝斥,沒想到裹環立刻又分出了幾個聲音,和他們爭辯起來,一下子屋子裡吵成一團,溫不做氣地嗷嗷怪叫,對著溫樂陽說:「我去把七個胖子叫來!」這些天他和七個胖子朝夕相處,可算是領教了他們的厲害,彩虹兄弟心意相通罵起架來像行雲流水一般連個喘氣地空都不給留,一般人根本輪不到開口就憋死了。

    溫樂陽拉住了溫不做。對著玉刀低喝:「再對神僧不敬,我們…你有天雷不假,我們要把你偷著扔進山溝裡也不是什麼難事!」

    溫不做一拍大腿:「給它扔河裡,就算它放雷也竄不出水面,全當電魚了。」

    小易發狠的說:「等他放完雷法之後,把玉刀磨成雷心痧,看他以後睡哪裡,讓他凶讓他狂!」

    慕慕不屑的一笑:「給他接根地線……」

    玉刀裹環不服,開始窮橫。大吼著誰敢碰他一下他就拉弦。

    到了最後還是老兔妖不樂勸開了眾人。玉刀裹環雖然嘴上不服氣,但是再和不樂說話地時候。也沒那麼生硬了。

    九頭蛇柳相,傳說是洪荒中的巨怪,危害四方。所到之處生靈塗炭,最終遭到天譴,不過即便是九根天錐也不能殺掉它,只是把它釘在了黑白島上。

    九根天錐斷了一根,自然驚動了真正的絕頂修士,在裹環口中這些劍仙,和村口鬧事的五福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修為比著全盛時期的裹環也毫不遜色,這下一群人同心戮力,要誅殺搶走陰錯陽差的妖怪,但是最後還是被它給逃掉了,接下來又是一場追逐。

    裹環說了半天,似乎有些疲倦了,休息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這個妖物在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又逃回東土,我追到東土才知道,它早就鬧得天怒人怨,要殺它又何止我與隱世的劍仙,東土幾大門宗都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

    溫樂陽咕嚕吞了一口口水,和小易、慕慕對望了一眼,三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驚駭,他們幾乎都想到了一個人。

    溫樂陽吸了口氣:「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

    裹環地笑聲稍稍有些苦澀:「我都不知道我被困了多久,只記得那時候天下姓劉!」

    溫樂陽心裡說了句:完了!錯不了了!

    兩千年前,把修真道搞得人仰馬翻,惹怒了無數高手,最後又拉來了一個倒霉蛋幫著她一起打架的妖怪,實在不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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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29:32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五章 妖元

    裹環似乎沒在意他們的表情,自顧自的向下說:「追捕它的隊伍越彙集越多,開始只是我自己,從黑白島歸來之後多了三個劍仙,到了中土又有七八個門宗加了進來,最後一群人浩浩蕩蕩一直追到了西蜀之地,但是誰也沒想到,眼看著這個妖物無路可逃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厲害幫手!」

    老兔妖不樂瞇著眼睛,雙手好似無意的捻動著佛珠。屋子裡的人誰都沒說話,再望向玉刀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敵意。

    玉刀裹環說了半天,好容易撿了一個關鍵的地方突然停頓下來,結果等了半天根本就沒人搭腔,搞得自己挺鬱悶。

    現在這一屋子人基本上都知道他妖物長妖物短了半天,罵的到底是誰了,個個都在動腦子琢磨著怎麼對付他。

    溫不做最快回復了正常,一如既往的滿臉小人笑:「後來呢?」

    玉刀裹環突然爆發出一陣鏗鏘有力的笑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後來?後來就打唄!我都不記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不過這一架打得最過癮!」

    溫樂陽輕輕哼了一聲:「對方就兩個人,你們多少人?」

    玉刀裹環嘿嘿笑著回答:「我們一共上了七八個,其他的都嚇傻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小子,你那個師祖看上去和你一樣傻乎乎的,手底下可真不差勁!」聽到師祖兩個字,所有人足足的吃了一驚,裹環毫不在意的笑道:「力道雖然差的遠,但是路數錯不了,哈哈,你在黃土地上和牛鼻子一出手,我就哭笑不得,想不到我又被他的徒子徒孫給救了!」

    溫不做小心翼翼的問了句:「你為什麼要說又呢?」

    裹環對溫不做印象最差,根本就沒搭理他:「小子叫溫樂陽?」

    溫樂陽點點頭乾脆和老兔妖不樂並肩而立,把其他人都擋在了身後。亮出了架勢。

    裹環卻哈哈大笑:「我要想報仇直接讓陰錯劈了你豈不爽快!貓妖萇狸雖然可恨。那個菜罈子為人倒是不錯!」

    溫樂陽、小易和慕慕都哭笑不得地對望了一眼。在斬雁峰古洞萇狸曾經給他們畫過拓斜像。溫樂陽一直還以為是萇狸畫得差。原來自己地師祖長得地確像菜罈子成精。

    裹環也不管幾個人仍然對他抱有敵意。繼續向下說:「菜罈子……」

    溫樂陽糾正道:「拓斜師祖!」別說只是長得像。就算師祖真是個菜罈子也不能這麼喊。

    裹環一愣:「菜罈子叫拓斜嗎?咳。拓斜就拓斜吧。這小子加上貓妖。跟咱們打了個天翻地覆。不過後來……萇狸把陰錯陽差給扔了。我哪還顧得上和他們拚命。趕緊追了過去……」

    溫不做點頭壞笑:「嗯。那個大月牙轉起來。看著跟飛碟差不多。」

    這一戰萇狸說的含糊其辭。到了最後兩位師祖撤走,逃進了峨眉山斬雁峰。再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萇狸也不知道了。

    溫樂陽顧不上溫不做地冷笑話。馬上追問:「那後來呢?拓斜師祖有沒有再回來?」

    裹環笑道:「當然回來了!要不我怎能欠他一條性命!」

    一下子,屋子裡所有的人神色都凝重了起來。

    那一戰到底恢宏燦爛到什麼程度,憑著裹環和萇狸的話根本無從猜測,但是兩個人一個是吞吐日月精華的山魈裹環,一個是修煉了千萬年的靈貓大妖,回憶起來當時的情形,要麼心情激動要麼面含恐懼,足以說明情況了。

    萇狸發壞,把陰錯陽差丟進了茫茫大山。法寶裡地元神早就被她抹去,現在就是凡鐵一塊,可不是這麼好找。裹環在山裡足足找了幾個月,沒能找到寶貝,卻再度遇到了厲害敵人。

    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先布下了陣法伏擊,又拋出了專門克制山魈石鬼的法寶,裹環一上來就吃了大虧,只能邊打邊逃。到了最後肉身被擊碎,就連妖元就要被敵人奪去了。

    溫樂陽一愣:「妖元?」

    裹環現在聲音的恨意,比著罵萇狸的時候要濃上千倍萬倍:「劍仙能夠煉出紫府元嬰,我們妖仙也能煉出真元妖魂,這群雜碎有一種古怪的法術,能在毀了我肉身之後,困住老子的妖元!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他們擷取妖元有什麼用!」

    老兔妖不樂低聲給溫樂陽等人解釋:「妖元不是內丹,既沒有什麼威力。更不能被法術煉化。對於旁人來說,根本就沒什麼用!」

    就在這群人得手之後。準備撤走的時候,拓斜師祖突然出現,先破了對方的法術,把裹環的妖魂放了出來,但是裹環肉身已碎,妖魂脆弱無比無處容身,拓斜又取出了雷心玉刀,暫時收容了他。

    雷心玉是天雷鑄就地靈玉,裹環是吞吐日月成精的石鬼,兩下裡都屬五行中的土行,所以才能留下一縷殘魂不死,否則就算拓斜拿出來個電冰箱,裹環也活不到現在。

    拓斜地本領驚人,但是能幹掉裹環的敵人自然也是手眼通天之輩,雙方在惡戰中,拓斜把玉刀遠遠的射入了大山,後面的事情裹環也不知道了,在山腹中裹環漸漸與玉刀融為一體陷入昏沉,如果不是溫樂陽把他挖出來,再過個千百萬年,沒準還能修煉成爆炸頭山魈。

    裹環在說話的時候,語氣基本沒有太多的變化,一直都是硬邦邦的,也沒太多描述敵人和神通鬥法,但是其中的層層波折卻匪夷所思。

    拓斜師祖離開斬雁峰之後,曾經一群神秘人物大戰了一場。只是不知道他是無意中碰到對方,還是特意趕去救裹環。而隨後拓斜師祖究竟是勝是敗,是又去了什麼地方還是乾脆直接被人給打死了,還是未解之謎。唯一能確定的也就是陰錯陽差被天翼子或者天翼子地師長喜滋滋的撿走了。

    溫樂陽長長出了一口氣,望著老兔妖皺眉問:「您看兩千年前殺妖擷元的人,和峨眉山上殺了魏老三的瘌痢頭是不是一撥人?」

    老兔妖不樂愣了片刻,表情悚然而驚:「九頂山上的事情一完結,我和善斷立刻去找萇狸師祖!」

    溫樂陽也點點頭:「我也去找!」

    如果真是一夥人幹的。對方兩千年前就有實力坑掉山魈裹環、和拓斜師祖放手大打,萇狸要是抓住大穿山甲破土之後,尋找到對方的下落,一旦和敵人對上地話後果堪虞。

    裹環停頓了片刻,又對溫樂陽說:「萇狸坑我,拓斜救我。現在你又把我挖出來,我在陰錯之下救了你的命……咱們這番恩怨也算是離奇了!不過現在回過頭想想,萇狸那個小丫頭精靈古怪……」

    溫樂陽心裡惦記著萇狸師祖,打斷了裹環地廢話:「有什麼事情就請直說吧!」裹環有點尷尬的笑了:「這個……」他的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亂了起來,稽非老道跑到門口,探進個腦袋:「紫雀醒了!」

    裹環哈哈一笑,對著溫樂陽說了句:「回頭再說!」隨即不再出聲。

    溫樂陽眉毛一聳,大步向外走去。老兔妖不樂跟在他身旁,伸手把玉刀接了過來,小心的用佛珠裹住以後才還給他。低聲囑咐:「小心點!」

    村前地空地上,紫雀真人已經甦醒了,但是並沒有站起來,而是癱軟在青鳥的懷裡,黃鶴等幾個師弟圍跪在他身邊。

    小兔妖善斷看到他們出來,輕輕對著溫樂陽搖搖頭:「紫雀耗盡真元,性命保不住了。」

    日月不動劫本來是雞籠道的開山始祖天翼真人留下的犀利法寶,千多年裡斬殺邪門歪道不計其數,是天下公認的五福中最凌厲、殺戮最重地寶貝。

    這件寶貝是天翼遛早地時候撿來的。用道家法力將其勉強,勉強收為己用,雖然威力大大折扣,但是依然成就了這對凶器地不世惡名。

    每個雞籠道掌門閉關,不是為了參悟日月雙劫地威力,而是施法加強封印,一晃一千多年,這對寶貝都沒什麼異常,對主人俯首帖耳惟命是從。可在不久前。隨著玉刀裹環重見天日,日月不動劫開始躁動,隨後發生了九頂山村民殺人事件,事關雞籠道千年威名,紫雀顧不得太多,立刻邀人上山來報仇,結果誰也沒想到報仇變成了失物招領。

    在與溫樂陽賭鬥的時候,紫雀以為自己中毒無救,狂怒之下心神失守。喚出了日月雙劫以求傷敵。隨後又拼勁了全身的修為與真元,想要搶回師門地寶貝。最終日月不動劫還是變回了陰錯陽差,紫雀的年紀本來已經到了他這個層次修士的極限,現在耗盡了全身的真元油盡燈枯,而且遺失了門派至寶之後心喪若死,最後一抿生機也斷絕了。

    空氣彷彿凝滯了,偶爾一兩聲雞籠道弟子的低聲飲泣。

    十幾分鐘之後,掌劍真人青鳥把恭恭敬敬的把紫雀放平在地,紫雀的臉色青灰,眼睛半睜半閉。

    青鳥緩緩站直了身體,對著身前的雞籠弟子猛地大哭了一聲:「掌門人羽化而去!」所有雞籠道全部放聲大哭。跪拜磕頭後,在大哭聲裡雞籠道弟子紛紛轉身,眼窩裡激盪著淚水,雙目如噴火般簸張雙手就要想著溫家人衝過來。

    青鳥陡然嚴厲了的吼了一聲:「紫雀掌門遺命,傳!」

    一聲傳字,像焦雷般轟然炸碎天空,雞籠道弟子一愣之下,都停止了身形,嘴角泣血重新跪在地上齊聲回應:「接掌門令!」「一傳,掌門遺命,雞籠道敗於溫家,今日後所有弟子不得再踏上九頂山一步。願!賭!服!輸!」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幾乎是從青鳥牙縫裡擠出來地!

    「二傳,掌門遺命,雞籠道召回天下弟子,開啟封山大陣,潛心修煉,練成九上天雷動大陣前,任何人不得下山入世!」

    青鳥道人聲音不停。彷彿想一口氣繼續把所有的話說完:「三傳,掌門遺命,青鳥為第十七代掌門,黃鶴師弟接任掌劍真人,執掌雞籠道刑罰諸事!」

    「四傳,掌門遺命。紫雀死後,不許一人流淚……」說到這裡,青鳥突然怪叫了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伏倒在紫雀的身體前放聲嚎啕!

    他身後的黃鶴真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著牙站起來繼續說:「四傳,掌門遺命,紫雀死後,不許一人流淚!紫雀死後。暴屍雞籠磨狼峰絕頂!紫雀死後,靈牌上不得寫字,埋於列祖祠堂門檻之下。凡雞籠道弟子拜祭先祖,必與雙足踏之,永世不得啟出!紫雀遺失師門重寶愧對先祖,死後唯盼罪魂不散,看我弟子風雲再起!」

    所有雞籠道弟子此刻都已經哭成了一片,身體癱軟在地,全部力量都扣在手指上死死抓住身下的泥土,卻失去了呼吸的力量。

    任誰也沒想到,看著陰狠小氣的紫雀真人。在死前給灑脫認輸,在死後給自己定下了如此嚴厲的懲罰,溫大老爺似乎歎了一口氣,低聲對著溫吞海吩咐了四個字:「一筆勾銷!在外行走地溫氏弟子遇到雞籠道人,讓路!」說完以後轉身走了。

    黃鶴真人顫抖著再度深深吸氣:「掌門遺言,雞籠道弟子牢記此時,可不頹喪!他日以我雞籠雷訣再開天闢地,天下絕頂看我雞籠山!」話音剛落,在他身前倏然血光爆現。青鳥老道搖搖晃晃的再度站起來,如魔如狂般嘶聲大笑:「姓溫的,賭注還沒收怎麼就走了!」雙肩上鮮血如泉噴湧,他的一雙胳膊已經被自己的巨劍斬斷,毫無生氣的掉落在地。

    立刻有雞籠道弟子上來給他止血包紮傷口,青鳥真人恍如不覺,只是一個勁向著溫家眾人狂笑。

    黃鶴勉強抑制悲慟,身形一飄閃到溫樂陽跟前:「你們地賭注,收好了吧!」說著把那對胳膊拋在了地上。

    溫樂陽搖頭剛要說話。黃鶴突然放低了聲音。用極快的語速對他說:「掌門臨終前,有幾句話要傳給你們。溫不草中隱藏著一個重要人物,關係天下正邪氣運!是誰我們也不知道,幾次上山本無惡念,只是想找出這個人,此事無誤而秘辛!」

    黃鶴說完,目光炯炯的瞪著溫樂陽。

    溫樂陽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黃鶴突然示弱地用意,當著所有人地面朗聲說道:「以往恩怨一筆勾銷!」

    黃鶴點點頭轉身就走。

    無論是鼎陽宮還是雞籠道,一次又一次上山糾纏,但是最終吃虧的還是他們;日月雙劫地法寶之爭,也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紫雀臨死前的決絕足以讓所有人動容!

    兩個兔妖對望了一眼,小兔妖善斷踏上了一步:「今日起登雞籠山尋釁者,是為大慈悲寺之敵!」說完搖搖頭,歎了口氣。

    崑崙派小掌門留正也朗聲對著門下弟子喝道:「崑崙令,犯雞籠者如玉虛撒野,必誅不赦!」

    一字宮夏老大也重重歎了口氣,他們和三個道門素來不睦,但是畢竟是五福連枝,小小的爭鬥無妨,這番慘事可也是他沒想到地:「一字宮也是如此,與雞籠為敵,就是一字宮的仇人。」

    鵝羊道的三味老道還是兩眼無神,呆呆望著面前地慘事,嘴裡喃喃的叨咕著:「這才是哀,這也是怒……」他還在琢磨著自己的人間滋味。崑崙掌門留正皺了下眉,身子一晃突然欺進三味老道,伸手抓住他的彎子用力一握:「道長,醒來……」

    三味老道這才一驚而醒,想起了眼前雞籠道的慘事,急忙傳令座下弟子傳下法令,也和另外三家差不多,從此把雞籠道的仇怨攬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什麼時候,紫雀真人半睜的雙眼,悄無聲息的閉合了。

    日月不動劫消失,紫雀丟掉的不僅是師門傳承地信物、數千弟子的臉面,更丟了雞籠山立派千年以來最大的仰仗,這對法寶殺人無數,雞籠道與邪門結下的血海深仇傾盡三江五湖也滌洗不盡,眼看著邪門歪道現在蠢蠢欲動,雞籠卻丟了鎮派至寶,此消彼長。雞籠山上恐怕即將被腥風血雨吞沒。

    因為老兔妖強悍的身手、溫樂陽的川菜和古怪拳法,日月雙劫地莫名消失,甚至溫不做那一喇叭的威力,更讓紫雀死前惶惶不安,明白雞籠山又樹立了一個大敵。

    紫雀臨死前一番用心,讓師弟當眾宣佈遺命。又告之溫家真相,這一連串的安排,其中既有遺失重寶地愧疚,也有回護門宗的苦心,更要為雞籠山消弭溫不草這個大敵。

    其他四門都已傳令天下從此庇護雞籠道,溫不草也當眾宣佈從此仇怨兩清,紫雀真人這才瞑目。

    不久之後,雞籠道弟子收了哭聲,小心翼翼的收斂起紫雀地遺體。正要下山的時候,一陣只能用驚天動地的來形容的哭聲,倏地響徹了九頂山!

    哭聲雖然響亮。卻毫無悲慼之意,聽得時間稍長,反而更像妖魔的獰笑!哭聲乍起的時候,溫樂陽還以為雞籠道弟子再出悲聲,搖搖頭沒說話,不過旋即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雞籠道地上百弟子也個個面色愕然。

    隨著哭聲,一陣沉重到足以讓大海翻騰地腳步聲,咚咚咚咚從山下傳來!每一響腳步聲裡。巍峨雄偉的大山都會狠狠一顫,有些溫家不諳武技毒功地女人甚至都站不住腳。

    一個陰狠的嚎叫合在腳步與哭聲中:「還我命,還我命,還我命!」

    崑崙道小掌門留正的臉色一變,充滿驚訝地對身後弟子說:「哭喊聲不是神通,是…是喊上來的!」正在上山的人根本就沒用傳音的神通,而是憑著一副嗓子在嗷嗷嘶吼,聲音一直從山腳直衝天際!

    兩個兔妖卻對望一樣,眼神中都透出了極度的驚駭。不樂對著溫樂陽喝道:「小心,是煞地的妖僧三斷,哭佛就是這般的聲音!」

    而小兔妖不樂朗聲通知同道:「諸位仙長小心,是厲害的妖物!」隨即雙手合十,大喝了一聲:「我佛,慈!悲!」,他的聲音倏地變成了滾滾迴盪地天雷,像萬把尖刀把哭聲瞬間扯碎!他身後的大慈悲寺群僧也跟著喝念:「慈航,普!渡!」

    一蓬金黃色的佛光猛然在天空中爆起。穩穩把溫家村籠罩起來。無數金色的蝴蝶翩翩飛舞,翅膀扇動之間蕩起一層層炫目的光華。

    阿蛋立刻歡呼一聲。騎在玲瓏馬上,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去薅蝴蝶。金蝶和他的小胖手一碰,立刻像肥皂泡一樣粉碎消失……阿蛋這邊都玩半天了,小結巴神僧還在和普費勁,估計一時半會渡還出不來。

    阿蛋也不再抓蝴蝶了,催馬趕到希聲小結巴跟前,攥著拳頭咬牙切齒的和他一起使勁。

    大慈悲寺如臨大敵,其他人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不過誰也不敢怠慢紛紛退後結住陣法準備禦敵。

    只有鵝羊掌門三味老道冷笑了一聲:「修道之人,怕什麼妖物!鵝羊弟子隨我下山除妖!」

    三味剛才一直陷在功法裡,後來才回過味來,雞籠道雖然慘敗,但是最後紫雀一番遺命傳的風雨皆驚,以一己之力給雞籠道挽回了面子,日後修真道上再提起這件事,不僅不會笑話雞籠道,反而大都會贊上一聲:紫雀真人好血骨!

    鵝羊道可就不是了,自己貨真價實的挨上了十幾個大耳刮子,這臉算是丟到大糞坑裡去了,他在山上是一刻也不想多呆,吆喝了一聲之後,身後還未受傷地弟子立刻蕩起了飛劍,隨著掌門向山下衝去。

    雞籠道的青鳥失去雙臂現在已經昏厥,諸事都有黃鶴掌管,座下的弟子也想跟著三味一起衝,都被黃鶴喝止。

    崑崙道留正看到善斷的臉色無比凝重,猶豫了一下對著門下弟子長聲號令:「不得妄動,與大慈悲寺神僧犄角禦敵!」

    善斷向著小掌門留正微微一點頭,根本就不管大呼小叫衝下山去的三味真人。

    片刻後,不遠處叮叮噹噹的金鐵交擊聲大作,三味真人如雷吼喝:「哀莫大於心……」隨即跟上了一聲慘叫,又過了一會,雞籠道弟子就像一群被熊瞎子追的鴨子,狼狽不堪的跑進村子,三味真人臉色蒼白,嘴角沁血走在最後,給自家弟子斷後。

    包括大小兔妖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就算鵝羊弟子大都受傷,這麼快就潰敗是實在太過駭人聽聞。

    如雷崩山的腳步越來越近,哭聲也越來越響亮,距離村口最近地崑崙道小掌門突然哎喲驚叫了一聲,目光駭然地回頭望向小兔妖善斷:「這…這是個什麼東西!」

    正捶胸頓足哭喊著還我命,甩開大步上山的,赫然是一座七八層樓高、青黃斑駁地巨大銅佛!

    稽非老道伸長了脖子,匆匆掃了一眼就對著溫樂陽猛地慘叫了一聲:「你們家怎麼還惹上變形金剛了!」

    距離他不遠的慕慕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你還知道變形金剛?」
引言 使用道具
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39:50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六章 哭佛

    就連大小兔妖也沒想到,上山的不是煞地裡閻摩羅王寺妖僧主持三斷,而是那座巨大的哭佛。

    本應滿臉慈悲、悲天憫人的巨佛,卻在猙獰的大聲號哭!

    哭佛一上山,村子裡的人立刻就亂套了,老兔妖沉聲對著溫樂陽說:「讓無關的人退散!妖僧三斷捨了自己的肉身,潛神進入了這個邪物!」

    說完,老兔妖也不在其他四大門宗面前掩藏自己的佛家神通,猛地發出一聲尖細得好像嬰兒咿呀的長鳴:「佛陀!大開天絲絲長指像,諸般業力纏身!妖!魔!止!步!」巨佛成妖?這樣的邪物還能得了,老兔妖知道自己是村子裡實力最強的人,立刻強攻,至少也要試出敵人的斤兩。

    老兔妖的十根手指倏然變得又軟又扁,像章魚的觸手一樣,在他身前柔軟而靈活開闔著,無數根長絲像蚯蚓一樣從金光中蜿蜒著抽離了出來,把剛剛進入佛光籠罩的巨大哭佛瞬間纏縛起來,哭佛無法邁步,開始拚命的掙動!

    老兔妖閃電般衝越而起,再度開聲用稚嫩得讓人毛骨悚然的嗓音長鳴:「佛陀!化樂天,降魔相!」

    降魔相,天魔降妖時的憤怒之相,相傳是佛祖八相成道之一,為自己的身體接引西天秘法之力。老兔妖化作降魔相之後,臉上的表情倏然變得凜然而威嚴,在身體與哭佛胸膛平齊的時候,雙手猛拍合十,一道璀璨濃烈到足以融化金精的豪光如電而射,狠狠砸在了哭佛的心上!

    哭佛哀號一聲,轟然坐到在地,同時身體卻奮力一張。啪的一聲悶響,纏身的金色佛絲盡數崩斷!

    突然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在哭佛跌倒的劇震中突兀的響起來,七個彩虹兄弟同時喊了一聲:「打它!」旋即七道瑰麗色彩從拓斜大旗下衝天而起。向著哭佛席捲而去!

    散修們這才如夢初醒,牛力士敞開的胸口上,大撮地護心毛都興奮的直顫,在哈哈大笑中一把抓起自己的狼牙棒,揮舞片刻,巨大的白狼在空中探出頭。長嗥著撲向哭佛;紅姑婆也笑著雙手連搓,一朵又一朵碗口大的紅花呼嘯盤旋沖天而起;盤山公冶老爺子依舊背著雙手,冷哼了一聲之後,一抹淬礪的劍光從哭佛腳下自下而上陰狠地撩起……

    巨佛上山,本來就喜歡打架惹事的散修先驚後喜,現在有人一招呼,立刻咬牙瞪眼紛紛施展神通,幾百件法寶或刁鑽陰狠或氣勢恢宏,蕩著無數流光溢彩遮天蔽日的向著哭佛砸去。

    老兔妖衝在最前。臉上怒氣蓬勃降魔佛相。雙手翻轉不停。一個又一個佛家降魔手印。如蓮花般不停地在他手上綻放。佛光中不停地凝結出巨大地佛家符篆梵字。隨即一閃而逝輕飄飄地飛向哭佛。

    哭佛坐在地上大聲地號哭不已。任由各種各樣地法寶叮叮噹噹砸在身上。根本就不管不顧。只是偶爾伸出一隻手。看似笨拙地把老兔妖不樂幻出地佛篆拍碎。另一隻手則不停地探出。在身邊地佛光中不停地撕扯。

    原本無形無質地金光。被哭佛一抓竟然扯下了一大片。隨後被哭佛張開嘴咀嚼幾下。大口吞掉!

    妖僧三斷上次在煞地就和大小兔妖拼了個兩敗俱傷。現在又把自己地元神煉入了哭佛中。實力比著原來大增。散修地法寶扔了漫天。雖然聲勢驚人但是根本傷不到哭佛。只有老兔妖地降魔手印才能讓這個妖物忌憚幾分。

    小兔妖善斷誦了聲佛偈。再次一步登天。印在背後地羅剎鬼桀桀怪笑。在空中劃著詭異地弧線撲向哭佛!小鬼地身體靈活之極。撲到哭佛身上閃電般地攀爬遊走。四足如鉤狠狠一抓。哭佛必然驚天動地地慘叫一聲。銅鑄地佛身上就被硬生生扯下一塊惡臭沖天地皮肉!

    一字宮夏老大和崑崙道小掌門留正也對望了一眼。同時一震消失了身影。這個時候哭佛似乎也被打疼了。呲牙咧嘴地跳起來。右手依舊不停抵擋著老兔妖不樂地佛撰。左手閃電般地一抓。如電遊走地羅剎小鬼吱吱怪叫著被它抓在手裡哭佛一把把小鬼送進了自己地嘴裡。小鬼發出了一聲骨頭與血肉廝摩地慘叫。哭佛地嘴角淌出幾縷淡金色地血液。

    小兔妖佛法被破,悶哼了一聲躍回地面,踉蹌著不停後退,老兔妖眼看著自己的降魔相根本就無法傷敵,心裡又愛護弟子,身子一晃也回到地面上扶住了善斷。

    崑崙道掌門留正當先出現在哭佛身後,雙手繃直,指縫裡夾著八張靈符,清朗的聲音遠遠貫出天際:「無量,織雲,縛身!」隨即八張靈符迎風飛揚,天空上本來悠閒遊蕩的浮雲彷彿聽到了召喚,猛地從四面八方聚斂而至,八道粗豪的長練從雲層中直捲而出,靈蛇般纏繞在哭佛的身體上,剛剛跳起來的哭佛再度坐到!

    哭佛跌倒地瞬間,夏老大在它頭頂現身,全身都綻放著湛清碧綠地妖嬈怒焰,雙目圓睜怒嘯:「天不容你!」手裡長針般的小槍發出了一聲振裂天地地咆哮,從夏老大的手中奮力掙脫而出,裹起了一條瀑布般的綠色槍華,毫不留情的扎向哭佛的哭佛的天靈。

    哭佛跌坐在地霍然抬頭,臉上萬分猙獰暴戾,眼神卻飽蘊哀傷痛苦,倏地一瞪正在施法催動長槍的夏老大。

    夏老大只覺得一股如刀的悲冷,從哭佛的雙眼狠狠插進了自己的身體,猝不及防中怪叫了一聲,殺勢凜然的長槍也倏地被打回原形,隨同主人一起從半空重重的跌落在地!

    夏老大受傷雖然不重,但是心裡卻驚駭到了極點,哭佛的苦眼,如刀!

    崑崙道留正的織雲成索也瞬間崩裂,八張靈符就像受傷的蚯蚓,猛地跳了一下之後化作青煙。哭佛依舊哭聲震天,在半天法寶的轟擊下,笨拙的再度爬起,一張痛苦扭曲的佛面左右搖擺。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遽然一聲焦雷破空,萬道雷霆如靈蛇閃動,溫樂陽拿著小易的大喇叭,高高地躍起之後照著哭佛的大臉就是一槍!哭佛的哭聲剎那變成淒厲的嘶吼,向後踉踉蹌蹌的退後幾步才站穩,五官都被雷心痧打成了一片模糊。但是片刻後,就像被一隻無形巧手捏的橡皮泥,那張被雷心痧打成了一團稀爛地臉,再度清晰起來,依舊是滿臉哭像!

    五福裡,雞籠道掌門已死,新掌門青鳥重傷昏迷,鵝羊道三味真人下山的時候已遭重創,妖僧善斷、一字宮夏老大、崑崙道留。三個正道修士中頂尖的人物外加老兔妖不樂連番出手,在其他人眼中看來驚天動地的神通根本沒法傷到哭佛,紛紛叱喝著退了下來。

    哭佛卻似乎被激怒了。站穩後開始四處亂闖,兩隻大手一揮,不知多少件法寶被它一巴掌拍得粉碎,人群裡立刻爆發出一陣慘呼,被毀掉法寶的修士重傷摔倒。

    巨佛嘴裡哭號不停,所到之處人仰馬翻,巨大的足印之下泥濘著殘屍與碎肉!九頂山溫家村亂成了一片!

    除了接連響起的雷心痧的巨大轟鳴,根本沒什麼人能止住他一步。溫樂陽每打一槍就得讓小易幫他裝火藥雷心痧,急得嗷嗷直叫:「什麼東西。這麼結實!」這座哭佛似乎沒什麼神通,但是力量恐怖身體龐大,能夠分金裂石的法術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老兔妖苦笑了一聲:「三斷逆天而行,以神煉佛,現在是金剛不壞法相!」

    佛像本來是莊嚴慈悲地祥瑞靈物,但是這座銅佛在煞地端放了一千多年,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被陰戾煞氣侵襲,早就變成了邪物,不知道又被妖僧三斷用什麼邪術煉製。最後煉成了現在的哭像不壞不毀的怪物。

    小兔妖善斷回頭對著身後地僧侶吩咐了一聲:「大慈悲法陣,擋他片刻!」說完和老兔妖一起,找了個地方盤膝而坐,兩個人手上盤結著一模一樣的手印,臉上也是一般的寶相莊嚴,開始作法喚起新的神通。

    崑崙小掌門留正也深吸了一口氣,五心向天穩穩坐到閉上了眼睛,根本就不再看四處為虐的哭佛,崑崙道弟子紛紛躍到掌門身邊。一起端坐著和留正一起施法。

    一字宮夏老大來的時候怕讓溫家誤會。身邊只帶了幾個人,根本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陣勢。現在擺不出一字宮的一字大陣,猶豫了一下之後一咬牙,擎起自己的小槍喚起萬丈神芒,再度撲向了哭佛!一時間淬礪地綠色神芒暴漲,震耳欲聾的巨響交疊,夏老大總算纏住了哭佛片刻。

    大慈悲寺五大禪院的首座把滿臉倉皇的小結巴神僧圍在了中間。

    阿蛋幾次想衝進去救小結巴,都被其他的僧侶攔住。阿蛋不知道一群大和尚圍著小和尚在幹啥,咬牙切齒的退開幾步,揮舞著小拳頭正要向上衝,突然連串的驚呼聲從他的身邊響起!

    哭佛終於擺脫了夏老大的槍魂,正大步向著阿蛋衝來,彎腰伸手,像一張大網一樣抓向了他。依舊滿臉悲苦地痛哭像,但是眼神卻飽含笑意,兩種截然相反的神色交織哭佛的臉上,讓人不寒而慄!

    夏老大臉色蒼白,正站在一棵大樹上狼狽的喘息著……

    先是一聲脆喝,慕慕像投林的燕子一把抱起阿蛋,幾乎貼著地皮向著旁邊滑去。

    溫樂陽緊隨其後,手裡握著小易剛剛裝好的大喇叭,抬手照著哭佛的巨手就是一擊轟鳴,萬道雷光煌煌紮在哭佛的手上!

    哭佛好像一把抓在仙人球上,慘叫了一聲顫抖著收了回去,但另一隻手沒受傷的手卻毫不停頓,閃電般地伸出,不帶一絲風聲地向著慕慕與阿蛋抓去!

    就在大手堪堪抓住慕慕的瞬間,又是一聲脆喝響起,一支銀色地長槍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慕慕和佛手之間,一字宮夏老大的女兒十九威風凜凜的擎起銀槍,一躍而至!

    銀色地長槍只支撐了片刻不到,就啪的一聲折斷了,十九悶哼了半聲。窈窕的身子向著旁邊摔去。哭佛巨手不停,詭異的抖動了一下之後,再度向著慕慕抓去,對阿蛋它勢在必得。

    溫樂陽就緊緊跟在慕慕她後,趁著十九揮槍阻敵的片刻,他就已經撲了上來。四肢猛地合抱住佛手的拇指,全身錯拳一震而發!

    大慈悲寺地和尚既不理會自家掌門,也不管眼前的生死搏殺,只是緊緊圍住五位首座和小結巴希聲,低頭不停的頌唱經文。

    老和尚希覺滿目慈悲,望著小結巴:「小師弟,辛苦你了。」小結巴搖搖頭,沒說話,他說話太耽誤時間。

    希覺老和尚似乎笑了笑。倏地開口,一字一字的拉長了聲音,嗓音嘶啞難聽:「大慈悲無相。無法,無天!」

    十力禪院首座踏上一步,簸箕大的手掌向著小結巴希聲的小腹上一按,用極低的聲音說出了兩個字:「十力!」

    其他幾個禪院的首座也紛紛踏步上前,依次按住小結巴的上腹、胸口和臉,各自有氣無力地念道:

    「八相!」

    「六通!」

    「三明!」

    希覺最後一個,把手穩穩按住希聲的天靈:「諸佛釋尊唯以一大事之因緣故出現於世!」

    老和尚希覺的話音剛落,村子裡原本氤氳飄蕩地金光倏然流轉了起來,像歡快的清流迅速彙集到到小結巴希聲的身後……

    哭佛的拇指被溫樂陽抱住。巨大的手相一變,尾指如鉤彎起,看似輕緩的向著溫樂陽一彈!

    這是怎樣的力量啊,溫樂陽只覺得整整一座泰山突兀的飛來,狠狠砸在了自己的身體上,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同時猛烈暴張,可怕地力量一下子就撐破了他的皮膚,溫樂陽慘叫一聲,摔倒了慕慕身旁。

    慕慕騰出一隻手扶住他。全沒想到從他身上巨力排山倒海般衝來,慕慕也噗的一口鮮血仰天噴起。

    佛手不停,從天而降,笨拙的把糾纏成一團的溫樂陽、慕慕和阿蛋盡數抓起,小易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她距離溫樂陽太遠,沒辦法和他死在一起!

    溫樂陽全身的鮮血都像開水一樣沸騰著,呀呀怪叫著拚命撐起四肢,想要撐開這隻鐵鉗般的大手。身體裡的生死毒和侵入地巨力轟轟對撞四處散開。五臟六腑都好像錯了位置,被各種力量包裹、揉搓著。每個毛孔迅速凝結出豆大的血滴,隨著皮膚的紋路流淌!

    「媽的!」

    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從溫樂陽的胸口有些無奈的響起,隨即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黑。

    一股濃稠得即便傾盡浩海也無法滌蕩乾淨的黑暗!

    黑色地陽差悄無聲息地擋在了溫樂陽身前,驟然綻放的黑色光華,正在緩緩合攏地佛手一下子被陽差暴起的妖力狠狠撐開,溫樂陽只覺得身體一輕,和慕慕、阿蛋一起從佛手中摔落地面。同時慘白的月刃陰錯流轉,沒發出一點聲音劃過了哭佛的五指!

    哭佛爆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哭嗥,五根手指隨著月刃陰錯劃過,翻著痛苦的跟頭,和它巨大的手掌分離!

    陰錯陽差倏然現身重創了哭佛,自己卻也好像脫力般疲憊的顫抖了幾下,勉強消失在空氣裡。

    溫樂陽重重的摔在地上,只覺得一股股鮮血不停的從胸口湧上咽喉,渾身顫抖著嘶聲低吼:「裹環,再來……」

    「再來個屁!再也來不了了!」裹環的聲音比他也強不了多少,聲音極低卻好像是拼勁全身的力量才勉強喊出來的。

    哭佛疼得在地面上狠狠跳起來,顧不得剛剛被雷心痧轟過的手還沒長好,高高揮起正要向著溫樂陽拍下,突然哭佛的表情一怔,停住了動作。

    大慈悲寺的法陣終於佈置完了。

    五位禪院主持全都神情萎頓的摔倒,被身後的弟子扶了下去。

    層層金光轉動匯聚,豁然在小神僧希聲身後,疊起了一座與哭佛大小差不多、有形有質的佛陀金身!

    小神僧希聲突然微微一笑,伸出手在空氣中捏住了一絲正在流動的金光,他身後的金光佛陀也微微一笑。作出拈花手相,和希聲的動作一模一樣!

    三明六通、八相十力,皆因一大事而起,佛為救濟眾生現身於世,大慈悲寺五大禪院聯手化諸般業力鑄就佛陀金身法相以降妖除魔。

    小結巴心思單純,天生佛像。大慈悲寺裡幾千僧侶,也只有他才能擔得起這個神通之力。

    一座是青黃斑駁地哭臉佛陀,一座是金光燦然的微笑佛陀,兩隻巨佛四目相對,在空氣中發出了嘶嘶的摩擦聲。

    小神僧希聲依舊微笑著,放飛了指尖的一抹金光,向著面前的哭佛緩緩抬手。

    哭佛似乎完全忘記了腳下的阿蛋,也伸出了被雷心痧轟過地手掌,和小希聲身後的金佛盈盈一握。兩隻巨佛的身體。同時一震,隨即僵立不動!身體不動,而表情卻在迅速的轉換。哭佛依舊痛哭流涕,而金佛的微笑,幾乎在一瞬間就被擊碎,小希聲的身體開始突突突的顫抖了起來。

    在一旁打坐默默施法的兩個兔妖,雖然都是一副莊嚴寶相,但是眼角眉梢之間掩飾不住的焦慮,這座哭佛被無盡地陰煞煉了千年,最後融了妖僧三斷的元神,幾乎妖力大成。已經算是奪天地戾氣而生的怪物,大慈悲法陣幻化地佛祖法相終歸威力有限,更難以持久,現在兩個兔妖正在幻化威力巨大的神通,一時之間難以完成……

    崑崙山深處,隱藏著一座紅色的巖嶺。巖嶺雖然算不上巍峨高聳,但是從上而下寸草不生,光禿禿的紅色岩石裸露而斑駁,與周圍的翠色山巒顯得格格不入。

    一隻迷路的野獾正從巖嶺腳下經過。突然停住了腳步,昂起頭警惕的看著四周,尖尖的鼻子不停的抽搐著,彷彿嗅出了危險地味道,片刻之後,獾子猛地轉身,拚命的向著巖嶺相反的方向奔逃而去。

    在紅色的巖嶺上,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層層巨大的道門符篆,整座山巖先是微微呻吟了一聲。隨即開始不停的顫抖著。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猛地一聲蒼然嗡鳴,一柄寒芒迸射的長劍從山巖中沖天而起,一蕩而割裂了陽光!

    一柄、兩柄、三柄……越來越多的長劍從巖嶺中破土而出,懸浮在半空,不過片刻地功夫,空中已經聚攏了成千上萬把長劍,淬礪的氣勢肆意氤氳,和煦的陽光被遠遠的趕出了山巒。

    終於巖嶺發出了一聲呻吟,浮於表面的符篆轟然炸碎,漫天長劍急震清鳴,向著蜀地閃電般衝去!

    崑崙道小掌門留正五心向天端坐在地上,臉上沒有了一絲戲謔,眉頭緊緊的皺起,三條煞紋赫然印在了額頭上,就在金佛的光芒愈發黯淡、漸漸要消散的時候,留正猛地一躍而起,暴睜的雙眼赫然閃爍著淬礪地寒光,雙指如戟遙指哭佛,長聲大喝:「律令,彈劍,誅妖!」

    遠天中猛地炸起了一陣清亮、悅耳但卻殺氣沖天地震鳴聲,一片烏雲奔湧而至!過了片刻之後,村裡的修士們才目瞪口呆地發現,天空中漆黑如墨的根本不是雲,而是千萬柄寒意淬礪的長劍!

    留正喚出的彈劍神通,是崑崙道的誅妖大陣,巖嶺的所在正在崑崙龍脈的右爪趾尖,集結天地與大山的淬礪,萬把百煉神劍平時深埋在巖嶺中吸斂殺意,隨時可應法咒千里馳援到掌門身邊。

    剎那間,溫家村變成了打鐵鋪了……

    叮叮噹噹的聲音響成一片,鋪天蓋地的劍雨向著哭佛瘋狂的傾瀉而去!溫家村裡的其他人這下誰也顧不上拚命殺敵,各自抱著腦袋四處亂跑,阿蛋一手扶著慕慕,一手扶著溫樂陽,只恨自己當初用氈帽換掉了銅鍋。

    好在長劍有靈,四處穿梭飛舞,但是只向著哭佛一個人招呼,其他置身劍雨的人處境看上去雖然嚇人,但是沒什麼危險。

    巨大的哭佛昂昂的嘶吼痛哭著,在漫天飛劍中搖搖晃晃,卻始終屹立不倒,鋒銳的飛劍不停的割翻它身上似金似玉的皮膚,而腥臭的汁液也從它身上四散飛濺,只要長劍一被汁液沾染,立刻哀鳴一聲墜落在地,迅速的失去了光澤。

    小結巴神僧得了崑崙道誅妖大陣的支援,慢慢的停止了顫抖,咬著牙再度開始和哭佛較力。

    千萬把劍嗡嗡震鳴飛舞,同時不知道又有多少長劍劈里啪啦的掉到地上,小掌門留正開始還是滿臉莊嚴怒目圓睜,眼看著自家的寶貝飛劍損毀的越來越多,臉色也從正義凜然變成了心疼,在忍的半天之後狠狠的一跺腳,對著不遠處閉目入定的大小兔妖喊道:「神僧,您倒是快點啊!」,在留正身後的一個黑鬚崑崙道小聲對著同門說:「這次咱可賠了!」

    老兔妖不樂和小兔妖善斷,終於於漫天長劍飛舞中,同時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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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40:18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七章 殺佛

    萬里蒼穹,倏然撐起金色光芒!

    沒了雲、沒了日甚至都沒了天,只有一條金光大道直鋪天際,一陣輕靈的梵唱與仙樂交織成清心怯惡的天咒,輕輕的撫平了每個人心底的恐懼,更遮掩住哭佛暴戾的哭聲,不樂與善斷兩個兔妖雙手合十,滿目虔誠的輕輕唱誦:「能持無所畏,知根無所畏,決疑無所畏,答報無所畏,法相空空,大公德天。」

    漫天劍雨、無數法寶都奈何不了的哭佛突然抬起頭,看了看頭頂上的燦爛金光,瞬間變得暴躁起來,一隻大手拚命的掙動,想要甩拖小結巴神僧身後的金佛。

    剛剛回復笑意的小結巴希聲立刻又變得愁眉苦臉,他和身後的金佛是同心同身,被搖晃的東倒西歪。

    不樂和善斷這次施法和以往不同。以往他們施法,都是用自己千年的修為來凝聚諸般天神法相,以求發揮佛宗神通的大威力,而這次用的根本不是自身的修為,而是靠佛性:以菩薩四無所畏的至性,來聚集萬生諸般業力,最終凝結成二十八部天中的大公德天、功德天女摩訶什密的佛法金身助他們降妖除魔。

    以往是自己造的菩薩,這次是用自己的佛性喚來天地靈氣凝結而成菩薩!

    無論敵人是妖魔鬼怪還是正邪修士,兩個兔妖就算叫破了喉嚨也休想請動天地間的靈氣來塑造金身法相,不過這次來的是哭佛,是天地間的戾氣化身而成的孽障,剛好是嚴格的天地關係,兩個兔妖完成接引以無所謂不動搖之心,喚醒佛家千年香火在天地間凝聚而成的禪力就可以了。

    只不過這一番接引時間漫長,要沒有高手護法,兩個兔妖早就被拍成平面體了。

    一俟接引完成,天地間禪力凝結,兩個兔妖的臉白的好像透明一樣。依舊咬牙快步搶到希聲身旁,一左一右各自伸出一隻手,用力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天上,沿著金光大道上一個慈眉善目地飄飄仙女微笑而至,左手捻動如意珠,右手施無畏印。在她背後若隱若現出一道光怪陸離的寶山,山頂五色祥雲,雲上還有一隻六牙白象,正用象鼻頑皮的攪動瑪瑙寶瓶!

    功德仙女法相一現身,哭佛再度抬頭望天,哭眼如刀,猛地凝聚起猶如實質的目力,向著功德仙女電射而去!

    剛才一字宮地夏老大就在哭佛這一記眼刀之下吃了大虧。

    功德仙女地法相卻絲毫未變。右手翻轉不畏印輕輕一揮。哭佛嗷地慘叫了一聲。一雙哭眼赫然變成了一對黑窟窿。痛哭地眼相一破。滿臉哭像立刻消失無形。巨大地銅佛猛地停止了所有動作。全身僵直地站在當場一動不動!

    功德仙女在天空中。微笑地望著銅佛。

    小結巴希聲長出一口氣輕輕鬆開手。後退了幾步。他身後地金光佛就像破曉時地煙霞。輕輕地飄散於無形。收了陣法之後。兩眼一翻摔倒在善斷懷裡。虛脫了過去。

    溫樂陽、慕慕、十九幾個傷者早就被死字號地人接應到相對安全地地方。溫樂陽愕然瞪著高高僵立地大銅佛:「這就…完事了?」

    前面打得天崩地裂。五福高手各顯神通。法寶地破空長鳴、痛苦地嚎啕大哭和修士地吐氣斷喝交織成一片。顯得又輝煌又壯烈又震撼。好容易盼到了大結局。就那麼一下?

    溫樂陽有一種極度的憋悶感,好像壯懷激烈的看著英雄與強敵戰拼爆了全身血脈,終於一戰功成。英雄擺好了姿勢之後,所有的觀眾都能感覺到他即將仰天噴血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喝一聲:「捨我其誰!」,結果到了最後。和著英雄那聲凜然斷喝噴出來的不是滿腔熱血,而是一個扁桃體。

    玉刀裹環堅持著搭腔:「差不多完了,也就最後這一下有點看頭!這個哭臉禿子全身的真元都在眼上,眼睛一破也就完了。」裹環也沒見過和尚,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和尚跟禿子的實質性區別。

    溫樂陽有點不服氣:「剛開始我一槍差點打碎了哭佛地臉。」裹環鄙夷的笑了一聲:「人家這是神通破真元,跟你的雷心痧不是一回事!不過那個小兔妖沒怎麼出力……」

    猛地一聲哀嚎!

    銅佛在僵硬了片刻之後,遽然跳腳慘叫,不再是痛哭,而是哀號慘叫!兩隻已經殘廢掉的大手不停在自己的身體上撕撓狂抓。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嘶鳴。巨大的身體轟轟然摔倒在地面上,不停的翻滾著。把溫家村的空地壓得平平整整。

    在聲勢驚人地翻滾中,銅佛身上爬出了一條條裂璺,劇烈的顫抖不停,銅鐵般堅硬、又腐肉般惡臭的身體層層碎裂開,一塊塊皮肉掉下來,迅速化成慘白的汁液滲入地面,到了最後的時候,咕嚕一聲,竟然從銅佛碎裂的身體裡,滾出來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老頭兒!大慈悲寺的僧侶立刻圍上去用各種佛門法篆封住了老頭兒地身體,老小兔妖仔細檢查之後,確定他在沒有一絲元力,離死已經不遠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而天上地功德仙女,不知何時已經飄然散去。

    崑崙道小掌門留正也把剩下長劍歸回崑崙山,正看著滿地殘劍心疼的直跺腳。一字宮夏老大父女都傷地不輕但是性命無虞,其他幾個門宗的重要人物也都沒什麼大事。

    不樂老和尚雖然暴露了佛家神通,但是大慈悲寺自己假裝沒事人,其他幾個門宗誰也不好主動訊問。

    至於哭佛妖僧的來歷,小兔妖善斷笑著搖搖頭:「這個妖孽究竟是何方神聖,和尚也不知道,想來是那些邪魔外道看我五福聚會於此,用邪法請來的妖仙吧!以後還請仙長們多留意,助和尚早日查出真兇,為殉命的無辜報仇!」

    這麼沒味的話當然誰都不信,但最後是大慈悲寺施展神通誅殺了妖物、捉住的俘虜自然也是大慈悲寺的,他們不信也沒什麼辦法。

    雞籠道和鵝羊道的人不想在山上多呆,幾乎是哭佛前腳倒下。他們後腳就下山了。

    崑崙道小掌門留正纏著小兔妖善斷,嬉皮笑臉的問來問去,善斷一個勁的笑,倆人互相折磨地都挺沒脾氣,最後留正無奈,還是帶著弟子走了。

    一字宮夏老大一臉鄭重的找到溫大爺爺:「老爺子。夏某人有個不情之請。我還有要事在身,十九丫頭傷的不輕不能跟我一起下山,一字宮現在又遇到些大事,能不能先把她留在您這。」

    一旁的駱家兩位魁首都不懷好意的笑了:「不管怎麼說,十九娃兒是救了旺夫那個丫頭,還是由我們帶回到咱們烏鴉嶺吧,保證這一路舒舒服服收不到半點顛簸……」

    夏老大臉上一窘:「這個……」

    十九卻納悶的問駱家魁首:「旺夫?」慕慕重傷吐血,也沒耽誤她氣地直跺腳,阿蛋也跟著她嬉皮笑臉的跺腳。

    溫大爺爺呵呵一笑。對著駱家兩位魁首擺了擺手:「還是留在九頂山吧!」

    十九在關鍵時刻擋住了哭佛,長槍折斷法寶被毀這才身受重傷,怎麼說也是幫了自己人。溫、苗、駱三家都一樣,對付敵人小氣霸道,但是受了一點恩惠肯定會還回去。

    而且以溫大老爺的脾氣,十九留下正好,他倒想看看一字宮圖謀溫不草什麼。

    夏老大哈哈一笑,又客氣了兩句之後,也帶著人下山去了。

    讓溫樂陽感到意外的是,一俟另外四個門宗的首腦下山,小兔妖善斷也立刻帶著大慈悲寺的僧眾告辭下山。一刻都沒有多呆,只有老兔妖不樂留在了村子裡。

    散修們有的散去了,有些受傷的或者還想看熱鬧的都留在了村子裡,溫家人好酒好肉地招待著,這些人不管怎麼說都是上山來溫不草助威的,事後一番款待總是免不了的。

    天下五福齊聚溫家村,是修真正道上千年未遇地大事,不過從黎明到黃昏,短短的一個白天裡。五福高手輪番登場各顯神通,五福中殺戮最重的雞籠道更是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九頂山上折戟沉沙,鎮派之寶被奪走、老掌門含恨而終。

    到了最後哭佛的出現,更引出了五福各家的通天手段,無論是崑崙道的萬劍朝宗還是大慈悲寺的以佛性凝結天地靈氣幻出大公德天,都足以讓修真道掀起滔天巨浪。

    三個道門和一字宮夏老大走後,村子裡的事情自然有其他弟子去料理,一群重要人物全部去了溫一半地刑房。

    刑房在村後偏僻的角落裡,平時根本沒有溫家弟子願意靠近這裡。溫一半平時獨自住在這裡裡。老兔妖在惡戰之後就沒露面。直接羈押著從哭佛肚子裡抓住的妖人去了刑房。

    溫樂陽一進刑房就是一愣,他以前從沒踏進過這間屋子。在所有溫家弟子的心裡,這裡一定是陰森恐怖,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到處都掛滿血跡斑駁的鉤子刀子抓子和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刑具,沒想到屋子裡乾燥敞亮,傢俱雖然陳舊但是四處都乾乾淨淨,還透著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氣。

    哭佛腹中的妖人是一個瘦骨嶙峋地禿頭老者,全身赤裸的坐在溫一半的木板床上,上身像個蝦米一樣佝僂著,下巴幾乎碰到了肚皮。兩隻皮包骨頭的手交疊在一起,捧著一尊羊脂般剔透的小小玉佛,正在閉目入定。

    玉佛氤氳著一層淡淡的光華,把妖人穩穩的籠罩住,望上去安靜而祥和。老兔妖不樂也在一旁打坐養神,看到他們來了勉強的一笑:「妖僧三斷!」他和小兔妖召喚聯手請動功德仙女消耗極大,現在臉色雖然好了一點,不過依舊蒼白的嚇人,一雙老眼也通紅,溫不做沒心沒肺地笑這問:「神僧,您這眼…是急得血絲兒還是法力不夠要顯出真身了?」

    溫樂陽笑著斜忒了溫不做一眼,岔開了話題:「不是說妖僧捨了自己地肉身,潛神進了哭佛嗎?」

    老兔妖嘿嘿一笑:「當時猜錯了,這個妖僧的法術邪門地很,我沒聽過也沒見過。」

    溫樂陽和不樂認識以來。這位兔妖神僧就沒猜對過,只好苦笑著再次岔開話題,伸手指著快要蜷縮成一團的妖僧三斷:「那他現在是死是活?」

    老兔妖不樂沉吟了一下,溫不做趕緊小聲補充:「您老這次猜準點。」

    老兔妖沒搭理溫不做,對著其他人說:「活……是肯定活不了了,他的元神都繫在哭佛身上。哭佛一碎這條性命就沒了,現在我用骨玉佛罩住他,盼著他在死前還能恢復一絲神智,能再醒來片刻。」

    說完,老兔妖又把目光轉向溫樂陽:「黃鶴把胳膊給你時說的話,你還沒告訴幾位當家吧?」他早就修煉出佛門的耳眼神通,黃鶴當時低聲對溫樂陽說地話,字字都進了他的耳朵。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趕忙把黃鶴說溫家隱藏著一個關係天下正邪氣運的重要人物的話告訴了其他人。

    這個事情從上次青鳥帶人上山的時候。溫家幾位家長就已經猜到了,但是溫不草不是門派而是家族,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是娘生爹養。來歷全都一清二楚,在鼎陽宮的人出現之前,連修真道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更談不上關乎正邪氣運。

    現在從黃鶴嘴裡說出來,這件事卻一下子就變了份量!

    溫大老爺地臉色猛地一變,回頭對四老爺說:「馬上帶著死字號攔住雞籠道!」

    事關正邪氣運這六個字換太重了,別說溫不草,就是五福這樣在修真道上呼風喚雨千多年的門宗也擔不住這六個字!如果這個消息真的有根有據,又被雞籠道這樣有份量的大門宗傳出去。只怕天下間的腥風血雨全部都會被引到九頂山上來!

    老兔妖不樂卻搖搖頭攔住了馬上就要下山的四老爺,通紅的眼睛裡透出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得意:「善斷已經去了!黃鶴和你說過之後,我就吩咐善斷此間事了立刻跟住雞籠道士,這個消息的來龍去脈是一定要查清楚地,而且也無論如何也不能洩露出去的。」

    大伯溫吞海還是不放心:「善斷神僧施法的時候,神通耗了不少……」

    老兔妖不樂更得意了:「假地假的,大功德仙女是我請的,他只是跟我裝模作樣,這樣天下修士誰都不會懷疑他沒回峨眉山。」

    善斷率領著大慈悲寺下山之後。先遣其他僧侶返回峨眉山,自己隱形潛蹤,緊緊綴上了雞籠道士的隊伍,

    溫樂陽的心裡惴惴不安,論起錯拳、川菜生死毒功法,他比著高深的修士也不見得遜色多少,但是要和這些老妖精論起心思、論起陰謀詭計,實在是天差地遠了,幸虧老兔妖不樂早就幫他安排好了。

    雞籠道紫雀真人在臨死之前。雖然心思縝密但還是算漏了這件大事。不過也合該雞籠道否極泰來,如果黃鶴當時把溫家隱藏著重要人物的消息告訴大伯溫吞海或者四位老太爺。溫不草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給他們就這樣離開九頂山。

    溫樂陽有些猶豫的問:「善斷神僧追上去……會不會……」

    溫不做從旁邊嘿嘿一笑:「當然是先查出來消息的來龍去脈,然後殺人滅口!」

    溫樂陽還沒說話,老兔妖先嚇了一跳:「可不敢瞎說!只要查出這個消息地來源,善斷自有辦法讓雞籠道的人忘了這件事。這件事在雞籠道應該也是機密,紫雀想要先拔頭籌,讓雞籠道在天下露一個大臉,沒想到最後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嘿!」

    溫大老爺點點頭,片刻後沉聲說:「但是溫家裡如果真藏著這麼一個人,一定要盡快找出來!」

    就算溫家或者大慈悲寺把雞籠道真殺得雞犬不留,也難保溫不草中有一人關係正邪氣運的消息不會流傳出去,對於溫不草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要先找出這個人,或者證明這個消息是假的。

    一直在一旁呆著沒說話的溫一半突然做出了一個比貓頭鷹哭還難看的笑容,意識到自己可能來大買賣了,陰測測的說:「要是把全族都審問一遍地話,總得要些功夫。」

    所有在場的溫家人全都汗毛倒豎,溫不做條件反射的就回了一句:「那誰審你?」說完以後才想起來自己是在跟誰說話,立刻裂大了嘴巴。

    溫一半桀桀地笑著:「真要我問過全族的話。你要當第一個,還是最後一個?」

    溫不做一愣之下,突然哈哈大笑:「最後一個!要真有這個人,肯定輪不到我。」

    溫一半似乎很喜歡溫不做,一隻獨眼帶著幾分欣賞的瞟了瞟他,慢條斯理的說:「有沒有這個人。這個人到底是誰,你說了不算。」

    溫大老爺以前從來不知道溫一半這麼喜歡說話,搖頭苦笑著拍了拍溫一半的肩膀:「別嚇唬孩子們了,要是你問的話,不能傷人更不能傷心!」

    溫一半似乎是很不屑地一笑,反正別人從他那半張臉上根本就分不清什麼表情:「都是我地兄弟姐妹,不過是問問罷了,不會嚇到人的。」

    四位老太爺對望了一眼,眼神裡都閃過平時絕少見到地猶豫。

    駱家大爺也知道事情嚴重。緩緩的開口提醒:「一字宮那個叫十九的丫頭,死乞白賴的留在山上,會不會也是因為這件事?」

    溫三老爺少有的笑了。嘴角的皺紋擠出了一個陰冷地弧度,說了句毫不相干的話:「她的傷一時半時不會好得太徹底。」

    溫大老爺也呵呵一笑,對著三老爺說:「她是幫了咱,你可別害了這個丫頭。」

    三老爺只是淡淡地回答了兩個字:「放心。」

    這時候,溫樂陽懷裡突然響起了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剛才幫你們的,可不光那個丫頭!」

    溫樂陽哎喲一聲,趕緊手忙腳亂的把玉刀、佛珠和一把胡蘿蔔一股腦從兜裡翻出來。

    連天劫神雷都能吞掉的玉刀上,竟然磕開了一個不小的裂隙。

    溫不做卻搶先說話,一副惡人先告狀的神氣:「你這個山魈不老實。明明告訴我們指揮不動陰錯陽差……」

    玉刀裹環倒不生氣,不過語氣裡卻充滿了輕蔑:「我現在只是一縷殘魂,能搶回陰錯陽差就不錯了,自然沒力氣再發動那個寶貝……」

    老兔妖望著玉刀上的裂隙,臉色恍然大悟:「你…斷妖身?」

    裹環自從上次被溫樂陽、慕慕等人集體喝斥過之後,現在對老兔妖的態度好了很多:「哈哈,還是你這兔兒懂得多些!不錯,老子就是施展了斷妖身,才發動陰錯陽差。救下了溫樂陽這娃兒地一條小命!嘿,也就是現在,要是放在當年,收拾個銅皮禿子哪用費什麼周折。」

    斷妖身是妖門的法術,和邪道的天魔解體神通差不多,在真元耗盡無力發動神通的時候,自毀肉身來換取真元靈力。

    裹環現在的元神和玉刀融為一體,他的肉體就是這塊刀形的雷心靈玉,在溫樂陽危急時刻。裹環崩裂了自己的身體喚出陰錯陽差。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他和慕慕外加阿蛋三條小命。

    溫樂陽聽老兔妖不樂解釋之後,當時就行給裹環施禮謝他救命。

    裹環卻哈哈一笑:「不用施禮!老子救你自然有求於你!」

    溫樂陽臉色鄭重的點點頭:「前輩吩咐吧!」這個山魈當初雖然和師祖萇狸結仇。但是說到底就是個倒霉蛋,現在萇狸巧笑倩兮地穿著迪奧周遊世界,他卻只能在玉刀裡耍青皮。

    裹環這次還沒開口,佝僂在木板床上的妖僧三斷突然像篩糠一樣劇烈的顫抖起來,所有人立刻退開了幾步,生怕妖僧還有力氣跳起來打架,只有老兔妖不樂沒動,臉上都是猶豫的神色。

    溫不做對溫家幾位家長忠心耿耿,堅決不肯躲在大家長身後,他藏在駱家兩位老爺子身後了。過了片刻覺得沒事,小心翼翼的彈出半個腦袋:「神僧,怎麼回事?」

    「他元神太過殘碎,骨玉佛也護不住他了…….」說著,老兔妖的神色漸漸決絕起來,雙手開始盤結手印,深吸了一口氣:「大家退出去,我再試試!」

    老兔妖不樂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再施展佛法喚回妖僧三斷的片刻清醒,這種消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恢復過來的。不過老兔妖實在不甘心妖僧三斷就這麼死了,他想問一問,三斷怎麼就從千年前的一個徹悟佛法地得道高僧變成了現在為禍人間地妖怪!

    所有人都退出了刑房,不過大家都沒走遠,溫吞海張羅著弟子搬來桌椅板凳,就圍著刑房而坐。

    等安頓好之後,溫樂陽再度取出了玉刀裹環:「前輩剛才想說什麼?要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下來。」

    裹環卻有點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幾聲:「娃娃,我想先問問,你和萇狸,那個…關係還算親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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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45:02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八章 成魔

    自從溫樂陽從峨眉山回來之後,玉刀幾次都幫了他大忙,前面擋雷能說是雷心靈玉的天性、擋月劫搶法寶也是裹環為了自己,但最後一次在哭佛手中喚出陰錯陽差,貨真價實的救了溫樂陽和慕慕的小命,而且用的還是斷妖身的法術,把他自己傷得不輕。

    救命之恩溫樂陽是無論如何也會報的。不過他說什麼也沒想到裹環會沒頭沒腦的問出那麼一句話來。

    溫不做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幾乎是飄著就過來了:「我家溫樂陽,最得萇狸師祖的寵愛!」

    溫樂陽也呵呵笑著,眉眼裡透出些小得意:「我在萇狸師祖跟前,倒的確不怎麼拘束……」

    裹環的聲音更客氣了:「那就好那就好,娃兒,有個事情還得請你幫忙……」他的話還沒說完,溫不做突然對著玉刀大聲斷喝:「說!」

    溫樂陽幾乎都感覺到玉刀裡一哆嗦,愣了片刻裹環才愣愣的問:「說、說什麼?」

    溫不做臉上閃爍興奮光芒:「扭扭捏捏,大有問題!」

    溫樂陽心裡也沒根,這個玉刀裹環自從開口說話以來,一直生硬傲慢,除了拓斜師祖之外,對誰都沒有一丁點的尊敬和客氣,剛才在提起萇狸的時候,突然變得細聲細氣,好像還很不好意思。

    「萇狸師祖的心上人,是我們拓斜師祖,嘿,裹環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救了你的老命……不過,」溫不做嘴裡哼哼冷笑,臉上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像:「情之所在,只怕也由不得心……」

    裹環終於明白溫不做的意思了,不等他說完立刻破口大罵:「放你的臭屁!老子得道萬年,早就沒了、沒了那種心思,萇狸在我眼裡不過是個女娃娃。比著你們也未必大了多少……」

    溫不做滿臉果然如此的神色:「惱羞成怒了?」

    裹環氣地哇哇怪叫。看架勢溫不做要是再說下去。裹環拼著粉身碎骨也要再喚出陰錯陽差削他。削他地嘴。

    溫樂陽哭笑不得趕緊勸解。安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打聽我萇狸師祖做什麼?」

    「這個小人在旁邊我不說。就當老子白白救了你!」裹環來勁了。又開始耍青皮。

    溫不做哈哈大笑剛要說話。被溫四老爺飛過來地一隻茶壺砸跑了。

    裹環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惡氣:「娃娃。我想讓萇狸幫我個忙。上次說過。我在自己地洞府裡煉出了一個變化。也就是一個分身。但是因為萇狸搗亂。分身裡元神稀散。就是個不會說不會動也不會死地傻子。」

    溫樂陽大概明白了裹環要幹什麼。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果然,裹環接著就說到:「這個分身當時雖然沒用,但是現在如果還在的話。可就派上大用場了!這個分身本來就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聽裹環這個說法,溫樂陽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裹環越說越激動:「只要找到分身,我就炸碎這塊雷心,拼著魂飛魄散的大險也要回到到分身裡,如果成了就能再世為人,如果不成……嘿,總得試一試!」

    溫樂陽有點不明白:「那你找萇狸師祖幹什麼?」

    「一來,要是有個大妖肯主持法陣為幫我護法,成功地機會會大增。不過主持法陣的人會折損些修為;二來,上次我去追萇狸之前恢復了護山的陣法,一般人根本無法上去,萇狸以前破過一次,要是她能幫忙可以省去不少波折麻煩;第三嘛……」

    裹環說道第三的時候,聲音突然再度扭捏了起來:「我的洞府究竟在哪,我想不起來了,還得靠萇狸幫我找!」

    溫樂陽啊了一聲,拎起一根村子裡同族兄弟剛給他送來的胡蘿蔔:「你找不著自己的洞府了?」

    「雷心玉雖然和我山魈同屬五行土行。但是我附魂的時候也損失損失了不少妖元,我醒來之後,已經有不少事情記不起來了,偏偏最重要的洞府在哪,也在其中!」

    裹環說完停頓了,似乎怕溫樂陽不答應,又開始講理:「你說,我沒惹萇狸,結果她上門搗亂搶走我地法寶。害得我煉出了個傻子分身。是她不對在先吧?我和她追追打打,雖然惡語相向但是也沒真的傷了誰。這仇也不算大吧?後來我被妖人暗算鑽進了雷心玉裡苟延殘喘,歸根結底是因為她吧,現在於情於理她也應該幫我一下…對、對吧?而且…我動斷妖身,實際上就已經丟了用這把玉刀重新修煉的機會,如果不能恢復肉身,過不了十年八年也就該魂飛魄散了。」

    裹環地聲音雖然響亮,但是越說越沒底氣,以己度人,如果他是萇狸的話,才不會管其他妖怪的死活。

    裹環為山魈,自視極高,自從老巢招搖山崩塌之後,就獨來獨往根本不理會其他的妖門同道,如果不是現在身在玉刀,又偏偏還有那麼一絲重活的機會,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求萇狸。

    裹環剛說完,一個又熟悉又可恨的聲音毫無徵兆的從溫樂陽身邊響起:「做夢,萇狸先祖消耗修為幫你回復身體,你還魂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們師祖奶奶報仇!」溫不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就站在溫樂陽身邊。

    溫樂陽足足嚇了一跳。

    裹環趕忙解釋:「我妖元已經大損,而且分身充其量也就能負擔我三成的神通,根本鬥不過萇狸。要實在不放心,就讓萇狸帶我回到洞府,不用她主持法陣也行!」

    溫樂陽笑得挺厚道,語氣很堅定:「等萇狸師祖回來,我求她老人家,她答應不答應我不敢做主。不過我盡力而為!」裹環動斷妖身救溫樂陽和慕慕,就是為了賭一賭,先把人情送出去,換自己一線重獲自由的機會,溫樂陽自然沒話說。這件事肯定要幫裹環說說情。

    裹環似乎鬆了一口氣:「你就照著剛才我說地話,再給萇狸說一遍,於情於理她也得救我一次不是?」

    溫不做噗嗤就樂了:「要真像你這麼說,萇狸師祖當場就能把你碾成雷心痧送給小易。」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幾位溫家老爺子也都笑了,萇狸師祖可不是個喜歡講理的人。

    溫樂陽也笑了,不過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臉色倏地變得鄭重起來:「裹環,你怎麼知道我萇狸師祖還活著?」從裹環醒過來之後,從沒有人告訴過他萇狸還活著,直到剛才他突然提起了請萇狸幫忙,開始的時候溫樂陽也沒在意,現在一想起來立刻充滿了疑心。

    這次輪到裹環一愣:「說的什麼廢話,萇狸當然還活著,她才多大年紀!」他根本就不知道妖門在兩千年裡幾乎被屠戮殆盡的事情,在裹環看來。萇狸活到現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僅萇狸,其他的大妖應該也都活地滋潤無比。

    溫樂陽一邊和裹環說話。一邊催動身體裡地生死毒緩緩流淌,白天裡他連受紫雀老道雙拳和哭佛一指的重擊,但是對於他的身體來說,這種純粹的硬傷似乎好的很快。

    慕慕在救阿蛋地時候,被溫樂陽撞了一下子,受傷極重,不過好在和溫樂陽一樣只是硬傷,溫、苗、駱三家誰都不缺治傷的靈藥,雖然吐了不少血。小臉蒼白的讓人心疼,但不會有性命之虞,手腳麻利的小易和幾個溫家婦女照顧她。

    阿蛋舉著個裝滿清水地銅盆,寸步不離主人身邊,過一會就咿咿呀呀地催其他人給慕慕搽臉。

    刑房裡一直沒什麼動靜,即不見佛光流轉,也聽不到佛偈吟唱,直到第二天破曉時分,屋子裡突然傳出了咕咚一聲。在外面守著的眾人立刻搶了進去。

    老和尚不樂地臉色已經從蒼白變成了暗暗的灰黑,正摔在地上,努力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而木板床上地妖僧三斷,緩緩睜開雙眼,目光裡看不出一絲感情,好像死魚般呆滯。

    大伙手忙腳亂的把不樂扶起來,老和尚費力的搖搖頭:「無礙無礙,總算救醒了他。」說著又費力地喘息了一會。才對著依舊佝僂著身體的妖僧三斷說:「上次在煞地閻摩羅王寺一戰。我就有一句話想問你。」

    妖僧三斷的眼珠動了動,把目光投向了老和尚。臉上的皺紋扯著他光禿禿的頭皮,一起抽動了一下,似乎是一個笑容。

    老和尚不樂在眾人的攙扶下,坐到了妖僧的對面:「你還認得我嗎?」

    溫不做一跺腳:「您就想問他這句話?」沒人搭理他,溫不做也早就習慣自己冷場王的地位了。

    妖僧三斷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絲神采與光澤,就好像已經死了三天三夜,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地聲音卻像切金斷玉般清脆動聽:「一千年前,你聽過我講經。」

    老和尚不樂雖然臉色灰敗,但是聞言眼睛卻一亮:「你果然還記得我!」

    妖僧三斷嗯了一聲:「師父說過,你要能抹去妖性便是一份功德,留了你一條性命。所以你來聽我講經的時候,我多留意了你一些,也就記住了。」

    別人聽的一頭霧水,老和尚不樂滿臉驚訝,從椅子上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隨即又手腳酸軟的摔倒,勉強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妖僧:「你師父…你師父是哪個?!」

    妖僧出了兩聲輕笑,如九天梵唱般,沁人心脾說不出的清涼,笑聲明明帶著幾分輕快,可他的臉上卻全是枉死的愁苦,聲音與表情的截然相反,讓刑房中的空氣裡都瀰漫起一絲詭異:「你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再問?一千五百年前你修成了人形,師父雲遊時路過大慈悲寺,看破了你地真身。」

    溫樂陽現在也隱約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和萇狸師祖在大慈悲寺遇到老和尚不樂,他曾經說過在他剛當上主持的時候,遇到過一個掛單的野和尚,天天和他談論佛法研究禪理,到了人家離開的時候不樂才知道,對方早就看破了他的妖身。

    老和尚不樂滿頭都是冷汗。費力的吞了口口水:「你師父是…是那個連法號都沒有的野和尚?」老和尚不樂修行了一千九百年,到現在為止,最尊重也最敬畏的自然是萇狸師祖,但是最讓他感到恐懼和深不可測的就是那個野和尚,剛聽到妖僧三斷竟然是野和尚地徒弟地時候,心神立刻大亂。

    妖僧的死魚眼轉開了。不再瞧著老和尚不樂,而是打了個機鋒:「師父留你是功德。我因你而死,不知算不算功德。」

    不樂老和尚喘息了一會,才漸漸恢復平靜,搖了搖頭:「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說完以後停頓了片刻:「和尚,你活不了多久,我耗盡了心力神通,也只能留你一時半刻,只是為了這一個不明白。」

    妖僧三斷沒再繼續說廢話。只是淡淡地回答:「問吧,問完之後,還請你看在我師父當年的份上。做一件事情。」

    不樂滿臉鄭重的點點頭:「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不明白,你通徹佛法,更有一身連我都看不透地神通,為什麼卻捨了金光大道!」老和尚不樂以妖身修禪,雖然生性頑劣,但是為人處事都是以慈悲禪理為先,在他看來修佛的確可以通天,所以才無論如何也要問個明白,這個他曾經無比佩服、比他更通徹佛法的三斷和尚怎麼就拿起屠刀。立地成魔了。

    這種心思純屬學術性質。

    妖僧三斷似乎像想要直起腰來,但是剛剛一動,就從他的身體裡爆出了卡吧一聲骨頭斷裂的可怕響動,隨後他的身體佝僂的更厲害了:「我替佛陀普度眾生,放眼天下信徒千萬,可是有幾人是真心拜佛?求平安、求長壽、求金銀、求運道,他們不是拜佛,是求佛!磕了幾個頭、做了幾件善事、捨了幾個香火錢就來找佛陀要這要那,佛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個買賣人罷!」

    老兔妖不樂聽到三斷的話,似乎忘了剛才的震驚,眼睛一亮笑著接道:「在買賣人眼中,佛祖自然也是買賣人!」

    妖僧三斷響亮地哈哈一笑:「和尚替佛陀告訴世人天下空空,除了因果業力不存一物,世人卻告訴佛陀,我拜你不是為了空,正好相反,我是為了不空才拜你。我燒了香。你保我個運道總應該吧。」

    和妖僧三斷的怒笑相反,老和尚不樂無奈的歎了口氣:「世人不懂。所以才要我們勸他、助他、度他,要開蒙這天下大智,本來也不是件容易事,不過也總會有些慧根深重之人,能夠悟透了大道。」

    妖僧三斷地聲音不變,依舊清晰而響亮:「錯了!」

    老和尚不樂一愣:「錯在哪裡?」

    「錯在強求!一條金光大道直鋪西天靈界,可自古至今又有幾人走過?既然天下人都走不上去,普度眾生不是強求是什麼?」妖僧三斷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不算寬敞的刑房都被震得穩穩直響:「荒嶺間有棵苦樹,每日辛苦的吸吮露水過活,一個人走來對樹說:西去三百里有大湖,湖畔鬱鬱蔥蔥,你為何不去?苦樹大喜自斷其根,卻連一步都沒走出去就死在了荒嶺上!」

    老和尚不樂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妖僧三斷繼續說:「世人就是這苦樹,活的雖然辛苦但是也總算有個依靠,又何必一定要他去湖邊?勸樹之人本來是一番好意,卻忘了樹不是他,他更不是樹!佛不是世人,世人也不是佛!」

    妖僧三斷打完了機鋒,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師父一生只求度人,到頭來卻落得個魂飛魄散,我又何苦再捧著佛陀不放!」說著,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把雙手一斜,把不樂和尚放在他手心裡的骨玉小佛扔了出去!

    老和尚不樂皺著眉頭,但是卻看不出到底是惋惜還是放心了:「你師父圓寂了?」

    妖僧三斷又出了一聲輕笑:「放心,我死在你手上是咎由自取,莫說師父早已坐化,就是他還活著,也不會來找你報仇。」

    不樂老臉一紅,看來是被妖僧說中了心事。

    當年饒了不樂一命的野和尚無名無號,根本不為修真道所知,但法力只能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他一生一共收了五個弟子。其中妖僧三斷排行第三,慧根和天資是師兄弟之間最好地,不僅通徹禪理,也僅得師父的真傳,所以老兔妖在去聽經的時候,根本沒看出來人家的本事。

    野和尚的神通越修越大。終於迎來了天劫,而妖僧三斷建立閻摩羅王寺也是為了幫師父積攢業力渡劫。

    野和尚一生兢兢業業,替西天佛祖普度眾生,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五個弟子,都對渡劫充滿信心,沒想到天劫來時,一重驚雷砸碎了護身法陣、二重驚雷擊毀了御劫法寶、三重驚雷驅散了滿身神通,四重驚雷就毀了野和尚的肉身!

    野和尚也是修為精深,雖然肉身被毀。但是總算留住了幾分元神,三斷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一生禮佛的師父竟然被佛祖降下地天劫給打碎了,多少年積攢的信仰立刻崩塌。

    這時候玉刀裹環突然插嘴:「天劫是九天雷動天地之力,給高深修士地最後考驗。不是佛祖降下的……佛祖到底是什麼?」

    妖僧三斷冷笑了一聲:「天劫若是佛陀降下,為何要傷我師父;若不是佛陀降下的,我又信他何用!」

    妖僧三斷在師父渡劫失敗後心性大變,幾乎是立刻叛了佛陀,護住師父殘存的元神,找到了那片煞地,不惜封住生穴任由陰煞滋生蔓延也要救回師父,他在師兄弟裡雖然排行居中,但是威望最高。一斷二斷四斷五斷都以他馬首是瞻。

    其他四位師兄弟合力,在一夜間將閻摩羅王寺搬到煞地,不過他們四個也筋疲力盡,最終死在了煞地之中,妖僧三斷最終把師父地元神植入了生穴的鬼肉中,等待著有朝一日師父能重生成人。

    妖僧三斷本來一身佛家神通,但是最後叛出佛門,功力大大受損,功法也從佛門正宗變成了邪門的妖法。

    溫樂陽和身邊的人對望了一眼。說句實在話,這件事在老和尚不樂眼中大逆不道,但是在他們看來都是一般的心思,只要能救活那個至關重要地人,又哪顧得上天下到底是洪水滔天,還是烈焰熔城!

    老和尚不樂又歎了口氣:「那你為何不留在煞地看護?」

    妖僧三斷苦笑著:「都是因果,都是命!」

    野和尚地元神在植入鬼肉的時候曾經甦醒了片刻,但是根本不明白自己地徒弟做了什麼,只是告訴三斷。自己還有一絲元神遁去。

    如果讓野和尚地殘魂附在鬼肉蘑菇裡慢慢生長。沒有幾千年的功夫絕難成形,但是如果能夠找到另外那一絲逃脫天雷的元神。可以事半功倍。三斷根本沒想到還有人能進入煞地,更想不到有人能毀了鬼肉蘑菇,平時就漂泊在外,想要找到野和尚地另一絲逃逸的元神。

    結果沒想到的事情痛痛快快的發生了,野和尚的殘魂被阿蛋也吞了。

    野和尚回到煞地才現這一切,正碰上來苗疆馳援溫樂陽的不樂,雙方大打出手,最終落敗而逃。

    說到這裡,妖僧三斷停了片刻:「師父在天劫中,留下了兩段元魂,其中一段被那個殭屍娃娃擷去,嘿,也不知道是他的造化還是他的劫數。另一段元魂卻不知所終,不過這兩段元魂之間,總會有些天生的親近,我不惜捨去自己地性命融入哭佛,來奪這個殭屍娃娃,也是為了用它來找師父的另一段元神!」

    說著,在妖僧三斷的脖頸中霍的出了一聲骨裂的脆響,他竟然猛地抬起頭,死魚樣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老和尚不樂,一字一頓的說:「我要求你的便是此事!看在我師父曾經放你一次的份上,用那個殭屍娃娃,尋找他老人家逃逸地那一段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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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49:12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五十九章 金行

    刑房裡的人們這才明白,哭佛上山為了用阿蛋來找野和尚當年在天劫中逃逸的另一段元魂。

    玉刀裹環開口了,語氣裡充滿了詫異:「元魂慘碎,禁不住日精月華,要是找不到容身之處活不過幾天,一千年過去了你還不死心?」

    「師父在進鬼肉之前說還在,就一定還在!」妖僧三斷的聲音偏執的讓人難受,死氣沉沉的目光卻始終盯住老和尚不樂。

    老和尚不樂沒怎麼猶豫,對著他鄭重點頭:「我盡力而為!不過怎麼找還要靠你指點。」

    妖僧三斷似乎想搖頭,結果脖頸中只發出了讓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腦袋終於沒能再稍稍動一下:「兩段魂魄之間只是存了些感應,會有天生的親近,也只能帶著小殭屍四海遊走,看他的反應吧!」

    妖僧三斷剛說完,溫不做突然嘿嘿一笑,對著大伙說:「阿蛋…好像和小神僧希聲挺親近的。」阿蛋和小和尚希聲在苗疆一見如故,他們的友誼能用十個字概括:阿蛋很開心,希聲挺無奈。

    老和尚不樂胸有成竹的一笑:「試試就知道了!」

    溫樂陽攥著半根胡蘿蔔:「怎麼試?」

    「多叫幾個細皮嫩肉的小沙彌來,或者光頭小胖子也行,看看阿蛋是見到小光頭就親熱還是只和希聲要好。」老和尚的主意雖然不著調但是簡單可行,溫大老爺笑道:「這個好辦!吞海,去把村子裡那些小囝囝都剃禿了領到阿蛋面前。」

    溫吞海領命去了,不多時村子裡就傳來阿蛋驚喜的歡呼……大伙都不知是失望還是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

    妖僧三斷見到老和尚不樂答應了他,卻並沒有放鬆下來,而是鄭重的囑托:「這件事一定要在殭屍娃娃天劫之前完成,否則他若成功渡劫再生成人,師父的魂力就會盡數消解,再也感應不到什麼,如果渡劫失敗。魂飛魄散就更不用說了。殭屍娃娃第一次天劫被人引走,第二次天劫隨時會至,你可要......還請你抓緊去找師尊。」

    說完之後。妖僧三斷才垂下眼皮。剪斷了自己死魚一樣地目光:「如此就多謝不樂禪師了!時間不多。還有什麼要問地。盡快問來吧!」

    溫不做毫無意外地第一個發問:「你怎麼知道地阿蛋在九頂山。還知道第一次天劫被人引走?」

    妖僧三斷坐在木板床上。除了剛才猛烈抬頭之後就再沒動過一下:「師父被殭屍吞掉地元神。和這座哭佛一起在煞地裡修煉了千年。我和哭佛煉成同體之後。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他地所在。要不是因為來了一次天劫。我怕再晚就來不及了。這才不等神通煉成就急匆匆地趕來!嘿。想不到。師父當年留下地老妖僧。最後殺了我這個半路叛出佛門地小妖僧。」

    老和尚不樂呵呵笑了兩聲。笑聲雖然中正平和不帶一絲世俗心。但是眼神裡卻還蟄伏著幾分不服氣:「功德仙女是天地靈氣凝聚而成。單單憑著哭佛地銅皮鐵骨。是抵擋不住地。」哭佛上山以後。雖然五福高手都奈何不了它。但是說到神通。哭佛除了銅皮鐵骨力大無窮之外。也只有哭眼了。

    妖僧三斷也是在笑聲裡回答老和尚:「哭眼之上。還有哭白頭。哭斷魂、哭破天。最後一重叫做空悲切!」他活不了多長功夫了。自然犯不著再說大話唬人。這種事也就溫不做在臨死之前還可能幹。

    溫不做用極低地聲音嘀咕了一句:「要是真地。這門子功法要地!」

    玉刀裹環突然嘿了一聲:「這門子邪法,威力雖然不小,但是煉到最後還是害人害己。」

    妖僧三斷髮出了一聲無所謂的笑聲:「其中的痛苦你們想不到的,我和哭佛煉成一體之後,也就成了頭鐵皮畜生,除了師父這兩個字之外。什麼都記不得。功德仙女以無畏印破去銅佛哭眼的時候,我口中嘶吼,心裡卻在大笑,呵呵,死前能安寧片刻,總是好的。」

    老和尚不樂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苗疆煞地已毀,哭佛斷了戾根。你又再哪裡修煉地?」

    妖僧三斷淡淡的答了句:「祁連山裡。有個銷金窩。」

    溫樂陽滿臉納悶的重複了一句:「銷金窩?」

    老和尚不樂笑呵呵地給他解釋:「五行中的金行之地,在修真道上叫做銷金窩。不是夜總會的那個銷金窩。」

    溫樂陽也樂了:「神僧還知道夜總會?」

    老和尚不樂直接岔開了話題:「金行至戾,木行至生,水行至柔,火行至烈,土行至厚,所以銷金窩裡會滋生戾氣,雖然和煞地中的陰戾之氣不盡相同,但是修煉哭佛應該也可以了。」

    妖僧三斷嗯了一聲:「哭佛的銅皮鐵骨,就是借用那裡金行的淬礪之勢煉成的,可惜時間還是太短。」

    妖僧三斷在一千年裡,為了尋找野和尚的另一段元魂,幾乎踏遍了天下,一次無意中發現祁連山深處,有一個五行金行之地,從苗疆重傷逃遁之後,扛著哭佛一路逃進了祁連山的銷金窩。

    玉刀裹環倏地甕聲甕氣地笑了起來:「事情有點意思了。玲瓏冰聚斂天地靈元,當年祁連山也算是一處福地,不過後來小萇狸毀了玲瓏冰,山勢的靈秀也就荒敗了。」祁連仙宗當年在修真道上的地位,比著現在的五福只高不低,結果沒招誰沒惹誰,人在洞裡坐禍從天上來,被萇狸毀掉了聚斂真元的靈物,最終偌大的一個門派樹倒猢猻散。

    裹環的語氣裡笑意越來越濃:「五行相生中銷金成水,玲瓏冰這種柔水靈物下面,想來就應該有座銷金窩才對!」金行至性生水,也不知道幾十幾百萬年下來,結成了至寶玲瓏冰為大山聚斂天地靈元,是祁連山成了天下福地之一,而玲瓏冰在聚斂靈元的同時。既遮住了銷金窟的淬礪,也把山陰戾氣鎮在了腳下。

    銷金窩生出玲瓏冰,玲瓏冰引來山陰戾氣又滋養銷金窟,銷金窟得了滋潤,玲瓏冰長地更旺。

    本來是個相乘相生的天作之合,結果一天貓妖祖宗上山。嘎巴一聲折斷了玲瓏冰,山石遮掩不住金行的淬礪,銷金窩才重見天日。

    玉刀裹環的話說起來沒完:「祁連山當年是福地沒錯,不過祁連仙宗,嘿,就憑他們也敢稱個仙字?就衝這個仙字,也不怪當初小萇狸找上門去折了他們地玲瓏冰!」

    裹環這話聽著很有拍師祖馬屁的嫌疑,溫樂陽嘿嘿笑著搔搔後腦勺:「嗯,萇狸師祖就是去追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大穿山甲破土去了。」

    裹環笑得更響亮了:「那只穿山甲也配叫神獸?當年萇狸拔了它一身鱗片,光禿禿的看上去像只沒殼的王八!」

    大穿山甲破土沒殼地王八這個稱呼,看來老一輩地妖怪都知道。

    這時候妖僧三斷突然接過了話茬:「大穿山甲?不久前我倒是在祁連山見過一隻。」

    三斷的話沒說完。所有坐在椅子上地人都同時竄了起來,溫不做再次先拔頭籌,像機關炮一樣搶先開口問了出來:「什麼時候見到的?穿山甲是獨臂嗎?可是叫做破土?除了他還有其他人沒有?」

    溫樂陽也神色凝重:「事關重大,請您……」

    他的話沒說完,妖僧三斷就淡淡的笑了:「將死之人,不會再隱瞞了,自然記得什麼就說什麼。就在我臨行前,一座小丘和我擦肩而過,我能認得那小丘裡是一頭成形的穿山甲。不過他既不來煩我,我自然也不會去招惹它。」

    妖僧三斷當時只想著抓了阿蛋去找師傅,至於那個大穿山甲叫什麼,是不是獨臂根本就不清楚,不過在大穿山甲之後,也沒再遇到過什麼其他人。

    任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從妖僧三斷的嘴裡,得到了一個如此震驚的消息。

    殺妖擷元地勢力,至少在兩千年前就能重創山魈裹環。更和拓斜師祖打了個不知所終,絕不是血宗餘孽瘌痢頭老者那麼簡單的實力,一群人本來就替萇狸著急。

    現在又聽說大穿山甲現身,萇狸卻不見了,刑房裡空氣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萇狸當初是留下了手機號碼,但是就沒有一次打通過。

    溫不做勉強笑了笑:「也許…這個穿山甲不是破土。」

    老和尚不樂哼了一聲:「總得去趟祁連山!」說著身體顫抖著在椅子上掙動,卻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最後氣的一張老臉鐵青,後悔不跌地罵自己:「和尚混賬!要不是為了換回妖僧的片刻清醒。何至於現在連動都動不了!」老兔妖關心則亂。現在有了萇狸先祖的線索,自己卻神通消耗殆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一時氣的方寸大亂。

    天下的事情大都是這樣,不樂要是想留下去力氣去找師祖,就不能救醒妖僧三斷,可是不救醒妖僧三斷,也不會得知萇狸的線索。

    溫樂陽趕忙站起來攔住老和尚不樂,對著刑房裡三家的魁首說:「我先去祁連山。」

    事關萇狸的下落,玉刀裹環一百二十個支持:「我跟你一起去,就找個穿山甲,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那只沒殼地王八要是真敢造次,大不了我再崩條裂隙,喚陰錯陽差削它!」

    溫樂陽聞言大喜,裹環要是肯用的斷妖身,再大的危險也不用怕了,一臉的輕鬆對著溫大爺爺說:「我的傷一夜之間就好了不少,等到了祁連山,應該就沒啥問題了,這一趟我先過去,要是一時找不到破土,等神僧傷癒了再來接應我。」

    溫大老爺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才說:「那我多派人助你,我們幾把老骨頭也跟你一起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裹環打斷了:「人多倒會誤事。驚動了那只沒殼的王八,再跑了可不好捉,選兩個手腳麻利精明能幹的就好。」

    溫大老爺也沒再廢話,讓溫樂陽立刻回到村裡準備出發。

    老和尚不樂的臉色更難看了。大慈悲寺裡五大主持外加一個小結巴希聲都因為施展法陣元氣大傷,其他地弟子和佛宗同門,不樂說話沒用,只有現任方丈小兔妖善斷才能調遣。善斷現在潛行隱蹤,手機怎麼也打不通。

    溫吞海也跟著老和尚一起著急:「您就不能放個飛劍傳書什麼的?」

    不樂一臉頹喪:「放飛劍?我現在放個屁都費勁!」

    妖僧三斷也到了強弩之末,把銷金窩的位置說完之後。就沒有了一絲生息,而一顆枯瘦的頭顱,還極不自然的揚著,和佝僂身體形成了一個詭異地角度。

    老和尚不樂雙手合十,在別人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走到床前,低聲說:「去吧,答應你的事我盡力而為。」

    話音剛落,三斷昂起地頭顱倏地低垂了下去。和整個身體蜷成一團,皮膚肉眼可見地變成了灰黑色……

    溫樂陽掛著玉刀準備出發地時候,見到家裡給他準備地五個同行者。卻足足嚇了一跳。

    嬉皮笑臉的說不完溫不做;一言不發的三寸丁溫不說;滿臉興奮的溫小易;還有已經長大了一些,正皺著眉頭假裝心頭沉重的蚩毛糾;還有一個以前沒見過的駱家少年,年紀比著溫樂陽小一點,眉眼五官和慕慕很像,但是沒有那股辣勁,而是一臉和氣的笑容。

    不說不做兄弟,一個江湖經驗豐富,一個隱忍強悍敢拚命,他們兩個隨行倒是在溫樂陽的意料之中。不過小易和小蚩毛糾也跟著一起去,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二娘先走過來,雙手搭在小蚩毛糾地肩膀上,笑呵呵的對著溫樂陽說:「蚩毛糾再過兩年,就要正式接過大龍根的位置,跟你去歷練歷練吧。」

    溫樂陽哪敢答應,要是歷練死了怎麼辦?雙手亂搖著正要拒絕,二娘搖著頭笑道:「放心,這小子這兩年裡巫蠱學地快的離譜。比著我當年也不差!你進山入林,帶著他會方便很多。」

    二娘在苗疆與妖女蚩椋的惡戰中,毀了自己的本命蠱施巫,幾乎把自己一生的巫力都搭了進去,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恢復,而小蚩毛糾的進步,快的讓所有苗不交都目瞪口呆,現在已經能施展不少高深的巫術。

    而且二娘一定要小蚩毛糾跟著溫樂陽,其中自有自己的苦心。溫、苗、駱三家都是拓斜門宗。其中溫、駱兩家因為溫樂陽、小易和慕慕地關係,都和萇狸師祖的關係親密。苗疆內亂。現在不僅實力大損,更錯過了峨眉山營救萇狸之行,為了苗疆,為了小蚩毛糾能坐穩大龍根的位子,二娘無論如何也要和萇狸的關係彌補回來。苗不交中當然有高手比小蚩毛糾的巫力更高深,但是誰去也不如小蚩毛糾去合適。

    駱家大爺等二娘說完了,笑著對溫樂陽說:「這是慕慕的弟弟,駱旺根!」

    駱旺根笑著對溫樂陽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的屍煞竟然也擠了一下青黑的臉,似乎也再向溫樂陽打招呼。

    去找萇狸先祖,溫家派人了,青苗派人了,駱家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至於派的人到底是幫忙還是添亂,可以再議。

    四老爺慢吞吞地走到溫樂陽跟前,用極低的聲音說:「從今天開始,在沒查出到底誰是關係正邪氣運那人之前,小易就始終跟在你身邊。九頂山裡的人,只有三個不姓溫,不過狼孩和猿孩都不可能的。」溫樂陽一驚,瞪圓了雙眼低聲說:「您懷疑是小易?」

    四老爺神色沒有一絲變化,緩緩的搖搖頭:「還不知道,已經派人去追查丫頭的身世了,不過十幾年了,一時還查不到什麼。」溫樂陽這才明白,幾位大家長安排小易和溫樂陽同行,是為了讓這個丫頭暫時避開風頭,萬一雞籠道把消息洩露出去,小易的境地堪危。

    大老爺走過來拍了拍溫樂陽的肩膀:「遇事小心,家裡不用擔心!」說著。有踮起腳尖向著村子裡望了一眼,連聲催促:「趁著那七個胖子吃飯,你快走,要不被他們纏住你就麻煩了,快走快走!」

    溫樂陽帶著一行人腳步匆匆的下山,路上地事情自有溫不做去安排。根本輪不到其他人操心,無論是乘車還是住宿吃飯,全都被他搭理地井井有條。溫不做抖擻著精神特意顯示手段,住宿的時候又給所有人都置辦了新衣服,還特地給溫樂陽買了條口袋多地褲子。

    溫樂陽等人從上到下煥然一新,穿著班尼路和小易走在一起,把她地Prad映襯的跟假貨似的。

    玉刀裹環對溫不做的印象大為改觀,由衷的讚歎:「當初我行走天下的時候,就想尋個像他這般機靈後輩。結果始終找不到!」

    溫不做一點不領情:「少拿我跟妖怪比!我伺候地是我兩個弟弟和兩個同門兄弟…....呃,還有小易。你純屬跟著沾光。」

    山魈裹環勃然大怒,甕聲甕氣的罵道:「你若再對我不敬。等我恢復了身體,免不了你一頓好打!」

    溫不做毫不示弱:「你再得罪了我,趁早就別再做在世為人的春秋大夢!」

    裹環怒叫著又要拚命……溫不做也不搭理他,又湊到駱旺根跟前:「兄弟,你們姐倆這名字誰給起的?雖然……但是都挺吉利了。」

    駱旺根還有點拘束,恭恭敬敬的回答:「回溫大哥的話,都是我們大爺爺給起的,您叫我阿根就成。」

    小蚩毛糾在苗疆內亂的時候,就已經跟不說不做、溫樂陽等人混得極熟。還沒下山的時候就已經原形畢露,早把一臉假正經扔到天邊去了。

    小易地興奮和快樂全都寫在了清澈的小臉上,笑容裡始終蕩漾著由衷的歡喜,行程住宿都有溫不做安排,但是溫樂陽地起居食宿全都由她一手承擔起來,進了飯館就直接挽起袖子去廚房,誰也攔不住,搞得廚子和溫樂陽都挺無奈。

    川西九頂山距離祁連山不算太遠,一天半之後。就已經到了山腳下,溫不做在路上意外的發現了個好幫手----駱旺根的屍煞背後,背了一個小山一樣的大包。屍煞望向主人的眼神裡,似乎有話要說。

    溫不做還沒心沒肺的對著駱旺根笑道:「阿根,你的這個屍煞還有表情?」

    駱旺根充滿得意的一笑,沒說話。

    時值春夏之交,祁連山是西北名川,踏青的遊人不少,溫樂陽一行人也不引人注意。按著妖僧三斷臨死前地指點。沿著大山一路向著西北而行,漸漸荒無人煙。當大山甩開了文人矯揉造作的題字鐫杯、甩開了世人自以為是的園林修建紅黃映襯之後,那份只屬於原始的蒼涼與壯烈,終於浩浩而出、湯湯雄踞!

    冰川與綠地交疊,一座座巨大的寬谷經常會在他們翻過山樑之後毫無徵兆的出現在眼前,寬廣的山脊與雄偉的湖盆接踵相連。

    西北的山勢雄奇壯觀充滿野性,和蜀地地山光靈秀相比,另有一股狂放暴戾的氣勢,一群青年人在大山裡迅速穿梭,任由一幅幅線條剛硬潑辣的山崗斷嶺衝進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覺的在胸中都添了幾分豪爽和痛快。

    溫樂陽身體裡生死毒流轉歡快,在溫家村受得的硬傷幾天的功夫已經基本痊癒了。

    玉刀裹環睡了兩千年,現在雖然還沒能重獲自由,但是在山間也開心無比,忍不住哈哈大笑著高唱:「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小易也咯咯笑著隨聲附和玉刀裹環:「殷其雷,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他們兩人一個唱楚辭,一個唱詩經,玉刀裹環唱得是名篇山鬼,倒是名副其實,小易卻是隨口亂唱的,但是聲音清脆,也明明白白的把心裡地痛快勁和山勢融為一體。

    溫不做也瞇著眼睛滿臉興奮,跟著唱下去:「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玉刀裹環暫時忘了和溫不做地恩怨,雷霆般的讚歎了一聲:「好詩!」

    溫樂陽哈哈大笑著剛要說話,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好像萬劍交擊,金龍騰挪、無數鈴鐺一起震動地金屬震鳴聲,一時間在山巒間棲息的鳥群盡數被驚起,遠遠望去就像一片鋪天蓋地的黑雲,在山峰之間輾轉奔騰,說不出的壯觀!

    一群人都嚇了一跳,趕忙停止了附庸風雅,凝神遠眺,金屬的震鳴聲距離遙遠,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其中的那股淬礪與鋒銳,依舊清晰的裹在被割裂的空氣中,穩穩送進了所有人的耳鼓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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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49:27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章 過河

    金屬的震鳴聲直到幾分鐘之後才漸漸斂去,溫樂陽有些驚疑不定的問:「什麼聲音?」

    玉刀裹環笑得甕聲甕氣:「是銷金窩吼天,金行淬礪,所以過一段時間就會萬金齊鳴振聲而吼,剛才震鳴的地方就是銷金窩了,小子丫頭都快點走吧!」

    一行人也都鄭重起來,加快了腳程,小易滿心歡喜的伏在溫樂陽背上,不時拿出根胡蘿蔔喂溫樂陽吃,溫不做嘿嘿笑道:「小易,你可不能拿我兄弟當驢子養啊!」

    小易一指三寸丁溫不說:「你兄弟在你身邊呢!」

    銷金窟吼天的聲音雖然清晰,但距離還極遠,一群人在層層疊疊的山嶺與河谷中不停的穿梭著,每天日暮而息破曉而行,越走向深處,山勢就越陡峭,不過腳下雖然崎嶇,但是一路也都沒什麼意外,不要說是修士山怪,就連大一點的野獸都沒有,一直到了第四天中午,當他們轉過一道山坳之後,所有人都啊的一聲,在驚訝的低呼中,不約而同的站住了腳步!

    在他們面前,一道大河毫無徵兆的攔在身前,大河湍急浪花翻湧,隆隆的流水聲像千軍萬馬奔騰而過響徹天地,可是在他們轉出山坳之前,卻沒聽到一絲濤聲。

    河水清冽,雖然浪濤激盪依舊可以一眼望到河底,在不遠處的河邊聳立著一塊參天巨石,上面被人龍飛鳳舞的鐫刻了三個篆字,一直不怎麼說話的三寸丁溫不說瞇起了眼睛,剛看了一眼猛地全身都是一震,失聲叫道:「流沙河!」

    小易哈哈大笑著從溫樂陽背上跳下來:「滌法河!那是古撰,不認識別亂念!」

    玉刀裹環沒笑,他不知道流沙河是什麼河:「河對面就是銷金窩。」

    話音剛落,所有人又是齊聲的驚呼。在大河對岸。是一大片根本看不出深淺的的巨大空地,邊緣怪石嶙峋,巨木林立,既看不出金在哪,更不像個窩。

    溫樂陽滿臉的詫異:「這麼大?」他還以為銷金窩充其量就是個大號山窟窿,自己幾個人守住洞口,大穿山甲就無路可逃,可根本沒想到這裡大的根本就是無窮無盡。

    玉刀裹環一副少見多怪地語氣:「先想辦法過河吧,這條河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溫不做已經走到河邊,從身邊取出了一根羽毛。讓水裡一扔,羽毛立刻打著旋子沉了下去。小蚩毛糾清脆的笑了:「不做大叔什麼時候撿得羽毛我都沒看見。」

    三寸釘弟弟替他哥哥回答:「從村子裡雞屁股上拔的,我們都隨身帶著一些。」

    溫不做扔完了羽毛還不放心,又從河邊撿起一塊碎石,讓河裡一扔。傳來的卻不是噗通的濺水聲,而是哧的一聲爆鳴,堅硬的山巖一入水。竟然立刻被河水撕扯成齏粉,連一片漣漪都沒能砸出來。

    溫樂陽不禁咋舌:「這是什麼河,鏹水河嗎?」

    三寸丁溫不說眼睛卻亮了起來,神態興奮無比:「想辦法取一些煉毒!」他修的毒功是水毒,見到河水如此犀利一時之間什麼都忘了。

    玉刀裹環嘿了一聲:「河水就是普通的河水!但是在銷金窩前溶了利金地淬礪之勢,就算你鍛造出上好的瓶子把河水取出來,只要一離開這裡也沒用了。」

    大河寬逾百米。除非會飛根本就甭想跳過去,周圍附近的山嶺中也沒有成型的巨木,都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灌叢和苔草,連造橋地材料都沒有,除非再跑回一天的山路去砍樹造橋。不過就憑他們幾個人,造好橋也該下雪了。

    小蚩毛糾會種巫蠱的黑籐,但是最多也就能盤出二十幾米,大伙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大河束手無策,溫不做氣的直跺腳:「妖僧三斷坑人,竟然不說這裡還有條鬼河!」

    玉刀裹環的語氣依舊充滿不屑:「不過幾十丈,在我當年不過是輕輕一躍,沒點用處的小子……」

    溫不做沒好氣的譏諷他:「苗疆裡有只大蛤蟆是洪荒異種,輕輕一躍也好幾十丈,不知道是不是你老家親戚。」小蚩毛糾從旁邊一本正經的搖搖頭:「秀兒跳不了那麼遠。」

    一群人在河邊又急又氣。只有小易溜溜躂達地走到鐫刻著河名的巨石跟前。轉了半圈之後對著大伙喊道:「還有字!」

    在巨石的側面,刻著一行比梅花也大不了多少的小篆:擊石。力強而過。

    小易皺著挺秀的眉頭嘀咕了一句:「石頭裡有過河地機關?」說著抬手給了大石頭一拳,白皙的小手立刻變得又紅又腫,溫樂陽哭笑不得,趕緊取出傷藥小心翼翼的替她敷在手背上。

    溫不做哈哈大笑:「丫頭,就算有機會你也打不開!」說完頓了一下,深深吸一口氣,臉上一抹焦黃一閃而過,隨後對著自己三寸丁弟弟說:「你來!」溫不說白了他哥一眼,猛地抬手一拳狠擊在巨石之上!溫樂陽又趕緊去給溫不說塗傷藥……巨石巋然不動。

    溫樂陽身體中生死毒歡快流淌,倏然低喝了一聲,錯拳不帶一絲風聲,卻快如閃電般轟然擂中了巨石,一記拳,剎那間連續九次重擊!

    溫樂陽在砸過石頭之後,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立刻拉著大伙向後退開,一拳九打,除了前面三擊是堅硬的石壁,後面幾拳的感覺就好像打在了堅韌而柔軟的橡膠上,全不是那種硬碰硬的感覺。

    巨石中拳之後,表現的就好像是個人,先是狠狠一抖,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劇烈的顫抖起來,從中拳的位置,一層龜裂迅速蔓延開,在劈里啪啦地崩裂聲中。細小地裂隙越來越大,隨即,一層殷紅的血液,從裂隙中噴湧而出,蒼青色地巨石迅速被染成了紅色!

    就在巨石披血地同時,一陣爆裂而歡快震鳴,從大河對岸沖天而起,銷金窩邊緣的巨木、怪石都在迅速的震顫著,發出金鐵交擊的巨響,幾個人只覺得頭昏腦脹。即便堵住了耳朵,聲音依舊像可怕的水蛭,扭曲著奮力鑽進耳鼓深處。和幾天前他們聽到的銷金窩吼天聲一模一樣,就是被放大了無數倍。

    不說不做、溫樂陽、駱旺根和屍煞一字排開,把蚩毛糾和小易擋在身後。

    湍急的河水卻在利金吼天中漸漸緩慢漸漸凝滯。一層白霜看似緩慢的開始在河面滋生、蔓延。震鳴聲越來越響,大河也隨之失去了活力,白霜之後。層層激浪都被冰凌緊緊束縛,在掙動幾下之後不甘的安靜下來,幾分鐘之後,吼天聲停歇下來,面前的大河也變被凍成了牢牢地堅冰。

    溫不做立刻撿起一塊不小的石頭扔到了冰面上,邦邦影響傳來,河面被凍得結實異常。

    玉刀裹環急聲催促著:「快走。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不說不走兄弟立刻發足狂奔,大河成冰,可誰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更不知道深處的冰面是否結實,兄弟裡平時一個嘻嘻哈哈。一個悶聲發財,但這種時候是一定要跑在前面的。

    溫樂陽也不廢話,兩手分別拉著蚩毛糾和小易,快步跟在不說不做身後,最後則是駱旺根和他的屍煞。

    溫不說一踏進冰面,立刻一個跟頭摔在地上,滑地又快又穩跟沙狐球似的,三寸丁溫不做依舊是每一步都像根釘子似的把自己釘住,然後再邁出下一步,速度極快而且一點不受冰面地影響。

    冰面雖然堅硬。但是一下子跑上來這麼多人和一個沙狐球。立刻發出一聲呻吟,窒悶的斷裂聲從眾人腳下一層層的蔓延。到了後來乾脆嘎啦啦的連成了一片。

    區區百餘米,彷彿跑了一輩子那麼漫長……

    終於所有人都有驚無險的衝上了對岸。而河裡的堅冰又過了一會之後,才開始真正的崩裂,時間足夠沙狐球再打一個來回地,主要就是奔跑時那可怕的斷裂聲就像妖魔的鞭子,狠狠抽打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笑著問蚩毛糾和小易:「怕不?」

    蚩毛糾的小臉蛋青裡透黑,哆嗦著搖搖頭:「不…不、怕!」小易地臉色也不太好看,不過卻笑了,好像溫樂陽問了個傻問題似的。

    河對岸的那塊古撰巨石,依舊巋然高聳,像個忠誠而堅毅的哨兵,身上被溫樂陽一拳砸出的龜裂,開始詭異的癒合起來。

    等到河面冰凌盡碎再度奔湧湍急的時候,巨石也恢復了原來的蒼青,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溫樂陽吐了吐舌頭:「到底咋回事?」

    裹環沉吟了一會之後才回答:「那塊石頭有古怪,能喚起銷金窩吼天。」

    溫樂陽一邊打量著眼前怪石嶙峋、巨木橫斜的銷金窩,一邊追問:「然後呢?」這大河的這一邊,也有一塊和對岸一樣地巨石,看來應該是離開銷金窩地機關。

    「利金吼天,淬礪之勢盡數迸發凍住大河,嘿嘿,這個機關倒是有點意思,力氣不夠的人還真進不來。不用機關飛躍大河地人,自然力量也足夠。」

    溫不做心思縝密:「這麼說,前幾天的銷金窩吼天,也是有人進來了這裡?」

    一直笑呵呵的駱旺根也臉色一變:「這…這就是個門鈴啊!」除非是御法飛天的大妖或者劍仙,否則只要有人渡河,整個銷金窩都會震鳴,躲在裡面的人自然會知道有人來了。

    溫不做想了一下:「這邊是只能進不能出,另一邊應該是能出也能進,妖僧三斷和大穿山甲擦肩而過,應該是一出一進吧?」

    溫樂陽走到一棵歪歪斜斜的古樹前伸手輕彈,古樹立刻發出了非金非木的古怪聲音,小易咦了一聲,用大喇叭的槍托對著一堆怪石一敲,也是如此。

    玉刀裹環給他們解釋:「這是銷金窟的邊緣,石林和巨木被銷金窩漸漸侵襲,變成了半金半石或者半金半木!」

    溫樂陽點點頭沒說什麼,把小易拉到自己身後。對著大伙說了聲:「進去吧!」

    小蚩毛糾卻一把拽住了他:「等等!」說著摸出了一對巴掌大小的布娃娃,另一隻手凌空一揮,一蓬花盆般的金色火焰悄無聲息的燃燒在他面前。

    溫樂陽詫異地和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了一眼,不過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小蚩毛糾居然也修煉出了自己的命火。

    蚩毛糾的小臉蛋被金色的命火映襯的容光煥發,從懷裡仔細的拎出兩根頭髮,把布偶的頭頂一插,隨即扔進了自己的命火。

    兩個布偶進入命火並沒有被點燃,而是掙動著活了過來,左顧右盼了一陣之後。並肩跳到地上,大步向前走去。

    小蚩毛糾揮手收了命火:「跟著他們走就好,要是銷金窩裡不容人,兩個布偶會先撐不住。」說著當前邁步,遠遠跟在了兩個布偶的身後。

    所有人都大喜。有了這個巫術,再險惡地地方都能探一探,溫不做更是不住口的稱讚。不過走著走著就覺得不對勁了。

    頭前開路的兩個布偶,一個走路踏實沉著,每一步都好像釘子一樣先把自己釘在地上,然後再繼續走下一步;而另一個則腳步輕快,身法飄飄,好像踩著屁前進一樣。

    溫樂陽等人也看出了端倪,越走越覺得好笑。終於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小蚩毛糾對著正衝他橫眉立眼的不說不做又鞠躬又作揖:「就是用了你們兩根頭髮,人偶毀了也還是我受傷,你們無礙,真無礙。」

    不說不做盯著眼前兩個小一號的自己。怎麼看怎麼彆扭,走著走著就不自覺地改正自己走路的習慣,哥倆都開始晃悠起來,橫線距離加起來比直線距離要長的多,跟鷂子喝醉了似地。

    雖然前面有人偶引路,溫樂陽還是小心翼翼,身上的皮膚開闔收縮,仔細的感受著身邊,周圍到處都是冷硬的金鐵,沒有一絲生氣。腳下的泥土也早就被淬礪的金行侵蝕。連一條小蟲或者一個或者的草芽都沒有。

    溫樂陽等人走地是之字形,雖然費力但是初到銷金窩。總要先把地勢搞清楚再說,在縱深了大約幾里之後,眼前的景象沒有稍變,而地勢倒是漸漸的狹窄了一點。雖然依舊開闊的四處望不見頭,但是比著剛剛剛剛渡河時候的地的確確狹窄了一些。

    溫不做笑著說:「地勢越來越窄,倒是好事……」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樂陽倏地站住了身形:「有人來了!」

    不說不做幾個人立刻退回來到溫樂陽身邊,把小易和蚩毛糾掩在他們身後,溫樂陽猶豫了一下,把溫不做也拉後面去了。

    很快,一個和溫樂陽年紀相仿、赤裸上身只穿著一條白色長褲的青年,腳步不快不慢的從銷金窟深處走了出來。手裡拎著個長條包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裡面裹著兵刃。

    頭髮半長,在腦後隨意揪了一下,身材比著溫樂陽略高一點,和他一樣不算魁梧但足夠精壯,肌肉的線條像刀削斧鑿一般硬朗,遠遠看上去,身材和氣勢都是一流,但是長相卻慘不忍睹,兩隻眼睛一大一小,眉毛稀疏雜亂,塌鼻子的下面,是一對厚厚的嘴唇,比起印在小兔妖背上的羅剎鬼,這個青年的醜陋更貼近生活。

    溫不說地眼睛微微瞇起了一下,單以武技而論,他在死字號能排進前五,光棍眼賽夾剪,醜臉青年每踏出一步,都在保持著身體地協調,所有的肌肉都調動了起來,卻沒有浪費一分多餘地力氣,溫不說看著他一路走來,卻根本找不到偷襲的機會,對方就像一個頭看似漫不經心卻眼含殺機的豹子,只要有一絲威脅發生,就會引來最致命的反擊!

    一隻大喇叭口悄無聲息的從溫樂陽身後伸了出來,小易躍躍欲試的小聲問了句:「現在能打不?」

    溫不做嘴碎功夫差,但是該自己幹的事情從來都沒含糊過,從溫樂陽身後擠出來,堆了滿臉笑容第一個開口說話:「這位兄弟,遇到你可太好了,我們正發愁……」

    醜臉青年腳步不停。根本不等他說完:「是誰打傷了渡河的石頭?」他的聲音冷冰冰的,像一把鍘刀把溫不做地話一切兩斷。

    溫不做打了個哈哈:「怎麼?你是這裡的守衛?那塊石頭……」

    醜陋青年的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他根本就沒表情,再次打斷了溫不做:「到底是誰打的?」

    溫不做的笑容一點也沒減弱:「我們也不知道那塊大石頭不能打不是……」

    他的話第三次被打斷,醜陋青年終於站住了腳步,微微橫過目光望向了溫不做。

    溫不做站在溫樂陽身邊,明明距離醜陋青年還有個七八米的距離,但是當對方的眼神投過來的時候,全身都覺得一沉,好像一下子被拉到了對方跟前。就像噩夢中那樣,對方變成了一座大山般的巨人,而自己卻渺小地可憐只能仰視。

    醜陋青年的目光在他臉上微微一停頓就挪開了,搖著頭喃喃自語:「是個普通人?不是你。」隨即眼神逐一掠過溫樂陽、溫不說等人,最後停留在屍煞的臉上:「都是普通人?難道是這個死人?」

    溫樂陽還是和以前一樣。在修士的眼中只是一個資質極好的普通少年,誰也看不出他有對抗修真者地實力。

    溫不做現在才定住神,從背後悄悄的對著小易打了一個手勢。讓她準備好開槍,用商量的口氣笑道:「兄弟,那石頭上寫著字讓我們打,打壞了你可不能怪我們。」

    「那塊石頭打不壞,會自己長好。」醜陋青年有些心不在焉,一伸手指著屍煞:「那就是你了。」

    屍煞地眼睛裡,悄悄蒙上了一層猙獰與淬礪。雙肩詭異的向後彎曲卸掉了小山似的大背包,根本不用駱旺根吩咐,就慢騰騰的踏出一步。

    剛剛寫下沉重的行囊,屍煞似乎一時還有些不適應,身體晃了晃。等站穩後才向著醜陋青年邁出了第二步。

    第一步走的歪歪斜斜笨拙無比,而第二步卻快捷迅猛,好像嗜血的妖狼閃電般撲向了醜陋少年!

    溫不做哎喲一聲:「屍煞還會耍詐?」

    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出來,駱旺根地這個屍煞,雖然也是滿臉青黑,不過有表情偶爾還有自己的獨立意識,和以往烏鴉嶺上下來的那群行屍走肉絕不相同,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個屍煞連騙人這麼有技術含量的事也能做,而且做得還很好。

    醜陋青年的臉上卻閃起了一層濃濃地失望。好像漫不經心似的把手裡的包袱當胸一橫。

    屍煞快如魅影。而醜陋青年的動作卻好像很慢,可偏偏就在要被開膛破肚的剎那。長條包袱穩穩的擋住了那雙青黑色的大手。

    屍煞一擊不中立刻展開身形,非但沒有一點死屍的僵硬,反而靈活得可怕,圍著敵人左躥右跳,鬼爪子上下翻飛攻向醜陋青年。溫不做側頭看著駱旺根,一本正經的問:「這屍煞這麼靈活,別是你們駱家高手化妝的吧?」

    醜陋青年卻滿臉地興味索然,似乎根本就無視屍煞蕩起地森森死意,腳步一轉一退,頃刻脫離了屍煞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不打了,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駱旺根平時都挺靦腆拘謹,可是一對上敵人立刻戰意昂揚,對著醜陋青年吼了聲:「打完再走!」雙手一掣亮出了定魂針急促地敲擊起來。在空空空的鈍響中,本來就猙獰的屍煞立刻變得更加暴戾,手掌的黑紫色的指甲彷彿也長長了許多,嗷的長嗥了一聲,再次向著敵人衝去。

    醜陋青年卻只是揮手一拳,毫無花哨卻一下子衝散了無數的鬼影,啪的一拳,把屍煞重重打翻在地:「別再煩我……」

    醜陋青年話說到一半,突然臉色變得淬礪,兩根粗大的黑籐倏然從他腳下鑽出,同時捲住了他的左腿,與此同時身旁半金半石的堅硬泥土竟然爆開了一個泥泡,一滴湛清色的水珠輕輕迸濺在他的右腿上,水珠肆意的舒展身體,立刻一層青色水光蕩漾,從他的右腿迅速的向著腰際蔓延!

    蚩毛糾、溫不說早就準備了半天,剎那間巫蠱與水毒同時發難。

    駱旺根雙手一挫,手裡的兩根定魂針閃電般向著醜陋青年的肩窩扎去!

    而倒在地上的屍煞也一躍而起,乾枯而腐爛的雙手竟然捏出了一個劍訣,一柄銹跡斑斑的殘劍從空氣中突兀的鑽了出來,帶著一股讓人作嘔的屍臭,向著敵人急震而飛!

    殘劍的震鳴聲都是嘶啞的,和飛劍的輕鳴相比,就像行屍的哀號。話嘮溫不做簡直就是慘叫了一聲:「這個屍煞會修真!」

    三家的好手外加一個屍煞同時發動,醜陋青年的神情卻興奮了起來,握著長條包袱的手一翻,青布寸寸崩碎,露出一柄古香古色的鯊皮鞘唐刀,爆喝了一聲:「來得好!」,單手舉刀奮力一斬!

    刀仍在鞘中,而銷金窩裡的空氣,彷彿都瞬間被唐刀吸斂一空,冥冥中發出了一聲宛如亙古惡獸般憤怒的咆哮。所有人都覺得,這一片天地都隨著那一刀,向著自己迎面撲來!

    黑籐寸寸崩斷,水毒一閃而消,定魂針和飛劍歪歪斜斜的摔落,而刀勢卻毫不停頓,向著根本無從躲避的屍煞席捲而去。

    溫樂陽怪叫了一聲:「不行!」身體裡生死毒歡騰激湧,身子一晃已經擋在了屍煞跟前,抬手一拳,轟然迎向刀鞘!

    銷金窩裡炸響了一聲焦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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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49:47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一章 入勢

    在悶鈍的爆響中,溫樂陽的拳頭和醜陋青年帶鞘的唐刀毫無花俏的撞在一起。

    兩個人同時怪叫了一聲,溫樂陽只覺得天、地、怪石、巨樹等等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這一刀狠狠砸進了自己的身體,幾乎擠碎了自己的骨骼血肉。醜陋青年則覺得一股冰冷與燥熱糾纏、就好像地心的熔岩和極北的冰凌匯聚而成的洪流,一路奔湧上長刀,惡狠狠的拍進了經脈血管。

    一擊之下,兩個青年都像一口氣喝了十八壇烈酒,臉色酡紅眼神散亂,各自晃晃悠悠的原地轉了兩個圈子,然後同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剛一坐倒,兩個人又立刻跳了起來,溫樂陽手腳抽搐全身急震,錯拳催動著生死毒之力,一層層把侵入體內的天地之勢湮滅。

    醜陋青年像個瘋子,雙手握刀向著地面劈里啪啦玩命的亂敲,生死毒的勁力被他從刀鞘中逼出,金褐色的土地立刻變成了詭異的黑白斑駁,不是灰色,黑是黑白是白,涇渭分明而又絲絲糾結纏繞。

    片刻之後,哥倆各自挺直了腰板,眼神都恢復了清明。

    醜陋青年一掃剛才一直以來那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神色,換而興奮和興致勃勃,稀疏散亂的眉毛一挑:「哈哈,是你打傷的石頭?」說著雙手一挽還在鞘中的長刀,眉飛色舞的大吼一聲:「再來!」

    刀鞘橫轉再度合身撲上!

    長刀霍霍,在空氣中蕩漾起一片漣漪,周圍的萬事萬物都隨著長刀的揮舞變得猙獰起來,淬礪的氣勢氤氳妖嬈,在破空的嘶鳴中附著在刀身之上!不過剎那的功夫,醜陋青年就與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他揮舞的也不再是刀,而是天、是地、是怪石是巨木,浩浩咆哮著撲向溫樂陽!

    玉刀裹環的聲音像個木樁子,硬邦邦的夯進了溫樂陽地耳鼓:「這小子以刀入勢。以他的年紀算是不錯了!不過什麼時候要練成了以刀藏勢,才算是小成吧!」

    溫樂陽根本不是在和一個人對打,而是和一片自成方圓的小天地拚命!巨木怪石雖然依舊巋然不動,但是都爆發出如刀般犀利的氣勢,都在醜陋青年的帶動下,從四面八方攻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現在沒工夫和裹環說話。雙拳一錯,吆喝了一聲,生死毒奔流激盪。錯拳一施展開。他就像一頭發怒地怪鳥。每一次震盪都是水銀瀉地般地幾十上百記連擊。每一擊都蕩漾著幾乎全身地生死毒力!小天地地氣勢奔湧如刀。但是一俟接觸溫樂陽地身體。就立刻像飄到火爐上地雪花。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就消失無形!

    醜陋青年地刀法讓他和周圍溶於一體。天是他地是他一切都是他;而溫樂陽地錯拳卻是把自己從天地之中摘出來。天是天,地是地。自己就是自己。兩個年紀差不多大地青年。施展地絕學卻是玄冰對烈焰。完全是截然相反地路子。

    不說不做、蚩毛糾駱旺根等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兩個人地身影。只覺得一團恍惚在自己面前飛速地旋轉廝拼。暴戾地巨響和尖銳地嘯叫亂成了一團。想幫忙根本就插不上手。

    溫樂陽和醜陋青年打得乒乒乓乓。不過哥倆現在全都是呲牙咧嘴。左眼閃爍著痛苦。右眼綻放著興奮。兩人感覺都一樣。好像兩個娃娃互掐。你擰我肚皮我咬你肩膀。你越用力我越疼。我越疼就越使勁。誰也不肯先鬆開對方。

    在打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兩個人同時爆喝了一聲。溫樂陽一腳踹中了醜陋青年地小腹。而對方一刀鞘在半空中詭異地一兜。繞過了溫樂陽護在頭上地雙臂。狠狠抽在了他後背上。兩個人一起臉朝下。轟轟然砸在了地上。終於暫時分開了戰團。

    雖然同時臉著陸。但是相比之下溫樂陽吃虧了……溫樂陽長地比對方強那麼一點。同時毀容地話。醜陋青年佔便宜。

    溫樂陽的同行者這才一擁而上,小易一馬當先,用大喇叭牢牢頂住醜陋青年:「你別動啊!」

    醜陋青年費了半天勁才坐起來,毫不在意的一揮手把大喇叭撥到一旁:「別鬧。」跟著晃了晃,雙手摀住小腹子臉色發綠,始終沒能站起來。

    溫樂陽和他情形也差不多。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想要回手去夠自己的後背。無論如何的也摸不到,只能一個勁的挺起胸膛從牙縫裡抽涼氣。

    醜陋青年捧著小腹緩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了一起,小腹一震顫就好像有無數把刀子在裡面戳,暢快的笑聲裡摻雜進無數的痛苦。

    溫樂陽一邊在心裡罵對方是神經病,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幾聲,渾身疼得不行,後背好想要裂開一樣,但從骨頭縫裡透出一陣陣歡快舒暢死乞白賴的向上湧出。自從他練成錯拳以來,對付的敵人個個凶險、要麼法寶凌厲,要麼法術精深,卻沒有一次向這樣打的酣暢痛快。

    剛才地生死搏鬥倒更像一對伯仲之間的師兄弟較技,打得激烈異常,到最後全都筋疲力盡,卻誰也奈何不了誰。

    醜陋青年笑完了之後,興高采烈的挑起一根眉毛,對著溫樂陽說:「我看走眼了,你看不是普通人!妙極了,妙極了!」

    溫樂陽不明白妙在哪,看著小易的大喇叭牢牢止住對方,心裡踏實了些,實實在在的說:「應該還是我輸了吧,你刀子還沒出鞘。」

    不料醜陋青年毫不在意的搖頭:「你沒輸,我這刀本來就沒辦法出鞘!」說著一把把唐刀拔了出來。

    所有人有意外的咦了一聲。鞘裡根本不是刀子,長長的刀柄下,連著一根薄薄的木片,木片上篆刻著密密麻麻地符文,根本就不能用來砍人。

    醜陋青年繼續笑著解釋:「我靠著它喚勢,是法寶,不能直接拔出來傷人。」

    溫樂陽有些奇怪:「你把這事告訴我們,就不怕……」

    醜陋青年哈哈笑道:「怕你們傷我?你們為啥傷我?」

    溫不做一臉小人笑:「你先來找事,我們殺了你也是理所當然。」

    醜陋青年絲毫不以為意:「我是聽到有人進來,心癢難撓出來比試一下。再說要真拚命。就算現在想跑也就是一道符地事。你們要傷我,嘿嘿。」說著他搖了搖頭,把目光掃過眾人,最後抬手指了指大喇叭:「就憑著這個東西嗎?」

    溫樂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自己和他打起來,憑著其他人地本事插不上手。就好像兩頭狼打起來,其中一頭狼身後帶著一群兔子根本沒用。不過看他一臉不屑的指著大喇叭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笑了,小易尤其笑顏如花,美麗地讓人發呆。

    醜陋青年看他們笑得不懷好意,臉色悚然而驚:「難道你們還有人和他一樣?」說著一指溫樂陽。

    醜陋青年的目光不停在溫不做和小易身上打轉,生怕他們也和溫樂陽一樣,外表看著是普通人。但是實力足以拼掉修真道上像樣的好手。

    溫樂陽咳嗽了兩聲,在不說不做兄弟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生死毒歡快流轉開始迅速的修復他的身體:「你就是來比試一下?」

    醜陋青年地傷似乎也在迅速痊癒著。臉色已經好了許多:「我在這裡修煉,聽到銷金窩吼天,知道有人來了,就趕來試試招。」說著指了指溫樂陽的拳頭:「你拳頭裡是什麼力道,又毒又狠,偏偏不像毒蛇陰忍倒像山崖那麼硬朗犀利,硬邦邦,沉甸甸的,厲害!我的刀勢困不住你。」

    溫不說也是個武癡。極為難得的開口搶著問:「刀勢?」

    醜陋青年一點也不隱瞞:「以刀入勢,借勢成法,和我打就是和周圍的萬事萬物打。我練得就是刀勢,藉著刀引發天地之勢。」

    溫樂陽點點頭,現學現賣:「以刀入勢不錯,不過練成了以刀藏勢,才能算做小成。」

    醜陋青年本來在得意洋洋的炫耀著自己的刀勢,聽了溫樂陽的話之後突然哎喲一聲,瞪大了雙眼愣愣地看著溫樂陽。足足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顫抖而迷茫:「以刀入勢,我是天地……以刀藏勢,天地是我!」他躲在這裡修煉,就是為了提高修為,一心想著入勢借勢,現在乍然聽到藏勢兩個字,只覺得耳邊浩浩天雷震動,他自己清楚。一個全新的境界正在混沌裡緩緩出現。什麼時候自己真的抓住了、悟透了這個藏勢,立刻就會功力大進!

    又過了半天。醜陋青年才恢復了清醒,立刻瞪著眼問溫樂陽:「那藏勢之後呢?」

    溫樂陽傻眼了,裹環現在也不出聲了,嘿嘿乾笑了兩聲:「等你先練成藏勢再說……那個,你怎麼在這裡?」

    醜陋青年還是一臉沉思,似乎根本沒聽到溫樂陽地話,小易等的不耐煩,用大喇叭捅了捅他:「喂!」

    醜陋青年這才如夢方醒:「哦,哦,我叫秦錐!」

    易咯咯脆笑:「沒問你叫啥!」說著又把溫樂陽的話重複了一遍。

    秦錐也有些赧然的笑了:「金行之地淬礪倔強,最不容易為外力引動和借用,所以我才在銷金窩裡修煉,和逆水行舟是一個道理。如果我能在這裡借勢,到了外面自然如魚得水。」

    易舉著大喇叭舉累了,溫不做極有眼力價的替下了她,繼續問秦錐:「你是哪個門派的?」

    秦錐聳了聳肩膀:「沒門沒派,算是散修吧,師父他老人家死得早,我兩年前無意中找到這個銷金窩,就進來修煉了。」

    溫樂陽咦了一聲:「你不是一字宮的弟子?」他聽老兔妖說過,一字宮的高手以武入道,夏麻魏三位掌門各自以槍、刀、棍冠絕天下,這個秦錐的修為頗高,溫樂陽先入為主以為他是麻老二地門人弟子。

    秦錐聽到一字宮三個字,臉上流露出一份讓人看不懂的古怪神色,既不是憤怒也不是仰慕,搖搖頭笑道:「不是,一字宮的門牆太高,可看不上我這個散修。」話說得雖然有點酸。但是語氣裡卻沒什麼責怪或者刻薄的味道。

    溫樂陽更奇怪了:「我認識不少散修,水鏡稽非、紅姑婆、牛力士,他們的修為比著你可差遠了。」

    溫樂陽說的可都是散修裡大名鼎鼎地人物,尤其稽非和水鏡,自從在峨眉山仗義救人,早就名揚天下了。

    「我的對頭是名門之後。厲害的很……」說著秦錐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你們來這裡幹嘛?修煉?尋寶?最近這裡可來了不少人呢!」

    溫樂陽微微皺眉:「來地都是什麼人?」

    溫不做也接著追問:「前幾天我們聽到銷金窩吼天,是什麼人進來?」

    秦錐有些憤憤不平:「不知道!這些日子銷金窩吼天比公雞打鳴還頻繁,我一直在修煉,到了昨天才算大功告成,一個都沒趕上!」好像沒能遇到進來的人,跟吃了多大虧似的,不過很快他又眉花眼笑,擠出了個真心但是醜陋無比地笑容。指著溫樂陽:「今天總算堵住你們了,不錯不錯!」

    溫不做試探著問:「那你見沒見過一座大銅佛?」

    秦錐點點頭:「他來的比我早,和我一樣也只是在銷金窩邊上修煉他在那邊。」說著伸手指了方向:「距離這裡挺遠,你們來找他?來晚了,他走了。我昨天一出關就去找他,想印證印證,這才發現人家已經走了。」說話的時候又浮現起憤憤不平的神色,看來想打架卻找不到人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

    溫樂陽略有些失望,秦錐沒看到三斷走,自然也不知道大穿山甲來。

    溫不做嘿嘿笑了一聲。也有點失望:要是妖僧三斷沒走,秦錐死三次都不夠人家打的,

    秦錐回手指了指銷金窩深處:「你們要進去?裡面地人不簡單,如果要是修煉地話,在這兒就足夠了。」

    「裡面的人?什麼意思?」溫樂陽、溫不做、溫小易幾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每個人都一臉關切。

    秦錐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剛來的時候沒修煉多長時間,就得到裡面傳來地消息,不讓我再往深處走。免得打擾了他們的清淨。」

    溫樂陽上身微微前傾:「什麼樣的人?」

    秦錐搔搔腦袋:「沒看見,他們用的是飛劍傳書。」

    溫不做冷笑了一聲,挑撥道:「他們說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了?」

    秦錐理所當然的笑了:「這裡夠我修煉的,我還往裡走幹什麼?」

    溫樂陽吸了口氣,和同行者對望了一眼,在他來之前,還以為銷金窩是個隱秘而淬礪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什麼人,可是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門口有修煉的。前幾天有不少人進來,裡面似乎還有厲害的隱修。

    溫不做臉色有些陰沉。低聲對著溫樂陽說:「未必都是進來地人,也許是出去的!」

    大河兩岸,對稱豎著巨石,進來要打石頭,出去也一樣,銷金窩震鳴吼天,未必就是有人進來,也可能是有人出去。

    溫樂陽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而是活動了活動身體,感覺背後的劇痛好了許多,對著秦錐拱了拱手:「走了!」

    秦錐卻嚇了一跳,像觸電一樣從地上彈起來,大張雙臂攔住了他們:「不許走!」

    溫不做嚇了一跳,大喇叭差點就摟火了,瞪著大眼喝問:「你找死是吧!」

    秦錐根本不理他,逕自望著溫樂陽:「不說出藏勢之後是什麼就不許走!」

    溫樂陽苦笑不得,他剛才純屬裝蒜,藏勢後面是什麼他當然不知道,玉刀裹環在他耳朵裡嘿嘿一笑:「不說!」

    溫樂陽老實巴交的重複:「不說!」

    「不說你死在裡面我找誰去!」

    溫不做向著地面啐了口唾沫:「少廢話!」衝著其他人揮手示意,一行人繞過秦錐,向著銷金窩深處走去。

    溫樂陽心念一動,停住了腳步回頭對著秦錐喊道:「要是有個大穿山甲妖怪出來,你幫我攔住他,我出來告訴你……」銷金窩實在太大,溫樂陽生怕自己會和大穿山甲擦肩而過。

    秦錐卻搖搖頭:「你要是出不來怎麼辦?你先說。秦錐是信人,一定助你!」

    溫樂陽直接點頭,大聲說道:「入勢之後是藏勢,藏勢之後就是無勢!」這句話當然是玉刀裹環剛告訴他的。

    秦錐愣了一下,醜臉上佈滿了迷茫,似乎根本就想不通。不過片刻後還是抬起頭向溫樂陽揮了揮手:「我這就去大石頭上坐著去!」說完轉身就跑,跑了幾步之後又聽下腳步:「我可只能等你一年啊,要是一年以後你還沒出來,我就得離開這兒了,我那個對頭還等我呢!」

    溫樂陽哈哈一笑,領著大伙轉身走了。溫不做一個勁的埋怨他:「傻小子你忒實在!這麼快告訴他,他要是不守信咱有啥辦法?」

    溫樂陽笑呵呵的回答:「他要是守信自然最好,他不守信的話,咱們原先也沒想著能有人幫著守住出口不是。遇到他本來就是意料之外。舉手之勞能幫就幫一下吧。」

    玉刀裹環笑了一聲:「舉手之勞?你這個舉手之勞,足夠他自己琢磨一輩子了!這小子守信也就算了,要是不守信。陰錯陽差翻遍天下也要殺了他!」

    溫不做嗯了一聲:「你老這話說的,真夠豪氣沖天地,好威風啊。」

    裹環大怒,嗷嗷怒罵……

    依舊是兩個髮偶帶路,溫不做把大喇叭還給小易,一行人捨了之字形,加快速度向著銷金窩深處而去,越向裡面走,金鐵之氣就越重。怪石依舊嶙峋,巨木依舊橫斜,但是顏色已經變成了青黃的銅色,比著入口邊緣的質地更偏近金屬。

    再度行進了五六里地的時候,地勢猛地一變了樣子!

    銷金窩裡死氣沉沉,石斜樹橫,氣氛雖然詭異但是談不上凌亂,而這裡卻是一片狼藉。附近粗大的巨木都硬生生的折斷,有的切口整齊一看就是神兵利器所為。有的則參差斑駁,彷彿被巨獸一巴掌拍斷。高聳的巨石也都變成了滿地地碎屑,亂七八糟地鋪在地面上,不久前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

    小易和蚩毛糾緊緊跟在溫樂陽身旁,其他人悄無聲息的散開,各自凝神查探著。

    溫不做始終圍著一堆散亂地巨石發愣,過了片刻之後,開始不停的翻轉著散碎的石塊。

    溫不說則展開身形,不停的在巨木和怪石的殘骸中穿梭。

    屍煞好像有些煩躁。不停的在廢墟裡走來走去。時不時地站住,跺跺腳。駱旺根跟在他身旁,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個本子,不停的描畫著。

    銷金窩裡地事物都堅硬無比,別說是修真,就是普通人走進來,也不會留下一點痕跡,如果不是這裡經歷了一場激戰,即便是不說不做這樣的老江湖,也不會發現曾經有人經過這裡。

    幾個人忙活了一陣之後,終於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跑回到溫樂陽身邊,溫不做指著自己剛才擺弄的巨石堆:「原來這是一塊整個的石頭。」

    小易白了他一眼:「用你說!」

    溫不做和小易關係很好,笑嘻嘻的也不在意:「可石頭上還有字!也是古撰,我不認識!」

    小易大奇,拉著溫樂陽趕到石頭旁,立刻心悅誠服的對著溫不做挑起一根大拇指:「有你的!」

    一座小山般的大石被巨力砸成了巴掌大地碎石,本來什麼都看不出來,經過溫不做一搬弄,竟在地面上拼出一個完整的石面,石面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也只有溫樂陽背著小易高高躍起才能一覽全貌。

    「擅入者死!」小易輕輕的把石面上鐫刻的四個大字念了出來。

    溫不說手裡捧著一捧亂七八糟的事物,一股腦的扔到了地上:「這些東西都不是這裡的!」

    他搜集來的東西全都精光閃閃,裹環嘿了一聲,告訴溫樂陽:「都是飛劍地碎片,成色一致,看樣子應該是一個門派下的!」

    駱旺根把手裡的本子遞給溫樂陽,低聲解釋:「都是染過血跡的地方,不過後來都被人擦掉了。受傷的一共有五個。」說完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屍煞能分辨出都是誰的血,而且那一滴是先流出的,那一滴是後流出的。」

    本子上是一副圖,從鐫刻著擅入者死地巨石下開始,無比詳細地勾勒出了傷者的行動軌跡。每一條行動軌跡地終點都被打上了一個鮮紅的叉子。

    駱旺根似乎是苦笑了一下:「血跡到了這裡就不見了。」

    玉刀裹環冷冷的笑了一聲:「那是整個人都被犀利法寶轟碎了,神形盡滅!」

    各路線索匯聚到一起,不難看出曾經有兩伙人在警示外人的巨石下曾經大打出手,其中一夥可能是守衛。

    溫不做皺眉思索了一會才開口:「會不會是萇狸師祖?追大穿山甲到此,遇到了守衛?」

    玉刀裹環的聲音充滿了鄙夷:「還自稱是小萇狸的徒子徒孫,萇狸是那種殺完人以後還收拾血跡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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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50:18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二章 三通

    大伙誰都沒再廢話,繼續向著銷金窩深處追了下去,大穿山甲到底在哪根本沒有頭緒,而裡面現在肯定是風起雲湧,步步險惡。

    最前面依舊是兩個上了發條似的布娃娃,其次是溫樂陽帶頭,隊尾則是駱旺根那個會放飛劍的屍煞。

    溫不做走了幾步之後又無聊起來,走到駱旺根身邊:「兄弟,你這屍煞是怎麼回事,還會放飛劍?」

    駱旺根得意的笑了:「回溫大哥的話,這個屍煞……」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充滿神秘的說:「是修士的屍體!為了找他可費了烏鴉嶺不少功夫,最後還是破了他的洞府,連人帶法寶一起給咱們挖了出來,煉成之後,比一般的屍煞聰明的多,還能勉強喚起法寶!」

    溫不做瞪大了眼睛,挑起大拇指由衷的讚歎:「高啊,控修士的屍!」說完猛地一拍大腿:「早知道把紫雀老道的屍體給搶下來,要是煉成了,五福裡咱誰也不怕了!」

    一直靦腆的駱旺根居然流露出一種可惜之極的眼神,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是啊,那可是個好材料……」

    溫不做繼續廢話:「咱先控了紫雀的屍體,然後再幫它把陰錯陽差搶回來,嘿,日月不動劫!」

    玉刀裹環張嘴怒罵:「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你們用炒瓜子的爐火也想煮大象嗎?那個屍煞是個小角色,活著的時候也比不上紫雀的一根小手指頭,所以才能被你們控屍!」

    駱旺根嘿嘿笑了,知道玉刀裹環說的沒錯,這個屍煞其實就是家族裡的試驗品,他可知道煉製起來有多難,幾乎是族裡的好手一起上陣同力施為才大功告成,這個倒霉蛋生前的法力絕不會太高,否則飛劍也不會生銹。

    溫不做當然不肯嘴軟,冷晒道:「咱們三家的絕技都傳自拓斜師祖。他老人家的本事,打你十個八個不用耽誤吃飯!」

    玉刀裹環怒極反笑:「拓斜小子的本事自然是不錯地,但是他那張罈子臉全都被你們這些徒子徒孫給丟盡了!要說到本事,你們連他鞋坑裡的泥巴都比不上!」說完以後又覺得打擊面太大,趕緊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也就溫樂陽這娃娃還不錯。」

    溫樂陽地皮膚開闔有序。靜靜地感受著一直死氣沉沉地四周。暫時還沒發現什麼。聽到話題扯到自己身上。苦笑著回答:「我們和拓斜師祖自然是比不了地。」

    前面依舊是沉悶而毫無生氣地廣漠空地。越向深處走。巨石和樹木顏色也就越像金屬。形狀也越來越犀利。漸漸地在石頭上都出現了勁銳地鋒刃。樹木也是上窄下粗。好像一根根指天地長梭。

    這些土石和植物上千年被銷金窩中地氣勢侵襲。都被磨礪出了鋒銳。小一些地石塊乾脆都被磨礪成一把把插在地面上地尖刀。偶爾發出一聲清脆地震鳴。聽在耳朵裡讓人不寒而慄。

    溫樂陽再度把小易背了起來。溫不做從旁邊笑嘻嘻地說:「丫頭。趕明哥哥送你個馬鞍子。還有馬靴馬鞭兒。全套地!」

    溫樂陽又好氣又好笑:「順道替你自己買副馬轡。」

    自從離開了那片狼藉之地後。一路上都再沒什麼異常。一群人嘴裡說笑著。精神卻不敢絲毫地放鬆。走地也不算太快。銷金窩大地無邊無際。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天一黑溫樂陽就不敢再走,溫不做找了一個石窩佈置下營地。

    除了小易沒有一點功底,早早就堅持不住睡去之外,其他人都全無睏意,在一起低聲討論著這裡的古怪,按照醜男秦錐的話和他們路上的發現看來,銷金窩裡應該有一群土著,而現在又來些外人,不知道大穿山甲是屬於哪一方的。

    幾個人越說越亂。除了有人在打架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列出了無數種機會相等的可能性,最後玉刀裹環不耐煩,乾脆岔開了話題,問溫樂陽:「小子,我不明白,都是拓斜傳人,他們怎麼和你差這麼多?」

    溫樂陽把自己練成溫辣子功法的過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又問道:「您說我和拓斜師祖的功法一樣。難道說溫辣子先祖悟出地功法,就是師祖當年的本事?」

    玉刀裹環先是嘖嘖稱奇了半晌。然後才解釋:「不是功法一樣,是路數一樣!拓斜當年也是靠著你那套古里古怪的拳法……」

    溫樂陽笑呵呵的說:「是錯拳,拓斜師祖留下的功夫。」

    「嗯,拓斜當年就是靠著錯拳破掉人家的法寶和法術,錯拳裡包含的力道,不光比你現在渾厚太多,而且意思也不一樣!」他頓了一頓,才繼續問:「另外兩家呢?也是拓斜的傳人?」

    溫樂陽點點頭,把溫苗駱從拓斜那裡傳承下的三門絕技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玉刀裹環這次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沒理由啊,三個徒弟三種法門……拓斜師祖當年是不是……」說著半截突然呸了一聲,對著溫樂陽怒罵:「以後少在我跟前拓斜師祖長拓斜師祖短的,讓你帶的我也說成了……」

    溫不做拚命壓低了聲音發出咕咕咕的笑聲,歡喜的不行:「裹環,你要是入咱們拓斜門宗,可得算我的晚輩……」

    大伙都低聲笑了起來,就連傻乎乎的屍煞,在它青黑僵硬的臉上,也硬生生的擠出一絲笑意,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好像夜梟垂死般淒厲地慘叫,從遠方傳來。在萬籟俱靜、死氣沉沉地黑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立刻收斂了聲音,小易也被驚醒了,猛地睜開雙眼,大大的眼睛裡都是恐懼。

    溫樂陽一躍而起,向著聲音地方向走出了幾步,隨即又站住腳步,皺著眉頭猶豫著,要他把這群人放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可是帶在身邊。他們誰也沒辦法瞞過修士的靈識。

    玉刀裹環說了句:「放心!銷金窩裡金行淬礪瀰漫,普通修士的靈識在這裡比著天生的耳力和眼力還不如,一起去!」

    溫樂陽卻一愣,自己進入銷金窩深處以後,只覺得這裡金行的淬礪逼人,好像無時無刻都有鋒銳的剃刀悄無聲息的緩緩摩擦著皮膚。但是他地靈覺一點不受影響。

    裹環知道他在想什麼:「你的功法不容天不容地,在淬礪的氣勢於你無礙,修士們恰好相反,在其他地方都無所謂,在這裡就不好使了!」

    溫樂陽這才大喜點頭,幾年前他在斬雁峰上,大慈悲寺高手施展天眼無礙智力,把所有散修的視力和靈識都封住,自己的靈覺唯獨無礙還意外發現了通往古洞的小路。最終找到了萇狸。現在地情形應該和當初差不多,修士的靈識都被銷金窩的淬礪阻擋,而自己的360度環形電影正常播放。

    溫樂陽一把背起小易走在隊首。一群人比靈貓還迅速,比毒蛇還輕捷,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疾步前行而去。

    屍煞挺實在,還想去背自己的大行囊,被駱旺根一把拽走了。

    慘叫聲並未停歇,一疊又一疊的痛呼和著金行之地的淬礪,像根錐子不停的扎進所有人地耳膜,溫不做快步趕上溫樂陽:「不對勁!好像是為了引咱們過去!」

    裹環卻嘿嘿笑道:「要引也不是引咱們,少說廢話快點過去。肯定有好戲!」

    而溫不做則力主不從正面潛行,最終領著大家兜了大大的一個圈子,從側面繞了過去。

    慘叫聲越來越響亮清晰,在潛行了一陣之後,一片明亮的篝火毫不掩飾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各自用著自家的潛行之術,溫家的人趴著像蜥蜴,苗家的人側躺像游魚。駱家的潛行術卻是溫樂陽第一次見到,他們是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無論駱旺根還是屍煞,都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樣,好像黑白無常已經已經把奪命鎖套住了他們的脖子,正一步一步拖著他們前進,根本看不出又什麼動作,卻真真切切地向著目的地直挺挺的移動著……

    溫樂陽緩緩靠近,終於能夠清晰的窺視到篝火中正在發生的事情。只覺得一身雞皮疙瘩沿著自己的脊椎迅速的向著兩面擴散了下去。小易一直趴在他的背上。此刻也用空中的那隻小手摀住了自己地嘴巴,大眼睛緊閉不敢再看!

    玉刀裹環傳音入耳對所有人說:「別動。是邪術,那個人已死,沒得救!」

    篝火中央,一顆頭顱仰面朝天的躺著,在頭顱下面有一幅白娟,白絹上畫著一幅身體,和頭顱接駁在在一起,頭顱接駁在畫捲上,竟然還不時的眨眼,作出各種痛苦的表情。

    一具無頭的屍體,就擺放在頭顱旁邊,看來應該是他真正的身體。

    一個肌肉虯結的漢子笑嘻嘻的用鞭子抽打無頭屍體,每抽打一下,頭顱都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在篝火中還站著幾個人,溫樂陽把目光投過去地時候身體又是一震,其中一個人他見過,天下散修第一世家、畫城樂羊家地公子樂羊溫。

    溫樂陽第一次去峨眉山尋找四位大家長的時候,曾經在斬雁峰上和樂羊溫有過一面之緣。一來樂羊溫和大慈悲寺高手鬥法,以丹青催動大山之勢地手段驚人;二來他們倆的名字很有近親的神韻,所以溫樂陽對他印象深刻。

    矮冬瓜一樣的樂羊溫還是原來那副社會人的打扮,黑衣黑褲腋下夾著個小包,頭上是短短的青茬毛寸,臉上掛著萬金油的笑容。在他身旁還有幾個人肌肉男手下和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鬚髮皆白,白頭髮又長又亂,隨意的披在肩上,一看就是搞藝術的。

    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銷金窩深處,老頭子和矮冬瓜樂羊溫露出側臉,正在低聲說著什麼。如果溫樂陽沒在溫不做的帶領下兜了個圈子,直接潛行過來只能看到這些人的後腦勺,現在可以看清對方的側臉。

    裹環傳音給所有人:「都給我呆住了,一會肯定有事情!尤其是溫不做小子,你要是敢放屁老祖宗活劈了你!」

    溫不做雙目瞪圓。苦於不會傳音沒法還嘴,一口氣憋在喉嚨裡,進不去出不來,除了面對溫家四位老太爺之外,生平第一次挨罵沒還嘴。

    果然,沒過多少工夫。空氣中倏然傳來一陣清涼的劍鳴,一柄小小的飛劍從銷金窩深處急震而至,在篝火之上不停飛舞,每一次揮動,就會在空氣中留下一條黑色的傷痕,不過片刻功夫就劃出了一行大字:狂徒,意欲何為!

    幾個字閃爍著森然地寒氣,在空氣中久久氤氳不散,飛劍留字之後高聲震鳴。彷彿在發出質問。

    樂羊溫面露嘲諷的一晒,根本不理傳書的飛劍,轉頭望向正在抽打屍體的漢子。操著一嘴流利的京口片子:「六兒啊,你沒吃晚飯怎麼著?」

    大漢高聲答應了一聲,手裡的鞭子揮舞地更急了!

    飛劍一頓,停止了嘶鳴,立刻掉頭飛走,在場眾人也不去攔它。

    又過了片刻之後,一個憤怒如雷的聲音從天空中滾滾傳來:「狂徒啊!擅闖祁連仙宗重地,傷我祁連仙宗弟子!」

    溫樂陽嚇了一跳,天下都以為祁連山的玲瓏冰被毀掉以後。祁連仙宗就沒有人了,想不到他們的傳人居然躲進了銷金窩深處。

    樂羊溫根本不說話,對著揮鞭的漢子揮揮手,大漢再度加急了動作,長鞭辟啪,骨肉斷裂的聲音與人頭裡的慘叫合成了一片。

    溫樂陽瞇起了眼睛,緩慢的翻手,正想從小易手中接過了大喇叭,眼前猛的一亮。一道璀璨地劍華破空而至,剎那炸碎了濃稠的黑暗,篝火的光芒比著明亮刺目地劍華一下子變得黯淡無關!

    旋即刺目的光芒一斂,劍華散去的時候,篝火中央多了五個中年道士!

    裹環卻輕蔑的一笑:「祁連仙宗還是那麼沒出息!這種障眼法的玩意,只會讓行家笑話!」隨即又傳音給溫樂陽解釋:「劍華是劍華,他們是他們,是戲法,不是法術!」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心說:這戲法有機會得學。

    畫城的人可沒那麼好的眼力。眼前一道劍華急閃隨即五個老道憑空出現。還以為是真格的御劍而行,這種修為只有把身體煉地和元神一樣。亦虛亦實,才能附著在飛劍上,天涯海角盡可去的,是傳說中的劍仙才有的手段。

    正在抽打屍體的漢子立刻扔了鞭子,閃到了主人身旁。樂羊溫的臉色也驚疑不定,萬萬沒想到祁連仙宗裡竟然有傳說中的劍仙,而且一下還是五個,憑著這樣的實力都能建立地球大聯邦了。

    畫城公子樂羊溫拉著白髮老頭向後退幾步,不料老頭子卻一抖袖子摔開了他的手,罵道:「畫城之人,不懂退字怎麼寫!」話音剛落,倏地一聲好像西瓜被摔爆地悶響,剛跑回來的那個抽打屍體的漢子,眉心上不知什麼時候被老頭抹了一道墨汁,隨即從墨汁的方向,大漢的腦袋立刻裂成了兩半!

    白髮老頭又哼了一聲:「沒用的奴才!」

    樂羊溫站在老頭身旁,臉色很快恢復了正常,在目光閃爍了一下之後彷彿就想通了什麼,不但沒再退反而踏上了一步,操起一口江湖腔對著五個臉色鐵青的老道笑了:「幾位仙長總算露面了,咱們這一路走得辛辛苦苦,就是想見諸位一面,結果這些奸人橫加阻撓……」

    「住口,花言巧語的狂徒!」為首的一個老道勃然大怒,伸出手指對著地上接連著頭顱地畫卷一揮,畫著身體地長娟立刻痛苦的扭曲起來,在吱吱地慘叫中冒起無數火苗,很快化為灰燼。

    那顆頭顱發出了一聲解脫的長歎,雙眼一閉再沒了聲息。

    樂羊溫笑了笑:「仙長息怒,這個小子阻撓咱們朝仙朝聖,現在死罪已領……」

    老道忽然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暴怒的臉色迅速的平和了下來,冷冷的問矮冬瓜樂羊溫:「祁連仙宗早就退隱深山,不再過問天下之事,閣下一行人卻闖入禁地傷我弟子,究竟所為何事?」

    溫樂陽和身邊的溫不做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心裡都是一歎,老道外強中乾,人家當面折磨你家的弟子,現在你還慢條斯理的問人家為啥,換成誰都會先打了留下活口再逼供。

    果然矮冬瓜樂羊溫笑得更加篤定了:「劍仙原來都是好脾氣,您又何必明知故問。要是做不了主地話,還請仙宗的掌門在說話,不過,五位裡得留下一位,替他!」說著指了一下地面上屍首分家已經死透了的那個祁連弟子:「幾位商量一下吧,留下誰都成,我們這邊無所謂。」

    老道臉上的怒容一現而過還沒說話,突然一個義憤填膺的聲音從畫城眾人的身後沖天而起:「天下道門豈容宵小輕慢!」旋即一柄翠綠色飛劍怒嘯而起,森然地劍氣流淌。兩個肌肉男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削掉了腦袋!樂羊溫大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身後竟然還埋伏了敵人,當先咆哮痛罵了句:「哪裡來的狗雜碎!」說著亮出一根禿毛筆。雙手如輪翻轉不停,一匹長綾凌空而起,禿毛筆再長娟上指指點點不停的書畫著!

    長綾上丹青點點,樂羊溫粗筆勾勒的,赫然是一條碩大的靈蛇!長綾在樂羊溫筆之下,豁然活了過來,翻捲飛騰著在空中和綠色的飛劍糾纏在在一起!

    隨著飛劍,一個身穿杏黃袍的老道跳了出來,手捏劍訣指揮著飛劍。嘴裡朗聲怒喝:「鵝羊道守燈真人三通!想不到畫城竟然滿門妖孽,天下正道當共誅之!」

    矮冬瓜樂羊溫毫不示弱,冷笑著反唇相譏:「三通仙長趴了不少時候了吧,這時候才假惺惺的跳出來賣人情,不嫌晚了點嗎?」

    溫樂陽敬佩的看了溫不做一眼,要不是他力主繞行,繞到了畫城眾人地側面,肯定會和這個鵝羊道老道撞上。

    溫樂陽沒見過守燈真人,不久前上九頂山的沒有這個人。聽名字應該是和鵝羊道掌門三味一個輩分。不知何時也進了銷金窩。顯然他也是被慘叫聲吸引來的,但是雙方地藏身處很遠,溫樂陽靈識的距離有限沒能發現他。

    溫樂陽本來對鵝羊道一點好印象沒有,但是看到祁連仙宗的道士軟弱被欺,鵝羊高手仗義出手的時候,心裡還是一陣由衷的暢快。而溫不做正在拚命的憋著笑,似乎根本就不關心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費力的對著溫樂陽比劃了一套複雜的口型,直到重複了幾遍溫樂陽也沒看懂。

    最後還是玉刀裹環傳音給所有人:「他說地是:這老道是水暖公出身!我讀得懂唇語。水暖公是什麼?官銜嗎?」

    不光溫樂陽。一下子所有人都差點笑出了聲。全都辛苦無比的憋住起,壓抑著身體的顫抖。三通的確是和水暖工專業對口。

    溫樂陽突然覺得,自己後背上的小易在忍笑的時候,小小的身體倏地變得柔軟起來,一下子心裡都覺得癢癢的,要不是面前猛地又一聲奔雷怒喝,他還不知道要走神到什麼時候。

    畫城樂羊溫的筆墨神通造詣頗深,在斬雁峰上曾獨立對抗大慈悲寺十力禪院地首座,當時打了個旗鼓相當,現在用畫筆勾勒長娟靈蛇,對付鵝羊道士也絲毫不落下風。

    跟在樂羊溫身邊的幾個肌肉男手下也都不是弱者,特別是還有個臉色鐵青的白髮老藝術家,看樣子應該是畫城的長輩。

    幾個肌肉男手下各自亮出法寶,紛紛向著敵人圍攏過來,三通真人不慌不忙,雙手裡捏著劍訣,威武的臉上卻綻放出一個欣喜快樂的笑容,口中放聲大喝:「喜,喜上眉梢!」

    幾個肌肉男各自一愣,情不自禁的隨著老道笑了出了聲,可是笑聲甫一出口,立刻變成了驚天動地的慘號,鮮血猛地從他們的七竅中瘋狂地噴湧而出!

    樂羊溫也似乎敵不過鵝羊道地笑神通,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正在拚命抑制著自己地笑容。

    正在和五個祁連仙宗對峙的畫城老者關心樂羊溫,顧不上身前的敵人,大喝了一聲轉身撲向了守燈真人。

    但是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五個祁連仙宗的老道,卻沒趁著這個絕好的機會聯手殺敵,卻收拾起弟子的屍體,轉身走了!

    溫樂陽心裡又是生氣又是奇怪,要是這樣的話,這五個老道幹什麼來了,就為了給弟子收斂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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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53:39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三章 畫皮

    五個老道抱起弟子屍首迅速撤走,根本就不管跳出來替他們打抱不平的鵝羊道士。

    鵝羊道守燈真人三通表情一愕,隨即勃然大怒,咬牙切齒發指眥裂的爆喝了一聲:「怒,怒髮衝冠!」斷喝落處老道高高束起的髮髻啪的一聲崩斷,一頭長髮根根怒張,隨風而舞,天地間的空氣都彷彿承受不住蓬勃的怒氣,發出一陣煌煌的爆裂聲,一層層妖嬈的怒焰凌空顯出,閃電般砸在了樂羊溫的臉上。

    矮冬瓜樂羊溫慘叫了一聲,雙手掩臉翻起一個跟斗就砸在了地上,指縫間冒起了層層的青煙,半空中正在和飛劍纏鬥的長綾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立刻被飛劍撕得粉碎。

    畫城的白頭髮老頭沒想到樂羊溫這麼快就落敗了,翻手亮出了一根小楷毛筆,閃身到樂羊溫跟前,飛快的在他臉上勾勒了兩筆,立刻就撲滅了火光。

    守燈真人表情一愕,喚回飛劍護在自己身前,雙腳不八不丁穩穩踩住,寒聲喝問:「畫城,樂陽瘦金?」

    白頭髮老頭掃了三通老道一眼:「正是老夫。」說完扶起了矮冬瓜樂羊溫,冷冰冰的罵了句:「沒用的東西!可還撐得住?」他的聲音雖然冰冷,但是眼神中卻充滿了關切。

    樂羊溫的雙手一離開臉,立刻把遠處偷窺的溫樂陽嚇了一跳,他的五官都變成了一團焦黑,根本就看不出來是還是人臉。樂羊溫的聲音卻沒有一點痛苦的意思,只是訕訕的笑著對白髮老頭說:「又得麻煩爹了。」

    白頭髮老頭哼了一聲,沒說什麼,而是提起毛筆,迅速的在樂羊溫臉上畫了幾下。

    溫樂陽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隨著白頭髮老頭的毛筆勾勒,眼睛、鼻子、嘴巴、眉毛又在矮冬瓜的臉上重新出現,片刻之後恢復如初!

    矮冬瓜樂羊溫皺了皺鼻子,活動活動嘴巴。隨手從兜裡居然掏出了一面小鏡子照了起來,對著他爹樂陽瘦金笑道:「每次都是這個樣子,您就不能把我畫得好看些?」

    樂羊瘦金哼了一聲:「你本來就是這副醜面孔!」

    樂羊溫頂著一副新臉孔。對旁邊嚴陣以待地鵝羊道守燈真人。居然張開嘴哈哈笑了。語氣中找不到一絲敵意:「這種畫皮地粗陋功夫。讓仙長見笑了。」

    守燈真人冷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他路見不平一聲吼。吼完了以後不平還在。路卻跑了。一時也有點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繼續動手。

    樂羊溫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三通仙長也看見了。祁連仙宗根本就是背信棄義地小人。仙長卻始終念著道門地義氣。這又是何苦來哉?剛才地誤會就此揭過。仙長意下……」鵝羊道正道是五福之一。畫城似乎有意示弱。不想得罪這麼強大地勢力。

    守燈真人打斷了矮冬瓜樂羊溫地話:「貧道只問一句。畫城千多年一直是散修第一世家。現在也要淪入魔道了嗎?」

    矮冬瓜樂羊溫古里古怪地笑了:「仙長這話是打哪說起來地?畫城雖然是散修。可是也從沒給過那些邪門歪道什麼好臉色看。現在正道德昌。咱們畫城也出過力。灑過血。死過人不是?」

    守燈真人三通冷冷地笑了一聲:「畫城來銷金窩。也是為了這裡地神獸吧?老道勸諸位一句。就此收手離去。從此落個逍遙自在。何樂而不為。」

    溫樂陽和旁邊的溫不做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眼神中都是驚駭,難道這些人也都是來抓大穿山甲的?

    樂羊溫臉色不變,但是沉默了片刻,突然岔開了話題:「兄弟多一句嘴,您別不愛聽。仙長道法通神,在修真道是數得上的人物,但是真要對上神獸。恐怕還力有未逮,而且這座銷金窩裡,也不止一頭神獸那麼簡單的。」

    守燈真人雙手背後,身子微微前傾,瞇起眼睛瞪向樂羊溫:「你想說什麼?」

    矮冬瓜樂羊溫的笑容親切熟絡,但是眼裡精光閃爍,毫不退讓的回瞪著對方:「神獸事關重大,這個燙手地山芋,畫城可不敢接。我只要它的一滴心頭血。要是仙長答允了,在這銷金窩之內。咱們樂羊弟子唯鵝羊道馬首是瞻……」

    畫城與鵝羊道正說到關鍵的時候,溫樂陽卻突然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後退去,不再偷聽他們的談話。其他人都滿臉納悶的跟著他,極緩慢的開始向後退,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好在銷金窩裡沒有什麼枯枝碎葉,大大的方便潛行。

    溫樂陽越退越快,在確定對方已經察覺不到自己行動的時候,立刻跳起來發足狂奔,一面跑一面對著其他人說:「大穿山甲,剛從咱們後面過去!」

    無論畫城還是鵝羊山的老道,探查四方的靈覺都被銷金窩裡的淬礪之勢遮掩掉,只有溫樂陽地靈覺還好使,剛才就感覺到,地下有個大傢伙幾乎是擦著他們腳後跟、悄無聲息的快速經過。

    溫樂陽當然在顧不上畫城和三通道士的談判,立刻後退去追大穿山甲。

    溫不做一邊跑一邊發問:「這裡的地比鐵還硬,別說穿山甲成精,就是鑽頭成精也不能悄無聲息的跑過去吧!」

    玉刀裹環只要一有機會就開口嘲笑溫不做:「那個沒殼的王八本來就是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自幼長在這裡,能悄無聲息的通過,肯定是有避金或者遁金的法寶!呃……鑽頭是什麼東西?」

    大穿山甲方向和祁連仙宗那五個老道一致,都是向著銷金窩深處逃去,現在已經遁出了溫樂陽靈覺地範圍。

    三寸釘溫不說突然開口:「溫樂陽背小易先走,我們在一起沒事!」

    銷金窩現在龍蛇混雜、步步危機,知道的勢力就有祁連仙宗的傳人、畫城和鵝羊道,溫樂陽不敢放開腳步丟掉同伴,只能維持著最差勁的溫不做也能跟上的速度,悶頭向著銷金窩深處追去。

    蚩毛糾、駱旺根紛紛點頭,只有溫不做大搖其頭:「太危險,我不放心!」

    所有人都拿眼角夾他。溫不做理直氣壯的補充道:「溫樂陽和小易丫頭倆人加一塊玉,用一個心眼不足都富裕,這裡步步險惡,再中了敵人的奸計!尤其那頭大穿山甲,能躲開萇狸師祖的追蹤,可不是一般的狡詐!」

    溫不做一說完其他人全都服氣。論武力溫樂陽最強、論武器小易地大喇叭最霸道,但是論心機和江湖經驗。溫不做一個唾沫星夠他們倆學半年地。所以溫家的幾位大家長讓溫樂陽出去辦事地時候,大都會派不說不做兄弟跟隨。

    玉刀裹環大包大攬的笑了:「還有我在……」溫不做根本不等他說完:「你先弄明白了什麼是水暖工什麼鑽頭再說話!」

    玉刀裹環剛要發怒,溫不做就已經岔開了話題:「祁連仙宗藏在銷金窩裡兩千年,大穿山甲本來就是他們的護山神獸,逃回到這裡多半是求他們庇護地,估計這趟差事,又得打上幾架。」

    一群人不停的低聲議論,腳下卻沒有放慢半步,就像幾頭矯健的黑豹。在夜色中無聲的縱躍馳騁。溫樂陽的皮膚迅速的開闔,把靈識一層層向著周圍蔓延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聽到溫不做的話,低聲回答:「咱們就是問問那頭穿山甲萇狸師祖的下落,應該犯不著和誰動手。」

    不料溫不做卻少有地怒喝了一聲:「糊塗!穿山甲在峨眉山見過你,萇狸師祖折了祁連仙宗的根本,你以為就問一句話了事,人家卻跟你不死不休,咱們和祁連仙宗只要一照面,就是生死仇敵!在你心思裡卻還不把他們當敵人?」

    「而且,」溫不做的語氣全沒了平時地不著調。換而低沉森嚴:「萇狸去追大穿山甲之後就杳無音信,是被它傷了、被它騙了、還是得到了師祖爺爺的消息之後,顧不上通知咱們就自己追下去了?這些未知之數,全都要著落在那頭大穿山甲身上,你不拿它當敵人,怎麼能審出真相!」

    一向極少開口的溫不說點點頭正要說話,剛剛閉上嘴巴的溫不做又搶過了話頭:「咱們這一趟,是抓、是審、不是問!甭管祁連仙宗、畫城或者鵝羊道,誰跟咱搶穿山甲誰就是咱們的敵人。仇人!兄弟,你想說啥?」最後一句溫不做是對著他三寸丁弟弟說的。

    「跟你說的一樣!」三寸丁的語氣有點鬱悶。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這個動作是他在峨眉山腹打洞的那十個月裡養成地習慣,當時每到要拚命砸牆的時候就會咬牙切齒,久而久之成了條件反射,只要一著急一認真,身體裡的生死毒隨著心意流轉驟然加速,就會模稜牙齒。

    原本在他看來,其他在銷金窩的勢力再多跟他也沒關係。但是現在照著溫不做的話一說。祁連仙宗肯定會迴護自己的神獸、畫城鵝羊來搶神獸,一下子全成了自己的對頭。

    溫不做嚴肅了一百多字兒。覺得天高雲淡渾身上下舒坦的不行,又恢復了那一臉小人笑,快跑了幾步和溫樂陽並肩而行:「不過我就不明白了,你猜鵝羊跟畫城抓大穿山甲幹啥?」

    溫樂陽的眼神挺無助地。

    溫不做繼續說:「大穿山甲在兩千年前就是護山神獸,實力總不會比兩個兔妖差勁吧,畫城和鵝羊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憑個啥呢?」

    三寸丁哼了一聲:「管他們!」

    溫不做嘿嘿訕笑:「乾跑怪無聊的嘛……」

    溫樂陽聽了溫不做的話卻皺起了眉頭,想到了一個以前一直忽略掉的事情:

    在峨眉山,彩虹兄弟的義父,那個疤瘌頭老頭子,實力雖然不錯但充其量也就是五福高手的實力,在一字宮魏老三和小結巴的聯手合擊下不得已自爆以求同歸於盡。

    大穿山甲的實力肯定不在兩個兔妖之下,可是他卻是從瘌痢頭老頭手裡千辛萬苦逃出來地。

    溫樂陽剛想把自己想到地事情告訴其他人,突然像根釘子一樣,在急速的奔馳中一下子把自己釘在了地上,順便一把拉住了收不住腳地溫不做……

    一把猩紅地長劍。就像正在逐漸黯淡的火苗,悄然斜插在溫樂陽視線的盡頭,銷金窩深處,包括地面在內所有的一切都是沉甸甸的銅色,紅色的長劍異常醒目。小易再次舉起了大喇叭,警惕地望著四周。雖然她兩眼一抹黑,有效視力不超過五米,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眸子在黑夜中,依舊閃爍著泉水般的清澈。

    長劍刃口鋒利,溫不做把它從已經化成金石的地面中拔出時,發出嗆的一聲輕響。隨即溫不做低聲驚呼,手一鬆長劍直挺挺的掉落,溫樂陽手疾眼快。一俯身在它落地前抄住了劍柄。

    溫不做的右手像過電一樣顫抖著,低聲對溫樂陽說:「它狠掙了一下!」溫樂陽點點頭,他已經感覺到。長劍在他手中也掙動了兩下,不過很快就失去了力量;同時一抹隱然的光華消失在劍身上,徹底失去了光澤。

    「飛劍還有主人殘存地神識,所以掙動。飛劍的主人剛死不久!」不知道鑽頭和水暖工,不耽誤裹環對修真道法的認識:「這把劍煉地火行之力,克金的!」

    「克金?有人要在銷金窟裡克金?」溫不做小聲嘟囔了一句,也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隨著大伙繼續向著深處搜索。

    除了一柄已死的飛劍之外,周圍只有刻骨的黑暗。粘稠而濃郁,就像無形的水蛭,把所有人都緊緊包裹著,在急步狂奔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是此刻一旦放慢速度開始搜索,所有人才恍然發現,在這天自成方圓的天地中,除了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與漸如擂鼓的心跳之外,什麼都沒有!

    直到再緩緩前進了三四里之後。溫樂陽再度站住了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十幾個與真人一般大小的道人銅像,擋住了他們的道路。

    一共十八個銅人道像看似雜亂的擺在一起,或五心朝天、或仙人指路、或魁星踢鬥,姿勢各異的佇立在眾人面前。三寸丁溫不說害怕有詐,抬手擲出一把短刀,噹的一聲脆響,短刀與銅像之間濺出了一連串的火花。在晦澀的黑夜中一閃寂滅。

    溫樂陽等人這才小心翼翼的圍攏了過去。銅像刻畫地栩栩如生,每一具都神色緊張。彷彿在應付大敵生死一線,身上的道袍一疊一疊好像還在迎風招展,在道袍的下擺上,還紋飾著一支形狀飽滿、好像珊瑚似的樹枝。

    玉刀裹環冷哼了一聲:「祁連仙宗的標誌,玲瓏冰。」

    剛才在畫城的篝火營地,溫樂陽等人不敢靠的太近,更沒仔細看五個祁連仙宗老道身上有什麼標誌。

    蚩毛糾畢竟還是小孩性子,饒有興趣的動敲敲西摸摸,笑嘻嘻的正想感慨兩句,倏然覺得自己地肩頭一緊,一雙手已經牢牢地抓住了自己!

    蚩毛糾大驚失色,嘴裡低喝一聲正要喚出自己的命火施巫,耳邊突然想起了一個熟悉地聲音:「別動!」抓住他的人竟然是溫樂陽。

    不說不做兄弟快步跟上來,解開自己隨身攜帶的百寶囊,取出一根根翠綠的中空竹針,手腳麻利的開始灌入藥粉,直到這時候,小蚩毛糾才恍惚猜到什麼,張開嘴巴愕然問道:「我中毒了?」

    話一出口,蚩毛糾自己先嚇了一跳,他的聲音變得又尖又啞,好像兩把銹跡斑斑的鐵挫在互相摩擦!隨即整個身體都是一僵,彷彿皮肉骨骼都在一瞬間變成了鋼鐵銅精,硬邦邦冷冰冰得再也不能稍動。

    溫不說沉聲回答了兩個字:「金毒!」

    三個溫不草全都面色凝重,就連溫不做都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眉宇間飽蘊戾氣。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蚩毛糾放到在地,不說不做在火紅色的藥粉灌進竹針裡,迅速的圍著他心口的幾個大穴。

    駱旺根不用囑咐,立刻帶著屍煞退開了幾步,滿目警惕的盯著周圍,防止有敵人趁機偷襲。

    蚩毛糾現在不能說不能動,就連目光之中都漸漸沾染了昏黃的銅色,但是感覺還在。竹針一插入胸口,立刻勾連成一條滾燙的火線,而四肢那種冰冷僵硬的感覺,正一次次地衝擊著火線,想要向著胸口蔓延!苗不交就算不懂毒術,也知道一旦劇毒侵入胸口。自己這條小命就算完蛋了。

    小易也從溫樂陽的背上跳了下來,掏出根胡蘿蔔輕輕一敲蚩毛糾的腦門,竟然也發出了噹的一聲響。

    蚩毛糾現在也才十歲上下,一聽見自己腦門發出銅鑼音兒立刻就嚇得想哭。

    想哭卻哭不出來……

    溫不說運指如風不停的把替換竹針,低聲說了句:「火性不夠!護不住心脈!」

    小易卻一點也不著急,笑嘻嘻的一指溫樂陽:「我服了!」說著用胡蘿蔔又敲了一下鑼,鐺鐺輕響悅耳。

    溫樂陽嘿了一聲,伸手一拍自己地腦門:「一著急就忘了……」話音未落猛地臉色驟變,低聲吼道:「我服了別跑!」

    佛燈蟲我服了一聽說主人要自己去給小蚩毛糾解毒。立刻從他胸口爬了出來,沿著溫樂陽的肩膀後背倉皇無比四處亂爬,不停的發出忽忽的叫聲。

    小易笑得顧不上敲鑼。拚命壓低著自己的笑聲:「它怕以火克金,會消減了自己的毒性。」

    溫樂陽千辛萬苦終於捉住了蟲子,我服了看主人堅決,可憐巴巴的認命了,跳到小蚩毛糾的胸口上之後,先是一通搖頭擺尾,把竹針一股腦的都給掃飛了。小易哎喲一聲笑道:「狗東西發脾氣了!」溫樂陽也哭笑不得。

    隨後我服了亮出一身鋼刺,圍著小蚩毛糾地心口賣力氣的翻滾了一圈,蟲子雖然不願出場。但是一旦開始幹活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小蚩毛糾就覺得自己胸膛霍然燃燒了起來,比著剛才地火線要熾烈無數倍的炙熱一下子逼退了漸漸圍攏上來的劇毒。

    劇毒就像被鋼錐刺到的八爪魚出手,開始劇烈的收縮,我服了不依不饒,小小的身體迅速遊走躍起,火行鋼刺不停的扎入小蚩毛糾的身體,每一次都準確的擊中毒素地末端。

    溫不做表情愕然:「我服了什麼時候毒性變得這麼熾烈?」我服了只是佛燈引的幼蟲,溫樂陽在收服它的時候毒性有限,現在死字號控不住的金行劇毒都能對付。雖然其中包含五行相剋的至理,但是相生也好相剋也罷,歸根結底毒力強弱才是硬道理。

    溫樂陽看著我服了大顯神威,心情變得大好,笑呵呵的解釋:「它咬過鼎陽宮大師兄…我記得是叫玉靈子,玉靈子的紅色小劍,還有一頭火紋老虎,把人家的火性都煉成了自己的火毒,現在也算是不得了了。連雞籠道地青鳥都被他傷過。」

    我服了是火行毒蟲。天性喜吞噬火行之力,玉靈子那柄火尾小劍和火紋老虎身體裡的火性都不算太凌厲。但是被我服了煉化成毒力之後可就不一般了,就好像把鐵礦疙瘩百煉成精鋼快刀,雖然數量少了許多,但是屬性比著原來霸道犀利上不知多少。

    蚩毛糾覺得我服了所到之處,僵硬的皮骨就像遇到高溫的石蠟,迅速鬆軟下來,整個身體又漸漸的回復了知覺。

    三寸丁溫不說脫掉小蚩毛糾的鞋子,伸手在他後腳跟刨開一道不大的血口,我服了不停的驅趕著毒素,漸漸從胸口跳到了小腹,又爬上大腿、小腿一路向下,半晌之後,終於一縷銅黃色的膿血,緩慢笨拙地從腳跟上地破口中流淌出來,滴落在地,發出啪啪的脆響!

    我服了在趕出毒素之後,原本暗紅光澤地身體也暗淡了一些,立刻一翻身肚皮朝上,開始裝死,小易笑罵了一句把它小心翼翼的碰在手心裡。我服了打了個滾,算是跟小易打過招呼,隨即肚皮朝天繼續裝死。

    蚩毛糾剛要跳起來,又被不說不做按住,溫樂陽收起我服了也跟著一塊忙活,用換過藥粉的竹針輕輕刺:「以毒攻毒是沒錯的,不過可不是克制之後就萬事大吉,身體裡會有殘留的毒素,還得小心處理,別著急,一會就好。」

    劇毒已解,剩下的調理中和、驅除殘毒對溫不草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溫不做笑嘻嘻的說:「不好意思啊,您老剛練成的金剛不壞之體讓我們給破了。我說大龍根您以後別逮啥都要摸一摸成不,要是你在我們跟前被毒死了,二娘一準得用黑籐子來勒死我,嘿,那我總算是把夢給圓了。」溫不做在苗疆對付一窩蜂時候做的噩夢還耿耿於懷。

    蚩毛糾小臉通紅,瞪著那十八個銅人道士像怒罵:「誰這麼卑鄙,在銅像上下毒!」

    溫不做笑呵呵的說:「哎喲,您這話可把咱們溫不草也罵進去了……」說著,突然變幻了語氣,瞇著眼睛森然說:「小子,還沒看出來嗎?那些可不是什麼銅像!你剛才要是死了,也是這麼一具硬邦邦的好像銅澆鐵注的屍體!」
引言 使用道具
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0:57:49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四章 磨牙

    自從溫樂陽一行進入這座金行之地後,天空始終密佈著厚重的烏雲,彷彿老天爺在告訴銷金窩,再熾烈、再淬礪、再戾暴的氣勢,也刺不破天!

    濃稠而滑膩的黑暗,牢牢裹住了銷金窩。

    蚩毛糾聽到溫不做的話,愣了一會之後猛然啊的驚呼了一聲,瞪著十八尊神態各異的銅像:「他們…他們都是屍體?」

    溫樂陽點點頭:「被利金所侵,屍體都變成了銅骨鐵皮,不腐不蠹,死不瞑目!不過這些屍體,不像是用來害人的!」

    駱旺根看小蚩毛糾沒事,溫不草解毒的已經接近尾聲,長長吐出一口氣,領著屍煞退了回來:「什麼意思?」

    小易替溫樂陽聲音清脆的解釋:「蚩毛糾沾染的是屍體上的殘毒!」溫不草都是用毒的大行家,小蚩毛糾沾染的是殘留的毒性,還是有人刻意用屍體來做毒媒,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駱旺根小心的看著面前的屍體,好像這些死人隨時會復活撲上來咬他似的:「殘毒就這麼厲害?」

    十八個道士姿勢各異,手裡卻全都捏起法訣,其中幾個人手上還擎著已經變成銅片的符篆,顯然臨死前正在施法。

    溫不草這時候也忙活完了,溫不做伸手拍了拍小蚩毛糾一本正經的說:「沒事了!七十二個時辰之內切記不能有刀劍金創之傷!否則很疼!」

    蚩毛糾跳起來活動著身體,聽見溫不做的話噗嗤就笑出來了。

    溫樂陽也仔細打量著面前十八具銅屍,沉吟著說:「他們結陣禦敵,結果還是中了淬礪至性的金毒……」,說著半截,突然心念一動,溫樂陽吸氣收腹高高的躍起,再落地的時候臉上略帶出一絲驚訝:「這些道士,擺了個炎字!」

    在居高臨下時。他明明白白地看清楚。十八個道人在地面上擺出了一個炎字陣法。乍一望去。就像一抹已經失去生息地火苗:「以火克金。道士們擺炎字法陣用來對付金行地敵人。結果還是被人家用至性地金毒變成了銅屍!」

    裹環突然開口了。一副皇帝做派。用懶洋洋地口氣說:「從找到飛劍地地方一路走過來。大約三四里。你們散開沿著其他方向去找。三四里處一定能找到另外十七件飛劍法寶!這些道士擺陣地範圍不小。從法寶所在一直到這裡。越靠近威力就越大。」

    溫不草早就知道。什麼修真之人真元庇護百毒不侵純屬自吹自擂。他們不怕毒是因為毒量太少。毒性不夠。但是能驅動這樣淬礪地劇毒。讓十八個道人在死前都沒機會動一下身體。屍體上遺留地殘毒就難倒了死字號。別說四位老太爺。就是溫家宗族裡天資最高地溫辣子復活也做不到。

    溫不做臉色有些驚疑不定:「難道是用毒地高手?」

    溫樂陽搖搖頭剛要說話。突然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還在他胸口賭氣裝死地我服了一個跟頭翻到了地上。高高地昂起頭顱。嘴裡發出了急促地忽忽叫聲示警!

    溫樂陽就像一頭嗅出危險地頭狼。模稜著牙齒面色猙獰地把所有人都攏在了身後。迅速地退到十八具銅人屍體背後。彼此肩膀頂著肩膀、胸膛貼著後背密集地站好。嘴裡低喝:「我服了!」

    佛燈蟲主人心意相通。開始游弋起來,小小的身體彷彿變得萬鈞沉重,每挪動一寸,都好像用盡了它全身的力氣,一條小指粗細地火紅色印記,在它身下緩慢而沉重的畫出。

    不過一會功夫,一陣好像潮水湧動的嘩嘩聲,就從著遠處漸漸響起,不說不做兄弟凝神傾聽了片刻。臉色猛地變得和溫樂陽一模一樣!而我服了地身體,肉眼看見的暗淡了下去,等到把圈子畫完,一翻肚皮再也不肯動彈了,這次不是裝死,是真脫力了,小蟲子辛辛苦苦攢了好幾年的火行毒力幾乎耗盡。

    駱旺根知道肯定是來了敵人,雙手一翻就要亮出定魂針,三寸丁鐵鉗般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腕子。面色鄭重的低聲說:「別動!」隨即又補充了兩個字:「千萬!」

    駱旺根這才發現。一向果敢隱忍的三寸丁,此刻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駱旺根這時才發覺根本不是什麼潮水聲,而是好像三萬六千根鐵棍子在互相摩擦、好像三萬六千名士兵在同時磨刀!

    就在摩擦聲越來越吵鬧,從耳朵一路亂炸炸的砸進血脈心肺,和血肉糾纏到一起、讓人再也忍受不了地時候,倏的,死一般的安靜毫無徵兆的降臨了!

    從讓人發狂的嘈雜摩擦,到比死人手指還要更加蒼白的寂靜,只過渡了一眨眼的時間。

    天地間沒有了一絲聲響。

    沒有人敢稍動,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此刻除了擂鼓般的心跳與亙古大河般浩浩的血流聲之外,任何一點動靜都足以崩斷所有人地神經。

    霍然,眾人頭頂一片柔和的清亮,一輪明月破雲而升,悄無聲息的灑下了層層月華。

    濃郁的黑暗瞬間退卻,銷金窩的淬礪在月光的氤氳下,讓人刺眼的痛。

    蚩毛糾幾乎在圓月閃出的同時,終於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恐懼,驚駭地低呼了一聲:「什麼東西……」

    緊貼著地面,一層一眼望不到邊際地暗銅顏色影子,正在悄無聲息的掠過!

    天上除了雲月,空無一物,地上地影子更像是一層銅水化作的暗潮,毫不停歇的輾轉滑過,所過之處無論尖石還是巨木,都在被影子般的暗潮爬滿全身後,不發出一絲生息的融化掉!放眼望去,暗潮來的方向上一片空曠,平坦通天!

    小易顫抖著深深吸了口氣,清脆的聲音在至靜中顯得有些突兀與單薄:「至金流轉。流毒!天下果然有這種毒?」鍛金成水,在生老病死坊的記載中,天下金毒至性到極處,就會如水流轉。

    就像苗疆裂地蛤秀兒的那一縷至性生金地土毒一樣,劇毒一旦到了極致,就會變了形態和屬性。

    不過這種記載。也只是溫家先祖的推測,即便是煉毒兩千年的溫家,也從未見過這種至性之毒。

    溫樂陽也想打破這種比死還難受還讓人無法呼吸的寂靜,跟著搭話:「也只有銷金窩裡才會有這種至性金毒!大伙小心著腳尖腳跟、衣衫手臂都別出我服了畫的圈子。」

    駱旺夫強作鎮靜,結果一張嘴全是綿羊音:「道士們就死在這種毒上?」

    出乎意料的是溫不做聲音一點沒變:「狗屁,和至金流毒比起來,把道士變成銅人地毒只能算醬油,還是不鹹的醬油!」

    至金流毒的暗潮看著好像緩慢,但是在幾個人說話的功夫就滲到跟前。十八具銅像屍體甚至連片刻也沒能堅持住,就被融化成銅汁,融入了地面。與至金流毒合於一處!流毒就像鐵嘴銅牙的蝗蟲匯聚而成的洪流,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光禿禿的地面,寂靜彷彿是死人的樂章,正無聲的催促著毒流,片刻不停地衝向溫樂陽等人!

    蚩毛糾都快哭了,瞪眼望著溫樂陽:「撐得住嗎……」話音未落,最邊緣的流毒已經貼著地皮蜿蜒滑至,天地間猛的炸起了一聲好像電鋸與鋼筋摩擦地刺耳嘯叫!尖銳的聲音在瞬間抹去了所有人的聽力,就連溫樂陽的眼前都變成了明晃晃的一片。在幾乎一彈指之間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

    過了片刻之後,所有人才恢復神智,這才發現我服了不知何時又重回了地面,正昂首而立,全身長刺怒張,好像一個威風凜凜的紅鎧勇士,牢牢的守在火圈的最頂端!

    暗潮般的至金流毒在於火毒較量一下之後。彷彿猶豫了起來,不停地盤繞蜿蜒,把我服了畫出的圈子層層包圍起來,至金流毒足足盤踞了一片足球場大小,正中間,是我服了畫得那個直徑不過一米的圈子。

    我服了則在圈內不停的盤繞,每有金毒想要試探衝擊,它都會忽忽怒吼著跳過去!

    蚩毛糾已經站不住了,小小的身子都倚在了溫不做身上:「這些毒…都是活的?」小易哼了一聲。清澈美麗的眼睛已經恢復了光彩:「毒不是活的。驅毒的東西才是活地……」話音未落,不久前剛剛停歇的那種可怕的摩擦聲再度嚓嚓響起。一下子把小易的聲音撕得粉碎。

    在流毒湧來的方向上,圍困著溫樂陽等人的毒潮立刻裂開了一條一尺寬的縫隙。

    兩頭……螞蟻?

    兩隻巴掌般大小的銅黃色螞蟻,正耳鬢廝磨著,施施然從流毒閃開的裂隙中,親親熱熱地爬進來!

    一隻稍大,一隻稍小。

    長鬚、大顎、六足,和一般地黑螞蟻沒有一點的區別,只是顏色銅黃,身體大如麻雀,而響徹天地就快要撕裂耳鼓地摩擦聲,就是這兩頭螞蟻不停的親密蹭觸的聲音!所有人都充滿疑惑的對望了一眼,兩隻蟲子竟然發出了只有千軍萬馬才能有的聲音!

    溫不做低聲啐了一口:「搞對象嗎?」他的聲音一出口就被震耳欲聾的摩擦聲湮滅,沒人能聽得見。

    兩隻銅蟻一出現,威風八面的我服了在氣勢上立刻矮了半截,彷彿遇到天龍的惡蛟,雖然依舊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但是再不足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溫樂陽替我服了不服(這句話很彆扭),伸手拍了拍小易,不料小易突然像觸電一樣:「你要幹啥?」

    溫樂陽指了指兩隻銅蟻,眼睛又黑又亮,做了一個打的手勢。

    小易卻好像嚇了一跳,使勁搖了搖頭,但是手裡的大喇叭,還是緩緩的對準了兩隻銅蟻,搞得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

    兩隻銅蟻一路走到我服了布下的圈子之前,暫時分開了,不再膩膩歪歪的蹭來蹭去,安靜再次突兀的塞滿了銷金窩的每一個角落。個頭小銅蟻的停留在原地。個頭較大的那隻獨自上前,圍著去圈子溜溜躂達地轉悠了一圈,移動中螞蟻的腳步聲噠噠響起,彷彿踩在所有人的心頭。

    我服了如臨大敵,在圈子裡緩緩的游弋著,大銅蟻到哪它就跟到哪。溫樂陽,生怕自己的寶貝蟲子受傷,俯首彎腰做身子微蹲,只要銅蟻一動哪怕拼著中毒受傷也要一巴掌捏死。小易看到溫樂陽的姿勢,嚇得差點暈過去,拚命橫身半擋在他身前。

    大銅蟻根本無視我服了,在轉了一圈之後,低下頭,用銅絲般地觸角。在我服了畫出的紅線上輕輕一搭,隨即就像觸電一樣,身體迅速的後退了幾步。過了片刻之後再度上前,這次那一對長鬚已經緩緩的壓過了地上的紅線,所有人只覺得額頭上血管崩崩直跳,一顆心全都懸到了嗓子眼。

    溫樂陽習慣性的一模稜牙齒,體內生死毒流轉陡然加速,已經準備出手!

    不料大銅蟻彷彿突然意識到了危險,身子一晃閃電般一下子爆退到七八米,同時昂起頭顱,望向溫樂陽。

    溫樂陽立刻覺得自己的臉正被一隻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剃刀緩緩擦過。

    另一頭小銅蟻搶到同伴身邊,好像萬分心疼似的蹭了蹭它,大銅蟻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終於調轉目光不再看溫樂陽,兩隻螞蟻又是一通驚天動地的親熱。

    銷金窩,烏雲漏月,遍地腐肉蝕骨的至金流毒,兩隻麻雀大的銅螞蟻親密廝磨,發出撕天地巨響。壓抑、恐懼、驚駭和不知所措僵硬了所有人的身體,溫樂陽幾次忍不住都想撲出去一把捏死兩頭螞蟻,都被小易橫著大喇叭攔住。

    終於兩隻螞蟻停止了親熱,竟然沒在繼續探索圈子,而是四隻長鬚上下搖擺,彷彿對著我服了打了個招呼,我服了也發出了兩聲忽忽的吼叫,隨即緩緩收斂了一身長刺。而兩隻銅蟻卻搖頭擺尾的走了。

    螞蟻一離開,流毒立刻潮水般的散開。繼續向著銷金窩深處迅速滲去。不過片刻之後就盡數消失,而此時。眾人眼前一暗,天空上的一輪明月似乎看到沒有熱鬧,又無聊的鑽回了厚重的烏雲中。

    溫不做取出隨身的短刀,試著往外面一扔,當地一聲,短刀彈了兩彈,橫在地面上,既沒有變成銅色,也沒有被融化。眾人這才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試探著踏出圈子。

    我服了也癱軟在地面上,連跳回主人身上的力氣都沒有了,溫樂陽趕忙把它捧起來,心疼的撫摸了兩下之後收回到胸口。這才問小易:「到底是什麼東西?」說著抬起胳膊,用袖子的抹掉小易額頭晶晶的冷汗。

    小易一放鬆下來,立刻覺得兩腿發酸渾身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著大喇叭心有餘悸的說:「這個東西,叫做磨牙」

    溫樂陽聽著這個名字,腮幫子忍不住一緊,磨了磨牙齒,小易似乎是怎麼看溫樂陽都好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種蟲子一出現必然是一對兒,一輩子都親熱無比不停的磨蹭著,聲音震天動地,所以叫做磨牙。不是你磨牙,是天磨牙地磨牙!」

    說完,小丫頭又吃力的喘了幾口粗氣,臉色這才恢復過來:「我服了是佛燈蟲,長大之後變成佛燈引,是火行地至毒蟲王。剛才那對磨牙是金毒裡的蟲王,不過它們可不是幼蟲。而且……」小易的聲音再度沉重了起來:「生老病死坊裡記載的磨牙,最大不過一寸長短,可沒有麻雀那麼大!」

    「也就是銷金窟,才能養出這麼大的蟲子精!」溫樂陽勉強的笑了笑,又替自己的寶貝蟲子撐場面:「再大不還是被我服了的火毒給逼退了,五行相剋,烈火鍛金。」

    小易撐著大喇叭剛想站起來,溫樂陽一搭她的胳膊,忽地一聲,把她穩穩地負在了後背上。

    小易從後面美滋滋的把下頜搭在溫樂陽肩膀上:「相剋是不假,但是差地太多也就沒用了,就好像拿著個煙頭煉不了鐵一樣,剛才兩隻磨牙驅趕那麼一大片流毒,想要攻破咱們佛燈蟲的布下的禁制易如反掌。不過這種蟲子都通靈性,一來是我們身上應該沒有它們要找的東西;二來同為蟲王,彼此心意相通,我服了雖然還小,但畢竟是火行,對它們也有些威懾;第三。應該就是你了!」

    溫樂陽點點頭苦笑:「我也蟲王了?」剛才大銅蟻漸漸越過紅線,他剛忍不住要出手,大銅蟻立刻退去,看來是發現了他地危險,最終還是選擇繼續前進,放過了他們。

    溫不做卻毫無來由的問了句:「這個磨牙,平時一出來就會驅趕劇毒到處跑?」

    小易搖搖頭:「肯定不是,它們要驅毒,事先肯定得經過一段時間來聚斂劇毒。否則也無毒可驅!」

    這時候溫樂陽對著大夥一揮手:「跟著走吧!」

    蚩毛糾嚇了一跳:「跟著誰走?磨牙?!」

    溫不做嘿嘿一笑:「大龍根怕了?」

    蚩毛糾和不說不做、溫樂陽熟稔得不得了,撇著嘴巴哭喪著臉:「不怕……不怕是假的!」

    兩隻麻雀那麼大的螞蟻,輕輕一碰就發出洪鐘爆碎的巨響。毫不費力的驅趕著足球場那麼一大片侵蝕萬物地劇毒,要說不怕吊死鬼都得氣樂了。

    溫不做伸手抹了一下小蚩毛糾的額頭:「兩頭螞蟻驅趕的流毒和害死祁連仙宗老道的劇毒同宗同源,只是更暴戾了些,現在螞蟻向著銷金窩深處趕去,很可能是跟祁連仙宗為難,大穿山甲自然會幫自己的門派,咱們可不能讓大穿山甲死了!」

    溫不做是老江湖,話嘮從來都不耽誤他那副縝密的心思,就算是異蟲仙種。也不會無緣無故驅趕著這麼大片的劇毒到處走,肯定是要對付大敵或者做什麼大事。

    這座銷金窩裡,除了祁連仙宗的修士,恐怕也沒什麼人能值得兩隻蟲子這麼拚命。

    溫樂陽也笑著拍了拍小蚩毛糾:「咱們想辦法把大穿山甲弄出來就好,未必就會和螞蟻拚命!」說話的時候腳步匆匆,繼續向著銷金窩深處趕去。

    蚩毛糾還是不放心,有些自我安慰:「這個流毒……速度雖然不慢,但是咱們要撒開腿跑地話,應該還能逃的掉吧?」

    溫不做立刻正色說:「記住了。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能跑!要是在外面,流毒速度不會太快,但是這裡的地面都已經變成金石,金毒一旦流轉開,比著閃電還快!人力絕跑不過它。」

    這也是溫不草剛剛察覺至金流毒湧來時,不肯逃跑地原因,在已經金屬化的土地上,人是無論如何也跑不過金毒的。

    駱旺根這時候突然插嘴:「那剛才幹嘛不開槍呢?」他早就聽慕慕說過。知道大喇叭的厲害。

    小易搖搖頭:「兩隻蟲子要是沒驅毒。我早就開槍了。這種蟲子靈性通天,死前會知道是誰害它性命。流毒肯定會反噬!」

    蚩毛糾氣哼哼的一跺腳:「跑不掉,打不得,沒點活路了!」一群人全都笑了,他們大都在苗疆見識過這個小子拚命時候的樣子,知道他抱怨歸抱怨玩命歸玩命,誰都沒當真。

    溫不做一邊走,一邊給大伙列出了時間順序,大穿山甲先跑過,十八個祁連弟子放它過去,隨即慘遭身死,在其後溫樂陽等人趕到,不久磨牙驅毒而至,現在磨牙已經趕到了他們前面,算完,溫不做苦笑了一聲:「前面肯定是祁連仙宗和磨牙的一場大戰……」話音未落,居然可怕的金屬摩擦聲從遠處沖天而起,同時一道道紅色的劍光不停起落,巨大地轟鳴與摩擦聲糾結到一起,卻壓抑不住一聲聲讓人肝膽俱裂的慘叫!

    溫不做怪叫了一聲:「打起來了!」邁開踏步就衝了出去,全都加快了腳步!

    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來捉大穿山甲,此刻是萬萬不能讓它被螞蟻給毒死,眼看著劍華如火燒天、摩擦聲像金山崩裂,顯然雙方都在全力發動,生怕大穿山甲會戰死,也不顧上再隱形潛蹤,勉強保持著隊形,一路狂奔而去。好在金毒流淌之後地面平整無比,根本就不用辨認方向,只要沿著這條河床般的大路悶頭跑就可以。

    而當溫樂陽等人在不久之後趕到巨戰邊緣的時候,全都狠狠的抽了一口寒徹肺腑的涼氣,眼前亂成了一團,事情似乎根本就不是他們猜測的那樣!
引言 使用道具
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1:11:11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五章 日蝕

    兩隻麻雀大小的銅蟻擠在一起拚命的廝磨著。身體周圍暗潮般的流毒就像魔鬼的影子。一層層不停向著前面蕩去!

    在流毒的另一端。是密密麻麻一大片。幾百隻身體如幼猿、卻長著一張猙獰鬼臉的小怪物。正不停的呲出一嘴尖牙怪聲嘯叫。其中一部分怪物不停的用爪子拚命的撓著地面。每一抓之下。地面上就會湧出一層與流毒顏色相似但略顯暗淡、好像毒癬似的東西。緊貼著地皮迎向流毒。兩股暗潮一相遇。立刻發出驚天動的的金屬撞擊聲。刺的人耳鼓發乍。

    磨牙的至金流毒。比著怪物們的暗銅色的毒癬明顯要犀利的多。接觸片刻之後銅癬就被流毒吞沒。怪物們的空間越來越小。不時有狂怒發狠的怪物高高躍起。硬生生的想要趟過流毒暗潮去捏死螞蟻。不過沒跑上兩步就矮了半截。兩條腿都被腐蝕殆盡。長聲哀號著輾轉而死。

    一部分鬼臉銅猴子在奮力抵禦流毒。而另外的怪物則張牙舞爪。不停向著他們身後的一群道士撲擊!

    道士們人數也不少。大約二百人左右。分出一半吃力的應付著怪物的撲擊與銅癬。其他人則指揮漫天飛劍。在朗朗的法咒斷喝中。狂風驟雨般向著不遠處一片晶瑩如玉的石林狂暴傾瀉!

    從裡向外算起的話。晶瑩似玉的石林在最深處聳立。祁連仙宗的老道正在指揮法寶想要砸毀石林;鬼臉猴子圍住老道猛打。看樣子想要保護石林;而兩頭磨牙驅趕至金流毒不停的殺猴子。看起來很像老道們的盟友。

    誰也沒想到在他們眼前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陣勢。溫不做吞了口口水。望著不遠處的混戰。若有所思的苦笑:「咱們遇到的那十八具銅道士。是被鬼臉銅猴子毒死的。」

    玉刀裹環嘿了一聲:「什麼鬼臉銅猴子!這些東西叫金魑子。也是山魈石怪的一種。都是金行怪物。銷金窩裡氣勢淬礪。而那片石林卻別具一格如水圓潤。剛柔相濟。本來就容易生出這種東西來!要是銷金窩裡沒有金魑子。那才叫奇怪了。」

    溫不做一愣。低聲笑著說:「金虱子?這個名字古怪。」

    「金魑子!」裹環沒好氣的重複了一句。隨後又補充道:「這些東西都太小。根本就沒有神智和妖元。和野獸沒什麼區別。成不了氣候的。時間稍長就死乾淨了。」

    溫不做笑嘻嘻的問他:「老祖宗看著徒子徒孫都死了。不打算出手?」

    裹環的語氣充滿了無所謂:「我是土行。他們是金行。既不是同宗也不是同山。他們現在靈智未開。還不能算是妖身。差的遠呢!」

    從溫樂陽等人進入銷金窩之後。一切都氤氳著淬礪與暴戾。山石土木也都被利金氣勢磨礪成斜指蒼天的暗銅色巨刃。唯獨不遠處的那片石林。顏色如白玉似的晶瑩剔透。一層層柔和的光芒流轉不息。石頭的角度也圓潤柔和。好像曾經被清泉細細打磨了千萬年才有的輕柔。在四處橫戟斜刀戾芒閃爍的銷金窩中。顯的格格不入。看上去讓人說不出的舒服。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按照裹環的說法。這片怪異的石林應該是金魑子的老巢或者出生地。祁連仙宗的弟子圍攻石林。在外面的山魈石怪趕來救援。破了道士們的防禦殺過來。而一對磨牙又驅趕劇毒。來幫助老道們。

    溫不做望著遠處圍著石林猛攻的老道。臉色越來越納悶:「老道們又在幹什麼?砸石頭?」

    話一出口。包括溫樂陽在內的所有人望向玉刀裹環。溫不做把所有人心裡的疑問都給問出來了。祁連仙宗的紅色飛劍也好。磨牙的至金流毒也好。都在不停的向著石林衝擊。可是一個敵人也沒見到。

    幸虧他們還有一個明白人。裹環硬邦邦的聲音裡。掩飾不住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石林是陣。是甲。石林裡肯定藏著什麼東西……」

    溫不做最不待見玉刀裹環這種腔調:「想好了再說。石林裡有東西。就直接進石林裡去抓唄。砸石頭有什麼用?」

    玉刀裹環一點也不著急。好像大數學家在幫著小學生算二元一次方程似的和藹親切:「法陣不破。道士們根本進不去。」

    果然。三五個道士在飛劍流紅的掩護下闖上石林。旋即慘叫聲響起。老道剛剛觸碰石林的瞬間。就變成了幾具軟綿綿的屍體。好像身體裡所有的骨頭都被抽掉。又被注入百十斤的自來水。屍體摔在地上。肉眼可見的開始流淌。一會功夫就變成了一灘白花花的軟肉。根本就分不清四肢和身體。

    小蚩毛糾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愣愣望著幾個死在石林上的屍體。

    溫不做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對著溫樂陽笑道:「祁連仙宗當然不會怕了畫城的人。他們現在有大事要辦。所以才不願和畫城動手糾纏。」說著。停頓了一下。喃喃自語的嘀咕了句:「石林裡到底有什麼東西。要是能看看就好了。」

    溫樂陽顧不上他的專業八卦精神。皺著眉低聲說了句:「來了!」

    石林外比著金石還要堅硬的地面。正緩緩拱起一個碩大的土丘。不久之後。一隻幾十米長的巨大穿山甲破土而出。青黑色的鱗甲在紅色飛劍的映襯下。閃爍著墨刀般的冰冷。在它後背上竟然還騎著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卻鬚眉皆白的侏儒老道。

    祁連仙宗的道士們霍然發出了一聲歡呼。溫樂陽遠遠盯著大穿山甲一隻明顯要細了一些、鱗片的顏色還很新鮮的前肢點點頭:「就是它!」

    大穿山甲破土享受祁連仙宗弟子們的歡呼。神態威嚴莊重。儼然一副長者的派頭。和峨眉山遇到萇狸時那股子惶惶逃命狼狽相判若兩人。

    穿山甲出現之後。那些鬼臉猴子般的金魑子變的更加惶急起來。根本就不再管身後磨牙驅趕的至金流毒。紛紛轉身向著老道們拚命攻擊。

    坐在穿山甲上的侏儒老道淡淡的吩咐坐下弟子:「全力對付山魈。我與護山神獸。遁地進去就好!」

    祁連仙宗的弟子們大聲喝應。手裡劍訣一轉。正在不停轟擊石林的漫天劍華繼續兜轉。向著大群的鬼臉猴子呼嘯而至。

    穿山甲破土回頭吆喝了一聲:「坐穩了!」隨即高高躍起。大頭朝下一頭扎進了土中。隨即眾人能聽到一聲震天動的的慘叫……穿山甲消失了。老道被留在了地面上。

    銅澆鐵鑄般的土地被老道硬生生撞出一個大坑。老道四仰八叉爬在地上……過了一會吃力的翻了個身。額頭鮮血淋漓。

    破土的大腦袋又鑽了出來。小眼睛裡閃過一絲赧然:「事出惶急。忘了施法護你……你還去不?」侏儒老道平時隨它遁地的時候。都是要穿山甲施法護住他。自己不能施展任何法術。否則會破掉穿山甲的遁地術。這次猝不及防被來了一下狠的。沒撞死他就算走運了。

    侏儒老道兩眼無神的搖搖頭。破土訕訕笑著囑咐了句:「萬事小心!」隨後再度消失。

    石林上有禁制。祁連仙宗喚出漫天飛劍砸了半天也沒能破掉禁制。大穿山甲破土看來是想從地下鑽進去。

    幾個祁連仙宗的弟子一邊手忙腳亂的去扶侏儒老道。其他人則騰出手來對付那群銅猴子。一時間氣勢大增。銅猴子被兩面夾擊。看來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在這時候猛的一聲穿金裂石的長嘯。從溫樂陽等人的側面沖天而起。滿頭白髮怒張的畫城首腦樂羊瘦金。凌空高高躍起。一個跟頭就翻向了兩頭耳鬢廝磨正在催動劇毒剿殺山魈的磨牙銅蟻。

    這下可把溫樂陽等人足足嚇了一跳。樂羊瘦金父子本來正在跟鵝羊道的守燈真人糾纏。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悄無聲息的跟了上來。他兒子樂羊溫和鵝羊道的守燈真人卻不知道哪去了。

    兩隻磨牙乍遇偷襲。各自狂怒者一震鬚子。只能貼著地面遊走的至金流毒像憤怒的熔岩轟然暴起。不再理會山魈。瞬間把樂羊瘦金層層包裹

    溫不做撇著嘴說了句:「完了。老頭完蛋了……」話音未落。從潑墨般的至金流毒裡傳出了一陣大笑。能夠消金鍛水的流毒竟然傷不到他的一根頭髮。樂羊瘦金已經破繭而出。手中的小楷毛筆毫不留情的向著兩頭磨牙按去。

    兩隻的磨牙動作也快的不可思議。各自一閃身躲避開敵人的襲擊。正要再度反擊的時候。樂羊瘦金已經大笑閃電般衝進了金魑子的群裡。根本就不在乎腳下遍佈的銅癬。手中的毛筆指指點點。不停的刷在金魑子的身上。每一隻金魑子無論被他的筆點中哪裡。都無一例外的身子一震。腦袋發出啵的一聲脆響之後破碎成兩半。無頭的身體原地轉了半圈。伏地而亡!

    玉刀裹環的聲音也充滿了驚訝。對著溫樂陽說:「這個老東西身上帶著庇赦金行法力的寶貝!」

    這些金魑子開始看樂羊瘦金偷襲銅蟻磨牙。還以為是朋友來的。不料他一衝進來就大開殺戒。在反應過來的時候。老頭子已經閃電般衝過了山魈群。一頭扎進了祁連仙宗的道士中。

    侏儒老道指著畫城的樂羊瘦金。有氣無力的對著弟子們喊了聲:「攔住那兩個人……」

    伏在溫樂陽背上的小易遠遠聽見侏儒老道的話。微微一愣:「兩個人?」

    溫不做低聲笑著說:「剛才他撞的忒狠。」

    無數把紅色長劍流光溢彩。立刻向著敵人激射而去。遽然無數條青色的長綾從樂羊瘦金的身上翻捲而起。真到這時他才真正使出了畫城的神通。筷子粗細的小楷毛筆像潑風一樣在長綾上急速書寫著什麼。長綾幾乎遮天蔽日。每有筆墨濺落都會發出撲啦啦的破空聲!

    小楷毛筆。寫出的字卻大逾磨坊。幾十丈的長綾根本就寫不了幾個字。一個個漆黑的大字。在天地間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無論溫樂陽還是其他人。都認不出他到底寫的是什麼。絕不是楷、行、草。也不是古撰。倒有幾分像甲骨文。彎彎曲曲歪歪扭扭。在青綾上呼之欲出。

    小易低呼了一聲。篤定的告訴溫樂陽:「他寫的是鬼神書!驅鬼哭風。是古湘人的神術……」果然話音未落。銷金窩中炸起了一片淒厲的嘶號。好像的獄中萬鬼齊哭。一層層暗綠色的疾風帶著比刀子還要狠辣鋒利的速度。轟然砸進了群道之中!

    祁連仙宗的弟子立刻炸了窩。紛紛召回飛劍護身。努力對抗著神鬼書喚出的鬼哭風。樂羊瘦金腳步毫不停留。繼續向著石林衝去。

    畫城是天下散修第一世家。按照修真道公認的實力劃分。畫城比著五福的實力還差的遠。可樂羊瘦金此刻展現出的實力。不敢說比老兔妖不樂。但是比著小兔妖善斷。恐怕也遜色不了多少。

    眼看著樂羊瘦金眼看就要衝上石林的時候。滿頭大包的的侏儒老道突然消失了蹤影。

    幾乎同時。侏儒老道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距離樂羊瘦金七八米的天空上。獰笑著伸手一抓。什麼都沒有。

    樂羊瘦金嚇了一跳。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身形毫不停留。圍著石林詭異的轉了兩圈。竟然通過了禁制。一溜煙的鑽進了進去!

    樂羊瘦金一遁入石林。鬼神書失去了主人的指引。軟綿綿的從空中掉落。碎魂蝕魄的鬼哭風也立刻消失於無形。

    侏儒老道兩眼無神。但是臉色鐵青。大聲吩咐弟子:「立刻殺光這些金魑子。再集全力攻破石林!」。說完以後轉著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祁連仙宗的弟子再度祭起飛劍。毫不留情的向著那群猙獰的鬼臉猴子斬殺而去。

    兩隻銅蟻磨牙被樂羊瘦金戲弄了一下。變的懊惱而憤怒。猛的分開身體不再親熱摩擦。掰動著自己強壯的下顎。狠狠的啃在了地面上。高高翹起的屁股一顫一顫的。那一片至金流毒霍然向著四下蔓延開去。一下子面積擴大了許多。顏色也變的更加濃郁了些。

    前面是祁連弟子的萬劍傾瀉。後面是磨牙驅趕的利金毒潮。被困在中央的金魑子慘叫連連。被迅速斬殺。徹底失去了還手之力。

    小易低聲告訴溫樂陽:「兩隻磨牙把自己的金毒也釋放出來了!」

    溫樂陽身子一動。回手把小易放了下來。

    小易人明白他的心意。雖然下來但是一隻空著的手卻牢牢抓住了溫樂陽的胳膊:「你怎麼進石林?」

    溫樂陽一行人和畫城樂羊父子、以及不知去向的鵝羊道弟子。都是衝著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來的。大穿山甲破土前腳遁的而去。樂羊瘦金就有恃無恐的追了進去。這下溫樂陽立刻就呆不住了。

    溫樂陽皺著眉頭:「錯拳破法!」

    玉刀裹環在他頸下冷笑了一聲:「這個法倒是能破。不過你身子骨太弱。不等破掉禁制。就先變成一灘白肉了。」

    這時候一直在皺眉發愣的小蚩毛糾突然開口了:「這個石林。也許我能帶你們進去……」

    沒人理他。溫樂陽皺著眉頭:「那雷心痧呢。轟的開不?」

    玉刀裹環又潑冷水:「就算你能轟開。也是徹底毀掉禁制。到時候老道、山魈、銅蟻一股腦的衝進去。你還能活嗎……」

    小蚩毛糾憋的小臉通紅。聲音又低又快:「死在石林上的老道中的是巫。叫水黃蓮。中者身骨如水!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蠱。不是法術!」

    直到他這麼一說。大伙才把目光轉向了他。神情都關注了許多。溫不做搶著問他:「事關重大。你可別逞能。」

    蚩毛糾小臉一紅:「不信你一會去按按拿幾個死人。手上就會沾些清水。放在嘴裡苦澀的要命。不過可以明目去火……」

    溫不做嚇了一跳。趕緊點頭:「信的過你。不用嘗。不用嘗。」

    小易依稀記的以前在生字號裡看過這種巫法的記載。小臉上明顯作出了一個驚悚的表情:「這是古巫。你真能破?」

    蚩毛糾猶豫著點點頭:「有點時間…差、差不多吧!」

    小易大包大攬的嗯了一聲:「那就算你能破!」

    駱旺根嚇了一跳:「什麼叫就算能破?破不了怎麼辦?」

    溫不做低聲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破不了再說。反正石林咱們是一定的進去不是。」隨後開始討論下一個話題:「螞蟻、老道。怎麼過去?」金魑子在兩面夾擊之下。現在已經死的七七八八。幾乎剩不下幾隻了。不足為患。

    裹環猶豫了一下。幾乎是咬著牙說:「用雷心痧吧!我喚陽差出來。應該能擋的住至金流毒的反噬!」他的陰錯陽差一旦施展。就會崩裂身體。現在已經有了一道口子了。不過為了追大穿山甲找萇狸。他也顧不的那麼許多了。

    小易大喜。揮舞著大喇叭笑道:「第一槍之後。你們再幫我擋上片刻。我就能開第二槍。老道不在話下……」

    幾個人大概商量了一下。幾句話的功夫就算是定下了個破綻百出的主意。溫樂陽接過小易的大喇叭高高躍起。對準了流毒中心正在耳鬢廝磨的兩頭磨牙。

    兩頭磨牙彷彿發現了巨大的危機即將降臨。大的那隻哀號了一聲猛的翻身。把自己的身體徹底掩住了同伴。而我服了也突然從溫樂陽胸口跳了出來。忽忽的焦急大吼。已經暗淡的身體全都擋在了大喇叭跟前。在奮不顧身的阻止主人。

    手指已經扣上了力量。大喇叭業已激發。就在電光火石的剎那。溫樂陽又驚又怒的奮力抖手。勉強讓槍口錯開了半路跳出來的我服了。

    半空中傳來浩浩湯湯的神雷轟鳴。萬道紫弧妖嬈而舞。在一瞬裡奪走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

    溫樂陽揮手把大喇叭拋給小易。雖然不明白我服了到底是為啥阻止他。另外一隻手依舊如電伸出。接回了蟲子。在跳到地上之後。才感覺到自己一後背的冷汗。

    我服了委屈巴巴的趴在主人手心裡。一動不動。看來這次也是被嚇破膽了。

    雷心痧裹動著天雷之威。狠狠的夯在了流毒之上。不過最後槍口的一顫。沒能正正砸中兩頭磨牙。而是稍偏開了幾米遠。轟在了他們身旁。

    雷心痧是當年萇狸把拓斜炸的引雷而遁的犀利法寶。一俟發動就是天威浩浩。根本不是兩頭怪蟲能夠抵擋的。雖然沒有直接擊中。但是神雷蕩起的巨力依舊把兩隻磨牙震的四肢抽搐身受重傷。在飛起來幾米多高之後。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全身的銅色也變的蒼白起來。兩隻蟲子卻都掙扎著。拚命的向著對方爬去。

    就在滾滾驚雷擊怒擊而下的同時。地面上的流毒也像活了一樣。猛的收縮身體。隨即匯聚成一盞巨浪。帶著嘶啞的金屬斷裂聲。狠狠向著溫樂陽撲了過來!

    玉刀裹環彷彿再給自己打氣。鏗鏘的咆哮了一聲:「斷妖身!」

    溫樂陽頸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裹環再度大吼:「陽差!」

    空氣中狠狠的蕩起一陣漣漪。裹環的法寶陽差破空而起。穩穩的擋在了溫樂陽的胸前!

    在一旁提心吊膽著觀戰的小易等人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誰也沒想到這口大氣還沒喘乾淨。就在暗銅色的流毒堪堪撲至的時候。法寶陽差無力的跳動了兩下。隨即又消失了。

    溫不做差點就一口血噴出來:「這是陽差嗎?這是日蝕!」

    溫樂陽算是讓裹環給坑苦了。現在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只來的及模稜一下牙齒。就被迎上了暗潮流毒匯聚成的驚濤駭浪。

    旋即。一種久違了的感覺。再度爆發!

    至金流毒一接觸他的身體。立刻被他瘋狂的吸斂進去!流毒本來是鋪天蓋的的衝過來。一下子拍住了溫樂陽。可是剎那之後就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渦。暗銅色的至金劇毒圍著溫樂陽暴躁的旋轉著。肉眼可見的被他迅速吸斂。

    溫樂陽腦子裡嗡的一聲。自從他在苗疆吸斂了裂地蛤的土行劇毒之後。就已經幾乎百毒不侵。但是身體也不再吸斂毒素。根本沒想到這次遇到至性的金毒。又老戲重播。

    和上次一模一樣。每吸斂一絲劇毒。身體就沉重了一分。

    玉刀裹環也覺的自己快要死了。他是貨真價實的施展斷妖身。這次玉刀上崩裂的縫隙比著原來還要大上許多。但是他的妖元實在太弱。也就勉強把陽差喚出來片刻。

    現在溫樂陽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任由金毒流淌而入。體內的生死毒則飛快的流轉著。每進入一絲金毒。就立刻被生死毒的洪流捲走。在掙扎一陣之後最終消融。

    無論是不說不做。還是祁連仙宗。所有人現在都傻了眼。

    溫樂陽隱約的明白了。自從苗疆之後。他的身體不是不再吸斂劇毒。而是不吸斂普通的毒素。他挑食了。

    這次遇到比著秀兒那一縷至性土毒毫不遜色的金毒。他的身體就像饕餮附魂。立刻開始貪婪的吞吃起來。對於修煉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一旦吸斂了劇毒之後。修為肯定會再上層樓。

    但是日子不對啊。

    溫樂陽真恨不的能再有隻大蛤蟆跳出來。把他們所有人都一股腦的吞進肚子裡去。

    滿頭大包的侏儒老道已經回過神來。伸手一指溫樂陽對著弟子們大喝:「殺了那兩個人!」
引言 使用道具
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1:14:14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六章 對峙

    侏儒老道騎著大穿山甲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修為高,但是說到底還是個人,穿山甲一躍入土的勢子何其猛烈,他又沒用真元護身,一下子被撞得七葷八素,老命沒丟就算走運,一顆和身體不成比例的大頭疼得好像要炸開一樣,一直都沒能回過神來觀察周圍。

    直到雷心痧炸起萬道雷光,他才知道來了敵人,目光投過來的時候,正好是陽差消失,流毒怒漩開始被溫樂陽吸斂。侏儒老道是識貨之人,陽差一閃即逝,足足把他嚇了一跳,他當然以為是敵人有心隱藏這件厲害法寶。

    溫樂陽此刻的情形更讓他心驚膽戰,侏儒老道在銷金窩裡修行了二百多年,比誰都明白至金流毒的厲害,現在也不知道是一個還是兩個人,竟然與劇毒相持起來。

    迴盪著煌煌天威的神雷、一閃而過的黑色法寶、與至金流毒抗衡的普通人,侏儒老道想也不想,直接吆喝著弟子們全力出手誅殺敵人。

    溫樂陽呆呆的站在地上,身體保持著一個剛轉身還沒來得及跑的姿勢,如果不是表情猙獰橫眉立目,挺像畫上的美人回眸。暗銅色的至金流毒,在他周圍層層圍攏,飛快的旋轉著,時而發出一陣讓人牙齦發酸的摩擦聲。

    祁連仙宗弟子祭起數不清的紅色飛劍,就像一條從天而降的紅河瀑布,向著溫樂陽席捲而去!一剎那火焰轟鳴與金屬撕摩糾纏在一起,變成響徹天地的怪響;熾烈的紅色光芒像一蓬燒天的怒焰,在溫樂陽周圍縱情怒放,轉眼彷彿燒熔了銷金窩所有的一切。

    溫樂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炬,遠遠望去很神聖。

    至金流毒急速旋轉,在溫樂陽身前擠成了一團,無形裡已經變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飛劍匯聚成的赤煉一至,立刻與金毒攪成了一團。

    不說不做等跟著溫樂陽來的人,都發出了一聲怒吼,跳起來就衝上去拚命。小易目眥盡裂,死死咬著牙齒,遏制著雙手的顫抖,往大喇叭裡裝填著雷心痧。

    直到大喇叭再次裝彈完畢,小易才哇地一聲大哭出來,正要站起來隨著溫不做等人衝向老道的時候。倏地一個硬邦邦的聲音,把一句無關的話塞進了她的耳朵:「想進石林就住手!」

    溫樂陽的隨行者們臉上同時一喜,既然玉刀裹環沒事,溫樂陽自然也還活著,雖然變成火炬還能活這事聽著挺玄。

    侏儒老道地表情也是一愕。但祁連仙宗地其他道士沒有一點反應。

    溫不做反應最快。眨了一下眼就明白了裹環這句話是對侏儒老道說地。不過來不及對自己人解釋乾脆一起傳音。滿心歡喜地暗讚了一聲:老妖怪不傻!

    現在祁連仙宗已經動手拚命。裹環無論是出言恫嚇還是說別地人家理都不理。但是進石林這三個字對老道們來說。實在太重要。

    果然侏儒老道沒有一刻地猶豫。直接一揮手喝令弟子:「住手!」

    隨即裹環地聲音一下子變得虛弱到了極點。幾乎連蚊吶都不如。極低地傳音給溫不做:「剩下看你地……」

    沖天地火光一斂而空。溫樂陽地身影再度出現。身前流毒依舊旋轉。只不過面積減少了許多。都被祁連仙宗地赤色劍陣消磨掉了。

    漫天地飛劍也在侏儒老道的喝令下停住了狂攻,依舊匯聚成赤煉般的勢子,像一頭驕傲的紅色蒼龍。在溫樂陽頭頂蜿蜒翻轉,隨時準備再次一擊而下。不過其中的不少飛劍已經赤芒黯淡,勉強跟在劍陣裡,祁連仙宗修行的是火行功法,飛劍也是如此,剛剛在大火炬裡金火相剋拚命糾纏,至金流毒被毀掉許多,飛劍的火性也被消磨了不少。

    侏儒老道的目光掃過了不說不做等人:「是哪位高人傳音,還請……」

    話音未落。猛地一聲雷霆轟鳴從四面八方狠狠的壓了過來,萬道紫弧狂放地扭動著身體,匯聚一條讓人無法直視的怒濤,狠狠砸在了懸空的赤色劍陣上!祁連仙宗的劍陣一下子被天雷削掉了快四分之一,一大片飛劍就像挨被大炮轟了的魚塘中的死魚,從天上毫無生氣的掉下來,其他的赤色飛劍鳥獸狀一哄而散,倉皇的回到主人身邊。

    祁連仙宗地弟子也倒下了一片,凡是飛劍被雷心痧毀掉的人。都元神劇震身受重傷。沒受傷的人在微亂之後。紛紛叱喝著就要再出手。

    侏儒老道臉色鐵青,對著自己的弟子大喝了一聲:「退下!」他的一個心腹弟子面露不忿。快步走過來滿臉的不甘心,剛要說話就被侏儒老道低聲打斷:「蠢材,剛才那一擊天雷神通要是打在大群的弟子之間,會怎樣!」

    那個弟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小易的雷心痧要是轟在人群裡,猝不及防之下祁連弟子肯定傷亡慘重,不過要真是那樣地話,祁連宗肯定會暴起拚命。

    小易當時就沒想那麼多,一看溫樂陽沒死,滿滿一副小心思裡地悲痛立刻變成了歡喜雀躍,隨後看到天上的劍陣虎視眈眈不懷好意,一個大喇叭就打上去了。她那一槍是躲在不說不做等人身後開地,到現在為止對方根本不知道驚雷打哪來。

    溫不做雙手背後,挺起胸膛,語氣裡同時充斥著不屑與威嚴,目光卻淡淡的平和,甚至在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祁連仙宗?有點意思!」

    八個字分成兩句,好像是讚揚,更像自言自語。

    侏儒老道目光毫無來由的盯住了老實孩子駱旺根:「剛才傳音的是哪位,還請現身相見。」

    溫不做突然笑了,像個神經病似的,笑得很突兀,笑得自己很陶醉:「誰說都是一樣的,只看你想不想進石林了。」

    小易笑眼忒忒走到大伙身旁,橫了溫不做一眼,從神態、表情、語氣,溫不做都在學萇狸師祖。

    萇狸是貓妖,天下雖大但是能裝進心眼的。除了拓斜之外,只有她自己的那一點快活,永遠透著的一股只顧著自己開心好玩的神態,不管對面是天王老子還是十殿閻羅,都不能耽誤她自己哄自己高興。

    這種神態,放在別人眼中。就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驕傲。溫不做雖然不能學個十足十,但是現在大模樣已經有了。美中不足地是,一樣的笑容,掛在萇狸的臉上很驚艷,掛在溫不做臉上很驚人。

    小易就站在他們身旁手腳麻利的裝填大喇叭。

    任憑溫不做怎麼變換表情,侏儒老道始終就不瞅他,目光一直牢牢的壓住駱旺根:「沒有諸位,祁連弟子以劍破法也未必做不到。」

    溫不做挑了挑眉毛,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該嘲笑地時候。他反而收起了笑容,只在唇角留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紋。

    老實孩子駱旺根突然開口接過了話:「護住石林的不是法,是失傳了七千年的水黃蓮。天下巫蠱七百六四門,排行第七!」說著,自信的笑了,伸手指了指剛才死在石林上,現在已經變成一灘軟肉的道士屍體:「屍濯紋水,清苦黃蓮!道長要是不信,去摸摸屍體,看看是不是會抹上一手清水,在把清水放進嘴裡。嘗嘗苦不苦吧!」

    這番話本來應該小蚩毛糾說,但是駱旺根生怕他年紀小,一個應答不慎就會引來滅頂之災,直接開口接過了話題。溫不做站在原地不動,心裡對駱旺根大大的讚揚了一聲:老實孩子會騙人!

    沒人知道巫蠱到底是怎麼回事,排行典故隨他信口去說,第七比著第一要逼真的多了。

    駱旺根一開口,侏儒老道晶亮的目光如電斗轉,一下子盯住了三寸丁溫不說:「當真?」

    駱旺根心裡挺鬱悶。自己說地頭頭是道,人家卻轉開了目光。

    溫不做卻大概明白了,侏儒老道應該是個斜視。

    駱旺根不理侏儒老道的問題,逕自向下說:「論威力水黃蓮當能排進三甲,但因為收放不易,所以最後在駱天神排名的天下巫蠱中,列為第七。祁連劍陣能攻破禁制不假,但是最後也就落得個玉石俱焚吧。」

    溫不做心裡無奈地撇了撇嘴,駱旺根糾前面說的挺好。可是後面這一描。聽在老江湖的耳朵裡,就有些著落痕跡了。

    侏儒老道沒問駱天神是哪位神仙。還是看著三寸丁溫不說,語氣間已經多了一絲輕蔑:「玉石俱焚?怎麼說?」

    好在駱旺根聰明,聳了聳肩膀滿臉不耐煩:「我又沒見過,怎麼會知道,書上怎麼寫的我就怎麼說。」

    侏儒老道除了說話不瞅正主之外,神態自始至終都沉穩篤定,沒再追究玉石俱焚,而是直接問:「你能破掉石林禁制?」

    一個剛剛試探屍體的祁連弟子走到侏儒老道跟前,手裡握著一根古香古色的木枝,木枝上凝結著幾滴晶瑩的水珠。他剛才拿這個去捅屍體來著。

    這個祁連弟子的表情有點古怪,生怕師尊讓他把木枝放進嘴裡嘗一嘗,苦不苦。

    駱旺根糾突然邁開大步走到了侏儒老道跟前,伸手在那根木枝上一蘸,抹下了一滴清水放進了自己嘴裡,隨後對著老道說了聲:「苦!」

    侏儒老道難得之極的換了一個表情,瞇起眼睛盯住駱旺根身旁那個舉著木枝地祁連弟子:「你們要是能破掉禁制,老道保你們平安離開銷金窩!」

    那個祁連弟子一臉坦然,知道師父不是跟他說話。

    不料駱旺根也笑了一下,甩下了句:「跟我說沒用,我說了也不算!」扭頭走回了不說不做身邊。

    溫不做似乎是考慮了一下,好像不划算似的搖搖頭:「那你們忙吧,繼續讓那個東西去砸石林,我們不著急,等你們砸不開的時候再說」說著抬手指了指天,這才想起來天上的劍陣已經讓小易給轟跑了,裂開嘴巴笑了,也看不出是不好意思。還是真替自己覺得開心。

    溫不做害怕祁連宗的老道發動神通,自己這夥人馬上就會死於非命;侏儒老道對倏然出入的神雷和傳音的高手心存忌憚,雙方你一句我一句,侏儒老道想探出來傳音的人是誰,更要知道這群人到底會不會破解石林禁制,以及這個禁制是否像老實孩子駱旺根說的那樣。欲破則同毀。溫不做始終擺出一副淡淡地不關心,說起話來都是滴水不漏。

    溫不做心裡明白,石林裡有祁連仙宗勢在必得地東西,自己這夥人在老道的心眼裡,肯定也是衝著石林來的,這個根本就沒的解釋,總不能告訴人家我們其實是來抓你們護山神獸的、抓神獸是為了找當初掰掉你們鎮山寶物玲瓏冰的萇狸師祖。其他地借口也沒用,誰都不是傻子,解釋只能越描越黑。

    雙方各有忌憚。又誰也信不過誰。一時間都僵在了原地。

    晶瑩剔透的石林之前,金魑子幾乎被斬盡殺絕,剩下地幾隻飛快地逃跑了。兩隻磨牙銅蟻身受重傷。勉強把身體擠在一起,早就沒力氣再親熱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金行至毒被溫樂陽一層一層地吸斂掉。

    現在溫樂陽不能稍動,不說不做等人的籌碼也只有小易手裡的大喇叭。

    大喇叭不是護身符,而是光榮彈。

    侏儒老道似乎也不著急,嘴裡應付著溫不做,目光卻對準了小蚩毛糾,誰也吃不準他究竟在看誰。

    溫不做學著萇狸,一會變一種態度。但是腦子轉的比溫樂陽身前地流毒還快,一會已經想了不知道多少個主意,偏偏沒有一個可行的。無論是打是逃,最要命的就是溫樂陽動不了。上次溫樂陽被困在蛤蟆肚子裡可是十個月,這次看架勢也短不了,根本不是拖延幾句話地就能解決問題的,拖得住十分鐘,拖不住倆小時,更別說十個月。無論小蚩毛糾是否上前解開石林禁制,老道們都會發動神通。

    就在溫不做的腦漿子都開始發疼的時候,身邊倏的一靜!

    一下子銷金窩裡沒有了一絲聲音,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即便想溫不做這樣的聰明人,也要反應一下才恍然大悟,突如其來的寂靜,是因為流毒在瘋狂旋轉中發出的金屬摩擦聲消失了!

    所有跟著溫樂陽進祁連山地人立刻就轉過身子,不說不做是老江湖,明白這個時候轉身最容易被偷襲。但是大喇叭第一個就跑了。其他人就算被偷襲,估計連個慘叫的機會都沒有。還不如先回頭看看溫樂陽來的划算。

    侏儒老道愣了一下,看見對方根本不拿他們當回事,更堅定了有高手藏匿的念頭。

    小易驚喜的歡呼了一聲,就像清澈的小溪,嘩啦啦的浸潤了銷金窩的寧靜,溫樂陽居然神采奕奕的對著大家笑了。

    上次吸斂土行劇毒用了十個月,這次吸斂至金流毒才用了幾十分鐘。而至金流毒形成地漩渦也沒有全被他吸斂到身體裡,甚至都看不出減少了什麼,寂靜無聲的落回到地面上,再度變回了消融萬物的暗潮。

    溫樂陽站在流毒的中心,正是不久前那兩頭銅蟻的位置。

    小易大大的眸子裡,全是溫樂陽的笑容,根本就沒看見地面上的劇毒,抬腿就向著溫樂陽跑去。

    溫不做驚呼,溫不說虎撲,都是本能反應。

    溫樂陽的卻一點也不著急,地面上暗銅色地流毒就像活了一樣,在小易腳下地流毒隨著她的腳步不停向著兩側退開,分出一條裂隙,在她跑過之後,又悄無聲息地閉合。

    小易跑了兩步之後才發現腳下的情形,意外的咦了一聲,先是又驚又喜的看了看溫樂陽,隨即再度大聲歡呼,開始四處亂跑,和流毒鬧著玩。

    溫不說也一個跟頭摔進了流毒中,同樣,暗銅色的毒潮立刻為他讓出了地面。

    和小易不同,溫不說愣愣的爬起來之後,趕忙一個跟頭又翻了出來,跳到哥哥溫不做身旁,小聲說:「這丫頭膽子太大了吧?」

    溫不做嘿嘿一笑:「丫頭是看見溫樂陽活了高興的!」

    溫樂陽這次不僅很快就能動了。而且還替兩頭銅蟻磨牙,接管了那一片至金流毒,這個情況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沒受傷的祁連弟子的目光很快從驚訝變成了警惕,至金流毒的厲害,他們比誰都清楚。

    兩隻磨牙銅蟻和祁連仙宗在銷金窩裡同生共長,算是鄰居。彼此都秋毫無犯,這次還為了石林聯手,但是現在磨牙的戾毒被溫樂陽給搶走了,這個麻煩恐怕不小。

    小易玩了一會之後,跳到溫樂陽,歪著腦袋仔細的看著他:「怎麼這麼快?」

    我服了費勁巴拉地從溫樂陽的胸口爬出來,和小易一樣歪著腦袋仰視了一下主人,隨後使勁,把自己扔到了地上。在感受了一下它進流毒退、它退流毒進的幸福之後,搖頭擺尾的爬向了不遠處兩隻無精打彩身受重傷的磨牙。

    這三隻蟲子都是靈種,先是兩頭磨牙放過了我服了。隨後又是我服了在槍口前救下了它們,認識的時間雖短,但是淵源還挺深。

    溫樂陽知道兩頭磨牙現在身受重傷,毒力盡喪,傷不了我服了,也不管蟲子們地話題,拉起小易的手對她笑呵呵的說:「這個回頭再說,看!」說著用另一隻手指了指地面,在地上暗銅色的流毒倏然流轉起來。眨眼間,在地面上擺出了一個巨大的胡蘿蔔形狀。

    小易哈哈大小,把大喇叭奮力扔給溫不做,伸手從兜裡拎出了一根胡蘿蔔,塞到溫樂陽手裡。

    自從溫樂陽又能活動之後,一直沒說話的侏儒老道突然開口了,對著溫樂陽說:「閣下的神通,讓老道大開眼界!」

    溫樂陽向著侏儒老道點點頭,剛要說話突然一愣。試探著問:「您跟我說話呢?」老道的眼神,死死盯在了小蚩毛糾身上。

    侏儒老道的聲音不算響亮,也沒有什麼殺意,但是充滿了堅決:「剛才你在行功時,祁連仙宗收回劍陣已經仁至義盡。無論你們是什麼人,馬上退出銷金窩,否則便是祁連宗地生死大敵!」

    一條條火紅色的流蘇,隨著侏儒老道的話,被祁連弟子無聲地放飛到空中。

    溫樂陽沒有元神。看不透修士的修為。但是剛才祁連弟子發動的赤煉劍陣,至少看上去。比著崑崙道在九頂山對付哭佛施展的萬劍朝宗也差不了多少。

    溫樂陽剛才和流毒相持不下,在老道看來雖然匪夷所思,但是心裡卻暗地高興,任誰都會以為溫樂陽會有自己的功法,藉以抵抗磨牙的劇毒,僵持之後,就算他能破掉至金流毒,自己也會元氣大傷。

    沒想到溫樂陽不僅沒受傷,而且還收了磨牙的流毒,不知從哪來的神雷已經夠難應付的了,暗中還隱藏著一個有利害法寶地高手,現在又多出了一個能夠指使流毒的大敵。

    侏儒老道現在心裡後悔的恨不得騎上穿山甲再去撞一次地面,在擺明了立場之後,緊緊盯住了小蚩毛糾,準備火拚。

    小蚩毛糾回頭看了看溫樂陽,表情挺無奈。

    溫不做現在就從容多了,只要溫樂陽能活動,打不過還可以逃,笑呵呵的正要替溫樂陽說話的時候,腳下的大地突然猛烈的震動了起來!

    溫樂陽一步踏上,大片的暗銅流毒立刻蔓延過來,把身邊的人都護在了其中。

    而老道們地表情也是驚訝無比,飛劍流轉護住了主人,以為是對方突然發動了攻勢。

    大地劇烈的跳動著,一個巨大的土丘緊貼著石林的邊緣,轟轟烈烈的拱了起來。

    侏儒老道心中一寬,叱喝了一聲:「為神獸護法!」所有的飛劍再度結成粗大的赤煉,像一條永遠也無法逾越的熔岩直河,橫亙在雙方之間。

    大穿山甲從小丘裡露出了腦袋,還沒等侏儒老道鬆一口氣,大穿山甲兩隻粗壯的前爪拚命地抓著地面,一張又尖又大地臉上,每一塊鱗片都閃爍著恐懼與驚駭,張嘴狂呼:「拉我出來……」話音未落,倏地發出了嗖的一聲響,彷彿在另一端有一股根本無法抗拒地力量,一把又把它拽了回去。

    祁連仙宗裡,侏儒老道的反應最快,大穿山甲被拽回去的同時,他已經如箭激射而起,快的根本就看不清身影,想要抓住自家的護山神獸。

    隨即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穿山甲遁地而出用的是法術,不是挖大洞,現在它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拽回去,地面一下子就恢復了平整,侏儒老道一夜之內第二次,撞上了早被金行淬礪之勢蒸成剛石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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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1:19:10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七章 恩人

    這邊侏儒老道趴在地上還沒爬起來,在石林的另一端又猛地傳出一聲爆喝,一條青色長綾從石林中翻轉而出,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嗷嗷怪叫著想要踏著長綾衝出來,要不是他手裡還攥著半根已經折斷的小楷毛筆,溫樂陽根本就忍不住眼前的血葫蘆,就是不久前還威風凜然的畫城樂羊瘦金。

    樂羊瘦金踏著寫滿符篆的長綾,剛剛逃出石林半步,突然虎吼了一聲,身子既不自然的後仰,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索牢牢套住了他的脖子,正把他向回拖走。樂羊瘦金兩隻胳膊毫無目的的向著身後亂揮亂抓,幾乎連一霎都沒能掙扎,就被拖回了石林深處,只在石林外留下了一聲痛苦的悶哼,彷彿吊死鬼吐出的最後一口陽氣。

    撲出石林的長綾轟然爆碎,變成了寸寸青蝶無聲的四散……

    銷金窩裡一下子寂靜到了極點,片刻之後祁連仙宗的道士才一下子就炸了窩,除了幾個老成持重的高階弟子之外,全都臉色蒼白目光還駭然,大穿山甲做了幾千年的護山神獸,是他們的老祖宗,更是高高在上幾乎無敵的象徵,像只逃命未遂的土撥鼠被人抓著尾巴拽了回去;樂羊瘦金連闖三陣衝入石林的時候威風八面猶如天神,現在變成了個血人,也沒能逃出來。

    侏儒老道被幾個親信弟子扶起來,氣急敗壞的對著自己人大吼:「劈!劈開石林,救護山神獸!」

    祁連仙宗的老道們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開始施法,火紅色長劍匯聚成的赤煉發出一聲清亮的長鳴,搖頭擺尾怒沖蒼穹,片刻之後猛地翻滾而下,就像天神的鞭子,在穿金裂石的巨響中一次又一次狠狠抽向石林。

    石林如玉圓潤似水流光,任憑祁連仙宗的劍陣赤煉怎樣轟砍抽打,都穩穩的坐在地上沒有一絲動靜。甚至連點石屑都沒濺起來。

    侏儒老道的眼神還很渙散,但是臉上怒氣蓬勃,大罵了一聲:「沒用地東西,都給我閃開!」不到三尺的身體高高的跳起,在空中踏罡步斗迅捷無比的穿梭著,雙手十指顫抖不停的捏出各種手勢。最後發出一聲刀子般的尖嘯:「火律令,畢火畢真。流金火鈴何在!」

    咒法一出,侏儒老道滿頭鬚髮怒張,眼神都變成了金紅色,彷彿要流出火來,就像一頭憤怒地老獅,猛地爆發出一生積攢的無上威嚴!在他的身後火蛇獵獵隨風翻捲,一柄足有幾層樓高的赤色巨劍凌空而現,劍身中央縱排四個龍飛鳳舞的古撰大字:流金火鈴!字字筆力蒼勁。每一筆都彷彿直衝雲霄的怒炎般讓人心神震盪不敢直視。

    剛剛怒龍般的祁連劍陣和這柄流金火鈴一比,在氣勢上下子變成了只配餵魚的紅蚯蚓。

    祁連弟子們已經收回了劍陣,個個仰臉滿目欽佩與艷羨的望著空中正在施展神威地師父。

    溫樂陽由衷地讚歎了一聲。老牌修真門宗地實力果然驚人。現在天下正道當數五福。不算大小兔妖。剩下地幾位掌門人裡。恐怕誰也比不上眼前這個貌不驚人。滿頭大包地侏儒老道。

    侏儒老道雙手捏出了一個劍訣。嘴裡雷霆般地大吼了一聲:「律令。疾!」在他身後地巨劍轟然乍起。劍鋒兜轉一斬而出!

    剎那間烈火地赤紅燒燙了所有人地眼睛。神焰地爆裂填滿了周圍每一絲空隙。整個銷金窩都在哀號顫抖。在崩裂乾坤地焦雷中。巨劍流金火鈴狠狠砍下!大劍落處。金石地面就像開了鍋地水一樣。詭異地冒起了無數氣泡。肉眼可見迅速變軟融化。一劍之威。燒熔金石!

    場中一片寂靜。既沒有歡呼。也沒有驚叫。侏儒老道落回到地面上沉默了片刻。又伸手擦了擦自己地眼睛。臉色似乎有點納悶。

    距離大劍幾米之外地石林巋然不動。

    溫不做眨眨眼睛。看著身邊和他一樣滿臉納悶地溫樂陽。試探著說:「砍歪了?」

    侏儒老道的臉不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第二次步罡斗、捏劍訣、喝咒語。重新開始揮舞巨劍……

    溫樂陽這才點點頭回答溫不做:「嗯。砍歪了!」

    一個祁連弟子小聲對著身邊的師弟解釋:「師父剛才那下撞得太重了……」說著微微翹起一根手指,隱秘指了指侏儒老道頭上頂著的幾個大包。

    大包紫得發亮。就像熟透了的李子,看上去讓人很有揪下來的衝動。

    侏儒老道一連劈了四劍。流金火鈴威力恐怖,每一斬都蕩起狂暴地火焰怒浪,但是石林卻依舊毫無反應,就像塊自得其樂的鵝卵石,任憑溪水怎樣流轉,它始終美美的望著天空。

    侏儒老道這才頹然收手,愣愣的望著石林,老臉神色黯淡,呆呆的站在地上。先前舉木枝的弟子走上來對著身後的師弟們大吼:「祁連劍陣,再轟石林!」

    天空中赤煉又起,聲勢凜然卻徒勞無功的開始衝擊石林的禁制。

    侏儒老道發呆一會之後,對著門下地弟子大吼了一聲:「都住手!」隨後邁步走向了溫樂陽等人,調整了幾次方向之後,總算走到了他們跟前,開門見山地問:「你們真能解開禁制?」

    溫樂陽篤定的點點頭,還沒說話,不喜歡說話地三寸丁溫不說卻一步跨到侏儒老道跟前,上身微微前傾,腦門幾乎碰到了李子,瞇著眼睛神色莊重:「老道,石林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溫樂陽一門心思抓大穿山甲打聽萇狸的下落。三寸丁現在和他想得可不太一樣。

    在一路上三寸丁溫不說都覺得,憑著溫樂陽的毒功和小易的大喇叭,再加上先前不知道已經過了保質期的陰錯陽差,就算銷金窩裡有什麼危機也都能應付,強攻石林也是因為他們有信心對付樂羊瘦金。

    但是現在石林裡肯定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把樂陽瘦金和大穿山甲全都坑在裡面,他們再貿然進去就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在有關萇狸下落的消息、和溫樂陽加小易的小命之間,三寸丁溫不說當然會選擇後者。不過也不是說他們就不管大穿山甲了,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至少要弄明白石林是怎麼回事再作打算。

    侏儒老道沒說話。目光來回在他們幾個人身上巡梭,似乎在考慮三寸丁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沒回答問題,而是開口反問:「你們要破禁制需要多長時間?」

    不說不做同時望向蚩毛糾,笑呵呵的向他點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侏儒老道輕輕地哼了一聲。似乎很不滿意老實少年駱旺根為啥不動。

    蚩毛糾猶豫著說:「我得先看看再說!」

    溫不做哈哈笑著拍了拍他腦門:「那就去看看,咱們一起過去。」

    溫不做和他三寸丁弟弟的念頭差不多,不過他又多想了一層,雖然不知道石林裡有什麼祁連仙宗在意的東西,但是現在他們的活祖宗丟在裡面了,如果自己死活不肯破除禁制,老道們最後一定會惱羞成怒,拔刀子和他們拚命。

    劍陣赤煉不得了,侏儒老道流金火鈴更不是好惹的。現在老道似乎已經不暈了,估計再要劈歪了可能性也不太大,那把巨劍的一斬。比著小易地雷心痧也不遑多讓。

    祁連仙宗的弟子讓開道路,容他們走到石林跟前,小蚩毛糾立刻忙碌了起來,溫不做一點也不避諱老道,笑著對他說:「你可小心點,別一下子就把禁制給破了。」

    所有祁連弟子都對他怒目而視,溫不做怡然自得,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蚩毛糾滿臉專注,根本就沒聽見溫不做的話。嘴唇不停的嗡動著,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一揮手金色的命火倏然出現,無聲的燃燒著。蚩毛糾就像捏蜻蜓似的,從扭動的火苗中拈出了一寸巫炎,小心翼翼地把它抹在了石柱上,隨即,把空著的另一隻手盡數伸進了自己的命火,神情莊重地閉上了眼睛。

    石柱上的火苗沒有馬上熄滅。而是像一頭迷路的蚯蚓,在石柱上費力的攀爬,小蚩毛糾臉上的肌肉隨著火苗的蜿蜒,輕輕抖動著。

    溫不做生怕打擾他施巫,一手拉著溫樂陽,一手搭著侏儒老道的肩膀,拉著他們離開了兩步,才笑呵呵的低聲問老道:「石林裡到底有什麼?」

    老道似乎有些無奈:「你們又何必明知故問。」

    溫樂陽苦笑:「要知道我們犯得著這麼裝模作樣?」

    侏儒老道根本就不信,搖搖頭鄭重說:「還是說幾句實在話吧。諸位破除禁制之後。如果立刻退出銷金窩,從此就是祁連仙宗的嫡親摯友;如果想進石林。那就是我們地生死大敵!」說著,頓了片刻之後,又語重心長的說:「你們煞費苦心,一路潛行匿蹤,還帶著能破禁制的怪小子,實在不用再隱瞞來意了,是敵是友,不過是你們一念之間罷了。」

    三寸丁溫不說在不遠處發出了嗤的一聲冷笑。

    小易有樣學樣,也跟著冷笑,不怎麼冷……

    溫不做不耐煩的擺擺手,語氣一點也不客氣:「老道你動動腦子,這座石林你們轟三月也休想打開,我們要真為了石林而來,至少也等你們轟到精疲力竭的時候再現身。樂羊瘦金那個老東西進去了沒錯,他要是不死在裡面遲早得出來吧,到時候你們有所防備,肯定又是一場打架,最不濟我們也會那時候偷襲,憑著咱們的神雷,想要做個得利的漁翁,總不是什麼難事吧。」

    溫樂陽厚厚道道的笑了,學著說瞎話:「我們來銷金窩,是為了……」假惺惺地壓低聲音:「為了那兩頭螞蟻!」別說侏儒老道,就連溫不做都被他那股故作神秘的樣子激起了滿身痱子。

    這時候小易突然驚呼了一聲!

    被蚩毛糾抹在石柱上的那一寸金色的火苗,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生機盎然的翠綠色,猛地開始瘋狂的蔓延,圍著石柱層層蜿蜒,片刻後綠色的妖嬈火焰捲住了整根石柱,就像一條綠色的盤柱巨蟒,對著小蚩毛糾不停地搖曳!

    蚩毛糾一隻手探在自己地命火中。依舊閉著眼睛對身邊地人喝道:「都別動!」他的嗓音充滿嘶啞,全不像平時那種脆生生地童音,讓人聽起來說不出的難受。

    綠色地火蛇在試探了兩次之後,閃電般的狠狠竄出,一下子把蚩毛糾小小的身體捲住,蚩毛糾再次開口對著想要衝上來救他的人尖叫:「誰都別動!」

    隨即溫樂陽眼前人影一晃。小蚩毛糾竟然出現在他身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小臉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好傢伙,真厲害!」

    溫樂陽嚇了一跳,兩個蚩毛糾,一個在自己跟前滿頭大汗,一個在石柱前被綠火燒得流油。

    小易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跑過來伸手捏了捏蚩毛糾的臉蛋。

    直到半晌之後,石柱前的蚩毛糾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啪地一聲消失了,綠色的妖火才漸漸熄滅,地面上只留下一個拇指大小、被燒得黢黑的鐵娃娃。

    蚩毛糾簡單地說了句:「這是換命蠱。平時煉製起來不容易,關鍵時候能救命。」撿起鐵娃娃,用一塊白花花的皮子精心包裹好放回懷裡,隨後才篤定的點點頭:「是巫蠱沒錯!」

    侏儒老道皺起了眉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過了突然莫名其妙的歎了口氣,這才問道:「能破嗎?」

    蚩毛糾卻所答非所問:「害死老道的,是水黃蓮沒錯,剛才差點燒死我的,是護巫蠱。專門用來對付想要破巫戾蠱,想要破巫就要先破掉護巫蠱,護巫蠱裡糾纏著木頭蠱、金刀蠱和回水蠱,」說著,他對著侏儒老道苦笑了起來:「真不是趁機敲竹槓,我得知道這座石林的來龍去脈,才能對症下藥!」

    溫樂陽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一點也不在意老道們陰森森的目光。向著小蚩毛糾挑起了一根大拇指:「好小子,好樣的!」

    溫樂陽和溫不做剛才鋪墊了半天,現在小蚩毛糾最後一壓,侏儒老道也不再猶豫:「你們既然知道祁連仙宗,自然知道,兩千年前,祁連仙宗不是現在這般落魄。」

    溫不做笑得有點猥瑣:「祁連山玲瓏冰被毀,大山失了聚斂靈氣地法寶,從福地洞天變成了凡境人間。說起來著實可惜啊……」

    侏儒老道沒心思跟他胡扯下去:「玲瓏冰沒了之後。大山遮不住金行的淬礪,所以銷金窩顯了出來。不過,利金生水這四個字總是不會錯的,銷金窩既然能長出第一棵玲瓏冰,就還能再長出第二棵來……」

    溫不做噗嗤一聲就笑了:「老道,這話你也好意思說?」

    溫不草對五行的道理也研究頗深,像玲瓏冰這種天才地寶,不是種大蔥,需要在極大的機緣巧合之下才能生長出來,再被銷金窩淬礪的氣勢氤氳培養上不知道多少萬年,才會最終成型。

    侏儒老道的表情猙獰了一下:「先祖們最初也沒這麼想,只想著能將毀掉玲瓏冰的罪魁禍首抓住,剝皮抽筋開膛剜心……」

    溫樂陽嚇了一跳,趕緊打斷了他:「扯遠了,扯遠了……」

    祁連仙宗根本奈何不了貓妖萇狸,更甭提還有拓斜師祖。最後兩位師祖力敵天下高手,從容退走從此不知蹤跡,祁連仙宗的大仇,也只能不了了之。

    玲瓏冰被毀,靈脈一夜之間變成了凡山,再不能為修士聚斂天地靈元,祁連仙宗弟子地進境一下子變得緩慢之極,比著普通的門派也強不了多少,以前惹下的厲害對頭就像嗅到鮮血味的惡狼,開始蠢蠢欲動伺機復仇。

    不過幾十年的功夫,祁連仙宗連遭重創,已經趨於式微,老一代的弟子死傷慘重,而新秀卻一個都沒有,眼看著再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就在這時候,一個陌生人上山求見掌門人。給他們帶來了一粒冰珠,殘存下來的玲瓏冰魄。

    玲瓏冰成形之後,可以聚斂天地靈元,但是殘存的冰魄,就和普通的冰疙瘩一樣,無論對於天地大山。還是修真之人來說,都沒有任何效用。

    到這裡侏儒老道猛地一跺腳又岔開了話題,怒道:「到現在我們也想不明白,我們和那頭貓妖無冤無仇,她為何要毀掉玲瓏冰,玲瓏冰一旦殘碎,就效力全失,與她根本沒有一絲好處!」他腳下金石所鑄地地面出現了一層龜裂。

    溫樂陽和小易苦笑著對望一眼,心說要是讓你想明白了。恐怕得更生氣。

    蚩毛糾地心思都在石林地巫蠱上,瞪著大眼睛追問:「那這個人帶著殘存地冰魄要幹什麼?」

    溫不做的腦筋一直隨著老道的話不停的轉動,聽到小蚩毛糾的問題。跟著回答:「估計是要種下去,種玲瓏冰!」說著自己忍不住又掛上了滿臉地小人笑,人工養殖玲瓏冰,這事不知道能不能上新聞聯播。

    侏儒老道卻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不錯,有了這棵殘存冰魄,原本是可以種到銷金窩裡,再長出玲瓏冰的!不過,當時銷金窩已經拱破了山勢,金行的淬礪開始四溢流淌。只怕過不了多久,連這片銷金窩都要荒敗,根本不夠殘存的冰魄生長的。」

    玲瓏冰被毀,銷金窩就像在短時間裡就像無人打理的植物,一下子開始瘋長,拱出了地面,金行戾氣四溢流淌,但是只要時間一長,至金的氣勢耗盡。銷金窩也就毀了。

    所以祁連仙宗的先祖,在這個陌生人地相助之下,連通了山間水脈,用活水圈住了這片銷金窩,讓銷金窩不再瘋長,也保住了銷金窩裡的淬礪金勢不再外溢,總算把這顆殘存冰魄種了下去。」

    溫樂陽滿臉的駭然,忍不住追問:「到底是個什麼人?」

    祁連仙宗為了種下冰魄,讓銷金窩再長出一棵玲瓏冰。竟然在那個高人地幫助下。真的硬生生引來了大山裡的各條水脈,把銷金窩圍住。阻住了金行的流淌,金行的淬礪之勢被盡數封閉起來,以盡快催生玲瓏冰。

    這番心思用的不錯,但是修真之人歸根結底也還是人不是神,神通未必比鑽頭來的更犀利,在兩千年前這個工程,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溫樂陽一下子對高人兄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侏儒老道似乎笑了一下,沒理會溫樂陽地問題:「自從河工完成、種下殘存冰魄之後,祁連仙宗就不再理會人間事物,退入銷金窟,靜等玲瓏冰再生之日。那個人也沒留下隻言片語就離開了。嘿,他可一直是咱們祁連仙宗的大恩人啊!」老道把恩人兩個字咬得極狠,怨毒就像無數根鋼針,藏在他的語氣中,悄無聲息的刺進了聽眾們的耳膜深處。

    「九百年前,種下冰魄的地方生出了一眼清泉!」說著,老道伸手指了指那一片石林:「五百年前,清泉凝成冰湖,二百年前,玲瓏冰重現人間!」

    溫樂陽啊了一聲,玲瓏冰竟然真的長出來了:「玲瓏冰在石林裡?」

    侏儒老道搖搖頭,再次伸手指向石林:「這片石林,每一根石柱都曾經是玲瓏冰!」

    溫樂陽這次連啊都驚呼不出來了,瞪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參天石柱:「玲瓏冰……這麼大?」自從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以為玲瓏冰就是個剛從冰櫃裡拿出來、冒著冷氣地珊瑚盆景,從來就沒想過,玲瓏冰居然是個惡搞類的名字。

    侏儒老道知道溫樂陽驚詫什麼,迅速的給他解釋:「玲瓏冰成形之後,會在冰心處結一朵珊瑚樣的冰魄,它的名字就由這朵冰魄而來!」說著抖了一下自己的小號道袍,下擺上紋飾著一朵精美的冰花,應該就是冰魄的樣子。

    溫不做從來都是不懂就問,不怕別人笑話他無知:「玲瓏冰長出來了,你們怎麼還在銷金窩裡呆著?」

    「長出來沒錯,但是還沒長成,什麼時候冰柱蓋住了整座銷金窩,形成一塊巨大的玄冰、結出冰魄才算真正長成了。到那時,也就是祁連仙宗重現人間之日、大功告成之日了。玲瓏冰從生出到長成,總要千多年地功夫,老道知道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只盼著有生之日裡,能看著玲瓏冰日益長大,覆蓋越來越多地銷金窩,也就心滿意足了。」老道的聲音很清淡。

    溫不做抬頭看著跟前地石林,沒心沒肺的說了句大實話:「這是冰嗎?看著跟石頭似的。」

    侏儒老道瞬間暴怒,幾乎是跳著腳怒吼:「本來是冰!透明、森冷、遇火不化,陽光之下瑰彩四溢!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般醜陋無比的模樣!」說著,洩恨似的猛然跳到半空中,喚出流金火鈴,照著石林就是狠狠的一擊!

    憑良心講,石林柔和靈逸不僅不能算醜陋,甚至應該說是天下奇秀,不過現在就算把石柱換成一片世界小姐,老道也照樣會破口大罵。溫不做小聲對溫樂陽說:「那個怪人平白無故幫著祁連仙宗開山引流,重長玲瓏冰,嘿,也未必就是便宜。」

    兩千多年前,貓妖萇狸為博罈子一笑為禍天下,祁連仙宗也跟著倒足了大霉。幾十年之後,眼看著祁連仙宗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來了一個怪人,幫著他們開山引流,封住銷金窩的淬礪之勢,重新種下玲瓏冰魄的種子。

    本來祁連弟子對這個怪人也充滿疑慮,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目的,但是兩千年下來,銷金窩日漸淬礪,玲瓏冰悄然生長,後世的老道們也就打消了顧慮,把這個怪人奉若神明。

    但現在侏儒老道似乎想通了什麼,在說到怪人的時候,語氣裡充滿了骨頭縫裡滲出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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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1:23:49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八章 鑰匙

    侏儒老道在砍過石林之後,迅速收斂了怒氣,跳回到溫樂陽跟前繼續說往事。

    環河成形之後祁連仙宗就此隱退,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世代傳承著在銷金窩中守護玲瓏冰,當然了,不時還是會有人出谷,去偷孩子回來當弟子。

    玲瓏冰日漸增長,一棵棵巨大的冰柱拔地而起,祁連弟子歡欣鼓舞。玲瓏冰幼時,凡人的氣息對它們的生長影響極大,所以祁連弟子只是遠遠的守護,極少靠近。

    在銷金窩裡常駐的只有三股力量,祁連仙宗,兩頭銅蟻磨牙,另外則是在玲瓏冰魄初化靈泉的時候,隨之而生的一群金魑子。

    兩頭銅蟻磨牙為了擷取金魑子的金行劇毒,幾百年裡不停的捕殺它們,不過無論是磨牙還是金魑子,都和祁連仙宗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除此之外,偶爾會有外來的修行,只要他們肯留在邊緣修煉,祁連仙宗也不去理會。

    「可是,在二十年前,」老道的語氣陡然一轉,變得淬礪無比:「一天裡,突然從石林中傳出了異響!」

    小易已經被侏儒老道的故事徹底吸引住了,充滿專業精神的追問:「什麼聲音!」

    侏儒老道一直古井無波的老臉上,憤怒、無助、迷茫、陰戾等等各種神情纏在一起,映襯得額頭上的李子閃閃亮:「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聲音,像快要病死的娃子哭,像虛弱的母狗分娩,像沒有下巴的野豬在啃肉,像脖子被折斷的公雞打鳴,又像被拔掉舌頭的羊……」

    小易漂亮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雞皮疙瘩,情不自禁的緊緊抓住溫樂陽的胳膊,溫不做也苦笑著打斷老道:「你哪來那麼多形容詞!」

    蚩毛糾地小臉上卻佈滿了驚駭,對著老道說了句:「等等!」說著一揮手,再度喚出自己的金色命火。跟著從自己的皮囊裡小心翼翼的捏出一條四五寸長的皮革帶子

    小易興致盎然的問:「這是什麼東西?」

    「花狗舌頭。」

    小易哎喲一聲。臉蛋上都是後悔。扶著溫樂陽胳膊地手攥得更緊了。

    蚩毛糾又取出黑色地巫刺。在花狗舌頭上迅速地畫了個古怪地花紋。隨即把它扔進了自己地命火裡。雙手跟著堵住了自己地耳朵。

    花狗舌頭一進命火。立刻響起了一陣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地慘叫聲。那種只有閻王爺地手揪住了小鬼地舌頭根。正在奮力向外拔地時候才會出地、摻合著哀號與徹骨劇痛地慘叫!

    慘叫持續了幾分鐘之後。才漸漸消散。小易地小臉慘白。對著蚩毛糾怒道:「下次提前打招呼。容我把耳朵捂上。」蚩毛糾對著小易又作揖又鞠躬。這才轉頭望向侏儒老道:「是這種聲音不?」

    侏儒老道仔細回想了一會:「有些想。那股慘味兒差不多。不過當天夜裡地異響要大地多。幾乎連打雷聲都被遮住了。而且其中還對了一絲生氣。你這個響聲。一聽就是死物出來地;那股聲音裡。更像有什麼東西活過來。」

    蚩毛糾滿臉的鄭重,像個小大人似的點點頭:「是巫唱,極重大的巫法在成型前會有巫唱聲。」說著又從皮囊裡拿出七八根花狗舌頭,一邊用巫刺刻著花紋一邊問:「當天還下雨了…….」

    溫不做趕緊跳到蚩毛糾跟前,攥著他的手腕使勁把他手裡的狗舌頭往行囊裡塞:「差不多,你知道啥意思就成了,不用再學了。」

    剛才地慘叫聲太滲人。只要聽過一次就能管三年的噩夢,無論誰都不想再聽了,就連侏儒老道都跟著點頭。

    溫樂陽則開口問侏儒老道:「當時有外人進來?」

    侏儒老道篤定的搖搖頭:「肯定沒有!」

    當晚異響之後,侏儒老道生怕玲瓏冰出了問題,顧不得自己的凡人之氣會影響冰枝,連夜進入玲瓏冰林去查看,冰林卻裡一切正常。在以後的幾天裡,老道又連續進去了幾次,依舊是什麼都沒現過。當時雖然滿頭霧水,但是也沒太在意,畢竟誰也沒種過玲瓏冰這種大個蔬菜,這種異響也許本來就是正常的也說不定。

    一天兩天、一個月倆月自然看不出來,可是幾年下來之後,祁連仙宗就看出不對勁了,玲瓏冰林從那晚開始就停止了生長,老道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偏偏又束手無策。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冰林裡明明就什麼都沒有。

    侏儒老道說道這裡,慘笑了一下:「我當時還在自我安慰。也許玲瓏冰長到這般程度的時候,就會停歇一陣,孕育冰魄也說不定,嘿!」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幾個月前的一天,那種異響再度劃裂長空!

    侏儒老道伸出一根手指,顫抖著指向石林:「那一片玲瓏冰林,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當天傍晚地時候我來看,還是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這一片枯石頭!」

    同時石林也被禁止封閉了起來,老道急怒攻心,想要施展神通劈開石林,結果因為心神巨震差點走火入魔,吐血三升身受重傷,直到不久之前才勉強痊癒。在他養傷的時候命令弟子出谷,去尋找平時都在外面胡混的護山神獸。

    同時其他弟子也試圖攻進石林,沒想到一直和他們相安無事的金魑子一看老道要打自己的出生地,立刻翻臉了。祁連仙宗的掌門重傷修養,普通弟子擋不住金魑子,也始終沒能正經的去攻打石林,直到幾天之前,侏儒老道痊癒復出,大穿山甲也聞訊趕回,這才結陣去打石林,想要攻進去找出到底是什麼妖物作祟,把欣欣生長的玲瓏冰變成了這樣一片石林。

    溫不做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似乎是隨口地嘲笑:「你們地護山神獸平時都在外面亂晃?就不怕被和尚老道誅了妖?」

    侏儒老道怒道:「破土前輩兩千年前就威震天下。有什麼人能傷它?」

    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了一眼,知道大穿山甲回來的時候,至少沒受傷,其他地暫時不敢多問,生怕祁連仙宗會起疑心。

    後面的事情溫樂陽基本都看到了,金魑子成群結隊地趕回來拚命。兩頭磨牙追著獵物而來,大穿山甲遁入石林,侏儒老道在額頭上種李子…….

    畫城進入銷金窩的時候,祁連仙宗正在一面抵禦金魑子一面轟擊石林,無暇顧及他們,五個老道去搶回弟子的屍體之後,又急著趕回去支援同伴。

    侏儒老道說到這裡,突然岔開了話題,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剛才你已經試探出來。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蠱。而玲瓏冰林二十年中兩次慘叫似的異響,也是施巫的聲音?」

    小蚩毛糾插話:「不是他,是我試探出來地。兩種慘叫就是肯定是巫唱。」

    侏儒老道依舊盯著溫樂陽怒道:「我就是在問你!」

    溫不做對著蚩毛糾露出一臉小人笑:「小子,你成心的吧?」

    侏儒老也省起了都是斜眼惹的禍,神色不變的再次岔開話題:「先祖之間口口相傳,那個高人會引妖火驅鬼開山,畫神撰領魚分水。他的法術先祖聞所未聞,曾經有人問過他,他說這種法術就叫:巫蠱!」

    小蚩毛糾的思路就像只青蛙一樣,隨著老道的話四處亂跳,現在已經亂成了一團:「你到底想說什麼?」

    侏儒老道陰冷的笑了:「有人用巫蠱無端的幫我們。玲瓏冰二十年間連續兩次巫唱變成石林,現在又被巫蠱地禁制封住,嘿嘿!我是怕,祁連仙宗辛苦了兩千年,結果給人家做了嫁衣裳,成了幫人家護寶的狗子!」

    小蚩毛糾長出了一口氣:「兩千年前借冰魄種巫,兩千年後動成形,也不是不可能的。」

    祁連仙宗不懂巫蠱之術,但是把前後地事情串在一起。侏儒老道幾乎是立刻發現了一種可能性:那個恩人幫著祁連弟子種下冰魄,根本不是想要重生玲瓏冰,而是藉著冰魄的生長,來培育什麼其他的東西。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祁連仙宗可就是先當免費的苦力開山,又做了兩千年的家丁保護玲瓏冰,而且還一直念叨著人家的好處,就差建個牌位了。

    侏儒老道頓了頓,才繼續說:「先前我們以為是有冰林裡悄悄長出什麼厲害妖物。所以玲瓏冰變了樣子。所以說什麼也要打進去看看。現在看來,也許是我們祁連仙宗被人牽著當了兩千年的傻狗。嘿,要是這樣,他那一番心思也休想得逞!」

    溫樂陽看了溫不做一眼,心裡也充滿了疑問,巫蠱之術雖然神奇,但是在修真眼中,也只能算是小術,苗不交是頂尖的巫門,但是像稽非水鏡那樣差勁地散修,在七娘山下都安然無恙,要不是妖女蚩椋出手,他倆早就大搖大擺的逃出去了。

    想來想去,能用巫蠱之力折服祁連仙宗這樣大門派的人,似乎也只有他們拓斜師祖一個人才能做到。

    但是那個高人上山的時候,距離拓斜萇狸兩位師祖大戰天下修道高手不過幾十年,估計拓斜師祖就算化成灰混進糨糊,再抹在金魑子身上,也照樣能被日夜詛咒他的仇人認出來。

    小蚩毛糾面色正常的問:「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還有什麼特徵。」

    溫樂陽在心裡誇了小號大龍根一句,從小易手裡接過了一根胡蘿蔔。

    侏儒老道說這一段往事的時候,語速一直極快,事情雖然略有複雜,但是說起來並沒有花太多功夫,現在臉上已經有些不耐煩:「怎麼,這個人的長相名字,也和你破除禁制有關係?」

    小蚩毛糾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天下巫蠱流傳了幾千年,也許那個人你不認識,但卻是咱們苗人裡了不起地人物,要是能猜出他是誰,就能知道他用的是哪一門巫。破解起來會省事很多。」

    侏儒老道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師祖相傳,這個人長的又黑又瘦,後背上背著一個巨大的小香爐似的大肉瘤,平時用一根僵硬的鐵頭蛇做枴杖,好色嗜酒,自稱掠落。」

    小蚩毛糾越聽越皺眉頭。把目光望向了溫不做。

    溫不做哈哈一笑,對著侏儒老道拱了拱手:「道長,榮個空子,我們兄弟之間有幾句話要說。」

    侏儒老道地臉抽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阻攔,只問了句:「盡快!」帶著弟子們後退了幾步,不過還是在石林之外,把溫樂陽等人圍了起來。

    至金流毒緩緩的流淌過來,就像一條蜷曲地蛇。把溫樂陽等人護在了中心。

    而侏儒老道也說了句:「諸位見諒!」巨劍流金火鈴和祁連弟子地赤煉劍陣凌空而起。老道怕他們有什麼辦法,就像樂羊瘦金那樣,一閃身就鑽進石林裡去。

    一俟老道們退開。小蚩毛糾立刻低聲對著大伙說,小臉上壓抑不住的興奮:「石林巫術地路子,跟我們七娘山地路子極像,但是高深的多,就算把歷代大龍根都加在一起,也封不出這麼厲害的禁制。但是……」

    溫不做卻做出了一個愁眉苦臉的樣子,低聲提醒所有人:「老道們都在外面看著呢,表情動作都注意點!」

    蚩毛糾驚了一下,立刻低下頭低聲說:「這個禁制。就是為了我們才封的!」

    「什麼意思?」所有人都是一愣,隨即表情各異,有難過,有無奈,有愁……遠遠看過去就像一群兩天沒吃過飯的倒霉

    「苗不交裡有一項的蠱術只能大龍根來煉,叫做紅印子,煉製的時候要在兩個月裡抽調身體裡快五分之一的血液,還要……」

    三寸丁溫不說吐出了四個字:「長話,短說!」

    小蚩毛糾委屈吧啦地哦了一聲:「反正痛苦無比。基本上每天都要死去活來一次,而且煉成之後根本就沒有用,但是祖宗遺命,每一任大龍根都必須煉成這個蠱,我們誰也不知道為啥要煉這個紅印子,不久前我還問二娘……」

    三寸丁溫不說再次打斷他:「長話,短說!」

    溫不做也笑著罵:「沒看出來,你小子話還挺多。」

    小蚩毛糾委屈啊,居然被溫不做罵話多:「剛才我一試探石林的禁制。一下子就明白了。憑著紅印子,想進石林的禁制易如反掌!禁制是鎖。紅印子就是鑰匙!」

    小易低低地驚呼了一聲,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難道師祖早就知道咱們有一天會過來?這個禁制真是拓斜師祖留給咱們的?那個…掠落和拓斜師祖,長相上差的也太多了吧。」她這幾個問題,根本沒有人回答的了。

    掠落是個又黑又瘦的砣子,拓斜師祖是個富富態態的罈子,兩個人差異太大。

    老實孩子駱旺根的見識也不少,皺著眉頭好像在喃喃自語:「用僵硬的鐵頭蛇做枴杖,是嶺南巫地習慣……」巫術在修真道上是不入流的東西,但是民間煉巫的人可不少,按照地域分成了不少的流派,有苗巫、嶺南巫、湘巫等等,苗不交與世隔絕,和這些巫蠱的流派沒有一點關係。

    小易聳了聳秀氣的肩膀:「也許師祖爺爺易容了吧,不過紅印子真的是鑰匙?剛才還可差點讓綠火燒死。」

    小蚩毛糾的眼神裡,都是狡黠的靈動,卻在臉上擺出一副哭喪像:「假地!綠火是我自己的蠱,裝模作樣來騙老道的!做做幾下,才好問他們來龍去脈。」

    溫樂陽這才明白,二娘為啥放心大膽的讓小蚩毛糾跟著自己來銷金窩,這孩子不僅巫蠱不錯,而且實在太聰明。

    七娘山的苗不交從來不和外人接觸,世代之間在大龍根身上流傳著紅印子鑰匙,就算風雨彩虹組合都能想明白,這把鑰匙肯定是當年拓斜師祖刻意留下的,現在拿鑰匙的人,終於找到鎖了。

    溫不做他本來顧慮石林裡有什麼厲害東西,會害了大伙的性命,但現在看來這座石林根本就是在等他們到來。裡面就算有妖怪,大家也是自己人,做出語重心長痛心疾樣子:「那個侏儒子,也沒跟咱們全說實話!要真是像他說的那樣,石林裡只有妖物和厲害法術,他們祁連仙宗何必不許外人進去?找我看。這裡面有寶!」

    溫樂陽拿著半截胡蘿蔔眉,垂頭喪氣地問:「您是說,拓斜師祖在裡面給咱留了寶貝?」短短地一句話,幾次都沒繃住,差點樂出聲來。

    小蚩毛糾和老實孩子駱旺根聞言,也一起搖搖頭歎口氣,滿臉的心酸難過。

    大穿山甲關係萇狸師祖地下落,石林有關拓斜師祖留下的線索,裡面的凶險對於他們來說都是自己人。這趟石林無論怎麼看也都肯定要進去了。

    三寸丁溫不說最乾脆利索,石林是無論如何也要進去了,就直接開始和小蚩毛糾討論戰術:「禁制怎麼算破?」

    溫不做幫著他弟弟補充:「是你自己能穿進去禁制不變?還是徹底毀掉禁制?又或你能帶人進石林?那個…長話短說!」

    小蚩毛糾想了一會。似乎在措辭:「紅印子是鑰匙,禁制是鐵門,鑰匙能在屋外打開鐵門,就誰都能進。鑰匙也能在屋裡關掉鐵門,但是需要點時間。」

    「多長時間?」不說不做異口同聲,表情關切。

    「不知道!」小蚩毛糾長話短說,乾淨利落。

    幾個人又低聲商議了幾句,最後小易揮舞了一下大喇叭,對著大伙點了點頭。

    侏儒老道在外面看著這群人假惺惺的垂頭喪氣。整個人都心驚肉跳,短短的幾分鐘,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總算等到他們差不多說完了,身形一晃就到了溫不做跟前:「老道說過,破開禁制,諸位離開銷金窩,從此就是祁連仙宗的嫡親摯友!」

    溫不做也不說什麼,拍了拍小蚩毛糾地肩膀。

    蚩毛糾作出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從自己的行囊裡拿出蛇頭骨、老鼠牙、蜈蚣珠、五彩斑斕的蠶蛹、風乾的金頭蒼蠅等各種各樣氣息古怪的東西,小易看得毛骨悚然,一本正經的告訴小蚩毛糾:「以後你那個背囊離我遠點!」命火緩緩的旋轉,把那張小臉映襯的忽明忽暗,小蚩毛糾最後從懷裡摸出一隻紅色地竹哨咬在了嘴裡。

    哨音既不尖銳,更不響亮,而是一種低低的,滑膩的濕泥摩擦地聲音!這種聲音溫樂陽、不說不做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在苗疆他們遭遇苗不交一窩蜂的追殺。四下裡就一直是這種聲音。也不知道小蚩毛糾究竟是在裝模作樣。還是施展紅印子就得如此。

    銷金窩裡正是黎明之前,黑暗最最濃稠的時刻。兩撥人各懷鬼胎,都屏住了呼吸,靜靜望著小蚩毛糾施展巫術破除禁制。稀泥摩擦的聲音,就像潮水一樣,遠遠的向著周圍蔓延而去,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溫不做情不自已的看了看周圍,有沒有長出黑色籐子來捲自己的脖子。

    蚩毛糾的表情莊嚴而痛苦,隔一段時間,就會從身邊撿起一樣東西扔進自己金色的命火了。每有一樣古怪地事物在命火裡燒起,外面的稀泥聲裡就和進了相應的聲音。

    蛇頭骨被燒,稀泥裡摻雜進毒蛇游動吐信的絲絲聲;老鼠牙被燒,稀泥聲裡立刻冒出喀喀嚓嚓的老鼠磨牙聲;金頭蒼蠅被燒,又多出了一股嗡嗡的聲音……

    不知道多少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摻和在一起,所有人都覺得滑膩的稀泥已經把自己層層裹住,身邊正有不知道是老鼠還是毒蛇的東西迅速地穿行著,就連原本清涼的夜風,也夾雜了陣陣讓人作嘔的惡臭!

    清玉般的石林,在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裡也慢慢生了些變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樂陽彷彿覺得,那些高聳入雲的巨大石柱,彷彿正漸漸的活過來,就像一個個參天巨人,正鄙夷的低下頭,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們。

    豆大地汗水一顆一顆從小蚩毛糾地臉上滑落,金色的命火就像貪婪地青蛙,靈活的翻捲著火舌,把晶瑩的汗水裹進肚裡,隨即,火勢更加旺盛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圍的一切正在無聲的變化,同樣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哪裡變了。

    侏儒老道的臉色陰晴不定,針一樣的目光死死盯住溫不做。溫不做挺煩的,知道老道看得不是他。天天上那只巨大的流金火鈴紋絲不動,就懸在眾人頭頂,偶爾翻捲出幾條烈焰,就像惡獸在舔嘴唇。

    天邊的雲隙間,緩緩露出一陣慘白,破曉時分。
引言 使用道具
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1:25:41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九章 錯亂

    無力的陽光根本沒能像祁連弟子盼望的那樣,來驅散身邊滑膩的煩躁,反而像幾滴摻入糨糊的油脂,讓一切變得更加混亂與噁心。

    竹哨啪的一聲,爆碎成無數碎片,而周圍的時緩時急的異響更加的歡快起來。

    小蚩毛糾猛然睜開雙眼,伸手閃電般抄住身前竹哨的碎末,連著自己的手一起塞進了已經吞飽了汗水、正妖嬈勁舞的命火中。金色的命火就像被鋼錐刺傷的毒蛇,在所有人的耳鼓深處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狠狠的跳躍起來,在半空中的剎那就已經變成殷然的血紅火焰,一頭撞進了石林!

    小蚩毛糾同時淒慘的尖叫了一聲:「快逃命,禁制爆發了!」站起來做了個轉身欲逃的姿勢。

    溫樂陽等人都在臉上擺出了一個驚駭欲絕的表情,身子卻紛紛詭異的扭動著,就在祁連仙宗老道們心神巨震的瞬間,所有人都退進了石林!

    快逃命,是溫樂陽等人提前和小蚩毛糾約定好的暗號,只要一聽到這三個字,就說明石林的禁制已破,大伙立刻往裡衝。禁止爆發了,是小蚩毛糾的臨時發揮,雖然他只是一個群眾演員,但是始終以大腕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侏儒老道第一個回過神來,憤怒的怪叫了一聲,半空中的巨劍與赤煉劍陣怒嘯而斬!與此同時一聲焦雷徹底擊碎了慘薄的陽光,萬道弧光盡情綻放,就像無數把天刃,帶著磅礡的神芒狠狠的迎向那把熾烈的流金火鈴。

    石林的禁制被小蚩毛糾的紅印子蠱破掉,變成了普通的石柱,在禁制恢復之前,根本抵禦不住威力巨大的法寶,這段時間裡就得靠著溫樂陽和小易,來擋住祁連仙宗。

    溫樂陽站在石林內最靠外的邊緣,身前地至金流毒瘋狂的盤旋而起。暗銅色的怒濤就像捕食的巨蟒,準確而敏捷的迎住了劍陣赤煉。

    小易站在他身後,剛打出第一槍正手忙腳亂的準備填彈,同時心裡信誓旦旦地發狠,第二槍一定不手軟,一定要照著老道打。

    不說不做等人幫不上忙。退到了石林中更深一些的地方,溫不做來不及欣賞周圍的景色,不住口的催促:「大龍根,趕緊的吧!」

    小蚩毛糾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裡兩根巫刺上下如飛。指揮著自己地命火不停地翻滾著。額頭上大汗淋漓!

    石林邊緣。焦雷轟天、巨劍震鳴、糾和著至金流毒地摩擦聲與赤煉劍陣地尖嘯。把黎明地清淨恢宏壯烈地砸了個粉粉碎碎。

    雷心痧喚出地萬道霹靂。好像雷公地千鈞之怒傾瀉而出。

    巨劍流金火鈴首當其衝。在激烈地震鳴中蕩起燒天地怒焰。奔騰破曉著裹向雷霆!

    兩股聲勢足以讓天地震顫萬山哀鳴地力量。無論是溫樂陽還是祁連仙宗地弟子。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咬牙切齒地等著兩股巨力相撞、天崩地裂地那一剎那。

    獵獵燃燒。幾欲碎天地流金火鈴卻在天雷湧動而下之前。在接觸第一道細小地可憐。只能用玉米鬚子來形容地閃電地瞬間。猛地哀號了一聲。就像一條被電翻了地胖頭魚。跳了一下之後笨拙地摔向地面。

    那麼大個的寶劍迎上雷心痧。居然像只遇到神龍的雞一樣不堪一擊,而且還是母雞。

    天上的巨雷不停,盡數砸在了正在和至金流毒滾滾相纏的赤煉劍陣上,赤煉被天雷正中腰身,嘩啦一聲立刻被截成了兩段,飛劍被毀,大批地祁連弟子哀號摔倒。

    劍陣一破,游散的飛劍雖多卻再也抵擋不住至金流毒的怒濤,紛紛哀鳴著。現在流毒之中掙扎不出。

    一切都發生在星火之間,溫樂陽看到巨劍一觸而潰,先是一愣,跟著猛地跳起來,對著身後的小易大吼了一聲:「跑!」

    半空中正在剿殺飛劍的至金流毒隨著他的心意,陡然轉向,閃電般射向小易身前!

    一聲只屬於烈焰的咆哮!

    在至金流毒撲湧而來的時候,一方碗口大小的紅玉法印毫無徵兆地從空氣中跳躍出來,帶著暴躁地怒吼。和流毒糾纏在一起!

    暗銅色的流毒肉眼可見地迅速被燒灼成灰。簌簌落地,而法印也像落進了泥沼的惡禽。奮力的撲騰著卻始終掙脫不出。

    巨大的流金火鈴,只是侏儒老道的障眼法,徒具聲勢卻沒有一點威力,先前劈裂地面的力量都是老道自己的真元,跟大劍一點關係沒有。隱在半空中的這只紅玉法印真火鑒,才是他修煉的法寶。

    侏儒老道最忌諱的,就是溫樂陽這伙外人中倏然出沒的萬道雷霆,一直就用流金火鈴虛張聲勢,剛才小易上當,老道毫不猶豫的發動真火鑒,先要去除這個最大的危險。

    溫樂陽到現在為止,還不明白天上那麼大個的一把寶劍,怎麼連被廚子飛上天的菜刀都不如,晃晃悠悠的就掉下來了,但是他身體裡的生死毒流轉,皮膚開闔,靈覺一直牢牢覆蓋住周圍的一切,倏地發現一個好像實心大碗似的東西向著小易如電而至,立刻指揮流毒攔截。

    侏儒老道鬚髮怒張,顧不上研究自己用道法精心隱藏、悄無聲息擊出的真火鑒是如何被溫樂陽發現的,矮小的身體一轉,閃電般衝向了小易。

    小易根本就沒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麼,打完雷心痧之後大眼睛一眨,巨劍飛了、赤煉炸了,至金流毒兜轉到自己跟前攔住了一隻大印。

    大眼睛再一眨,侏儒老道突然出現,瞪著她身邊的溫樂陽,森然怒吼道:「小賤人受死!」隨即十指箕張,向著自己抓了下來,隨即眼前一黑。

    在一瞬間小易既不害怕也不倉惶,而是本能性的奇怪了一下,這次沒眨眼。怎麼黑了?

    溫樂陽像一座不怎麼魁偉的小山,就在侏儒老道要撕碎小易的剎那,倏然橫亙在兩人之間。隨即,山倒了!

    侏儒老道擷著萬鈞之力一頭撲進溫樂陽的懷裡,二百多年修煉的火行真元,就像萬把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了溫樂陽的身體;溫樂陽剛剛吸斂了至金毒性的錯拳也像暴風驟雨一樣。數百擊重擊幾乎在剎那爆發,毫不留情地轟擊老道瘦小乾枯的身軀。

    流毒、真火鑒、以及天空中殘餘的飛劍各自咆哮呼嘯著,紛紛湧向兩人,想要救主傷敵。

    抱成一團的溫樂陽和侏儒老道都站立不穩,像一對滾地葫蘆,連帶著他們身後的小易,亂七八糟的摔進了石林。同時小蚩毛糾焦急地呼叫傳來:「禁制成形,退後……」話音未落,突然驚呼了一聲。就此杳無聲息。

    整座石林都猛的一震,剛剛一直在石柱上妖嬈燃燒的金色命火毫無徵兆的消失了。

    石林邊緣轟然巨響,至金流毒和諸般法寶全都砸上了石林。雖然聲勢凜然,卻根本無法撼動重新封印石林的禁制,都被留在了外面。侏儒老道和溫樂陽翻滾了一陣,彼此都挨了不知道多少下狠擊,直到小易的一聲痛呼響起,兩個人才猛地分開,一起撲向了小易!

    侏儒老道現在心眼裡就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也要先把小易斃了再說,溫樂陽寧可自己死八回。也不能讓小易掉一根頭髮。小易被摔的七葷八素,正晃晃悠悠的坐起來,大眼睛一眨,倆人迅猛如鷹隼向著自己猛撲,百忙之中又把眼閉上了。

    隨即覺得小易覺得身體一緊,一股熟悉的味道霍然將自己包圍,再睜開眼睛地時候,溫樂陽的一隻手正牢牢抱住自己。

    侏儒老道卻不見了。

    不止老道,不說不做、小蚩毛糾、老實孩子駱旺根再加上屍煞。全都不見了。

    石林裡一塊石頭都沒有,身邊既無風掠過,天上也沒有太陽星辰,眼前一望無際,遍地黃土直鋪天際。

    小易皺了皺眉頭:「老道呢?他們呢?」

    溫樂陽身體微弓,像隻嗅到危險的豹子,警惕地望著周圍:「不知道。老道剛撲起來之後一下子就不見了。」小易滿臉的稀奇古怪:「不見了?隱身法?」

    溫樂陽搖搖頭,從兜裡拿出了一根胡蘿蔔,對著小易說:「就是這樣不見的。」說著把胡蘿蔔用力一擲。胡蘿蔔剛剛飛出四五米。倏地消失了。

    沒有任何徵兆,連一聲被咀嚼的脆響都沒有。一下子就消失無形。

    小易哎喲一聲,兩隻眸子裡都是驚疑,也從自己兜裡摸出根胡蘿蔔,猶豫了一下,掰成了兩截,其中一截依樣扔出去。

    這次更奇怪了,胡蘿蔔明明向前飛,飛到半截之後猛地一震,突兀的拐了個直角,翻著愉快的小跟頭向著橫出摔了出去,在地上彈了幾彈之後,落在十幾米之外。

    小易試探著得出一個結論:「半截的…會拐彎?」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你再看看。」說著伸手一指。那半截掉在地上的胡蘿蔔,莫名其妙的又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毫無生氣地黃土連天。

    小易只覺得全身毛孔發乍,手一鬆,另外半截胡蘿蔔向地面掉了下去。隨即只覺得頭頂一沉,明明掉到地上去的胡蘿蔔竟然從半空跳了出來,砸到她的腦袋上。一向膽大包天的小易這次都快嚇傻了,顫聲說了句:「這地方鬧鬼!」像條靈巧的魚似的一翻身,一隻手還牢牢攥著大喇叭,手腳麻利的爬上了溫樂陽的後背,跟著又充滿詫異的驚叫了一聲。

    她明明是向著溫樂陽後背爬地,這個業務她熟練無比,都快成本能了,結果完全沒想到,翻身爬了兩下之後,竟然和溫樂陽臉對臉,胸膛對著胸膛,爬進了他的懷裡。

    很詭異。

    就好像躺在床上,雙手一抻把被子抖起來往身上蓋,結果被子沒了。屁股底下多了床褥子……

    小易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溫樂陽的臉,生怕自己一眨眼,溫樂陽會變成侏儒老道。

    溫樂陽用一隻手穩穩的托住她:「懷裡後背都無所謂,你千萬別離開我就是了,這個地方古怪的很!」

    小易像隻小章魚一樣。圈手圈腳把自己抱在溫樂陽身上,墊了墊屁股覺得坐的挺穩,把下頜舒舒服服的搭在溫樂陽肩膀上,紅著小臉笑了。

    溫樂陽覺得那副小小身軀異常地柔軟,好像快要融化在自己懷裡,心臟在胸膛裡不爭氣地砰砰亂跳,小易的長髮軟軟斜斜地蹭在自己臉上,出奇的癢,一時間什麼靈覺都沒有了。就想側頭去親親小易吹彈可破的臉蛋。

    小易不知道第幾次驚叫,一下子敲碎了他地胡思亂想,溫樂陽霍然轉身。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以他的眼力都沒能看清楚是什麼。小易把腦袋從溫樂陽的肩膀上縮回來,和他四目相對,大大的眼睛裡都是不敢置信:「溫…溫不做…剛才在我眼前轉來著……到底怎麼回事,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溫樂陽伸出另一隻手,在小易的眉心上揉了揉,幫她放鬆:「這個地方……什麼都是亂的。東南西北、前後左右都在不停的變化,摔一跤未必是向下,跳一步也許一頭就頂到了地面。」

    小易笑得甜美而清澈:「不懂!」

    溫樂陽也不著急。雙臂微微用力把她抱下來放在地面上,不過一隻手扔牢牢抓住她的柔荑,兩個人四目相對。

    溫樂陽囑咐她:「你向後退一步試試。」小易抓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後退開,結果腳明明向後邁出,人卻一頭扎進了溫樂陽的懷裡。

    小易又驚訝又奇怪,死死抓住溫樂陽的手,不停邁步向著前後左右試探,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麼回事。這裡地空間和順序根本就是亂的,有時候像左走,實際人卻向後退開;有時候向前撲,人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跑到了右邊。

    溫樂陽苦笑著等她玩夠了,才解釋說:「這裡的方向亂成了一團,動作小的話就會前後顛倒左右調換。」

    小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動作大的話呢?」「這裡的空間被割成了無數塊,你看不出來,不過咱們眼前這一塊,也許是剛剛從咱們背後繞出來的。也許不久之後又會跑到咱們頭頂上去。你能明白不?」說著,自己也額頭冒汗:「就像咱倆。如果距離稍遠,面對面的站著不動,也許一會我就跑到你身後去了,也有可能跑到遠處你看不見地地方。不是我在動,而是我所在的這一小塊空間,把我給帶走了。」

    小易這下算是明白了:「他們….不說不做他們,還有老道,都被空間帶走了?」

    溫樂陽的臉上卻突然鄭重起來,好像沒聽見小易的話一樣,拉起小易詭異的左右跳躍著,好像在一片飄移的石板上選擇道路一樣,迅速衝出了幾步,隨即伸手一抓!

    就在溫樂陽伸手的同時,老實孩子駱旺根突兀的出現,被溫樂陽一把抓住了胳膊揪了出來。

    駱旺根面如土色,在看到溫樂陽,先愣了一會,才顫聲說:「這裡鬧鬼!蚩毛糾一封上禁制,他們就全都不見了……」

    小易卻一聲歡呼,滿臉歡喜的看著自己地英雄:「你能看得見?」

    溫樂陽的靈識在進入石林之後依舊四散鋪開,把周圍的一切都如實呈現,這次和以往的環形電影稍有不同,屏幕都碎裂成無數塊,在電影院裡四處亂飛。不過溫樂陽還是能勉強分辨方向,及時發現正在靠近自己的同伴。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溫樂陽才能左躲右閃著撲到小易身旁,而侏儒老道不知道一頭紮到哪去了。

    三個人手拉手,溫樂陽屏息凝神,靜靜的尋找著其他人。第二個被溫樂陽抓出來的人是溫不做,溫不做臉色如常,告訴大伙:「我看見侏儒老道了,奶奶的,沒來及罵……」

    所有修真法門的靈識都是將自己漸漸融入天地,借萬物之眼來觀察周圍,就是所謂地天眼。即便是道法高深地修士。到了這裡也只剩下暈頭轉向,溫樂陽的靈覺和他們迥然相異,是把自己地感覺抽離於四周,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天下,石林中地空間雖然破碎移動,但是他還能勉強分辨。

    只不過他的靈覺距離有限。只能帶著救出的人,不停的向著四周移動,費力無比的去尋找失蹤的同伴。

    就在這個時候,小蚩毛糾突然拉著三寸丁溫不說和屍煞,從溫樂陽跟前跳了出來,六個人立刻手拉手串成了一串,溫不做這才滿臉驚奇地瞪著小蚩毛糾:「你也能看得見?」

    小蚩毛糾滿臉得意的點點頭,充滿敬佩的咱了聲:「師祖爺爺算無遺漏!」在他心裡已經牢牢的認定,留下禁制的人一定就是拓斜師祖。說著跑到隊首。拉起溫樂陽的手:「跟著我走,我能看清楚出路!」隨即邁開雙腿跑了起來,前面明明什麼都沒有。小蚩毛糾卻帶著大伙東躲西鑽,不停的跳來跳去。而溫樂陽眼中的疑慮,也漸漸變成了信任,放心大膽的跟在他身後。

    蚩毛糾在前面帶路,嘴巴也不閒著:「石林地禁制一共兩層,外面下的封印堅固無比,任憑再厲害的法寶轟擊也巋然不動,只有施展紅印子蠱才能解開!進到石林之後,還有一層法術。顛倒乾坤錯亂空間,我本來也暈頭轉向難辨東西,但是一施展紅印子蠱,立刻就能看清楚了!」

    溫不做似乎不甘心把話全讓小蚩毛糾說了,聽到這裡地時候猛地喝了聲彩:「明白了,紅印子是兩層禁制的鑰匙,當初布下禁制的高人,生怕拿鑰匙的人會被敵人脅迫進入石林。」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臉上都洋溢起由衷的佩服。如果蚩毛糾是被對頭挾持著一起進入石林,那在第二層顛倒天地乾坤的法術裡,只有蚩毛糾自己才能看清道路,想要逃跑易如反掌。

    小蚩毛糾臉上的敬佩之色,比所有人都更甚,嘴巴嘖嘖有聲的感慨:「兩道禁制,都是巫蠱之力啊!什麼時候我才能煉出這樣的禁制!」

    小易撇撇嘴巴:「師祖爺爺地本事,你基本不用想了,那個侏儒老道呢?」

    小蚩毛糾哈哈一笑:「正亂竄呢。臉色又青又白。嚇人的很……」

    大伙隨著領路的蚩毛糾繞來繞去,個個神采飛揚。兩層禁制都是為了紅印子而設,在加上侏儒老道說過的話,溫樂陽、小易、蚩毛糾和駱旺根彷彿已經看見師祖爺爺留下的寶貝,正忽閃忽閃的爍爍放著光、向他們拚命招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蚩毛糾歡呼了一聲,對著大伙說:「跑出來了!」隨即拉著溫樂陽用力一跳!

    所有人只覺得一陣清涼徹骨的風猛地吹過身體,腳下無邊黃土在清風的吹拂下,就像稚嫩的雪花,迅速消融瓦解;眼前地光亮好像在跳躍著,每一震就會明亮一些,片刻後周圍景象就徹底變幻了,清晰而穩定!

    腳下是冰一樣的地面,光可鑒人,周圍都是粗大、高聳入雲的石柱,如玉般的溫潤光澤層層流轉,幾個人終於從那邊除了黃土什麼也沒有的錯亂天地中,又回到了石林。

    但是溫樂陽甚至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就一伸手把小蚩毛糾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在他們面前,一條粗大斑駁的血線,彎彎曲曲一直通向了石林的深處。

    溫不做只看了一眼,就篤定地告訴其他人:「有個血人,從這裡爬過……」小易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給大喇叭裝彈,手腳麻利地把雷心痧和火藥灌了進去,溫樂陽的靈識如水鋪展,小心翼翼地帶著大伙,沿著血線而行。

    沒走多久,他們就找到了血線的盡頭,一具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屍體,癱軟無力的趴在地面上,幾根被鮮血浸透的長綾歪歪斜斜的擺在屍體旁邊。

    溫樂陽皺著眉頭,低聲說了句:「樂羊瘦金!」

    話音剛落,突然有人輕笑著在他耳邊問道:「他叫樂羊瘦金?」

    天籟般的聲音,清新而動聽,問話者嘴裡輕輕呵著氣,吹的溫樂陽耳朵癢癢的。
引言 使用道具
saorid
大公爵 | 2016-10-23 21:30:18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七十章 錐子

    溫樂陽只覺得頭髮根發乍,像隻發現了毒蛇的母雞一樣,張著雙臂手忙腳亂的把小易、蚩毛糾等人掩在身後,手忙腳亂的向後退。

    自從進入石林之後,溫樂陽的靈覺就始終牢牢控制住周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人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耳邊輕聲說話。

    直到溫樂陽失聲驚叫,其他人才發現,有個陌生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們的隊伍裡,一下子就炸了窩。

    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身上胡亂裹著幾條樂羊瘦金施法用的青色長綾,正饒有興趣的側著頭,目光不停在他們身上打轉。

    長綾下的身體凸透有致,高挑而妖嬈,一頭長髮好像烏黑的瀑布,溫順的直鋪到腳踝,把女子的白皙映襯的有些刺眼。雙眉修長,鼻樑通透,下頜尖尖,眼睛靈活而有神。

    萇狸的美麗,是在魔術般不停變換中的完美,絕不屬於人間;小易的美是天然的溪水,清澈,清涼,不帶世俗的顏色;慕慕的美麗如火,第一眼望去就會被她燙傷,但是誰都忍不住,再去被她燙傷第二次第三次。一字宮的十九也算美麗的女子,初望時處處平淡,細看下堪稱完美。

    溫樂陽沒有大伯那麼眼界開闊,見過的美女不多,除了這四個人之外,排第五的是二娘,成熟穩重,熱情大方,第六就是小紅溪紅姑婆了,滿臉掉白堊,一動彈就掉粉……

    以五官和身材而論,眼前這個年輕女人都算得上很不錯,不過比起萇狸小易等人也不見得有多精彩,但是她帶著一股其他女子全都沒有的神韻,就好像快要被露水壓彎的稚草,好像剛剛被暴雨淋傷的雛鳥,她的頭髮明明乾爽而柔順,偏偏讓人覺得好像有些濕漉漉的……

    一種從柔弱中透出來的誘惑。

    誘惑。被她精心的隱藏著,從而變得更加誘惑(自己覺得這個形容很雷,獨雷雷不如眾雷雷…)。

    剛剛闖過兩道禁制,地上一具猙獰的血屍,就算是最專業的色鬼,現在也沒心思琢磨別地事情。溫不做低聲喝問:「你是誰?」說著,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少女側過頭。斜斜地看了溫不做一眼:「我不和你說話!」說著。目光像水一樣。悄無聲息地流轉到溫樂陽臉上:「你是誰?」

    蚩毛糾立刻低聲提醒:「別告訴她!」

    石林裡地兩層禁制。都是最厲害到匪夷所思地巫術。沒準這個性感少女就是個巫術大家。巫者對弈。最忌諱地事情之一就是把名字告訴對方。

    溫樂陽把三個年紀比自己小地少年都護在身後。身體裡地生死毒如水奔湧。讓他驚訝地是這個女子明明就在他面前。說句誇張點地話。一個人打個噴嚏。另外一個肯定得擦把臉。這麼近地距離但是靈覺裡卻始終察覺不到。

    性感少女充滿期盼地目光。輕輕地在溫樂陽臉上游弋著。好像要是不回答她地問題。是一件天大地罪惡。溫樂陽搖搖頭。少女早知道會失望似地。輕輕歎了口氣。隨即長長地睫毛一眨。似乎想到了什麼快樂地事情似地。像朵草原上地小花一樣笑了:「不說就算了。咱們走吧!」

    溫樂陽愣了一下:「去哪?」

    少女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幽怨,好像在責怪溫樂陽明知故問:「懲惡揚善,救濟天下,挽蒼生倒懸於水火……好玩不?」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臉上一不小心露出了個笑容,少女一看到溫樂陽衝著她笑,立刻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受寵若驚,溫樂陽讓自己的表情又放鬆了些。把話題拽了回來:「那你叫什麼?怎麼在這裡?」

    少女在快樂的時候,也透著一股讓人心疼的可憐:「我叫錐子!」

    溫不做咳嗽了一聲,忍不住要說話,少女就像躲色狼似的向著旁邊一跳:「你不許說話」似乎又覺得力度不夠,補充了一句:「否則我就殺人。」說著,伸出芊芊細指,指了指他身旁三寸丁溫不說。

    三寸丁臉上錯愕,反應了一會之後才重重的哼了一聲,心說自己招誰惹誰了。

    溫樂陽嚇了一跳。叫錐子地少女只是輕輕一躍。但是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關節稍動,就像一片落葉突然被風吹遠了些似的。

    小易舉著大喇叭對準了少女。挺秀的眉頭微蹙著:「那你姓什麼?」

    錐子倒是不抗拒小易,楚楚可憐的委屈著:「姓錐唄……」她的話還沒說完,倒斃在地上已經快變成一堆碎肉樂羊瘦金竟然倏地跳起起來,手一翻抄起地上的半截毛筆,鬼魅般的欺身而進,光禿禿的筆頭凝聚著一點飽滿的墨汁,陰狠地劃向了駱旺根的眉心!

    誰也沒想到早已經死透了晾涼了的樂羊瘦金還能再活過來,更想不到他毫無來由的去偷襲老實孩子駱旺根!一群人裡只有溫樂陽的勉強反應了過來,手腕一翻就牢牢的抓住正從自己身邊掠過的樂羊瘦金,生死毒一簇而發,正要合身撲上的時候,手底下發出了啪的一聲悶響,跟著腥血四濺!

    樂羊瘦金地身子詭異地一抖,不知怎麼竟然卸掉了自己的半個肩膀,另一隻手擎著毛筆毫不停歇,追向駱旺根!

    溫樂陽忙不迭地放手,把手裡半截濕漉漉軟綿綿的肩膀扔到地上。

    駱旺根根本就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團血肉模糊,舉著根毛筆鬼魅般的撲向自己。

    尖銳的破空聲遽然響起,所有人都覺得渾身一愣,不知道多少把晶瑩透亮、大小不一的冰錐就在禿毛筆堪堪點到駱旺根眉心的時候破空而出,無一落空盡中詐屍的樂羊瘦金。

    血肉模糊的屍體被不知多少冰凌同時擊中,瞬間被凍成硬邦邦的一大坨堅冰,凝集著厚厚白霜的鼻尖,距離駱旺根的眉心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離。

    駱旺根身旁地屍煞慢慢騰騰的舉起大腳丫子,狠狠踹在冰坨子上,啪的一聲脆響,急凍屍立刻炸成了無數碎片。劈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少女錐子滿臉歉意的對著駱旺根說:「對不住對不住,我一時不察,剛才應該殺透了他。」

    駱旺根喉結動了動,憋了半天才問出來:「現在…殺透了?」

    錐子依舊是那副楚楚的神情:「殺透了,放心吧……」

    殺透了這個詞很彆扭,但是一點沒妨礙溫樂陽一下子對這個少女錐子地感覺親近了許多。畢竟人家出手救了自己人,而且憑著錐子的身法和漫天自己根本無法察覺的冰錐,要是想害他們易如反掌。

    身體也放鬆了下來:「這個人剛才也是你殺的?」

    溫不做也算是看清楚了錐子的實力,為了三寸丁弟弟的小命,緊緊的閉上了嘴巴,生怕不小心露出一個字,但是心裡忍不住想,要是萇狸師祖對上錐子少女,會是件多值得期待的事兒。

    錐子看見駱旺根還驚魂未定的樣子。臉上地歉意更濃了,指著碎成一地冰渣的樂羊瘦金無限傷心的說:「他不是好人,偷著進來。帶了寶貝來想要殺我。」又抬起手指,一一點過溫樂陽、小蚩毛糾和駱旺根,隨即猶豫了一下,又勉強指了一下不說不做兄弟:「你們都是通過禁制進來地,是好人,來救我的!」

    要是換成另外一個女人,即便是第一流的演員像錐子這樣不停的委屈,不停的可憐,也早就挨打了。但是錐子那種可憐卻是實實在在從骨子裡滲出來的,甚至有時候大家明明知道她這是她裝出的委屈,卻仍舊情不自禁的會心疼一下。

    溫樂陽立刻緊張的追問了句:「那神獸呢?神獸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們來銷金窩就是為了祁連仙宗地護山神獸,結果意外帶著蚩毛糾牌鑰匙進了石林,如果那個掠落就是拓斜師祖的話,那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多半和眼前這個錐子有莫大的關係。

    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當然要找,師祖奶奶下落也一定要查,別是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把師祖奶奶下落的線索當成壞人給殺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錐子一聽溫樂陽地話。幾乎有些嗚咽的回答:「神獸當然是好人!」

    溫樂陽剛鬆了一口氣,不料錐子小姐抬起胳膊,伸出手指指著自己問:「難道你們覺得…覺得…覺得我不是好人?」大大的眼睛裡,充盈著委屈的淚水,身上的長綾卻隨著她的動作,露出了一絲絲若隱若現的誘惑。

    「我們是覺得你不像神獸!」,溫樂陽嚇了一跳,要不是見過穿山甲的人形是個拖著粗尾巴的大漢,現在真該懷疑錐子小姐是穿山甲了。趕緊搖著頭說道。

    錐子愣了一下。好像在琢磨著自己該不該為了不像神獸來委屈一下:「那神獸應該是什麼樣子?」

    溫樂陽覺得自己心口發悶,很有越問越糊塗地煩躁。乾脆直接發問:「大穿山甲死了沒有?」

    錐子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溫樂陽說地神獸是那頭大穿山甲,輕輕的笑了:「大穿山甲算什麼神獸!它當個妖怪都馬馬虎虎,別說它了,就是你脖子底下掛著地那個,都算不上神獸!」說話的時候,看似輕柔的一揮手,溫樂陽只覺得胸口上微微一涼,玉刀不知怎麼就到了對方的手裡。

    小易很不高興的說了句:「你別動手動腳的!」錐子既歉然又難過的看了小易一眼,小易一點不買帳的揮舞了一下大喇叭。

    溫樂陽生怕又扯跑了話題:「穿山甲死沒死?」

    「沒死,它很凶,我沒辦法,只好拔了它全身的鱗……」錐子的表情萬般無奈,好像又一大群凶神惡煞逼著她拔穿山甲鱗片似的:「後來它就暈了,光禿禿的真難看,就像…就像……」

    穿山甲害得萇狸師祖下落不明,溫樂陽對它一點好印象沒有,知道它還沒死就放心了,笑呵呵的接下她的話:「就像只沒殼的王八!」

    錐子一下子就笑了。用力的點著頭:「像極了!」隨手掂了掂溫樂陽的玉刀,正笑著半截,倏地臉色一變,滿臉柔弱可憐地笑容突然變成了極度的驚訝,繼而萬分的感慨,好像千年裡積攢的各種情緒。盡數的爆發了,愣愣的低著頭一言不發,誰也看不清她地神色,直到半晌之後,錐子才又重新抬起頭,勉強的笑了笑,好像在自言自語的輕聲說:「惹了禍,躲到這裡就沒事了嗎?」,隨即又把玉刀拋還給溫樂陽。

    玉刀裹環自從第二次施展斷妖身。召喚了個日蝕、隨即出言恫嚇祁連仙宗之後,就一直沒有了動靜,元神損耗的太厲害。陷入了沉沉的昏迷,在錐子的手裡轉了一圈之後,突然被驚醒了,先是抗聲罵了句:「老子惹什麼禍了?老子活了不知多少年,就從沒躲過什麼,再說有這麼躲的嗎……」他的聲音比著錐子可委屈多了,但是說著半截,突然好像被蠍子蟄了舌頭尖似的,猛然驚叫了一聲。聲音發顫地說:「你…你…你是…你是……」

    你是了半截,又沒聲音了,溫樂陽嚇了一跳,生怕他就這麼死了,下意識的抓著玉刀晃了晃。

    錐子噗嗤一聲就笑了:「他元神虛弱,得睡上一陣了,死不了放心吧!」說著隨手扯下身上的一截青綾,露出了一截雪白地肌膚,在場男人的心集體猛跳了一下。

    卡嚓一聲。小易惡狠狠的咬了一口胡蘿蔔。溫樂陽伸手摸了摸小易漂亮的瀏海兒,露出了個讓人踏實的笑容。

    錐子在布條上輕輕劃了兩下,走上兩步把布條塞進溫樂陽手裡:「用這個包裹玉刀,管些用處。」

    溫樂陽接過布條的手立刻乍起了一層白霜,看似柔軟的青綾,竟然透著徹骨的奇寒,渾身三萬六千隻毛孔都猛烈的開闔了一下,說不出地舒服。溫樂陽一邊包裹著玉刀,一邊疑惑的問錐子:「你認識裹環?」

    錐子點點頭:「當然認識!要不是他和那隻貓妖惹下了滔天的大禍。我又怎麼會在這裡?不過…….你們會救我出去的對吧?」

    溫樂陽根本沒聽到她的後半句話。貓妖兩個字突然從錐子那雙永遠濕漉漉的唇間輕輕吐出,就好像小易突然舉起大喇叭照著自己的耳朵狠狠轟了一記雷心痧似的。腦子裡嗡的一下子,仔細想了一下裹環和自己說過地關於萇狸師祖的事情,認真的望著錐子:「滔天大禍?怎麼說?」

    「他們兩個在黑白島打得昏天黑地,硬生生砸折了一根釘妖的天錐……」

    這個事情裹環曾經說過,萇狸趁他修煉分身的時候,搶走了陰錯陽差,兩個曠世大妖一路追逐到極北的黑白島。

    洪荒惡獸九頭蛇柳相就被九根天錐死死釘在黑白島上,萇狸和裹環一翻驚天動地的大戰,最終打碎了一根釘妖的天錐,又引出了三個隱世護天的劍仙,這才逼出了自己地菜罈子師祖,在蜀地兩位師祖聯手,和天下修真地高手打了一場惡戰。

    錐子繼續說:「那隻九頭蛇可是了不起的妖物,混沌開地時候就有它,與天地同壽,不知修煉了多少年,九根天錐分別是金、木、水、火、土、日、月、星,外加一根混沌錐,用陣法借了乾坤之力,才算勉強把它封住。嘿,一根錐子被砸碎了,乾坤借力的陣法自然也就破掉了一門,九頭蛇柳相早晚有逃出來的那一天,這個算不算滔天大禍?」

    溫樂陽點點頭:「算...算嗎?」他對九頭蛇柳相一點概念的都沒有。

    錐子似乎有些發愁的看了他一眼:「反正柳相要活過來,會有大麻煩就對了。貓妖和這頭裹環惹了這麼大的麻煩,是一定會造天劫的,無赦天劫,根本就沒得渡。躲在玉刀裡也沒用的,漫天神雷絕不容他還有一絲魂魄融於天地間的。」

    溫樂陽立刻模稜了一下牙齒:「胡說!萇……裹環在玉刀裡好的很!」

    錐子柔弱無依的向後縮了縮身子,彷彿被溫樂陽的樣子嚇到了,楚楚可憐的說:「那就是柳相還沒活過來唄,陣法雖然被破壞了,但是總還剩下的八根天錐,柳相想要掙脫、徹底毀掉陣法。總得花上些功夫。」

    溫樂陽換算了一下,這些老妖精地時間概念和他差異太大,人家張口閉口,就是百年千年,跟不要錢似的,要是有誰到他們跟前說一寸光陰一寸金。立馬就得挨打。

    小易對這個錐子一點好印象都沒有,皺起鼻子問:「柳相這麼厲害,還會被釘在黑白島上?」

    錐子似乎站累了,找了根石頭柱子懶懶散散的依著:「能降伏柳相的,自然都是開天闢地的大神,九根天錐也是凝結了天地靈元所鑄,現在大神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溫樂陽搖搖頭,還是不甘心,替萇狸師祖開脫罪名:「那也不對勁。天錐要是這麼厲害,得結實成什麼樣啊,能那麼容易就被打碎了?」錐子小姐瞪大了眼睛。幾分柔弱的銷魂和不可思議糾結在一起:「容易?你知道那個貓妖和裹環地力氣有多大?而且九根天錐也不是多結實,它們只是和柳相的九頭屬性相剋,佈陣之後能接引乾坤之力。」說著一指小易的大喇叭:「就好像這個法寶,打出的雷兒挺厲害,自己去比木頭棍子強不了多少,它就是個引子。」

    小易啊了一聲,滿臉警惕的問:「你怎麼知道的?」小易可從沒當著錐子小姐的面用過大喇叭。

    錐子聳了聳肩膀:「裡面包蘊雷力,能激發雷火,我早就感覺到了。剛才你還用它對著我呢。」說著,在唇角抿出了一彎傷心。

    小易伸了伸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屬於清純的笑意清涼地蕩漾開,穩穩抵擋住錐子那股可憐中透出的性感。

    溫樂陽把玉刀層層包裹好,放回到懷裡,望向錐子的目光裡充滿了友善:「那你到底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在他心裡,已經隱隱地出現了答案。但還是飄渺著,模糊著,必須要問個明白。

    錐子毫無來由的歎了口氣:「他是怎麼搞的,人沒錯,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她的聲音雖輕,可是要有不知道內情的人突然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會挽起袖子去把掠落找來痛罵一頓才覺得出氣。

    一向好脾氣的溫樂陽終於受不了這種又像哄小孩,又像擠牙膏似的問話,狠狠的一跺腳:「錐子……」

    錐子立刻眼睛一亮。挺起胸膛回答:「在!」

    溫樂陽的話一下子就被嗆了回去。喘了兩口大氣之後才繼續說:「到底怎麼回事,從頭到尾。你快點說吧!」

    錐子皺著眉側著臉,似乎是在想自己哪裡不對,隨即抬起頭也不再廢話:「我就是鎮壓柳相地九根天錐之一,水行冰錐……被貓妖和裹環打碎的冰錐!」

    像心思機敏細密的不說不做、小蚩毛糾,包括溫樂陽這樣稍微有點心眼的人,都已經從她的名字和談話中,隱約的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現在聽她親口確認,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當然了,小易和老實孩子駱旺根的驚呼是二十四K的含金量。

    「九根天錐凝結天地靈元,早就有了神識,我們都是秉承天地正氣而生,算是神獸,不算妖魔。」

    溫樂陽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在遇到祁連仙宗十八銅人之前,曾經在畫城地營地偷聽樂羊溫和鵝羊道三通真人的談話,他們口中的神獸,估計是面前這位錐子小姐,不是那位不知道在哪昏厥的破土師傅。

    錐子的聲音,好像生病少女的呢喃,聽著讓人說不出的心疼:「貓妖和裹環在島上打得驚天動地,護島的人來的太晚,我已經被打碎了,元神基本都已經散去,只剩下一絲,附著在自己一小塊身體上,就是棵殘存地冰魄,在大海裡隨波逐流,也不過就是苟延殘喘罷了,堅持不了幾百年地……」

    溫樂陽心說你也夠能喘的。

    「後來有人找到了我,又有人帶我來到這片聚金之地,」錐子說著,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顯出了佩服和驚奇的神色:「利金生水是沒錯的,但是想要幫我重塑水身可難愈登天,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神奇的法術,竟然真的讓我重活了回來!」說著,天錐又恢復了一臉可憐相:「還差一步,我就能重回天地間了,你們能過那兩道禁制,自然是他讓你們來的,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溫樂陽點點頭,心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喃喃自語的重複了一遍錐子剛才說過的話:「有人找到了我,又有人帶我來這片聚金之地……」隨即猛的抬頭:「找到你的,和在這裡施法助你重活的不是一個人?」

    錐子點點頭:「幫我施法重活的,是個駝背的好人,在大海裡把我撈起來的人,是個矮墩墩的菜罈子……」說著,錐子又肯定的補充了一句:「他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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