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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倭國最出名者不過的兩般事爾,一曰伎人,二曰死士,當地多瘠而山中極苦,而少有壽終,是以多出亡命不惜身,投賣中土而甚為廣之,當地百姓生養,少有形貌姣好,則售之海人,以得其利。

     《藩物誌。扶桑篇》

     沒頭沒腦的一陣落荒而逃,我似乎跑錯方向,跑到靠近岸邊的船商停泊的聚集地來了。

     各式各樣的口音和語言,各種違章搭蓋的臨時建築,胡亂堆簇在一起,讓人生出走進迷宮的錯覺。

     我甚至看見用幾條翻過來的平頭大肚子船,和漁網什麼雜物搭蓋的酒屋,用船底做和木板釘成的屋頂,隨著裡頭此起彼伏的喧鬧和聲浪,震的搖搖晃晃塵土飛揚的,讓人擔心下一刻或許就會塌下來。

     閃動的燈火和綽約的人影,濃重的脂粉和酒水,嘔吐物加上汗臭味,哪怕是艷陽高照的大白天,也散發出一種醉生夢死的奢靡和放蕩頹廢的氛圍,

     所謂吃鹹水飯的海上人,大多數都是只顧今朝得意盡情,然後身無分文懷抱明日的頑主兒;特別對這些具有私販背景的船工水夫來說,今天或許還是高朋滿座,明天或許就不知道躺在血水,或是海水裡的,慢慢的等死。

     所以他們格外珍惜眼前的時光和安逸,也是各種服務業者,最喜歡的豪客。

     我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冒出如此的評價。

     我走在其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不過來路的方向我已經忘了,倒也不急的沿著各種違章建築之間,留出來狹促的通路,慢慢逛上一圈再說。

     作為錯亂搭建的背景,是那些在海水沖刷聲中,輕輕搖蕩的海舶,飛舞或停立的鷗鷺,稀稀拉拉的桅桿,泛黃沾滿鹽華的白色落帆,滿是籐壺和其他附生物的

     通過船板和棧橋,和陸地連在一起,他們已經來了有些時間了,因此看不到如螞蟻一樣勞作的人頭,只有幾個三三兩兩正在清洗船幫,或是站在掛板上,剷除寄附的水夫,

     船尾舵位的小間,被精心雕琢成各式各樣的神龕,觀音、龍王或是其他水神,裊裊的香火中日不斷的飄搖出來,讓這些清清冷冷的泊船上,多了些許人煙氣。

     雖然能夠靠岸的,都是船型較小只有一兩桅的海舶,但是我還能輕易的看出來,這個時代航海與造船技術水平的卯端。

     各種顯而易見,便於操作的滑輪槓桿組和纜具,既有大塊布片拼接成如同雲彩一般的多級橫帆,也有用來調節和借力的斜帆和三角帆,吃水較低的干舷,尖頭圓尾的梭型船體,露出水線船殼上,是金屬包底的色澤,

     無不是顯示著某種代表風帆全盛時代時代的先進設計。我甚至看見了某些類似船首像和疑似炮舷的東西,好吧,那位前輩的影響力,真是無所不在啊。

     深一腳淺一腳的感覺突然消失了,我終於逃離了腐爛的漁獲和垃圾的包圍,

     雖然還是靠近泊岸和棧橋,但是各種違章搭建變得稀疏了許多,也整齊了起來。

     我甚至在一所草棚前,看到一些明顯是船上搬下來的盆栽花草,不知道這大冷天是怎麼維持的。我不由走到跟前,用手摸了摸,那只濕潤的感覺,明顯是真的。

     突然,腳下一滑。

     我不小心碰在門板上,門是虛掩的,一下子就被頂的大開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撲面而來。

     裡面只有簡單的幾件陳設和布障而已,天青水色的花瓶,插著泛青的竹枝和絹絲剪成的帛花。

     外表明明是破破爛爛,四面漏風的茅舍,經過這般稍作佈置,就彷彿有一種身處華宇美宅,廳堂之中的錯覺,

     石榴紋的布帷,青蔓絞紗的掛帳,在海風中輕輕的搖曳著

     我甚至聞到了妥耶香(茉莉花)的味道,一個精緻的小案上,一面鏡子和若干梳子、小剪等物,以及架在一起的銅盆和水瓶,充滿了某種生活氣息。

     這些用具很新,都沒怎麼用過。

     忽然想起來,我這算是不請自來的闖空門,我正想退出去,突然聽到外面的動靜。

     沙沙腳步和低語聲,

     「吃吃,你就曉得偷嘴的饞貨……」

     「就這麼跑開一會兒,不礙事把……」

     「壞了,門怎麼開了……」

     「都怪你,饞什麼擔子魚皮湯,這下禍事來了……」

     眼見聲音越近,我往地上滾了一把,正好躲進床榻下方的空間,剛好就看見兩雙粗黑的大腳,踏著布履,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我說了吧.」

     一個聲音頓時鬆了口氣

     「只是風大吹開了銷子而已……」

     「還好無事,差點被你害慘了……」

     「哪有什麼不長眼的,敢摸到這兒來……這可是……的地頭」

     「還是小心些好……」

     「鯊皮和魚頭,你們在房裡做甚……不是叫你們看好門戶麼。」

     第三個聲音,也在戶外響起來。

     「弄亂了貴人的家什,有你吃的苦頭……」

     然後是清脆無比的掌栝聲



     「是。是。是,俺這就滾」

     待到兩號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聲音,他才踏了進來。

     這個人走路,很有些虎虎生風的氣勢,聲音偏老而中氣十足,感覺有些類似小蘑菇身邊的那個老啞巴。

     隨著他走動的震動,些許灰土落在了我面上,癢癢的卻不能撓,只能忍著。

     「季公孫,……四下已經妥當了」

     這人,轉而對外道。

     我這才發現,透過門扉的背光,外面已經佔滿了綽約的人影,不由心中更加叫苦。

     一個年輕的聲音回答道

     「好了,你們且退下吧……」

     當這些嘈雜的腳步聲,都逐漸遠去之後。

     應該是那個名為季公孫的年輕人,他就信步坐在了上方的位置,背對著我露出一雙鑲嵌珠玉的彩漆靴子。

     只是輕輕抖動的腳尖,顯示了他心中的焦急和不耐,沒過多久。

     隨著重新推門的動靜,淡淡的香風,一個輕巧的腳步聲,隨著一雙繡鞋和包裹在其中珠圓玉潤的纖足,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隨著裙擺那個搖曳款款的節奏,讓人心癢癢的,可以想像出其人,走起路來婀娜多姿的美態

     「可算你來了……」

     季公孫的聲音,已經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一件灰色的罩衣,滑落在了地上,四周再次恢復了清淨。然後是一陣迫不及待的親熱和擁抱搓揉撫摸喘息的動靜,讓我也禁不住想入YY而面紅耳赤起來。

     「一想到公孫,奴已經濕了」

     一種嬌媚的要滴水的女聲道

     「乖乖綠娥兒……此番還須得再委屈你多等些日子了……」

     「那個老東西不行,就可命的折騰奴,」

     女人的聲音雖有些沙啞,但是自有一種柔腸百轉的味道。

     「雖說奴夢裡想的都是公孫,可這種日子……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親親,再忍忍,待到我等籌劃的大事成也,你就可以解脫了……」

     季公孫的聲音一邊寬慰,一邊在女人身上摸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讓我恨不得跳出來大喊一聲,放開那個女人,讓我來摸。

     「眼下這山上已是人心思變,就差個由頭而已……所以還要多賴你使些力氣了……」

     「一想到新羅藩的經營,最後要為我輩做了嫁衣,不知道他們會是如何表情……」

     「這山上山下,都聽我們做主後,,那個老東西就任憑你處置了……」

     「那一定要讓他活著,奴要親手割開他全身泡到海裡去餵鯊……」

     語氣中那種刻骨的仇恨和怨毒,讓躲在床下的我,也禁不住不寒而慄。

     「當年他對我全家所做一切,我要加倍的償回給他……」

     「那當然……」

     於是,又是一片依依嗚嗚咂咂吧吧令人臉紅續的聲音。

     上面是姦情戀熱,下面我卻是如墜冰窖,不是吧,亂闖亂逛也會遇上這種疑似大陰謀和醜聞的事件,這算什麼主角模版啊。

     「既然不爭朝夕,也不要貪戀這片刻的歡愉……」

     最後還是女人從姦情戀熱裡,掙脫了出來

     「出來久了,也要生出些事情來……」

     他們重新梳妝清理好後離去,我又耐心等了一會,慢慢的挪了出來,開始發愁,怎麼從這裡出去,門窗外那兩個最初溜號的傢伙,正站著領的聲音,附近還不知道有多少同夥。

     我想了想趴在地上,薄薄的木板是海風流動的聲音,我頓時有了想法,拿出那只匕刃,用柄端輕輕的敲打,插到地板最薄的地方,慢慢撬開縫隙,然用帶有鋸齒的那一面,緩緩挫開缺口。

     海浪、風聲多少掩護了我的動靜,然後我握著缺口輕輕的使力,一段段掰開,最後露出基柱下,潮濕的地面。

     好吧,我可以擺脫這個困境了,我想了想,割一截帷帳,把臉蒙上。彎著身子,手腳並用的爬了一段,從棚屋的另一端探了出去。

     卻發現游曳在附近的可疑身影,心中猶豫了起來,這時遠出傳來一個暴喝



     「有賊……」

     「好賊子……」

     「拿住他……」

     「不,剁死他……」

     就見波在岸邊不遠處的,某只形制最大的船上,突然冒出此起彼伏的吼叫聲,然後是一聲沉重的落水聲,跟著一連串撲通撲通跌水。

     「賊人在哪……」

     然後隨著這些喊叫,一片懶洋洋的棧橋上,突然像是,頓時從各個角落,冒出許多短衣赤膊的人來,在喧囂的嘈雜聲中,向著那隻大船的位置,聚攏而去。

     藉著這個掩護,我快步竄入了另一座棚屋下,藉著環境的掩護,穿過了好幾座棚屋之後,身上已經沾了不少污泥了,

     我扯住一截軟軟的東西,還略帶暖暖的溫度,用了拖了拖,就聽次啦的裂帛聲,我頭頂上傳來令人髮指的女人尖叫聲,還有隔著地板縫隙也能看到的,一片入眼白花花的福利

     「底下有人偷看,……」

     隨著女人大呼小叫哭喊聲,就聽到我的上面,像是轟的一聲炸了窩般,兩邊肆店裡,跑出一群酒氣熏天的粗豪漢子,圍了過來。

     我見勢不妙鑽出底下,撒腿就跑,

     「窺看的那廝在哪……」

     這些勃然大怒緊追而來的醉漢,就像是刮過的颶風一般,乒乒乓乓的撞翻打爛了無數器物,然後在店家制止不及,欲哭無淚的表情中,將順手抓到的一切東西,朝我丟了過來,

     可惜準頭不行,大多數噼裡啪啦的砸爛在,我身邊的牆上地上,連帶我倒是被各種奇怪道水濺了幾滴。

     可惜我實在鬧市狂奔,身邊不缺少人,或者說嘻嘻哈哈的圍觀群眾,於是誤中副車的事情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這些被誤傷的傢伙,也不是善於之輩,二話不說,抽袖扯膀子的,迎頭上去就是一頓老拳暴打,挨打的同伴怎的干休,於是當街迎面鬥毆起來,一時半會暫時忘了我這個引子。

     當我連闖了數條街道之後,身後的追趕者,已經縮水了不少.

     片刻之後,我總算擺脫了這些驚心動魄的尾行者,灰頭土臉的趴在一個棚屋下的一個凹坑裡,大口的喘著氣。

     卻發現我附近還蹲一個人,

     這是一個和我一樣,滿頭塵土和其他東西,躲在這個坑裡的傢伙,一個鬍子和頭髮都很自然奔放的年輕漢子,只是身上還殘留著可疑的味道,某種脂粉和體液交織的氣息。

     「原來是你啊」

     他打量了我一番後,不由露出某種心照不宣的表情,似乎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發生了,突然抱拳對我行了個禮。

     「幸會,幸會……」

     「不敢當……」

     我有些狐疑的,伸出手來回個禮

     「不過,你是哪位……我認識你麼」

     「敝姓宗,單名一個澤,你可以叫我汝霖……」

     「方纔在街上我都看見了,兄台以一己之身,而引的舉街而動的壯舉啊,」

     「兄台奔走如飛,雖千萬眾而追之不及,沿途所致,那是所向披靡啊」

     「還是多虧兄台義助……分走了那些人的關注,吾方才脫出身來啊」

     「哦,宗汝霖啊,久仰久仰」,

     我嘿然無語,原來我多半還替他背了不少黑鍋,只能悻悻然的客套道

     「不要謝我,我最喜歡助人為樂了……」

     嗯,我突然風中凌亂了一下,回過神來。等等,你叫宗澤,

     好吧終於找回一絲歷史的相似感,雖然是錯位的,歷史上南宋中興四將的宗澤,岳飛的引薦人?怎麼看也不會是個等閒人物吧

     「其實,你可以叫我虛淵玄……」

     我換了個語氣道

     「虛兄再會……」

     他轉頭起身想跳出去。

     「等等……」

     我突然攔住了他。

     「你就想這樣出去……或許我有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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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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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城中,紛紛而下的大雪越來越厚,徹底掩蓋了瀰漫的血腥和屍臭味。

     作為朝廷僅存的門面,剛剛被洗刷又重新塗過清漆的紫寰殿裡,稀稀拉拉的朝班注視之下,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而戰戰兢兢的大唐天子。

     這位面皮泛白的陛下,正在左右近侍和臣下,各色目光和表情的督促下,如同牽線木偶一般,用極高的效率,發出一道道決定無數人命運和前程的詔令。

     終於熬到了退朝的時刻,隨著朝班之首的那個身影,消失在巨柱從廊的殿門之外,左右趕忙一擁而上,將閒賦依舊今天卻難得勤政一番,幾乎已經脫力奠子,攙扶下去,

     剩下的朝臣們也吁了口氣,臉色也從屍體一樣的青白色,慢慢恢復過來,至少今天殿上沒有死人,他們又可以在驚懼不安中,多活一天能了。

     隨著退朝而出的人流,就像是一個沉默而謹小慎微的群體,緊隨在那個身影之後,其中沒有多少說話的聲音,因此在寒風之中的階台之上,儘是朝官們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穿過一道道大門和宮殿,那個身影終於停了下來,他的身邊也只剩下一群真正的心腹和班底了。

     作為獨據中原而威臨大河南北,代行天子大政的一代權臣,他同樣也擁有一班可觀的班底,以各種朝堂或是幕下的身份,代行這國家運作的基本職能。

     同樣也是師法數百年前大名鼎鼎的梁公,號稱左右三率,六曹十郎將,內外五長史,麾下五驍四俊才十三友的格局。

     梁公一手所創立的龍武軍系,在這個數百年變遷的時代中,同樣也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烙印和痕跡,以至於乙未之亂後的百餘年間,被稱為是龍武軍內戰史,而延續到至今的老軍鎮中,大多也要自稱承襲過龍武軍的淵源。

     連身為三代凌駕天子之上的權臣,也不能免俗,至少張氏祖上為瓜洲豪強大戶時,承蒙梁公親點,而拔舉為瓜沙守捉副使。

     後來梁公率五軍六衛十萬健兒開疆域外,張氏子弟多景從,待遠涉班師之後,散居於西北諸道,遂成一方將門世族,其中就有這一支的先祖張義潮公,因此也攀上了些許的龍武淵源。

     因而在權臣門下,同樣號稱四養十健兒,六鋒將,東、西、內府三班的謀士臣僚,又有五節度,十九鎮守為羽翼,雄踞中原諸道,橫跨黃淮兩河南北。

     而當初他的父輩,隨勤王西軍各部,護送出自北唐一脈的承光天子,回到洛都的時候,才不過是其中一路歸義軍麾下,一個小小前馬都尉而已,因為形貌魁偉而彪悍善戰,入的當時天子眼中,點為殿前擇撿,選西軍健兒以充勳翎策五府三衛。

     然後在東海藩大舉進犯的洛都之圍中,逆襲號稱水陸十萬的海藩軍,火燒聯營而一舉成名,奠定了張氏一族專權都畿乃至河內中原的家世和根基。

     他的前半生幾乎都在戰鬥,自從接替相繼暴死的父輩與兄長們的位置以來,他不停的在和各種桀驁不馴的軍鎮鬥,和那些虎視眈眈的海藩鬥,在朝堂和那些野心家和異己分子鬥,還如那些多如牛毛懷著天真的幻想,高喊匡扶大唐的忠臣義士,征剿那些饑寒無活而此起彼伏的暴民和賊寇,

     一點點一步步的將他們變成踩在腳下的枯骨,或是馴服成卑躬屈膝的走狗鷹犬,也建立起當世比肩操莽之類,令人敬畏的名聲和功業。

     看著一列列站在紛紛揚揚的飄雪中,聳立如鐵槍和雕塑的披甲將士,什麼金紫冠帶,旗傘華蓋,都不過時浮雲幻滅,這些才是他立身的根本啊,什麼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唯兵強馬壯者居之爾。

     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居於朝堂中樞的舒適安逸和無所不在阿諛奉結,給銷蝕了雄心和警惕性,以至於張氏一族的立身根基,差點就被覬覦暗中的逆流給反撲成功了。

     為此他甚至有些欣賞那些發起這場驚天禍變的那些士生學官,雖然只是作為被人利用和蠱惑的工具。



     但是他們以微薄的力量,卻可以在幾乎萬馬齊喑的嚴密壓制下,爆發出如此驚人的能量和變亂來,以至於差點就成功的推翻了權臣一族的統治,

     他還記得重蹈自己面前,然後被拚死護衛的家將絆倒,然後不甘心的淹沒在刀斧之中的那個年輕面孔。這樣的熱血和才具的志士,只能長期隱沒在兩學之中,卻不能為本家所用,實在太過可惜。

     只是欣賞歸欣賞,他身為攝政的立場,這些逆謀之徒必須死,他們所親族和關聯,必須受到嚴厲而殘酷的打擊,才能驚醒內外,鞏固威權。

     直到大勢已定,他才決定更改初衷,對這些潛逃在外的叛黨殘餘,下達了捕活令,他很想看看,能夠在自己眼皮底下,逃出生天這些殘黨,究竟又有如何的卓異之處。

     或許是到了有所改變的時候,為了張氏一族雄霸大業,需要吸收更多的新血和人才,而不是為了忠誠可靠的理由,而讓一些平庸之輩的族人親黨,長久佔居要職了。

     這次作為張氏耳目和爪牙的都畿府,留台司或是傳統的職方司,憲台院都沒有得到任何風聞和預兆,顯然是一個極為嚴重的警示。

     但更讓他煩惱的是,自己的兒子們,在這場編亂之後所扮演了角色,要知道他用了二十幾年工夫,恩威並用兼殺的人頭滾滾,才讓這洛都裡的大多數人,普遍將天子的更替之舉,當作已然麻木不仁的慣常和舊習。

     但是顯然作為自己的子孫,他們已經等不及了到自己的身後了,而利用這次契機聯動起來,連他都不免感受到壓力和無奈。

     他當初的理念很簡單,就達到歷史上的梁公地位之後,將天子寶座高高奉起大權獨攬,繼續專權到死,然後是身退海外,或是更進一步,做操弄莽都是身後的事情,但現今顯然已是不可能了。

     半天之前:

     「那些宗室就算了,是誰指使你們殺盡宗伯一族的……」

     權臣的咆哮聲響徹在臨時的軍帳之中。

     「是我的主張……阿爹……」

     一個聲音回答道

     「這樣您,就可以下定決心了把……」

     發生在權臣父子之間的這場對話,輕易就決定了即將坐上皇位的那個人不久之後的命運。

     校閱過諸軍子厚,權臣終於回到大內邊上,位於夾城內的宅邸,他的重要家人和心腹,也在這裡等待他的判斷,以決定他們這一族的利益得失。

     這裡已經生起暖融融的熏爐子,帶著香藥氣息的水汽,從陶孔地磚中慢慢的蒸騰出來,一點點的驅走身體的寒氣。

     站在旁邊侍候的幾個宮人和宦者都沒有一點聲音,偷偷地打量著權臣的面部表情和他的端詳茶杯的細微動作,等待的下一步的指示。

     片刻之後,同中書門下三品,參知政事高潛,被引了進來。高潛是一個身材魁梧,沒有鬍鬚的中年人,雖然他已經四十多歲,但由於保養得好,面皮紅潤,看起來只像有三十出頭年紀。



     作為受過專門訓練和熏陶的賜給人員。他們都知道主上會向高潛間什麼機密大事,但是他們沒看見主上的任何指示,不敢自動地迴避出去。

     這些宮人和宦者們平日不需要等待權臣開口,他們會根據他的眉毛和眼梢、嘴唇或鬍子的任何輕微動作行事,完全合乎他的心意。

     當權臣的眼睛剛剛離開茶杯的時候,一位宮人立刻走前一步,用雙手捧著一個堆漆泥金盤子把茶杯接過來,小心地走了出去,其餘的宮人和宦者們都在一兩秒鐘之內躡著腳退了出去。

     「我只要你你一句准話.」

     權臣喝了一口湯引,低聲道

     「濫殺宗室,不過是靈寶公的私下洩憤而已……」

     作為權臣身邊,屈指可數的親信和肱骨,高潛淡聲道

     「勸進什麼的反而是託言啊……」

     到了這一步,他自然不用徹底點明說,這位頗具心計和野望的權臣之子,因為麾下的漕營出了大紕漏,他們在東水門給人耍的團團轉,最後還玩起了虛張聲勢的火船陣,而跑掉了了一群不明身份的殘黨。

     更加屋漏偏逢連夜雨,不但連暫時拘押在善光寺,準備嚴刑正法的百餘名逆黨,被人給劫奪了去,而且兩代一些此等名單上的要害人物,也玩起了失蹤。

     這無疑是對這位的當頭一棒,他不得不用更激進的方法,逼迫自己和族人,走上更進一步的位置。

     畢竟,什麼的尚書,什麼僕射,什麼大夫,就算是尊如宰相、樞密,也不過是大內隨時隨地可以討要出來的一張宣麻紙而已,需要的話,連大內和諸王宅的妃主們,都可以呼來喚去的到堂上,為私家娛宴助興。

     什麼諸王公侯伯子男的名爵,也因為歷代的濫觴,而變得毫不值錢,真正關鍵和要緊的,還是他身為這天下第一權臣子的身份和血統,讓他迫不及待的在父輩的有生之年,就想看到自己專黃於身的情景,不過是重演一番太原留宮的故事而已。

     (黃為天家色,太原留宮,則來自李淵起兵,而以左右進幸煬帝宮人,而欲決其心的故事)

     數日之後,內請中旨,除受靈寶公(權臣次子)為尚書左僕射,上護軍,出放為天寧軍節度使,天寧軍乃是河北大鎮,也是屈指可數的強兵重鎮之一,算是攝政派的重要護翼。

     但是對於亂後重整朝綱,大肆清算亂黨,而急需親信加強中樞控制力的權臣一族來說,卻意味著另一個信號,

     這位權勢熏天的靈寶公,及其派繫在攝政面前,已經開始失寵了,並且對他在洛都的作為和手段,很不滿意。

     畢竟發生在水門的變故,隨著黑夜中騰起的火光和巨響,幾乎半城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就算事後用如何暴虐的手段去彌補和威嚇,也無濟於事了。

     而且他還用的是最粗暴最糟糕的手段去欲蓋彌彰。於是連他勢力基本盤的漕軍和團結兵,都被變相剝奪了。

     隨著當事人的塵埃落定,洛都之變的權力之爭,也告上了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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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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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章 得失之間




抓住這個機緣和由頭,我和他蹲在坑裡一邊觀察,一邊領,交淺言深,互通身份來歷。

     至少在這個時空,他是一名逍遙自在揚波千里的大海賊,手下有大小好幾條船,特有自己的泊島和,親信和外圍加起來也有上千人的生計。

     這次人稱海狗的大海賊宗澤,出現在這裡。剛剛洗劫了泗州的河港,就跑到這裡來銷贓兼逍遙了。

     因為他形貌俊朗,頗有豪俠風範,社會交遊甚廣,也留下不少的風流債,這次算是遇上了已經從良嫁人的舊日相好,於是一些喜聞樂見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然後又撞上船主突然回來,只能假作了一會偷東西的賊。

     說其他這些由來的時候,他從容自若的好像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般。

     他眼下的最大心願,就是迎娶名門出身的才女——梁紅玉小姐為妻,雖然對方根本不認識他,只是一廂情願的偶遇傾心而已。

     我不能不感歎歷史跨時空的巧合性

     可惜我的魅力屬性和統帥屬性不夠,最後沒能說服這位大海賊,成為我的助力和部下,說實話,以我現在吊件和基礎,也沒有讓人追隨的資格,

     也比不了另一個時空的某位死大學僧,在國破家亡的歷史風潮面前,對陣敵人拚命的斬頭顱、灑狗血,大放嘴炮,就能把一堆宗、岳、張之流的歷史名人,唬的頭腦發熱,連蒙帶騙上自己體制內造反,兼拯救帝姬妃主們大賊船,的著名抗生素同學。

     不過結識對方,獲得好感度若干,並且留下聯繫方式和在需要時,可以憑借一枚貝殼雕琢的信物,派找到他的承諾,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了。

     在一片追捕聲中,打到綁架了某個倒霉鬼,搶了衣裳後,我用我的身份木牌做掩護,有驚無險的把他帶出了一片騷動的泊船區,然後就分手了。

     我得以重新回到街市中,從容自定的成為人潮中不起眼的一份子。

     遇見宗澤的這個小插曲,讓因為耳聞目睹了,某種變數和陰謀的徵兆,而有些心亂如麻糾結的我,多少有了些毫無理由的自信和底氣。

     這個熟悉歷史人物的出現,起碼我可以安慰自己說,這並不算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時代。

     突然幾個身影擋住了我的去路,被我信手一把推開。

     「煩擾讓讓……」

     「夏哥兒……」

     有個有些熟悉稱呼,讓我停住腳步,搖搖頭想把這點異樣擺脫掉。

     「大公子……」

     對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果真是您……」

     有個穿著像烏鴉一樣的黑袍老頭抱住我嚎啕大哭起來

     「都以為你陷在那裡不測了……」

     「喂喂,你別是亂認人了……」

     雖然這樣說,但是我還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種親切和熟悉的感覺來,有些遲疑的喊出兩個字

     「老白?」

     「正是老身啊……」

     顯然這個突然冒出來抱著我痛哭流涕的老頭,對我之前的身份和使命,屬於知情人。

     「只要你還安在就好……」

     「家主心狠,把你指派去.我們就一直在找你啊……」

     「清遠羅氏的子孫,好歹也是國族八葉之一,怎麼能取一個出身微寒的未亡人,」

     「本家又不是來自國中那種寄食勳貴,需要聯姻豪富的來強撐場面的破落戶,」

     「但是你何必不告而走呢……」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一堆子的污爛事,聽的我一頭霧水又是一頭的腦門的糾結。

     「不要擔心,就算家主他別有想念,但畢竟長幼有序的……」

     「我們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宗藩體制度下,他也不能肆意妄為的……」

     找個偏僻點的茶攤子坐坐,清了場子,吹著充滿鹹腥味的海風,倒上喝起來已經不知道什麼滋味的茶水。我腦子裡還是一股子詭異的錯覺,天上掉下個忠僕來,這是我要轉運了麼。

     然後,

     他迫不及待的,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所謂「我」過去的事情。比如我走後,領內的紛爭,來自母舅家族的反彈和干涉,而他們就是因為被羅氏當主嫌礙眼又不便發落,被尋找兼聯繫生意為名,分批打發出來眾多家臣部曲中的老人之一。

     其中大部分內容,聽的我一頭霧水,但還是隱約的想起一些東西,河口和海邊林立的風車和水車工坊,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管道和器具,

     按照他的說法,「我」小時候就顯示出異於常人的稟賦,也就是說頑劣異常,在嶺內常惹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生,時常還會冒出些異於常人的行為和言論,做些會莫名其妙的冒煙、著火和發出嚇人聲響的古怪東西,因此被視作災星一般的存在。

     好在冠禮之後,性子總算逐漸穩下來,開始展露出喜好營造和經營的另一面,一邊進修府學一邊熟悉家業,一些奇思妙想也開始顯露出相應的價值或是效益。

     於是不出意外的眾望所歸,被視為鐵定的下一代當主,由於在海南藩務學堂的成績優異,加上拜在名家座下,連本府的宗家都開始關切。



     但是這個時候,常年在外的當主,卻突然帶回來一個風韻猶存的歌女和她的兒子,然後傳出風聲,他對這個外養子的關注和重視,遠超過原本既定繼承人。一想到一個來歷可疑,血統卑賤的歌女之子,可能毫無理由的凌駕自己頭上,然後眾多家臣部曲近屬就嚴重不淡定了。

     「我」名義上的生母舅家,也無法坐視,然後「我」就成了鬥爭的焦點,被推到了前台,再加上當主莫名其妙的指親.這簡直就是女頻版的狗血宅斗文底路啊。

     「有船出海麼.」

     我重重的吁了口氣。

     「有,有,不過得等到旬後……一同出發」

     老頭忙不住的點頭。

     「畢竟我等是借了夷州藩的船過來的.」

     「不過只要完成這筆勾當,到了籠山港,就能直接乘上本藩商家快船……」

     老頭子唸唸叨叨的講個不停,

     那種說話間的顫動,看起來像是某種發自內心的激動,看來「我」這位前身,多少還有點威望和班底啊,不過這一切對我來說,還是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你可知我是為什麼出來的……」

     隨著這句脫口而出的話,我也想起來了,那會領內突然冒出一股傳言,說「我」非是當主本生,而是寄養的子嗣,因此父親才格外扶持那個親生血緣的弟弟,有讓「我」另娶分出去的意思。

     然後就各種意氣、文青、中二情節發作,被人一撩撥就跑出來,發誓就算沒有羅氏本家的扶持,也能創出一番事業,再回去打那些人的臉。

     「那些都是阿諛小人的惡意生事,」

     他憤憤的說。

     「就算沒有本家的淵源,您的血嗣也比羅氏宗家高的多……」

     說道這裡,他幾乎是微不可聞的念叨

     「大不了娶了小小姐就好了……照樣也能將宗脈傳續下去」

     麼,不是親生,娶妹,我好像聽見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了,可惜老傢伙自知失語不肯再言了。

     我更決定了不能輕易回去的理由了,起碼不能毫無準備的回去,不過借助他們的力量離開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要鬧出大事的是非之地,應該不成問題把。

     「那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我想了想,看著他的眼睛道,既然有更好的離開契機,我也要稍作一些準備。

     「我可不想就這樣回去……此地還是事情未了」

     「這……」

     他毫不思索的,就馬上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有整把的銀錢,也有幾張存單式的飛錢票據,以及一塊質地考究的玉環。

     「這些都儘管拿去好了……」

     「船上還有餘錢和北上的貨物,大公子若急用,可就地折價變錢……不過買不了好價錢,大概也有八九千緡」

     「這麼多……」

     我歎聲道,我的前身還真是狗大戶啊。幹嘛吃力不討好的跑帶這北地來玩潛伏呢。

     「這些許身外物算什麼……」

     見我大都收入囊中,他這才露出些安心的表情。

     「只要大公子你安好的消息……才是最緊要和關鍵的」

     「這樣藩內眾家,都可以安心了.」

     說到這裡他,再次露出由衷高興和興奮之情,我忽然有一點點利用別人信任的愧疚。

     好吧,混吃等死和軟妹子環繞的生活,似乎都已經在向我招手了,

     看著小徑上出現尋找的人影。

     「來了……」

     老頭露出一個寬心的笑容

     「這位是康船主,本家往來的可靠得力人士,也是我多年的過命交情」

     「只是有一樣須得允諾……」

     「哦……」

     我楞了一下。

     「大公子你要做什麼,請讓老身協從左右……」



     他露出一種被嫌棄的老狗般的表情。

     「好吧.」

     「楚老哥……我來拜見尊上了」

     一個中年人,帶著幾名穿套頭短布衫的壯漢,在這個寒冷奠氣裡,顯得頗為突兀。

     看著老頭迎上去的身影。我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就像是潛意識中對這個滿臉笑容的康船主,有一種格外的嫌惡。

     突然他的身體一頓,有些吃力的看著,胸口透出的尖刃,

     「康布羅納……」

     老頭只來得及喊出一聲,然後重重把對方推開。

     「你.」

     眼見老頭的兩個跟班,也在難以置信的表情中被放到,抽搐著拖到路邊去。

     這一幕看得我頭皮發麻,眼角抽搐,猛地向外跳去,滾落進草叢中,沾上了不少污泥和露水。

     另一邊

     「為.什麼」

     還未死透的老白,一把抓住了來的褲腿。

     「因為你我過命的交情啊……本不至於如此的」

     康船主歎息著,慢慢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可是人家出得價碼,足以買下我們全船人的命啊……」

     「我年紀大了,有家室,膽子也小了,為了大家的前程和著落,只好拿你和你家那位的命去換了……」

     他突然轉頭吼道

     「茶水還是熱的,沒走遠去,快找……」

     我躲在不遠處停泊小船的棧橋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是今天下來第二次逃命,而且是更加要命的凶險,這還得感謝海邊都是過人高的蘆草。

     然後,我這才想起來,唯一知道我身份和過去,願意幫助我離開的人就這麼死了,死在無名海邊的一個茅蓬茶舍裡。

     喂喂,我脫離梁山這個山賊集團的指望,還有回家混吃等死享受穿越者,附帶身份福利的可能性,就這麼完蛋了?賊老天,你不是這麼玩我吧。

     我不由哀歎了起來,而這些人還在原地附近鍥而不捨的搜尋著,另些人開始毀滅現場,其中一個腳步聲慢慢靠近了我的頭頂方向。

     循著聲音,我猛然將短匕插在牆上,輕鬆的穿透過去,頂刺中一個厚重的東西,就聽的一聲急促的慘叫,抱腳重重的栽倒地上,然後我對著聲音的位置,又猛捅了多下。

     直到十幾個破洞裡,血漿慢慢的流淌下來,再沒有了動靜。這時,被我用火石點燃了發白的草叢開始燒了起來,順著往裡吹的海風。

     很快蔓延到了茶棚邊上棚頂上,那些油氈木條什麼的,很快就引起火頭和一片叫喊聲。瀰漫的煙霧和紛湧而至的人群,頓時將那些回頭的傢伙給衝散擠亂了。

     我踩著灘塗的邊緣,乘機從火場邊緣跑了出來,卻看見幾艘海劃子成了過來,其中一艘上正站在那位康船主,不由暗自叫苦,這些傢伙真是陰魂不散啊。

     見到我的模樣,他們加快劃了過來,然後迫不及待跌水上岸追了過來,不過這裡已經回到了熱鬧的街市,我只要再往前跑跑,就能拜託他們,突然看見一群熟悉的身影。

     那是羅克敵和他帶來的手下,正帶著某種心滿意足的愜意,談笑著某種男人共同的話題,在街道上巡遊,我心中大喜。

     「騾子,江湖救急……」

     一柄飛舞的手斧,呼的掠過我身邊,擦著一個梁山眾的頭巾,砸破一塊柳條窗,在裡面激起一聲慘叫。好吧這下剩下的解釋也省了

     「赫……」

     羅克敵也臉色大變,

     「作了這些狗雜碎……」

     這些只有布衫的漢子,見勢不妙,四散奔逃,但是怎麼逃得過本地出身的梁山健兒,當場血流滿地砍殺了數人,但是那個領頭的中年人卻負傷被獲之後,用把解腕刀自殺了。

     半響之後。

     「他們是跟著夷州藩的人過來的,乃是散戶拼成的臨時船幫,期間至少有數十號船主和商家,若要追索下去,只怕要上請處置了……」

     羅克敵對著我解釋道。

     「畢竟,一牽涉這些蕃人家裡的破爛事可不少……」

     聽到這個結果,我很有些失落,但又無可奈何。畢竟,按照我的說法,只是無意成為某次謀殺的目擊者,而被滅口的理由,暫時糊弄過去而已。

     海市另一個角落裡,季王孫的隨從,面對著被割開的帷幕和鋸斷的地板,臉色鐵青的走了出來,信手將被護衛夾架在其中的,已然拷打遍體麟傷的魚頭和鯊皮,信手一掌拍斷了脖子。

     然後將屍體丟進去,一把火燒掉。

     「不論事洩與否,我們都要加快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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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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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二十一章 片刻的日常


這一天我遭遇的事情,可比在梁山幾個月還多,難道是經過一貫以來的苦逼之後,我的主角光環終於開始發揮作用了。

     從海市回來後,我心亂如麻的一直到天色發黑,吃晚飯時,我還是食不知味的,腦子還是亂糟糟的,幾次吧筷箸捅到盆婉外去,或是將吃過的骨頭,重新夾到嘴裡。

     好容易將這味同嚼蠟的一頓囫圇掉,然後開始清點今天得到的東西。只是,

     將死鬼老白那裡得到的東西,攤在桌面上的時候,我手還有些發抖,零零碎碎的錢財中,最顯眼的就是那枚攜刻有細小字樣的玉環,我不由歎了口氣,這算是這位只有一面之緣的老傢伙,給我留下的最後紀念了。

     本來他說過可以憑這個東西去找,某個叫南豐的聯合商號麾下行店,以關係戶的身份尋求協助。不過眼下看來也不怎麼可靠了。

     那位康船主見事不可為,馬上拔錨出海,連岸邊搭建的陳設,搬來下貨物都不要,就在外面眼皮底下溜之夭夭,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事來。如果他不是足夠愚蠢的話,這條線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不過幸運的是,我們並沒有正面的近距離會見過。這樣他就算其他有辨認我的相貌手段,也未必知道我在梁山的信息,海市那麼大各色來人之繁雜,只要我不刻意出現,他留下的眼線和可能潛在的耳目,想找到我的概率實在是微不可及。

     然後是老白死前交給我的那筆錢財,都是便攜的大面值金銀錢,大金寶三枚,小金寶七枚,此外還有大銀寶十幾枚,作為零錢的白錢、青眼若干。

     但其中真正值錢的,卻是那幾張紙片一樣的單據,分為兩種樣式,一種是飛錢,一種憑票。

     在我之前的記憶中,所謂飛錢就是一種固定面值的,見票既付,類似支票的大額代幣,不過按照本身發行的信用和實力,兌換或者直接交易時,折色抵扣不等;

     我手頭這三張飛錢是由南海錢聯出具的,就算是在北地或是塞外,也同樣具有相應的流通價值和認同度。

     而憑票,則更像是不具名的存單或是儲蓄卡,只是這種無需其他證明,只要有相應的密押和鈐印。像這份憑票,雖然是一個廣南的地方錢櫃出具,但是因為上面有南海社的簽押具保,因此也可以在其他聯營業務往來的錢莊或是票行裡兌現,只是要按照距離收相應比例的手續費。

     但無論是飛錢,還是憑票,都印製的相當精美,精緻到可以清楚的看到,印製在花紋間芝麻大小的字體和數字。作為錢票本身的紙質,也是相當的柔韌光滑耐磨,甚至還有質地感十足浮印和夾痕之類的防偽措施。

     防偽的工藝水準,已經部分接近近現代,不用想也知道誰才是始作俑者。

     這也意味著,起碼在亂世之前,這個時空線的金融服務和和大背景下的商業活動,已經得到了充分和長足的發展,才有足夠的經濟總量和需求規模,來維持對這些金融項目和相應單據,精益求精的追求和投入。

     雖然現在是國朝亂世,不過想到還海外藩龐大領地和人口,以及頻繁密集的海陸商業活動,也不難理解這些東西的意義了。

     其中看起來明顯面額最大的憑票,是沒辦法用了,因為老白已經掛掉了。剩下的三張飛錢,就成了我最後的依據。不過在梁山上這種東西就沒什麼使處,還是那些真金白銀貴金屬和銅錢的傳統流通物,更加管用。

     我沉思著,將這些錢幣堆疊起來,把玩著。直到扣門的聲音想起。

     阿骨打帶著一個身影進來。我這才記起來,今天的收穫裡還有一個添頭。

     我看了一眼裹在破氈子裡的人形,解開脖子上的繫繩,不過那個皮套被我留下來,然後

     「張嘴……」

     我捏住「她」下巴往下掰,像查看牲口一樣的仔細觀察了一番口腔。

     恩,牙齒看起來很整齊,釉面磨損也很少,因為營養不良造成的牙齦萎縮,也不是很嚴重,沒有受傷或是感染的跡象。

     「牙口不錯啊,看來之前沒有受過什麼苦……」

     我不由嘀咕道,這意味她年齡不會太大,之前的飲食結構,也比普通人要好多。

     凹陷的下巴尖尖,握在手裡的很是恪人,但是臉頰骨摸起來的輪廓很對稱,這樣她原本的相貌,就不會太過歪瓜裂棗的,雖然臉上縮水的皮膚,讓她看起來皺紋不少,額頭很寬。

     我做著這一切的時候,對方就像是一對輕飄飄的木偶一樣,任由我擺佈,身體冰涼的不像是人類,只有摸到藏在皮下血管突突脈動的感覺,還昭示著她還是個」活人「的事實。



     當然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部分是來自我前世管理論壇的無聊偶得,還有部分則是因為這具身體裡的早年記憶,一段貌似有人手把手的教我,在某個小女孩身上如此炮製的模糊記憶。

     因為缺少營養和水分,失去光澤的皮膚緊緊的繃在骨架上,呈現出一種暗淡的薑黃色。

     肩背和兩肋,鞭笞傷疤和抽打的紅腫,青紫的挫傷,新舊纍纍的交錯在一起,很有些觸目驚心,顯然是當初,因為反抗和各種不合作的理由,沒少吃透苦頭。不過對方小心避開了,那些可能傷到臟器的部位,所以這些傷口還是有機會養得好的。

     我輕輕搬動拉伸,手腳關節處的肌腱也沒有收到傷害,這樣話就可以承當大多數的額勞役和活計,而不用擔心養個廢人一樣的雞肋,這一點那個死胖子鄭艇,總算沒有坑我。

     然後我猶豫了一下,拉開下半遮身的氈子,用並聯的手掌作為尺碼,比劃了一下她乾癟的盆骨。

     恩,還在屬於適合生養的範疇之內,又捏了捏尾椎骨,沒有那些繁重勞作造成的突出和畸形,我繼續檢查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移到到胯下的位置,撥開僅有的遮掩物,她似乎抽搐了一下,但我看過去的時候,她還是那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倒……」

     僅僅看了一眼,我就被惡臭和污穢轟的退了開來,你妹的都失禁的乾枯粘連在一起了。再看下去我的晚飯和午飯都要白吃了。

     我無心再檢查下去了,喊了阿骨打進來,

     戴著手套,把她裹身的東西扯下來,然後用樹枝挑到外面去燒掉,天知道裡面藏了多少微生物和虱蚤。

     然後取出一些自製的木炭,把爐子火挑熱燒旺。

     「去洗乾淨,不要臭烘烘的靠近我……」

     「放心,就你那副排骨,別說摸了,我看了都會做噩夢的,」

     「就算要用,也要等你養胖了在用……現在你有什麼,除了骨頭還是骨頭。」

     雖然她還是一副呆若木雞,被我拖來推去毫無反應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自言自語吐糟道,作為白天驚心動魄見聞的某種宣洩。

     半響之後,

     重重的一桶熱水,被當頭澆了下去,滾熱的水流傾瀉而下,讓她條件反射式的激靈的站了起來,乾巴巴的表情,也似乎生動了許多。

     然後另一個木桶被重重的放在身邊,然後她開始掙扎,那種歇斯底里的驚恐隨著噴濺的水花,揚灑的滿地都是,可惜她的身體實在太過瘦弱,卻被我輕易的鎮壓,像一塊鹹豬肉或者死魚一樣,被按在一個大水缸裡,然後開始烹飪和油炸一般。

     「別亂動,我好不容易收拾乾淨這裡,可不想讓你再把虱子傳進來……」

     我惡狠狠的扭著她的手腳,哪怕關節發出巴茲的聲響,瞪著她眼睛道。

     「要麼讓我幫你洗乾淨,要麼我把你丟到河裡去沖乾淨……相信有更多的人願意圍觀的」

     然後她又不動了。

     「在我這裡的第一個規矩,就是整潔衛生,不然我寧可把你丟出去餵狼,這山外還是不缺那些飢腸轆轆的野獸的。」

     我一邊忙活著,繼續念叨著。

     在熱水持續的沖刷下,除了排骨還是排骨,羞恥心慾念什麼的就暫時丟到一邊了。那張瘦的看不出表情骷髏臉,也多少有了些血色,一雙烏黑的眼眸似乎有了一點點的精神。



     拿著刷馬的大刷子蘸水用力的搓下,一條條灰黑色的污垢和濁流,在這期間將她在外的皮膚,搓的通紅,甚至有些破皮,但是依舊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僵硬的身體像是死魚一樣身體,和格格作響的咬牙聲,了她某些情緒。

     在阿骨打的幫助下,忙出了一身大汗之後,我總算搞定了這件私產,用大塊幕布裹起來後,又是那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彷彿洗澡時那個拚死掙扎沙啞的叫不出聲音來的,是毫不相干的另人而已。

     今天因為是初次發了利市,所以買回來的是現成吃食,種類和份量都會豐盛的多,我挑挑揀揀剩下的殘羹湯汁,和著午間剩下的冷飯一起放到火塘上攪拌十幾下,連同一個木盤擺到,重新蜷縮成一團的她面前。

     這是我獨門配方的病號伙食——貓飯,早年在大學獨居的師弟啊,因為實在厭煩了各種泡麵的味道,而逼出來的手藝。」從今天開始你就叫三枚好了,」

     我自言自語慢慢走出去,以紀念我買下身價的三枚小銀寶。

     「以後就和阿骨打一起開伙吧,。」

     片刻之後,我聽到收回傳出來碰撞和吞嚥的聲音,至少還能溝通,沒有被徹底弄傻了。

     「有什麼東西,先養好身體再說吧……」

     我坐了下來,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

     「就算想逃跑,也要有力氣不是。」

     「如果想跑也沒有關係,記得找個跑遠點,大不了我直接在你倒斃的地方挖坑埋了……」

     「這天寒地凍的你能跑到哪裡去,更別說著滿山都是巡哨的人,難道你沿河游到大海裡去……」

     我所說的這一切,得到只有依舊木然表情和死水般的眼神作為回應,放倒一扇破門板,拿出一張皮子和破毛氈,示意她睡在地上。

     我可不是什麼講風度和平等的爛好人,要想獲得優待,起碼要有相應的本錢,比如能暖床,會賣蔭什麼的。

     結果,我早上睡眼濛濛起來的時候,差點沒給她絆倒,這個死女人,居然嫌地上冷,滾到我厚厚皮毛和褥子披成的床榻邊上。

     海市的生意還在繼續,

     第二天的收益,比頭天少了許多,只有二十一緡,然後第三天又少了一些,只有十七緡,第遂更少只剩下九緡,如此一直遞減下去。

     一方面是因為,我在雜庫收羅整理出來的好東西,賣的七七八八,另一方面則是模仿和山寨我經營手法創意的同行,開始逐漸出現和增加。

     因此,海市的後來幾天,能夠收回來的就只有以物易物的一些東西了。

     總收入大概有八九十多緡,算是一筆小財,換成銅錢也有好幾萬文,足夠一個中等人家的數月之用。只是其中至少要拿一半交上去,獲得某些人,對我繼續損公肥私,鼓搗自己的東西的默許和認可。

     不過相對於我從老白身上得到那筆最後饋贈,卻又不算什麼了,他帶在身上都是些便攜的大額金銀錢,而那幾張紙片中,最小一張憑票拿出來,就遠遠超過了我們這些天的經營所得。

     但是為了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和掩護,我必須帶著阿骨打早出晚歸的練攤,就像當年大學時代各種老鼠工和節假日批發廉價小禮品,在校園裡兜售賺零花錢的青蔥歲月,所做事情的一樣。

     我帶著阿骨打出去佈置完攤位,再帶著採買的東西回來,慢慢的訓練和調教這個新成員。

     試圖讓她幹一些簡單不那麼費力的活,可惜她表現的很糟糕,連鋪床疊被都做不好,被我懲罰了好多次,雖然幹不了太多活,但是她吃的一點都不少。

     這讓我很有些騎虎難下的後悔和糾結。

     轉眼間,熱熱鬧鬧的海市,就在飄蕩的雪米中,到了尾聲,這時。

     山上各坊庫的大管領,魯白眼突然派人遞話過來。為了招待這次率船團而來的海藩代表,大首領宣佈梁山上下,會宴一天。作為屈指可數的少數後勤人員,我居然也要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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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二章 夜宴、百態


  來人再次傳話的時候,我正給名為暫命名「三枚」的女僕上藥。

     我買回來的烈酒,這就派上用場,各種疥瘡和淤紫,要用調製的藥膏,一點點塗抹搓散,免得留下什麼永久性的。

     冬天的寒冷天氣,倒是不怎麼擔心發炎和感染什麼的,不過留下什麼有礙觀瞻的疤痕什麼的,就不太美了……

     我被提前叫去,當然不是坐等開席,而是先要參加各種宴席之前的,預備工作和籌辦事宜,各種座次和場地,燈具、掛賬、器皿什麼的,也要從各處庫房中找到足夠的材料來佈置。

     作為梁山最大的建築群,聚義堂錢的土地已經被重新翻新平整過,稍大點的礫石和蔓草殘根什麼的都被人工清理和拔出,然後灑上厚厚海邊運來的黃沙,再澆上清水,以防止凍結和打滑,也讓空氣中保持一種濕潤的感覺,。

     從內到外,按照身份尊卑和親疏遠近,分作若干個規模不等的場地和席次。一直忙到天色漸暗,才迎來了第一波人,卻是披甲持兵的老營健兒。

     他們細細的檢查;額堂上廳下,所有的陳設和擺件,各種食材和器物,還有侍奉僕役的名牌和身上,甚至還要當面問話和讓別人來聯名具保。

     然後,是作為首座扈衛的青頭隊二次檢查,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號稱梁山第一親衛的精銳之士,他們要比老營健兒沉默的多,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自有一種生人莫進的氣場和錯覺。

     這種事無鉅細的謹慎和計較,多少讓這場夜宴,先籠罩上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意味和氛圍。

     待到華燈初上的時候,才敲響入席的大鼓,隨著通通的震響,瀰漫在夜色下的群巒之間,聚義堂前盤山而上的的石階寬道上,已經逐漸走滿了,各處山頭聚集過來的大小頭目。

     他們像是從各處山間小徑中泌出來的無數條涓涓細流,最後在聚義堂前的校場上,匯合成黑壓壓的潮頭。

     這時候,

     內廳的席次,已附庸風雅的掛起了各種帷幕和席障,按照人頭擺設的名貴案具上,都是刑白或是越青的名貴盞碗,金銀鑲嵌的雞頸壺和獸口瓶,倒滿了來自海外和西域,貼著名家牌頭的葡萄釀、杏露酒、鹿苑春。

     而在中層頭目使用的大堂裡,最不濟的也是銅鎏金的杯盞,喝的是老黃春,白蘭春等有年頭的當地老酒。

     而最外圍的小頭目們,就只有一地蓆子,粗陶大碗的食具直接擺在腿前,但至少還有一些醬肉風鴨什麼的臘味,可以輪流喝一罈子,沒怎麼摻水的淡濁酒。

     雖然因為沒有過濾和保存的原因,總有一股酸餿味,但是他們還是面紅耳赤的大聲吆喝著,喝得有滋有味。因為今天是難道沒有限制飲酒,盡量敞開供應的日子。對那些終日苦哈哈的下層人等來說,不啻是難得可以盡情快活的福音之日。

     我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堪堪台階邊的屋簷下,雖然不免要被背後吹風,至少有一張六人共用的粗木長桌可以用,顯然是匆忙新趕製的,不要說刷漆,就連木瘤和毛刺,都沒有來得及刨平,

     凹凸不平的桌面上,擺著梁山自產的瓜菜,品相不好但是總算是新鮮貨色,還有烹製馬馬虎虎,連鱗都沒有刮乾淨的整條海魚、帶皮和少許毛的大塊肉,不論口味和油水都重的嚇人,讓人覺得廚子只知道有醬和鹽這兩種調味而已。

     每桌有一大罈子嗆鼻的新酒,卻是梁山自釀的產品,喝到嘴裡總是揮之不去那種酸味,我只有討兩個生雞蛋來打在裡面,才能勉強喝得下去。

     和我同座的簿記、文書、帳房什麼的文事,大都是些年近垂暮的老頭和面容愁苦的潦倒中年,乃至滿身酸臭氣的夫子什麼的,倒是格外顯出這一桌裡我的年輕。

     他們的大多數關注度,和精神都在眼前的吃食上,特別是連皮帶毛的大肉塊,被徒手的油汁淋漓,魚也被扒拉的一片狼藉,因為缺油少鹽而滋味寡淡的瓜菜,倒沒有怎麼動。

     因此除了和旁人偶爾交頭接耳幾聲,幾乎不怎麼說話,在一片喧鬧的大堂裡,成為一個低調不聞的角落。

     我還甚至看到別桌有人,把這些東西往懷裡裝,打算偷偷打包回去的企圖,看起來大多數人能平日裡過的不怎麼樣。

     相比之下,我平日裡的對生活和飲食上的精細和享受,會不會顯得過於高調了,畢竟某些東西,只要稍加留意,就可以感覺到的。我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



     因為缺少話題的對象,我把注意力轉移到廳堂主場之中,雖然是靠邊緣的位置。

     至少我還可以憑借不錯的視力,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梁山的領導層,

     他們都坐在碩大龍飛鳳舞草書的大屏扇前,臉孔和表情被多角或是蔓枝的琉璃燈具,照的分明。

     最內裡的核心,

     是按照北斗九曜排位的一圈高背座椅,比起其他據案或是蹲幾而坐的人,都要居高臨下的多出一截高高在上的味道。

     因為各種原因,目前在位的只有七位,另外兩位一遠處在南邊,一位正在耽羅大島聯絡事宜。

     對於他們我已經有一定的瞭解了,梁山的領導層雖然各種神秘和高高在上,但是是人就要吃飯睡覺,也要接受人服侍和安排的,一些日常的信息和細節,就自然不禁意的獲取在外。

     比如:銀邊寬袖大袍,高冠束髮正坐在寫著忠孝節義的屏扇草書前的,就像豪門大族家主一樣雍容自得的,是被梁山九曜之首的大首領盧天君,也被稱為盧首座,或是大天君。

     他本名盧思恭,祖上出自山東七大氏族之一的范陽盧氏,乃是有譜可考的分家支系,在地方也是一流的郡望,三代之內都做過道州的正印官或是京官,算是郡望之後,世家子的好出身,因此他早年得以蒙蔭混入官府,做過漕運判官和鹽道巡檢,就算被坐家族事,而落草山上之後,依舊是輕而易舉的成為公推的第一把交椅。

     作為左手席位的是,半白髮髻垂鬢,形容消瘦的軍師風君子,雖然對梁山大多數人來說這位喜歡做道士打扮的軍師來歷成謎,但是而隨著最初的援力,被舉薦過來,成為梁山智囊和頭腦已經十多年了。雖然不再九曜之中,但是身份超然更在其他人之上。

     右首是資序僅次於大天君的二把手,人稱白判官的陳舉;則是某位前節度使幕屬的推官出身,世事公門的幕客淵源,落草前的閱歷和社會關係最是複雜,掌管名籍人事和內外交涉,刑律處斷,很有一套。

     第三把交椅的是稱為為老四公的朱太功,則出自做過御供椒商的豪富之家,被強取豪奪破家下獄之後,因為被劫獄初代首領所裹挾,成為梁山最初的元老之一,也是各大山頭的錢糧總櫃頭,也是梁山數以百計司帳簿記文屬人員的上司。

     跳過第四個外出而空置的位置,

     第五把交椅的叫阮七,是個大鹽梟出身,聚眾販私,連地方衙役都不敢招惹,被官軍頂上攻破覆滅之後,只有他一個逃出來,如今他也是山外三營的總負責人,手下十數個寨頭、屯哨,構成梁山的勢力邊緣。

     第六把交椅是,人稱白狼的蕭尹,父親乃是前代伯浪候的世子,只是因為祖父的長壽而沒能等到襲爵,卻在朝爭和其他兄長一同給奪爵下獄,旋即暴斃,僅餘這位在別莊,率領一干家將部曲,殺散前來抄沒的官兵,怒而據草上山。

     統領著中軍老營九都之外的選鋒和蕩騎兩都精銳,麾下五個兒郎,號稱梁山悍徒驍士之選。

     第八把交椅的郭威,其實是個大油坊主,兼以販賣各色豆腐製品發家的地方豪族,人稱豆腐郭,實際上是各種走私銷贓的總把頭,如今在梁山依舊是重操舊業,只是規模做得更大,各種外圍底下經營的出入。

     第九把交椅的鄭買臣,祖上乃是泰興功臣鄭年,典型的勳貴之後,只是到了他祖父輩,就已經不再享有官身和蔭澤了,但也是一方豪強,後劫奪了安東大藩的緊要事物,無法容身,渡海而入青州被引入梁山,也是總責梁山中軍,新營事務的都將頭。

     此外,與他們同列卻敬陪兩翼的,還有一位新營和備丁兩部的總教頭曲連榮,據說是昔日樞密院的淵源,時任汴州教導營的正牌教諭官,屬於某次政爭清洗後漏網的餘孽,經過某些渠道,被引入山中,算是相當低調沒有存在感的人物。

     然後是梁山的客卿之首秦明,據說是當年在東南諸道造反的邪教——大雲光明教的餘孽,一身內外功了得,號稱霹靂火,他和偏席中一群長相歪瓜裂棗,號稱各有專長的所謂奇人異士,構成了梁山所謂的客卿群體。

     負責器械工造的總監石恆,則是直接來自海外藩的派遣人員,甚至擁有一小隊裝備精良,獨立性甚強的護衛。與其說他日常負責的是裝備維護修造,不如說是某種程度上,防止海外藩把持和壟斷的軍器技術流失的秘密任務。

     這也是某種默認的常態,對於內陸地區的藩鎮們,這些海生唐人一邊大張旗鼓的封鎖任何高端的東西流入,一邊又用走私來維持某種紐帶。

     最後是一個女性——陸玲瓏,人稱九娘子,梁山上層唯一的女性,一個擁有海外關係且姿色上等的的熟女,在一群大小頭領中尤為顯眼,也讓這個梁山寇的集團,不至於淪為全是肌肉漢子的娚地獄。

     她主要負責對外的地下聯絡和私密往來的勾當,當然有傳聞說,她背後站著一個海外大藩,因此就算是大首領盧天君,平時也要仰仗三分。



     再下一級,就是五軍十二將主構成的實權階層,一群十足的彪形健漢構成宴會中,最是喧鬧的一個場次,各種此起彼伏聲音之大幾乎呀把屋頂掀掉,也只有當盧天君發話的時候,他們才會稍稍安分一些。

     其中我只人士比較的知名的幾個。

     前軍頭馬正將張九,則來自曾經河北的著名馬賊流寇,別號寸早不生;他的副手,馬步左將頭劉琦,則是一名鬧餉事變中,一怒之下打殺上司,挑動整營嘩變,一氣了七個縣城才被擊潰的前校尉。

     右將頭慕容武,曾經是燕地赫赫有名的遊俠兒,人稱弓槍雙絕,所謂窮文富武,刀馬弓槍從來就不是尋常人家可以玩得起的,

     右軍的首席正將,就是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的富家翁,很難想像他曾經是最早盤踞梁山泊水上,半黑不白的船戶首領,藉著葦蕩的掩護逃避官府的徭役賦稅,日常打漁販私為生,偶爾也兼做沒本買賣。

     因此他身邊這一群人的身上的江湖氣息最重,也最沒有正行,。

     左軍的席次最大,按照個人喜好和親疏遠近,分作四五個小群體,其中居於前首的,自然是我所熟悉的羅驃騎和羅克敵兄弟。

     聚攏他們身邊的人數最多,足足有數十號人,其中大半都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相比周圍一片形骸放浪,多少有點令行禁止的軍隊做派和舊習遺風。

     與他們對面的,這是終日一桿煙鍋不離手的,大首領碟桿親信魯白眼,也是梁山勢力的大後方,各種庶務的後軍大總管。

     因此這個席次上的人員,也是最旁雜紛繁,從傳統的僧道俗流,到長衫的文士,短衣腳夫漁頭,幾乎什麼樣的打扮和職業都有,亂糟糟的混在一起濫飲亂嚼,甚至還有幾個女性,主要是奴婢僕役的管理者,和常駐梁山的某些服務行業代表。

     看得我到有些慶幸的,還好沒被青眼看重而只是安排在邊緣,和這些奇葩混在一起,真是要了人的老命。

     在梁山眾人中,還有一批特殊的貴賓席位,被安排在正對面,卻是那些海藩和船商的代表的席次,其中也被分作若干個小團體,但是在場身穿華衫錦袍的這些人,無論是氣質和舉止上,多少與這個場合的大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多數時候,他們只是低聲的交談,或是與主動過來相邀的相熟人士,禮節性的舉杯。

     雖然其中前列的位置,空缺了不少,但是作為首座的盧天君,也沒有格外的表態,只是視而不見的繼續勸飲和邀祝。

     按照國朝自古以來的某種慣例,每次宴賓活動都有資格遲到的人,往往也越有地位和影響力。

     當然據我所知,

     作為真正的大頭,和梁山的大宗交易,其實在海市之前就已經完成交割,剩下輪到海市裡的,都是些林林總總,某些群體和個人名頭下的買賣。

     所以這個酬謝和招待,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出席與否性的意義更大一些。

     儘管如此,根據我經手和參與的部分,還是可以感覺出一些卯端,比如梁山上層中,對近年的海舶交易不甚滿意,相比各色日用所需,鐵錠和其他製品,乃至兵器的輸入比例,卻在增加。

     我正在不斷發散拓展的沉思間,突然一個大嗓門的通傳聲,嚇了我一跳

     「蝦夷季伯藩,公孫秉並臣屬,蒞臨……」

     這話聽的我怎麼有些彆扭啊,就見一行人魚貫而入,為首一個華冠長裘的年輕人

     「願大天君福澤遠久,榮膺百世……」

     我身體一震,差點沒有把粗瓷杯給扣在臉上,方纔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這個聲音雖然有些遠,但是我還是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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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手持一隻七寶犀角杯的盧天君,剛剛喝下一口醇厚的三勒漿。被稱為訶梨勒、庵摩勒、毗梨勒三種域外果子發酵的味道,洋溢在已經鈍化的口齒之間,讓他不由稍稍放鬆下來。

     他從錦衣玉食的宦門子和堂外官,落草上山已經二十一年了,成為大頭領也有十七年了,雄心大志的正當壯年,也變成鬚髮斑白的老者。

     但在不停的擊敗和埋葬了,眾多挑戰者和野心家之後,他依舊牢牢掌控著這個北地亂世中獨樹一幟的,被怨恨和害怕的人成為梁山寇,被敬畏和遵從的人稱為梁山義賊,被幕後的背景勢力和利益相關的各色人等,稱為梁山眾的暴力和武裝集團。

     雖然鬍子已經泛白,但是他還是目光清明,精神毅常的,盼然自顧的高杯勸飲,一邊打量著自己的戰友,堂中的班底和堂下的部眾,他們每一個人常態的表象之下,又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比如他身邊的軍師風君子。只有盧天君在內的幾個人知道,他本姓徐,是出自海外藩中號稱東海三才之一的——「鬼股」的傑出人物,唯一喜歡的是俊美童僕。

     又比如人稱太陰曜的次座陳舉,其實是個不舉,因此妻妾房事不諧,與小吏左右私通而怒殺之,填進魚塘報官說走失,其中一個姦夫是觀察使家的子侄,結果被對頭揪住卯端,不得不棄職潛逃。到了山上後重新納了納了十幾房女子,變本加厲折磨著玩。

     人稱金曜的三座朱長功,身為地方豪富之時,也並不像表面上那樣良善之家,被查抄破家之前,私下為州府裡的顯貴大人們干髒活,走黑錢的勾當。

     就算是梁山高層唯一女性的九娘陸玲瓏,早年也是風塵裡的出身,青州官教坊裡出類拔萃的人物,被某位大海商贖買了去之後若干年,以東海大藩代理人——路夫人的身份重新出現,從某種程度上她現在也是盧天君在梁山內外監察事物,乃至私交床第之上的親密戰友。

     當然了,她的入幕之賓可不止盧天君一人,若是把她當成伴侶的話,是免不了綠雲罩頂的,盧天君也不過是欣賞她作為成熟婦人,在床底上的溫柔體貼而已。

     這幾個人構成了圍繞在盧天君身邊的梁山核心圈子,也是最大的一股勢力,然後才是九曜之座的其他幾位所代表實力派和各自領域,構成了梁山的最高管理層。

     這些生活經歷和軌道平時截然不同的人,因為這個亂世,而被強行捏合在一起,成為梁山這雄踞一方的巨寇勢力。

     這不由讓盧天君有些豪氣頓生,又有些猶然眷戀的悵然若失,不久之後,這些都要離他而去了,但是適合接手的人選還沒有定計,卻讓這些剛剛出生入死,打贏了進犯的官軍之後的頭領和部眾,更加貌合神離攪擾不休。

     更何況習慣了這方天地裡,一言景從,萬眾俯首的大天君身份,僅僅偏居一隅,做個窮奢極欲的富家翁,不是他所有的追求.

     直到門官兒,唱報季王孫一行的入場,他才重新露出些許客套的笑容。今天會宴的正主和目的之一,一直告病為由沒有公開露面的外藩代表,終於出現了。

     這個蝦夷之地,不過是乾元年間,夷州背景燈人海商,佔據了扶桑北面的大島,而開荒拓土十數代,而最終成就的分藩之土。

     這個季伯藩,算是其中最大的一個。新近才被引為梁山的貿易對像之一,因為其地發現了大量便於開採的石炭,而遂以富甲一方,開始師法前人在梁山上投注。

     雖然號稱伯藩,但是與東海之地更加老牌的新羅藩,或是夷州藩,乃至扶桑藩的諸多海外封臣相比,卻是在底蘊和歷史上又遜色了不少,不折不扣的新藩。

     不過梁山本身的立場也頗為微妙,但是不會拒絕一個新渠道,特別是對北地冬季來說,頗為關鍵的石炭來源。

     雖然明面最大的支持者,不過是一個耽羅藩,但是這個小小耽羅藩背後站著的那些諸侯,卻是態度並不統一的,梁山也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蝦夷雖然只是個大島,但是地緣上更近扶桑藩,而從淵源上又有夷州藩的影子,相信對耽羅藩背後,那些舉棋不定的大人物們,有所觸動把。

     還有些私心的緣故,卻是他不願意就這麼輕易退養下去。

     畢竟之前,梁山與外藩來往雖多,但是主要是以海商或是家臣私人的名份,而出自諸侯公家的人物,哪怕是個公孫,這這對梁山來說也是第一遭。

     因此隨著季公孫的登場,在他不動聲色的示意下,聚攏在首席九曜身邊的某些人,已經迫不及待的,露出欣然或是期待的顏色,大聲的鼓吹和讚歎著。伴隨著主要角色的粉墨登場,開始了各種輕車熟路的表演,

     好在我離的夠遠,一片紛繁嘈雜中想要格外關注到這麼一個小人物,委實不容易,更何況從未蒙面的人,所以初步的震驚之後,我很快安下心來,看著這一行人被殷情的引入與九曜之尊,也不過十步距離的頭席上座。

     他們的身份來歷其實不難打聽,這位據說是蝦夷大島上季伯藩當主的孫子,因此按照我所知《周禮》封建的故事,勉強可以叫上一聲季公孫。

     從某些方面來說,這位可以算得上是頗為英俊的人物,只是眉眼有些細長,嘴唇偏薄,看起來有一種凜然的危險,對女性無疑也有一種別樣的吸引力。

     隨著他的入座,風趣亦然各種妙語連珠的頻頻點名和招呼,貴賓席次上的氣氛也總算變得熱絡起來。

     但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剛剛坐下喝了幾口酸酒平復下激盪的心情,但是我身邊再次傳來嘩然聲。

     我腦袋嗡的一聲,脹大了不少,因為我看到一個身影向我走了過來,不由暗暗叫苦。不是我熟悉的羅克敵,而是兄長羅驃騎。

     雖然他沒有披掛,只是一身棉袍夾衫,裹個璞頭。但像是自有個無形的氣場,讓走過的地方,那些人無論醉還是醒,都忙不住的讓出一個空間來。



     這……這……可是明白的要逼我站隊麼,

     雖然我直到遲早要有這麼一遭,但是沒想到來得這麼早,居然是這種梁山上下幾乎有點字號的人,都列席的公眾場合。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把,雖然這只是宴席邊緣小插曲,但是相信我周圍這些處於八卦或是惡意的鞋,估計不用過夜,就會弄得眾人皆知的地步把。

     我能拒絕麼,顯然不能,當場回絕的結果,就是自絕與梁山內外。對大多數人來說,或許只是一個將主眼光不足看錯人,或是某人不識好歹的笑談,但也不會缺少,眼紅逐利的小人冒出來,打折出氣或者教訓的旗號,給我找各種麻煩。

     我只能本能的跟著他說的話,唯唯諾諾的應聲就是。

     然後,在周圍一片羨慕妒忌恨的眼神中,我只能做誠惶誠恐的舉杯回禮,算是完成了他想要的效果。

     然後再坐下來的時候,我身邊已經是一片阿諛結交的攀談聲,裙帶和靠山這種東西,古今中外,一如既往啊。

     「馬步右將劉琦,頗可接交啊……」

     這是我唯一能夠回復的贈言。

     好吧,我能說,在我當版主的時候,其實就沒少看過與四大古典名著並稱的,歷史愛好者必讀的三大經典,《金甌缺》《李自成》《黃梅雨》麼,

     這三本書,剛好囊括了唐末,北宋末和明末,三個封建王朝不同階段,極具代表性的大時代變遷,各種充斥在末世王朝自上而下的權力爭鬥,和各種農民起義自下而上掙扎求生的造反之路。

     以及其中囊括了所有王朝週期律,興衰成敗的內外因果的普遍準則和得失之道。

     其中《金甌缺》開篇的主角,貌似就是這位劉琦,也是我繼宗澤之後,初步確認的第二個同時空歷史人物,可惜就缺乏接近和結交的由頭了,乾脆把這個機緣,丟給羅氏兄弟,看看會有什麼意外的結果。

     一片酒酣耳熱的煩擾掩護中。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其事了,」

     回到座位上的羅驃騎,對著表情有些不虞的羅克敵低聲道

     「或者說暗中恩結好予,將他放在暗處出其不意,不是更有用處……」

     「他私底下的經營和交通手段,魯白眼早就盯上了,只是沒有合適的由頭,那些人生怕擠了自己位置,合夥壓著而已」

     「畢竟這山上最多的就是武夫之輩,真正合用的文僚幕佐屈指可數……」

     「而在其中,能夠通熟文書,還會經營和物造,更會理帳的人,別說是本部和別部,就算梁山內,也找不出幾個把……」

     「所以你那番結緣,算是搶了先手,我這番算是攤開來說了……」

     「這樣其他人的試探手段,也就使不出來了……」

     「這山中,不是什麼人都有耐心和你一樣,抱著善意去憑心結交了……」

     「另外那些人,也等不及了……」

     宴廳中正是臉紅耳熱暢飲正酣的時間,隨著大首領和少量人的退場,剩下的其他人也終於放開了胸懷,和最後一點拘謹限制,起身端杯換盞搖搖晃晃的邁開步子,呼朋喚友的到處串席勾連。

     各種喝的酩酊大醉,然後亂吼大叫著發酒瘋,袒胸露背的東倒西歪,乃至一言不合飽以拳腳,然後打成一片之類各種刷下限的宴席上,很容易讓人頭昏腦漲呆不住,

     再加上一些同樣是文員資輩的,糟老頭猥瑣大叔什麼,時不時考過來圍著套交情,我實在招架不住,跑出來清靜一下,順便釋放下腹中壓力,我卻看見一個熟人,

     前義軍頭領將岸,他滿臉憂鬱和失落的表情,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喝悶酒。我多少瞭解過他的近況。

     雖然添為軍師的近從頭領,看起來頗為風光體面,但是他現在這個副都頭,堪堪卡在梁山中層的末位上,而且不是正軍之序,而是作為編製不定的私屬之列。

     私底下,手頭管領還沒有超過五十個人,身邊除了死心跟隨的王佛兒外,也就剩下十幾個舊部,根本談不上得力或者有所作為的程度。

     相比之前統領上千人,自專一方的義軍頭領。可謂是天壤之別。自從降服了梁山之後,他得力些的部曲,都被拆散指派到別部去,別說聯繫,就算是見面也未嘗有過。



     更可況,被軍師選為近從頭子,雖然有一些特權和便利,但是也絕了正常途徑追逐功名富貴的機會,畢竟作為梁山唯一的大軍師的護衛,需要他們上陣搏命的紀律和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平時更對是站班和支派什麼的雜事。

     這對頗有野望和訴求的將岸來說,無疑是一種束縛和挫折。

     「將頭……」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避讓開,出聲招呼道,

     「千萬不要這麼叫了,,」

     看到我,他倒也不意外苦笑了下,搖搖頭。

     「還是喚我將都頭,或是將兄把……如今你我都沒什麼差別,大可平輩論交了」

     「畢竟,這山上還能見到的熟人,也寥寥無多了.」

     「你曉得麼……」

     他低頭歎息道

     「曹犢子他們好幾個人,都死了,……」

     我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他忽而打斷

     「不是死在戰陣上,而是夜走山路失足跌死的,還有醉酒頭倒在馬槽裡溺死,被門柱倒下打頭死的……」

     「若不是我有心打聽,偷偷看過了屍身……」

     「誰會想到,這些健壯像頭牛的漢子,身上全是毆傷和淤紫,死的時候口鼻裡還留著血塊」

     說到這裡,他用通紅的眼睛,瞪著我。

     「你信麼.反正我是信了」

     我默然無語,梁山權利爭鬥的黑幕,已經波及到這些邊緣人物了麼,那我還真是幸運的。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害了他們……」

     他有些自暴自棄的搖頭擺腦道。

     「我羨慕你啊,這一身本事到哪裡,都少不得派上用處的……」

     「不論誰當勢,都不會刻意針對什麼……」

     說到這裡,他再次意氣消沉下來。

     「你還的記得當初那位公公麼」

     我想了想重新開口道

     「……」

     他突然抬起頭來,有驚異的望著我

     「這位貴人,還好生活著,現下正是是梁山的座上賓……」

     霎那間,我在他臉上看到諸如悔恨、憤怨、不忿等豐富多彩的表情

     既然有這個機緣遇到將岸,我乾脆稍微透露了一下自己的發現,然後被他各種感激涕淋,拍胸膛,握臂膀的,發誓要報答一二。

     畢竟,看起來有些東西,我們的私下立場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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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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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痛欲裂的醒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臉,卻感覺到周圍一片昏暗,也不知道時間頭昏腦漲的摸了半天,才摸到那個硬梆梆的冰冷感覺,那是我用來喚人的鈴鐺,

     這才心裡多少有些底子,依稀記得回到大廳,最後羅克敵一群人一擁而上,昨天不止怎麼的就被灌醉了。

     一個悉悉索索的聲音靠了過來,還帶著一股子讓人印象深刻的皂角味,聞到這個味道,我本能的多少有些安心。

     因為山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洗滌用品,所以都是採摘這種豆莢一樣的皂角樹實,曬乾了貯存起來,洗浴時只要磨成粉末泡出水來,就可以清潔之用。

     作為這種經過我改良的產品,加入具有滅蚤驅蟲加消炎的硫磺成分,最近被我頻繁的用在某個試驗品身上,為此我想辦法把她全身體毛都給剃光了。

     對方在黑暗中,將一個水杯湊到我嘴邊,輕輕托起我的後枕,餵了一口,卻讓我驟皺起眉頭。

     這明顯是我自己用板糖和鹽花還有少量燒酒調配的,類似後世運動飲品的某種土製功能飲料,以滿足高強度鍛煉和勞作之後,補充發汗和熱量之用。

     當然口感自然是極其糟糕的。

     我忍不住,信手摸了摸對方的身體,雖然僵硬了片刻,但是滿手硬梆梆的骨感,讓我徹底安心了下來。

     「是你麼,三枚……」

     還沒有回答,但是呼吸還是停在我身旁,繼續著之前的動作。

     「唔……」

     灌了幾口鹽糖水後,令人咋舌的味覺刺激,總算沖淡了宿醉的眩暈和沉重感,我又想起來一些其他東西。

     辭別將岸,我回到宴廳中,卻看見有人在找我,然後熱心青年羅克敵,幾乎是半拉半拽的,好說歹說將我扯到他們那一席上,說是要給我引薦其他人,算是羅氏兄弟這個小團體的外圍和盟友什麼的。

     結果喝的原本是沒什麼滋味的淡酒,怎麼就變成火辣辣的燒頭,然後又變成雜七雜八的葡萄酒和說不上名頭的陳釀酒,

     於是各種不經意下喝進去的酒水,在我體內發生了某種雞尾酒式的化學反應,然後我暴走了.

      然後,然後我又忘記了,剩下只有一閃而過,亂糟糟的人群中,我對著一群三五大粗的剽悍軍漢,慷慨陳詞大放嘴炮的情景。

     拉開簾子,滿目刺眼的午後陽光,讓我一下有些不適應。但是當我伸著懶腰打折哈欠一轉頭,新人三枚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這時候,隨著簾子邊上掛著的鈴鐺響聲,一個半身探了進來,卻是

     阿骨打送進來洗簌的器具,一個裝著溫水的木盆,盆上架的托板上放著陶杯,還有我自製的豬鬃牙刷和一小勺石膏混合鹽的粉末什麼。

     「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想了想,又改口道

     「我。躺了多久.」

     「恩主醉後已經睡兩天了……」

     阿骨打用還有些不夠流利的漢話回答道



     「是羅都頭身邊的人,攙扶回來的……」

     「他們沒說什麼麼……」

     說實話,我更擔心的是,不小心喝醉了,把某些原本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話語,胡亂洩露出去後,引來了不可預料的結果。

     「他們只交代了恩主飲酒頗多,要好好照看,」

     阿骨打略微點頭又搖頭。

     「還差人送來一些東西,說是等您醒了,還要來拜會的……」

     「小的不敢拆看,還等恩主處置示下……」

     阿骨打平淡無奇的回答,讓我暫且放心了下來。

     既然是羅克敵親自帶人護送回來的,那問題就不是太大,不然我現在應該是,呆在秘密監禁的囚牢裡等候訊問,或是留在某人的私宅中,準備強行籠絡示好的結果了

     不過我還是有淡淡的擔心,擔心來自羅氏兄弟懷疑和猜測,在這亂世之中,大家為生存而奔忙逐亡的時候,為了一口吃食,不知道還能否見到明天的世道,不是普通人都有這種見地和分析能力的。

     直到旁晚,我看見提著個酒瓶子和油紙包前來看望,滿臉洋溢著某種奇異笑容的羅克敵。

     「老夏,你還有作詩湊對的本事啊」

     「山上都傳遍了……」

     然後他就像是收不住一般,扒拉扒拉的解釋了一大通,。

     說他的兄長本來想在籍著夜宴的機會,直接把我在後軍從屬的序列中要過去,都是因為某個意外變故,不得不暫緩行事,而這個意外說到底,居然還是我自作自受的緣故……

     大首領為了討好海藩來人,難得當堂附庸風雅,以秋色詠菊為題頒下賞賜,然後眾席都有現作,不過都不怎麼應景合意。

     然後我正巧喝醉之後和一群軍漢們口如懸河聊的上頭,好死不死的念了黃巢那首成名作《不第後。賦菊》。

     有比在一群反賊和一群的幕後代表面前,念一首中二氣十足的反詩,更坑爹的事情麼。更坑爹的是,我做完這首詩就一頭撲倒不省人事了。

     好在當場有比我反應更快的,當場宣佈其實這首詩,獻給首座盧天君的。

     然後我就變成現下這副微妙的局面。但是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我的目標和準備,雖然有所停頓和影響,但是還是沒有大的變化。

     庫房邊上的細流已經開始出現凍結的冰渣和霜白,我也嘗試著齜牙咧嘴的,用收集來的乾淨雪花擦身體,以提高抵抗力,當然這是建立在有足夠的食物和營養攝入的情況下。

     偶爾摸著經過這多麼變故,依舊略具形狀的腹部線條,我多少不由自主有些自得的心情。

     哪怕是逐漸大起來的雪花,封鎖了山上大部分的活動範圍,我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彷彿羅驃騎在宴廳上的承諾和交好,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而已。

     看著堆滿房間一角的東西,卻在提醒我,我的身份和待遇,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裡面的絹帛和幾件金銀器皿,有據說是大天君,當場賞給我的綵頭,然後那些海藩代表,也應景湊趣拿出一些東西,作為添頭什麼。

     另外一些則是羅氏兄弟派人送來的酬謝或者說分紅,因為那位在海市上公然殺人的康船主跑了之後,卻把大批離船的貨物留了下來,

     順手被羅克敵為首的左營將士給當場查沒,然後就地發賣折現之後,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最後除了打點上方之外,既然我也隱然成為他們的自己人,也得以籍著這個由頭,分到一份。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也成了梁山上小有名氣的人物,只是除了迅速堆積起來的柴碳和堆滿缸裡的米面,預計中的麻煩和紛擾,一直遲遲沒有到來,讓人反而有些不踏實的感覺。

     在這個期間,遇到清明天好的日子,我還在給羅克敵為首左軍的人說書講古,只是題材從《水滸英雄傳》,逐漸換成了當代版的《三國演義》。

     同樣是後世被反覆追捧翻炒和各種研究發掘的,都已經爛熟到不能再濫熟碘材,因此我拿著其中的精彩片段和各種典故,口若懸河的即興發揮起來,根本就是輕車熟路。

     當然,少不得籍著各種兵法、計謀為名塞一些私貨什麼的,對此感興趣的人,還真不少,希望我能夠給他們更進一步的闡述和演示。

     當然是有所感謝的,除了財物和物資上的補償外,他們的人力資源也是格外充足的。

     然後夏夫子的稱謂,很容易就過度到了夏先生之流.然後借助製作一些沙盤,繪製一些淺顯易懂的圖表什麼的由頭,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借調更多的資源。

     比如:

     借助他們提供的器械和人手,用一些冷兵器時代的知識,來訓練我的小跟班阿骨打,諸如格鬥擊刺,熟悉各種武器的實用技巧,乃至套射捕獵,尋蹤匿跡之類,野地求生的升階本事……

     也算是某種人體工程學的實踐,看看在充足營養和休息的保證下,的經過相對科學的鍛煉之後,人體的潛能能夠被挖掘到什麼程度,

     雖然個人的力量對於整個時代的洪流,未免有些微不足道,但是對於影響和改變身邊的環境,具體到個體的人和事物什麼的,還是有一定的操作性的。

     反正有了新人三枚之後,他可以從日常幫忙的雜務裡逐漸解脫開來,按照我期望的方向去塑造。他表現的也很賣力,或者說無比珍惜我給的任何機會。

     看他每次都弄得傷痕纍纍疲憊不堪,卻依舊各種鬥志盎然的樣子,我甚至有一種錯覺,我其實實在養成一隻貝爺。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多了一項日常,

     調教骨瘦如柴的新人「三枚」,雖然她做起事來還是不怎麼得力,但至少不用擔心,因為長期飢餓和缺少營養,造成的某種程度上神經和感官失衡後遺症,磕磕碰碰的不是撞在門邊上,就是打翻東西。

     還有不厭其煩的糾正她一些怪癖,比如有事沒事喜歡蹲在黑暗中;不願意拋頭露臉,哪怕她這幅長相,恐怕連正眼停留一刻的人都沒有;就算站在我身邊,也要習慣性的努力藏進我,幾乎不存在的影子裡。

     還有走路像貓一樣的,幾乎沒有什麼聲音,雜庫裡神出鬼沒的,讓人一驚一乍之類的習慣。我一度考慮過,要不要給她改名叫阿卡林。

     相比之下做起家務或是整理物品,總是顯出有些笨拙的弄得滿是響聲,就好像正在被人打劫一般,少不得到召來我充滿個人特色的懲罰教育。

     但是我教導和訓練阿骨打,或是給前來拜訪的羅克敵,講解各種典故的時候,她似乎會變的格外的安靜,總之我似乎買了一個奇怪的傢伙。

     突然有一天,消失了大半個冬天的羅克敵,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有德,且感謝我吧……」

     看著他一臉欠揍的表情,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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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五章 出聞

然後我接到第一個跟隊外出的任務,去接收某地奉獻的賦稅,按照慣例這可是一個美差啊。

     特別對我這種負責記數的,不上不下的後勤輔助文事人員來說,可謂風險小,進項快,週期短,油水多的任務。

     主要是去梁山的外圍勢力去徵收糧食布匹,以及其他一些雜物,梁山既然贏了,並且繼續存在下去,那周邊因為官府勢力受損收縮,而失去保護的地方士民,多少要為此付出一些代價。

     山下一個蔭蔽的渡頭,已經有一批人聚集在那裡等候著。

     在這支百多人的隊伍裡,我有些意外的見到不少似曾相識的面孔,貌似在義軍中打過交道的,領頭正是那名義軍老兵鄧坊,沒想到他還好生活著。

     他現今也是個副都頭,據說是從一個雜編什長,重新干到這個位置的,不過還是在備丁的序列裡,常常要奔走輸送與山內山外諸營寨間,只能算在下層頭目階級裡。

     見到我後,沒少一陣唏噓和感歎,從某種程度上說,包括前頭領將岸在內,他們混的大都不怎麼如意,這次好容易被重新聚攏起來,不由抱上了某種期待和盼頭。

     又等了一會,卻沒有等到將岸的到來,只好略帶著失望由老都頭鄧坊領頭整隊出發。

     預期中作為這件事推動者,前頭領將岸的缺席,多少也讓我有些遺憾和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卻不知道來自哪裡。

     等人到齊了之後,我們就分批登上水營提供的板頭船,這種船扁平寬大,吃水淺且四平八穩,調轉方便,尤其適合在這種水泊河網地帶輸送往來。

     數百里水泊,還有同樣面積甚至的葦蕩草澤,構成小梁山脈最好的外圍掩護,風催草野,蕩漾如毯,發黃枯敗的葦花已經掉盡,只剩下成片伏到的草桿。

     上次是作為俘虜過來的,因此沒有心情欣賞這個水泊風光,現在總算可以走馬觀花的好好留意一番。

     星星點點的小船上,好些婦人正在打撈水草等雜物,然後挑揀其中可以食用的部分。這也算是我當初生產自救的一點小建議之一。

     伏葦也被成片的拔起來,剝出來白白的脆根,味道稍甜。對普通人家也是不錯的小菜。另一些人則在用木鏟在荷葉枯敗的淺灘上挖藕,大冷天滿身泥濘的卻在冒熱氣。

     看到他們辛勞和無奈,我忽然覺得我自己的境遇,也不是那麼糟糕了。

     船在曲折盤繞的水道中,且行且遠,很快前後都淹沒在不見邊緣的水澤葦蕩之中,我的思緒也隨著這些連綿如雲的葦蕩,飄搖起來

     按照羅克敵的說法,我到了這裡,自有一番驚喜的,因為有內部消息稱,梁山諸軍在開春,都有意再度擴編增補,然後在包括這只前義軍在內的降眾中,再選精幹之士,另編成若干個新都、團頭。

     這次輪到的外出差遣,不過是附帶的考察之行,算是照顧我這個老熟人的淵源,也是變相沾了我的光云云。

     因為,據說這一部歸降梁山的人馬,著實整出了幾個表現不錯的人物,被某些上層看對了眼。

     不過這所謂的熟,也不過是行路漸遠之後的某個偶然回頭而已,或者說只是來自某種形同陽謀的變相試探而已。

     我這麼思索著,在這一路上又有來自小梁山脈其他山頭的,大大小小好幾股人馬加入,最後這只徵收隊達到了四五百人,領隊的權利也被交到了一個叫戴宗的中軍都頭手上,他雖然沒有神行太保的本事和綽號,但是對我還算客氣。

     似乎是被人事先格外交代過一般,他甚至讓鄧坊的麾下,安排了幾個人跟著我聽從吩咐。

     迷宮一般的河網中,一次又一次的豁然開朗之後,我們已經來到了河口,一個半延伸到河中的小型水寨。

     重新踏上陸地之後,就梁山附屬實力的邊緣,人為踩出來的大路兩邊,戰場的痕跡依舊,折斷銹蝕的兵器和旗幟,因為數量太多顧不過來而沒有被掩埋,又被野狗什麼的七零八落的屍骨,在泛白的草叢中,依稀可見。

     各種被焚燬的村落和拋荒碉地也沒有恢復過來,在一片死一般的靜謐中,淪為烏鴉和野狗流竄盤踞的樂園。

     這種景像在我們的行程中,持續了很久,直到看到低矮的土牆和籬笆,和孤零零的犬吠雞鳴聲。



     不過這不是我們的目標,在一片噤聲的靜默和隱藏在草屋蓬戶中的窺探中,我們穿過這裡,順便帶走了狗和雞鴨等,所能看到的活物,繼續前進。

     這次沒有再走多久,就到了我們第一個目的地,被殘缺不全的矮牆和乾枯的水溝,所環繞的小光縣。

     小光縣,舊如其名,是一個賦稅戶口評級最下下等的小縣,還是廣元年間,從青州治下析分出來的眾多新縣之一,作為商路集鎮發展起來的。

     雖然已然破敗的厲害,但好歹是個縣治,因此城中大抵還有好幾千號的常住居民,維持這對四野鄉民,徵收和交易日常的基本職能。

     作為一個下等小縣,這裡低矮的土圍子上,儘是像被狗啃出來的,被攻打破搗毀的痕跡,還沒有來得及填補上,

     破敗的縣城之中,面有菜色的居民,沿街的店舖,還留著火燒和刀斧砍砸過的痕跡,街上幾乎看不到人,連野狗都知趣的夾起尾巴,躲在房屋和街巷的陰影裡,

     只剩下一些建築還沒來得及修不好的破洞裡,那些塗滿灰土心驚膽戰的面孔,以及畏畏縮縮躲在門板和窗扉間隙後面,小心窺探的目光和眼神,

     這只是戰後的梁山,對外圍勢力的宣誓所有權而已,因此幾乎沒有遇到阻礙的力量。

     控制了幾個出入要點後,在被燒燬的衙門廢墟上,叫戴宗的領隊,開始召集頭目們大聲的交代。

     「按照規矩,砸門好容易出來這一趟……」

     「大夥兒可在此處,好好找找樂子……」

     「順便看看自家有什麼用的上的東西,儘管去拿」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我格外交代道

     「夏簿記,您就算是想要女人,也是沒有問題,看上哪個儘管去交涉……」

     「只要事後不要把人弄死了就好……」

     我不由撇撇嘴,好吧,我對女人十分飢渴的謠言,也在梁山上傳播了麼。

     被拖選出來交涉的幾個居民代表,站在長街口,戰戰兢兢抵好著這些外來者,進行小心翼翼的交涉。

     除此之外,就是風捲長街,塵埃和垃圾一起飛揚的寂寥,偶爾洋溢著不懂事孩童的哭聲,隨即就被心驚膽戰的父母給遏止了。

     其中唯一的亮點,就是在梁山眾到來後,屈指可數幾家被迫開門經營的鋪子。

     豆雜鋪子,縮在櫃案後面,身如篩糠的鋪主,看著這些暢懷大吃大嚼的漢子,一聲都不敢出,

     用豆渣和雜面做成窩窩頭一樣的東西,還有濃稠豆汁和小米煮叼粥水,還有醬鹵老豆腐蓋的蒸麥飯,切上許多大蔥和芥菜,雖然沒有什麼油水,但是吃起來格外的香。

     打包許多份,作為回程的乾糧,然後留下半匹粗絹,算是作價。

     其他什麼的鹵熟、炊餅、醬干、壇菜之類的,也收羅一些,算是私人稍的手信。

     當被挑選出來的健卒,牽著騾馬,開始巡查這座不大的縣城的時候,我也開始帶人在城中晃蕩。

     我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找什麼女人,而是藉著這個由頭,查看了這座小城裡的大部分營生和維持日常運轉所需的行當。

     雖然他們閉門不出,但是不妨礙我帶人敲進去,然後在一家老小驚恐的眼光中,取走一些樣品,算是某種程度的社會考察。



     而跟我去的其他人則是一副不明覺厲的表情和樣子。

     整個過程波瀾不驚,雖然遭到過兵匪多重的劫掠,但是剩下來的人,還是為我們湊出了所需的東西。

     十幾大車的糧食,有稻米也有麥豆,還有用簍子裝起來的灰白色海鹽,壇裝的醬料和酒水,成捆的白素布,一些不規則碟錠,整疊的皮子和肉乾,籠子關的活家禽,以及若干名已經哭干眼淚的女人。

     我在鐵匠鋪和各種金工手藝人家的巡視,也暫告一個段落了,我的行囊裡裝了一些叮噹作響的玩意兒。

     留下些許哭喊聲和瘡痍之後,然後是沿著道路的下一個集鎮。我的任務十分輕鬆,就是隨便點數和記賬,基本上需要什麼東西,跑腿什麼的都有人搶著去做。

     當我的袋子裡,已經裝滿了各處收羅來的零碎,滿載物資的大車也排成了長龍,車上的女人也達到了二十多名,各種成色不純的金銀錠子和碎塊,裝了一匣子,

     按照山上的規矩,外出巡收的東西,除了可以當作錢用的財帛之外,允許有二成到三成作為例行的差遣物耗,當然實際徵收到的東西,遠不止這些,早把這些折損攤了進去。

     有本事的帶隊還會因地就食,因此這些物耗的指標往往被節餘下來,作為私人的好處。一般頭目們瓜分其中的半數,剩下的分潤給其他普通兵卒,具體到個人頭上,也算是一筆小小的收益。

     但是最受歡迎的是這些找來的女人們,只要是一停下來歇腳的時間,她們身上總會爬滿了各種各樣的男人,每天天黑後,身段長相最好的幾個女人,還會被輪流留在頭目們的帳篷裡過夜。

     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激勵手段,幾乎是人人有份,唯一沒有動過這些女人,也就是我和老軍鄧坊。

     我是因為實在看不上,也不忍心折騰這些一有空,體內就被迫灌滿各種男人體液的可憐人,至於鄧坊,就不知道什麼緣故,在一片谷精上腦的男人中,很有些潔身自好的味道。

     我或許會偶爾同情、可憐她們的境遇,卻也無能為力改變這種現狀,就算我偷偷把她們放走一些,估計戴宗那些人,也不會格外追究什麼,但是這麼做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因為她們就算回去,也沒有什麼好結果,倒不是因為什麼封建腐朽的貞潔觀念什麼的,事實上這亂世之中活著就相當艱難,沒有多少閒功去計較什麼禮教。

     但只要梁山依舊屹立一天,他們的父兄家人就不敢也不會輕易接納,這些半路逃回來的女人。反而那些畏懼梁山威勢的鄉人鄰里,會把她們看作取禍之道,或是不祥之兆,重新送回山上來,或是秘密打殺弄死,以去後患。

     這就是狗屁的世道,天殺的紛亂時代,無數個地方,每天不停發生的悲劇和慣性之一。

     我也只能給點建議,比如以奇貨可居的理由,稍微的善待這些女人,在食物和衛生上給予關照,換取更好的服務品質,減少安排的頻次,懲罰那些過於粗暴的行為,避免過度使用,而影響可持續發展什麼的。

     結果,

     期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有個來自地方上年輕男子,在兩個同伴幫助下,就居然想乘夜潛入營地中,救走被梁山眾徵收的某位青梅竹馬之類,哪怕她已經被人開發的不能再開發。

     他都已經得手了,然後因為女人的懇求,而想多帶上幾名,結果這些被輪的有些腿軟的女人成了他的負累,結果逃離的時候,驚動巡夜的老軍鄧坊,被當場捉住。

     然後這三人都被殘忍的砍掉四肢,割掉舌頭和下身,豎插在木桿上,留在路邊做成標記,直到我們拔營走的時候,還未徹底死去,還是鄧坊給補刀才結束了痛苦。

     作為被營救那名女伴的遭遇,在一群男人的圍攻下哭干了眼淚,像一具破布娃娃一樣的任人擺弄。

     這件事,也讓我再次堅定了,一有機會就離開梁山這個不善之地的決心。

     可遠遠望見作為州府屏障,卻已經空空蕩蕩的官寨的時候,我們終於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相比出發時需要繞遠一大圈的徵收線路,回來走的是另一條更短更直的路線,因此,

     很快就來到了一處渡口,按照約定,右營從外地回程的舟船健兒,會負責接收和捎帶運送上我們一段。

     渡口冷冷清清的不見一個人影,只有幾件破敗的歇腳棚子和土圍茶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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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六章 忽來

我忽然聞到來自風中,隱約一種金屬和汗臭混雜的味道。

     風聲忽然大了起來,吹動的葦蕩搖曳不止,不對,是奔走突進的低吼聲。借助葦草的掩護,突然冒出來大量綽約的人影,幾乎一下子就逼迫到了近前。

     隨著刀光血色和慘叫聲,將這只行進中被拉長的隊伍,攔腰截斷成數股。那些滿臉寫著鬆懈和倦怠的梁山眾們,幾乎是猝不及防的成片成片的被撲倒。

     「向我靠齊……」

     老軍鄧坊奮力高喊著,揮刀磕飛一隻飛斧,呼咻著狠狠彈切在我面前大車上,嗡嗡作響。

     他已經一腳踢倒砍翻一個衝到身邊來的襲擊者,又格住另一個揮砍的刀手,用帶盔的頭狠狠撞的對方臉上紅白四濺。

     這時,才像是遲到的聲調背景一般,各種女人哭喊的聲音,梁山眾們驚慌失措的慘叫和亂喊,讓場面亂成一團。

     嚴格說這只是一隻武裝徵收隊,因此沒有太多出戰的配備,幾乎大多是便於遠行的輕裝短兵和少量的矛手,盾和弓弩的配置幾乎沒有,更別說小貓兩三隻的哨馬。

     坐在大車上的戴宗,幾乎第一時間成了對方的集火的目標,他甚至只來得及站起來喊了半聲,就被好幾柄投斧和箭矢,齊齊打在身上血花四濺,軟綿綿的滑落下去

     然後他的副手,另一個來自水營的都頭,乾脆緊跑幾步,被一隻流箭戳在腰上,悶哼一聲去勢不減跌進河,帶著划動的水花和洋溢的血色,遠遠的飄流而去。

     另外幾個頭領也好不到哪裡去,手足無措,反應遲鈍是他們最多的表現,我甚至在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個身影鑽到了大車底下,拚命往身上塗抹血漿裝死。

     於是剩下猶然在奮戰抗爭的老軍鄧坊,就成了大家靠攏的主心骨。因為他身邊都是前義軍的老人,因此很容易就依言聚攏成團,反而傷亡看起來不是那麼大,距離遠的那些梁山眾,也連滾帶爬的向他奔逃過來。

     因為先前正在和他搭話的緣故,我也運氣不錯的被這些人,給團團圍在了中間,第一時間伏低身體靠在大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平復差點跳出嗓子眼的心臟悸動。

     在他的怒吼和號令之下,各種放在大車上的兵刃和槍矛被拿出起來,架在歪歪斜斜推翻成一片的大車上,算是形成最初步的防線。

     在參差不齊的矛尖前,被接二連三戳死了十幾人後,這襲擊者的攻勢不得不一頓,顯出了某種頹勢和乏力。

     鄧坊身邊聚集了隊中小半的人手後,那種遇襲的慌亂和驚恐,也在這些梁山眾臉上慢慢消退,然後變成某種羞憤和同仇氣概。

     在鄧坊的領頭下開始結成一隊,帶著重新恢復的些許悍勇,返身衝向這些陌生的敵人,將那些尚被分隔和圍攻中的同袍,還有些許出氣的,都被連拖帶曳的裹挾回來。

     從某種程度上說,到了這個地步,這次不怎麼合格的伏擊,已經達到部分目的了這只徵收隊幾乎折損了過半人手,各種徵收的物資也丟的七七八八。

     失去了突然性和正面的優勢,已經沒有必要再死纏下去了。但是那些襲擊者重新聚攏之後,只是緩緩的退入草蕩,卻沒有真正的離去。

     我忽然感覺到腿有些發麻,讓後看著地上輕輕跳動的沙粒,才發覺並非我腿發麻,而是地面輕輕震盪了起來,老軍鄧坊也察覺了什麼,暴起怒吼著

     「轉頭戒備……」

     然後道路另側邊緣的葦蕩,突然成片倒了下來,飛揚紛舞的草葉碎塵中,猙獰咆哮的騎手,像是魚躍的鬼魅一般,刺破了這層塵霧構成的薄薄屏障,

     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

     粗短柳葉扁矛的雪亮反光,而不是那種炮灰用的粗糙生鐵尖,也不是老兵所用精心磨礪好的長尖矛,為首的騎士,更揮舞著一隻帶斜突的精鐵馬槊。

     隨著簡單順勢揮舞的動作,的慣性,如雷霆一般,將一小撮落單的部眾,撞倒踩踏在馬下,然後將最後一個人,猛然掉飛起來,如同一片風中落葉。

     「是官軍的馬隊……」

     「他們怎會在這裡」

     「該死的官狗……」

     「矛頭都給我轉過來……」



     「攔住他們……」

     「穩住,穩住……」

     雜七雜八的紛亂和叫喊聲中,一些膽小的人,已經開始掉頭想逃進蘆蕩中,然後被人沖背後打倒。

     面對黑壓壓小跑著衝過來的馬隊,迎面吹壓的風中,送來人體和牲畜流汗混合成的腥臭味。

     前排的這些梁山眾的臉頰和眼瞼開始充血,但是更多人的手和腳開始抽搐,就像是風中落葉一樣飄搖著。

     然後是沉悶的撞擊和骨肉摧折的破裂聲,被壓抑之後猛然爆發出來的慘叫痛嚎聲,

     僅僅一個照面,就讓前排稀疏不等的列隊凹陷下去一部分,他們的身姿像是被戳破的水囊一般,隨著蜷縮倒下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著,將血水噴濺的到處都是。

     少數沒有倒下的人中,領頭持矛的老兵鄧坊,滿是溝壑的臉上也多了一條血痕,但是僅僅如此而已,猛地反手投擲出去,頓時釘著一名騎手的肩膀,將他從馬背上掀翻,滾落間又絆倒了另一騎手,一呼一吸間,他又揮動另一桿搶來的馬矛,逼退了第三名騎受。

     這個停頓,終於讓剩下的人反應過來,亂糟糟的將缺口補上。

     而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目瞪口呆兼驚懼的站在原地,接二連三的變故,僵硬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這具身體殘存的本能,讓我恢復過來。

     依靠著車板的掩護,我大口喘著氣,將一隻袋子裡的零件掏出來,抖手著好容易組成一隻手弩,摸著皮扣上的箭排,咬著牙在溝槽裡拉上一隻無尾箭。

     顯然作為我在山上反覆射擊練習的成果,在這種場合幾乎沒有什麼改善,對著潺動人頭前方奔馳的身影的,搖晃的幾乎瞄不準目標。

     不時有空中飛過來,咄咄聲音的打在木盾手牌和大車上,夾雜著痛呼哀嚎倒下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催命的符咒一般,讓人怎麼也沒法集中精神。

     提前量,提前量,我努力提醒著自己,第一支短矢扣發出去,低低的弧線穿過飛揚的馬腿,落在塵土中。

     然後裝上第二隻就快得多了,慘叫聲還在繼續,這一個片刻,又有十幾人加入死傷者的行列,短時間內,滿地流淌的紅色血水,就將翻出來的泥土染成褐色……

     就在他們倒下的那一刻,我猛然扣下機紐,嗡嗡顫動的細微反作用力下,灰色箭桿咻地的消失不見。

     還是算錯了提前量,想射目標最大的身體,卻落在了沒有防護的馬股上,於是帶著騎手驚痛的奔跳起來,然後被幾名突前的矛手,齊齊穿刺在身上,血如泉湧的栽翻在塵土中。

     輔助殺一血達成,我心中莫名其妙的冒出某個遊戲術語,鞋卻變得平靜多了,然後壓上第三隻。

     這具手弩輕巧而精緻,鐵骨貼簧片的臂弓,據說是軍州配發給騎兵軍官用的防身利器,只是梁山上的人,素來用不慣這東西,不知怎麼就弄斷弦,丟到這雜物庫了,重新找人換上截短的角弓弦之後,然後用草汁和煙灰,染成花花綠綠的偽裝色,就成為我的收藏品。

     就像是開啟了我身體內的某個開關一般,手抖的幅度變小了,呼吸也慢了下來,裝填的動作也平穩了許多。

     第五支短矢,再次射中一名騎手的肩膀,他負痛的低伏下肩膀,輕易衝出我的射界,不過卻帶動著好些騎手,主動聚攏到他身邊。

     直到被怒罵和呵斥著,重新散開,不過已經錯失了進一步擴大突破的良機。

     礙事的傷者和屍體被拖到人群後,老兵帶頭一個突刺,就將三名分神的騎手,給掀翻下馬來,只有一個狼狽不堪的滾爬逃開,另兩人則被毫不留情的刺中臉頰和胸膛,變成冰冷的屍體。

     終於拚死打退了這些馬隊的突襲,我們也再次縮水了一大半,雖然只是幾刻間的功夫,卻彷彿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傷者和死者橫七豎八瞪在血水裡,慢慢發出而死去。

     射空一打以上短矢,我手的指腕也變得又酸又軟,的幾乎都扣不上弦了,直接擊殺的戰果幾乎沒有,因為這些穿著號服的官軍馬隊,人人都有防護,最少也是一件釘皮套子。

     因此只要是不正中眼睛喉頸之類的要害,短矢的威力有點不夠看,倒是身邊幾個拿著弓箭的梁山眾,跟著我動作,瞄哪裡也射哪裡,頗有好幾個戰果。

     臨時的領頭鄧坊,略微讚許的看了我一眼,囑咐道

     「注意掩護……」



     接著突然一個快步衝到前面,拖起兩具尚且完好的的屍體,搶步回到陣列中,挑開包頭和衣襟,不由臉色大變。

     「白沙寨,飛流都……」

     「該死,他們是山外諸營的人……」

     「就算穿上官軍的號服,馬匪子們的那股子臭氣,咋也聞的出來……」

     倖存的部眾中,也有人認了出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咋們做錯了啥麼……」

     可惜已經沒有時間容他們多想了。

     攻打再度受挫,那些敵人也似乎失去了耐性和信心,開始搖頭晃腦的左右顧盼,慢慢退了開來,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就像是咆哮的烈風一樣,馳騁馬背上的身影,突然再次奔卷而出,卻是一隻沒用動過的生力軍。

     這些騎兵看起來更要精銳的多,好些人身上甚至閃爍著某種光澤,那是作為正軍頭目或是將主親衛隊,才可能有的金屬類護甲。

     他們像是獵人般的嫻熟而老練,用咆哮和長矛馬刀的威懾,驅趕壓縮著邸角而聚的鹿群。

     用短矛和手斧聚而投射之後,不停的盤旋著從邊緣掠走,然後用矛尖和刀鋒放倒一些反應不及的身影,他們被刺傷或是帶倒在地之後,緊隨其後的同伴就會用踩踏和戳刺來製造更多的傷亡。

     「前軍的馬隊,也派人插手了麼……」

     鄧坊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齒的吼出聲來。

     「還真是看的起我們啊……」

     「本部何德何能,蒙的山上那幾位大人物的如此看中……」

     面對如此出言挑激,對方毫不做理會,悶聲不響的反覆衝殺過來。雖然這時候已經看清楚,他們人數並不會太多,但是齊頭策馬衝殺起來的時候,赫然有一種山搖地動的錯覺。

     身邊時堆積傾倒在地上的各色貨物,被重新佈置成權當心理安慰的防線,一種一籌莫展窮途末路的感覺,開始瀰漫在剩下的人臉上。

     我也被拌了一下,卻是個開裂的醬菜甕,流出來的醬湯,正在散發出某種刺激的味道。然後某種思路被觸發了。

     我抓起一個酒罈子,用力丟出去,碎裂在陣前潑灑了一大片,然後在他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我緊接著丟出一根燃燒的柴火……

     結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落在酒水上的柴火,冒出陣白煙就熄滅了,我楞了一下,敵人也楞了一下,然後一隻細長的投矛飛了過來,作為我的回禮和問候。

     顯然我又被那些YY無極限的古裝劇給誤導了,好吧不是什麼酒都能燃燒的,特別是針對只能釀造低度酒的古人來說。

     但是我的舉動啟發了奮戰在前的鄧坊,他將另一個罈子丟了出去,這是一個油罐,然後其他人有樣學樣的……

     又付出是幾條人命的代價之後,拋灑在被掀翻大車之間的柴火和油脂,

     這下終於燒了起來,隨著腳下逐漸竄起的火光,衝進人群中的馬隊也亂成一團,雖然可以蒙上眼睛來,驅使坐騎衝過危險區域,但是生物本能畏火奠性,卻不是那麼好消滅的。

     雖然他們在火焰中的亂蹦亂躥,同樣也我們帶來了不小的傷亡,但是對這些馬上健兒的士氣打擊卻是更要命的,那種人馬一體被灼燒出來慘烈嘶鳴聲,讓其餘騎手原本意志高昂的坐騎,也不免嘶鳴奔喘著搖頭晃腦,開始畏縮不前。

     甚至是反抗性高舉前蹄聳立起來,導致的隊列,出現了某種混亂,

     戰場上停下來的騎兵,可是比步卒更大的目標和靶子,這次不用人再喊什麼口號,所有的短矛和弓矢,雜七雜八的重物,都被一起丟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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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七章 聞變

   屍體血泊在斜陽中凝固成一個永恆的顏色,但是我們至少活下來了。在那名馬隊首領,被一個老醋罈子砸倒翻落馬下之後,這些莫名其妙殺過來的敵人,終於莫名其妙的突然退卻了。

     作為我們這些孤魂野鬼存活下來的代價,是死了很多人,生死存亡之間,很多人會表現出,比如歇斯底里或是惶不可終,

     於是驚慌失措的人死的最快,臨陣脫逃的人次之,膽大冒失的人死了,膽小怯弱的死了,不夠小心的也死了,運氣不好的更死的不能再死了.

     於是能挺到最後的,居然都是些平日裡性子和表現比較中庸平穩,多少懂得配合,還有一點點運氣的人,

     五六百人的巡守隊,囫圇活下來的還不足百餘人,可謂慘痛之極。但其中倒有大半是前義軍的人,就未免有點天意弄人了。

     派出巡哨,收拾現場,分揀甲械,包紮傷口,扎制車架,將丟棄的物資,回收一部分尚可使用的,燒了十幾大鍋湯粥和肉膾,暖暖殿進飢腸轆轆的肚子,總算恢復了一些精神氣頭和體力。

     刻意被壓抑的中。

     作為碩果僅存都頭級的人物,鄧坊已經是當之無愧的領頭人,他正在沉默不語的,把玩這手中作為戰利品的那只長梢,

     「我們還有四十七匹馬和二十六隻騾子可用,……」

     「各色口糧肉乾醬菜酒水,也足當剩下的人半月之用……」

     「完好的大車有十一輛,只要配上騾馬就能用,受傷的二十幾個人,都可以坐上去……」

     「剩下能拿兵器上陣的,連你我在內還有八十七個……撿回來甲杖器械倒是充裕的很」

     「差不多人手一套甲子或是皮套,一桿矛和刀,三隻投矛還有餘……牌有二十多件,弓也有十六具……」

     「這樣可以稍稍安心一些了把……」

     他歎了口氣,示意我坐了下來,遞過一個烤熟的薯,雖然因為品種不良的緣故,只有小孩拳大,但是熱乎乎的咬進去,還是頗為焦香可口的。

     「將頭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告訴什麼.」

     鄧坊楞了一下。

     「告訴你我們有.難道你不曉得……」

     我也愣了一下。

     「那位監軍被山上待若上賓的事情……」

     「是麼」

     他重重稻口氣

     「山上將我們這些四散的降人,重新聚攏到一處,顯然是沒有好事啊」

     「虧我還抱有想念,與將頭麾下的弟兄們再會之期,」

     「看來我們的重聚之日,就是死無葬身之時啊……」

     「看來山上那些人是鐵了心,要用我們明年的祭日之期,去換取那位公公的回心轉意了。」

     我用力的晃了晃頭,很多雲山霧繞的疑點和片段,在這一刻也彷彿想明白了。只怕一直和我走得近的羅克敵,也成了別人的一枚棋子了。

     「看來山上要的不僅僅是我們這些新附者的命,還想要官軍招安洗白的機會啊。」

     我喃喃自語道。

     所以當初我們在陣前,將這個死太監和他所代表的一小群官軍,獻了做梁山的投名狀,於是時隔今日,梁山的某些人,也將我們獻了出去,作為與官軍和談的一點附加條件和誠意。

     這可謂是頗具粉刺的事情。

     「若是這樣的話……」

     我低聲道。

     「水營的船,怕也是再不回來了」

     「什麼……」

     另一個走過來的頭目大驚失色道

     這個消息頓時打斷了那些,尚且保佑僥倖心理的人。他們的乾糧掉在地上,包紮傷口的動作也僵住了。

     然後變成一場亂糟糟的爭執,有人嚇破膽,有人卻急切像回山,還有人希望原地休整觀望兩天,再走。

     「人心已經散了麼……」

     我看著爭執的面紅耳赤的他們,輕輕歎息道。



     梁山這些日子,居然已經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好些人,讓他們不願意輕易捨去這個好容易獲得的身份和認同。

     「我們走陸路回去……」

     最後老軍鄧坊斬釘截鐵的道

     「再做觀望……」

     事實是殘酷的,刻意忽略的真相,只不過被拖延了一段時間,才被迫重新面對。

     「我們回不去了。」

     好些人對著梁山的方向,嚎啕大哭,或是四肢酥軟的跪倒在地上。

     大片過火後的葦蕩中,到處是殘燼或是餘下火頭的灰煙,在一片灰黑斑駁的大背景中,裊裊直上。

     被焚燬的水寨和渡頭,還有飄滿河道的各種焦黑碎片和浮屍,頻頻的出現在我們眼前。

     數日之前,還曾是高朋滿座,賓客雲從的聚義堂中,

     已然化作血肉橫飛的修羅場,短暫而慘烈的遭遇戰,已經分出了結果,

     攜刻這忠孝節義的屏風大扇前,一個人頭滾落在鬚髮發白的大首領腳下,赫然是那位死不瞑目的軍監公公葉孟言。

     僅僅這一個晚上,就讓他的頭髮徹底變成了白色,精神萎靡而氣勢衰減,短短的片刻間,梁山九曜的交椅就空出了兩把,

     最有可能接任的二頭領陳舉,已經變成一團無法分辨的碎肉,另一個負責梁山上下錢糧的總櫃頭朱太功,則口吐污血的僵死在案上。

     似乎轉眼之間,大天君的心腹和核心圈子,已然五折去二。

     沉重的喘息和綽約的火把晃動之間,大首領用腳尖,輕輕踢了葉孟言的人頭,歎息道

     「何苦由是,要走到這一步呢……」

     站在他面前,赫然代表的是梁山上年輕一代中,最為激進的軍將頭領,他們有些緊張,又有些憤慨的緊盯著這位大首領,卻沒有人回話。

     「算了……」

     盧天君擺擺頭,

     「出來吧,這種謀劃可不是你們這些,可以想出來的吧……「

     「你的青林隊呢,是不是派去劫殺,還沒有回來……」

     大冷天也依舊習慣搖著扇子的軍師風君子,從人群後面走了出來,淡然道

     「果然是你的算計麼……」

     盧天君的臉皮抽動了一下,看著這位配合默契多年的老夥計,頗有些說不出的感慨和滋味。

     「那你又是什麼時候倒過去的……」

     中軍兩班的總教頭曲連榮,就像是影子一樣的站在風君子身邊,正眼都沒看過盧天君一眼,也沒有出身。

     「或者說,從一開始,你們就互為表裡而已……」

     作為盧天君的底牌之一,如果沒有這位甚沒存在感的總教頭,各種的掩護和遮蔽,只怕身為軍師的風君子,也沒那麼容易串聯和勾結這些激進派,推動事情演變成如今的局面?

     「談不上算計,」

     風君子繼續道搖扇道

     「只是沒法看慣,你們為了結好那些官狗,連新上山的兄弟,都捨下手去截殺啊……」

     「不過……」

     盧天君扯動嘴角笑了一下

     「但你還是坐視其成了不是……」

     「若不是如此,我們有怎的輕易偷梁換柱呢……將你身邊那些礙事的支使出去呢……」

     「多虧了這位好兄弟,給你通風報信啊……」

     軍師身邊走出一個身影,赫然是臉色青白的將岸

     「好個號稱無爭的風君子啊,他們是什麼時候,都成了你的人啊……」

     「因為我能給他們你給不起吊件……你已經老了,老的不適合再帶領大夥兒了」

     「現在老營剩下的人,大都站在我們這邊了,」



     「盧天君,你還要負隅頑抗,多費死傷麼」

     此起彼伏聲色俱厲的聲音中。

     盧天君不說話,只是死死瞪著人群中的土燿鄭買臣,讓這個前心腹有些心虛的退了半步。

     然後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曾經被他寄予厚望的季公孫,他也表情如常的站在叛亂人群中,心道這是你的依仗和底氣麼。

     「想要自立門戶倒不算什麼,梁山這些年積攢下的本錢,」

     人稱金燿的阮七走上前擋住他的視線,苦口婆心的辯說道。

     「但是萬萬不能和那些官狗談招安啊……我輩這些年枉死在他們手中的人,還少麼」

     「不招安,還能做什麼,讓我們的子孫世世背著賊名,為別人去火中取栗麼……」

     大首領身旁,斷掉一條手臂,滿身血污的白狼蕭尹,忍不住激動的大喊起來。

     「賊名,你以為我們都願意做賊寇麼,都是這天殺的世道,該死的官府,把我們逼成賊寇的……」

     阮七也禁不住怒吼起來。

     「不做這個賊寇,我們大多數人就得做那路中橫倒的枯骨啊……」

     說這句話是個白鬍子老頭目,他叫宋長生,也是老營第一都的都頭,開山立寨的頭批老人之一,顯然對梁山極有感情和歸屬感。

     「拿這山內山外十數萬口的身家性命,去換你少數人的前程.倒是天作的好買賣啊」

     這句話讓對峙的兩邊,再次怒罵著爭論起來

     「混賬,這是何等喪心病狂之輩的生遙……」

     「堂上死在這刀下的,那個不是你的父兄輩,……」

     「生遙不生遙,難道官軍都能毫無芥蒂的收納,這十數萬口麼……」

     這句話,像是打中了要害,盧天君身邊頓時啞聲了,連帶他的親衛,也忍不住偷偷看著自己的主上。

     「眼下官軍受創甚重,且虛與委蛇議得招安,獲得治理地方的名分和實質,才是我們洗脫舊名的桎梏,爭據一方的良機啊……」

     盧天君慘然一笑,臉上的傷口就像猙獰張開的嘴巴,泊泊的流血不止,染紅了半邊肩背。

     「可惜你們就是不能明白我的苦衷……」

     伴隨著他這聲歎息。

     樑上突然非出來成片的箭矢,將這些為了近戰方便而僅持短兵的人群,咄咄射的人仰馬翻,不知什麼時候一群人手持弓弩,站在樑柱之上的陰影中,他們顯然是盧天君的最後底牌。

     風君子冒著冷汗看著,透過九座鄭買臣後頸的血箭,大聲的呼喝著,讓更多的人衝了進來,掩護在他身前。

     高舉起桌椅,冒著入肉的箭只,猛然衝前,然後將手中所能找到的東西一起丟上去,雖然大多數準頭很差,但是還是有一些落在了樑上,將上面的人撞落下來,被剁成肉醬。

     屏扇後面的壁板,突然倒了下來,露出一個更大空間,湧出好些披掛整齊的扈衛,將盧天君等人團團圍住。

     隨著衝進來弓弩手,用箭雨與堂上的對射,失去壓制的叛軍們,也和內廳暗室中湧出來的救兵,殺成一團。隨著倒下來的門戶和搗碎的壁板,越來越多湧入聚義堂中的叛軍,逐漸佔據了上風。

     退到廳外的風君子還沒鬆口氣,

     「救援首座,殺光逆賊……」

     一陣喊殺聲,壓倒了外圍的動靜,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連帶著他們所持的火光,也變得雜亂暗淡起來。

     盧天君也在最後的親信護衛下,退到了依山而建的聚義廳,二層建築的露台之上,

     他看見新衝上山來的人群中,一身鮮紅大氅的女性——陸玲瓏,以及緊隨左右的人群中,為首的正是梁山供奉的首席霹靂火,馬軍步騎將的劉琦,以及據說正在養病中的月燿郭威,營造總監石恆,頓時明白了一切,

     這為一貫鐵石心腸經歷無數的大天君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的溫情眷戀,女人終究還是靠不住麼。

     「」

     風君子看了眼堂外一邊倒的激戰,又看了看擼台上,大首領更加鐵青的表情,有些恍然大悟,嘿然失聲慘笑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好啊……真是好的很.」

     繼季公孫所代表的蝦夷藩之後,陸玲瓏身後的耽羅藩也耐不住,親自跳到前台來,像換一個更加言聽計從的代理人了麼。

     這麼說東海三大藩,已經有兩家都打破默契,介入到梁山的事件中了麼。還沒來得及讓他多想。

     梁山唯一一隻火器隊開始發威了,隨著被保護在盾牆中齊刷刷揮舞的手臂,和飛舞過人群頭頂的的擲彈,

     噴吐的煙火和炸起的塵土碎石中,迎面衝過來的梁山老營勁卒構成的排牆,像是被撕開的布條一樣,在血肉橫飛和慘號連天中潰敗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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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八章 獨走


  像捲心蛋糕一樣,一層疊一層糾纏在一團的三方人馬,無論是風君子身邊佔據人數優勢的激進派,或是盧天君身邊少而精銳的保守派,都在新加入的海藩派生力軍面前,已經出現了頹勢。

     因為仇恨和憤怨,而殺紅了眼推擠在一起廝殺的人群,幾乎火器發揮最大殺傷效果的最好目標。雖然他們都知道,已經有更加強勢的第三方介入,但是殺得興起的人群卻已經無法放開面對的對手,轉而聯手對抗更大的危機。

     血水將鋪滿黃沙的校場,染成濃重的醬色泥濘,又被踩踏的翻出底下褐土的顏色,沿著幾條大路,湧入這方戰場的人實在太多,不時有人被擠到邊緣,然後從滿是黃土和亂石的斜坡上,哀呼連天的失足滾落下去,摔的血肉模糊或是傷痕纍纍。

     而更多的人,則順著不是那麼陡的坡面,繼續爬了上來,然後時不時被滾落的身體絆倒,糾纏著扯作一團,再次跌落下去。

     突然再次殺出一隻默不作聲的人馬,他們穿著與海藩派近似的服色,直到靠的很近被大聲斥罵,才突然暴起亂砍打殺。

     頓時將掩護火器隊的刀牌手給硬衝散了,於是這些方纔還氣勢如虹的火器隊,開始驚慌失措的四散奔逃,然後紛紛被砍倒在血泊中。

     一群手臂和肩膀纏著白布帶的軍將,也正在小梁山脈的各處關要路口,設立街壘和木柵,將那些惶然不安逃竄的人群和亂兵,強行收容和編管起來。

     散發各種兵器和食物,雖然是草草炊熟的,但是雙重效果之下,多少安定了這些逃人的心思。

     「已然按照預作的備案分頭行事……」

     「困在別廳的大將主和都頭們,已經被解救了出來。」

     「山上的幾處武庫和倉房,也已經佔了下來,」

     「就如事前演作的一般,……只是」

     「只是什麼,」

     「武庫中的甲杖大半空了出來.」

     「果然有人處心積慮的要在山外另起爐灶啊……」

     「不過我們現在有兵有糧,又佔著山形盛要,」

     「就算右軍和前軍,都和我們不是一條心,也可以坐立與不敗了吧……」

     這時就聽見噴湧而上的星火和煙塵,轟然有聲的塌陷,幾乎山上山下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喧囂塵上的煙火中,轟然傾塌的聚義廳埋葬了梁山大部分首領和他們的野心,但是梁山在這個時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沒找到陸玲瓏和風君子的屍體麼……」

     屍橫遍地的聚義廳前,一個聲音肅然到道

     「果然被人,給料準了大半啊……」

     羅驃騎摸著臉上流下來的血水,他的額角被炸起的碎石劃破,甚至還沒來得及包紮。

     「當斷不斷,死無全身啊……」

     「報……」

     一名插著信旗的快腳軍卒,衝了過來

     「山後的海市裡,海藩的船已經離岸了,」

     「且不去管他……」

     羅驃騎擺擺頭。

     「他們還帶走了.」

     聲音到了這裡,已經微不可聞了。

     「該死,想盡一切法子,把那個關鍵搶回來……」

     羅驃騎臉色變了變。

     「不要怕和他們翻臉,只要有這個地盤和人脈,就算沒有蝦夷和耽羅藩,我們還可以再換一家合作的……」

     片刻之後,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麼……」

     滿身血污的羅驃騎,對著一眾倖存下來的梁山中層頭目,喝聲道。

     當然,對著自家的親信是一回事,對著這些人,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我輩本不想插手的,無論投官還是繼續從藩,只要能保全這片立身之基,其他都無所謂的」

     「可是找他們這種做法,只怕梁山上下,幸勿余類了……」



     「願從羅首座大義……」

     餘下的人知絃歌而聞雅意的高聲迎合道,作為梁山僅存下來最大的實力派,就算在有不甘心的人,也沒有抗拒的立場。

     「為什麼要讓我,」

     緊跟在身邊的羅克敵,突然咬著牙根低聲道,

     「把夏先生差遣到山外去……不是說好的麼」

     他一身袍服被煙火繚的破破爛爛,還有燙傷的水泡露出來,這是他親自帶隊襲擊那些火器隊所留下的戰果。

     「若不是他的主張……」

     「你在質疑為兄麼……」

     羅驃騎有些心力憔悴的按按額頭。

     「不過是暫且保全的手段,且做一番試練,看能否為我所用的考驗而已……」

     「只是未想那些人除他之心如此堅決,連首座身邊的暗隊,都蠱惑了出去……」……

     令人絕望的末世情景,時隔數月之後,再次降臨在我身邊,恐怕連我山中歲月,那些積累下來的家當,都一起完蛋了。

     我有些留戀的望著冒出的山頭,短暫時間內的虛假安逸,居然已經讓我產生了某種倦怠的錯覺,我果然是不太適合在這個亂世出頭的。

     因為梁山上發生的變故,

     剩下來的人也產生了分裂,有家眷和牽掛的老人希望,能夠回到山上去,看看自己的家人是否還安好的萬一可能。

     而新補進的人,則不願意多冒險,寧遠回到外圍的村鎮裡去等消息,之前的戰鬥已經讓他們疲憊不堪,寒了膽了。

     然後變成兩個相互指責的陣營,差點火拚起來,最後還是老兵鄧坊出頭,砍死了一個刺頭,強力壓制了雙方的異義,決定各行其是好了。

     於是大家將戰利品和大車上的物資分了,就開始分道揚鑣,作三五股各自投奔出路了。

     其中在老兵鄧坊的帶領下人最多,約佔了一小半,裝備最好的四五十人揚長而去,無論是回家鄉,還是去投軍,或是落草為寇,都有足夠的依仗。

     「你曉得麼……」

     鄧坊臨別的時候,淡然對我道

     「我曾欠過將頭一條命……不過,現在已經不欠他的了……」

     「夏生真不想,和我一起走麼……」

     然後他再次發出邀請。

     「嗯,抱歉,我還另有事為……只能有緣再見了」

     經歷和遭遇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重獲自由的機遇,就這麼一下子擺在了我的面前,都讓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倒是我唐突了……」

     然後他似乎誤會了什麼,我也懶得去糾正。

     「夏生這般的人物,無論在哪裡,相信都有嶄露頭角的機緣……」

     拒絕了同行的要求之後,我又落單了。

     不過他在走之前,邀請不果,還是念及最後一點淵源,分給我一匹眼下最需要的騾子,以及一些行裝和便攜的食物用具。

     「如果還能活著相見的話……」

     雖然馬倒不是沒有,不過對於缺乏騎乘經驗的我來說,就未免有些難度了,相比之下我還是選了之看起來溫馴一些的紅色大騾子。

     至於這只酒紅毛色的騾子,我決定命名為——紅老虎,以紀念某個屢屢被歷史和常識,不停尊重的久遠回憶。

     對於還留在山上的阿骨打和三枚,只能說抱歉了,希望我留下的東西和那些準備,你們能派上的用場。

     為了應對梁山可能的變故,我在雜庫後面,挖了一個小小的庇護所,存放一些應急的東西,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才挖了半截多,也就容納兩個人而已。

     馬背上的鞍具改放在騾子身上並不怎麼合身,因此騎乘起來得格外小心,不過總比慢慢步行道猴年馬月的好。

     往日漁船和運輸船往來的河道裡,已經流淌著鮮紅的顏色,還有一些漂浮的屍體,陸陸續續的掛在岸邊。各種焦黑破碎的殘片,顯然連梁山的外圍,蘆蕩彌補的菏澤地區,也變成了戰場,不過短時間內,這裡還是安全的……

     避開大路,沿著邊緣想我記憶中的方向前進,天很快就黑了下來。

     既然已經是晚上,摸黑走夜路可不是個好主意,我在路邊不遠處的土坡後面,找到一個半凹的位置,用碎石和土塊壘出一個邊緣



     然後借助葦蕩的掩護,編織了一個遮頂,這樣夜晚生出的火光和煙霧,只要不是很靠近,就難以察覺。

     被割倒一圈以防火的韋叢中,葦桿被捆成幾個大小相似的長束,稍稍熏烤和消切之後並在一起,披上厚實的皮子就是一張不錯的野床。

     另一部分較小的葦束,被交叉堆疊在一起,就構成了一個小小斜三角的,僅夠容身的草帳,用石塊壓住兩邊,抹上點泥土和水自然風乾後,也可以權作擋風遮雨的所在。

     上弦的小弩被放在觸手可及的旁邊,還有一把鋒利的短橫刀被插在草帳裡,這算是老兵鄧坊送給我的私人紀念品,然後再周圍用草葉和樹枝做幾個簡陋的小機關。

     這種簡陋之極的東西,本身毫無殺傷力,只是被觸碰的時候會折斷樹枝什麼的,發出比較清脆的響聲而已。

     主要是對付野獸和其他不請自來的東西。然後我用皮扣和發索,重新做一個撒放器,套在手指上,原先做好的失手丟在戰場上,沒能找回來。

     因為短時間內快速上弦,我的手指到現在還有些淤青,然後檢查了一下現有的物資,

     準備了幾個月的東西,大多數都和阿骨打一起被丟在梁山上,雖然很有點可惜和肉痛,但也無可奈何。

     除了防身的手弩、刀匕和皮扣帶上的一些小零件外,手邊可用的東西就寥寥無幾,好在從大車上捎帶了不少便攜的食物和零碎,裝了兩大袋,指南暫時可用針扣和樹葉來湊合,寢具用割下來的蒙布和毛氈,備換的衣服和牛皮匙,水壺和食具都是從敵人身上扒來的,

     但是諸如膏藥、酒水糖塊什麼的就無法可想了。

     一根風乾如樹枝的臘腸和一塊烤乾的豆糕,再加上一小塊鹹魚,被挑揀了出來,算是我晚餐的食材,然後我需要打點水來燒熱湯,。

     因為這條河流瞟了太多不乾淨東西的緣故,我不得不沿著河流走更遠的地方,用疑似動物膀胱內膽的皮囊取水,從某種程度上說,枯死蘆葦繁複的根系,是最好的過濾系統,

     用力壓下去,咕嚕嚕的擠壓冒泡聲中,

     我甚至發現了一隻正在抱窩疑似野鴨的禽類,無意驚動它之後,從相當靠近的位置嘎嘎亂叫躥了出來,然後順手一箭射穿翅膀和胸膛,掙扎撲騰滌入水裡,然後慢慢飄了開來。

     我不由叫聲晦氣,

     這些珍惜地制短矢,都是在山上撿最好的箭材和鐵料,用手工削切打磨出來的,有三尖和菱形兩種簇頭,合起來才一個套子三十多隻,可說是用一隻就少一隻。

     我不得不脫掉靴子挽起褲胯,淌水去撈回來,不過這麼一隻逾斤重的水禽,脫毛蛻皮去內臟後,大概還有一般以上的肉,再加上窩裡七八枚卵子,也能補償我弄濕身體的代價了。

     踩著冰冷的河水,感受這底下濕乎乎的淤泥,我甚至能感覺到又被驚動的魚類,在輕輕觸碰我的小腿。

     我眼角的餘光突然瞟見一個白色的東西,順水慢悠悠飄了過來,不由咒罵了一聲,真是晦氣啊,我明明選了岔道,這東西都能飄到這裡來。

     我心中一動,腰上掛的小袋子,看起來十分精緻,玉質的珠子,在幽暗中,居然能夠微微發光。忍不住伸手去拽,卻發現扯不動,乾脆把拖上來,拿刀割下來,斷茬之中居然有類似金屬絲的色澤,這讓我更加有些好奇了。

     所幸死了不久,屍體還沒僵直或是變樣,依稀看一看出是個孩童到少年之間靛形。

     居然是被淹死的可愛男孩子,我想了想,還是挖坑埋了算了,雖然有點可惜,看著他清秀至極的面容,不免生出一種美好事物總是格外容易凋零破壞的無奈和感歎。

     拖在泥地裡,綢布的衣服扯起來不免使不上力失手一滑,掉在地上被凹凸不平的坑頂了下,突然低哼了一聲,抽搐的吐出幾口水來,好吧,居然還尚存一息。

     只是我翻開衣襟想做點心胸復甦什麼時候,卻楞了一下,雖然外表的打扮是男孩子,但是絲綢質地的內衫和襯裡,明顯是女式的圍子和小衣,好吧,除非「他」是喜歡穿女士內衣的變態。

     我再從股溝摸下去確認了一下,空蕩蕩的白板一塊,嗯,是只蘿莉,我不知道為什麼鬆了口氣。

     雖然身體冷的像塊冰,但是附耳下去還有一絲續尚存。我就像是被某種本能附身了一般,輕車熟路的解開衣裳。

     拿布搽干身體,自上而下按摩了一遍,用布衣和毯子裹起來,放在火邊,然後就聽天由命了。

     又摸又脫的讓我出了一身大汗,肚子也餓了,開始炮製晚飯。

     臘腸硬的像是牛皮,鹹魚塊則像石頭一樣,我只能拿石頭搗爛了,然後和掰碎的豆糕一起,放在兼做小鍋的敞口水壺裡,煮成粥樣的糊糊,再加一點醬干,就是一頓有滋有味食物了。

     那只水禽,也被我插穿身體,放到火上燒掉大羽和粗毛之後,用濕泥薄薄裹了層,埋到炭堆的灰燼裡。

     在我吸溜溜的吞嚥聲中,她再次哼哼有聲的動了動,似乎慢悠悠的轉醒過來,只是眼皮沒睜開,卻在努力舔著嘴皮子,發出某種咋舌的聲音。

     我想了想,那那些卵子拿過來。

     那些卵子敲開後,倒是有一半都孵化出小小幼雛形態來,於是被我丟在石壘邊上烤乾,然後脆生生的驕下去,某種蛋液的腥味中略帶肉香。

     剩下的卵子則被我打在小鍋子裡,和其他乾菜薑片醬塊一起攪拌做成半鍋羹子,捏著鼻子給我舀進她的嘴裡,扭動之間,裹在毛氈毯子下白皙的身體重新露了出來。

     雖然有道是飽暖生怎麼來著,但是你覺得經過無數日美人體藝術工作者的洗禮之後,還能夠對這麼個一馬平川的洗衣板,硬的起來麼。

     「不說點什麼麼……」

     片刻之後,我拍拍她有些迷糊的臉蛋。

     「呃……嗚」

     我一大聲點,她扭頭轉身,背對著我哭泣著雙手護頭蹲了下去。

     我一下子被她這麼一副抱頭蹲防的姿態蔭到了,頓又有些無奈,老子就那麼可怕麼。或者說,你只會學鴕鳥賣蔭的本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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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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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九章 蘿莉蘿莉,順我心意


淮北道,海州,郁洲島港(今連雲港附近),冬季的寂寥之中,卻難得聚攏了好些海舶,讓這個大多數人閉門不出的季節,多了些生氣。

     一所大型娼寮裡,船商胡靜水,也在左擁右抱中,大聲的吹牛著。

     充斥口鼻間的廉價脂粉和酒肉放冷後,反覆回鍋重溫的味道,也絲毫不能影響他的性質,因為他總算從梁山那個死地裡逃了出來

     對於他們這些個半灰不白的,的中小私商來說,這真是無妄之災啊,正當他們在海市上多停留幾天,打算從那些大海藩商人手中,漏下一些殘羹冷筵,接點銷贓的生意,就能好好賺上一筆。

     一隻打著梁山水營旗號的人馬,突然攻擊了這些船商聚集的海市。

     那些還流連在岸上他們和他們的財富、物資,頓時陷入火海和血泊中,乘亂搶劫和殺人的各種閒漢和醉鬼,更是加劇了這種風潮。一些反應不過來,或是拔錨慢的船商,就被人搶上船去,殺人奪貨。

     因此,

     作為活命下來的代價,他難得慷慨的包下整個妓館,提供給自己的船工水夫和各色活計,作為死裡逃生的慶祝之用。

     雖然這些都是來自倭國扶桑藩的三流貨色,臉上需要抹上厚厚的粉,才能掩蓋她們長期淪事風塵,而積攢下來的皺紋和色斑。

     突然這些奢靡喧囂的氣氛,被亂入的一群人給打破了,老鴇兒急忙帶著茶壺護院上前去招呼試探,卻被重重的一掌扇飛,貼在牆上昏死過去,那些茶壺護院也被一一打翻。

     這些服色整齊的漢子,看起來訓練有素身手甚好,在一陣被驅趕的雞飛狗跳和人仰馬翻中,他們沿途一路留下眾多打翻的人體,逕直走到了內廳胡靜水身前。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領頭的男子,突然對著他念了一首詩

     胡靜水咕噥著還想抱怨些什麼……然後他的衣襟就被人單手拎了起來,醉眼惺忪的肥臉,被狠狠扇了幾記,肉眼可見的發紅起來,然後澆上一壺冷酒,

     火辣辣加冰冷的刺激,他這下才算徹底醒了過來,哀聲告求道。

     「列位好漢,萬事好說,要什麼我都給……」

     「這首《詠菊》,是從哪裡得來的。」

     領頭的男子,用一種不緊不慢,四平八穩的聲調道。

     「梁山,梁山上……」

     他口齒不清忙不住的應答道,生怕這些人再更多的橫暴凌虐。

     「什麼梁山……」

     「自然是號稱四大寇的.」

     被站得近的夥計,趕忙扶起他來灌了一口酒,簌簌喉口道。

     然後突然一大袋金錢,沉甸甸的丟在他的身上,重重的砸的他肥碩的肚子,痛苦了一聲,又將喝進去的酒水,連同類似碎牙的東西,噴吐了出來,流的滿衣襟都是。

     這副邋遢樣,也讓那些人皺著眉頭,稍退開一步。

     「帶我們去找到這個人,還有更多的……」

     隨著那只沒有綁緊的袋口,灑出散落在地上閃亮的南海大金元,至少數百緡的橫財,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一刻胡靜水肚子和臉上的傷痛,也似乎消失不見了。

     他趕忙爬起來,結結巴巴的道,

     「是……是,不才願為您效力……」

     在金錢的和帝痛促使下,他很快回憶了起來,

     作為小海商的代表,給邀請參加梁山上的會宴,而偶然聽到的,作為討好梁山的當家人,還送了一小支白珊瑚,作為綵頭呢。

     「且帶路吧.」

     「不過.」

     胡靜水猶豫了起來,偷偷摸了一把腦門上不知道是酒水還是汗水的東西,

     卻是有些後悔自己應得太快,他可是方才從那片死地裡掏出來的。

     「那裡剛剛發生了變亂,山上山下亂成一片……」



     「只需帶我們去……其他的到了再見分曉,」

     這些人前往尋覓的意志,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果決。

     「只要所言不差,自會保得你們周全.」

     我正在用一根葦桿,輕輕的捅著這隻小東西的後背,想辦法讓她轉過頭來。

     「神仙?妖怪……」

     「你媽貴姓……」

     「家住哪裡.」

     「吃了沒有.」

     「會變身麼……」

     沒辦法,我只要問的稍微急促,或是大聲些,她就會背對我雙手抱頭蹲下去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好吧,我被這只抱頭蹲的賣蔭絕技打敗了。

     然後我硬是掰開她抱緊的手指之後,發現貌似是真的頭痛,只要一讓她回想過去的事情,小臉皺巴巴的擰了起來……

     這算什麼,和我玩失憶的梗啊,我有些氣結又有些無奈的瞪著她。

     「唔.」

     片刻之後她總算弱弱的開口了,

     「你……是.」

     「我是你的主人.」

     「那。我……」

     她細聲細氣的音調,讓人很有一種欺負的。

     「其實你是我買來的肉X器……」

     我不由促狹心起,惡意趣味道

     「肉X器,是什麼……」

     她搖搖頭,弱氣十足的細聲問道。

     「就是等你長大長開後,要被我上面插下面插,前面插後面插的專用器具」

     「會死人麼。」

     「一般不會把……」

     我很認真的回答道

     「只要你乖乖聽話……」

     「哦……」

     她有些呆呆的應聲道。

     話說,今天早上有些呼吸沉重的醒來,我發現身上濕了一塊,還以為漏雨什麼的,結果發現周邊地上是乾的。

     而堆火烤過還撒了炭灰的地面和草帳,也沒有那麼容易吸潮和積聚露水才是。然後我才感覺到有些麻木的左腿上沉重的累贅,看著抱著我大腿的小小身體,

     大放光亮天色中,我才想起來,河裡打水居然能夠撈到蘿莉,不但吃光了我的蛋羹,還把我烤的水禽全啃光了。

     似乎是烤乾了衣服,被我塞在腳邊睡覺的時候,哭著喊著抽泣流淚,然後緊緊抓住我的衣角,然後把我的大腿當成抹眼淚的枕頭了,你妹啊。

     將昨天剩下的殘羹用水沖淡,塞進一塊餅,簡單的加熱和餵食之後,就收拾停當再度出發了

     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理她,只能任由她跟著。她似乎沒有走過遠路的經驗,

     沒走多久走路姿態就變成一瘸一拐的,腳上傳來的痛楚似乎難以忍受,讓這小尾巴不由得邊走邊發出小聲的抽噎。



     然後,我走著走就發現身後空蕩蕩的沒有動靜,麼,這就沒了?,我只好返身回去,看見地上蜷縮了小小的一團,

     有些糾結的重新扶起來,拍拍臉卻只得到某種意味不明的囈語,覺得不對勁摸了摸頭,有些發燙,

     好吧,我無奈的放下了紅老虎,把她抱了上去,然後等牽到了大路上,就抱在懷裡兩人一起乘坐,反正她的身子很輕,沒增加多少重量。

     夜晚寒氣重,我大人還不覺得如何,估計她就吃不消了,雖然還沒想好再命名處理這個小尾巴,可是好容易撿了救回來,就這麼病情加重掛掉了,有點得不償失的感覺啊。

     我掏出一個扁壺,給她灌了一口燒酒,好吧,這東西其實是給我用來提神加驅寒的,嗆人的辛辣味,總算讓她不停咳嗽著,從昏昏沉沉的迷糊中清醒過來了,又多紮了一圈毛氈,在脖子處紮緊。

     看起來就像是騾子背上一小捆貨物,只是會扭來扭去的動,還會發出聲音而已。

     之前我弄到的地圖,雖然已經丟在山上,但是依稀的記憶還是有的。只要沿著大路走就可以了。

     因為多了個累贅,多了許多吃喝拉撒的瑣事,需要頻繁的牽挽走路和騎乘交替,來保存牲口的畜力,因此預計的路程多費了點時間,

     一天之後,又回到我之前去過的那個小光縣城附近,她的發熱似乎消退了不少,有些精神起來,這樣似乎不用下定把她丟在這裡自生自滅的決心了。

     但是多帶一個人就是麻煩,又是口渴要喝水,又是喝了水要噓噓,然後腳痛的站都站不直,為了避免溺濕我島子什麼的,只能由我攙扶這抱起來,以一種相當恥度的姿勢,才能勉強放水出去。

     她的身體很輕,從背後托起就像抱著一團輕飄飄的雲朵,輕的的讓人生不錯什麼綺念來,聽著瀝瀝的水聲,我甚至生出一種正在給自己,不知道還在哪裡孩子,半夜爬起來把尿的苦逼爹錯覺。

     看起來破敗依舊的縣城,已經重新插上某種疑似官軍的旗號,只是對道路的盤查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嚴格,只有門口幾個懶洋洋拄著長矛的兵卒,唯一能夠證明他們官軍身份,估計就是羊皮襖子正面掛的那塊帶條紋的布片。

     遠遠的避開城門的方向,找到那所還沒有徹底荒廢掉的驛站,敲門出示了憑信,花了幾個小白錢,就讓紅老虎飽飽大吃了一頓,又買了一大捆馬料和黑豆雀麥什麼的放在背上,休息了一下,然後繼續出發。

     我身上所具這一份憑信,是從小光縣城的一家據說做過行商的人家手中,徵收或者說強搶來的,

     所謂出身憑信,是一種多頁對折的紙片,類似後世的路引,只是內容要詳實的多,出身屬地戶籍年月籍貫人等職事等等,但是在物資匱乏的這個亂世之中,小地方發出的這種東西,做工就簡單粗劣的多了。

     很容易作為和篡改,比如官府和裡坊所具騎縫章,直接是拿蘿蔔刻的。然後改改,撕掉內頁,重貼一份我改過,就算了事了,能夠在驛站糊弄個過去。

     因此依靠這份憑信,我不但補充了食水等物,順便還討了一雙補過的小號舊靴,底下用皮子和木齒加厚,又用毛氈纏住她的腳掌,將裡面的空隙墊緊纏實,避免再次受傷或是凍瘡什麼的。

     黃土朝天的大路上,我啃著一根鹹蘿蔔,突然打著咯大聲道

     「我決定了……」

     「」

     繼續伏在騾子身上挺屍的她,似乎嚇了一跳,對我抬起烏黑的眸子。

     「你今天開始,就叫小蜜好了……」

     「小泌?……」

     她細聲咕噥道

     「不對,是蜜蜂的蜜……」

     「泌……」

     「就是那種有事你幹,沒事你給我幹的那種……」

     「小蜜……」

     「泌.」

     然後我突然皺起眉頭,感覺到遠方的某種動靜,。

     古代兵書裡說的神乎其神的望氣術,其實就是一種戰地環境的觀測法。

     只不過實在缺乏觀測技術和設備的情況下,更多依靠個人的經驗見識,來察覺周圍環境發生的細微變化和異常,從而推斷出敵軍真想動向或是埋伏之類的變數。

     「快讓開,」

     我勃然變色,驅趕鞭策這紅老虎向路邊較高的林子裡跑去,哪怕它因為被密密的枝杈掛搽吃痛,而不肯繼續前進。

     被我狠狠賞了幾鞭子,才不甘心嚎叫著擠了進去,然後就被我掏出一把鹽引誘著,用口套束住它嘴巴。

     潮水一樣狂奔而來,相互踐踏在道途的流民,他們像是推倒的骨牌一樣,不停的疊加在一起,然後被更多的人踩踏而過,變得血肉模糊。

     空氣中隨風送來隱約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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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三十章 浮生、道途



我沉重的喘著氣,看著道路上踐踏枕籍的人群,

     高擎著青旗,身穿灰色袍服的騎兵,像是劈開黑潮的礁巖,將道路上所遇到的一切,毫不留情的驅散開來。

     如果稍稍有所遲延或是阻滯,這些看起來耐心很不好的騎兵,就會用馬刀、長槊和衝撞踹踏的教育方式,在人群中激起成團的血色浪花,

     留下一地伏倒和滾落,和各種殘肢斷體一起,紅紅白白交錯相間的人體,此起彼伏的哀嚎和,隨著血腥味洋溢在寒冷的空氣中。

     我激烈踹動的心臟,也慢慢的平緩下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見過了太多生死別離的悲哀和為了生存而衍生的種種醜惡,就算是我親手了結的人命,也不是一兩條了。

     我再看了眼那只「抱頭蹲」,已經從紅老虎背上滾落下來,像是掉到雪地裡的鵪鶉一樣,抱著頭縮在我懷抱的陰影了,嗚嗚有聲的瑟瑟發抖了。

     「好吧,我教你唱首歌……就不會緊張了……」

     我輕輕拍著她顫顫的後背,憋著嗓子哼出聲來。

     「我有一隻紅老虎,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

     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正得意。

     不知怎麼嘩啦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反覆輕哼了幾遍之後,過了一會兒,她總算是略微平靜了下來,但還是緊緊抓住我的衣襟湊在懷裡,軟軟的不敢起來。

     這時候,

     道路上的騎兵,也總算走完了,那些逃難人群的厄運且並沒有結束,我等了一會之後,後續的步軍大隊,開始出現在路途中。

     這次打出的旗號就十分鮮明瞭,豎立在凜冽寒風中,代表這部官軍所屬的「隸」大旗、方旗和豎條旗,就整整打出了上百面之多。

     按照我在梁山上所獲得常識。這麼一個旗子至少代表一個隊頭,如果是全員滿編的話,這部官軍足足有萬人之眾,還不包括之前開路的騎兵,和各式各樣的差夫火役。

     事實上這種跨州作戰,隨軍的伕役,但是大半就地沿途征發來的,因此這些沒有逃掉的難民百姓,就成了隨軍丁役最好的補充。

     於是新一輪的生離死別、骨肉流離的故事,再次在我眼前上演著,年輕的男人和女人都被挑選了出來,用繩子捆綁著拖入行進的隊列中。

     在小光縣城的方向,開始響起喊殺聲和冒出建築被焚燒的煙塵,顯然這才是他們的目的所在。而這些人最有可能的下場,就是在攻城中,成為填進壕溝,或是墊在長梯下的眾多屍骨之一。

     畢竟,這可是一個缺乏人性和道德下限的亂世。

     我們繼續上路,但是在此之前,我又想到一些需要採取的補救措施。

     因為我方才想起,先前遇到幾個路人的側目,走遠了還在頻頻的回頭。我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發現某種異常,雖然披著灰不溜秋的布片,但是我把她收拾的實在太乾淨了,過於白皙的皮膚和烏木一般的髮色,走到哪裡,都像鶴立雞群一般的顯目。

     重新把她外裳邊緣扯出碎條,然後拖在地上弄髒弄濕,再披上一身灰不溜秋的舊毛氈,看起來就不是那麼礙眼了。

     我拿著一蓬泥土,混合著紅老虎的尿,就往她頭髮和臉上抹去,這才遮蔽了她身上最後一點異於常人的地方。

     骯髒加上臭味,足夠擋住大多數好奇和覬覦,只是惟一的後遺症,她到吃飯的時候,還在不停的乾嘔,然後我不得不連哄帶騙加威嚇,才能讓她把東西吃下去,不至於缺乏體力,被我丟到野外去餵狼。

     畢竟在我們的行程中,並不缺乏被疑似狼的動物跟隨過的經歷。



     又再次如法炮製一回,把被她偷偷抹乾淨的地方,再加料一邊,起碼在她被噁心乾嘔的餓死之前,不至於因為引來格外的關注,而讓我兩都陷入危險中。

     我可是看過著名重口虐心漫畫《狼之口》的,就這麼走走停停,再次遇到了一個被焚燬半邊的驛站。這次可沒法再獲得任何補給了。

     但是用兩塊餅子做代價,我還是從遭了兵災的驛站倖存者,一個腿受傷而被拋棄,只能等死的老驛丁口中,得到很糟糕的消息。

     畢竟,作為這個亂世中極少數,勉強還在維持運作的公用設施之一,他們也是最後的消息來源。

     據說本州的北面、東面和西面,幾乎都在打戰。理由很簡單,本鎮空虛而已。可以想像,因為五州聯軍在梁山的慘敗,導致實力大損而海外藩乘機對內攻略,而奪取大片土地人口。

     另一方面,則是河北道鄰近的幾路軍州,突然一反常態在冬末初春的使節,以主動助剿為名,出兵越境乘火打劫。

     他們與海外藩的勢力,並不直接開戰,而是緊隨在他們後面,保持一定的威脅和接觸,然後以退敵為名,接收密、齊、淄諸州那些城邑和田土,似乎打算長據不走了。

     在這一切戰事和紛亂的背後,我似乎能隱約察覺到,因為梁山帶來的意外變數,河北河北兩道交界之間,從地方團練使、守捉、防禦使到州上的鎮守使、經略,乃至來自大鎮節度使層面的,某種權力爭鬥和更替的步奏。

     這樣的話,對我來說就是一個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現實,我東去登州渡海的首選計劃,就無法實現了,然後西進齊州沿內河乘船的備選計劃也要泡湯了。

     至於北上河北道,那更不要想了,在跨過黃河的渡橋之前,面對入侵的數州之軍,我們先有命活下來再說。

     剩下的似乎只有南下,在伺機折轉向西走一途了。

     另一方面,梁山內亂的消息還沒有傳開,因此梁山外圍地區因為官軍勢力的退縮,而呈現出這種虛假的平靜和不設防,還能維持幾天,要是傳開了,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我必須乘著這個空窗期,離開這片四戰之地那就是。

     不久之後我就發現了,我之前的偽裝和準備,的確是個明智之舉。

     「別看.」

     我輕輕的扭過她的頭抱進懷裡,然後慢慢的走過去,小心翼翼的讓紅老虎點子,不至於踩上這個軟綿綿的障礙。

     直到那種血水混雜著腥味的惡臭被遠遠的拋在身後。因為,

     那是一具身體諸竅,都被外來暴力蹂躪的污血橫流,四肢關節呈現詭異的青紫錯位的女屍,就這麼瞪在小道中間,五官猙獰扭曲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貌。

     抱歉,我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獨孤雯學姐,還有她交給我的獨生女,背著那個只有六歲的小女孩,在暗溝泥濘裡跋涉的情形。也不知道掏出洛都後,她被那些女人,帶到哪裡去了。

     我身邊的這只抱頭蹲,也比她大不了幾歲把,我心裡有些的地方被觸動了下,隨即又被掩蓋在殘酷現實磨礪的硬枷之下。

     越往南去,路越是難走,遭遇各種流民和官軍的幾率,也變得大了起來,我們有食物,也有武器,因此多少擋住了某些道途偶遇的覬覦和危機的苗頭。

     最危險的一次,抱頭蹲因為過於疲累,被紅老虎跨國一個凹坑時,顛的小小了一聲,然後在樹下休息的我們,多了一個拜訪者,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農人,作為村人的代表,靠過來和我搭話。

     他一副濃重的地方口音,羅裡吧說的我雲山霧罩,卻一邊用眼睛偷偷瞟「抱頭蹲」,是傻瓜也看出問題來了,然後我冷不防掏出手弩,給他一發射穿肩膀,負痛奔逃而去。

     在抱頭蹲的駭然和震驚的表情中,我找到了在那人身後失落的,原本被他單手握著的手鐮,上面銹跡斑斑的醬紅和揮之不去的腥氣,絕對不是割稻子割出來。

     於是我讓她有事沒事含上一顆果核,用來掩飾聲線,而我們的路線也更加偏離了大路和村邑,常常要穿過一些陌生的山丘和林地,找出一條臨時的便道來。

     她畢竟只是女孩子,就算有紅老虎作為騎乘,但是還是不免在各種換乘和跋涉中,把手腳都磨破了,卻幾乎哼都不哼一聲,咬牙含著眼淚,努力跟上我的步伐,

     多少讓我有些改觀,雖然有一副明顯被長期養尊處優的生活,給嬌慣出來的外表,但是還是相當具有韌性和適應力的。



     比如她已經習慣了凝結在頭髮上的騾糞味,因為這種味道可以掩蓋體位,驅趕大多數蟲子,學著我用草木灰和清潔手腳,然後就這麼用烏黑的小手,抓起食物就能吃的很香。

     但是在一些地方,比如較深的山溪,或是狹窄的石塹,還是得我抱起來,或是背著,才能過去,這樣我們靛力和食物,比預期消耗的更快。還有幾次因為她的拖累,讓沿路的官兵,發現了卯端,追索上來。

     在山裡兜了更多的圈子,用偶然發現的山隙和石縫,或是正巧是有夠負重的大樹,能夠暫且藏身一時,才擺脫了那些失去耐心的搜尋者。

     每天休息的時候,她都會摸著手腳上包好有重新出現的傷口,痛的抽泣不止直到睡過去,然後在白天收起眼淚,依舊緊緊跟著我,生怕被我遺棄掉,

     說實話我的確有幾次疲累的,就想狠下心來擺脫掉這個小累贅,但是我優柔寡斷的下決心的時候,危機卻出乎意料的解除了。

     這幾天,幾乎是牽著紅老虎和抱頭蹲,在山林裡與時不時盤踞,或在大路上的兵卒,玩捉迷藏的繞道遊戲。

     我們經常可以撞見的保留節目,就是那些因為早了兵禍,而躲藏在路邊或是奔逃在路上的人,會被這些軍兵當作探子和奸細,當場處理掉。

     或者說他們根本不需要甄別和鑒定的功夫,而是當作某種消遣和取樂的工具。

     我親眼看見過好幾次,那些官軍派出來的游騎探哨,是怎麼處置那些在路上遇到,或是草中搜出來的普通行人。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些小股的巡哨游騎,比大隊的官兵更加危險,至少被大隊官軍抓去做苦役,在派上戰場充當填壕的之前,是不會輕易死掉。

     但是落到這些游哨馬隊手中,

     他們會把男人砍頭或是剁死,把小孩摔死,最後留下女人的,在輪過之後還有一口氣的話,就會放到馬背上帶回去,然後興高采烈的牲口和財物分掉。

     最後將搜刮的赤條條的屍體,就這麼丟在路邊。讓人不寒而慄的冷酷和輕車熟路。

     但是走夜路久了,終究是會遇到鬼的,我們留下的行跡,還是引來了幾次和探查。

     這一次,無疑是最驚險的一回,不知名的追兵,就像是附骨之蛭一樣的,盯上了我們,十幾步外咆哮和呼喝的聲音,就像是追命的。

     我靈機一動用大堆的敗葉和略凹的地面,把自己埋了起來,但還是不得不放棄了被卡在樹叢裡的紅老虎,和它身上的部分物品,哪有有我們的行帳卷毯什麼的。

     為了引開追兵,我直接在屁股上捅了幾刀,然後看著它朝著陡峭的山石間飛竄而去,最後重重墜在深谷之間的響動。

     望著那些拿著零散掉落的戰利品,有些戀戀不捨和遺憾,返身收隊歸還的陌生軍卒,我砰砰直跳的心,臉上被不知名的蟲子叮咬的癢痛不已,以至於我要用尖錐狠命的戳自己的大腿,才能用劇痛來蓋住這種奇癢難忍。

     我屏住呼吸,中再次傳來一絲響動,露出圓邊帽盔的閃亮一角,卻是那些官軍哨隊的頭目,重回原地再次殺了個回馬槍,可惜他面對的是一片寂靜的再次失望。

     各種沙沙聲再次遠去,終於消失在靜寂中,我的手足也變得僵麻無比,慢慢的挪動身體,才發現好些地方被撞的青紫或是磕破了,摸上去讓人齜牙咧嘴的痛。

     我吃力的站了起來,來不及活動壓迫的酸麻的腿腳,奔跳到不遠處的一條山溪裡,奔卷的水流與大塊亂石的空隙裡,渾身濕淋淋的抱頭蹲,已經不省人事,出氣多進氣少的,小臉青白全身僵直的像個雕像。

     她的頭上還有一絲絲的血跡,流在滿是青苔的濕潤石壁,那是被我情急之下,惡狠狠一把推進山溪裡的結果,因為石壁只夠藏一個人。

     我自認不是一個同情和愛心氾濫到不惜己身的人,但是神差鬼使的我就這麼做了。

     我扯開她的胸口,按照學過的急救規程,用拳掌錘壓,又是人工呼吸,然後裹在懷裡,慢慢的感受嬌小冰冷的軀體,一點點的重新回溫過來。

     那種血脈相連,同呼吸共續的感覺,讓我有些喜極而泣,又惆悵莫名。我居然會為這麼一個路上見到的小東西,而患得患失了。

     然後她終於醒來了,第一反應不是對著我驚叫或是其他反抗的動作,而是狠命的抱著我,哽梗咽咽抽泣著用最大的力氣哭出聲來。

     我們終於又一次活下來了,除了習慣的日常之外,多了一點叫做羈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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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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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三十一章 再逢


經過這次驚心動魄的意外之後,我們的厄運和霉氣,似乎都用光了。

     雖然當滿身傷痕泥垢的我們,用了兩天時間重新走出山野的時候,再次遇到了道路上的軍隊,但是這些軍人威脅性就打了許多折扣。

     他們更多是伴隨著驅趕牲口的民夫,蜿蜒於道路的旗號雜亂的二三流地方部隊,雖然拿著兵器,但是多數沒有披甲,而且老少皆有,似乎是因為處於後方,對周圍的環境,顯的有些漫不經心和缺乏警惕。

     然後我們在山嶺背後,看見了位於一條大河邊上的城池,以及城外房屋綿連的郊市,絡繹往來的人群和車馬,意味著這裡某種平靜和秩序的存在。

     雖然同樣有士兵駐守在路邊,地勢較高的烽燧哨樓之上警惕的望著遠方,但是對於不絕於道路的人們來說,他們更多是一種安心的存在感。

     我終於賭對了,來到圍攻梁山的五州聯軍中,實力受損最小的一路,因為他們是最快把俘虜和給贖回去的軍州,多少顯露出某種財大氣粗和游刃有餘,這樣直接遭受兵火的幾率,就比鄰近其他幾州,要小得多。

     有秩序也意味著,在相對條件下,我攜帶的金錢和身份憑信,可以發揮應有的作用了。我有些心情複雜的留下抱頭蹲,慢慢走向了路邊最近的一處野店,這裡也就是炊煙裊裊,稀稀拉拉坐了了食客。

     隨後我就打聽到,這裡就是淄州最西南端的濟陽縣,而這條大河,就是著名的清河,古代許多郡望大族發源的母親之河。

     一天之後,

     我們就越過齊州,或者說濟南郡前的最後一道關卡,懶洋洋的軍卒,甚至連仔細睜眼看都懶得,就揮手放過了我們這對驢背上,不怎麼登對的「父女」。

     衣衫襤褸,灰頭土臉是我們最好的掩護,只是低垂的眼眸依舊明亮。

     行囊用具,都是質鋪買來的二手貨,某個倒霉行商半道病死後,被旅宿的店家抵押給質鋪,七八成新的全套鋪蓋行頭,只花了我兩枚半的小銀寶。

     只要少說話,根本看不出什麼異樣來。為了掩飾身份,我甚至用八百文買了一簍子當地所產的棗子和桃幹什麼的,這些東西可以作為販售地產,也有足夠登分和其他營養,能當作零食來補充體力。

     過了這處無名的小關卡,也就是後世濟南市的附近,章丘縣的治下,清河在這裡匯入另一條支流後,變成了更加廣闊的濟水。

     相比騾馬牲口都被出征的軍隊收刮一空,只剩下某些豪門大戶有所殘留的濟陽縣,這次我們總算在縣外蕭條的騾馬市中,高價買到了新的坐騎,一隻因為主家生病,而無力餵養,急於脫手的大青驢和全套鞍具,花了我將近一個小金的代價。

     但是我多少留了個心眼,並沒有用值錢的小金寶去找零。而是在行囊裡掏了半天,「猶豫不捨」的湊出一大把買東西剩下的零碎,還差上十幾文,才勉為其難的拿下來。然後還要了幾件,作為添頭,

     為了紀念為了引開追兵而跌入山崖,或許已經葬身狼腹的紅老虎,我特得給它起名為——紅老虎二世。

     剩下的路途,就未免有些乏善可陳了,只要沿著大路走,根據天氣的徵兆,合理的計劃行程,避免野宿和盡量找人口眾多的集鎮,以那些公眾場合附近的大眾客舍,作為落腳點,就能有效的規避大多數風險。

     當然,在這期間的警覺性,並沒有丟掉,我至少趕走或是制止了兩起小偷小摸的行為,唯一的損失,只是一把被我丟出去,作為武器嫡夜壺。



     然後對我們的形象和身份,慢慢的做出一些改變,從集鎮裡的成衣鋪子,買來我們所需的換洗衣服,從野市和小市裡零散採買一些農產品,然後花點小錢,請用餐的店家,加工烹製成便攜耐貯的乾糧肉脯什麼的。

     等過了濟水,到了章丘縣,我們已經穿的是沒有補丁的舊袍裳和乾淨的棉裌衣,住上了狹窄但是多少有些隱私,還自帶小爐子的小隔間。

     當然,為了省錢兼取暖方便的理由,我們還是住在一起,對於這種要沒,要臀部沒臀部,因為飢餓疲憊瘦的,比洗衣板還要凹凸不平的小丫頭片子,我只是當著大號會呼吸會發熱的活抱枕,就能呼呼大睡過去。

     有時候半夜還會被她夢魘掙扎的動作,給弄醒過來,但是總算是不怎麼流淚了。也願意和我說上幾句話,不再是那個半天都擠不出一句,動不動就抱頭蹲的德行了。

     心情略微放鬆治下,我也可以捏著抱頭蹲,她尖尖的下巴,說上一些我自以為有趣的故事,然後等她回味過來,露出一些嬌嗔或是羞澀的,類似正常女孩兒的表情。

     齊州城,作為北接冀東平原和諸多鹽場,南接淮北漕河,西連黃河中上游,東連膠東半島,的自古望要之地,

     在透出群山,照亮濟水的晨曦中,又迎來了新的一天,大開的城門像是放水渠壩,頓時湧出了大量的謀求生計的人群。

     雖然年前梁山大戰損兵折將,讓州府上層發生了某種權力更迭,但是對下層百姓和普通市民來說,只是一夜之間街上多了巡曳的兵丁,城門口掛上了一堆,據說是自出官家或是豪門大族的人頭。

     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就和這亂世裡不計其數的小插曲一樣,泯然與麻木的日常之中。

     雖然戰敗的結果,讓城中的好些人家披麻戴孝,但更多的人只要能夠在,這到處是天災人禍見聞的亂世中,維持住眼前一點點生計,且還活得下去的,就不會去理會那些偏遠縣城逃來的饑民,或是整個冬天在城外凍斃的路倒。

     畢竟是身為齊魯大郡的州府之地,鎮守的家族和眾多將門軍族,已經延續到第二三代,就算是豪門大族存續的比例和歷史也相對穩定,因此積累和底蘊,總是比其他地方要深厚一些。

     當地最多泉水而廣種稻米,歷年收刮盤剝下來,上下官府都頗有積余。

     能夠依靠時不時官私渠道的開倉賑濟來收攏人心,起碼維持州府附近的一方相對安寧。再加上有來自黃河濟水輸送和商貿活動,讓州府的百姓比其他地方更多了一些活路和生計。

     而在州城西廣永門外的青丘集,如今則成為最大一股人流匯聚的方向,各種鋪肆和房屋也紛紛那些門板,拉開窗扉,試聲吆喝這開始營業。隨著簷角瓦頂濕漉漉露水的消失,這些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也逐漸連成了一大片喧囂直上的合聲。

     帶了午間時分,這裡已經充斥著潺動的人頭和不知疲倦的驅使往來牲畜。

     比較接近正常的光景,雖然還偶有穿街而過的貫甲軍卒,或是縱馬飛奔的騎士,但是作為望要之沖,城內外往來的人流,還是嵬集了相當的人氣。

     其中也包括了一大一小同騎的兩人,

     終於又回到這裡,雖然時間才不過幾年,我不由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很多依稀的面容卻已經不在了。



     在一家熟食鋪子裡好好吃了一頓,重新換了行頭和裝束,找了家大客舍,將抱頭蹲和紅老虎,一同寄放了進去,交代她鎖門不出除非我現身,然後我沿著街道慢慢的散步到目標附近。

     我站在街角,喝著一碗擔挑現舀豆花,隔著人流觀察了半天,才下定決心走了過去

     這是一家破舊的南貨行,門面不大,生意就像是這因為戰亂而普遍蕭條的世道,一般的冷清破落,門可羅雀,掛在門外作為招牌樣子的整張皮子,被蟲蛀的七零八落,落滿了厚厚的蒙塵。

     不過卻讓我有些安心和親切的感覺。

     推開半虛掩的門扉,缺乏潤滑的吱吱呀呀聲中,動起來就是噗噗的往下掉渣土和其他細碎的東西,看起來就是甚少人上門的樣子。

     櫃檯後,只有蜷縮個臉像橘子皮一般老頭,瞇著浮腫的眼泡正在打盹,對我的登堂入室視若無物。

     也不怕盜竊或是順手牽羊什麼的,因為這都是不值錢的陳舊雜貨什麼的,

     我輕車熟路的,穿過掛滿頭頭頂的貨物,跨過亂七八糟堆滿地面的雜設。不時碰起一點叮咚的小動靜。

     我輕輕撫摸著樑上掛著的一串木雕,在空蕩蕩的內裡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某種名為回憶和情愫的東西,在我胸腔裡,迫不及待的湧現了出來

     作為這處臨時性的聯絡點中,這種頗具欺騙性的佈置和狀況,還是出自我的安排和建議。

     「學長.」

     一個聲音將我緩過神來。

     「你果然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我吃了一驚,豁然轉頭將身體遮蔽在柱子和厚實的櫥櫃後,深深吸了口氣看著黑暗中慢慢走出來,被斑碎陽光照亮的臉龐。

     「長生……」

     我看到的是一張一起逃出洛陽時的熟悉面孔,粗布璞頭還戴著袖套的他,赫然是一副商傢伙計的打扮,不由吁了口氣,將按在皮袍下的利器,鬆了開來。

     片刻之後,

     坐在庭院小天井的水槽旁,我一邊洗掉臉色的塗色,薑黃色的水流順著手臂流淌進滿是干苔痕的土溝裡。

     一邊聽,滿心激動之情,迫不及待的訴說著,我們別離之後的這些時間,所發生的各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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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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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三十二章 敘往


這處南貨店,是我當年北上前選好的聯絡點兼安全屋之一,至於這名留守在這裡的聯絡人,也算是我共過患難的老熟人了。

     他姓蘇名景先,據說出自前朝敗落的望族趙郡蘇氏,祖上為神龍年間的詞人宰相蘇味道,

     他的小字長生,就是取自唐代李白《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中的:「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之意

     到了他父親蘇放這一代,只是一個國子監下的小學官,所謂亂從戎、治從仕,他不甘心就這麼承襲家業,做一個連大朝拜都沒資格列席,有時連俸祿都未必能及時拿到手的世職。

     而打算傚法投筆從戎的班操故事,報投了兩學三附之一的武備學堂,選修門檻較低的淄務科,以滿足從軍報效的心願。

     結果居然以本目優績考評,而舉晉講武大學堂,再修智謀將略科,然後因緣際會的加入了某個主張襄王攘夷的秘密兄弟結社,也算是洛都之變中,在幕後默默推動和脅從的,年輕熱血志士之一。

     只是蘇景先在其中的位置,並不是很重要,甚至有些邊緣化,但是還是不可避免的被牽連進來,就和洛都之變許多人一樣,一夜之間失去了家人和立身之地,變成朝不保夕的反賊逆黨。

     當他們最後的努力和希望破滅之後,許多倖存的骨幹和倖存者心喪欲死,很多人幾乎是在原地茫然無措的束手待斃,或者乾脆被抓不到善光寺準備等死。

     我在皇家大圖書館遭遇的他們這批人生敗犬的時候,幾乎是一片愁雲慘淡的絕望之際,根本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各種內訌和分裂的苗頭,卻已經隨著自暴自棄的開始醞釀上演全武行。

     但是一心像逃出洛都的我,又怎麼會輕易放過這麼一批好用的炮灰和擋箭牌呢。

     然後被我一陣嘴炮,重新鼓動鬥志來,然後集體發誓留著有用之身,為結束這毫無尊嚴和道理的亂世,重還天下太平,發誓粉身碎骨不惜此身云云。

     協助那些同伴從善光寺逃了出來的時候,少數年紀較大的學長們,高喊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口號,一一慨然引開追兵的情景,還在我眼前。

     雖然是我忽悠了他們,但從另一方面說,也讓我背上了某種死者和生者的冀望,以及無法辜負的責任和理由,因為我有了第一批追隨者。

     因為共過患難的經歷,因緣際會的驚險逃出洛都之後,算是對我言聽計從,頗為信賴就差沒賣身投靠,或是打算追隨我再創一番風雲的兩學生之一。

     不過時隔半年多,經歷了這麼多事後,不知道他們對我還剩下多少服從和尊敬,我心裡卻是沒有底的,畢竟,我只是讓他們走散後,利用水陸的便利,到這裡來匯合。

     因此,最後自願留下來等候我消息的,居然是這個不怎麼起眼的蘇景先。不過他顯然還沉浸在重逢的激動中不自覺,繼續說道。

     「你不見了之後,他們就少了主心骨,分成了好幾個小團體……爭吵了多次」

     「到了汴州之後……大家乾脆就分了船上的東西,散伙了」

     「就像你說的一樣,隨後就封城了……」

     「劉志光他們別有心思,結果晚來一步被困在城中,沒了消息……」

     說道這裡我心頭微微一沉,很有些遺憾和傷感,貌似我在洛陽城裡,出生入死的折騰半天把他們帶出來,結果就這麼各奔前程散了麼。

     「孔不更他們向西去了陝州……」

     「楊柳那批去了商州.」

     「李北羽帶頭去了荊南.」

     「最後只有第五兄長他們幾個,打算繼續按照約定」

     「眼下他們都已經先行南下了……」

     聽到這裡,我有些悲哀亦然,又有些慶幸。

     我費了老大功夫,向他們輸灌到南方去更有機遇和前景,就是指望能將這些頗有學識和背景的年輕人拐到嶺南去,無論作為我繼承領地的班底或是發展外圍勢力的基礎,都是不錯的選擇。

     但是在我落水失蹤後,他們還是果斷各奔東西了,只剩下這幾個人還願意去南方,卻是幸運中的事情,至少還有人堅守承諾。

     「第五兄說了,就算你身遭不測,也要把消息帶回你的家鄉……再作打算」

     「如今你安然得歸,那是再好不過了……」

     「所以,我自請留下來,守候消息」

     他繼續自顧道

     「現在總算讓我等到了……」

     「這真是難為你了……」



     我歎了口氣,這批少年人,多數出身不錯,又驚逢家國劇變,能夠做到這一步,很不容易了。

     「學長這是說的什麼見外話……」

     他滿不在乎的道

     「從洛都出來,大家就發誓,這條命就交給您了……」

     「日後作為從屬還是門人,還要多多仰仗呢……」

     我點點頭不再多言,心道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外乎如此了。

     雖然除了他口中的第五平之外,剩下幾個人吊件和資質都不是我最中意的,在那批兩學生中也只能算是中流之屬,但總算是有了第一批願意追隨我的人,讓我多少有點欣慰和快意。

     買了許多熟食充作下飯,又到隔壁估了一角老酒,喝下去能夠解乏,還能熱乎乎的疏通經絡,因此抱頭蹲也被我捏著鼻子灌了一小盞,在我惡意趣味的哈哈大笑聲中,嗆得眼淚鼻涕一把流的。

     抱頭蹲和紅老虎一起接回來後,就和我一起擠在狹促的後宅,權作暫時的棲身,和前面的貨行鋪面,僅隔一個小天井而已。

     只有一個堆積雜物的倉房和滿是灰塵的半層小閣,紅老虎被留在天井裡,儘管如此隔著小小的半角窗,還是能聞到它身上的牲口臭味。

     儘管如此,

     這一個夜晚,雖然是睡在滿是灰塵和霉味,還有老鼠活躍爭鬥的舊貨雜行裡,但是一直習慣了周旋與各種形形色色人等和威脅之中的我,睡的沒有這麼安心和舒適過。

     我又開始做夢了,綠堤搖柳,鱗波燦金,京大中的著名的景致勝地,清華池和梵池之畔,多少才子佳人的夢想之地,多少紅男綠女悲歡離合的發源之所,空氣中滿是和煦春陽的味道。

     一眾飄揚紛飛的彩裙雲鬢中,一個拄著碧油紅傘的女子,對我展開嬌媚撫至的笑顏,,可是我努力睜大眼睛,就是沒法看清她真實的樣子,

     我心臟砰砰急促跳動著,就想伸出手去撫摸和安慰她,然後就變成烈焰焚城的場景,驚慌失措的女人,向我奔逃而來,然後想呼叫的霎那,被我捂口抱住按在牆角的陰影了,拚命的掙扎和踢滾。

     「救我,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情的……」

     「幫幫我的妹妹,我會好生報答你的……」

     「只要……你想要怎樣,都可以……」

     隨著她迫不及待表示的誠意和決心,雪白的香肩,堆玉凝霜的山巒起伏,隨著寬解的羅帶裙圍,如同天籟一般,一點點禱露在我眼前。

     然後冰窖突然突然塌陷了下來,一隻的丘比,抖動著拐著金環的長耳,奮力擠了進來,用一種甜美的聲音道

     「簽約把,成為我的肉X器……可以實現你任何願望」

     「欠你妹啊,你跑錯場了……」

     然後徹底崩塌的空間,將我埋在其中,無法呼吸的黑暗和窒息。

     幽黯的室內我忽地的睜開眼睛,確認了一下還是在小閣裡,的確沒有穿越到什麼觸手與魔法少女的坑爹世界去。

     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褥隆起一大塊,僅穿著小衣的抱頭蹲,又爬到我身上來了,就這麼湊著我的胸口,酣睡的像只趴窩的小貓,發出某種意味不明的呼呼聲,變成了我重壓噩夢的來源。

     好吧,我調整了下姿勢,把抱頭蹲的重量轉移到側邊上,用她的大腿把我硬梆梆的東西夾住,體驗著溫軟舒適的觸感,抱著熱乎乎暖水袋一樣的小身子,再次被拉入夢鄉。

     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滿身放鬆的爬了起來,抱頭蹲卻早早醒了,瞪大了眼睛,支著下巴,在悄悄的打量著我,被我對眼了個正著,才有些傲嬌的扭過頭去,把我行囊裡的衣服拿來過來。

     上午的溫暖陽光中,

     我有些愜意的打著哈欠,舒展身體開始做熱身鍛煉,兩塊青磚成為我鍛煉的道具,上拉下曲,短力爆發,直到身體關節都感覺到火辣辣的感,汗水略微浸透後背。

     才去洗漱,直接在天井裡,用冷水在身上擦拭,冰冷的刺激和皮膚肌理收縮的感覺,讓人最後一點倦怠和酸痛,也消失了。

     前面傳來幾聲嘈雜。

     跑出去打探消息的蘇景先回來後,正在與抱頭蹲大眼瞪小眼的對峙,前者齜牙咧嘴的搓著大腿,後者滿臉警惕的,手裡還操著一個凳腿轉變來的武器。

     看樣子是我教抱頭蹲的一點羅氏版防身術,就在派上了用場。

     「這」

     他看了眼抱頭蹲,似乎有些詫異。



     「只是一個添頭而已……」

     我滿不在乎的道

     「路上順道撿來的,準備養大了再用……」

     「真看不出.」

     他嘿然忍住苦笑出聲。

     「學長你真是很有小女孩兒緣啊……」

     「是麼……」

     我又想起了學姐交付給我的那個小女孩兒,不知道被那群女人中的哪個給帶走了,這一點蘇景先也不知道。

     「情形如何,」

     他放下紙包裡的熱餅,又把陶罐煮的小米粥,舀成三份,撒點灰色的鹽花,就算是一頓早食了。

     「州城裡還沒有什麼大動作,各個衙門也還平靜,不過對北邊的加強了防備,」

     一邊呼嚕有聲的喝著粥餅,他繼續道

     「對水陸的巡守和盤查也變的嚴格起來……查扣了好些人和貨……」

     「我若是想沿著漕河支渠南下,方便麼……」

     當初選中這裡作為秘密據點和聯絡地之一,就是看中水陸交通的便利,和地方守臣勢力的政治穩定性

     「那就須得借助當地船幫人家的勢力,他們有一些避開官府盤查的渠道,也會捎帶一些人客和貨物的……」

     「你現在手頭還有多少……」

     我看著侃侃而談的他,很難想像曾經那個一著急說話就不怎麼利落的蘇長生,慘痛的遭遇和經歷,再加上潛伏市井中的生活,讓他很快成熟起來。

     「第五他們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六緡多的經費,現在還有一半多,」

     「不過若是再給我些時間,折賣掉店中的舊存,估計還能湊出十幾緡來……」

     「錢倒不是問題,我還是有一些的……」

     我點頭道。

     「先打探一下對方的行程安排……再做計議」

     「對了,有辦法弄兩份憑信麼,路上要用的……」

     「有,市西門頭的瘸子張,做得一手好票憑,而且口風緊,信用好,多花點錢的話,還能弄到真正的官鑒和簽押。」

     「好,你的經費不要動,這些現拿去用……」

     我數了六枚銀寶,交給他作為費用,又交代了另外一些需要採買的東西。

     然後等他出門戶,我也換身衣服從後宅攀牆跳出去,隱隱跟著他,直到一個私宅,被一個滿臉橫肉的瘸子迎了進去。

     然後觀察了一會,發現並沒有其他人出入,也沒有特別可疑的人滯留附近,都是些尋常扯你與雞毛蒜皮瑣碎的市井街坊什麼的,嗯,這只是一點確保的措施而已。

     蘇長生在這裡守候了這麼久,見到我之後,也沒有任何質疑或是多問,只有服從和努力做好的意願,讓我心裡多少有些不踏實。

     我慢慢散步回來,又多繞了一圈,勘看了附近幾條街道的情形和位置,記住幾個可能用的上的要點,腦中自然勾勒出一條乘亂脫身的後備路線,

     所謂的,魔鬼都在細節中。然後我拎著買來的東西,在天井裡用酒水,配製成對皮膚刺激性不那麼大的塗料。

     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人皮面具什麼的,那是YY,不過通過局部的改變和強調特徵,來誤導別人,卻還是可以辦到的,只是需要定期補充。

     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某種聲響,清冷的店舖裡,卻多了一名訪客,他有些難以置信的仔細看了看我之後,然後才吐出一句話

     「羅生,別來無恙否……」

     我心情一下錯綜複雜加上凌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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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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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三十三章 舊識 驚聞

「浣熊?.你還活著麼……」

     我有些遲疑道,許多深藏在記憶的東西,像是打開了開關一般的泉湧出來。

     對方生的一副五短身材,圓臉短鼻凹眼窩,活脫脫就像是會行走的浣熊,當然他的名字叫黃雄,曾經的身份是安東會館的協理,現在則打扮成了一個慣見的行腳商人。

     不過他還有其他的身份,比如來自南朝比我資歷更老的前教頭和前輩,或者說此次失敗的洛陽行事的召集人和聯絡人之一,

     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我甚至還不知道,和我一樣長期呆在洛陽的暗線,居然有這麼多。

     並且長期,或者短期的形成各種掩護身份,甚至在當地娶妻生子,因為這些命令才浮出水面的,只是因為某些梁公寶藏的線索。

     沒錯,就是「梁公寶藏」,而我的前身被招募訓練和改換身份,寄名安東藩羅氏門下子弟,以修學為名跑到到洛陽潛伏的這些年,多少也和這個坑爹的理由有關。

     不過作為穿越者前輩留下來的東西,豈又是那麼入手的麼,說它坑爹就是因為梁公寶藏在這個世上的傳聞很多,但是靠譜的很少,

     而且挖掘出來大多數是個坑人的東西,畢竟作為梁公留下諸多個人惡意趣味的一部分,穿越者的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

     很多時候,費勁千辛萬苦和各種代價,挖掘破解進去後得到的只是一些相對於投入,嚴重不對等的無聊收穫,乾脆讓一些人啼笑皆非或是毫無價值東西。

     比如梁公當年打破的一個花瓶,或是專用的酒杯等生活用具。但是很是有很多人堅信,梁公把真正的傳承和密藏,在這些真真假假的傳聞中。

     比如我的前身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野心和,其中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梁公寶藏的線索,然後依靠這個發現,獲得財富和名聲,早早退休,通過嶺南諸道回到海外去,過上荒淫無道,混吃等死的藩領貴族生活。

     結果常年下來,包括這只浣熊在內的,諸多前人,似乎就因此被坑了好幾次,浪費了不少時間和投入,才在洛陽重新找到線索的……

     作為梁公曾經長期居住,並且指導和參與重建的洛都城,實在與西京長安城,有太多不一樣的東西,再加上後來京畿梁氏為首的龍武系,專權攝政的時代,也留下了很多梁氏特色歷史痕跡和烙印。

     當年梁公身後留下的嶺西、南海、京畿一門三家,號稱無地藩主,最盛時幾乎管領了從南海到嶺西,從凍土冰原到,數大洲之間,唐人踏足的土地上

     直到乙未之變前,洛都城都在在專權的梁氏一族營造下,愈發險固雄奇,增建不知道凡幾。

     因此才能在後來歷次的中原爭戰,到南海梁氏發起的,所謂海藩聯軍興師復仇的北伐運動,以及梁夏支持的西軍東進的狂潮中,最終得以保全下來,成為中原腹地曠日持久的拉鋸和大戰中,少數幾座沒有淪陷和遭兵的城池。

     在這期間,多賴作為居中緩衝的京畿梁氏覆滅後,南海梁氏和嶺西梁夏的後人之間,因為海陸利益和分歧,以及對待和處置宗室憚度,也開始漸行漸遠,這才給了被各地輪流上都兵馬,壓制和屠戮了無數次的李唐皇室,重興的一線生機。

     當地的守臣和世族門閥,以洛都為籌碼與西軍妥協,引入了作為梁氏大夏的附庸政權,短暫存在於安西北庭境內,所謂北唐一脈的承光帝李文革,重續皇統這才有了當今洛都天子的十幾代世系,以及後來權臣一族崛起的插曲和淵源。

     不過,

     這次不一樣,因為據說其中,有梁氏天書的消息,說是梁公晚年,將畢生所得和學識,歸總成六大卷,留在京畿的宗家作為傳世之寶,因為梁公一生武功卓隆而學究天人,不類凡俗之世,被諸多教派活著認定為,行走地上奠人神眷之屬,因此梁氏遺書,也被牽強附會的稱為梁公天書。

     但是乙未之亂起的突然,然後就是流離散亂,所謂梁氏天書也很快散不可聞,變成世間一隻流傳的最大謎團之一。

     但是很多人堅信,梁公生前還有另具一套天書,被封藏在某處,靜待有緣人而已。

     據說無論是誰得到這位開創了一代偉業的梁公,在身後留下六卷天書之一,就可以對內安邦定國,對外開疆拓土;出為開國之主,入則將相之尊;即可治世之能臣,亦能亂世之奸雄。

     然後就是各種XX不出,誰與爭鋒底路和段子,就不知道是不是他留下的惡意趣味了。

     但對於我出身南海藩和背後的嶺南朝廷來說,他們對梁公寶藏的興趣其實不大,也不基本需要什麼天書來錦上添花,

     因此他們插手此事的理由很簡單,派人關注這個線索,必要的時候採取破壞性的手段,避免和梁氏有關的遺存什麼的,落入無關人等的手中,僅此而已。

     當然了,對於我或者我的前身來說,穿越者前輩留下奠書什麼,也就是一笑了之的東西,「我」更在意的是能夠與所謂天書,一起埋藏的珍貨財寶。

     然後我的前身,幾乎一度相當接近歷史的真相了,洛都的下水道和溝渠體系之宏大,已經超出了作為大城市排水系統的基本需要,歷代各種重疊和淤積,則造成了大量的盲點和廢段,這也多少分散和混淆了,我索要追尋的真相。

     然後洛都之變就這麼爆發了,我們的努力也幾乎前功盡棄。

     後來遇到了倖存者,才隱約知道一點,所謂的梁公寶藏重現傳聞,似乎和洛都之變中,用來掩人耳目或者擾亂試聽的幕後策劃有所關係。然後很多人都毫無不例外的被坑了進去。

     但是最後脫身出來的,顯然只剩下我一個了。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得到我的告警,頗不以為然的,沒想到居然也活著出來了。



     或者說,洛都事變前,他其實沒有其通知別人,第一時間就丟下其他人和部署,自己先跑了出來,到安全的地方去躲起來了。

     想到這裡,我看著他,頓時多了點說不清的味道,略微拉開了距離。

     半年多來蘇景先的執著和堅持,頓時就有合理的解釋的,原來是他是用我還可能「活著」的假消息,在忽悠著蘇景先留守這個聯絡局點據點,然後方便做某些事情。

     畢竟在洛都損失了大量人手和投入後,每一個可能利用上的人,都是相當寶貴的。

     然後沒想到,我真的回來了,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呢。

     「我本來有一樁事情,須得麻煩景先……」

     至少他看起來,頗為開心的樣子。

     「不過有你在的話,那就省心多了……」

     「你過獎了,不過是僥倖死人堆裡撿回命的孤魂野鬼而已……」

     我擺擺手打斷他。

     「更何況我能逃出一條命來已是老天庇佑,對天發誓再也不會到那個地方去了……」

     「切莫妄自菲薄了,你可是我們之中,最接近成功的那個了……」

     「就算回去,上頭也要給你個像樣的交代和嘉勉……」

     「不過一切的一切,得先了結眼前這樁事情才行……」

     「不需要你親自參加,只要提供相應的協助……」

     可惜我已經對他打上需要警惕和慎重對待的標籤,無論他怎麼勸說,我就是不為所動,對他口中相當重要的後續計劃,也毫無興趣。

     他說的口乾舌燥,連茶水都沒有一杯,也有些氣妥,。

     「你還真是冥頑不靈啊,」

     他開始失去了耐心了。

     「你知道,我們這樣回去,會有什麼後果麼……」

     「是你會有什麼後果……不是我把」

     我毫不客氣的點破道

     「你是洛都的主要策劃和聯絡人,無論如何都難辭其咎的把……」

     「我只是外圍的協力,還有家門的淵源,就算這麼跑回去……也不是沒有辦法脫身的,倒是你.」

     「羅生,何苦如此……」

     他歎了口氣,語氣也變得婉轉多了

     「如今之下,我們更該和衷共濟了……」

     「我手上多少還掌握這一些渠道和關係,相信對你也有裨益把……」

     我突然聽到後宅傳來的紅老虎低低的鳴叫聲,皺了皺眉頭。

     「聽說你,還撿回來一個孤女……」

     他臉色一下輕鬆了下來。

     「什麼意思……」



     我的臉色冷了下來

     「羅生,其實你做的很好,或者說你的表現已經超乎我們的要求和期望了。」

     他有些輕描淡寫的道

     「現在只剩下一個小問題,我手的資源有限,不需要太多的累贅、」

     「你覺得我該怎麼辦法比較好……」

     我輕輕磨著牙齒道。

     「這個就看你自己取捨了,如果有興趣,用過在做處置也行……」

     「我聽說,當地的轉運判官甚好小女,可使往之,這樣,我們就可以交接上一條重返洛都的路子」

     「當初不是有誓,為了光復大業,我輩當不惜此身麼,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孤女而已。」

     「說的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我捏緊拳頭,卻是微微點了點頭。

     「取捨個你麻痺啊……」

     突然暴起手握匕刃,堪堪戳在他的臉上,被機敏的避開了眼睛,卻血淋淋的刮開一大片皮肉,不由大聲的痛嚎起來。

     他似乎沒有想到我居然敢突然對他下手,一時之間之來得及重重一拳把我打開。

     「不惜此身?,你怎麼不去獻身啊,」

     我吐出一口帶著腥味的沫子,重新爬起來,惡狠狠的對著血流滿面的他罵道

     「丟下我們獨自一人逃之夭夭,回頭來吃死人的余澤,竊據己功還有臉說別人去獻身……」

     我突然伸手一拍,失去支撐的亂糟糟堆早一起的皮毛,頓時連同飛揚的積塵一起傾倒在他身上。

     大聲咳嗽中,我辯准方向,迎著嗆人的塵灰,揮起匕刃,猛撲上去,將一個身體撞倒在地,沒頭沒腦揮刀猛刺下去

     「我獻你妹,」

     「我獻你老母……」

     「我獻你全家……」

     「我獻你祖宗十八代好不好……」

     我將手中血粼粼的匕刃放下來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我重重的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覺得渾身已經脫力,。

     最討厭你這種滿口大道理的猥瑣大叔,憑什麼為了你們一廂情願,狗屁唧唧歪歪的大義之責,就要放棄我光源氏計劃,蘿莉控養成的可愛幼馴染,

     我摸了摸肋下和胸口痛的不得了的地方,被他反抗的力量給,打的青紫一片,也不知道有沒有骨折。

     要知道當初這廝,可是我們這批人的教頭之一,只是這些年文職做多了,養尊處優的身體發福身手生疏了,才被我所乘一氣仗著年輕力壯硬給弄死。

     然後我晃晃悠悠的來到後院,紅老虎還在,只是抱頭蹲不見了,地上和牆壁上有拖曳的痕跡,我怒火中燒的重重一腳,踢在柴禾堆上,卻露出塞在其中老門子的屍體。

     顯然是得到消息就已經蓄謀好的事情。

     片刻之後門柱響動,蘇景先也拿著東西回來了,他走進門就看到了這血泊中一幕,駭然大驚,卻被我摸在背後一刀架在頸上。

     「這便是。                  你們做的好事……」

     我冷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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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三十四章 逆襲


   「學長儘管取了我性命去……」

     他摸著脖子上割出來的血痕,有些自暴自棄的苦笑道。

     「反正這條命也是你救得,只是錯信了他人,連累學長深陷險境,真是萬死莫辭的……」

     「廢話少說……」

     我慢慢的將他丟在地上的紙包撿了起來,抖開卻是幾份新鮮墨味的憑信,這才慢慢的將匕刃挪開

     「你死了就能挽回麼……」

     他也不說話的只是退到一邊,看著我翻找屍體上的東西,一件件的擺出來,再推測其用途和價值,最後我的目光停在一份類似誥身的東西上。

     終於可以確認,我居然被對方當成了某種肥羊,還想著要在坑我一把。所謂的同伴和前輩,真心靠不住啊。

     雖然還有幾張,類似密信的東西,可惜上面都是毫無意義的廢話,我沒有對照解讀的範本治下,這東西對我毫無意義。

     檢查完這些東西,我重新站了起來,卻看見蘇景先依舊垂頭喪氣的站在原地。

     「我還能相信你麼……」

     我按捺住心裡的不安和焦慮,重新看著他的眼睛道

     「關於這廝,你都知道多少……」

     「還是知道一些的……」

     他有些心灰意懶的道。

     「最初就是找到這裡來才撞見的,……自稱是學長的同鄉好友,甚是熟稔」

     「帶路……把」

     聽他說完之後,我重重吁了口氣,

     「我暫且需要你的本事,我記得武學都有劍擊的教導把……不知道你身手如何……」

     「尚可一搏,,」

     「勉強夠了……」

     把被出賣和背叛的憤怨,暫時壓下,我清理了一下現場,起碼不要被誤入的人,馬上看出什麼卯端,收拾整理了一些用品和道具,離開這裡。



     按照蘇景先的指引,很容易就找到浣熊平時出入的地方,因為他對發展這個下線,頗有些心思。

     但是我沒想到,那只浣熊在當地居然找了相好,也是收容和掩護他的人,特別以他這副長相和身材。

     我找上門去卻沒人在家,但是這個難不倒我,只是假意尋訪親戚,和街坊套問幾句。

     就在不遠處的茶館中,找到了那名婦人,讓蘇景先以奉命轉交一筆錢財為由,輕易就誘使到店舖裡,套頭打暈綁了起來,塞到後宅的倉房裡,

     隨後,暫時失去了耐心和憐憫和道德觀的我,可做出任何殘忍的事情來。

     比如毫不留情的拷打這個女人,以便事無鉅細的對照浣熊的生活軌跡,只是我用錘子敲扁了她第四個手指之後,就輕易問出了所有的事情,

     包括那只浣熊的活動規律和生活日常,以及,最近向她炫耀的某些事跡。

     我總算鬆了口氣,走了出來,抹抹手上的血跡。幸運的是這只浣熊,在女人身上的口風,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麼緊,所以我還是多少得到一些我想要的東西。

     比如這只浣熊並不像他宣稱的那樣,掌握相當給力的渠道和資源,平時走的最近的幾個人,也不過是當地青皮無賴什麼的,充其量掌握一些下層的眼線。

     和南邊的聯繫,也是恢復沒多久的,起碼像我這樣的生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也意味著,就算他有心做些什麼,但是連基本的人手和物資上的支援都還沒有到位,才把蘇景先忽悠,留下來幫忙兼充當台前的旗子,然後自己躲在幕後觀察。

     然後遇到了我和抱頭蹲,才起了某種心思。

     然後我們多找上那幾個地方的功夫都省了,因為幾個地點中,明顯有一個與他目前的掩飾身份不相符的地方,那是他吹噓攀結上某位貴人的所在。

     只要不進城,那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我如是想著,驅趕著紅老虎,和蘇景先帶著兵刃,穿過人群和集市,在城東郊,一處偏僻的院落裡,找到了漆雕花紋車駕的時候,已經接近旁晚的下午時光了,

     側享的大門前,兩名百無聊賴的強壯護衛,正在不耐煩的靠著牆根,低聲說著話。他們穿著頗為體面青色粗綢,腰上紮著皮護套,腳蹬釘鐵的厚底靴,挎著綠色漆鞘的佩刀,看起來頗為精幹。

     忽然,一個清脆的叮噹聲,沿著石階路面響起,兩人耳朵豎了起來,手按刀柄齊齊轉身過來,然後相互示意了下,其中一人伸頭出去看了看,

     躺著一枚白晃晃的小銀錢,上面有些磨損的花卉紋,在下午的斜陽中,格外的動人,忍不住走上前去撿起來。

     然後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另一枚閃光,他心中雖然起了疑惑,但四顧了下,靜悄悄的只有風吹枝葉的沙沙聲,還是走上前去。

     然後他看到草間石縫裡,又有幾枚同樣的事物,轉過院牆拐角,將同伴的叫喊聲,暫時泡在身後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破損了大半的錢袋,莫不成是自己的福緣來了,他這樣想著,暫時忘卻了其他,眼中只有那個錢袋。

     突然如蜂鳴的清響,他胸口一痛,蜷縮著倒在地上,就見樹杈上攀著一個拿弩的人,然後他鼓起餘力像大喊,後頸被人用力一扯,細長的利刃割著喉嚨,只來得及讓他冒出低地的半聲哀嚎。

     我奪過他腰上的佩刀,轉手遞給蘇景先,灑上一把銀錢,就把他們引了一個出來,他探頭探腦的跟到面前,就被手弩射穿了胸口,儘管如此,他的慘叫聲,還是引來了麻煩。

     因為



     剩下一個起了警惕和疑心,就沒有那麼好收拾了,雖然在我倆聲東擊西,一前一後的突襲下,他拚命揮刀抵抗著,還是劈開蘇長生的擋隔,在身上留下一道不小的刀口,給他稍微包紮了一下,然後我們把馬車拉走,從另一端作為墊腳從摸了進去。

     這處宅院不大,基本沒有遇上什麼人,連僕役都沒幾個,主要集中在前廳,很容易就繞開他們來到了後園。

     爬過牆頭就可以聽見裡面的聲音,不大的庭院裡,肥豬一樣的傢伙,正在得意的追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恆享受著某種貓捉老鼠的樂趣。

     看到這一幕,我不免怒髮衝冠的猛跳下去,倒把那胖子嚇了一大跳,不由驚慌失措的轉身就要跑,卻被繞到另一邊的蘇景先,冷不防給用刀鞘敲在腿上,摔了個大馬趴。

     這才想起來,拔出腰上的精緻短刀,做出一副困獸游鬥的抵抗樣子來,

     可惜這個傢伙的戰鬥力和他靛形不成正比,在手弩和刀刃面前,很容易就被再次嚇尿了,滿身的肥肉也成為了他逃脫的累贅。

     雖然他死命邁開短腿,沒跑幾下就氣喘吁吁的絆倒在花叢中,然後被我一弩子射在腿上,再次跪了做了俘虜,各種討饒和哀求不絕於耳直到把嘴塞上,然後剩下的事情,他只要點頭和搖頭就行了。

     如果錯誤的話,我割掉他的一節手指,答對了就不用割,陸陸續續的又問出一些東西,比如浣熊是什麼時候怎麼攀結上他的,其中又牽扯到多少人,當然這些問題是夾雜在,一些諸如幾歲尿床,幾歲偷看洗澡,在女人身上結束魔法師生涯之類,之類雜七雜八問題中。

     避免他過多的可以思考,來糊弄我們。但到了最後

     我們還是稱職的扮成入室蒙臉強盜,逼問出財物的位置之後,我親手將這個死胖子嘴巴塞緊,然後將他的下身,錘成爛泥一樣的東西,算是利息。

     昏黃奠色下,將淚汪汪的抱頭蹲,越牆背了出來。負傷的蘇長生在前面牽著紅老虎走著,她在我背上拍打嗚咽著,好像要把被人誘拐劫走的這短暫分離的時間內,所受到的驚嚇和委屈,全部傾訴出來。

     就像是一隻被不小心遺失的小貓小狗一般,用不癢不痛的撕咬和抓撓,來宣誓自己對主人的再次專有權。

     我卻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好容易撿回來的蘿莉,總算沒有白便宜了別人。不過衝動之後,下一步的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青丘集那裡已經沒法回去了,在急匆匆的追索過程中,我們已經留下了足夠的痕跡和線索,那些僅有一面之緣的目擊者,可是沒法全部滅口也殺不光的。

     而且,

     當地的轉運判官,被入室搶劫弄死在別宅裡,可不是小事情,雖然因為地方隱僻,可以稍稍延遲一些時間,但是久了不歸自然有人出來尋覓,肯定要大索地方的,各種想幹人等也被被挖出來。

     還有南朝在本地的眼線,雖然不知道這只浣熊經營了多少,但肯定是隨他身死而完蛋了。

     這裡已經不是久留之地了,

     收刮了錢財之後,回程的時候,看到青丘集裡冒出來的煙柱,和走水的喊聲,那是我設置的一個小機關,。

     放置在淋油柴禾上的蠟燭,顯然發揮了延時的坐擁,把這家南貨行給燒著了,反正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

     老門子和浣熊的屍體,也在其中一起被火燒過之後,相信可以多少拖延一些追查的效率。

     只是我之前的計劃,又要泡湯了,雖然之前的憑信還可以用,但是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等待合適的船期。

     從那個轉運判官那裡,倒是有所收穫,一些錢票和珠寶,這些東西我都留給了蘇景先,只留下一些便攜的金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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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三十五章 逃離



隨著船行在河水中的嘩嘩聲,齊州城在我們的視線中,越來越遠去。危機和風險,也似乎離我遠去了。

     期間雖然有划著舟船的官兵,過來盤問和查探,但在某種金錢和物質的潤滑下,只是在甲板上看了幾眼,虛張聲勢的喊上幾聲,就虛應了事。

     雖然船商配備的弓箭刀槍之類的,就在他們眼皮底下。

     為了規避可能的變數,我和蘇長生是分開行事的,因為受了傷需要另地修養,他主動要求稍遲一步走陸路。

     因為我兩是臨時,匆忙花大價錢加塞進來,因此作為額外捎帶的私客,待遇不會好到哪裡去,也就是船工開伙的時候,捎帶一份而已。

     泛黃的糙米飯,幾片水草一樣的綠葉菜,唯一的葷腥,就是半條缺油少鹽的煮魚,但是我還是沾點自帶的醬料,強迫自己吃下去,

     經過野外顛沛流離的日子,抱頭蹲也習慣了這種生活,悶聲不響的就吞了下去,唯一的消閒,就是躺在又濕又悶的船底艙裡,和我依靠在一起,聽我說些故事解悶。

     然後再水聲月色中,滿是水草和河塘翻出來稀泥的味道中,相擁睡去,保持足夠靛力和精神,才能應對各種情況。

     我也籍以日常接觸的機會,稍稍瞭解我所在的周圍情形。

     這是一艘行走漕河特有的平板水輪船,共有三層艙房,其中兩層在船板下,一層在甲板上,分別是足夠分運人和貨物,還有相應的牲口的用途。裝滿之後,大概可以運三百石左右的貨物,或是數十號人客。

     因此,最顯著的就是船尾可以升放調節的碩大水輪,濕漉漉的木質輪葉,很有些蒸汽時代的懷古風格。

     而且在上層建築,同樣具有傳統的帆纜,在離岸或是水淺的地方,可以船艄和櫓作為助力,而狹窄的河巷或是需要逆流時時,用多重輪軸的腳踏水輪推進,到了寬闊的水域則利用風帆的力量加快行船。

     然後按照三五隻組成一隊,依靠自身攜帶的物資自持能力,只要有足夠的人手,大概可以獨力完成數百里的航程。

     於是往常大河兩旁拉縴的人群,就變成了船上蹬踏水輪的水夫,他們也是按照里程來從沿岸的行會僱傭的,按照不同的河段分作不同的鄉黨團體,有地方專人作保和做冊,上船自帶飲食,船家只需付錢給他們的領頭人就行了。

     因此南北的漕河及其支流之中,總是不乏他們的身影。但在這個時代,則是另一回事。

     南下的船隊經過

     出了濟水支流的河渠之後,水面一下變得寬闊起來,我們行船的速度,也變得快了起來。

     波濤闊覽的大河之後,他們總算稍稍放鬆了戒備,讓我們這對「叔侄」,到甲板上來透氣,。

     我這才發現,我們同行的還有十幾名其他客人,都集中最後這艘水輪船甲板上,算是短暫的碰個面,又躲會各自的艙房中。顯然大家都是有秘密,或是其他隱情的人。

     所謂的漕河風光,伴隨的並不總是春融初綻的景色,原本應該是人口稠密繁華的漕河兩岸,大部分時間都是人煙稀少的寂寥,甚至還有被焚掠過的痕跡,

     少數擁有人氣的集鎮,也是哨樓弓箭,高牆重圍,兵器在身,巡曳戒備著內外。至於河水裡漂泊的疑似浮屍和其他水流物,更是屢見不鮮的場景,

     這才讓人重新意識到。

     齊州的繁榮和某種程度上的安逸,在這個以飢餓和死亡為主旋律的亂世中,畢竟只是少數個例而已。

     雖然我們走在漕河故道至上,但是

     而作為自隋煬帝下揚州以來的數百年間,水殿龍舟暢行南北,人貨數千里賴通波的盛況,早已經不復存在;昔日江淮通衢的貢船,滿載輕貴之貨,長程迢迢直抵長安西門外積水潭,最好的盛世年華也已經成為過眼黃花。

     只剩下沿岸斑駁不定的草木深叢,各種深藏在苔草染綠中的渡口碼頭,隨風蕩漾偶爾隱露出來的輪廓,還訴說著昔日的輝煌與繁盛。

     畢竟已經陸陸續續的亂了百多年,來自歲月和自然潛移默化的威力,漫長的足夠讓蔓草重新侵佔和奪還,人類社會世代開拓,所積累下來的人工痕跡,

     事實上,自從這個時間線的乾元年間,因為中原淪陷和江淮大亂,而興起的大規模海運風潮,自隋以後興盛一時的東南漕運,就已經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敗的命運。

     而乙未之亂後,朝局的混亂和天下的動盪,更進一步造成了漕河水路的蕭條,年久失修和戰亂中的人為損毀,造成了運河水系的嚴重崩壞。

     失去約束的洪水和河流,衍生出各種淤塞和改道,沖毀額大片的良田也生造了大片的水澤,將漕河沿岸變得面目全非。

     隨著逐漸廢棄的堤岸和水利設施,原本貫通天下權力中樞的兩京,與東南財賦重地之間的水運大動脈,也變成了一段段深淺不一的大小內河。而戰亂中的拉據和相持,則更進一步的將漕河流域,人為阻隔成了大大小小的勢力範圍。



     再加上,

     因為飢餓無食或是其他緣由,滿地的流民和多如牛毛的賊寇也對運河沿線構成了相當程度的事實威脅。

     因此只有像我乘坐的這家縐氏船會在內,少數擁有強大實力和地區背景的船幫行會,才能在繼續利用漕河的部分功能和遺澤,在這個亂世中維持自己營生手段。

     但是風險依舊存在,因為官方或是地方豪強匪類,還存在可以交涉達成某種有條件通過的事實,但是對於那些時不時冒出來,總也殺不光的流寇水賊,就只能靠人品和運氣了。

     因此,行程中,我至少看見過兩次,疑似被搶劫後燒燬的船隻,擱淺在在岸邊的殘斷,都會讓他們兔死狐悲,又如臨大敵的警戒上好一陣子……

     每到停船休息的時候,也是他們最警惕的時候,都要安排足夠的人手,持有弓箭巡哨四顧,除非船損嚴重等其他理由的必須,否則堅決避免靠近淺水。

     入夜泊船的時候,走上甲板活動的我,也可以看到遠遠岸邊荒草中的火光點點,據說那就是身份不明的人,在跟隨和窺探著這只不大的船隊。

     因此雖然船行水上,但還是具備了相當程度的武裝,既有大件的拍桿,叉排,也有傳統意義上的個人兵器。

     而這些刀槍弓箭,卻是用來對付,沿途層出不窮的水賊,和各種流離輾轉與水上的流寇、饑民之屬,這個亂世,最不缺乏的就是亡命之徒的來源,而且賣命的代價可能僅僅是一口吃食。

     因此船上的水夫和船工,要比正常配屬的多一些,以備輪替之用,這樣一半人在操船和驅動水輪的時候,有足夠的人手來對應突發的狀況,此外船隊中還有相應的五金匠、木工和隨船郎中的配屬,這樣可以維護和提高船隊的自持能力,避免除了目的地之外,過多的靠岸。

     而寄行船上的旅人,無論是行腳商人,或是普通人客,自帶兵刃是再正常不過,只要你不當NC的著他們的面拔出來。

     不過那只伴隨我經歷過很多事情的手弩,還被我拆散了之後,也順利帶了上來,每天晚上都扣好弦,和短橫刀一同放在毛氈鋪成的床邊。

     這是剛剛經歷了抱頭蹲的劫奪事件之後,一點體驗,就算在自認為安全的據點,也不是那麼安全的教訓。

     雖然行船的是號稱往來水上的營生,已經有上百年信譽的老字號,理論上不至於因為看起來沒有多少價值的目標,背上殺人越貨的惡名。

     我和男裝的抱頭蹲是名義上,急於回家奔喪的「叔侄」,公開身份是遊方郎中,作為角色扮演的行頭道具,都是蘇景先質鋪裡零零碎碎買來的。

     她口口聲聲一個又一個「叔」,喊得十分順溜,多少掩蓋了她作為女孩兒的本色。

     但是這畢竟是在亂世中行船的勢力,不能保證為了某些時候地殊需要和變故,被當成累贅拋棄掉,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被犧牲掉,這就需要相應自保的力量和準備了。

     起碼我會游泳,我如此聊以自慰道。至於抱頭蹲,流落與亂世中的女孩兒,本身就是一件相當悲慘的事情,如果沒被我撿到的話。

     我們一路乘船,沿著濟水經過歷城、山莊兩縣後,就抵達濟州境內的長清縣,在這裡稍稍停泊了一天。

     有大隊官軍從水關上船,讓多數人雞飛狗跳的虛驚了一場,然後才發現,他們只是按照事前的約定,從船上搬走了一批酒水、絹帛在內物資之後,就放開了對船隊的監管。

     被官軍搬走這批貨物之後,船隊上下明顯的鬆了口氣,多少放鬆了我們活動的範圍,時間也放寬到整個白天。

     顯然他們之前承運的是部分軍資,因此對我們這些私帶的人客,頗為忌諱和提防,平日上層倉房連靠近都有人上來擋路,船工們也都是一副生人莫進憚度。

     大多數捎帶的人客,都沒有乘機上岸,只是從撐過來的小劃子船戶上,買了一些應季的果蔬瓜菜乾貨魚鮮什麼的,就又縮回去繼續宅在倉房裡。

     待到頭船的東主,從相熟的地方行棧,補充了食材和其他物品,裝運了一批新的散貨和人客,就再度出發了。

     剛完成一樁重要的生意,又有了地方上的補充,總體伙食條件也改善了不少,酸筍煮的小魚和帶皮毛的臘肉片,出現在佐飯的內容中。

     然後緊巴巴的行程,也減緩了許多,操船的水夫由兩班變成三班,更多的休息和停泊的時間。

     繼續沿濟水南下,就是平陰縣,然後就到了琿州邊界的地標險要——魚山,據說這裡盤踞這一股勢力不小的盜匪,不過我們在水上還真心關係不大。

     濟水在這裡向南又折轉了一個大彎,水流風浪變得湍急許多,水輪被徹底升了起來,風帆也被拉滿開始再次加速。

     順水奔流而下,就算是三百石的大船,也不免顛簸搖晃了起來,於是抱頭蹲開始暈船了,我只能陪著她,轉移注意力來分散症狀。

     過了琿州的須昌縣之後,就俗稱巨野澤的大湖中,這裡波光萬頃,水天一色,讓人身心為之一新。



     因為琿州治所所在的琿城,便在巨野澤邊上,並且有一支水軍把持關要,因此看起來要比其他地方安寧一些,甚至可以看到一些不多見的漁船和野村。

     「夏郎中?……」

     我突然聽到敲擊隔板的聲音,

     「可曾歇下了……」

     「什麼事……」

     我大聲應著,用眼色骨碌爬起來的抱頭蹲,她用最快的速度穿好,然後掏出短刃放在懷裡。

     然後將上好手弩對準隔門,不動聲色的做出一些翻動和穿衣的聲響。

     「有些狀況,須得借助郎中的本事……」

     門外再次傳來聲音,我終於確定是本船的船頭。

     「船上不是有醫工麼,……」

     我略微拉開隔門一線,用腳頂住另端,做出一副不耐的樣子。

     「那個老不究啊,又喝醉了,眼下指望不上了……」

     本船的船頭是個皮膚粗黑的矮漢子,對我還算客氣的抱怨道。

     「剛好想到尾船上還有你這位郎中……」

     「我專長的跌打紅白傷創的,只怕不對症……」

     我推脫道

     「無妨且去看看就好,」

     他搖著腦袋應聲道

     「同船便是因緣,我家船東定然不吝酬謝,結下這個善緣的……」

     「好吧,我只能看看再說了……」

     推脫不過,我只能示意抱頭蹲,反頂好門等我回來。

     走過狹窄的船邊,就看見船頭為了一群人,主要是那些船工和水夫,還有哀求的聲音。

     卻是一個新上船的年輕水夫,突然出現上吐下瀉的嚴重症狀,將艙室弄得臭不可聞,翻白眼抽搐的站不起來了,這也在那些同伴中引發恐慌。

     我們走過去的時候,就聽他們正在不停擔心,擔心是染上了時疫,而在討論要不要把對方,丟進水裡去自生自滅。

     然後他的兄弟斷然不肯,正在哀求大家,將患者送到岸邊去看大夫,可是作為船東,又豈肯因為有我一個水夫,而輕易打斷行程。

     可是患者的兄弟在水夫之中,也有不少同鄉的,於是事情就不免鬧了起來。

     「你們都聚著做甚……找死麼」

     黑矮個子船頭喝聲道

     「還不快讓開,郎中瞧瞧……」

     「郎中」這個字眼,像是有莫大的魔力,他們紛紛避讓了開來。

     我吁了口氣定定神,扮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提著藥箱走上前去,好吧,角色扮演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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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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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三十六章 扮演






     我忍著他身上的惡臭,用素布包手,翻開他的眼白,然後用木勺,撬開嘴巴,忍著口氣和觸目驚心的黃斑牙,裝模作樣的看了看舌苔什麼的,捏了捏不知所謂的脈象。

     撥弄了幾下嘔吐物,簡單分析了下成分。然後翻開他的短噤,看了看身上的紅斑,還有沾在內裏零碎的蝦蟹殼殘渣。

     我微微鬆了口氣,當年赤腳醫生手冊和野外生存指南的防疫事項,總算沒有白看。

     “不是痢症,隻是吃壞了肚子而已”

     我故作深沉的微微點頭道

     “麽.”

     周圍一片不明覺厲,麵麵相覬的表情,

     “怎麼說來……”

     船頭低聲道

     “貪吃河鮮,又未煮熟透,一氣下去生冷積而不化,就壞了腸胃……”

     “那身上的紅斑呢……”

     船頭有些擔心的繼續問道。

     “不過是過敏而已……”

     “啥……”

     “就是未烹熟生冷之物的性子發出來了……”

     “你大可以回他房中去看,估計剛吃的蝦蟹殼,還沒有丟掉呢……”

     患者兄弟的臉色變了變,顯然被我猜中了部分。

     “那該怎生處置……”

     “熱湯水……”

     我煞有其事的吩咐道。

     “多加鹽,少許糖.”

     我基本可以確定,他這幅慘樣隻是大量脫水造成的,人體電解質紊亂什麼的,在沒有輸液的情況下,就隻能靠灌鹽湯水了。

     “不要怕他吐出來,吐完再灌……”

     “一隻灌到他沒什麼東西可吐,可拉,腸胃就清了……”

     “如果你們若還不放心的話,可以把他放在小舟上……拖在船尾繼續觀察好了”

     “善也……”

     黑矮船頭總算是找到可以接受的主張,一拍手道。

     “還不去辦……”

     “黑頭……”

     他又指著患者的兄弟,大聲道。

     “你就留在小舟上陪同好了,要什麼就讓人送過去……”

     “其他東西,慢慢再算好了……”

     “快散了吧……”

     第二天,我再次被敲門的聲音叫起來,卻發現外頭擠了好些人。

     “想幹嘛……”

     我看著他們一群湊過來,不由一驚想關上門板。

     “一群笨手笨腳的拙貨……”

     船頭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沒事驚擾了夏郎中的休息,看我怎麼炮製你們……”

     然後我再次開門,看到一張堆起來的笑臉,就像是一朵綻開的菊花,還有一個臉色灰白的人被攙扶在一邊。

     “好吧,有話直說……”

     “多虧了你的方子啊……”

     船頭高聲道。

     原來是,灌了幾碗鹽糖水後,那名水夫醒過來了,雖然還很疲弱的樣子,但是外在的症狀什麼都消停了,所以被他兄弟硬架這來感謝了。

     “不用謝什麼,隻是恰巧略懂一些……”

     我說實話,我還以為他要折騰幾天再說,沒想到就這麼快起來了。古代勞動人民果然這麼吃苦耐操麼



     “不不……”

     名為黑頭的水夫兄長,有些口拙的拚命想道謝,卻說不出個子卯寅醜來,漲得滿臉通紅。

     “真想報答的話,就稍稍借助下你捕魚的本事好了……”

     我想了想道。

     “萬事好說……”

     黑矮船頭搶著替他應聲道,然後露出一個自認為更加親切的笑容。

     “夏郎中,還有些事情須得勞煩貴趾……”

     然後把那些水夫,重新喚了過來。人人頗有些熱切的看著我,讓我有些莫名其妙。

     “船頭還有什麼吩咐……”

     “也別叫什麼船頭了,叫俺老許好了……”

     他用力擺了擺手

     “隻是厚顏多占用郎中些功夫,給船上這些兄弟看看”

     原來他們長期水上討生活,多少有些風濕或者皮膚病之類的慢性症狀,乘這個機會想我這個臨時搭乘的大夫,討個主意,尋個安心什麼的。

     既然能夠避免一場疑似時疫的風波,船東也已經許下了酬勞,船主樂的用這個契機來恩結收買人心。

     畢竟,要是真是時疫,別說這些水夫馬上逃散一空,隻怕這整船的人和貨物,都要耽擱了。

     當然,我也沒有拒絕,隻是提出一些器具和物品上的合理要求而已,然後裝模作樣的給這些人看起來。

     當然我開出的,主要都是些緩解症狀的簡易法子,來自現代人日常生活的保健常識,或者幹脆就是某種老軍醫黑診所式的,糊弄人的精神安慰劑,讓他們靠體質抗。

     放在這些基本很少看病問藥,全靠身體捱的五大三粗的水夫身上,也多少有點立竿見影的效果,就算有不是那麼理想的,那也是我在船上,缺少針石藥物的緣故。

     於是原本那個醉鬼老頭船醫,徹底被邊緣化,繼續他半醉不醒沒有存在感的日子了。

     然後第二天,船上的人客,也有人來找我看病,當然大多是暈船或者飲食不調的症狀,我以缺少藥材和器具為由,給喝點鹽水,裝模做樣的幾位位推拿什麼的,加上精神安慰,也能緩解一二。

     通過診斷的接觸,對這些人也多少有些了解,算是認個麵熟的善緣什麼的。

     光收各種手信和診費就收了好幾緡,讓我考慮起來,如果玩意沒錢了,要不要靠這個身份繼續坑蒙拐騙一陣子,

     更別說蹭船的船費也被退還給我,說是再不敢收我的任何費用,本來捎帶我們這些私客的收益,算是各船船頭默許的個人福利,然後再分一些給地下的船工、水夫,算是利益均沾。因此,他們籍著這個由頭結好也是正常的,當然岸上中人過手的部分就不要想了。

     然後居住條件也從底艙,換了位於上層甲板的,靠近船尾水輪,更寬敞通風的艙房,

     還有日常飲食上的優待,比如現撈的新鮮魚蝦什麼的,我乘機指導他們一些烹飪方法,和飲食衛生方麵須得注意的東西,可以名正言順的利用船上的廚灶什麼的,給自己加工店夜宵什麼的。

     “您還合意麼……”

     名為黑頭的水夫,送來新被褥什麼的其他用具,我點點頭他就退了出去。

     他一同留下的,還有小半壇子鹹鴨卵子算是謝意,雖然個頭不大,據說都是他親手摸來的野鴨蛋。

     這可是好東西啊,在這大冷天便攜耐貯,還能夠補充動物性的蛋白質和鹽分流失,調節口味。

     我直接炊熟了,然後遞給抱頭蹲,吩咐道:

     “每天吃一個,對長身體有好處”

     “?……”

     她側過腦袋看著我。

     “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的暖床,起碼要把上麵和下麵都養出來再說……”

     “嗯……”

     她低頭剝起蛋殼來。

     咬著黃澄澄硬梆梆的蛋黃,鹹酥流油的味道,讓人十分容易滿足。

     我也乘著他們輪流過來看診的機會,稍稍套聽了解了一下我所在船上的情形,與我預想的不同。

     別看這裏隻有小貓兩三隻小船隊,背後卻據說是內河大船商的聯合,不但擁有朝中貴人的背景,在河南淮北之地,與包括濟水在內的,好幾條流域的好幾路鎮守、節度,都有不錯的關係。

     畢竟根據存在即合理的緣故。

     雖然說這是一個紛爭不斷的亂世,但是天下海內的各地鎮守、節度治下的軍民百姓,還是有日常吃喝拉撒的基本需要,各級官人和將頭也有各種享受的需求,而對於海外藩來說,也有開拓商路和走私的利益訴求在其中。

     因此這些個擁有相應背景和勢力,經營水路的地域性船商行會組織,就擁有了相應的存在和發展的空間,他們的社會關係頗為複雜,在於地方軍鎮之間,也多處於一種曖昧不明的超然狀態。

     不過因為長期割據和地理阻隔的原因,規模主要局限於一道之內,或是橫跨兩道之間,就算是了不起的大船會了。

     很快我就接到船東會見兼酬謝的要求,乘坐一條小船,劃到第二艘上水輪大船上,這艘大船玉其他並無太大區別,隻是甲板以上的上層建築,有多加了半層,然後留下的地方被做成露台的樣式

     我直接被引導者攀上木梯,來到幾乎占據了大半層的頂艙裏。

     雖然外表的不甚起眼,但是一掀簾進去,我可以輕易看出,這是一間裝飾頗為精美的內室,彩繪漆描的壁掛和雕花的家什和漆器,證明居室的主人,是個擁有一定品味和相應享受的人。



     紅泥小爐上嫋嫋的水汽,蒸騰出一種讓人舒適的味道來

     “這位便是夏郎中啊……”

     一個臉色比其他人白皙許多的瘦弱年輕人,站起身來招呼道,一襲天青繡袍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寬大。

     “這便是我們的柳東主……”

     船頭老許介紹道

     “柳東主安好……”

     我以禮打了個千

     “顯然還是個風雅人物……”

     “什麼東主,不過是仗著父輩的餘澤,在水上混口飯吃的粗鄙之輩而已……”

     他笑笑道,

     “這些擺設,不過是為了談買賣方便,一時附庸風雅而已”

     一個侍女低頭從內倉走出來,手腳輕盈的洗杯,浣茶。濾水,最後倒了杯茶放在我身前,連臉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輕步如雲的又退到裏間。

     “多蒙照看,船上的兒郎們……”

     雖然知道他是客套,但是這種謙謙與人態度讓人很舒服,不由讓我對他高看了幾分,不像是普通上人家的子弟。

     “都是我底下監管不善,出了這般紕漏……”

     “不過是機緣巧合而已……”

     他說了一大堆,我這才有機會客氣一句

     “若非這個緣故,我還不曉得,船上有郎中這般人物……”

     他揮了揮手,侍女再次捧上一卷東西,恩,我還是沒看清楚臉。

     “一點個人心意,還請笑納……”

     一匹青色的細絹被推到我麵前,上麵還放著十枚大銀寶。

     “何須如此,不過恰逢其會的舉手之勞而已……”

     我舉手推拒道

     “當不得如此……”

     他再次推了過來

     “怎麼當不得,能夠解了時疫的傳聞,對我來說,就是幫了大忙了……”

     “勞請千萬不要讓我食言而肥……”

     “況且,郎中還要同船些許日子……”

     他又拿出一張名帖放在上麵

     “日後還有煩勞的地方……這張名帖,也算是結個善緣”

     我正想應該客氣的差不多,該找個理由收下來了。

     船身突然一震,案幾上的茶水猛然溢出來

     “怎麼了……”

     他寒聲道,就像是變了個人般。

     “頭船撞上水下東西了……”

     外麵回答道。

     “什麼東西……”

     “已經使人下水去看了……”

     “是木樁,.”

     “這麼會有木樁,前年走這兒還是好生順暢的……”

     “木心還是白的,是新埋下去的……”

     “什麼……”

     一片煩亂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

     “全部有空閑的人都拿起兵器,準備拍杆,小心戒備……”

     他當機立斷的下令道,然後對我有些歉然送客。

     “放下水輪……”

     我們短暫的會麵也不得不中斷了。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三十七章 襲奪

     就像是卷過了一陣無形的風潮,成片的葦叢抖動了起來,

     離岸最近一處的蘆草蕩裏,像是驚起的鳥巢一般,一下子冒出幾十隻大小劃子,向著被人為擱淺的水輪船,拚命劃去。

     上麵滿是大冷天也光著膀子,手持刀弓的襲擊者,大聲咆哮和呼喝著,隨著揮動的水花和號子,氣洶洶的逼迫過來,頓時有些水夫開始腳軟或是發抖

     放下的小舟載著幾名水夫,跳下水去用大鋸對著木樁就是拉動了起來,然後又人慘叫一聲,卻是遭到了岸上投射的偷襲,帶著箭杆和血花沉下去。

     這時幾艘水輪船也靠了過來,用船上的弓箭開始回射,蘆蕩中傳來幾聲慘叫後,冷箭終於停了下來

     然後那些劃子也乘機逼近了被卡著的水輪船,可以清晰看見他們努力蹲伏在船邊的身體,和滿是泥垢的扭曲麵容,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專門圍攻這隻擱淺水輪船,然後迫使其他

     弓箭也集中到了這些劃子上,不時有人冒著血花栽落水中,但更多人簡陋的木排和漁網,隨著碰撞的震動,怪叫著攀上了船邊。

     這時候就見一個黑影呼嘯的落了下來。

     卻是被全力搖動的旋轉拍杆,呼嘯的像吹開落葉一樣掃飛若幹個攀爬的人體,重重的砸在某隻大劃子上,哢嚓有聲的折做兩短,

     又順勢抬起,掛嚓著另一隻大劃子上的人體,就像是破布一樣的反撞在船體上,沉下去的時候,隻剩下氣泡和血沫。

     然後船邊上出現眾多水夫的身影,他們怒吼著舉起船艄的尖端,或是鋒銳的木矛,對著蟻附攀爬在船幫上的身影,重重的戳刺下去。

     幾乎是毫無阻隔的刺進那些攀爬者的身體,然後隨著噴湧的血水,滾落下去,但是更多的水賊則踩著傷員和屍體,又攀了上來,並開始反擊。

     於是站在船板抵抗那些水夫,也有被抓住稍杆,猛拖著失去平衡,掉入水賊中,或是被自下而上投擲的棍棒打中,或是被船鉤和漁網套住,翻倒滾落成一團的。

     箭矢亂飛中,我隻能躲在另艘船上扮演一個旁觀者,

     又一次掃過船邊的拍杆,再次打碎了一隻劃子後,卻卡住不動了,卻是被好幾隻刻意掛上的漁網給纏住了,就算再怎麼搖柄也轉不起來了。

     這是,事先搬上堆積在船板上的另一些東西,也被拿了起來,

     那是散發這魚腥味的罐子,重重的投擲出去,然後滑膩膩的濺在那些賊人和舟子上,然後隨著丟下的火把,轟的變成一片燒開的火場,將好幾隻劃子和上麵的人,都卷了進去。

     剩下的那些劃子也忙不住的散開,跑得慢的人就被火燎的焦頭爛額,哀呼著滾落到水裏去。

     不過這種疑似魚油的燃燒物,在水麵上並沒有持續多久,另一邊的賊人又攀爬著殺上來,除了短刀和棍棒外,他們還用熟悉的漁網和鉤索做武器,將站在船邊揮動叉排和艄杆水夫,打的頭破血流,節節敗退,怎麼呼喊喝罵也是沒用。

     隻能由本船的船頭親領幾個夥計迎上前去,揮動刀矛死死抵住這些悍賊,

     然後這名奮戰的船頭,突然被一隻飛上來的索鉤勾住腳,血如泉湧的拖倒,硬拽著拉到船外去,眼見沒得救了。

     剩下的人頓時鬥誌大喪,轉眼就被撲上來的水賊壓倒砍翻,他們一上來紛紛亂砍各種帆纜,打定主意要停奪住這隻水輪船了。



     “快……”

     不遠處的年輕船東,不由臉色煞白的怒吼道

     “把那玩意兒拿出來……”

     話音未落,

     “來了……”

     船頭老徐,已經帶人從艙中抬出幾根管狀物,重重的放在木架上,然後塞入一些東西,用木杆緊緊搗實。

     對著水賊人最多的方向,用線香一引,頓時碰的冒出一聲巨響和灰煙,

     密密麻麻的濺起一片白色的水花,好幾隻擠在一起的劃子上,傳來雨點拍打的聲響,站在上麵的人,幾乎是慘叫著,抱團滾落在水中。

     然後第二隻,第三隻也點火射擊,就像是一陣疾風驟雨一般。

     隨著接二連三的響動,他們手臂和臉上幾乎被打爛,隻能兀自摸著血肉模糊的頭臉,沒有沒腦的原地空轉哀嚎著,被士氣大振的水夫們捅倒,或是戳翻栽落到水中。

     其他地方攀爬上來的水賊,也孤掌難鳴的被重新驅逐下去,在逐漸靠近過來的其他說輪船的支援和威脅下。

     剩下的水賊終於失去了溺戰的信心和鬥誌,隨著嘩然一聲,那些最外圍的賊人,開始撐開劃子,或是跳入水中,紛紛潰逃而去。

     這時候另外幾艘緩緩開動起來的水輪船,就派上用場,將這些忙不住逃離,卻撐的團團轉的劃子,紛紛頂翻撞開。

     然後惡狠狠的用梢尖和槳板,戳打那些掉落在水中的水賊,肩膀和頭顱,直到他們不再掙紮帶著血水沉下去,聽著他們掙紮在水中的慘號和哭喊聲,頗有些揚眉吐氣的味道。

     片刻之後,對於逃到岸邊那些賊人,船隊已然沒有追擊的餘力,隻是將掛在船邊的劃子全部鑿沉,屍體什麼的丟進水裏。

     一直在幫助傷員的我,這才有空細細看了眼,被他們鄭重其事收起來的東西,像是一截樹幹刨削成的東西。

     雖然塗過漆但是還帶著樹木本身的紋理,我不由有些囧然,這不就是抗戰中的土殺器——鬆木炮麼。

     “還請夏郎中,三緘其口”

     船頭老徐捂著血肉模糊的手臂走過來,低聲交代……

     “水上討營生的,多少有些忌諱的東西……”

     “那是當然……”

     我點點頭到。



     水裏妨礙航行的木樁終於被清理幹淨,剩下的人幫助下,這首絆住的水輪船,也被趕忙撐船開到離岸更遠的深水中,總算可以鬆了一口氣。

     剩下的,就是是受刑和拷問的時間,那些臨陣脫逃和怯戰的水夫,大概有十幾人,被剝光衣裳綁在船邊上,逐一用鞭子輪流抽打。

     但是相比那些被關進艙中拷問,偶爾會拖出一具血肉模糊屍體的水賊俘虜,他們總算是幸運得多,至少一時半會死不掉的。

     我則在一邊甲板空曠的地方,處置察看傷者,順便判斷他們是否還有救治的必要,然後給予基本的處理和包紮,因為忙不過來,所以抱頭蹲也被叫來幫忙。

     一身男裝的她,雖然被重重血腥惡心的一副欲吐的表情,但總算和我經曆過那麼多事情,還是個勉強合格的幫手。

     盡管如此,我一隻忙到天黑,也沒處理好,

     彌漫的血腥味中,殘肢斷體被丟入水中,用火炭來封閉肢體創口的傷者慘叫聲,此起彼伏,我沒想到,剛答應的事情,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重新出現在人們麵前的年輕船東,雖然滿臉笑容的好生勉勵了一番大家,宣布會獎賞那些奮力保全船隻的人,並會撫恤死傷者雲雲。

     但是我從他眼角的表情上,還是可以感覺到某種潛藏的憂色,再加上為船頭老許處置臂傷的時候,一些語焉不詳的嘀咕,似乎這次水賊的襲擊不是那麼簡單,或者說並非偶然遭遇的事件。

     好吧,我可以吐糟,真他媽的亂世麼,走到哪裏都可能卷入麻煩中。

     雖然擊退了這股意外出現的水賊,船上的貨物也沒有多少損失,但是船隊中相應水夫、船工的損失就不免多了,光是死者就有三四十號,因為傷勢而不能幹體力活的水夫則要更多過這些數字。

     更關鍵的是,被絆住的頭船之上,原本憑經驗和技術吃飯,負責操船的船工,也折損了七八個,對這隻船隊的行程,構成了嚴重的影響。

     隻能從其他船上分出一些人手,慢慢的維持剩下的航程。

     然後出現在天邊的船影,讓大家再次緊張起來,看了旗號,卻是是姍姍來遲的琿城水軍。

     就像是影視劇裏總是最後出現的警察之流,他們駕駛著水師特有的單帆快船,慢騰騰的靠了過來,手持兵器咋咋呼呼登上水輪船,大呼小叫的高喊著賊人在哪裏,然後裝模作樣的,戒備著根本已經不存在的水寇。

     用狐疑和惡狠狠的目光,打量著船上那些戰鬥痕跡、血汙和人員,然後才被年輕的船東派人引入頂艙中,好一陣子重新出來後,才換了一副表情。

     領頭的將官揮揮手,讓人把剩下幾個水賊的活口,給帶走了。然後留下一隻小船,引著我們

     我事後才知道,他們是來搶功的,說不定還有點別的念頭,比如攀咬和勒索之類的,隻是船東也不是省油的燈,靠山和背景也不弱。

     因此按照最後談好條件,他們拿走了這份大破水賊的功勞。

     然後作為事後不追責也不訴官的交換條件,琿城水師將準許在當地水寨駐泊休整,並為這隻船隊提供補給和物資,其中包括一批原屬飄沒的兵器。

     然後護送到州城去,於是我們的行程,就不得不中斷在了琿城。

     因為有消息傳來,南麵的曹州和滑州之間,再次爆發了戰事,濟水下遊的重鎮濟陰被封鎖了,已經扣下了好些官民船隻,征做軍用。

     看來我們隻剩下陸路可走了,隻能折返的柳船東,多少有些補償意味的,從相熟的關係戶,某家大戶走袞州——淮泗的商隊裏,給我安排了一個隨行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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