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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兵敗如山倒

王華強騎在馬上,心跳都開始加速,這一切都與他原先的設想完全不同,真正的戰場是如此的瞬息萬變,一點小小的變化都可能決定全局的勝敗,很幸運,這次犯錯的是敵人,而他也不準備再給陳軍任何彌補過失的機會了。

王華強所部的騎兵狠狠地撞進了孔范的軍中,這些陳軍甚至都沒注意到騎兵衝著自己奔來時揚起的漫天煙塵,還在一邊收人頭,一邊推搡身邊的人,甚至拔刀相向呢,等到他們聽到雷鳴般的馬蹄聲時,已經來不及了。

無數凶神惡煞,揮舞著馬刀和狼牙棒的隋軍騎兵,已經衝到了陳軍士兵們的面前,而那在自己面前高高抬起的馬蹄和狠狠砸下的兵器,則是許多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記憶。

如疾風般的騎兵衝過之後,劫後餘生的陳軍士兵們終於想到了拿起手中的武器進行反抗。

可沒想到緊跟著騎兵捲起的煙塵中,又沖過來大批手持大刀戰斧的敵軍,這些人一個個輕甲大斧,不少人都是赤膊上陣,沖上前來見人就殺,只用了小半柱香,孔范軍中跑出來收人頭的幾千士卒幾乎全軍覆沒,拚命向後逃的幾百名士兵還衝亂了後面的整個陣形。

魯廣達臉上的肌肉都在發抖,衝著身邊的傳令官大吼:「擂鼓,進兵,不管左翼的孔范,直衝正面的隋軍,攻上山去,活捉賀若弼!」

坐在蔣山上的賀若弼面帶微笑,看著已經被徹底擊潰,連帥旗都被放倒的孔范所部,他的眼光轉向了戰場的正面,魯廣達軍的士兵們在軍官的嚴令督促下,不情願地丟掉手中的人頭,回去重新列陣,倒是他們的眼裡,已經遠遠沒有了一個多時辰前,剛剛出戰時的那種熱情與渴望。

站在賀若弼身邊的員明忍不住開口道:「大帥,魯廣達的部隊開始重整隊形了,看樣子是直接奔著咱們這裡來的,孔范軍已經崩潰,是不是現在讓王華強撤回來,加強中央的防守?」

賀若弼搖了搖頭:「沒有必要,現在有王仁恭領著四千長槊手在山下列陣,山上還有兩千弓箭手可以支援,加上孔范軍崩潰,魯廣達的側翼已經受到嚴重威脅,他是不可能全力攻擊我們的。

你看看他的那些士兵,現在可還有戰意與鬥志?一支不情願作戰的軍隊,在戰場上無異於綿羊,而我軍中央的長槊手們,看著同伴立功大勝,現在的鬥志比天還高,而且他們休息了這麼久,體力早已經恢復過來,擋住魯廣達的部隊,一點問題也沒有。」

員明還是有些不放心,繼續說道:「那要是敵軍後續的任忠,樊毅所部也全部壓上,那怎麼辦呢?」

賀若弼哈哈一笑,馬鞭指向戰場:「員明,你看仔細了,任忠已經心向我方,王華強就是得了他的幫助才過來的,今天這仗從開始到現在,他的部隊基本上就沒動過,剛才魯廣達幾乎將我軍擊潰時他都沒有上來搶功,現在不臨陣倒戈就不錯了。

至於樊毅,他的部隊在中央位置,被魯廣達的中軍擋了去路,除非魯廣達軍崩潰,不然他是無法投入戰鬥的,而且王華強已經擊潰了孔范,他去補孔范軍的漏洞都來不及,哪有空顧得上我們呢?

還有那個蕭摩訶,我們也跟他打過這麼多年交道了,你見過他像現在這個樣子坐在胡床,而不是騎上他的戰馬,身先士卒地衝鋒陷陣嗎?南陳已經君臣失和,文武離心,即使魯廣達再英勇奮戰,也是獨木難支的。」

員明聽得連連點頭,長嘆一聲:「唉,大帥,都怪屬下貪功冒進,險些釀成大禍,只是這樣的大戰,我卻不能出力,實在是終生遺憾!大帥,員明沒臉再要求您給我支部隊戴罪立功,只求您能讓我以一個戰士的身份去衝鋒陷陣,哪怕戰死沙場,也是死得其所了。」

賀若弼看了一些員明,正色說道:「員明,你跟了我十幾年了,當年我在北周當將軍的時候,你就是我的衛隊長,雖然我明知你性格衝動,脾氣暴躁,但仍然讓楊牙和蘇孝慈這些資歷更老,官職也在你之上的老將回去調兵,而把這裡的軍隊交給了你,就是想讓你在此戰中立下大功,以後好封候晉爵。

可是你卻不聽我號令,自行其事,險些釀成大禍,幸虧有王華強幫你收拾殘局,不然今天我軍說不定還會大敗。員明,一個男人不可能永遠不失敗,但是失敗後要能夠爬起來,你在戰場上打了敗仗,就想著自己去送命,這是一個負責任的主將應該做的事?」

員明被說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垂首哽咽,說不出話。

賀若弼嘆了口氣:「好了,今天是滅陳的最後一戰,這仗打完後,我大隋恐怕多年不會有大戰了,即使是要和北邊的突厥開戰,恐怕也不會再用我們這些滅南陳的將領,員明,你的個性不適合統兵作戰,這戰中我會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到時候你有了戰功封個爵位,做個刺史,也算這輩子沒白活了。」

員明疑惑地問道:「我還能有將功補過的機會?」

賀若弼轉頭看了一眼後方漫天的煙塵,十餘面總管級別將領的大旗衝在最前面,賀若弼笑道:「我的兩萬鐵騎援兵到了,四萬騎馬步兵也很快就會趕到。員明,我命令你現在持我將令,去統領這支鐵騎部隊,從山後向西繞個大圈,直撲敵軍白土岡的帥旗,你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南朝主帥蕭摩訶!」

一個時辰後,北風呼嘯,日正當空,透過戰場上的黑煙,天空中的太陽散發出鮮血一樣的顏色,戰場之上屍橫遍野,黑衣黑甲的隋軍列著整齊的槍陣,堅定而有力地向著前方推進,後方的隋軍部隊如潮水般地越過蔣山,湧入戰場,即使南陳軍最強悍的魯廣達部隊,也開始抵擋不住,逐漸地動搖,崩潰了。

魯廣達坐在戰馬上,看著自己前軍的士兵慢慢地被從蔣山兩側不斷包抄過來的隋軍援軍合圍,擊潰,看著左翼的孔范軍和樊毅軍被隋軍的輕騎與鋒矢陣打得潰不成軍,看著右翼的任忠所部乾脆直接放倒大旗,解甲投降,甚至看著後方的蕭摩訶所部也已經在隋軍鐵騎的衝殺下兵敗如山倒,自相踐踏,而那面象徵著南陳軍驕傲與希望的蕭字大旗,也已經倒下。

劉修之緩緩地開了口:「將軍,大勢已去,我看我們還是撤兵吧,退回城中,也許還可以一戰。」

魯廣達閉上眼睛,痛苦地搖了搖頭:「我大陳的精兵良將盡在此,卻被隋軍的賀若弼一部擊敗,今天戰敗,即使退回建康,也只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劉修之,你回去告訴皇上,就說我魯廣達一定會為大陳死戰到底,盡一個軍人的責任!」

劉修之熱淚盈眶,滾下馬來,帶著哭聲喊道:「將軍,您千萬要保重啊!」言罷灑淚而去。

魯廣達看著劉修之遠去的背影,慘然一笑,回頭看著他身後只有數千的兵士,這些人都是跟隨魯廣達多年的親兵,不少人都已經滿臉的鬍鬚,可是現在,這些人的眼神裡沒有恐懼,只有高昂的戰意。

魯廣達高高地舉起自己手中的長刀,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道:「眾兒郎,聽我號令,全體衝擊,讓隋人看看我們大陳軍人最後的反擊!陳軍威武,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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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塵埃落定

王華強這會兒已經站在了賀若弼的身邊,一個時辰前,賀若弼的援軍就開始源源不斷地趕到戰場,尤其是一萬餘名騎著馱馬,穿著鎖甲的重裝長槊兵,在老將蘇孝慈的率領下機動到他這裡,下馬結陣步戰,擋住了魯廣達的後軍和樊毅所部瘋狂的反擊,從那時起,勝負已定。

王華強也是在那時向蘇孝慈移交了指揮權,回到賀若弼所在的蔣山之上,看著魯廣達帶著最後的親兵發起絕望的反衝擊,感嘆道:「這種時候才能看出誰是真正的忠義之人,魯將軍真是太可惜了。」

賀若弼哈哈一笑,跨上了身邊的戰馬,今天自始至終,他都在胡床上不動如山,只有現在勝負已分的時候,他才離開了自己的指揮位置。

騎到了馬上,賀若弼長出一口氣,志得意滿:「今日之戰,和諸位之名,必將永載史冊。王參軍,現在本帥要入城了,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前往?」

王華強微微一愣,現在戰鬥還沒結束,賀若弼就急著要進城,這讓他有些意外,他沉聲道:「賀將軍,戰鬥還沒結束呢,再說南陳雖然主力戰敗,但守城的還有四五萬人,城南大營裡還有六七萬軍士,若是全部撤回城中防守,也未嘗不可,您作為主帥,現在不要輕易以身犯險。」

賀若弼擺了擺手:「沒事,任忠已經全軍投降了,蕭摩訶的帥旗已倒,看起來不是戰死就是被生擒,我只要以任忠的降兵為先導,直接就能進建康城,你覺得陳叔寶這個軟蛋會繼續抵抗嗎?」

王華強心想,自己此來的主要目的還是奉了韓擒虎之令,來勸賀若弼不要決戰,這回不但沒有阻止賀若弼的行動,反而幫他打贏了這場大戰,要是再幫著賀若弼去進城搶功,那就無異於徹底和韓擒虎翻臉,從這一陣子韓擒虎和王世積的關係看,兩人關係不佳,合兵多日來,居然沒有起碼的走動。

相比之下,賀若弼看起來和王世積的關係還不錯,上次的渡江作戰,不管王世積存了什麼樣的心思,客觀上都幫了賀若弼大忙,而且王世積從來沒有像韓擒虎那樣明著和賀若弼搶功。

所以賀若弼若是得了滅陳的首功,心情大好,一定會向王世積主動示好,根本不可能為了自己這個小角色,去得罪位高權重,以後能在朝堂上給自己有力支持的王世積。

現在自己的頭號仇人就是王世積,此戰過後,他至少也能升到柱國,以後運氣好可以出將入相,再不濟也能裂土封疆,出鎮一方,自己想要為大哥報仇,唯一的辦法就是能拉到有力的朝臣,以後抓王世積的把柄,告他一個謀反罪。

這次的南征,充分讓王華強見識到了人性的黑暗與扭曲,這些才華橫溢的當世名將,為了爭奪軍功都一個個無所不用其極,更不用說那些高居朝堂的重臣了。

名義上的主帥晉王楊廣,被賀若弼和韓擒虎死死地頂住了不讓過江。而作為晉王元帥府長史,本應維護楊廣權益的當朝宰相高熲,卻也是反過來幫著賀韓二將說話,個中情由,值得玩味。

王華強隱隱地感覺到這次南征,作為太子的楊勇沒有掛帥,而身為楊勇親家的高熲,卻對著楊廣多方限制,阻撓他取得軍功,也許這會是一個自己今後可以利用的關係。

王華強一時間想得出神,賀若弼叫了他一聲,才回過神來,只見賀若弼笑著問道:「王參軍,我再問你一遍,你現在是跟我進城,還是回去向韓將軍覆命?」

從賀若弼那可掬的笑容中,王華強分明感覺到了一絲無形的壓力,賀若弼此舉,實際上是在讓自己選擇站隊,如果現在跟他走,那以後就會被他看成自己人,但想要找到能幫自己向王世積復仇的人,就太難了。

可是如果現在自己當面拒絕了賀若弼,那就開罪了這次南征的第一功臣,以後王世積會聯合賀若弼一起對付自己,甚至還有他們背後的政治盟友高熲,韓擒虎絕對不可能為了自己這個小角色去開罪這股可怕的勢力。

想到這裡,王華強咬了咬牙,向著賀若弼一抱拳:「小的帳下大都督王華強,願追隨賀將軍進建康。」他這一瞬間打定了主意,先抱上賀若弼這棵大樹,以後再慢慢發展自己的力量,為了表忠心,他主動地拋棄了韓擒虎給自己的中兵參軍一職,而恢復了王頒手下帳下大都督這個初始職務。

賀若弼哈哈大笑,馬鞭作了一個向上的手勢,說道:「華強,咱們這就去建康。」

賀若弼帶著千餘護衛騎兵,從蔣山上一路奔下,那面賀字帥旗所經之處,正在打掃戰場的隋軍將士們無不歡呼,陳軍在戰場上棄屍三萬多具,其中光是逃跑時自相踐踏而死的就有五六千,其餘的降兵有四萬多人,餘眾皆潰散。

現在隋軍正在戰場上清理屍體,本方的集中到一起確認身份,準備火化後把骨灰運回家鄉,而陳軍的屍體則先斬下首級以計功。

賀若弼一路奔過,滿意地接受著本軍將士們的歡呼,更滿意地欣賞著陳軍俘虜那垂頭喪氣的模樣,以及看他時畏懼的眼神,王華強跟在賀若弼的身後一路經過,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作為一個戰勝的將軍是有多風光,如果自己現在就在賀若弼的那個位置上,哪怕明天就死,這輩子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花了小半個時辰,賀若弼和王華強一行奔到了任忠所部那裡,任忠的部下是最先投降的,萬餘將士齊刷刷地解甲放仗(放下兵器),被隨之趕來的數千隋軍騎兵圈成了一個大圈圍坐著,也正因為此戰中這部分陳軍一箭不發,甘心束手就擒,所以居然無人陣亡,唯一的受傷是一個小兵坐下時被地上的一條蛇咬傷。

賀若弼騎到任忠軍的面前,對著領兵在此,看守敵軍俘虜的總管楊牙問道:「任忠也降了嗎?」

楊牙搖了搖頭:「沒有,末將來時,任忠已經不見蹤影,只有他部下的副將率部投降。」

王華強的心猛地一沉,任忠和韓擒虎是有私下聯繫的,在今天自己來找賀若弼之前,任忠就已經決定投降了,甚至還讓留守在城南營地裡的兒子接應自己,給自己一面令牌穿越了建康城,找到任忠,又安排自己混在軍中出城,並在陣前來到賀若弼這裡。

可是現在,任忠卻突然失蹤了,王華強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會不會回去向韓擒虎投降了?

只聽賀若弼沉聲道:「任忠那個投降的副將何在?」

楊牙一揮手,一名已經被解除了武裝,沒有頭盔,沒有佩劍的年輕陳軍將領步行上行,向著賀若弼拱手,低頭說道:「敗將蕭世略,見過賀將軍。」

賀若弼微微一愣:「蕭世略?你可是蕭摩訶之子?」

那名陳軍將領看年紀也才二十出頭,白淨面皮,身體強健,但這會兒卻低聲道:「正是敗將。」

賀若弼點了點頭:「你可知任忠去了哪裡?」

蕭世略說道:「今天的仗一打響,任將軍就很反常,即使在前軍田瑞戰敗,魯廣達戰勝,他也一直沒有行動,還嚴令我們不許輕舉妄動。後來前方戰敗,他就讓我領軍,相機行事,而他卻說要回城向皇上請求援軍,帶著幾個護衛就走了。」

賀若弼沉吟了一下,連忙問道:「任忠是什麼時候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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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破國擒君

蕭世略想了想,開口答道:「大約是在我父帥的大旗倒下後就走的。離現在有一個半時辰了。」

賀若弼繼續問道:「那你為何此戰不在你父親的帳下聽令,而是到了任忠這裡做了副手?」

蕭世略搖了搖頭:「敗將也不知道為何,這是父帥和任將軍商量後的決定,任將軍走前讓我見機行事,不要魯莽,否則可能會誤了父親的性命,其實當時他就是暗示敗將主動投降。」

賀若弼回頭看了王華強一眼,突然說道:「華強,你覺得任忠會去哪裡?」

王華強搖了搖頭:「其他的不好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會是去要援兵的,不然他起碼會把這支沒有受損失的部隊帶回城去防守,更不會在今天的決戰中一直冷眼旁觀,無所作為。」

賀若弼雙眼一亮,突然叫道:「不好,只怕他是去接應韓擒虎去了!」

王華強心中雪亮,那任忠今天一開始也沒有完全下定決心要叛陳,原因就如韓擒虎所說的那樣,為了武將的名節,他還不想當個投降將軍。

於是他雖然給韓擒虎提供了方便,但也沒有直接戰場倒戈,也沒有放開城南大營讓韓擒虎入建康,他的心中還存了一絲僥倖,萬一陳軍今天能擊敗賀若弼,他還可以繼續當陳朝的忠臣良將。

但也正因為這樣,他把蕭世略扣在了身邊,其實就是把自己和蕭摩訶的命運綁在了一起,如果蕭摩訶選擇死戰到底,那他也會就勢跟進,但今天只有魯廣達一軍真的出力,蕭摩訶卻從頭到尾無所作為,已經明確向任忠表明了自己不會再為陳朝賣命,所以任忠也就放心地在戰場上讓蕭世略投降。

之所以任忠此時入城,只怕是想以報告戰敗為名,捉住陳叔寶,以此向隋軍邀功請賞,只是他這次恐怕獻俘的對象不是賀若弼,而是早和他有聯繫的韓擒虎了。

想到這裡,王華強嘆了一口氣,他有點後悔剛才表態太早,這回搭上了賀若弼,想再投向韓擒虎已經不可能了。

賀若弼咬牙切齒地說道:「快,我們直接去建康,命令後面的部隊留下一部照看俘虜,留五千人圍攻魯廣達,其他人全部從北掖門入建康。」

賀若弼的命令很快被身邊的幾十個傳令兵分頭向戰場上的各個將領傳達過去,這時候由於部隊太多,戰場太大,光靠信號旗與號角已經不可能很好地傳達命令了,而此時騎馬的傳令兵就成了主帥下令的使者。

賀若弼對著蕭世略說道:「你繼續在此照顧好降兵,只要遵我們的令,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是不會殺俘虜的。我給員將軍下過令,讓他儘量不要傷害令尊。」

蕭世略低頭垂淚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亡國之臣,不可稱忠。父帥的生死不是我蕭世略能決定的,聽天由命吧。」

賀若弼狠狠地一拍馬臀,絕塵而去,王華強也緊緊地跟上,千餘精騎在他們的身後揚起一大片塵土,覆蓋了蕭世略和他的手下們。

天色已黑,已過傍晚時分,賀若弼所部打著火把,花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奔到了離自己最近的北掖門處,只見城頭偃旗息鼓,沒有一個守兵,而城門則是緊緊地閉著,吊橋被高高地拉起,只有潺潺的護城河水聲,才是這本應喧囂的城門處現在唯一的聲響。

賀若弼面沉如水,準備打馬上前,王華強勸道:「賀將軍,千萬小心,當心南朝人還有萬鈞神弩啊。」

賀若弼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還是向前騎了幾步,走到離城門五六十步的地方,高聲叫道:「守城的陳朝軍士聽著,我乃隋軍大將賀若弼,你們的大軍已經在城外全軍覆沒了,想必你們已經看到,現在開城投降,必有重賞,頑抗到底,玉石俱焚!」

城頭突然火光大亮,一片旌旗搖晃,幾百名軍士打著火把,突然出現在了城頭,為首的一人赫然正是韓擒虎,而在他身邊並立的,卻是那白鬚及胸的陳國老將任忠。

賀若弼兩眼一黑,差點一口血沒噴出來,最擔心的事情變成了現實,建康已在韓擒虎的手裡,而任忠既然在此,陳叔寶想必早已經被他獻給了韓擒虎。

王華強也同樣心情複雜,現在自己不可能再轉投韓擒虎了,今天自己為賀若弼指揮軍隊作戰,後來更是主動投向賀若弼,此舉無異於對韓擒虎的背叛,本以為可以跟著賀若弼撈到破國擒君的大功,沒想到卻被韓擒虎摘了果子,此次南征的苦心怕是要付諸東流了。

只聽到城頭的韓擒虎那爽朗的聲音響起:「賀總管,韓某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你在城東這戰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哪,一定可以永載史冊,小弟看的可是大飽眼福,改天一定向您討教一下此戰的指揮。」

賀若弼以手捂胸,強行壓抑著自己欲脫口而噴的鮮血,說道:「韓將軍,陳叔寶現在何在?」

韓擒虎與任忠對視一眼,笑道:「亡國之君陳叔寶,已經被我擒住,現在這會兒正在寫敕書,讓各地戰鬥的陳軍放下武器投降呢。

哦,對了,賀將軍,好像陳軍的魯廣達現在還在作困獸之鬥,你跑過來的這會兒,圍攻他的兄弟們還被他殺傷了不少,要不要我現在先給你一份陳叔寶剛寫好的敕書,你去讓魯廣達投降呢?」

賀若弼再也忍不住了,指著城頭破口大罵:「韓擒虎,你這無恥小人,趁我在城外與陳軍主力苦戰,你卻暗地勾結這個姓任的叛徒,偷入建康,竊取破國擒君之功,這事兒不算完,改天到了皇上面前,我一定要向你討個公道!」

韓擒虎重重地「哼」了一聲,勃然變色,毫不示弱地吼道:「賀若弼,你別給臉不要臉,你違令出戰,讓將士多有傷亡,若不是陳軍內部兵無戰心,將謀出路,今天你只怕就要敗了!你一路失敗不打緊,害死幾萬將士,壞了南征大事,就是誅你九族都不足以償還你的罪過。

你還說我偷你的功?那我問你,你違反約定,擅自出戰,這是不是也在搶我的功?我韓擒虎只率了五百壯士,就攻進建康,兵不血刃地破國擒君,這是我的本事,跟你賀若弼可沒一點關係。」

賀若弼氣得狠狠地踢了一腳馬肚子,吼道:「都跟我回去,今天城外紮營!」

韓擒虎冷冷地說道:「慢著,賀將軍,你別因為你個人的意氣用事而害了千百人的性命,現在魯廣達還在戰鬥,你不拿陳叔寶的敕書讓他投降,造成雙方無謂的流血和傷亡,那可別怪到時候朝中御史有人參你了,更不要說我韓擒虎沒提醒過你這個戰友。」

賀若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隔空向著韓擒虎拱了拱手:「這事我謝謝你,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走著瞧!」

韓擒虎笑道:「賀將軍,我已經派人向晉王殿下報捷了,這兩天他就會過來,到時候你最好想想如何在他面前解釋違令出戰的事情,今天天色已晚,我們兩人的大軍就不要進城了,但要是賀將軍你有意只帶幾個人進城看看陳叔寶,我很願開門放你進來。」

說話間,吊橋被放下,一個小校騎馬而出,恭敬地把一卷黃色的帛書遞給賀若弼,行了個禮後,轉身而回。

賀若弼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撥轉馬頭,向大營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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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一無所有

王華強轉身欲走,卻突然聽到韓擒虎喝道:「下面的可是王華強王參軍?」

王華強頭皮發麻,只能上前拱手行禮:「末將正是王華強。」

韓擒虎冷冷地說道:「我派你去通知賀將軍,讓他不要違令出戰,你可曾通知到?」

王華強答道:「將軍的軍令,末將不敢違背,原話一字不差地轉達到了。」

韓擒虎的聲調略微高了些:「既然轉達過了,為何當時不回來覆命?」

王華強知道此事沒法矇混過關,乾脆咬咬牙,抬頭大聲說道:「韓將軍,當時末將碰到賀將軍時,兩邊已經擺好陣勢準備開戰了,末將實在沒有辦法繞過戰場,回來向您覆命。」

韓擒虎哈哈一笑,厲聲道:「既然作戰時無法穿越戰場,為何仗打完了都不回來覆命?你現在人明明已經在城下,卻要跟著賀將軍來而復回,眼裡還有我這個將軍嗎?」

王華強咬了咬牙,拱手朗聲道:「韓將軍,末將乃是自由身,這次南征並未劃在您的麾下,最早是在王頒王開府的營中,第一個跟的長官也是賀將軍,後來末將偷渡江南後,遇到了韓將軍,蒙韓將軍不棄,救我性命在先,引為左右於後,恩情不敢忘。

但是今天,賀將軍看得起末將,在此戰中給了末將建功立業的機會,末將不是反覆無常的小人,已經主動加入了賀將軍的幕府,至於韓將軍的恩情,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償還,軍務在身,請恕末將不能奉陪了。「

王華強說完,向著城樓上的韓擒虎一拱手,轉身打馬而去,而韓擒虎氣得重重一拳砸在城垛子上,泥塊四濺:「好,很好,王華強,你可別後悔!」

可是這會兒王華強已經後悔了,如果真有月光寶盒,他肯定願意不惜一切地回到南征之前,這樣大哥也不用死,自己更不至於處於兩員大將爭鬥的中心,現在看起來賀若弼和韓擒虎已經公開撕破了臉,這官司會打到楊堅的面前,而吃虧的一方都會拿自己當成出氣筒的。

韓擒虎就不用說了,賀若弼一下子從歡樂的頂峰跌進了悲劇的谷底,這種大悲大喜不是常人所能承受,他這會兒說不定也會恨上自己,甚至會以為自己是韓擒虎派來故意拖延自己的奸細。

就算賀若弼還把自己當成自己人,抱大腿的事,看起來也沒指望了,因為賀若弼現在最需要考慮的,還是如何去過違令出戰那一關。

王華強一邊想著,一邊騎馬,機械地跟著前面的騎兵們回到戰場,賀若弼此時已經在白土岡上臨時設了一個中軍帳,各位將領紛紛入帳。

王華強現在有了一個中兵參軍的職務,也有入帳議事的資格,他在進帳前最後看了一眼遠處魯廣達那裡的戰場,只見此時戰鬥已經完全平息了下來,看起來魯廣達不是戰死就是投降了。

王華強嘆了口氣,自嘲式地笑了笑,現在自顧不暇,居然還有心情去管別人的命運,他低頭進帳,抬起頭卻是豁然開朗。

這個臨時帥帳非常大,比韓擒虎的要大了一倍以上,十餘名總管以上的高級將領正殺氣騰騰地分列兩旁,賀若弼穩坐中軍帥帳,一臉的陰沉,而帳中正立著一名被五花大綁,高大魁梧,花白頭髮的老將。

王華強自覺地站在了左首的最末位,帳中許多人都不認識他,帶著疑惑的眼神對他上下打量,但因為賀若弼氣乎乎地坐在那裡,氣氛有些緊張,也沒人敢主動提出疑問。

只聽賀若弼沉聲問道:「帳中所立的,可是南陳主帥蕭摩訶?」

王華強吃了一驚,多打量了蕭摩訶兩眼,只見他雖然已身為階下囚,眉宇間仍然有一股凜然的傲氣,也不正視賀若弼,重重地「哼」了一聲,閉上眼睛,也不作答。

賀若弼厲聲喝道:「蕭摩訶,你抗拒天兵,頑抗到底,現在已成階下囚還這麼狂妄,來人,給我推出去,斬了!」

蕭摩訶面無表情,也不等人上來,直接轉身向帳外走去。

賀若弼神色一變,突然哈哈大笑,擺了擺手:「跟蕭將軍開個玩笑而已,今日你們陳軍的失敗,是因為陳叔寶的昏庸無道,與蕭將軍無關,來人,還不快給蕭老將軍鬆綁!」

幾名武士上前,為蕭摩訶解開了身上的繩索,蕭摩訶活動了一下筋骨,回頭衝著賀若弼一抱拳:「敗軍之將,不敢言勇,謝賀將軍不殺之恩,只是我蕭摩訶侍奉我主多年,現在我軍戰敗,想必建康城也被將軍拿下,不知我主是否還安好?」

賀若弼正色道:「蕭將軍,建康城被我大隋將軍韓擒虎趁機攻下,現在陳叔寶已經被他看管起來,那道讓魯廣達放棄抵抗的敕書也是他寫的,我想他現在應該足夠安全,我等是軍人,只管戰事,至於吾皇會如何處置他,現在我不好說什麼。」

蕭摩訶長嘆一聲,黯然神傷,說道:「賀將軍,現在我主是不是還被關在宮城之內?」

賀若弼點了點頭:「應該是吧。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怎麼,蕭將軍還想見他?」

蕭摩訶正色道:「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許到了明天,隋皇一聲令下,我等俱成刀下之鬼,此生也再難見一面,蕭某畢竟從陳朝太祖時期就效力陳氏家族,世受君恩。

今上雖然有諸多不足,以至亡國,但畢竟是蕭某扶他登位,蕭某的女兒也是他的妃子,君臣之道不可廢,還請賀將軍恩准,容我見他最後一面,蕭某死而無憾!」

蕭摩訶淚光閃閃,言辭懇切,帳中眾將無不動容,賀若弼嘆道:「可惜蕭將軍遇人不淑,時也,命也。」

賀若弼說到這裡時,突然看向了王華強,笑道:「王參軍,麻煩你陪蕭老將軍一趟,進城看看陳叔寶吧,順便代我向韓將軍打個招呼,就說今日之恩,日後賀某定當奉還。」他說著掏出一支令箭,遞向王華強。

王華強腦子轟地一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才最擔心的事情成了事實,賀若弼真的又把他推向韓擒虎,自己就成了一個皮球,被這兩個人洩憤式地踢來踢去,而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王華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得令。」上前接過賀若弼的令箭,便和蕭摩訶一起轉身出帳,耳邊卻聽到賀若弼在帳中開始論功行賞:「總管員明,親自擒獲蕭摩訶,為此戰首功……」

王華強覺得胸中的一股氣佔滿了整個胸腔,謊言,欺騙,歧視,賀若弼也好,韓擒虎也罷,甚至是王頒,在他們眼裡,自己只不過是個有點才能的工具罷了,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無論你怎麼討好他們,為他們做事,都只不過是他們眼裡的一隻狗罷了,等利用完了你,你唯一的價值就是成為他們的出氣筒。

王華強想要哭,又想要仰天長嘯,自己這回懷抱著建功立業,拜將封候的理想,承擔著父親和兄弟們的希望,一路嘔心瀝血,卻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但是王華強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留得性命在,才能有朝一日報仇雪恨,現在自己的仇人很明確,就是王世積。這次沒有軍功,不能抱上大腿,但只要留得有用之身,以自己的能力,總會找到出頭之日的。

王華強想到這裡,嘴角邊微微地露出了一絲笑意,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現在,他都是這種性格,別人頭碰南牆,往往會繞路而行,而他卻會選擇把這南牆撞倒,既然賀若弼和韓擒虎都只想打壓自己,那麼將來向他們十倍百倍報復,才是男兒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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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夜入建康

蕭摩訶的話把王華強從自我陶醉中拉回了現實:「這位小哥,還請帶老夫去建康城。」

王華強點了點頭,跨上馬,在前面引路,十餘名護衛騎兵擁著手無寸鐵的蕭摩訶,在後面緊緊地跟著,如臨大敵。

一路無語,王華強到了剛才去過的北掖門時,只見這裡已經點起火把,掛上了隋軍的旗幟,數百名隋軍官兵正在城頭防守,大門依然緊緊地關閉著,透著一絲緊張的氣氛,只有火把燃燒時的「噼哩啪啦」地爆火聲不停地作響。

王華強在城下高聲叫道:「我乃賀若弼將軍帳內中兵參軍王華強,奉賀將軍之令,帶南陳大將蕭摩訶入城。請城頭的兄弟速速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城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喲,還真的是王參軍,你什麼時候又到了賀將軍那裡呀。」

王華強聽出來了,這是馬老三的聲音,心中一下子又驚又喜,向著城頭叫道:「城上可是馬三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馬老三大聲說道:「進來再說!快快放下吊橋,打開城門,王參軍有緊急軍務,誤了人家正事,當心你們的腦袋!」

吊橋被重重地放下,城門也被緩緩打開,建康作為南陳都城,城高池深,護城河是引秦淮河水灌成,寬達六七丈,而城牆高有五六丈,足有三個姑孰的城牆高度,王華強這回可以仔細地觀察一下這座南陳首都,他突然覺得賀若弼通過野戰而不是攻城來拿下建康的決定,實在是非常正確。

吊橋完全放下,王華強一馬當先進進了城,城門很厚,門洞就有七八丈深,走在門洞裡向上看,這裡面還有兩道鐵閘大門,遇到敵軍攻城時,裡面的門還可以關閉,想從城門方面硬攻入城,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馬三爺站在了城門的另一側,那天晚上還是一身黑衣,黑布包頭,標準綠林草莽打扮的他,現在已經換上了正規的隋軍衣甲,甚至穿了一身鎖子甲,頭戴銅盔,鋥亮鋥亮的,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整個人的氣質也一下子高端大氣上檔次了許多,完全不像二十天前的那個土包子。

王華強心中感慨,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想不到連馬老三這個土匪頭子換了官軍的打扮,看起來也像那麼一回事,但是看著他的表情,卻有些說不出的不爽,似乎並不是那麼開心。

王華強對馬老三說道:「三爺正式從軍了?恭喜恭喜!這樣一來威武得緊啊。」他順勢掃了一眼馬三爺周圍的兵士,發現多數都是那天晚上他的手下,笑道:「兄弟們也都跟你一起從軍了?」

馬老三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天在江岸邊碰上陳軍,兄弟們沒馬,全都跑散了,還有些給陳軍抓了,不得已在陳軍裡當了幾天的雜役,後來都抽空跑了出來。

你也知道的,我到了姑孰後就給派到城裡協助守城,兄弟們聽到了消息都來投奔我,加上那陣子每天都有人投軍,韓將軍就提拔我當了一個帳下大都督,管五百號人呢,今天韓將軍進了城後,就調我們這些南方人先進城維持治安。王參軍,多虧了你和二少爺,我馬老三才有今天啊。」

王華強心中一動,這韓擒虎還是有意地用南陳人來守建康,避免北軍入城後出現劫掠影響民心,畢竟千軍萬馬入城,想要不擾民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王華強突然又想到這馬老三是山賊土匪出身,就是在戰場上也沒忘了扒死屍的衣服,撿他們的武器,這樣的人放進了城,那還不是讓耗子守糧倉麼。

王華強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為什麼這馬老三看起來沒那麼高興,本指望進城後能讓他搶錢搶糧搶女人的,結果給打發到這裡看城門。分浮財,先富起來的理想幻滅了,剩下的就只有在這深夜還要跑城樓上吹冷氣的怨念。

王華強暗嘆一口氣,同是天涯淪落人,自己比這馬老三還要慘,也不知道明天怎麼過。他也向著馬老三拱了拱手,說道:「軍務在身,請問韓將軍現在何處?」

馬老三說道:「韓將軍親自領兵在陳朝宮城裡防守,現在陳國的皇帝和宗室已經全部集中在那裡了。聽說高熲高大人正在渡江趕過來,有可能會從城西的挹江門進來,也有可能先到賀將軍的大營裡去看看,那樣他就會從這裡入城,所以韓將軍特地交代小的,要我好好看守這裡呢。」

王華強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辛苦馬三爺了,我這就去宮城。」

馬老三搖了搖頭:「現在我和我的兄弟們已經正式從軍了,什麼三爺的請不要再提起啦。」

王華強哈哈一笑:「好的,馬都督。辛苦!」說完便打馬欲走。

馬老三突然說道:「王參軍請稍等,你不熟悉建康的地形,要不我派個兄弟跟你一起過去,如何?」

王華強擺了擺手,一指後面的蕭摩訶,說道:「不用了,這位是南朝的蕭摩訶蕭將軍,他對這裡比我們都熟。有他在,我可省事多了。」

馬老三悄悄地上前兩步,站在王華強的馬前,小聲說道:「王參軍請小心,現在城裡城外到處是南陳的散兵游勇呢,當心有變,最好繞過百官坊,從城東那裡入宮城。」

王華強點了點頭,正色行禮道:「多謝馬都督。」回頭對著蕭摩訶說道:「蕭將軍,還請你在前面,我們從城東進宮。」

蕭摩訶也不多話,雙腿一夾戰馬,便奔了出去,那十幾個護衛仍然緊緊地跟在他身邊,夾道而行。

偌大的建康城此時家家關門閉戶,街上連個人影也沒有,時不時地會有幾個膽大的陳朝居民聽到馬蹄聲,探頭出來,一看到是打著火把的隋軍騎兵擁著蕭摩訶而過,都嚇得趕快縮回頭,關上窗戶。

建康城的街道很寬,足可以並排跑上六七匹馬,兩邊的街市店舖看起來也很氣派,即使在這特殊的夜晚,也能想像出平日白天裡這建康城的繁華。

可是王華強現在卻是無心顧慮這些,兵荒馬亂,這種時候城內的盜匪和散兵會橫行,趁火打劫的也不會是少數。

只靠著區區數千名近日投效隋軍的南陳人,其中還不乏象馬老三這樣的前綠林土匪或是地痞混混,這些人是無法維護好城內治安的,想不明白為何韓擒虎這時候還不調大軍入城。

帶這個疑問,王華強一路騎到了陳朝宮城外面,只見朱紅色城牆的宮城門口,幾十名鐵甲驍果軍士正如臨大敵地戒備著,宮門口護城溝的橋上都擺開了鹿角拒馬,城門緊閉,而為首的一人,正是司馬德勘。

王華強心中暗嘆,今天怎麼一路上盡碰到老熟人,上前說道:「司馬都督,這位蕭摩訶蕭將軍要面見陳朝皇帝,賀將軍派我帶他來此,還請通告一下韓將軍。」

司馬德勘聞言臉色一變,舉起火把仔細地打量了蕭摩訶兩眼,點了點頭:「王參軍可有賀將軍的令箭或者公文?」

王華強從懷中摸出賀若弼給的令箭,遞給司馬德勘,沉聲道:「令箭在此,另外,賀將軍還請我帶話給韓將軍,請司馬都督行個方便。」

司馬德勘接過令箭,看了一眼就交還給了王華強,他的臉上露出難色:「這個,韓將軍現在有要事在身,恐怕不太方便現在見面。王參軍還是明天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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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禁止入宮

王華強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這時候還會有什麼要事,讓韓擒虎連正常的通報都不去接?如果是高熲此時前來,他難道也會閉門不見嗎?

王華強從司馬德勘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驚慌,宮城裡擺出這樣的防守架式,不像是一支勝利的部隊應該做的,倒像是關起門來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跳下馬,把司馬德勘拉到邊上無人處,小聲問道:「裡面出什麼事了?」

司馬德勘連忙說道:「能,能出什麼事呀?韓將軍在裡面坐鎮呢,只是,只是現在兵荒馬亂,我軍入城的人少,韓將軍怕亂兵趁火打劫,或者,或者是有人劫持陳叔寶,這才下令緊閉宮門的。」

王華強冷笑一聲:「司馬兄,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你這人太實誠,一說謊就結巴。如果真的是你所說的這樣,韓將軍會連個通報傳信也不允許嗎?我從城門那裡過來時就聽說了高僕射要來,要是他來到這裡,也是這樣閉門不見?」

司馬德勘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韓將軍說過,要是高僕射來了,一定要通報的,只是他最早也要明天早晨到。所以……」他說到這裡,一下子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馬上停嘴不說。

王華強嘆了口氣:「司馬兄啊,你我都是當差的,都得聽上面的命令,你當我喜歡在這夜裡給派來建康,去看韓將軍的臉色嗎?還不是給賀將軍逼的。你看看我,他們兩大神仙打架,我這個小魚小蝦就倒了黴,現在是兩頭不是人啊。要是就這麼回去見賀將軍,肯定是要吃軍棍的。」

司馬德勘瞪大了眼睛,說道:「不至於吧,這不剛打了勝仗嗎,就算韓將軍對你轉投賀將軍那裡有意見,也不至於打你軍棍吧。」

王華強湊近一步,神秘地說道:「現在賀將軍給韓將軍搶了這麼大的一個功,心裡正是一肚子火呢,剛才我來之前就給臭罵一頓,說我就是韓將軍派去拖延他時間的,結果害他丟了破國擒君的大功。現在這個時候,他派我來押著蕭摩訶見陳叔寶,不就是讓我來找韓將軍碰釘子,然後有個理由回去處罰我嘛。」

司馬德勘看著王華強,同情地說道:「老弟,你這回怎麼混成這樣了,我原來看韓將軍挺器重你的啊,怎麼一天不見,就兩頭都不受待見了呢。」

王華強心裡想起來就是一肚子火,恨恨地說道:「司馬兄,打仗的時候,我能出些點子,對他們有用,現在仗打完了,要搶功了,我這個外來戶,又沒權沒勢的,自然就得靠邊站。我算是看出來了,即使當時跟著韓將軍,現在結果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看著司馬德勘,突然心裡靈機一動,故意嘆了口氣:「還是司馬兄你們厲害,是皇上直接派來的驍果禁衛,不受賀將軍和韓將軍的制約,就是韓將軍,也不敢不給你們面子,這次進城擒君這樣的大功,更是沒落下你們。回去以後,陞官發財,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啊。」

司馬德勘臉上的肌肉跳了跳,變得憤憤不平,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屁的榮華富貴,韓擒虎是讓我們在這裡看門罷了,他自己的親兵在裡面才是發財快活呢。」

王華強心中一動,沒想到司馬德勘這麼容易就給自己套出了話,連忙問道:「怎麼回事呀,發財快活?難不成韓將軍在裡面搶內庫的錢?」

司馬德勘看了一眼遠處的那些護衛,咬咬牙,又把王華強拉遠了幾步,小聲說道:「王老弟,上次你送我人頭那事,我還記得呢,後來又在韓將軍的帥府裡為我頂住了那個陰陽怪氣的王頍,我就跟你說實話吧。現在韓將軍正帶著他自已的親兵在宮城裡到處搬錢,卻讓我們在這裡看門站崗。」

王華強沒料到韓擒虎的膽子這麼大,吃驚地張大了嘴,失聲道:「他敢這樣做?」這次他的話聲音不小,引得蕭摩訶等人紛紛向這裡張望。

司馬德勘急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把王華強向遠處拉了幾步,這才小聲說道:「小聲點,這事我只跟你王老弟說說,目的就是讓你別在這裡碰釘子啦。明天一早高僕射就要來了,到時候韓將軍想做這些事都不可能了。咱們當兵的打仗圖個啥,除了軍功外不就是發財嗎?

反正事已至此,我就全跟你說啦,今天你們還在打仗的時候,那任忠就跑出來了,韓將軍在你走後,一直就帶著我們三百名驍果騎士,還有他的兩百親兵守在石子崗那裡,等著任忠。結果這任忠果然帶著他的幾個子侄過來和韓將軍接頭,然後我們就一路進城,是從城南的朱雀門進來的。

當時守城的陳軍還問我們是什麼人,那任忠親自上前亮明了聲份,還說陳朝大軍都敗了,老夫都降了,你們幾個小兵還想做什麼,於是那些看城門的小兵全跑光了,我們也就趁勢進城。

到了宮城後,這裡的侍衛早跑光了。那陳叔寶的那一堆嬪妃和太監們帶著包裹,等在宮城內的廣場上,準備要逃命呢。後來我們才聽說,是那任忠先跑進宮城,見到陳叔寶,說是大軍已敗,讓陳叔寶早作打算。

陳叔寶先是拿了兩袋金子要任忠再去給他招募兵士,結果任忠騙他,說自己先去招死士護送陳叔寶逃出城,到九江去投奔周羅睺,陳叔寶信了他的話就一直傻等在宮城裡。後來我軍入城時,陳叔寶才知道上當,帶著兩個妃子投了井。」

王華強聞言大驚,連忙說道:「什麼?投了井?這麼說那些陳國的詔書不是陳叔寶寫的?是韓將軍假傳聖旨?」

司馬德勘嘿嘿一笑:「不是,韓將軍最早聽到時也傻了眼,連忙帶我們去了那井,結果才發現裡面是個枯井,是陳叔寶避難的地方。後來韓將軍嚇唬那陳叔寶,說是不上來的話就要扔大石頭下去了,這才嚇得他肯出來。

最後還是我們幾個驍果軍士們把他們都拉出來呢,是我親自拉的繩子,真他娘的沉,拉上來一看,才發現是三個人抱一起呢。娘的,這小子真慫蛋,拉上來時都尿褲子了。那兩個妃子真漂亮,天仙也似的,我當時眼睛都看直了,差點手一鬆把陳叔寶掉下去。」司馬德勘一說到美女,眼睛開始放光。

王華強跟著笑道:「亡國之君嘛,都這樣,正常。對了,你說的那個擄掠內庫,又是怎麼回事?」

司馬德勘猥瑣地笑了起來:「這個嘛,好像是韓將軍的親兵們,看到了陳叔寶放在大殿裡的那兩袋金子,眼睛放光,還有那些陳國的宮女們,個個都是大美人啊。

於是韓將軍就下令,內庫裡的東西由他的親兵搬,宮中美酒隨便大家喝,而宮女們也任由大家玩,娘的,我運氣不好,抽籤排到最後,這就給打發出來輪著站崗了,連東西也沒顧得上搶。」

王華強聽到這裡,算是完全明白了,在這個時代,戰勝後的縱兵擄掠是維持士氣的最好辦法,但韓擒虎又不敢在建康城內大規模地搶劫,又有這三百驍果騎士們盯著,所以乾脆就讓驍果軍士們奸-淫宮女,而自己則肯定是去內庫找值錢的寶貝了,難怪這會兒是打死也不肯出來。

王華強點了點頭,對司馬德勘說道:「好兄弟,真的是太謝謝你了,只是這個理由實在難以啟齒,我總不可能跟賀將軍這樣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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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列隊強--暴

司馬德勘嘆了口氣:「唉,兄弟,我可是把所有事都告訴你了,就是報答你上次對我的恩情,至於怎麼說,你自己看著辦,現在我是不可能進去給你傳話的,就是進去了,韓將軍也不可能見你,你腦子比我好使,就自己拿主意吧。」

王華強的腦子開始飛快地旋轉,韓擒虎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放自己進去的,而賀若弼的軍令卻又在此,總不能就這樣帶著蕭摩訶回去,到底該如何是好,他的眉毛漸漸地擰成了一個川字。

忽然,王華強靈機一動,他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司馬兄,現在陳國的宗室是不是也在裡面,你們準備去碰的女人裡,是純粹的宮女還是有陳國的宗室公主,或者是陳叔寶的嬪妃?」

司馬德勘微微一愣,說道:「這有什麼區別嗎?反正陳國滅了,這些女人最後不都是給賣到妓館去,我們在裡面先享用了,也沒什麼吧。」

王華強一跺腳,說道:「你們怎麼這麼糊塗啊,那韓擒虎的親兵們可曾做了這些事?」

司馬德勘有點意識到不對勁了,連忙說道:「沒有,他的親兵被韓世諤帶著,全去府庫了,然後韓將軍對我們說解除軍紀,讓我們自己看著辦。帶隊的段都督知道沒有錢可拿,這才叫我們去玩那些女人的。」

王華強追問道:「可是你們這次來的驍果的大都督,名叫段達的那個姑臧人?」

司馬德勘說道:「正是,今天就是段都督領我們來的。」

王華強上前一步,眼中綠芒一閃:「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們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司馬德勘的牙齒開始打戰:「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們以前和突厥打仗,打完了以後也是玩那些搶來的突厥女人,從來沒有什麼事啊。」

王華強嘆了口氣:「糊塗啊,那些突厥女人是平民,給掠過來就是賣到大戶人家當奴婢的,別說給你們玩,就是殺了也沒多大事,就像前幾天在江邊殺的那些陳國小兵俘虜,會有人管他們死活嗎?

但這裡可是陳國皇宮,那些都是宮女,更有陳叔寶的妃嬪,滅陳這事是要上史書的,到時候人家史官來一筆,說你們在皇宮裡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皇上是個要面子的明君,到時候不砍了你們才怪!「

司馬德勘嚇得魂不附體,一下子抓住了王華強,連聲說道:「那現在怎麼辦,怎麼辦?王老弟,有沒有辦法能救救我們?」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看來韓擒虎自己去府庫拿錢,這三百個驍果騎士都是目擊證人,給這些人安個奸-淫宮女的罪名全砍了,明天高熲一來,自己也就安全過關,其居心狠毒如此,讓人咋舌。

他看了一眼司馬德勘,低聲說道:「現在如果你們還想活命的話,就趕快帶我進宮城,現在只有我才能救你們。對了,你們是不是玩女人還要抽籤排隊?」

司馬德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連這個也知道呀。我們三個都督裡先抽籤,我運氣不好,直接給趕出來了,裡面的兩隊再抽籤排順序,估計這會兒還沒開始哪。」

王華強點了點頭:「趕快帶我進去。蕭摩訶先留在這裡看著,等我在裡面搞定了再帶他。」

司馬德勘飛奔到宮門口,嚷道:「快點開門,王參軍有要事進去面見韓將軍!」

宮門緩緩打開,王華強直接騎馬進入,司馬德勘說過,那些在廣場上的宮女和嬪妃們都被趕到了西面的大殿裡,而段達的抽籤也就在那個殿的門口進行。

王華強一進宮城,沒跑兩步就看到了右邊的大殿門口點著火盆,已經聚集了近兩百個彪形大漢,個個壯如熊羆,正在解衣脫甲,前面的幾十個人甚至在這寒夜裡精赤了上身,正在門口不停地走走跳跳,只等一聲令下,就會衝進大殿,大開色-戒呢。

這些人的身邊,都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酒罈子,廣場上一股酒香刺鼻,也正是因為喝多了酒,他們才能在這種大冷天裡光著膀子玩各種行為藝術。

王華強心中暗鬆一口氣,還好給自己趕上了,要不然這三百驍果恐怕全都會給韓擒虎害死,高熲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即使是皇帝的禁衛軍,做出這種事也會是死路一條,韓擒虎最多落個治軍不嚴的罪名,到時候他只要推說自己帶著親兵在監視陳叔寶,外面的事情不知情,就會把罪名推到這些驍果的身上。

一個壯得像頭蠻牛,五大三粗的壯漢正拿著一個罈子,面前還圍著二十多個穿著衣甲的士兵,隔得遠遠的,只聽到這壯漢在吼叫:「他娘的,一個個趕著投胎啊,才離家半年就一個個跟色中惡鬼似的,當心別搞出人命!那些陳朝女人一個個那麼文弱,你們這些傢伙呆會兒動作別太大!」

這壯漢突然覺察到有馬蹄的聲音,向著宮門看了過來,隱約間只看到有人騎馬過來,便高聲叫罵道:「司馬,你個驢日的猴急什麼啊,一會兒自然有人去換你!現在快回去站崗,這城裡還沒太平下來哪!」

王華強遠遠地喊道:「段都督,快住手,快住手!」

這壯漢正是驍果軍帳下大都督段達,一聽這聲音不是司馬德勘的,臉色一變,沉聲喝道:「來者什麼人,不報名的話,休怪爺爺不客氣!」

說話這功夫,王華強已經騎馬到了段達的跟前,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說道:「段都督,是我,王參軍。」

段達在韓擒虎那裡曾跟王華強有過幾次照面,平日裡聽司馬德勘也沒少誇這個足智多謀的王參軍,這會兒一見是他,奇道:「咦,王參軍,你怎麼進來了?司馬德勘放你進來的?」

王華強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跳下馬,急道:「段都督,趕快讓你的兄弟們穿好衣服,這事可不能做。要掉腦袋的!」

段達勃然變色,怒道:「又不是第一次做這事了,我們打突厥打吐谷渾,戰勝後讓弟兄們爽一把都是軍中慣例的,就連皇上也管不了這事,你憑什麼這麼說?」

王華強把段達拉到一邊,低聲道:「這裡是陳國皇宮,那個大殿裡的女人有不少是宗室公主郡主,還有陳叔寶的嬪妃,皇上滅陳國後,肯定會把這些女人賞賜給文臣武將的,甚至有些會自己用,你們現在來這麼一出,不就等於給皇上和那些大官們戴綠帽子嗎?這還想有命在?」

段達是個粗人,原來沒想到這一層,給王華強這一說,嚇得渾身冒汗,連忙轉頭對著遠處的部下吼道:「都他娘的把衣服給穿起來,今天不成了!」

但段達吼完以後,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眼珠子一轉,說道:「可這是韓將軍下了令的啊,允許我們自行其事。皇上總不至於去向韓將軍問罪吧。」

王華強冷笑一聲,說道:「韓將軍下令了?誰看到了?他現在的親兵有一個在這裡排隊嗎?到時候上面追查起來,韓將軍只說自己帶兵在看守陳叔寶,其他一概不知,你那時候能把韓將軍同意你們玩陳國女人的將令給拿出來?」

段達狠狠一跺腳:「娘的,差點讓下半身把腦袋都整球掉了。王參軍,你救我段達一命,我這輩子都記著你的好。現在你說怎麼辦?」

王華強微微一笑:「讓兄弟們穿好衣服,站崗巡邏,這些陳國的宮女和嬪妃,還有那些宗室們都要嚴加看管,不能跑掉一個人。尤其是那些宗室,萬一跑掉幾個王爺,到了外面,就會成為南陳亂黨以後造-反的旗幟,若是追查起來,你們一樣要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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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智誆醉鬼

段達嚇得一吐舌頭,連聲說道:「娘的,還這麼麻煩,我這就去,那些宗室全在東大殿那裡,我才派了五個人看著,這回我親自去。」

王華強點了點頭:「現在我奉了賀將軍的軍令,要帶蕭摩訶見韓將軍,還有話要帶給韓將軍,麻煩段都督通傳一聲。」

段達搖了搖頭:「韓將軍在正殿裡看著陳叔寶,叫我們不許進去的。」

王華強微微一笑:「你只消說我王華強已經帶著蕭摩訶進來了,他肯定會見的。」

段達點了點頭,急奔而去,而王華強則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西大殿前的人群裡,只見這些被生生攪了好事的驍果騎士們一個個對著自己怒目而視,他心中暗嘆,這些人給自己救了一命還不自知,現在只會責怪自己不讓他們爽,真是不知好人心啊。

突然,王華強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原來排在最前面的幾十個赤膊壯漢,現在都在穿衣服,可是人數好像少了兩三個,尤其是最前面的兩個大鬍子兵現在無影無蹤,但兩具衣甲還擺在地上。他心中一驚,連忙走到隊列前,沉聲喝道:「剛才前面的幾個人呢?」

站在隊伍排頭,正在向著身上套皮甲的一個二十多歲小兵沒好氣地回答道:「鄭都督和吳都督撒尿去了,我說王參軍,雖然上次你讓兄弟們得了軍功,但今天不讓兄弟們樂呵樂呵,會犯了眾怒的。」

王華強根本沒心思跟他廢話,追問道:「他們去哪兒撒尿了?走了多久?」王華強看了一眼兩人還擺在地上的衣甲,用腳踢了踢:「去撒尿連衣甲也不穿?」

那小兵也醒過神來,覺得事情有點嚴重,向著大殿的側後方一指:「鄭都督和吳都督說不能在廣場上撒尿,繞到後面去了。」

王華強對著小兵吼了句:「看好殿門,任何人不許進來!」然後就向著大殿的正門飛奔過去,這兩個傢伙肯定是管不住自己的下面活兒,想到後面翻窗而入,卻不知道自己的這舉動會害死多少人。

王華強剛衝進殿門,只見這裡一片黑暗,沒有點起燈燭,女子的尖叫聲和驚呼聲響成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些人影在跑動著。

王華強厲聲喝道:「我乃大隋參軍王華強,所有陳國女子聽好了,坐在原地,不許動!」

叫喊聲一下子小了許多,但是左側的黑暗角落裡仍然有個女人的聲音在高喊著:「救命啊,救命啊!放開我,放開我!」繼之而來的則是一陣裂衣碎帛的聲音。

王華強大吼一聲:「老鄭,老吳,快住手!跟我出去!」

他一邊吼著一邊衝向了那個角落,只見到地上有兩個黑影在不停地扭來扭去,耳邊聽到一個粗渾的聲音吼道:「姓王的,你他娘的陰魂不散了是不是。告訴你,今兒個你不讓爺們兒爽了,爺跟你玩兒命!」

王華強只覺得一陣濃烈的酒氣撲來,一皺眉頭,這個傢伙一定是灌多了黃湯,酒勁難洩,才會做出這種事情,對於這種醉漢,你逼急了他會真跟你玩兒命,自己的身體雖然比常人要強壯些,但是這種驍果壯士收拾起自己,卻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於是王華強靈機一動,哈哈大笑:「你們兩個笨蛋,不識好人心啊,女人都在這裡,隨時都可以玩,我來是通知大家,韓將軍已經找到陳國宮城裡的內庫了,金銀財寶堆得滿地都是,一個這麼大的殿,金塊都快要堆到殿頂了,大家都過去搬寶貝了,你們兩個還在這裡浪費時間,不是腦子壞掉是什麼?」

一個黑影馬上從地上蹦了起來,那個粗渾的聲音這下子儘是驚喜:「王參軍,你沒騙我們吧,當真?」

王華強嘿嘿一笑:「你們也不想想,為什麼韓將軍的親兵一個也沒留下,你當他們真的對女人沒興趣?有那麼一塊金磚,買一百個女人都可以,到時候還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娘的,為了告訴你們這兩個混球,我自己都誤了時間,你們要玩就繼續,我可走了啊。」言罷他轉身欲奔出去。

王華強感覺到一隻鐵鉗般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一個高烈度的酒嗝響起,那個粗渾的聲音嬉笑道:「王參軍,別急,我是老鄭,老吳還在外面放風哪,就聽你的,一起去發財。」

王華強心中暗自鬆了口氣,說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那個老鄭笑道:「還不是從後面的窗子翻起來的,老吳就守在那裡呢。」

王華強把嘴湊到那個黑影的耳朵邊,低聲道:「現在弟兄們還在排隊守在殿外呢,你和老吳都是老兵了,我告訴你這個秘密,讓你們先去領錢,寶庫就在正殿裡,段都督已經先過去了,你們幾個都督也千萬別落了後手,拿完了再讓小兵們去拿。」

老鄭哈哈大笑:「王參軍,你的恩德我一輩子記得,我這就去。」

王華強拍了拍老鄭的肩膀,笑道:「去吧,還是翻窗子出去,別讓大家看到了。那寶庫裡有的是絲帛衣服,到了裡面再穿一件就行。」

老鄭顧不上說話,忙不迭地向著一邊的牆壁處奔去,一道光亮一閃而沒,也不知道他是打開了哪個窗子翻了出去。

王華強搖了搖頭,看向了地上的那個嬌小黑影,只聽得她仍然在那裡低低抽泣,他意識到這種黑漆麻烏的大殿給了那些心存歹意的人作案空間,如果是燈火通明,估計那老鄭和老吳也不敢這樣入室姦淫。

王華強從懷中摸出火摺子,點了起來,火光亮處,只見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半個肩頭露在外面,披頭散髮,身上的衣服被撕碎了不少處,腰帶也被扯下,但裙子還算完好,看起來自己來得還算及時,那老鄭還未得手。

王華強嘆了口氣,高聲問道:「殿中可有燭台?」

兩個宮女拿過來一個燭台,王華強把那燭台點起,又讓那兩個宮女去把其他燭台點上,隨著散亂各處的十幾個燭台被點上,大殿裡明亮了不少。

王華強看了看在地上的那名女子,只見她大約十四五歲模樣,明眸皓齒,烏髮如雲,肌膚勝雪,但在臉上抹了一些灰泥,估計是想把自己扮醜一點,可沒想到黑暗中還是被老鄭抓到,她雖然這會兒楚楚可憐,哭得如帶雨梨花,卻仍掩飾不住她的天生麗質。

王華強對著那女子說道:「這裡壞人很多,你要保護好自己,跟其他宮女呆在一起,別一個人獨處。我走了,今天的事情記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明白嗎?」

那個女子突然抬起了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出一陣異樣的光芒,她擦乾淨眼淚,看了王華強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你,你是個胡人?」

王華強搖了搖頭:「我們北方人多數都跟胡人通過婚,模樣和你們南方人不太一樣,但我們說漢話,讀漢書,是標準的漢人。」

這個少女低頭行了個萬福:「多謝壯士救命之恩,還請壯士留下姓名,小女子一定回報。」

王華強哈哈一笑:「回報?你都自身難保,還要我來救,怎麼回報我?以身相許嗎?你們這些宮人,從陳國滅國的時候起,就是我們大隋皇上的女人了,以後只有我們大隋皇上才可以發落,請你記住這一點。剛才我不讓那些兵來碰你,只是不想讓他們給皇上戴綠帽子,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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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陳國公主

王華強說完後,轉身欲走。

那女子突然說道:「等等。壯士,你誤會我意思了。」

王華強這時候也急著要去看看段達那裡和韓擒虎說得如何了,也不想在這女人身上浪費時間,頭也沒回,沉聲道:「有話快說,我還有急事!」

那女子輕啟朱唇,聲音如珠落玉盤:「我皇兄還有錢,你救了我,以後不管如何,今天我一定要讓他賞賜你。」

王華強渾身一震,轉過頭,沉聲喝道:「皇兄?你到底是什麼人?」

女子勾了勾嘴角,正色道:「我叫宣兒,是皇兄陳叔寶的第十四個妹妹。」

王華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沒有想到這裡居然還會有個陳國公主。吃驚之後,是深深的恐懼,剛才要是自己來得稍慢了半拍,讓那兩個腎上腺過剩的醉鬼真的得了手,那隻怕日後楊堅清算起來,跑進宮城的自己也免不了掉腦袋。

但他突然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宗室應該全被趕到了東大殿,這裡可能會有些陳叔寶的嬪妃,但他不太相信真的會有個公主在這裡,於是便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如果你是陳國公主的話,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那個名叫陳宣兒的陳國公主理了理自己的頭髮,雖然她這個時候仍然是灰頭土臉,但這一撩額前秀髮的風情,讓王華強心中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的神態從容,別有一番氣度。

陳宣兒說道:「母后對我說,我是長公主,國難當頭,我不能扔下我的侍女們,宗室們在一起很安全,而這裡只有幾百個可憐的女人,如果有什麼禍事,也應該由我們天家的女人先頂著才是。」

這時,兩個十二三歲,侍女打扮的小姑娘哭著撲了上來,用一件披風遮住了陳宣兒的嬌軀,兩人邊哭邊叫道:「公主,公主,都是奴婢們不好,黑暗中跟您散了。」

王華強一看這架式,知道這陳宣兒所言非虛,於是沉聲問道:「公主殿下,請問在這大殿裡,還有別的陳朝宗室嗎?或者有沒有其他你皇兄的妃嬪?請你指認一下。」

陳宣兒秀眉一動,話語聲中帶了幾分警惕:「你想要做什麼?」

王華強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她還沒有放下對自己的戒心,於是哈哈一笑,說道:「公主殿下請放寬心,我既然在這裡,就不會讓外面的軍士亂來,只是你身為公主,應該和宗室們在一起,比如你的母后,現在應該也在西大殿吧。」

陳宣兒點了點頭:「不錯,母后和我的兩個弟弟都在那裡,她們很安全,我是自願過來的。」

王華強一下子看穿了這姑娘的心思,她的母后大概是想借這機會把她混在宮人裡,找機會逃得性命,畢竟作為亡國皇家宗室,生死全在敵國君主的一念之間,南朝宋齊梁陳四代,每一代的上台都是通過對前朝宗室的血腥屠殺而鞏固政權的,身為男兒的兒子無法混進女人堆,而作為女兒的公主卻是有可能矇混過關。

王華強心中暗自感嘆,這陳宣兒母女險些弄巧成拙,可能陳宣兒本人還沒有看出她母后的良苦用心,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在這裡是可以保護到別的宮女呢。

王華強看著陳宣兒,說道:「公主殿下,請問你的母后是哪位?」

陳宣兒說道:「我的母后是施嬪。」

王華強點點頭,掃了一眼大殿,高聲道:「在場的還有陳國宗室和陳叔寶的妃嬪嗎,如果有請站出來,我是隋朝將軍,現在負責這宮城的守衛,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只是我們的皇上會針對原先大家等級的不同,區別發放每天的飲食和脂粉,如果這裡都是普通宮女的話,我就要走了。」

王華強這一番話果然起了作用,一時間竟然站出來六七個陳叔寶的妃嬪,還有三個陳叔寶的妹妹,這些本應花一般美好的女子都把臉抹得黑一塊灰一塊的,讓男人看到後都不會有什麼**,但一個個卻是身形婀娜,應該都是十足的美人。

王華強領著這些女子出了殿門,只見段達已經到了這裡,而他身後,兩個赤膊漢子正被五花大綁,捆得跟肉棕子一樣,被扔在地下哼哼唧唧,酒還沒有完全醒來呢,想來就是那個老鄭和老吳。

段達看到王華強領出了十幾個女子,神色微微一變,正欲開口,卻被王華強主動先拉到了一邊:「段都督,這些人裡有幾個陳叔寶的妃子,還有四個是陳國公主,陳叔寶的妹妹。有一個陳國公主正要被老鄭強-暴,幸虧我去得及時。」

段達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道:「這兩個混球真是色膽包了天,我的令都不聽!」

王華強拍了拍段達的肩膀,示意他小聲點,低聲道:「也怪我當時大意了,沒留下你先鎮住局勢,他們兩個喝醉了酒,又不是我的下屬,不買我的賬,幸虧我誑他們去了大殿,說是有錢拿,他們兩個現在這樣是怎麼回事?」

段達嘆了口氣,說道:「這兩個混球喝得醉醺醺的,直接就跑到大殿裡嚷嚷著要分錢,還對著韓將軍出言不遜,把那陳叔寶都嚇到了,韓將軍本來氣得要殺他們兩個,我求了半天情才保了下來,這會兒捆結實了扔在這裡醒醒酒。」

王華強嘆了口氣,笑道:「不過有他們這麼一鬧,恐怕韓將軍也不敢不見我了,對了,我來這裡的消息,你傳達了沒有?」

段達點了點頭:「這是自然,韓將軍好像很不高興,但還是讓我叫你進去。王參軍,今天真是謝謝你救了我們兄弟一命,等這兩個混蛋酒醒過來,我一定狠狠地修理他們一頓,向王參軍賠罪。」

王華強擺了擺手:「現在先去把兩個大殿的宗室和宮女都看好了,剛才時間緊,我沒時間去細細查,估計可能還會有些漏網的公主或者妃嬪躲在宮女中間,還有就是宗室,上百號人肯定也會有的想辦法逃走,既然連讓公主混在宮女中都能想到,那更不用說別的皇子皇孫了。

我聽說陳叔寶他爹生了四十多個兒子,三十多個女兒,光在建康城內的就有五六十個,這些人都要看守好,尤其是皇子,不能跑出去一個,現在我們只是攻下了建康,江南的大片地方還沒佔,若是有人奉著某個皇子繼續抵抗,這戰爭還結束不了,大家都沒辦法馬上回家。」

段達聽得心驚肉跳:「王參軍,我算是服了你啦,宗室那裡我親自帶人守著,整個大殿都圍起來,不會飛過去一隻蚊子。」

王華強點了點頭,轉身就向著正殿走去。

陳朝的皇宮正殿裡,陳叔寶正坐在一張紅木椅子上,而韓擒虎則坐上了一張胡床,正對著他,身後是扶劍傲立著的韓世諤,兩百多名親兵正在整理著大堆的金銀財寶。

陳叔寶坐立不安,滿頭大汗,在這夜裡的大殿,對面是凶神惡煞,長得宛如地府閻羅的韓擒虎,他連話都不敢說,這會兒他的身邊沒有一個自己人,讓他第一次嘗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今天下午任忠跑進來跟他說大軍戰敗的時候,他的人一下子就垮了,不知何時,滿朝的官員都跑了個精光,平時一直跟哈巴狗似跟著他的施文慶和沈客卿等人也都跑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那個教條刻板的怪老頭袁憲還陪在他左右,一直等到蔡脫兒跑進來,說任忠引著隋軍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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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又見韓擒虎

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陳叔寶才真的知道誰是忠臣,誰是奸臣,只有自己平時最不待見的袁憲,才是真正對自己不離不棄的。

只是當袁憲最後勸陳叔寶學梁武帝蕭衍,在建康被叛將候景攻破時仍然保持那種從容不迫的帝王氣度時,陳叔寶再次習慣性地拒絕了,好死不如賴活,帝王氣度換不來自己的命,跳枯井也許還有條活路呢。

自從被隋軍從枯井裡撈出來後,他就不報什麼希望了,韓擒虎只當他是空氣,話都懶得跟他說。

可是陳叔寶看到自己內庫裡的金銀財寶被這個活閻王的手下不停地向外搬時,心都快碎了,接著又來了兩個打赤膊的醉鬼在這裡鬧了一陣,差點沒把陳叔寶給嚇死。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又有人跑了進來,陳叔寶抬頭一看,首先就是看到兩隻綠色的眼珠子,在這光線昏暗的大廳裡如同鬼火,嚇得他差點又要叫出聲來,緊接著,從黑暗裡走出來一個捲曲頭髮,深目高鼻的年輕人,這才讓陳叔寶稍稍安心了點,心中暗道這北方蠻子怎麼一個個都人不人鬼不鬼的。

進門的正是王華強,他看了一眼陳叔寶,從那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和身上的黃龍袍,就知道此人就是陳國的亡國之君,而韓擒虎仍然側臉對著自己,微微閉著眼睛,連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

王華強對著韓擒虎行了個禮,朗聲道:「末將王華強,見過韓將軍。」

韓擒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仍然沒有轉過頭,沉聲道:「王華強,你已經不是我的屬下了,這回來找我,又有什麼事?」

王華強正色道:「賀將軍托我給您帶話,順便讓我把蕭摩訶帶來,他無論如何都想見陳叔寶一面,說是要盡最後的臣道。」

韓擒虎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臣道?他要盡臣道就應該在戰場上盡力作戰,十幾萬大軍卻被數量不到自己一半的敵軍擊敗,這也算盡了臣道了?

蕭摩訶的本事我知道,如果他想打,不會是這種結果,賀若弼不可能贏得這麼輕鬆,是吧,王參軍。」說到這裡,韓擒虎終於轉過了頭,雙目炯炯有神,直視王華強。

王華強微微一笑:「韓將軍果然料事如神,今天一戰,陳軍中真正出力死戰的只有魯廣達,如果蕭摩訶也全力一搏的話,只怕任忠也不會這麼快就接您進城。」

韓擒虎哈哈一笑:「王參軍,今天我聽說你還指揮起賀將軍的部隊了,一個只能帶五百兵的帳下都督,這回一下子能在戰場上指揮幾千大軍,這種感覺很不錯吧。」

王華強從韓擒虎的話中聽出一股衝天的酸氣,但他並不介意,笑了笑,說道:「末將能為韓將軍第一個攻入建康盡自己的一份力,只會感到榮幸。韓將軍,當時軍情緊急,這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一場大戰,上天給了我一個能在此戰中留名的機會,如果換了您在我這個位置上,只怕也不會錯過的。」

韓擒虎笑著搖了搖頭:「王參軍,你可能還不太瞭解賀將軍,他當時用你是因為身邊無人可用,員明是他的愛將,如果員明戰敗,事後他也要擔責任,但把你推上那個指揮位置,你如果敗了,那就是我韓擒虎的責任了,他賀若弼是不會擔任何風險,這個道理你從沒有想過嗎?」

王華強微微一愣,這層道理他還確實是沒考慮過,只是當時戰場上血一熱,覺得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就一下子去換回了員明,現在細細想來,賀若弼只給了自己接應員明敗軍的命令,讓自己相機行事,也是一早就預留好了退路。

韓擒虎看到王華強這樣說不出話,嘆了口氣:「王參軍,我知道你想建功立業,也很欣賞你的才能,但是這回,你真是站錯隊了,現在我韓擒虎也不可能重新接納你,賀若弼更不可能為你請功,這次南征,你的努力應該是打了水漂了。」

王華強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從他出帳時聽到賀若弼居然把員明放到首功位置時,他就知道這次賀若弼絕對不會給自己請功的,而王世積更是在害自己的陰謀未成後,以後會向自己下死手,相比之下,韓擒虎至少還向自己說了實話。

王華強看了一眼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的陳叔寶,朗聲道:「韓將軍,不管怎麼說,末將現在是在賀將軍的帳下聽令,現在末將還有軍令在身,如果韓將軍沒有意見的話,末將現在就把蕭摩訶帶進來了。」

韓擒虎開口道:「王參軍,今天可能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了,這些天跟你在一起討論兵法,我也挺開心的,年輕人裡,除了我的外甥李靖外,你是第二個可以和我談論孫吳之道的人,蕭摩訶想見陳叔寶,就讓他見好了,我想和你聊聊,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王華強心中一動,難道這韓擒虎還有意把自己收歸帳下?他的心跳有些加快,但臉上仍然擺出一副儘量平靜的表情:「那就聽憑韓將軍吩咐,只是這蕭摩訶,我得先帶他進來。」

韓擒虎擺了擺手,道:「他想見就讓他見好了,我們到殿外去散散步,聊聊天,世諤,這裡就交給你了。」

韓世諤點頭稱是,招手叫來一個親兵,與他耳語幾句,那人飛快地跑出了門。

韓擒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出殿外,王華強緊緊地跟在他後面,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到了廣場東側一處僻靜的地方,韓擒虎回過頭來,微微一笑:「王參軍,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一時衝動,接過了賀若弼給你的指揮權?」

王華強搖了搖頭:「對於此事,我不後悔,我後悔的是在戰後一時衝動,加入了賀將軍的帳下,當時我想得太簡單了,只是以為自己在戰場上建了大功,他一定會提攜我,所以就答應了他的請求,現在想來,已經追悔莫及了。」

韓擒虎雙目如炬,一動不動地眼著王華強,良久,才嘆了口氣:「王參軍,其實你沒必要瞞我的,你想抱上賀若弼這根大腿,恐怕是想以後借了他的勢力向上爬,好有向王世積復仇的機會吧。」

王華強這一下驚得直接後退兩步,然後定了下心神,擠出一絲笑容:「韓將軍說笑了吧,王世積是末將的親戚,這次作戰末將兄弟也在他麾下作戰,也算是建了些功勞,怎麼可能有仇呢?更不可能去靠了賀將軍向自己的親戚復仇啊。韓將軍這樣說,不知道是何用意呢?」

韓擒虎冷冷地說道:「王參軍,今天我約你單獨出來談話,就是想開誠布公地把事情挑明,你們是親戚,可這次作戰你們兄弟三個卻跟了王頒這個外人,這本身就不正常。

再一個,你們那天登陸江岸本是接應王世積過江,可他卻利用你們引出新亭壘的守軍,自己卻趁機佔了新亭壘,加上你大哥被不明戰船射死,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當時的江面上並沒有南朝的戰船,這件事肯定是王世積做的,你還說自己跟他沒仇?」

王華強一動不動地盯著韓擒虎,他沒有料到這員大將會把自己的底摸得如此清楚,話說到這裡,再否認也是沒用,於是王華強定了一下心神,開口說道:「韓將軍和我說這些,是準備幫我向王世積復仇,還是幫著他來除掉我們,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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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貪財自污

韓擒虎微微一笑,擺擺手:「這事我兩不相幫,世上有恩怨的人多了去,我若是事事插手,也不可能管過來。王世積本就以心狠手辣而著稱,但他畢竟是朝廷大將,皇上也不可能在這次大勝之後去殺他,你自己都沒打算告御狀,我又怎麼可能幫得上你?」

王華強沉聲道:「那韓將軍既然不肯幫我,和我說這些又有何用?難道是想勸我放下仇恨,不要去得罪王世積?」

韓擒虎搖了搖頭:「那也不是,如此大仇,如果不報的話,也枉為男兒,再說了,我也不喜歡王世積,這次他也坑了我,所以他在新亭的時候,我也懶得去救他,就是對他失約在先的一個警告。

但我和他同朝為將幾十年,這次滅陳都有功勞,也不至於就此翻臉。我只是想勸你,實力不足的時候,不要招惹朝廷大將,對你沒好處。你的才華橫溢,這次不出頭,以後總有機會,但若是執念太深,操之過急,那只會害人害已。」

王華強突然覺得有些奇怪,這韓擒虎為了自己搶劫陳國內庫的金銀財寶,不惜去陷害三百條人命,這樣的人怎麼突然又轉了性,變成好人了?

最近的種種變故讓他已經徹底不再相信人性的美好,對韓擒虎的動機更是無法判斷,於是他低頭無語,卻不說話。

韓擒虎笑了笑:「你是不是在奇怪,為什麼我要把這些事告訴你?在你眼裡,我韓擒虎只是個貪功、貪財、自私、殘忍的小人,是不是?」

王華強沒有說話,但此時無聲勝有聲。他的沉默已經表明了一切。

韓擒虎嘆了口氣,說道:「也難怪你會這樣想,王華強,你雖然聰明絕頂,學富五車,但畢竟沒有在朝堂上呆過,不知那上面的險惡,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秦國時的大將王翦,也就是你的好朋友王頒家的先祖。」

王華強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當年秦國滅楚,秦王問及眾將可用多少兵時,老將王翦說非六十萬不可,而年輕將領李信(此人也是著名的隴西李氏的祖先,後輩名人裡有漢時飛將軍李廣,當今的唐國公李淵也是他的子孫,同為五姓七望之一的超級家族)則說只要帶二十萬大軍就可滅楚。

結果秦王很高興,還當場嘲笑王翦缺乏膽色與朝氣,可未料到李信年輕氣盛,中了楚國大將項燕(霸王項羽之父)的計,幾乎全軍覆沒。

不得已,秦王只得再回頭找王翦,給他六十萬大軍,當時秦國全**隊幾乎都在王翦之手,而王翦為了打消秦王對他手握重兵的疑慮,不停地在出征前向秦王要求土地田宅,左右的人對此都不理解,王翦卻說,只有這樣貪小財以自污,秦王才會相信我王翦對於權力沒有興趣,這才會放心給我掌兵。

果然,秦王知道了王翦的要求後,哈哈大笑,一概照準,此後也沒有干涉過王翦的指揮,王翦果然在苦戰之後滅楚。後來楚漢爭霸時,蕭何也曾經貪財自污,還把子侄主動派到劉邦軍中效力,以安劉邦之心。

王華強想到這裡,笑了起來:「韓將軍,這個例子舉得不太恰當吧,大隋滅陳,一共三路大軍,你和賀將軍只不過是一路大軍中並列的兩大總管,還談不上象王翦那樣手握全國重兵,這次滅陳你雖然居首功,但也不至於讓皇上如此忌憚,需要貪財自污吧。」

韓擒虎搖了搖頭:「你把這些事情看得太簡單了。我和賀將軍都是在地方上當了多年總管的人,以前他在吳州,我在廬州,現在陳國雖滅,但以南朝三百年的底蘊,不可能就這麼輕易被征服,接下來一定會有持續不斷的叛亂。

皇上是不會讓我們這樣已經在此戰中建功,又在外任總管多年的大將繼續掌兵,以成尾大不掉之勢,而我韓擒虎也自知並非文武全才,出將入相與我無緣,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皇上認為我胸無大志,只求做個富家翁,這樣才是進退有度,乃是保家傳嗣的第一選擇。」

王華強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與自己這種削尖了腦袋去爭一個官位相比,這韓擒虎居然能主動放棄高官要職,實在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一時間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韓擒虎笑了笑:「作為軍人,這戰能青史留名,永載史冊,其實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現在做的,一是讓皇上安心,二是給子孫後代積累財富,我兒世諤,這戰中也立下軍功,將來肯定也能繼續出來做官的,我並不擔心。」

王華強突然心中一動,雙眼綠芒一閃,對著韓擒虎笑道:「韓將軍,這回我是真服了你啦,你激流勇退只怕不是為了皇上,當今皇上不是那種鳥盡弓藏的人,你真正想避開的,恐怕是諸皇子間的奪位之爭吧。」

韓擒虎臉色大變,連聲音都有些發抖:「王華強,你怎麼會這樣想?」

王華強知道自己一定是說中了他的心事,讓沉穩睿智的韓擒虎都如此失態,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笑道:「南征的主帥不是太子楊勇,而是晉王楊廣,這就是再明白不過地向天下昭示,皇上對太子並不滿意,甚至有所猜忌,這回晉王殿下和秦王殿下都在南征中有戰功,以後他們一定也會對東宮之位有想法的。

而高熲高僕射一向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者和同盟,他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所以陳國的滅亡會讓我大隋失去外敵,立儲之爭就會是今後多年朝堂上的主旋律。韓將軍,你是重臣大將,一定會面臨一個如何選擇的問題,你也是因為這個,才選擇退出的吧。」

韓擒虎半天無語,最後長嘆一聲:「王華強,我還是低估你了。沒想到你連這些都能猜得透,真不簡單,我那外甥李靖,論兵法不輸於你,甚至可能還稍稍強過你,但論及洞察人性,判斷時局,就遠不如你了,世諤更是有勇無謀,能守住我韓家基業就已經不錯,可惜啊,老夫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兒子。」

王華強心中一陣得意,拱手行禮道:「韓將軍過獎了。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你如果想要貪財自污,讓那些驍果軍士們跟著一起運錢就是,何必要引他們奸-淫宮女,犯下死罪呢?這是不是太狠了點,而且也無必要啊。」

韓擒虎搖了搖頭:「我只是想支開他們,賞了他們不少酒,這些人酒壯色膽,去強-暴陳朝宮女,這可不是我的本意。那些錢我韓家用得著,以後在關中和江南一帶購置田產,置辦家業都需要,給這些驍果們分了,我實在捨不得。」

王華強輕輕地「哦」了一聲:「韓總管為了這些錢就要人命?這樣傷天害理,和王世積有何區別,就不怕將來遭報應?」

韓擒虎沉下臉來,正色道:「王華強,我再說一遍,我並沒有讓他們去奸-淫宮女,也沒有害他們的意思,只是讓他們守著外面,順便給了他們一些酒喝,我總不能只讓我的人進裡面,卻讓他們在外面的大冷天裡站崗,又不給任何好處吧,至於這幫醉鬼自己把持不住,怪不到我頭上。

這次戰打完,我回城後就要解甲歸田,到時候我這些親兵部曲們都需要買地安置,王華強,就是你這回帶來的那幾百個關中兄弟,這回戰死了,你也得考慮他們的身後之事,只不過你一次性地出一筆錢就行了,而且這些人朝廷也會加以撫卹,而我的這些親兵,我卻要管他們全家一輩子,沒錢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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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經濟支持

王華強聽到這裡,心中一動:「不是朝廷有過法度,不允許武將或者豪強們有自己的私人武裝嗎?我以前在隴西一帶走商隊時,連民風尚武的隴西甘涼一帶,即使是胡人,也不允許象亂世那樣結塢堡而居了。韓將軍你住在大興,要是敢這麼做,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

韓擒虎哈哈大笑:「王華強,你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明面上這些人確實不能作為我的私兵護衛,但我可以讓他們轉做我的家丁啊,在他們的老家,我只要給他們買塊田,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這些親兵就會繼續為我效力的,一旦有戰事,皇上想要重新起用我,我的這些家丁就是現成的親衛隊。

你想想那陳朝的任忠,為什麼會和施文慶和沈客卿這些人有這麼大的仇?不就是因為自己的部曲給人強奪了嗎?」

王華強低頭沉思不語,耳邊韓擒虎的話語卻一直在迴響著:「這些人都是戰場老兵,孔武有力,比一般大戶人家看家護院的保鏢要強上了許多,又不用開很高的工錢,還對你忠心耿耿,世世代代都會做你家的護衛。奪了這種部曲,就是搶了人家世代的忠僕,人家不跟你拚命才怪。」

王華強抬起了頭,雙眼綠芒閃閃:「韓將軍,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在這種立下滅國之功的時候選擇激流勇退,只是在陳國皇宮裡拿點金銀錢財,皇上是不會跟你計較的?」

韓擒虎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王華強,你看過不少兵書和史書,應該知道這個道理,皇上對於功臣是不吝於賞賜錢財的,但若是這個臣子對權力表現出過份的熱情,那皇上就會心生警覺了。

尤其是我們當今的聖上,本人就是從丞相到九五之位,更是不希望看到哪個臣子也來複製他當年的經歷。賀若弼滿腦子想的就是出將入相,卻從不想這樣是犯了皇上的忌諱,早晚會成為取禍之道。」

王華強微微一笑:「韓將軍,你和賀將軍現在結了這麼深的仇,為什麼好像對他還挺同情和惋惜?如果賀將軍真的倒了黴,難道你不應該高興嗎?」

韓擒虎長嘆一聲:「賀若弼雖然為人尖刻,熱衷權勢,本性自私自利,但畢竟是不可多得的良將,我韓擒虎鄙夷他的人品,但欣賞他作為武將的才華,而且與他同為出身關中的胡人大將,若是他真的不得善終,難免兔死狐悲。

不過他如果來搶我的軍功,抹殺我韓擒虎在史書上應得的地位,嘿嘿,那就別怪我跟他一爭到底了,我韓擒虎爭的不是功勞大小和高官厚祿,而是作為軍人的榮譽。第一個打進建康,擒獲陳叔寶的,是我韓擒虎,不是他賀若弼,這點上我不會讓步,即使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會跟他一爭到底。」

王華強本來想開口說你韓將軍在這事上不太地道,可是看到韓擒虎這番慷慨激昂,握著拳頭在空中揮舞的模樣,又收住了到嘴邊的話。

韓擒虎剛才說得激動,一時有些忘乎所以,看到王華強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哈哈一笑:「王華強,你是不是對我率兵偷襲建康,奪了賀若弼首功的事情,還是有所不滿?」

王華強笑了笑,沒有開口。

韓擒虎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王華強,這事上我自問沒有做錯,賀若弼違令決戰,如果他戰敗了,那可能會影響整個南征的大局,我不得不有所動作,其實派你去賀若弼那裡時,我已經作好了兩手準備,如果賀若弼戰敗,我這裡就會強攻城南的陳軍大營,為他作策應,逼陳軍主力回援,給他收拾敗兵的機會。

但結果他打勝了,這點也出乎我的意料,可是任忠卻主動找上了我,而不是向他投降,這是天意。我作為一軍主將,冒險帶五百騎兵跟著任忠入建康,難道這就沒風險了?建康城內的守軍當時仍然有數萬人,如果不是我兵不血刃地迅速控制住陳叔寶,讓戰場上的潰兵或者是城南的樊猛回了城,仍然能守住建康。

王華強,不要以為我韓擒虎是在竊取他賀若弼的勝利成果,此戰中我冒的險一點不比他小。而且今天這仗我後來聽任忠詳細說了,若不是賀若弼貪功急進,只帶了一萬多人的先頭部隊跑到蔣山,陳軍也不會出城和他一戰,恐怕這兩天晉王和高僕射來了,就會治他的罪,你就等著看吧。」

王華強笑了笑:「韓將軍,有關賀若弼的事,我不想聽了,這個人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今天他寧可把員明放在首功,也不給我任何獎賞,以後更不可能在皇上面前為我請功,這次南征,看起來我的一切努力都要付諸東流,不過能學到這麼多東西,漲了不少見識,也算是一點收穫。

韓將軍,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你今天找我究竟是何用意,現在可以挑明了說。你位高權重,找我這個小卒子,不可能只是向我分析和介紹一下時局吧。」

韓擒虎笑了笑,拍拍王華強的肩膀:「王華強,你真的很有才,假以時日,應該能有一番作為,只要挺過接下來的這一關,日後前程不可限量。你說的沒錯,我韓擒虎找你,就是為了和你作個交易。」

王華強聽到挺過一關這話時,心中一凜,但還是等到韓擒虎把話說完,才開了口:「我接下來又有什麼關要過?你又要和我這個小人物做什麼交易呢?」

韓擒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剛才和你說了這麼多,沒有一句是廢話的。你以為王世積要害你是為什麼?我也知道你家裡生意這兩年越做越大,王世積在南征前就去過你家,你卻沒有和他走,這次他又這樣害你,所圖的無非是你王家的家產吧。」

王華強知道韓擒虎說的是實話,點了點頭:「不錯,王世積一直想巧取豪奪我們家的產業,這次本來家父是以每年十萬錢的條件請他帶我們三個兄弟出來南征,沒想到此賊狼子野心,狠毒至此,竟然想害死我們三個,以後他好以王家親戚的身份直接奪我家業。」

韓擒虎說道:「剛才和你說過了,這個家兵和部曲的事情,王世積和我一樣,手下也有上百親信,比如那個皇甫孝諧,就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這人現在已經做到儀同了,這次聽說作戰中也立了功,回去後只怕還能陞官。但其他不能陞官的親兵們,就需要給他們買房購田,安置他們的家人。

以王世積的俸祿,只有軍職,不在地方為官,沒法收到各種好處,所以養不起這麼多家兵,於是他就想經營產業,正好有你這個闊親戚,不盯上你們還會盯上誰?這次他害你不成,也知道你已經明白是他在後面使的壞,以後跟他就是不死不休之仇,還可能放過你嗎?」

王華強考慮過這種可能,但還是不太相信,他搖了搖頭,索性放開來說,雙目綠芒閃閃,直視韓擒虎。:「王世積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我大隋畢竟有聖明的皇上,有公正廉明的高熲高僕射,還輪不到他亂來。

再說了,我這次南征立了功,就算賀若弼瞞報了我今天的指揮之功,但偷渡長江,擊敗新亭壘敵軍,獻計姑孰,這些都是王世積無法抹煞的吧,他怎麼害我?還是說這些功勞,連你韓將軍也不打算向上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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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殺機四伏

韓擒虎嘿嘿一笑:「王華強,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先說皇上,他怎麼可能知道你這麼一個帳下大都督,不入品的小武官?你這樣的官職,在南征大軍中至少有幾千個,誰沒點大大小小的功績,沒人上報,誰會知道你做了什麼?

再說高僕射,賀若弼就是他舉薦的,跟王世積也是關係莫逆,私交甚好,你現在是賀若弼帳下的武官,賀若弼和王世積完全可以顛倒黑白,把你的功勞說成是罪過,沒準讓高僕射當場殺了你,都不一定呢。

你不信?那好,王世積可以說你偷渡長江失敗,去了錯誤的地方,結果被敵軍伏擊,部下死傷殆盡,還害得他被敵軍圍困多日,光靠這件事就可以斬了你。

還有就是你在江邊殺那兩百陳軍俘虜,王頒的弟弟王頍當時就注意到了這件事,只是被我強行壓下而已,他在我面前和你爭風頭失敗,沒準就會把這事說給王世積聽。事後王世積若是把這件事給翻出來,你還有命在?如果你的命都不在了,我給你報不報功,還重要嗎?」

王華強被說得冷汗直冒,他定了定神,強辯道:「不會的,王頒不會出賣我,我們畢竟是朋友,王頍那天只是和我一時爭功罷了。」

韓擒虎哈哈大笑:「王華強,你難道不知道王頒和王頍兩兄弟現在正在王世積大營?王世積要是問他們為什麼會來,你覺得那王頍會幫你保守秘密?」

王華強心中「格登」一聲,整個心都在向下沉,他這些天一直對這事坐臥不寧,寢食難安,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殺錯了那兩百多陳軍俘虜,而是怕王頍會拿這事做文章,那人看著就是陰險小人,又跟自己最大的仇家王世積攪到了一起,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王華強定了定神,抗聲道:「不會的,當天的那些驍果騎士們今天又被我救了一次,他們不可能出賣我,沒有人證,陳軍又被我殺了個精光,王世積怎麼拿這事做文章?」

韓擒虎微微一笑:「王華強,你自己也不可能信你這話吧,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你給那些人的恩情,他們一時感激一下也就完了,還會用命去維護你一輩子?這些小兵我最清楚,平時作戰之餘就聚在一起吹牛喝酒,你以為當天你殺俘虜的事情,那些人會守口如瓶?

那件事情,這些天早在驍果軍士裡傳開了,若不是我嚴令過段達,禁止驍果軍士與別的部隊接觸,其他部隊的小兵早就知道這事了,你當我這麼爽快同意王頍去王世積那裡是為什麼?那是我一直在保護你!省得他跑到驍果軍士裡找證人!」

王華強的頭有些發暈,身子微微一晃,勉強站住,他沒想到自己的義舉居然會有這種結果,但還是不服氣,繼續說道:「我先謝謝韓將軍對我的恩情,可是我剛才還阻止了他們驍果軍士奸-淫陳國宮女的舉動,他們這次受了我救命之恩,會出賣我?我不信!」

韓擒虎搖了搖頭:「可是在他們眼裡,你可不是救他們,段達這些明事理的官長會知道你救了他們,可其他凶暴蠻橫,頭腦簡單的傢伙卻只會覺得你壞了他們的好事。

別的不說,就說你騙到我這裡來的那兩個莽漢,你以為他們會對你感恩戴德?他們肯定恨透了你,沒準還會主動去向晉王報告你殺俘的事呢。要不要我們打個賭?」

王華強被說得啞口無言,這個賭他不敢打,也打不起。

韓擒虎嘆了口氣:「王華強,你跟這些小人接觸得還是少了些,所以我做這些自己的事,不會讓他們看到,也不會給他們留什麼話柄。這樣吧,跟你說多了也沒用,我先給你指條明路,對你肯定沒有壞處的。」

王華強一下子來了精神,連忙問道:「什麼明路?」

韓擒虎說道:「授人以恩不如制人以柄,你要想王頒和王頍兄弟不出賣你,賣恩是沒用的,再說這次你跟他們也沒什麼恩情,尤其是王頍,現在還恨上了你,認為是你奪了他的寵,把他弄到了王世積那裡,無所作為。

所以對付這種人,你最好抓他一個把柄,我的眼線告訴我,王頒他們最近在王世積那裡別的事情不做,就是到處打聽陳霸先的墳墓所在,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今天他們既然殺不了陳叔寶,就應該會去陳霸先的墳墓去挖墳鞭屍,以洩心頭之恨。」

王華強倒吸一口冷氣,這種事王頒做得出來,而且在歷史上,春秋時期大名鼎鼎的伍子胥鞭屍楚平王之事也是載入史冊。

但王華強想了想還是搖搖頭:「王頒現在手下只有幾十個老兵跟著,連馬老三現在也在北門看守城門,據我所知,這種皇帝的陵墓不僅位置難尋,而且機關重重,就這幾十個老頭,哪可能一夜之間挖得了?」

韓擒虎哈哈一笑:「華強,你太低估人性了,如果我是王頒,只要拿陵墓中的那些陪葬寶貝來當誘餌,你信不信,這一晚上就能召來至少五千個人去挖墳?」

王華強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貪婪是最深刻的人性,加上法不責眾,只要有人帶頭,那幾千上萬人去挖這種帝王陵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三國時曹操,兩漢間的赤眉軍,都是在史上留名的挖墳集團,甚至還弄出了摸金校尉這樣專門的盜墓官職,以盜墓得到的財富供應軍餉。

韓擒虎正色道:「王華強,如果你不信我的話,不妨現在就去城南的朱雀門外,現在王家兄弟就在那裡召集舊部,你若是去晚了,當心撲個空。」

王華強咬了咬牙,說道:「可我現在有命令在身,在帶蕭摩訶回去向賀將軍覆命前,不能擅離職守。若是我現在去了城南,那蕭摩訶這裡怎麼辦?」

韓擒虎搖了搖頭,說道:「這事好辦,你只管放心去,蕭摩訶跟陳叔寶估計還要聊上半天,就算跟陳叔寶說完話了,我替你把蕭摩訶扣著就是,他的女兒現在也在宗室的那個殿裡,大不了讓他再跟他女兒見個面,肯定會把姓蕭的留到你回來之前,你就放心吧。」

王華強沉聲說道:「韓將軍,你這麼費力幫我,究竟想讓我王華強做些什麼,不妨現在明說,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別人的恩情。」

韓擒虎嘿嘿一笑:「自然是對你我都有利的事情,現在時間緊急,來不及多說,你先去吧,我這次也只當是還了你在姑孰城內獻策的人情,至於以後合作的事情,等你回來再說。」

王華強心下再無疑慮,直接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韓擒虎突然在王華強背後說道:「稍等一下,你這樣一個人去恐怕不行,到時候王家兄弟或者是他手下的人若是起了壞心,殺你滅口怎麼辦,你去門口,傳我的將令,調司馬德勘帶五十名驍果軍士陪你去,情況不對就先撤回來。」他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遞給王華強。

王華強接過令牌,飛奔向大門口,韓擒虎面沉如水,看著他遠去的背景,輕輕地搖了搖腦袋,一聲嘆息。

王華強奔到門口,那司馬德勘連忙迎了上來,他一直守在這裡,並沒有離開過,一臉的焦急,看到王華強就問:「怎麼樣,事情還順利嗎?」

王華強顧不得多說話,直接向他出示了令牌,急道:「韓將軍嚴令,著你帶五十名騎士迅速和我趕到城南,有緊急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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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寒夜挖墳

司馬德勘接過令牌,臉色一變:「什麼事這麼緊張,這大門不守了嗎?」

王華強厲聲道:「韓將軍自然會派人過來接應的,你把防務移交一下,現在趕快帶上人和我走。」

司馬德勘二話不說,交還了令牌,回頭就向他的副手佈置起來,順便點了五十個士兵回宮門內牽馬。

王華強則簡單地對護送他和蕭摩訶趕來的十幾名賀若弼的親兵交代了一下,告訴他們蕭摩訶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讓他們仍然守在這裡,這些人雖然心生疑慮,但畢竟王華強是參軍之職,地位遠高於他們這些小兵,所以除了唯唯諾諾以外,也不敢多話。

須臾,司馬德勘便領著五十名精銳驍果騎士,全副武裝,舉著長槊,騎著高頭大馬趕到了,只不過這次戰馬沒來得及披上馬甲。

王華強知道馬甲極重,即使是驍果騎士,也只有在戰場衝陣前才會給馬披上,不然這一路跑到城南,恐怕戰馬就已經沒有力氣了。

王華強一揮手,對著司馬德勘說道:「司馬都督,你在前面引路,目標城南朱雀門外。」

司馬德勘和手下騎士們一手馭馬,一手舉著長槊,一路騎行,幾個沒有帶槊的軍士打著火把在前領路。

此時已近戌時,街道依然空曠,而王華強的心裡則如同火燒,聽韓擒虎的意思,抓王氏兄弟一個現行盜墓罪,讓他們對自己殺俘虜之事保持沉默,是現在自救的唯一辦法。

想到這裡,王華強不由得多抽了馬兩鞭,速度也一下子提了起來,釘著蹄鐵的沉重馬蹄砸在城中大街的青石路面上,發出陣陣「得得得」的響聲,在這建康城的夜空中迴蕩。

只消小半個時辰,一行人就奔到了朱雀門這裡,守城的軍官認得韓擒虎的令牌,當即下令開城,還告訴王華強,城東南五里處有火光衝天,似乎有不少人在聚焦。

王華強謝過守城軍官,帶著騎士們一溜煙地出了城,一出城門,就發現了城南的火光,那裡是個再明顯不過的標誌,一行人連忙衝著火光奔去。

翻過了一個小山崗,穿過了一片樹林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只見這裡依山環水,而面前如同一個巨大的工地,成千上萬的人在熱火朝天地舉著火把,來回奔走。

王華強定睛一看,只見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土包,土包前的一塊石碑已經被生生砸斷,不用看就知道是陳霸先的陵碑,而大土包已經被砸開了好幾個通道,宛如後世的礦山洞,不停地有人從那些通道進進出出,運出一筐筐的泥土。

那個獨臂的老兵福全叔正站在通道口,指揮著人進出,嘴裡匆促著:「快點,再快點,天亮就來不及了!」而那些挖礦的小夥子,在這寒冷的冬夜裡都一個個赤了上身,滿身都是灰土,鑽出來的人一個個形如泥猴。

王頒和王頍正被幾十個人擁著,站在河邊,王頒的表情形如瘋顛,雙眼通紅,額頭上已經一片血糊淋拉,而王頍那一貫陰陽怪氣的冰塊臉上,也現著一絲少見的衝動與興奮,來回不停地踱著步,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坑道口。

馬老三帶著一百多人,已經脫了隋軍的衣服,這會兒領著三四百個手持兵器,黑巾包頭的壯漢,在小樹林外警戒著,一下子就撞上了王華強領著的驍果騎士,兩人一打照面,不約而同地神色一變。

王華強沒有想到兩個時辰前還在北掖門上值守的馬老三,現在居然出現在了這裡,他沉聲問道:「馬三爺,你們這是做什麼?」

馬老三看了一眼王華強的身後,發現他只帶了五十個人前來,鬆了口氣,但仍然擋著王華強的去路,說道:「王參軍,如果你是路過這裡,還請繞道別處,大家在一起共過生死,不容易,別壞了這份交情。」

王華強哈哈一笑:「馬三爺,你可知道你們這樣發掘陳霸先的陵墓,此事傳揚出去,是要掉腦袋的?」

此話一出,不僅馬老三驚得倒退兩步,連司馬德勘等人也都大吃一驚,一時間戰馬都被騎士們帶得左右搖擺,一陣長嘶。

王氏兄弟顯然也聽到了這裡的聲音,視線從坑道口移了過來,王頒和王頍對視一眼,奔到了這裡。

王華強在馬上對著王頒行了個禮,說道:「景彥兄,好久不見。」

王頒現在的模樣很奇怪,尤其是額頭上一片血淋淋的,又粘了不少黑土,看樣子像是剛剛狠狠地摔了一跤,卻不知道他為何不處理傷口。

王頒看著王華強,也不回禮,冷冷地說道:「華強,你帶人是來攪我局,壞我事的嗎?」

王華強搖了搖頭:「如果我真的想對景彥兄有所不利,會只帶這些人來嗎?我知道景彥兄是想報仇,可是你想過沒有,向一個死人復仇,卻要賠上自己一條命,值得不?」

王頒的臉上肌肉跳了跳,看了一眼周圍的人,說道:「大家都回去,我和華強有話要說。」說著一個人舉著火把,向著河邊僻靜處走去,王頍邁開步子想要跟過去,卻被他擺手阻止。

王華強也下了馬,跟著王頒走出去百餘步,一直到嘈雜的人聲完全聽不見,才站定腳步:「景彥兄,你是怎麼知道陳霸先的陵墓在這裡的?」

王頒冷冷地答道:「陳霸先的陵墓又不是學曹操那樣布七十二冢,要找到並不難。福全叔這些天幫忙找到了不少先考的舊部,今晚在前面的石子崗集會。

本來我還沒想到要挖陳霸先的墳,只是看到了大家都過得這麼淒慘,又想到前些日子在江岸邊死了那麼多人,一時悲從心來,痛哭流涕。

當時福全叔對我說,二少爺這樣悲傷,是因為不能親手報殺父之仇嗎?他知道陳霸先的陵墓所在,可以把老賊的屍骨挖出來,就地鞭屍,以解我的心頭之恨。

華強,我也知道盜挖皇陵乃是死罪,但是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建康的皇城被韓將軍控制了,陳叔寶我殺不了,向陳氏復仇也只剩下這一個辦法,於是我叩首求教,福全叔這才同意帶我去,但他又為左右為難,說是挖墳只能夜裡,沒這麼多人手。

後來舍弟出了個主意,讓大家在這附近四下宣揚,就說挖到財寶了,今天晚上這附近兵荒馬亂的,陳朝潰兵們到處都是,一聽有錢,就全來了,我們的人不去挖墳,以免受牽連,全讓這些陳朝潰兵們做這事,即使今後皇上震怒,查問起來,那殺的也只是這些盜墓的人,而我王頒自己會頂罪,不會連累福全叔他們。」

王華強嘆了口氣:「那馬老三等人又是怎麼回事,他兩個時辰前還在北門站崗,怎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王頒看了一眼遠處的馬老三,說道:「原來今晚是和他約好一起祭奠先考的,他父親當年也被陳霸先所殺,所以也跟著過來了,一看到我們的行動,就主動負責起了外圍的戒備。一會兒打開墓穴,挖出金銀後,分他一份就是,他這次也折了不少弟兄,給他一些錢也是理所應該的。」

王華強雙目炯炯,他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還要確認:「一會兒打開墓穴後,景彥兄打算怎麼辦?陳霸先的屍體你準備如何處理?」

王頒咬牙切齒,面目猙獰,恨恨地說道:「老賊的屍體,自然是要劍斬斧劈,至於墓室裡的陪葬財富,那就隨便大家取了,反正我對這個沒興趣。事成之後,我自會向皇上領罪,不會牽連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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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挫骨揚灰

王頒頓了頓,神色緩和了下來,拍了拍王華強的肩膀,說道:「華強,我知道我那九弟對你一直心懷不滿,王世積更是跟你這次結下了死仇,但這次我來江南,你幫了我大忙,就沖這個,我也不會讓九弟幫著王世積來害你。

他已經答應過我了,那江邊殺俘虜之事,以後絕不會再提,要是他敢跟王世積提這事,我就說是我下的令,當時畢竟我才是名義上的指揮官,你放心好了。」

王華強看著王頒的神態,一臉的真誠,並不像是作偽,他嘆了口氣,說道:「景彥兄放心,我不會阻止你做這事,這次滅南陳,我大哥也死在陳軍手上,其實我也跟你一樣,恨不得能對陳氏食肉寢皮,既然殺不了他們現在的活人,就拿死人出出氣了,你們抓緊挖墳,我給你把風,出了事,我們一起擔著。」

王頒激動地抓住了王華強的手,說道:「華強,別這樣,你在這裡會吃瓜落的,先回去吧,這份心意我領啦。」

王華強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卻聽到坑道那裡爆發出一陣巨大的響聲,無數人在瘋狂地吼著:「打開啦,打開聽!」

王頒顧不上說話,轉身就跑,甚至連一隻腳子跑掉在地也不自覺,王華強拎起王頒掉在地上的鞋子,緊緊地跟在他後面。

百餘步的距離,王華強居然沒追上王頒這個跑丟了一隻鞋的文人,讓他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基因突變了。

王頒跑到了坑道口,只見裡面運出了十幾具屍體,身上都中了弩箭,面色青紫,嘴角邊流著黑血,二十幾個爬出來的精壯漢子恨恨地罵道:「狗日的老賊,墓穴裡還有機關,一打開後這些兄弟就中了箭,連喊救命都沒來得及,就這麼去了。」

王頒連忙追問:「那老賊的墓穴打開了嗎?」

為首的一個精壯漢子說道:「打開了,按王參軍您說的,正在把老賊的棺材向外搬呢,就是老賊躺在一個石棺裡,弄起來只怕挺費事。」

王頒直接打斷了那漢子的話,說道:「搬啥棺材,直接把老賊的屍骨用塊布包了,弄出來就是,我就是要把老賊挫骨揚灰的,還管他棺材作甚?至於裡面的金銀財寶,大家隨便取就是!對了,給驍果軍兄弟們留下一箱。」

那漢子面露喜色,笑道:「好咧,您就瞧好吧!」說完轉身奔回了那個坑道,少頃,兩個漢子抬著一塊布包了的屍骨而出,直接扔在了王頒的面前,而其他在場的人則如螞蟻搬家一樣,不停地進出墓穴,一箱箱的金銀陪葬物被取出,許多人上前拿了一把就走,都顧不上再向王頒行禮道謝。

來這裡挖墳的多數人是衝著錢財而來,分了金銀後,便迅速地離開,司馬德勘也帶著那五十名驍果騎士拎了一箱財寶,走到一邊的樹林裡,歡天喜地地分起錢來,他們本來對寒夜出來執行任務多有怨言,這回人人發了財,個個心裡樂開了花。

陵前的地上很快就空蕩蕩地只剩下一百多人了,除了王頒兄弟,王華強和福全叔等老兵外,馬老三還帶著二十幾個人站在這裡,持著火把不說話,臉上卻儘是難言的憤怒與激動。

王頒的眼裡淚光閃閃,火光照耀下,他的一張臉因為扭曲而變了形,上前兩步,一把掀開了蓋著屍骨的布,王華強即使離了二十多步,也感覺到一股惡臭撲鼻,不免眉頭一皺。

只見那布里裹著的是一具森森白骨,看身形遠比平常人要高大粗壯,從這副骨架上就能看出陳霸先當年是何等的雄健威武,更讓人驚奇的是,頭骨之上,下頜骨上居然還有一把長髯,像是在骨頭上生了根,在這寒夜的微風中輕輕地拂動著,配合著骨質上一閃一閃的綠色磷光,讓人不寒而慄。

福全叔的火把「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嚇得臉都白了,指著那屍骨叫道:「鬼,鬼!惡賊還沒死透,他這是在詛咒我們!」

剛才還仇情滿滿的王頒也給嚇得長身而起,向後連退幾步,陳霸先那頭骨上深深的兩個眼洞正對著他,而那下頜骨也似乎在微微地抖動,配合著那生在臉上的鬍鬚,彷彿是這具骷髏還在說話。

王華強眉頭一皺,上前兩步,拔出腰間的佩刀,去挑了挑陳霸先的頭骨,只聽到一陣響動,從頭骨裡鑽出一條小青蛇,飛快地從地上遊走,很快就鑽進草叢不見,原來剛才陳霸先頭骨的晃動,就是拜這條蛇所賜。

眾人提著的心略略放下了一些,王頒感激地看了王華強一眼,走上前去,這回他也拔出了腰間佩劍,去挑了挑陳霸先的下頜,發現這把大鬍子是連根生在陳霸先的頭骨之上,也正因此,陳霸先死了三十多年,身上的皮肉包括頭髮早已經腐爛掉,這把鬍子卻是和白骨一起留了下來。

王華強看著這具屍骨,心底裡突然生出了一陣難言的悲哀,想這陳霸先,也是縱橫天下,成就霸業的一代帝王,沒想到死後才幾十年,就因為子孫無能,國破家亡,連自己的屍體也不得安寧,這樣的皇帝,做了又有什麼意思呢?

這時候,只聽王頒突然放聲大哭:「爹,娘,哥哥!王頒不孝,今天才能給你們報仇!」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著手上的佩劍,狠狠地對著陳霸先的屍骨猛砍,根根白骨很快就伴隨著他的劍斬,在空中橫飛。

王頍突然走到王頒的背後,拉住了哥哥的手,高聲說道:「二哥,且慢!」

王頒正欲發怒,突然發現自己的九弟也是噙著淚水,牙咬得格格作響,意識到了九弟可能也想上前報仇,便擦了擦眼淚,說道:「九弟,你也是想砍老賊幾刀嗎?」

王頍突然發出了一陣笑聲,淒厲尖銳,如厲鬼夜號,驚得這附近林中一陣鳥飛,連王華強聽到後,也不免臉上神色一變。

只見王頍掃了一眼在場眾人,大聲說道:「二哥,老賊跟現在在場的幾乎每個兄弟都有仇,你一個人要是把老賊的屍體砍完了,那讓其他人都怎麼報仇呢?」

王頒微微一愣,說道:「九弟的意思是讓大家都上來砍兩刀,踩兩腳?」

王頍搖了搖頭:「當年伍子胥鞭楚王屍體,打了三百鞭,才把血肉打得和泥土混為一體,但那是因為楚王屍體未腐的原因,這老賊已經成了骨頭,經不起你這樣打。

老賊這屍骨給大哥這樣一砍都剩不到一半了,就算我們上來一人一刀,估計都不夠砍的,這樣難消大家心頭之恨。

以小弟的愚見,不如把老賊挫骨揚灰,然後灑到水裡,跟他有仇的人一人一口喝了這河水,也算是把老賊給食肉寢皮了,這才算給所有人報了仇,大哥意下如何?」

福全叔大喊一聲:「好!還是九少爺的辦法高。」馬老三等人也紛紛點頭同意,一時間這片空地上叫好聲一片。

王華強聽得頭皮發麻,尼瑪這幫傢伙還是人麼?玩行為藝術也沒這麼厲害的吧,挫骨揚灰還不夠,居然還要直接吃骨灰,他們也不怕中屍毒?

但王華強此來是為了結好王家兄弟,保護自己的,於是臉上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叫道:「好,太好了,對於老賊,就得這樣,方消我們心頭之恨!」

王頍看向了王華強,嘴角邊突然閃過一絲陰冷的笑容,他拿過身邊一人的火把,走了過來,灼熱的溫度讓王華強一下子感覺到極不舒服,只聽王頍說道:「華強老弟,你大哥也死於陳軍之手,既然要消心頭之恨,這燒陳霸先屍骨之事,就由你來點第一把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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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與韓擒虎的交易(一)

王頍說到這裡,回頭對著福全叔等人叫道:「大家還不快撿來柴火?」

王頒突然上前幾步,一把搶過王頍手中的火把,沉聲道:「九弟,你這是做什麼?我們王家跟陳霸先有殺父之仇,可人家華強老弟卻跟陳霸先沒仇,今天的事情本來我就不想多牽連別人,你卻要拉人下水,想做什麼?」

王頍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但一看到二哥那憤怒的眼神,只能悻悻退下。

王華強心中鬆了一口氣,幸虧王頒還算仗義,幫自己解了圍,不然王頍這個毒計真的讓自己下不來台,點了火就成了帶頭挖墳的了,要是楊堅真的震怒,追究此事,那自己就算沒那殺俘虜的事,也有滅門之禍。

於是王華強笑了笑:「景彥,沒事的,我剛才也說過了嘛,報仇的話少不了我一個。」

王頒搖了搖頭,說道:「今天你肯來我已經很感激了,聽為兄的,現在你和驍果兄弟們回去吧,明天一早,我會自縛向韓將軍,向晉王殿下請罪的。」

正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回奔走,在河邊堆成了一個小柴堆,並把陳霸先的屍骨放到了柴堆上,王頒直接轉身,舉起手中的那支火把,點燃了柴堆,頓時火光衝天,王頒扔掉火把,跪倒在柴堆前,放聲大哭。

受此情緒感染,其他人也都圍著柴堆,一邊流淚,一邊大笑,手舞足蹈,狀若瘋顛,還有些人把剛才陳霸先被劈得散在地上的幾根腿骨胸骨殘片撿起,又狠狠地折成幾段,丟進那火堆裡。

王華強搖了搖頭,他知道接下來還會有更重口味的吃骨灰行動,想起來就要吐,強忍著胃部嚴重的痙攣,他轉身回到小樹林,叫上正在數錢的那些驍果騎士,打馬回建康。

上馬之後,王華強最後看了河邊一眼,只見王頒等人正在把已經燒完的骨灰向著河裡傾倒,而不少人直接趴到河邊,一邊哭一邊喝起河水,王華強默然無語,突然想到,哪天自己向王世積復仇之後,會不會也這麼瘋狂呢?

王華強回到宮城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了,整個建康城還是跟晚上一樣,家家關門閉戶,連狗都不敢亂吠,現出一陣死一般的寂靜,等王華強到了宮城前,才發現這裡的守衛增加了許多,守門的也變成了段達本人。

王華強跳下馬,對著迎上來的段達笑了笑:「幸不辱使命。段兄,出什麼事了,怎麼你也出來守門了?」

段達微微一笑:「剛才你走之後,城外大營裡的宇文述將軍派人來報,說是施文慶化妝潛逃,被他捉住,詢問韓將軍怎麼辦。於是韓將軍下令從城外調三千士卒進城守衛,順便去捉拿沈客卿,還有他們的黨羽,陳朝太市令陽慧朗,刑法監徐析,尚書都令史暨慧景三人。現在人已經抓來,都關在囚車裡呢。」

王華強微微一愣,正在思考韓擒虎此舉意欲何為,段達看他凝眸深思,哈哈笑道:「王參軍不必多猜了,這五人現在都已經被抓到這裡,而他們的家則被查封,他們都是南陳的奸黨小人,平時就是賣官售爵,民憤極大,南陳之亡,可以說一大半就是亡在這幾個奸臣手中。

韓將軍說了,明天等晉王一到,就由他下令,將這五人在建康的鬧市口斬首,以平建康民憤,至於他們的家產,則抄沒充公,這些人黨羽眾多,聽說在捉拿他們的時候,還有些死士拚命反抗,企圖掩護這幾個奸臣逃跑,所以韓將軍決定把他們直接押來宮城,這裡防守嚴密,不怕有奸黨作亂。」

王華強點了點頭,殺奸臣倿臣是安撫亡國人心的最好辦法,身為亡國子民,情緒中最多的一是恐懼,二是痛悔,恐懼這點自不必說,今天建康城家家關門閉戶就是最好的證明。

至於痛悔,很少有人會把亡國的責任想到自己頭上,更多地是會推到這些成天讓皇帝吃喝玩樂的近臣小人身上,殺掉這些人,就會讓南陳的子民長出一口惡氣,也可以警示一些抱著同樣心思的人,不要企圖去禍亂當朝。

王華強跳下馬,走進了宮城,只見這裡現在已經有兩千多守軍,到處是巡邏的軍士,遠遠地,王華強只看到韓擒虎一個人站在正殿前的台階上,若有所思。

王華強走上前去,向著韓擒虎拱手行禮,朗聲道:「韓將軍,末將回來了。」

韓擒虎抬起頭,也不答話,直接走向了第一次談話的那個僻靜之處,王華強也心領神會,緊跟過去。

韓擒虎站定,轉過身來,笑了起來,那表情中帶了一絲得意,說道:「怎麼樣,王華強,我說的沒有錯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韓將軍料事如神,王頒兄弟果然以陵墓中的陪葬為誘餌,引來大批陳軍潰兵幫著一起挖墳,最後把陳霸先的屍體給挖了出來,挫骨揚灰,還倒進小河裡和著水一起喝下肚。」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韓擒虎,聽到如此暴行後也臉色一變:「這傢伙這麼狠?看不出來啊,想不到王頒表面上文弱書生一個,心腸卻是如此狠毒。」

王華強搖了搖頭:「王頒沒這麼狠,真正狠的是他的那個弟弟王頍。」於是王華強把當時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韓擒虎聽完後,沉默半晌,才嘆了口氣:「王頍這人,很有才,心又這麼黑,以後一定會是個禍根的,王華強,你以後離此人遠一點,以免惹禍上身,無論當他的朋友還是當他的敵人,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王華強笑了笑:「這人對我莫名地仇恨,這次還想害我,要不是看在景彥兄的份上,我還真想好好跟他鬥一斗。算了,此事暫且不說,韓將軍,非常感謝你告訴我這個情報,讓我這次能有機會賣王家兄弟一個人情,你說吧,你想和我做什麼交易?能辦得到的話,我王華強絕不含糊。」

韓擒虎點了點頭:「其實我想要做的呢,就是你去想辦法把我搬陳國內庫的事情,去透露給賀若弼,如果你有辦法跟高熲高僕射說上話時,也最好去舉報我。」

王華強初聽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韓擒虎縱兵擄掠本就是為了自污明志,向著楊堅表示自己只對錢財感興趣,對權力沒有熱情,本來他想讓給自己打發到外面站崗,一肚子怨氣的驍果軍來舉報自己。

可是沒料到王華強會闖宮求見,阻止了驍果軍士們酒後亂性,奸-淫陳國宮女的行徑,也就無法把自己擄掠的事情公諸於世,現在王華強本人就是最好的證人,也正因此,韓擒虎需要他去舉報自己。

於是王華強笑了起來:「華強明白了,放心,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這事我會弄得很像,讓賀若弼以為我是急著向他靠攏,才在他面前打您的小報告。」

韓擒虎哈哈一笑:「光你覺得像還不行,我們還得好好約定統一一下口徑,這事要在高長史,晉王殿下,甚至皇上面前對質的,對不上可就糟糕了。」於是兩人好好統一了一下口徑,還約定了緊急變數的情況下的不同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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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與韓擒虎的交易(二)

韓擒虎長出一口氣,說道:「還有一件事,就是以後我希望能和你們王家合夥做些生意,不過你放心,我會作出回報的,一來我可以想辦法在朝堂上阻止王世積對你下手,二來我也會給你安排一條當官的路子。」

王華強一下子產生了興趣,這兩樣都是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情,他連忙說道:「願聞其詳。」

韓擒虎說道:「我雖然這次回朝後,很可能就會主動辭官,但我韓擒虎作為滅陳的首功之臣,又是多年宿將,在朝中也是有一定的影響力。關隴一帶的胡人將領們,有一個自己的小集團,我和賀若弼,還有王世積都是其中一員,也正因此,我雖然不恥王世積的為人,但還不能公開跟他翻臉為敵。

不過也是同樣的原因,王世積也多少會給我幾分面子,只要我發了話,他也不敢對你下殺手。王華強,你和我做交易,我只能保你平安,但不可能幫你向王世積復仇,以後你和他的恩仇,終歸還要你自己來解決。」

王華強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明白,報仇之事,我也不想假手他人,一定會親力親為的。韓將軍能保我,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不會要求更多。」

他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是心裡卻有著強烈的衝動,想知道接下來韓擒虎所說的當官之路又會是如何。

韓擒虎繼續說道:「至於你當官的路子,當前嶺南和湘州,江州一帶未平,南朝的三吳之地也沒有經過戰火,南朝畢竟從東晉到現在歷經了三百多年,這些地方民心還是向著南方士族。

再說了,消滅陳朝容易,但消滅南方的世家大族卻很困難,這些人未必會為陳朝拚死一戰,但要是奪人家產基業,他們卻絕對會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話,南朝的百姓有可能會在這些南方士族的挑唆和帶領下,起兵反抗,朝廷想要徹底將他們撲滅,只怕還需要數年時間的征戰。

而且北邊的東-突厥,雖然前幾年被我朝連續痛擊,老可汗沙缽略被我們大隋打服了,死後也立了親順我朝的弟弟處羅候為繼任,但去年十月,這個處羅候中箭身死,沙缽略的兒子雍虞閭成了新可汗,號稱都藍可汗。

此人上台後,野心勃勃,想要有所作為,加上以前北周的宗室公主安義公主,從沙缽略可汗開始就一直被歷任可汗收為可敦,她心懷亡國之恨,沒有一天不慫恿突厥可汗南侵我大隋,我料南征之事一結束,北邊也將不太平。

王華強,你是天生的指揮官,有將帥之才,如果碰到大戰,應該會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如果南方有戰事,想必皇上會派於仲文或者是楊素,又或者是宇文述領兵出征,而要是北方有變,則可能會派出這些年一直在分化瓦解突厥的謀將長孫晟,這些人都跟我有交情,我可以舉薦你到他們的帳下聽令。」

王華強忍著心中的巨大激動,開始冷靜地判斷起韓擒虎說話的用意,這次南征,讓本就很沉穩的他更明白了天下沒有平白無故的好事,自己和韓擒虎非親非故,他又何必這樣盡力給自己創造為官的機會呢?只是讓自己向賀若弼打個小報告嗎?左思右想都覺得於理不合,王華強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疑慮。

韓擒虎把王華強的表情變化看得清清楚楚,笑道:「王華強,你是不是覺得我開的條件太慷慨了?反而有點不相信?」

王華強沒有說話,但沉默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韓擒虎嘆了口氣,說道:「王華強,其實你不用懷疑我的誠意,幫你其實也是在幫我們自己,我不想牽涉進諸皇子的奪位之爭,決意引退,但我也需要錢,這次的搶劫陳國內庫,加上戰後皇上的賞賜,只能管得了一時,卻不可能管得了一世,所以我希望能和你合作。」

王華強哈哈一笑:「韓將軍,這麼說你也是希望我們家把開給王世積的那個條件轉開給你,一年給你十萬錢?」

韓擒虎笑著擺了擺手:「我沒有王世積那麼貪,也沒他這麼傻,合作的前提應該是互利,如果不能讓你這個合作夥伴有充足的好處,你肯定不會對我有好印象,這種合作只會磕磕絆絆,不會成功。

王華強,現在我給你正式的提議,我出五十萬錢給你當本錢,讓你去經營,去做生意,賺得了錢,我們一起分,如何?」

王華強沒有想到韓擒虎會提出這樣的提議,一時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韓擒虎笑了笑:「我估計你王家商號現在的這十幾家分店,總的價值大概是在五六十萬之間,我現在給你五十萬,以後每年賺的錢,分我一半,每年虧的錢,我也跟你共同承擔,你看這樣如何?」

王華強嚥了泡口水,沉聲說道:「那每年賺多少錢,虧多少錢,你又怎麼知道?」

韓擒虎正色道:「沒關係,我看你的生意能做多大就行了,如果你每年都只是這十幾家鋪子,那一年最多也就是一二十萬的收益,要是新開了店,自然這生意和規模會越來越大,到時候你每年給我多少錢,我這裡都有數的。我也相信你王華強不會冒著得罪我韓擒虎的風險,來奪取本屬於我的利益。」

王華強心中飛快地盤算起來,這樣以後賺的錢就得分韓擒虎一半,但有了這五十萬錢,起碼可以在絲路上開出十幾家分店,自己在年前剛剛成功地在姑臧城打下了兩家商舖,但還需要源源不斷的資金扶持,這次南征,為了籌集軍備,一下子拿出三十萬,回去後給那些戰死的商團護衛的撫卹,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這些天王華強儘量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煩人的事情,但只要一閒下來,經商的本能就會讓他的腦袋裡充滿了這些事,現在家裡的閒錢只剩下不到二十萬,本來這次如果不南征,手裡有個五十萬的積蓄,他還準備在絲路上大展鴻圖呢。

可是這趟該死的戰爭不僅奪去了大哥的命,還留下了七八十個失去了丈夫的家庭,十餘個因傷致殘的護衛,於情於理,自己都要對這些人負責到底才。

王華強在前天夜裡還算過一筆賬,傷者每人至少要出一千錢,而死者,則要先出一千錢的撫卹,此外還要每年出三四百錢來撫養這些人的子女長大,算下來一回家就要出上十萬錢左右。剩下的錢只能作流動資金使用,兩三年內,都無力再進行生意上的擴張了。

但這種時候,韓擒虎那五十萬錢就顯得那麼地可貴,完全可以讓自己實施南征前的計畫,而且這次來了南陳一趟,他發現北方的不少貨物,尤其是馱馬和皮製品,在南方都可以賣出很好的價錢,而南方這裡的絲綢和茶葉,在北方也是極為搶手的貨物,趁著南陳滅亡,在江南開幾家商舖,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裡,王華強心下釋然,而且跟韓擒虎合作,無異於有了一張自己一直需要的保護傘。

父親之所以這麼堅決地要自己兄弟三人南征,一定要兒子們建功立業,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要有人立功當官,好讓自己家的生意不至於被王世積這樣的人強行奪佔,現在如果韓擒虎也在自己這裡有了份子,起碼這一個目的也算部分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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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合夥經營

王華強微微一笑,抬起頭來,對著韓擒虎鄭重其事地一拱手:「好的,就按韓將軍說的辦,只是五十萬錢的數目不小,您準備如何給我,又打算做哪些生意?」

韓擒虎擺了擺手:「這錢麼,要等我們回大興後我再給你,你放心,我韓擒虎一向言出必行,不會口惠而實不至的,而且今年以內,五十萬錢一定全給你,只不過我回去後也需要一段時間進行周轉,畢竟我也得先安置好這些親兵護衛們,購買田產,然後才有餘錢給你。

這次我們從這庫房裡取的錢就有六七十萬了,以皇上的為人,是不會過問這筆錢的,我就打算用這筆錢中的一半來安置我的手下,另外,我韓家多年的積蓄,加上這次皇上至少會賞我幾十萬錢,從中給你五十萬,並不是太吃力的事,你完全可以放心。

至於要做些什麼生意,這個我不干涉,完全由你決定。我只是提一個建議,這次南陳一滅,四海平定,皇上和皇后也漸入老年,也會考慮改善生活了,以前宮中二聖自己勤儉,所以下面的群臣沒人敢奢侈,但反過來要是他們開了這個口子,下面的人自然也會開始追求享受了。

大興城少不得又要有一批南陳的權貴會被強制遷入,這些人不一定會封官,但手上會有錢,而且他們在南陳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大興應該也不太可能降低自己的生活質量。

所以我建議你開一個高檔的莊園,供這些人吃喝玩樂,以從前的北周皇帝處置北齊降人的做法來看,每年會拿出幾百萬的錢專門把這些人養起來,以安撫南朝人心,但不會放他們回南陳故地,就像現在的蕭梁皇朝的宗室一樣,屬於沒有實權,但歲入不少的富家翁,如何取悅這些人,我想你應該有辦法。」

王華強哈哈一笑,這個經營點子他早就想過,穿越前的那個時代,各種洗浴城,高檔會所,夜總會,向來就是最來錢的地方,只是苦於楊堅一向節儉,大興城裡的公卿貴族們平時也多低調內斂,王華強自己並不敢做這個生意。

但是有韓擒虎的這句話,那無異於就拿到了開紅樓的營業執照,在這個貪腐合法,甚至可以允許有私人部曲的時代裡,無疑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王華強想到得意處,索性把自己的另一個設想也說了出來:「韓將軍,你剛才所說的只限於文官雅士,江左一向風流,那些亡了國的文人墨客,風流名士們自然要找一個可以借酒澆愁,美人相伴的地方玩玩風花雪月。

可是象任忠,樊毅,乃至蕭摩訶和周羅睺這樣的南朝大將,恐怕需要的就是個能讓他們騎馬射獵,一抒心中鬱悶的地方了,我看射箭場和跑馬場也可以搞他兩個,就是您,要是以後沒仗可打了,也可以來這種地方散散心啊。」

韓擒虎滿意地拍了拍王華強的肩膀:「這些經營上的事,我都交給你做了,你只要把賺的錢分我一半就行,還有,如果王世積要找你麻煩的話,你跟我說一聲,衝著給你的那五十萬,我也會幫你出頭的。」

王華強點了點頭,與那五十萬的直接金錢援助相比,這張保護傘是他現在更需要的,大哥已死,父親的身體又是那麼不好,他真的挺擔心這次一回家,王世積就會頂著一個滅陳功臣的光環上門強奪家產,而自己這次顯然求官之路泡了湯,若不是有韓擒虎當靠山,那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韓擒虎看了看天色,說道:「子時已過,蕭摩訶今天折騰了半天,非要給陳叔寶做一頓飯,算是盡了他的臣子之義,哼,真是虛偽,他要是真的想盡忠的話,何不在戰場上全力一搏呢。我聽說魯廣達倒是戰鬥到了最後,甚至在賀若弼離開戰場後,他還斬俘我軍將士千餘人。

一直到了陳叔寶的停戰敕書到了以後,魯廣達才痛哭流涕,遣散部眾,解甲投降,身為軍人,這才是應該做的,而不是象蕭摩訶這樣戰場上無所作為,被俘後卻要表現得很忠義。」

王華強嘆了口氣:「韓將軍,你有所不知,這陳叔寶在戰前私通了蕭摩訶的夫人,也就是任忠的孫女,此事南陳高官大將人盡皆知,蕭摩訶也因此抬不起頭,我覺得能做到他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韓擒虎一下了愣住了:「竟有此事?娘的,陳叔寶太有才了,他這陳國若是不亡,實在沒天理啦。不過這蕭摩訶也真是軟蛋一個,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他居然還能忍得住,要換了我,早就先殺賤人,再反他娘的,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王華強哈哈一笑,算是認同。他頓了頓,說道:「韓將軍,那既然蕭摩訶也和陳叔寶見過面,我這就帶他回去覆命了。至於賀將軍叫我給你的帶的那句話,說是今日之恩,他日必報,你打算如何回覆?」

韓擒虎冷冷地說道:「他這是在跟我較勁呢,還是以為我韓擒虎奪了他的頭功。這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韓某不覺得自己有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你回去轉告賀將軍,就說韓擒虎已經知道了,無話可說,他如果想報恩,最好還是向皇上,還有晉王殿下報恩,是皇上給了他這個南征的機會。」

王華強心中暗道,這韓擒虎好厲害,一語雙關,既提醒了賀若弼,無論是自己還是賀若弼,都不過是皇上的將軍,再鬧下去,傷的只是皇上的面子。又暗含威脅,賀若弼違抗晉王軍令,擅自出戰,此事一旦鬧大,只怕晉王楊廣會先治他的罪。

想到這裡,王華強笑了笑,說道:「那我這就帶蕭摩訶回去覆命了。」

韓擒虎點了點頭:「嗯,我的那塊將令,你就先留著,以後有急事想要找我的話,可以派人持此物來見,大殿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去了就可以領走蕭摩訶。對了,明天高熲高僕射有可能會來,如果他要找你詢問這次戰事的一些細節,你照實回答就行。我還有點事,就不跟你過去了。」

王華強勾了勾嘴角:「末將知道如何說話。將軍保重!」他向著韓擒虎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王華強回到大殿,看到蕭摩訶已經站在殿外,韓世諤正帶著三四個衛兵守著他。只見蕭摩訶昂首站立,舉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神情中儘是無盡的滄桑與落寞。

王華強快步上前,對蕭摩訶說道:「蕭將軍,話說完了嗎?現在我們是否可以上路?」

蕭摩訶也不看王華強一眼,傲然道:「老夫心願已了,就是現在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你們現在就動手取我項上人頭吧。」

王華強微微一愣,說道:「蕭將軍為什麼會以為我們要殺你?」

蕭摩訶轉過了頭,看著王華強,眼神如電:「歷來亡國大將,不死於戰場,也會斬於街市,我即已戰敗被俘,就不存生念,之所以在戰場上沒有衝陣而死,就是為了見皇上最後一面。

現在我心願已了,你們還等什麼呢?難不成你們是準備明天午時,就會在午門之外,把我、魯將軍、樊將軍、還有施中書、沈中書他們一起斬了,懸首朱雀航頭嗎?」

王華強笑了笑:「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參軍,但也敢鬥膽說一句,以我們當今大隋皇上的聖明和仁慈,應該不至於此。皇上治國以仁,一向欣賞忠臣烈士,天下已經平定,更是要為臣子們樹立一下正面典型。蕭將軍畢竟是為陳國盡忠,這次又不忘君臣之義,想必不會有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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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欲擒姑縱

一旁的韓世諤冷冷地說道:「王華強,你一個小小的參軍,怎麼可以妄言國事?連父帥也不敢說如何發落這些陳朝降將,你比他老人家說話還管用?帶上蕭將軍,早點回賀將軍那裡去吧,別自以為是地發表跟你身體地位不符合的觀點。」

王華強知道韓世諤還不知道他父親和自己的交易,仍然恨著自己改投賀若弼帳下這件事,也不反駁,直接帶著蕭摩訶離開。

走過宮城前的廣場時,王華強發現廣場右邊的東大殿那裡,已經有數百名全副武裝的軍士在防守,而東大殿外停了五六輛囚車,裡面都裝著人,一陣哀聲嘆氣,更是有人在號啕大哭,想來就是被抓來的施文慶、沈客卿等誤國奸黨,明天準備在鬧市口正法,以平民憤,對這幾個人,王華強只有一個字的想法:該!

蕭摩訶看了一眼囚車裡的幾個人,重重地「哼」了一聲,罵道:「國家就毀在這幾個奸賊的手裡了。」言罷,搖了搖頭,心事重重地向前走去。

王華強正待跟上,突然聽到東大殿那裡有人在叫自己:「王參軍,王參軍,請留步!」王華強停下腳步,轉頭一看,卻是司馬德勘。

王華強對押送的軍士說道:「把蕭將軍帶到門口,我馬上就過來。」交代完後,他就迎向了司馬德勘:「司馬兄,這會兒又換到這裡輪值了?」

司馬德勘跑得滿頭大汗,但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王參軍,大殿裡的那個陳國長公主,說什麼也要見你一面。」

王華強眉頭一皺:「什麼陳國長公主?」

司馬德勘的笑聲變得猥瑣起來:「嗨,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就是老鄭差點欺負了的那個。人家是陳叔寶的十四妹,不是長公主又是什麼?」

王華強搖了搖頭:「陳叔寶的好妹妹太多了,有幾十個,而且現在陳國亡了國,這種一抓一把的長公主以前可能還有點份量,現在可就不再是什麼金枝玉葉了,我救她也不是因為別的,純粹只是不想看著你們這幫驍果兄弟掉腦袋罷了,你可別想歪啦。」

司馬德勘「嘿嘿」一笑:「評書裡不是常說嘛,英雄救美,美女都是要以身相許的。我看那個長公主水靈水靈的,模樣也周正,對你更是有意思,你不是說現在陳國亡了,這些公主也就成了平民嘛,那還不娶回家裡填房?好歹人家也當過公主嘛。」

王華強被這個傻瓜弄得哭笑不得,低聲道:「司馬兄,你難道不知道嗎,這些陳國的宗室,公主什麼的,就算亡了國,也不可能真正放他們當平民的。不然要是有心懷不軌之徒,打著他們的旗號,在這南陳故地起兵,那朝廷得花多大的力來剿滅?

所以皇上對這些人,最簡單的辦法是全殺了,這樣一勞永逸,但會落下一個殘暴的名聲。皇上仁厚,一定會選擇另一種方式,把這些人養起來,監視居住。

男的分遷北方,女的則可能進宮當宮女或者妃子,再或者會賞給這次南征的有功之臣做妾室,我小小的參軍一個,這種金枝玉葉,怎麼輪也輪不到我的,倒是司馬兄你,第一批進了建康,機會比我還要大不少呢。」

司馬德勘一下子面紅耳赤,慌張地連忙擺著手:「不不不不,王參軍,你這是寒磣我呢,我這種小蝦米哪有可能高攀南朝公主呢?不過你說的是,這些應該都是皇上的女人,我們這些人是沒資格碰的。我這就去回了她。」

王華強突然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陳宣兒以後也許能進宮,或者被賞賜給某個重量級人物當妻妾,自己反正已經救了她一命,要是和她搞好關係,沒準以後可以用得著。

於是他連忙叫住了已經轉身的司馬德勘,笑道:「司馬兄,且慢,我又想了想,不管怎麼說,我都救了她一命,若是見都沒見她就走,會傷了人家的心,再說佳人相請,我若是這麼簡單地拒人於千里,也是挺失禮的事。

這些南陳人一個個都自詡是華夏正溯,衣冠南渡,看我們北方人都是野蠻粗鄙,就是這個什麼長公主,也一開始把我當成野獸,若是我們不遵禮法,那只會讓他們小瞧了我們。」

司馬德勘點了點頭:「那王參軍的意思,還是要見她嗎?」

王華強說道:「不錯,就在門口見吧,免得單獨相見,惹人非議。」

司馬德勘引著王華強來到了大殿門口,只見裡面已經坐了兩三百人,一個個都唉聲嘆氣,抹著眼淚。

陳宣兒一直倚門而立,遠遠地看到王華強,臉上馬上顯露出了一絲微笑。火光下,王華強這回看清了她的真容,臉上的泥垢已經洗去,露出一張嬌豔可人,清麗脫俗的少女臉蛋,瓜子臉,柳葉眉,瑤鼻瓊口,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雖然年紀只有十四五歲,但卻是個十足的小美人。

王華強乍看如此美女,稍稍一愣,他穿越已經多年,對前世的美女印象已經不深,這一世一直在小城新豐長大,少見人間美色,雖然絲路之上也見過不少異域風情的美人,但和面前這位江南水鄉出產的正牌公主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陳宣兒給王華強這樣直勾勾地看著,有些不好意思,嬌臉微紅,螓首低垂,行了一個萬福禮,輕聲說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壯士高姓大名,不知壯士是否方便見告,日後小女子定當回報。」

王華強一下子醒過了神,搖了搖頭:「宣公主,你是千金之軀,不用把我這樣的小人物放在心上,我是大隋軍官,奉聖命翦除凶暴,救南陳萬民於水火,碰到惡事當然應該制止,欺負你的人已經受到了軍紀的懲處,公主可以安心。至於在下的賤名,公主無需知道。」

王華強兩世經商,深諳人性,知道欲擒故縱的道理,這時候越是擺出這樣的姿態,越是能讓這個未經世事的深宮花朵有報恩之心。

果然,陳宣兒抬起頭,急道:「壯士此言差異,俗話說滴水之恩,該當湧泉相報,何況壯士是救命之恩。我陳宣兒雖然只是一個亡國的宗室公主,但也明白這個道理,不管以後我命運如何,只要有機會報答壯士,宣兒一定會竭盡所能的。」

王華強心中有了打算,他擺出一副義正辭嚴的表情,沉聲道:「宣公主,你應該知道,從陳國滅亡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公主了,明天天一亮,你們就會迎接未知的命運,自身都如一朵浮蘋,何談報恩呢?我再說一遍,我那是執行聖命,盡一個軍人的本份,並不求回報。

本來我以為你有什麼要事找我,這才過來,現在我還有軍務在身,不能耽誤,你的心意我心領,我也祝宣公主能平安幸福,和家人一起渡過這個難關。言盡於此,告辭!」說完,王華強轉身就走。

陳宣兒一下子叫了起來:「壯士請留步!」

王華強停下了腳步,不回頭,冷冷地問道:「宣公主還有什麼吩咐?」

陳宣兒咬了咬朱唇,說道:「聽說你姓王,對嗎?」

王華強心中一動,他沒想到這姑娘居然能打聽到他的姓,轉過頭,問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陳宣兒微微一笑,嘴邊一個迷人的小酒窩浮現:「我聽他們都叫你王參軍,參軍應該是個軍職,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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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8-30 18:52:27

第七十九章 舉報

王華強輕輕地咳了一聲:「算是吧,不過這次大隋南征,參軍一職有成千上萬,姓王的參軍也有好幾百,你知道這個也沒什麼用的。宣公主,我再說一次,我不需要你報恩,好了,沒別的事,我走了,公主保重。」王華強說完,瀟灑地一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後面的陳宣兒連聲呼喚,他只是置若罔聞。

司馬德勘緊跟了上來,邊走邊問王華強:「王參軍,就這麼走了?你既然肯見她,何不把姓名告訴她呢?」

王華強低聲道:「我的姓名由你來告訴她。回頭她肯定會向你打聽的,你別一開始就說,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她肯定會用隨身的珠寶或者首飾相贈,到了那個時候你再告訴她,我是新豐人王華強,這次南征在賀若弼將軍帳下任中兵參軍。明白了沒?」

司馬德勘一聽有好處,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王參軍,您就是我命中的貴人啊。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跟著你,我肯定能鴻運高照,時來運轉……」

王華強沒興趣聽司馬德勘繼續用他那點可憐的詞彙量拍馬屁,笑道:「此事就麻煩司馬兄了,記住,這個陳國公主以後萬一能時來運轉,我這裡得了好處,肯定不會忘了老兄你的。」

司馬德勘的兩眼都在放光:「一定,一定!」

王華強一路走到正門口,蕭摩訶等人已經守在這裡多時了。

王華強也不多話,直接翻身上馬,引著眾人一路出城,寅時左右,回到了賀若弼的軍中。

大軍得勝之後,徹夜狂歡,賀若弼雖然自己很不高興,但也知道不該為難士卒,於是殺牛宰羊,拿出好酒,犒賞三軍,王華強剛出北門就看到這裡火光衝天,二十多里的連營儘是士卒們的喧囂之聲,這樣也省了眾人黑夜行路之苦,直接衝著火光處,就到了賀若弼大軍的駐地。

一行人到了中軍帳後,只見賀若弼仍然獨坐帥案後,托著下巴深思著,王華強向他報了兩次到,賀若弼卻如同石化了一樣,一言不發。

王華強心中暗嘆,每次見賀若弼,他都是這樣把自己當成空氣的態度,不過現在他給韓擒虎搶了頭功,心情肯定好不起來,拿自己出氣也屬正常,於是王華強垂首恭立。

賀若弼終於緩緩地抬起了頭,卻看向了站在一邊的蕭摩訶,他的臉上忽然閃出一絲笑容:「蕭將軍,見過陳叔寶後,心願可了?」

蕭摩訶一抱拳,聲如洪鐘:「多謝賀將軍,成全了蕭某最後的心願。」

賀若弼擺了擺手:「蕭將軍,不要這樣說,這不是生離死別,你是名將,皇上以後肯定會重用你的,你且放寬心就是。來人,帶蕭將軍下去休息,好酒好肉伺候。」蕭摩訶向賀若弼行了個禮,轉身出帳。

王華強本欲和蕭摩訶一起出去,卻聽到賀若弼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冷若冰霜:「王參軍,我可沒叫你出帳,帶蕭將軍去建康,怎麼會用了這麼久?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王華強轉身行了個禮,臉上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賀將軍,末將到了宮城後,蕭將軍就進宮見陳叔寶了,緊接著末將發現了一件大事,可能是賀將軍想要聽的。」

賀若弼哼了一聲:「大事?建康城內還能有什麼大事?有人作亂?」

王華強搖了搖頭:「不是的,此事與韓將軍有關,還請賀將軍先摒退左右。」

賀若弼一聽到這事跟韓擒虎有關,二話不說,就對著帳內的衛士說道:「你們都下去,帳外三十步內不許有人,等我出去叫你們再進來。」

王華強等幾個衛士走遠後,才換上了一副奸笑的嘴臉:「賀將軍,我進了宮城後,發現韓擒虎正在搬陳國皇宮內庫裡的金銀,他把驍果軍士們支在外面,給他們發放陳國皇宮裡的酒,讓他們看門,而讓自己的親兵趁機洗劫陳國皇宮裡的錢。」

賀若弼鼻子邊的兩道法令紋跳了跳,沉聲問道:「此事當真?王參軍,這事可來不得戲言啊。」

王華強舉起右手,左手按著自己的心臟,臉上擺出一副嚴肅表情:「賀將軍,我可以對天發誓,剛才所說的沒有半句假話。都是我親眼所見!」

賀若弼站起身,來回踱步,從他的腳步中就能看出他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可是賀若弼走了幾個來回後,突然停了下來,盯著王華強,說道:「除了你親眼所見外,還有沒有別的證人?韓擒虎從陳國內庫裡搬錢,最後又運到了何處,你可知道?」

王華強眼皮都不眨一下,說道:「賀將軍,末將奉命帶著蕭摩訶想要進宮見陳叔寶,結果守門的驍果軍士攔著不讓進,而且神色有異,我當時就覺得有問題,因為和守門的驍果隊長有點交情,所以唬他開了門,然後末將就帶著蕭摩訶一路過去,正看到韓擒虎的手下來來回回地搬金銀呢。」

賀若弼虎軀一震,連忙上前兩步,追問道:「你是說蕭摩訶也看到了?」

王華強早先在和韓擒虎商量細節的時候就約好了,韓擒虎故意讓蕭摩訶看到自己的人搬錢,就是為了給王華強留個證人。

王華強認真地點了點頭:「千真萬確。韓擒虎看到末將進衝進來,神色大變,卻又不能再把末將給趕出去,於是生出一計,說是有人來報,城南的陳霸先陵墓那裡有數千人聚集,要末將帶人去看個究竟。」

賀若弼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王參軍,你既然明知那韓擒虎是故意支開你,為什麼還要走?」

王華強嘆了口氣:「韓擒虎說,那一定是王頒王參軍在那裡想做什麼事,讓我趕快去勸他,不要做什麼傻事,賀將軍,我畢竟是王景彥帶到江南的,於情於理,都不能見死不救,你說是不是?」

賀若弼心裡還是不高興,但也只能點了點頭,問道:「後來呢?陳霸先不會真的給王頒挖出來了吧。我記得他手下沒多少人,一夜之間就能挖掉一個帝王陵?」

王華強微微一笑:「賀將軍您猜對了,那王頒真的把陳霸先給挖出來了,因為他在城南一帶到處宣揚,說是裡面的財寶任人取之,結果那些南陳的散兵游勇全跑去挖墳了,我去的時候,陳霸先已經給王頒挫骨揚灰,倒到河裡去啦。」

賀若弼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娘的,這王頒真有才,這辦法都想得到。不過這小子這次終於報仇了,也算不白來江南一趟。王參軍,你有沒有當場把他拿下?」

王華強搖了搖頭:「那王頒說了,明天一早,會自縛向晉王殿下請罪的,當時他還要用那些錢財來撫卹這次跟他來江南,戰死在這裡的老部下們,需要些時間,而末將則想著蕭摩訶應該也差不多見過陳叔寶了,就回了宮城。」

賀若弼嘆了口氣:「等你這時候回去,韓擒虎早已經把金銀財寶給搬完了,你啊,看著挺精明,還是著了他的道兒。」

王華強心中暗喜,繼續說道:「後來我回到宮城的時候,發現韓將軍調了城外幾千軍隊入城,還把施文慶,沈客卿這些人給抓了,也送到了宮城,等末將再回到大殿時,原來殿內堆著的那些金銀財寶已經不見了,估計就是韓將軍借調兵為名,把這些錢給轉移啦。」

賀若弼恨恨地一拍桌子,怒道:「王參軍,你空口無憑,沒有物證,就算蕭摩訶幫你說話,一樣無法去指證韓擒虎的,那你跟我說這個,有個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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