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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3:52:52

【020】五帝錢

「在這別動,此處鬼氣陰森,若是有什麼差池,我顧不了你了。 」說完,這王雲光不再理會唐方,在這小山谷中擺開陣法,唐方抬頭,可見天上的月亮,但是這月光卻無法照進山谷之中,甚至連人的身影都看不見,唐方心中不知道為何陡然升起一種想法:若是此時這山谷中有鬼,人有蹤,鬼無影,那自己豈不是連人與鬼都分辨不清楚?

唐方心中不由得冒起一陣寒氣,再見這王雲光,已經開始神神叨叨地擺弄一些不知名的器具,唐方索性無事,從懷裡掏出一包香菸,這包煙乃是那天混戰的時候,他從一鬼子身上摸到的,一直捨不得抽,現在正是時候,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這裡霧氣深重,居然他連連劃斷了幾根火柴,也沒有點燃,心中不免焦躁,再加上此處鬼氣陰森,唐方開始有些後悔,是否應該趟這趟渾水。

只見王雲光將拋出一枚古錢,正是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五朝古錢,這五帝錢因為經歷了千人萬人之手,所以陽氣甚重,加之托帝威自盛,是道家用來鎮邪的秘寶,王元光將五朝古錢一次在棺木附近放好,順治屬北,康熙屬東,雍正中央,乾隆屬西,嘉慶屬南,五方俱全之後,手中陰幡一招,一行碩大無比的兩條橫幅從陰幡之中落出,滑落在王雲光的手中,上書兩行大字:左:紀念憑火化,金童接引。右:追悼不回境,玉女來迎。王雲光嘴裡大喝一聲道:「畜生,你可知道?」

棺材中的屍體似乎發出劇烈的顫抖,整個棺木的蓋子開始不停地顫動。

一種類似與銀狼拜月的淒厲叫喊在棺木中響起,王雲光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五帝錢驟然間金光大盛,將整個棺木照的通透,似乎這山谷中的霧氣也被驅散了不少。

「啪」,唐方的火柴驟然點亮,唐方連忙點燃香菸,美美的吁了一口氣。

唐方吸了兩口,不知道為何,忽然覺得口渴難耐,四處打量一下,看見旁邊的一條小溪,身子不知道為何,便莽莽撞撞地走了過去,這時候,忽然發現這溪邊似乎有一女子在對影梳妝,露出半個嬌嫩的香肩,唐方神情恍惚,腿腳似乎不聽使喚了一般走了過去。

溪邊的女子背對著唐方,看不清正面的模樣,但是似乎渾身上下一絲不掛,溪水不停地流著,發出嘩啦的細響。唐方忍不住地吞了口唾沫,更加覺得口渴難忍,而這時候,手中的香菸已經不知不覺地燒完了,煙蒂燙到了唐方的手指,但是唐方卻似乎絲毫沒有感覺一般。

而那邊的王雲光正在全神貫注地做法,沒有發現唐方這邊的異樣。

山谷很靜,充滿了異樣的感覺,即使在這等覓食的好時候,也不見一蟲一獸,唐方潛意識裡面開始有些隱隱覺得不妥,想停下腳步,但是這溪邊的女子似乎給了唐方極大的誘惑,讓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個女子的正面。

「嗚,嗚嗚」這邊王雲光棺材連忙的吼叫已經更加淒厲恐怖起來,唐方渾然不絕,手上不由地從後面抱住了這個女子。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唐方居然整隻手穿過了這女子的身體,這個女子,是透明的?

唐方頓時渾身一激靈,似乎清醒了過來,站在溪邊不由得渾身冷汗直冒。

透明的人!那不就是鬼?

唐方雙眼頓時開始變得明澈起來,他知道,這女子定然有鬼,唐方想拔腿就跑,可惜腿腳便如同落地生根了一般,在在原地一動不動,而最讓唐方感到害怕的事是:他一回首,居然看到了另外自己!

這人還在唐方剛剛抽菸的原地一動不動,整個人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現在的唐方,感覺就像墮入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夢裡面一般,他想叫,想吼,想叫救命,但是卻喉間沙啞了一般,叫不聲音,他渾身顫抖,而就在這個時候,溪面上他又看見一見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個女子正倒影在溪水裡面,對著他格格的笑。

而這個女子面目居然是一隻貓!

貓臉女子緩緩地從溪水裡面站了起來,女子嬌嫩的手腕開始緩緩地圈住了唐方,然後笑著,這種笑,並非是一般女子的笑,而是貓的聲音。貓臉女子順著唐方的身體,整個抱住了唐方,然後趴在唐方的頭頂,開始細細的數著唐方的頭髮。

唐方覺得頭皮都發涼,她到底要幹什麼。

各種關於鬼怪的傳說紛至沓來,唐方向扭頭看王雲光,希望王雲光能夠出手救自己一次,但是王雲光卻已經沉浸在自己的陣法之中,對唐方這裡發生的事情,似乎一點都沒有覺察。

五帝錢金光閃耀,照在這棺木的四周,而這王雲光手中的那兩道魂幡也是無風自動,漸漸的開始形成一個門框一般的形狀。

王雲光嘴裡大喝道:「轉世千回,輪迴百世,你可想知道今生是那一世?」

棺木中的屍體開始嗚嗚作響,似乎很想從這個棺木中掙脫出來,但是這五根三長兩段的繩子,開始發出道道霞光,硬生生地將這棺木死死封住,任憑這屍體如何掙扎,就是不開。

「叭!」這個女子居然拔掉了唐方的一根頭髮。

居然發出類似於爆炸一般的響聲,唐方渾身打了一個寒顫,他從來沒有想過,為何頭髮掉落會發出如此劇烈的響聲。

這兩道魂幡形成的『門』中,似乎開始出現一個人。

「叭」這個女子居然又拔掉了唐方的一根頭髮。

在這門中,又出現一個人模樣。

屍體在棺木中響動得更加厲害,而王雲光也是全神貫注,極度的緊張。

「叭」又是一根頭髮,門中又是金光變換出一個人模樣。

那個貓臉的女子抱著唐方,不停地扒著唐方的頭髮,唐方雖然感覺到只有微微的疼痛,但是這種感覺,讓他當真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什麼是「毛骨悚然」特別是這個女子的那張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的臉,趴在唐方的身上,極為難受。

傳說中,人死了之後,同時前世的記憶也將煙消雲散,而頭髮卻不會,他會跟著人輪迴轉世,而當人死了之後,未能輪迴的時候,他的的寄體或許會腐爛,但是頭髮卻不會脫落,甚至還會隨著時間流逝,不停的生長,承載這人生前的一切記憶。

所以,人轉世輪迴得越多,前世的記憶也就越多,這每一生的記憶都存儲在頭髮之中,當然,凡夫俗子自然是無法通過頭髮看到自己的前生,除非特定的時間,比如在子時的時候,對著一方歷經了百年以上的有了靈氣的鏡子梳妝,在鏡子中會浮現出你前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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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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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千世輪迴

唐方被困在溪邊,渾身不能動彈,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貓臉女子一根一根地拔著自己的頭髮,聽著如同爆竹一般噼啪噼啪的爆響,頭皮不知到是因為頭髮拔得太多還是因為心中害怕,開始慢慢地變得發麻,而在王雲光處,那兩道陰幡做成的門中,紅光不停的閃過,變幻出不同的人臉,而棺木中的那隻殭屍似乎也在感應著什麼,嘴裡面「嗚嗚」之聲不絕。

忽然門中的畫面忽然定格,居然變成那日在墳地裡面啃噬屍骨的那個白衣童子的模樣,不知道為何,這王雲光忽然臉色大變,怔怔地看著在門中形成的人影,嘴裡喃喃地道:「錯了,居然錯了!」

魂幡形成的門開始驟然消失,而這棺木中的殭屍的吼叫也戛然而止。

王雲光面容扭曲的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眼前消失的一切,嘴裡依然還心有不甘地念道:「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算到,魂魄相依,即便是輪迴千世百年,在他的潛意識裡面,對他的前世也是會極為依戀的,只要前世屍身不滅,他便不會離開屍身太遠,即便不在屍身附近輪迴,也會鬼使神差地靠近自己的屍身,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猜到即便是算不到,我也應該猜到」

在那裡被困住的唐方,似乎心中隱隱摸到了一些真相,但是還是如同隔著窗戶紙一般,不能捅破。

就在這個時候,趴在他身上的那個貓臉女鬼,居然淒厲的一聲叫喊,從唐方的身上跳下,變成一隻黑貓,潛入水中,而這只黑貓,如果唐方還能辨認得出的話,正是那日在十里孤墳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那隻。

貓,屍體,自己,白童子,這四者之間,似乎有著某種玄妙的聯繫,而這王雲光邀自己前來,似乎也並非僅僅是讓自己扛棺做苦力這麼簡單。

「我錯了嗎?我錯了嗎?」王雲光似乎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之中,雙手指甲深深的潛入到頭皮之中,抱頭坐在原地「唉!」忽然不知道從哪來傳來了一聲嘆息,若蘊含著某種極大的神通一般,讓唐方渾身一激靈,似從沉睡中清醒來了一般,在看一下自己,原來自己一直站在原地,從未曾離開過,而手上的那隻香菸,早已經燃盡。

「你七歲過三關,八歲移靈,九歲入王家宗祠,初窺我祝由堂奧,被譽為是王家百世不出的人才,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對是錯。」

這個聲音,唐方似乎並不陌生,正是那日在十里孤墳處,出來阻止過自己的那個神秘的道人。

王雲光忽然站了起來,雙目在長長的劉海中閃閃發亮,厲聲道:「是你?是你一直在從中作祟。」

「上古殭屍,屍分九種,第一種上古血屍,其血巨毒無比,就算上古大神沾到那也是消魂蝕骨;第二種上古靈屍,擁有一定的智商,極其不好對付。第三中就是上古閃屍,速度其快無比,第四種是上古魔屍,極具攻擊性,第五種叫上古邪屍,這是一種擁有生前法術的殭屍,第六種是上古蟲屍,是一個爬滿各種噁心且擁有巨毒的蟲子的屍體。第七種是上古腐屍,這種殭屍是半腐爛的屍體化成的,第八種是上古骨屍,這是腐爛完全的屍體化成的有點象骷髏,最為堅硬。第九種也就是最厲害的上古屍王了,擁有和身前一樣的智商,並且不懼陽光,王家小兒,這具屍體,應該就是上古九屍中的血屍,我講的對嗎?」

王雲光大聲喝道:「是又如何,我王雲光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姓魏的指手畫腳?」

魏姓老者嘆了一口氣,道:「我這是為你好,小子,你年少輕浮,只知道爭強好勝,有的時候,利慾熏心並非好事,放棄吧。」

王雲光冷笑道:「你魏姓壓制我祝由三脈數百年,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旁門出現驚世駭俗的人才,即便是有,你們也會盡其可能的打壓,使得你魏家一家獨大,永做宗主之位,可惜你們魏家,哈哈哈,天意循環,屢試不爽,活該!」

提到魏家的時候,這個老者似乎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不錯,我魏家現在確實是不如往日了,但是其千百年來,底蘊之深厚,又豈是你們其他三家所能比擬的,王家小兒,放棄吧,若是你再一意孤行的話,當真會釀成滔天大禍。」

唐方隱隱聽出,這似乎關係到祝由各系的門派鬥爭,他是外人,自然是不便插口。

這人忽熱厲聲喝道:「姓唐的小子,難道事到如今,你還沒有看出來嗎?這小子一直在利用你,想用你心頭之血,祭奠這具血屍,可惜他小子斷命之術不精,算錯了一步,導致現在功敗垂成,若是成功,你小子現在已經鮮血流盡,成為一具乾屍了,難道你到現在還要跟著這小子,執迷不悟嗎?」

王雲光道:「唐兄弟,休得聽這老道士一派胡言,我絕無害你之心!」

「絕無害你之心?」這個道士冷笑道一聲,道,「唐小子,若是你肯跟我走,我魏家便破例收下你,傳你祝由道法,如何?」

「你老小子是不是因為門人死絕了,居然開始打外姓的主意了?」

唐方心中不由地一動,這些日子,他看在眼中,雖然不說,但是其實對這王雲光卻是極為佩服的,若是自己能夠擁有他一般的道法,天下之間,誰還敢小瞧於他?而這個老者,看上去道法不弱,似乎還是祝由宗家門人,比之王家還要高上一層,若是能夠通過他拜入祝由門中,那豈不是也算是他的一場造化?

王雲光忙道:「唐兄弟,不要信他滿口胡言,這小子為老不尊,且吝嗇地很,他現在只是誆你而已。」

道者淡淡地道:「我魏家數百年的聲譽在此,絕不相欺。事到如今,你小子也應該是個明白人,這王雲光對你心懷不軌,你還看不出來嗎?剛才若不是老夫出言相助,你恐怕現在已經魂魄離體,陰陽相隔了。」

王雲光驟然道:「魏老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打的什麼算盤,你無非就是想貪戀他身上的那點」

魏家老者猛地打斷了王雲光,淡淡地道:「彼此彼此。」說完,對著唐方高聲道:「小子,你可願意跟我回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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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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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信任

場面一時間開始平靜下來,兩人似乎都同時看著唐方,期待著他的答案。

唐方站在原地,似乎心中在做著掙扎一般,忽然抬起了頭,臉上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道:「沒有想到我這個爛命一條的兵痞子,也會有人在意的一天,榮幸之至啊。」

「我魏家原本是不收外姓弟子,但是今日網開一面,破例收下你,你不要錯過了這場造化。」

「嘿嘿,我唐方的小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的金貴了,王小子說送我一場富貴,你小子又說送我一場造化,難道老子當真還是五福俱全啊!」

「你只需允與不允,入我祝由,千般大道傳你,天下人誰不羨慕。」

「老小子,你破壞規矩了。」王雲光冷冷地道。

「我祝由千年古訓,不許做養屍之下賤之事,你小子又何曾守過規矩?」

王雲光一時語塞,厲聲道:「你!」

唐方忽然道:「王小子,你答應過我送我一場富貴,可是誆我的?」

「絕不相欺。」

「你若是信他,此時早已經成為一具乾屍了。這小子滿口胡言,在湘西早已經出了名的,你信他?」

唐方忽然點了點頭道:「我相信。」

唐方此話一出,頓時王雲光與魏家老者同時一震,王雲光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般的看著唐方,他知道,唐方不傻,更不笨,經歷這麼多事情,他應該也心中有所猜忌,而今經過魏家老者的一番解釋,按理說,他不可能再相信自己。

因為剛才確確實實,唐方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若非魏家老者相救,恐怕他當真要失魂落魄了。

唐方振聲道:「這世間諸人,皆貪得無厭,若是當真心懷不軌的人,在得到那麼大一塊金磚之後,心中所想之事便是謀害同謀者,好獨吞金磚,我知道,這王雲光道法高強,殺我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的簡單,但是他沒有,即便是我三番兩次想獨吞金磚,他依然沒有害我,所以我相信他。」

「謬論,謬論。這小子留你一命,那是因為你對他有用,若是你對他無用,他會毫不留情地將你從這個世間抹去。」老者顯然有些失望,大聲地道。

「無論如何,我就是信他。」唐方仰頭望著前方,擲地有聲地道。

王雲光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之意,以前在他的眼中,唐方只不過是一個貪花好色,沾染了一身毛病的兵痞子一個,若是唯一有可取的地方,便是膽量尚可,但是現在的唐方一番話,開始讓王雲光重新審視眼前的這條漢子。

一直以為,唐方相幫自己,無非是因為貪戀錢財,而現在他知道,唐方幫自己,是因為,自己許諾過他,帶他去見一個女子,而這個許諾,唐方信了。

就這麼簡單。

王雲光與老者都不懂,他們自幼便開始勾心鬥角,心中所想的便是如何從同門之中脫穎而出,如何能夠技壓同門,如何能夠成為祝由第一人,為了這個目標,他們一生只做兩件事情。一是不斷提高自己的修為,二、阻止別人提高修為,所以,彼此之間,即便是兄弟,師徒,亦沒有半分信任。

而唐方,他卻是從槍林彈雨中長大,為了活的更久,他們只能相信身邊的人,相信自己的戰友,他們是那種可以毫無保留將後背讓給己方戰友的人,唐方年紀雖然不大,但是經歷若干次生與死邊緣的徘徊,他自己為人處世之道,也有著和常人不同的之處。

一旦信任,便毫無保留。

夜色極深,看不清王雲光的面容表情,可是自幼便是斷情絕意的他,心中此時居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激動,雙目閃閃的即便在夜色下也清晰可見,王雲光沉默了良久,忽然道:「謝謝。」

「自家兄弟,不說這個。」唐方擺了擺手,道,「老道士,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多謝你了,可惜我唐方人賤命賤,無福消受。」

魏家老者也有些沉默了,心中默默念道:如此命格之人,錯過當真可惜,唉!心有不甘地在問道:「小子,你可要想好了,這小子對你沒壞好意的,別跟著他枉自喪命。」

「魏家老兒,人家都已經說清楚了,難道你還要像個婆娘一般糾纏不休嗎?是不是你們魏家人丁單薄了,想招個便宜的女婿啊?」

「你!」魏家老者不由得面又怒容,但是很快依著他的涵養平靜了下來,點頭道:「也罷,強人所難不是我輩的手段,你,我不挽留,但是這具血屍,無論如何我要留下,不能讓他在你們手中,禍害人間。」

「留得下與否,就要看魏家老兒,你有沒有這個手段了!」說完,王雲光手中連連掐決,原本早已經暗淡無光的五帝錢又重新金光閃爍,照亮整個夜空。

「你瞞天葬屍,偷取屍**之物,就不怕屍**怪罪嗎?」魏家老者厲聲道。

「我王雲光堂堂漢子,如何能如同你這沒脊樑的老鬼一般,仰人鼻息而活!」

魏家老者頓足道:「你年少膚淺,不知道其中利害,枉不論你煉屍成功與否,光光這屍**的報復,便是讓天地變色,現在日本鬼子奪我河山,天下生靈塗炭,你,你嫌天下百姓所受苦難還不夠嗎?」

王雲光忽然正色道:「正是如此,如今天下面臨亡族滅種的災禍,我輩能者更當是應該挺身而出,難不成都如同你一般做縮頭烏龜,眼看著鬼子殺我族人,淫我婦孺嗎?」

魏家老兒一連退了三步,道:「原來你是如此?」

王雲光點了點頭道:「他們來了」

「他們來了?」魏家老兒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好快的速度,你如何知道?」

「那日我跟蹤一群日軍,直到小樹林旁,原本正是三破之日後取形成的怨屍,我設下禁制,可是一日之後,便被人破去了,現在天下大亂,魑魅魍魎層出不窮,若是你我還忌憚屍**,避世不出的話,恐怕便後悔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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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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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辰州魏家

魏家老者沉吟了半晌,開口道:「如此說來,我倒是錯怪你了?」

王雲光冷笑道:「錯怪不至於。 只是希望你能夠不再阻止就足夠了。」

魏家老者陷入沉思之中,道:「此事我必須慎重考慮,你這乃是以毒攻毒的計策,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施行,再說,日軍中陰陽大家已經不少踏入中國,他們之中不乏能者」

「日本陰陽術不過是偷學的我國道術組成的一些微末之計,如何能和我們正宗大道相提並論。」

「日本陰陽術經過幾百年的在數代天資縱橫的大家手中已經自成一派,不可等閒小視,若是你遇到這等鬼子,還需小心謹慎為上不過這具血屍,一旦出世,福禍難料,所以,我必須將它封印在此,你可同意?」

王雲光臉色一連三變,依著他的性子,如此忍氣吞聲,已經是極限了,誰知道這魏家老者一再相逼,已經突破了他的底線,若不是王雲光對魏家老者的手段十分忌憚,恐怕早已經發作了。

當下冷冷地道:「魏老頭,別欺人太甚!我千辛萬苦才找到這具血屍,豈能夠便宜你?你們魏家就沒有一個好人!」

「兩位,」唐方乾咳了一聲,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說的什麼,你們所做所為也跟我無關,但是我想提醒兩位一句天,快亮了。」

兩人這才猛地發現,此時天色已經有些開始亮了起來,魏家老者道:「王雲光,若非是你,我也不必大老遠跑到這裡跟你蘑菇,我已經退了一步,同意你葬屍在此,已經是背了很大的風險,若是屍**發現,我也會很麻煩,時間不早了,你快下決斷,若是你一意孤行,老夫就只能使些手段了。」

王雲光揚起了頭,目光狠狠地注視這個老頭,道:「你莫道我當真懼你不成。」

魏家老者淡淡地道:「祝由之術,皆傳自我魏家,你王雲光所在的王家,說穿了,不過是我魏家的一個附屬而已,你自認為你王家傳你的道法,當真是祝由的精妙之術嗎?即便是王雲光天資聰穎,但是你年紀這麼小,能有什麼成就,我自問百年修行,即便也不敢說一窺祝由的精妙,但是對付你這個小子,卻是綽綽有餘,小子,天下大得很,豈能容你這不知天高地厚、連個斷命之術都行差踏錯的小子橫行。」

魏家老者一語正點中了王雲光的要害,王雲光臉色開始有些扭曲,站在原地,思緒良久,才開口道:「好,魏老頭,我打不過你,但是若是天下太平之後,我定然閉關百年,待我出來之際,定讓你們魏家從四大宗派中抹去。讓我王家成為祝由一脈之牛耳。」

為老子淡淡地看了王雲光一眼,道:「悉聽尊便。」

魏家老者從懷中掏出一物,在這棺木上一插,這個棺木居然神奇般的下降數米,魏家老者在凌空用手一抹,浮土復舊,似乎上面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魏家老者淡淡地道:「此禁制,即便是你家族的老者也破不了,你就不要枉費心思了。」

王雲光雙目通紅,看著魏家老者,他辛辛苦苦數年,用天命之術算得血屍所在,然後又苦心孤詣,跟蹤唐方數月,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出現,騙取唐方的信任,為了這件事情,他前後忙活了數年,現在居然被這魏家老者輕輕鬆鬆地破去,心中是何等的不甘,但是這魏家老者乃是祝由門中聲威震天的人物,王雲光自信在二代中可以獨佔鰲頭,但是面對這魏家老者,他也知道,他毫無還手之力。

王雲光恨恨地瞪了這老者一眼,咬牙切齒地道:「算你狠!走。」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領著唐方走出山谷,唐方對著老者微微示意,畢竟這老者從頭到尾,對他都毫無惡意,忽然這個老者開口道:「唐方,你仔細想想,你從小到大,難道都沒有受過傷嗎?」

這個問題,與王雲光初次見面,王雲光就曾提及,此時這老者在詢問,讓唐方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撓了撓頭皮,唐方細細地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這老者眉頭緊緊地皺起,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啊,難道當真是他,若是他,為何」

這老者心有不甘,道:「你再細細想想,有沒有意外呢?比如摔斷過腿腳?」

王雲光插言道:「人家都說了,你幹嘛還像個婆娘一般糾纏不休,唐兄,休要理會這個老小子,他葫蘆裡面沒有賣過好藥。」

唐方又細細地想了一遍,道:「也許有過,但是可能時間太久了,我記不清楚了,沒什麼事情,我就告辭了。」

老者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唐方,無論如何,你需要記住一事,凡事三思後行,若是遇到什麼不能怪解決的事情,或者想不通的怪事,你可以來辰州魏家找我,我隨時恭候。」

「別去,魏家的人都是一群寡婦,去了當心你找不到媳婦。」王雲光顯然餘怒未消,只要抓到能譏諷魏家的事情,他顯然是不會放過的。

「我知道了。」唐方應承了一聲,加快兩步,趕上王雲光的步伐。

看著兩人走出山谷,魏家老者不由得嘆了一口長氣,道:「這王雲光雖然天資聰穎,但是脾氣秉性斷無一處可取之處,柔兒,我當真不知道你看上這小子哪一點,若是這小子還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恐怕以後會惹下大麻煩的啊,看來還需要我好生地調教一番啊。」

說完,手中掐決,在埋葬血屍的地面忽然一陣如狼一般的嘶吼,老者雙目鎮定,朗聲道:「畜生,你要作甚!」

吼聲驟然停止,魏家老者大叫一聲:「起」,這埋葬著血屍的棺木驟然從土中竄出,魏家老者單手托住棺木,看了一眼道:「鎮靈釘,沒有想到這小子還有些鬼門道嘛!」

說完,風馳電掣般單手擎著棺木消失在山谷。

陽光終於破開晨霧,灑在這陰森森的山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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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唐方的往事

王雲光怒氣衝衝地衝出山谷,忽然停了下來,猛地一拳砸在了身上,怒聲道:「媽的,老子機關算計,沒有想到反倒為這個魏家老鬼做了嫁衣,很好,很好。 」王雲光不怒反笑,道,「魏家老鬼,算你狠,這筆爛賬,我王雲光記下了。走。」

唐方一愣,道:「去哪?」

王雲光平靜下來心情,道:「你不是要去見你的那個小娘們嗎?我陪你去便是。」

唐方見王雲光在此盛怒之下,還記得和自己的約定,心中不由得一暖,訕訕地道:「不急,不急。」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男歡女愛,平常之極,我倒要看看是誰家的小娘子,能入我們唐大將軍的法眼。」王雲光本性是極為灑脫的,剛剛雖然遭逢大挫,但是很快便能調整心態,面容上也露出笑容。

「走,我們得快些,不然那些喜神到時辰我們不歸的話,就會給三娘添麻煩了,三娘又得坑你我幾個錢財了。」

兩人加快了腳程,雖然一夜未眠,但是並沒有影響到兩人的精神狀態,特別是唐方,整個人似乎精神煥發起來,看上去頗為興奮,當然自然免不了遭到王雲光的一陣冷嘲熱諷了,兩人一路上攀談,唐方對王雲光並不在隱瞞,將藏在心中最大的隱秘,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向王雲光一一到來。

原來這女子便是本縣縣城的一家大戶人家的姑娘,平日裡很少露面,只有逢節時,才偶爾打開窗戶,感受下外面的盛況,去年元宵,唐方約了幾個大兵,喝了點酒,無意見從窗下看了一眼,頓時便驚為天人,從此一門心思的再想見到這個姑娘,而唐方之所以一直留在現在的部隊裡,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不想錯過再遇這個姑娘的機會。

經過唐方的一番悉心打聽,很快便打聽到了這姑娘的身世,這姑娘乃是此地方圓數百里最大的富戶張老爺子的女兒,張老爺子三子一女,兩子一從軍,一從政,還一子年紀尚小,尚在讀書,而老大張世新還是近年來紅得發紫的人物,即便是重慶那邊,對他都十分看重,藉著老大張世新的威名,張老爺子在這一代便是出了名的鄉紳,聽說上年六十大壽的時候,不僅地面上軍政兩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了,甚至連唐大帥都託人送了一份賀禮,那場面,是何等的容光!

張小姐自幼便是張老爺子的掌上明珠,典型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許的也是本地縣太爺的獨子,可謂門當戶對,唐方搞清楚了狀況,自慚形愧,追求張家小姐的想法也慢慢地淡了,但是依然希望小樓上的那扇窗戶能夠打開,讓他平日裡能在人群中遠遠的看上一眼,也是心滿意足了。

而這幾日來,唐方歷經數次的生死邊緣徘徊,想見張小姐的心思,便更加的迫切了。

聽完唐方的話,王雲光頓時哈哈大笑,幾乎眼淚都笑出來了,道:「這世間,居然也有你這麼傻的男子,也罷,今晚我便潛入他府中,將這張姑娘給你擒來,讓你們做一對苦命鴛鴦,你說可好?」

唐方心頭猛地一震,他知道王雲光說的出做得到,而且他確實也有這個本事,忙擺手道:「千萬別,千萬別。」

「為何?」

唐方支支吾吾地道:「張姑娘乃是天上的仙女,我不過是只有爛命一條的大兵而已,如何能夠配得上它而且,人家門當戶對的,我幹嘛要」

王雲光訕道:「你這個人,沒有看出來也是這等迂腐之人,天下將相王侯,寧有種乎?再說了,喜歡的東西,是要自己去爭取的,如何向你這般婆婆媽媽的!唉,管你的,反正我只需要知道世間情情愛愛的東西,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勸你不如跟我學著走腳,學點道法,比在這花花草草的好上千倍。」

唐方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不知不覺地走進了縣城,唐方停下了腳步,抬起了頭看著不遠處的一處小樓,怔怔的發呆,隔了好久,才嘆了口氣道:「今日非節日,想來她不會露面的了。」

王雲光一指那小樓處,道:「可是那屋中之人?」

唐方點了點頭道:「正是。」

「無妨,我將這女子給你擒來,你只需要在這等候半刻,我答應過你之事,絕不失言。」說完王雲光便要上前,唐方一把攔住了她搖了搖頭,道:「這樣,這樣似乎,似乎有些不妥吧。」

王雲光雙眼一瞪,道:「要不然你倒怎樣。」

「不如,你帶著我潛入進去,我只要再看她一眼便可。只是一眼」

「唉,老子算是服你了,沒有想到你小子還是這麼個痴情的種子,自古多情空餘恨啊,小子,省省吧。」

唐方有些不耐煩了,道:「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得得得,行,走吧。」

王雲光似乎對這種撬門溜鎖之事極為熟練,兩人從旁門微一縱身,翻身進了圍牆。裡面一扇小門卻是虛掩著的。兩人推門入內,拾級上樓,也許是因為這張員外名氣甚大,一般屑小不敢入內行竊,所以守衛鬆懈,兩人來到張姑娘所住的小樓內,唐方推開窗戶,裡面空空洞洞,除了一桌、一椅、一床之外,什麼東西也沒有。佈置得極為乾淨典雅,在床腳邊放著一雙一大一小的繡花女鞋,但是卻沒有張姑娘的身影。

唐方心中猛地一震,道:「人呢?按理說,沒有重要的事情,他應該不會離開這間屋子,人去哪兒了?」

回頭一見王雲光,只見王雲光雙眉緊緊地皺著,深吸一口氣,冷笑道:「好重的陰氣,唐方,你這個心頭肉,號稱大家閨秀的張姑娘,很是蹊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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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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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勾魂

唐方撓了撓頭道:「道士,你什麼意思?」

王雲光不答話,雙目緊閉,手上又開始不停地掐算,只見手指掐動速度越來越快,到了後來,唐方都能夠看到這手指的殘影,王雲光神神叨叨一會之後,嘴角露出一個詭異地笑容道:「原來如此,孽穢而生,源者自受,若是這張小姐當真是如此的話,也是咎由自取,由不得別人呢?」

唐方頓時緊張起來道:「道士,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說,張小姐會有危險。 」

「不錯。」

「算了吧。」唐方擺了擺手,道,「你那半吊子算命的本領我算是領教過了,不過是錯漏百出而已。」

王雲光連忙解釋道:「休得胡說,這問天卜卦,問的本就是天意,但天意弄人,這世間哪個大家敢說自己百發百中?我的算卜之術乃是傳自」王雲光忽然收聲,兩人一對眼,連忙找了一處角落隱藏好身形,腳步聲由遠及近。

有人來了。

來的是一對家僕,一路走,一路攀談,一人道:「張哥,你看這事,難道老爺當真會對小姐動手嗎?小姐平日裡倒也是規矩得很的,大門出的,二門不邁的,你說,怎麼就捅出去這麼大一個簍子呢?」

「唉,老爺有什麼辦法,這件事情,真的不知道是誰給捅出去的,你說平日裡,小姐看上去倒也是一個正正經經的人,怎麼會,怎麼會,老爺如果不按照規矩辦事,恐怕真的無法給縣長一個交代啊,畢竟他們兩家都是訂了親的」

唐方和王雲光躲在暗處聽著這兩人的對話,唐方的心開始不斷地下沉,他似乎知道,他們嘴裡面的小姐,應該就是張小姐了,難道她會有什麼不測嗎?唐方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

「你說,這事,怎麼就,唉,那個誰,抓到了嗎?」

「小姐的嘴緊著呢,任憑老爺怎麼撬,就是不開口,要不然也不會把老爺氣成這樣。」

「唉,小姐平日裡對我們這些下人也是挺好的,當真是好人沒有好報啊,這事,大少爺知道嗎?」

「聽說,這就是大少爺的主意。」

「啊,大少爺也未免」

「張哥,言多必失啊,走吧,走吧。」

張哥警惕地四處觀望一下,道:「嗯。走。」

兩人腳步加快,走過迴廊,唐方身子如同狸貓一般跟著兩人,到拐角處,忽然伸手矇住一人口鼻,拖了出來,雪亮的刀片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這一手干的乾淨利落,甚至旁邊的人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異動,連在身後緊跟上來的王雲光也暗自讚許,看了唐方這十幾年軍營中倒也不全是混沌度日。

唐方手如鐵鉗一般圈住那人的脖子,將他拖進一間偏房之中,身後的王雲光關好門窗,唐方放開那人,雙目中殺氣凌人,陰寒地道:「若要活命,就不要亂動。」

那人倒也乖巧,連忙跪倒在地道:「兩位爺爺饒命,小人只是張家的一個奴僕罷了,渾身上下就算爺爺把我殺了,也撈不到一個銅板,但是小人知道張府庫房所在,小人願帶兩位前去,只求爺爺能饒我一命。」

唐、王兩人對望一眼,看來這小子定然是把兩人當成打家劫舍的強人了,唐方也不解釋,乾脆順著這人的話頭,裝出凶神惡煞的模樣,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有絲毫猶豫,我便砍你一根手指。如何?」

那人嚇得渾身如同篩子一般,道:『小人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很好。」唐方點了點頭,忽然道:「你叫什麼名字。」

「張亮。」

「張亮,很好,」唐方續道,「我問你,這張府的小姐叫什麼名字。」

「張若昀爺,您問這個幹嘛?」

「管你屁事?」唐方雙目一瞪,張亮頓時嚇得噤若寒蟬,看來以前唐方這種恫嚇百姓的手段,沒有少幹過。

「張若昀」唐方咀嚼著張大小姐的名字,急忙問道,「剛才聽你們說話,說的可就是她?」

那人點了點頭,唐方臉色又是一變,問道:「到底她怎麼了,你要是敢半句假話,老子讓你腦袋搬家。」

「啊爺可能是剛下山吧,這,這裡都早已經傳遍了,張小姐未婚先孕,丟了張家天大的臉面,長老也一怒之下,將她交給了宗祠,交給,交給他們發落,估計,估計」

「啊!」唐方頓時大驚失色,他知道,這未婚先孕的女子一旦交給宗祠發落,那肯定是難逃一死,這,這唐老爺當真也是捨得!

張亮自幼在張家長大,察言觀色之能十分了得,一見唐方如此緊張,再聯繫唐方的問話,心中忽然靈光一閃,大聲道:「我知道啦,我知道了,你們不是牛角山上的強人,你就是張小姐的那個姦夫,你是姦夫!」

張亮便說,便邊要奪路而逃,守在門口的王雲光哪容他逃走,上去一掌便將張亮擊昏,道:「小子,死心了吧,我說過這女子並非你想像中的冰清玉潔,她的秘密,多著呢?」

「不可能,不可能,若昀生性溫婉,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唐方在原地怔怔地發呆。

「喲,什麼時候叫的這麼親熱了,也罷,跟我來,我讓你死心。」

說著,王雲光將唐方拉到張若昀的閨房之中,在張若昀的房間中翻騰一陣子之後,居然找到了一個錚亮的鐵鉤。

王雲光對著唐方道:「你可知道此事何物?」

唐方顯然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怔怔地道:「我怎麼知道。」

「鉤!」王雲光用手輕彈鉤身,發出一陣龍吟般的聲響,顯然,此物質地極佳,王雲光施施然道:「此鉤乃是屠夫殺豬所用,鉤子把豬肉鉤起來掛到門口曬,常年累月下來,此物所凝聚的殺氣極盛,一般陰鬼之物見到這種勾子都會退避三舍,而以此鉤凝聚的殺氣,一定是至少家傳五代屠夫家中才會有難不成這張家乃是世代屠夫,不然一個大小姐閨閣中為何有此物?」

唐方疑惑的搖了搖頭,王雲光仔細打量手中的鉤子,冷笑道:「我告訴你吧,鉤子是絕對凶器,乃是鉤命鬼最常用的鉤人魂魄的武器!所謂勾魂勾魂,正是如此一個大家閨秀家中為何藏有這種東西,唐方,你自己該好好的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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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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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張家小姐

「不可能的,張小姐絕對不是這種人,絕對不是。 」唐方顯然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對王雲光的話半句沒有聽進去。

王雲光啞然失笑道:「你小子到底是擔心這姓張的性命,還是覺得這張小姐被人啖了頭湯,沒你小子什麼事了。不過小子,我看你還是省省吧,天涯何處無芳草,走吧。累了一宿了,回去洗洗睡吧。」

「不,」唐方倔強的搖了搖頭,道:「我要去張家宗祠一趟,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張小姐就這麼死了,現在他媽的皇帝都沒了,這些傢伙還關起門來搞這一套,奶奶的!道士,你跟我去不?」

「算了吧,小子,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你就別瞎摻和了,再說了我說這姓張的蹊蹺得很,放心她鐵定命大死不了,就算死了,也許還算瞭解了一場禍害。」

「少跟老子整這一套!」唐方忽然用手揪住了王雲光的衣領,道:「道士,老子昨晚為你命都險些搭上,就讓你辦這點小事你還不肯?」

王雲光將唐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直直地看著唐方,道:「我只答應你來見此人,其他的一概不關我的事,我,不去。」

唐方忽然仰天長笑,用手指著王雲光,手指幾乎戳到王雲光的臉上,一字一句道:「道士,老子金磚都不要了,因為老子當你是兄弟,你,你有種,你有種算老子瞎眼了。你他媽不去,老子去!」說完,唐方不理王雲光,徑直衝了出去。

王雲光嘆了口氣,道:「這又是何苦來著呢?」

雖然,現在已經是民國,民智已開,西方的先進思潮已經成為了主流,但是在湖南等內陸省份,依然保留著他們固有的傳統,宗祠制度便是其中之一,在這些鄉民的眼中,也許法律只是一紙他們看不懂的空文,但是宗祠裡面家族長者的威嚴,卻是無人敢侵犯,族中大小事務,一概是由宗祠解決,儘管這有亂用私刑之嫌,但是對於政府來說,這流傳上千年的制度,絕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他們鬧得不算太過分就行。

即便是如張老爺這樣富甲一方的大戶,也要對宗祠言聽計從,逢年過節對宗祠的長者也是謹慎孝敬,不敢亂了絲毫的禮數,自家女兒犯了族規,張老爺也不敢包庇,只能交給宗祠發落。

張老爺清楚,若是與宗祠對抗,他在族中將無半分立錐之地。

當然他也可以帶著女兒一走了之,去重慶找自己的大兒子,前提就是放棄在這裡數百畝田地和祖上三代辛辛苦苦攢下的這份家業。

張家宗祠離這裡三十里外,平日裡都是大門緊鎖,只有族中出了大事之後才打開大門,而今日,張家宗祠外面圍滿了人,都好奇地向裡面張望,他們大多數都是張家的子弟,當然不免也有外姓和外鄉人來這裡湊熱鬧。

張家小姐未婚先孕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十里八鄉,甚至不少人是拖兒帶女全家來圍觀,似乎只要能夠和下半身扯上關係的事情,人們都會顯得如同吃了春藥一般的興奮。

人群中人人面泛紅光,不停地向旁人打聽著事情原委經過,不同版本的姦夫淫婦之事層出不窮,當然在這些人嘴裡,總是多了一份說不出的猥瑣和下流。

宗祠外面一排紅色的柵欄阻攔了圍觀者的腳步,與外面人群鼎沸相比,宗祠裡面則是顯得安靜得多,十幾個鬚髮蒼白的老者依次坐在兩旁,最後一名四十來歲的圓臉錦服的胖子則是一臉的怒意,看著在中間跪著的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

張若昀則是一臉的慘容,這些天的擔驚受怕,已經讓這個身子矜貴的大小姐受夠了折磨,自己未婚先孕已經丟盡了父親的臉,父親曾經給過自己機會,只要自己指認出姦夫,便不把自己交給宗祠發落。

可是,父親,你要我到何處去尋個姦夫回來!

父親審訊完了自己之後,怒吼著地丟下一句話:好,我看你能護著這個小畜生多久。

張若昀慘笑著,這一切對於她來說,就如同一個噩夢一般,有道是人生如夢,也許現在是她該夢醒了。

入宗祠,便是死!

張若昀知道,自己可能當真要稀里糊塗的就這麼死去了。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怎麼懷孕的,當時只是以為生病了,所以找個大夫來看,結果這個大夫一臉的詭異走了,甚至沒有給自己留下一個藥方。

然後父親就怒氣衝衝地進來了

也許,自己胡亂指認一個人,依著父親在族中的地位,大可將所有一切推到這姦夫的身上,自己可能免於一死,但是張若昀知道,自己一輩子就會活在自責的陰影中,張若昀心地善良,她不忍心。

張若昀回望父親,張員外的整張臉鐵青,雙目中似乎要滴出血來,她有些陌生了,這就是曾經將自己視為掌上明珠的父親嗎?

難道自己女兒的性命,真的比那張家門上的那塊牌匾更重要嗎?

張若昀不怪父親,她知道父親也是逼於無奈,將自己交給宗祠的決定,是大哥下的,那個讓她一想起,就渾身顫抖的大哥下的。

她可以想像得到,父親手裡面拿到大哥那封回信的時候,是如何的心如刀割。不然,父親也不會在短短的半月之間,一下子似乎蒼老了十幾歲。

宗祠裡面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的長者都是眉目低垂,剩下的一些年輕的張家後生也是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只是有的仍然忍不住偷瞄一眼,他們族中的曾經的第一美女,相信這其中,不少人曾經為她心動過。

可是怎麼就干出這樣的醜事了呢?

「看不出來啊。」

「看不出來啊」外面圍觀的人不少人唏噓不已,但是更多的是興奮,似乎,看著美好的事物在自己眼前毀滅,他們心中都有一種殘忍的快意。

「漂亮有什麼用?越是漂亮,便越是淫蕩,這麼缺男人嗎?花樓裡面有的是啊!活該!」不少曾經在張若昀面前自慚形愧的少女,心中想到。

忽然,坐在正首位置的老者緩緩地睜開眼睛,道:「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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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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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無能為力

張若昀低著頭,用貝齒咬住蒼白的下嘴唇,跪在那裡一動不動,看上去楚楚動人,可惜卻感動不了在場的幾個鐵石心腸的長者。

坐在中間的人回眼看了一下恭陪末座的張員外,問道:「員外的意思」

張員外眼神複雜,沉默一小會,道:「按老規矩辦吧。」

張員外財大氣粗,在張氏宗族之中甚有面子,不然今天也不會有機會坐在這裡,得到了張員外的許可,眾位老者放下心來,領頭的人道:「既然張員外如此識得大體,那就按老規矩辦吧。」說完揮了揮手,幾個三大五粗的張氏後生便如狼似虎地撲了過來,將張若昀捆綁起來,而在場外,矗立著一根巨大的木棍,下面堆滿了柴禾,顯然是想將這傷風敗俗的張若昀活活地燒死。

看著這根柱子,張若昀忍不住開始渾身顫抖,而張員外眼神更是複雜欲言又止。

冤孽啊,冤孽!張員外心中大聲地吼道。

柴禾收拾完畢,幾人將張若昀捆綁上去,領頭的長者們一次排開,其中一人大聲道:「張若昀,你觸犯族規,非我等要取你性命,實在是張氏宗族之內容不下你這等傷風敗俗的女子,這是你咎由自取,你此去後,休得怨恨我們!」

「點火!」一人大聲喝道。

行刑之人點燃火把,正要上前,此時忽然一聲槍鳴之聲震動全場。一名穿著異樣地漢子排眾而出,大聲喝道:「慢!」

眾人頓時齊齊後望,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唐方這邊。

唐方上去,一把將張若昀護住,用槍掃動全場,沉聲喝道:「我看今天誰敢上來!」

張若昀看著眼前的漢子,忽然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來,她似乎在何處見過此人,但是一時間卻如何也想不起來。

「他是誰?」眾人一陣嘩然,唐方的突然殺出頓時讓所有人大感意外,但是此時卻更加勾起了他們的興趣,忽然人群中一人高喊道:「莫非他就是姦夫?!」

頓時人群中一片驚訝之聲,所有人似乎都明白過來了,此時,張若昀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連父親都不敢包庇他,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跟她沾惹上半分關係,平日裡跟張若昀有過交往的少年更是唯恐成為姦夫的懷疑者,不敢為張若昀說上半分的好話,若是這時候,有人忽地殺出相救她,除了姦夫還會有誰?

「好膽!」一名老者大聲喝道,「不過敢作敢當,也算是一條漢子,你雖然非我張氏族人,但是犯我張氏族規,我有權處置你,來人將他綁了!」

唐方手中王八盒子對著眾人,獰聲道:「你們誰敢上前一步。老子就斃了他。」

「只有你有槍?」這個時候,老者手上一揮,十幾個張氏族人手握長槍,對準唐方,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凡是有點實力的家族,無不馴養家丁,備齊槍支以防意外,十幾隻黑黝黝的槍口對準唐方,唐方頓時有些傻眼了。

「這位公子,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知道此事與你無關,你還是不要插手了。」面色慘白的張若昀低聲對著唐方道。

「我不會讓你死的,」唐方低聲回道,「無論如何,那小子不是人,但是我唐方不同,我唐方爛命一條,豁出去了。」唐方高聲道:「老子乃是唐大帥的人,我不信你們敢動我一根毫毛,若是你們今天放了我和張姑娘,此事我就算了,否則明天我兄弟們帶兵過來,燒了你們的莊子,就別怪我唐方沒有警告過你們!」

老者猶豫一會,咬了咬牙道:「族規決不能破,就算是得罪了唐大帥我們自會跟唐大帥解釋,你們今天,都得死!」

「媽的!老子先干了你再說。」說完唐方手中槍一揚,頓時一陣青煙升起,但是子彈卻再次卡殼。眾人一場虛驚,罵聲四起,唐方知道不妙,一把抱住張若昀,便飛也是的奪路而逃。

「抓住他們!!」老者面色鐵青,幾十個如狼似虎的張氏後生頓時撲向唐方,唐方踢翻幾個,但是奈何人數太多,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一陣拳腳交加,唐方嘴裡兀自大聲大叫道:「跑啊,跑啊。」

張若昀看著在地上掙扎地唐方,嘴角忽然微微一笑,沒有想到,這世間居然還真有為自己去死的男子,只是可惜

「他,不是那個人,放了他。」張若昀忽然抬起了頭,看著自己的父親道。

張員外一直默然不做聲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死到了臨頭,你還要護著他?」

張員外最恨的不是自己女兒不軌,其實只要張若昀當時能夠指認唐方,木已成舟,也許他會承認這個便宜女婿,成全了他們,他最恨的是,是自己的女兒為什麼死到臨頭了,依然還要護著一個外人。

難道自己這個生她,養她,十八年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的父親,居然比不上一個外人?

張若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真的不是他。」

「那到底是誰!」張員外上前幾步,看著自己的女兒,憤怒地問道。

「沒有人。真的沒有。」張若昀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忽然又自顧自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們不信,對不對?」

「哼!」張員外一甩衣袖,不去看自己的女兒。

張若昀環顧四周,張氏族人圍滿了整個廣場,他們眼中或是幸災樂禍,或是面帶譏諷,雖然也有幾個心地善良的人心中不忍,似想開言為她求情,但是話到嘴邊又欲言又止。

「我知道,」張若昀大聲道,「在你們眼中,我現在是一個人盡可夫,水性楊花的女子,我說的什麼,你們都不會相信,我之所以有今天,全部是因為肚子裡面的這個孽種。」

「你知道就好!我張氏族人數代清白,今日卻出了你這個敗壞門風的女子,當真是門風喪盡,讓祖宗蒙羞!」一名老者大聲回答道。

「好,」忽然張若昀慘笑道,「我今天便要你們看看,我張若昀到底是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

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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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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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剖腹取子

忽然,張若昀從懷裡面翻出一把剪刀,原本溫順婉約的她此時變得面容淒厲,黑髮在風中飛舞,更添了幾分絕望的姿態,張若昀一指在地上被打成豬頭般的唐方道:「唐公子,謝謝你。 」

「爹,看在你我父女一場,你能饒過他嗎?他真的不是」張若昀看著父親,眼中露出乞求。

「不行,族法如山!」張員外大聲打斷張若昀的話語,充滿了決絕。

「好,從今以後,你我父女恩斷義絕!」張若昀用剪刀抵住咽喉導致眾人投鼠忌器,不敢上前,給了張若昀說話的機會,張若昀環顧在場的每一個人,似乎要記住這其中每一個人的相貌:「我張若昀自幼習讀詩書,也知道女子三從四德的道理,十八年來都在自家的閣樓之中,未踏出家門半步,更絕對沒有和外人有過任何不軌,這一點我張若昀問心無愧。」

「沒有任何不軌?」一人冷笑道,「那你肚中的孩兒是憑空自己出來的嗎?」

張若昀狠狠地瞪了一眼說話之人,道:「我根本就沒有懷孕,可惜你們沒有一個人相信!」

「鐵證如山,豈容你狡辯!」

「鐵證?」張若昀忽然大聲笑了起來,一指自己的小腹,道:「你們所謂的鐵證,就是指的這個?」

「好,我今天就證明給你看,若是我腹中有胎兒,我張若昀罪有應得,若是沒有,我張若昀死不瞑目!」

忽然張若昀將自己衣衫一扯,露出渾圓的小腹,頓時人群中一陣騷動:「她要幹什麼?她要幹什麼?!」

張若昀絕望地看了一眼唐方,淒然道:「非如此,無法證明你我清白。」說完剪刀刀鋒一轉,直接刺向自己的小腹。

「不要。」唐方用手垂地,撕心裂肺地道,「姓張的,老子要殺你們全族!!」

鮮血飆出,濺在唐方的臉上,人群中驚叫四起,不少人掩面不敢去看。

看著心儀的人兒就要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殞,唐方整顆心就如同被針扎一般疼痛,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他想起身,但是整個身子被這群凶神惡煞的人按住不能動彈,只能仰天悲鳴,淚流滿面。

張若昀整張臉血色全消,嘴唇開始發黑,她怨毒地看著四周在場的每一個人,忽然心中一橫,手中的剪刀橫拉一把,頓時小腹的整個皮肉全部翻開,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

張若昀雙腿忽然一軟,但是她依然倔強地挺住了,雙手已經被鮮血染得緋紅,與那雙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張越發慘白的臉,張若昀忽然整個手都伸入了小腹之中

年老之人開始摀住小孩子的雙眼,不然他們再看這種血腥的場面,而幾個膽子小的女子,直接便嚇得昏倒過去,人群中在不停騷動,所有人雙目都圓睜著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張若昀,這個弱女子,她到底要幹什麼!

張若昀抬起頭,看著早已經呆如木雞的父親,眼睛中怨毒之色更重,她提起了全身僅有的氣力,一字一句地道:「爹,你,看,好好的好好的看,我是清白的」

忽然張若昀一咬牙,整隻手直接掏了出來,一把帶著鮮血的腸肚翻出腹外,已經有人開始仍在不嘔吐,而張若昀則是狀若風魔,雙手不斷地將自己的腸肚掏出,一把一把,一段一段

「你們你們看看有有沒有」張若昀的臉已經變成青色,飛舞的黑髮,烏黑的嘴唇,和一段一段不斷地從腹中掏出的腸肚,形成了一副讓人終生難忘的畫面。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曾經看見一隻蟑螂也會失聲尖叫的女子,忽然之間,變得如此的剛烈。

「有沒有,有沒有」忽然張若昀猛地一撕開自己的傷口,將整個小腹內的器官全部袒露在眾人的面前,巨大的疼痛沒有讓她昏厥,她甚至還向著父親走進了幾步,直勾勾的眼神,讓張員外渾身發寒。

那血淋淋的一切就這樣毫無遮擋的呈現在他父親面前,張若昀猛地一抓,居然直接將小腹中一個滴著鮮血的肉球生生地挖了出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扔到了張員外的面前,歇斯底里地道:「看,你睜開狗眼看看,這,這就是你說的孽種!」

巨大的疲倦感湧上了張若昀的全身,她再也支撐不住,一個踉蹌,直接倒在血泊之中,雙目正好與唐方對視,看著這個世間唯一緊張自己生死的男子。

謝謝你唐公子大恩若昀無以為報,唯有如此方能救公子一命

「若昀!!!」

被眼前這一幕驚呆的眾人,似乎在這一刻才元神歸竅,看著躺在血泊之中的張若昀,此時的她早已經奄奄一息,只是一股倔強的力量在支撐著她的生命,她用這種殘忍而決絕的方式證明了。

她是清白的

她的腹中,真的沒有孩子

真的沒有。

「是哪個大夫診斷的,抓出來,殺了他。」

「殺了他!!」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狂怒的聲音,在張若昀用這種方式終於激起了眾人的憤慨與同情,人群中聲討之聲一浪高過一浪。

「是誤會嗎?」張員外仰首望天,老淚縱橫,相信在場沒有一個人能夠體會他現在悲傷無助的心境,按道理,他才是在場所有人中最傷心的一個啊。

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在自己面前剖腹取子,以正清白,這種巨大的震撼和悲痛,只有經歷過,才會明白。

狂怒的人群已經沖散了攔在前面的防護欄,在場的每一個張氏家族的長者成為了他們發洩怒火的對象,他們抓住每一個人飽以老拳,宣洩心中的憤怒,數千年形成的族規和這些長老們的尊嚴早已蕩然無存,他們開始尖叫著四散逃命,若不如此,恐怕會被人活活打死。

忽然,一一個聲音從場中響起,所有人彷彿被點穴一般,停了下來,一齊扭頭看著被張若昀扔出來的那團鮮血淋漓的肉球。

張若昀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是重如千斤的眼皮已經無法再撐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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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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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偷龍轉鳳

唐方走後,王雲光並沒有急著追上去,反而繞過張家小姐的閨閣,直奔這張家府邸的另外一處。

張家極富,所以祖宅佔地寬廣,平日裡便是一日之內走馬觀花也要些許時日,再加上此時張家上下老幼基本都去了宗祠,守衛極為鬆懈,依著王雲光的身手,在此出沒,就像在自己的後花園踱步一般輕鬆寫意。

但是王雲光臉上卻無半分輕鬆的神色,反而十分凝重,越是靠近某處,臉上的表情也是越是陰沉。

前面被一方圍牆圍住,隱隱可見裡面透出的藤蔓牆頭上叢生的雜草昭示著這裡的敗壞,而許久未曾打開的一扇巨大的木門上面也是佈滿了苔蘚,隨處可見蛇蟲鼠蟻出沒過的痕跡,而一方鏽跡斑斑的大鎖可能鎖孔都已經朽爛,這裡估計有幾十年未曾進過人了吧。

每一個進入張家的人,聽到的第一句話都是,張家隨處可去,但是這裡,便是禁地,不想死的話,就不要踏足。而至於原因,可能因為年代久遠,傳聞源頭無從考證,只是口口傳說:此處有鬼。

無論真假,張家財大氣粗,這樣的宅院少說也有數十間,一間風水不好的宅院捨棄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越是少人居住,便越發顯得神秘,而近年來,更是屢屢出現異事,不少人半夜經過時候,都聽過這裡面傳出的嬰孩般的啼哭,而這些不少人信誓旦旦地指天發誓確有其事,比如張家的馬伕,門房,和在張家做了三十多年的長工張聾子

於是,這裡便顯得越發的諱莫如深,甚至有人半夜寧可繞個大圈子,也絕不敢在這宅子附近經過。

自然更加不會有人傻得去住。

王雲光站在木門前面,猶豫了半晌,兩隻腳如同被黏在了地上一樣,遲遲邁不開步子,最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推來了這扇十幾年不曾打開過的木門

「嘎嘎」朽爛的銅鎖應聲掉落在地,揚起地上寸許厚的灰塵,王雲光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進去。

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怔怔地看著牆上爬滿的藤蔓,似乎對來人恍如未覺,此人長的也算是清秀,只是臉色稍白,嘴角稍薄,眼眶深邃,原本應該閃動著如鷹般的光芒的雙眼此時卻顯得迷茫無比,嘴裡反覆地念叨著:「怎麼就不能等到瓜熟蒂落呢?怎麼就不能等到瓜熟蒂落呢?」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了吧。」王雲光看著面前的人,眼中充滿了挑釁的滋味,而此人依然似乎沒有察覺王雲光的到來,目光緊緊的鎖定在前方的一個物體。

這物體,看上去似瓜,但又非瓜,形狀大小如同一個縮小的嬰孩,眉眼似乎都栩栩如生,恰似傳聞中的人參果。只是瓜蒂上鮮紅一片,像是染了鮮血一般。

這人雙目無神,但是又似有些不甘,喃喃地道:「為了等著玩意,我在這該死的地方足足守了三月,為何卻唉。」

王雲光淡淡地道:「這應該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天道報應,屢試不爽,只是我不知道為何你甘冒斷子絕孫的報應,也要修煉這等邪術。」

王雲光眼神黯淡,嘆聲道:「但是也不需用這等下作害人之法。這樣得不償失啊。」

「你是誰!」忽然這人似乎猛地醒來一般,雙目警惕地望著王雲光這個不速之客。

「偷龍轉鳳,」王雲光目光一掃這人面前綠綠蔥蔥的藤蔓,道,「你是茅山那位高人的弟子。」

「你的到底是誰,」那人被王雲光猛地喝破身份,頓時全身警覺起來,後退三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王雲光。

王雲光淡淡地道:「我記得當年,你們茅山有位天縱奇才,叫做鎮元子,號稱天下地仙之祖,最後甚至白日飛昇,修成正果,他有棵靈根,結果名喚草還丹,也就是世人熟知的人參果。我說的可對。」

那人不答話,王雲光兀自說道:「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是你我都知道,這鎮元子得道,埋葬的是千萬無主嬰孩的陰魂。他得以成道的一術,便是偷龍轉鳳,也正是你正在施的術,我說的可對?」

那人依然不答,但是眼中戒備的神情更濃,隨時準備出手。

王雲光接著道:「這偷龍轉鳳的術太過陰邪,茅山已經視為禁術,幾百年來無人敢冒險修習,此事若是傳出去,你應該知道後果。」

王雲光目光炯炯地望著這人,道:「張家小姐的事情,是你做的手腳。」

那人不答話,王雲光接著道:「此處女子皆女子纏足,而我在張家小姐的閨房中,所見張家小姐床前的繡花鞋一大一小,若我所料不差,張家小姐有一隻腳無論如何纏足,也是徒然,那人因為有人摸去了她的腳骨,製成追魂骨,所以張家小姐才會終身不下閣樓,你,可會摸骨之術?」

「你到底是誰?若是為張家小姐出頭的話,恐怕已經晚了,現在她已經母子俱亡了。」

王雲光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那支人參果,那顆人參果的蒂上開始滲出越來越多的血水,將附近的一片藤蔓染得通紅。

「據我所知,這鎮元子的偷龍轉鳳之法,其實是一種陰邪的養鬼之術,你私取張家小姐的腳骨,然後用邪術在張家小姐的腹中種下鬼仔,借張家小姐的母胎喂養,然後再用鬼仔的生前精元之血作為牽引,種下人參果,每日以邪法製成符水喂養,當嬰兒瓜熟蒂落之後,將人參果一刀割下,再燒符作法,如此,就可將嬰兒的魂魄偷龍轉鳳,移到人參果上只是可惜你道行太淺,當年鎮元子一日能種下數千人參果,而你只能種下一枚,還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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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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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十三鬼門

王雲光嘆道:「這鎮元子偷龍轉鳳之法,一則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取千萬嬰孩的魂魄,為他所驅,又可以避免天地責罰,提高養鬼成功率,撇開其人品不論,單單能想出這等道術,倒也是一個天縱奇才。 」

忽然王雲光眼中精芒爆射,大聲道:「陰邪之法,為天下道門所不容,你為何明知故犯,張家小姐何罪於你,你居然如此害她!」

「她無罪,只怪他投胎投錯了,有這麼一個好哥哥!」

王雲光一愣,道:「什麼意思。」

「張世新人面獸心,害得我被逐出師門,此仇我不敢找他,難道還不敢找她的妹子嗎?」

似乎提到張世新的名字的時候,那人雖然眼神怨毒,但是更多的是懼怕之意,咬咬牙道:「你可知道屍**?」

王雲光點了點頭,那人接著道:「你可知道十三鬼門的故事。」

似乎提到十三鬼門的時候,連王雲光也不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開始之所以猶豫,正是因為從此人身上,聞到了關於屍**的氣息,這個連魏家老者都忌憚三分的屍**。

那人似乎開始有些癲狂了,獰聲道:「既然世間都不存在了,我害怕它做什麼,我只想活下去,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王雲光嘆了口氣,道:「你可以進門的啊。」

那人忽然變得臉龐扭曲,如同遭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了一般,尖聲叫道:「我不進,我不進,我死都不進」

王雲光心中一動,問道:「為什麼?」

「我不能說,我不能說」那人忽然蹲了下來,雙手抱頭,整個人蹲在地上,道:「我不能說」

王雲光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扭住那人的衣襟,道:「說,快說,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部說出來,告訴我屍**的秘密,告訴我十三鬼門的秘密。」

那人眼中懼意更深,似乎想起了什麼讓他不堪回首的事情,搖了搖頭道:「不能說,說了我會生不如死我不想死,但是我更不想生不如死」

王雲光似乎隱隱知道,在這個人的身上,似乎藏著一個驚天動地的隱秘,這個秘密可能會顛覆他現在所有的認知,他不想錯過。

那人看著王雲光,忽然道:「不要進門」說完這句話,忽然那人似乎眼前看到十分恐怕的畫面一般,整個人如同跳蚤一般彈開,跪在地上,絕望地嘶吼道:「我,我什麼都沒有說,我什麼都沒有說」

說完在地上叩頭連連,渾身顫抖得如同篩子。

「你違禁了」忽然在蒼冥之中一種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那人如同中箭了的兔子一般,從地上一躍而起,朝著一個地方沒命的奔跑開來,王雲光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忽然這個人渾身冒出火焰,火霎時間淹沒了他的全身,他在火中沒命的掙扎,嘴裡說著一些王雲光聽不懂的話語,火勢很猛,讓王雲光不敢靠近,但是只是一瞬間,火勢熄滅,而這人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雙目圓睜,臉龐扭曲得如同厲鬼。

「這是詛咒嗎?」王雲光看著眼前的這具屍體,忽然覺得整個人都空落落一般,耳邊只是回想著那人臨死前的那句:

「不要進門」

為什麼不進門,十三鬼門千年一開,乃是我們修道者莫大的福分,為何這人寧死也不要進去了?

莫非這並非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莫非十三鬼門?非福是禍?

為何那麼多人為它趨之若鶩呢?這其中還不乏如同魏家老者一般的強橫人物?

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不成?

似乎一座冰山,因為這人的死,而緩緩地為王雲光露出一角,而埋在水中的真相又是什麼?

王雲光嘆了口氣,第一扇門應該快開了吧

王雲光恍恍惚惚,很久才回到現實之中,忽然才記起唐方已經去尋張若昀,暗自道:「張小姐已經死了,這小子應該不會傻到殉情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唐方已經不是一次看見過死人,曾經無數個早晨,那些身邊還言笑晏晏的戰友,到了晚上已經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首,他已經不記得自己這雙手,摟過多少死屍,而現在倒在懷裡面的這個女人,卻讓他第一次哭得如同一個孩子般的傷心。

他小心翼翼地將張若昀挖出體外的腸肚一點一點的塞進腹腔之中,然後再將張若昀袒露的小腹用衣服裹好,一場大雨忽然起來卻有恰到好處,在這一瞬間,唐方終於明白了心如死灰的感覺。

一聲嬰孩的啼哭從那個張若昀挖出的肉球之中響起,所有人都驚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這顆肉球,那個肉球動了,人們尖叫的逃得遠遠的,但是好奇心讓他們依然忍不住側目打量著這個肉球。

「」

肉球中忽然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一隻肉乎乎的小手從肉球中探了出來,緊接著,一個沾滿粘液的圓乎乎的東西出來,居然是一張小孩子的臉。

「鬼,鬼!」人群四散逃開,這個肉乎乎的小臉警惕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最後,將目光鎖在張若昀的身上。

「」一個小孩子的身體從肉球中笨拙地爬了出來,然後爬到張若昀的身邊,渾身沾滿了紫色的粘液,看上去十分的噁心,他搖著張若昀早已冷卻的手臂,吃力地哇哇大叫。

與尖叫的人群相比,唐方則顯得鎮定得多,巨大的悲傷讓他的眼中只容得下一個張若昀。

王雲光踏雨而來,看著眼前從肉球中爬出來的小子,若有所思地道:「這到有些意思了。」

唐方回頭,雙目通紅地看著王雲光,冷聲道:「你還來做什麼?她已經死了!若是你肯出手救她,她根本就不會死。」

王雲光神色黯然道:「我也許能讓他活過來,只是......」

沒等王雲光說完,唐方的心忽然死灰復燃,在無盡的黑暗中似乎看到了一絲光明,脫口而出道:「當真?」

王雲光點了點頭,道:「不過我們得去求一個人。」

「誰?」

「蘇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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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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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說客

雨依然淅淅瀝瀝地打在唐方的身上,雨滴,在天空為生,落地為死,而這落下的過程,就是它短暫的一生,就如同在唐方懷裡的這個苦命的女子一般,還沒有弄明白整個過程,就過去了,即便是王雲光這等看慣生死的人也不由得一嘆,人群騷動慢慢停了下來,一些人開始試圖去接近唐方,但是依然對眼前剛剛發生的場景心有餘悸,將自己保持在一個自以為安全的距離。

忽然人群中一人高聲喊道:「前面的可是祝由王家的師傅?」

王元光轉頭,含笑道:「正是。」

那人排眾而出,是一個白髮老者,上前一鞠躬,作揖道:「前些日子曾麻煩王師傅走過一次腳,所以師傅,師傅來得正好,這唉,族中不幸,讓師傅見笑了。」轉目看了一眼已經漸漸死透的張若昀,面上唏噓不已。

王雲光對著人倒也有了一些印象,這人叫張風堂,乃是一個前朝捐的老童生,因為家中無門無路,考了幾次秀才均不成,也就淡了仕途的心思,由於有些識文斷字的功夫,所以做人倒也拿捏得體,讓人不至於生惡,王元光回禮道:「事起突然,我相信這也不是張先生所願意看到的。」

張風堂惋惜道:「若是王先生早來一刻事情斷然不會如現在一般不可收拾。」

王雲光一指唐方道:「此人乃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張先生能夠給我一個面子,讓我帶走。」

張風堂一掃四周,那些家長們此時早已經灰頭土臉,哪個還敢哼半句,而其餘的張氏族人似乎都以他馬首是瞻,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乾咳一聲道:「既然是王師傅的朋友,王師傅儘管帶走無妨。」

王雲光又一指唐方懷裡面的張若昀和地上的那個詭異的小孩道:「這兩『物』我也要帶走。」

張風堂又點了點頭,似乎沒有細細琢磨王雲光語中的含義。

「多謝了。」王雲光朝著張風堂微微一拱手,一把扶起此時已經失魂落魄的唐方,道:「走吧,找蘇三娘子,或許還有一絲挽回的餘地。」

王雲光抱起那個詭異的小孩,攙扶著唐方,一行人消失在雨後的張家祠堂,張家族人也三三兩兩的散去,只留下似乎已經被人遺忘了的張若昀的父親。

張員外面如死灰,似乎整個人都木在當地,隔了好久,才雙目一閉,一行血淚從眼中流出,喃喃地道:「小昀,不要怪爹,門破方能天開,爹也是被逼的啊」

回到山間蘇三娘子的那座茅舍處,已經將近傍晚,雨後蘇三娘子的房頂上籠上了一層煙幕,添了幾分平日未有的神秘,王雲光輕車熟路,人未到,聲先至,大聲道:「三娘,開門,快開門,有急事,有急事。」

「叫魂啊,叫,」蘇三娘子開門之後見兩人面色不善,特別是看著渾身是血,抱著一個面色慘白死屍的唐方,失聲道:「才一天不見,你們兩個強盜又去哪裡殺人放火了?」

即便是平日裡喜歡和蘇三娘子鬥嘴的王雲光也沒了興致,叫唐方將張若昀的屍首放在方桌之上,面色急急地道:「來龍去脈呆會再跟你說,我只問你,你老祖宗留下的把戲,你還剩下多少?」

蘇三娘子頓時知道事情有些大條了,皺眉道:「幹嘛,想偷老娘的老底嗎?」

唐方雙目通紅,再也顧不上其他,一把將蘇三娘子推到張若昀面前,急聲道:「救活她。」

蘇三娘子用手搭在張若昀的脈腕處,一觸便離開,淡淡地道:「死透了,沒救了。」

「你!」唐方怒道,「你先好好看看再說。」

蘇三娘子橫了唐方一眼,大聲道:「你當老娘傻啊,肚子拉開了那麼一條口子,呼吸早就斷了,還需要把脈嗎?你們是不是腦子被豆腐撞了,人死不能復生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王雲光,這小子是二愣子,難道你也跟著他一起二嗎?有著閒工夫王雲光你還是先把老娘的帳算清了,然後帶著你討飯的傢伙給我滾出去,老娘沒閒工夫陪你們兩瘋!」

蘇三娘子炮仗一般的一頓讓唐方似乎清醒了不少,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地道:「是啊,人死不能復生…她已經死了!」

王雲光臉上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乾咳一聲道:「三娘,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蘇三娘子手一擺,打斷王雲光的話,道:「得,老娘遲早都是要下地獄的,這些話別跟我說,再說,王雲光,你是不是真的跟著小子混久了,被那塊破磚砸暈了,人死了就是死了,生死法則,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厲害,逆天改命,你覺得我有那等本事嗎?你太看得起老娘了!」

王雲光眼珠一轉,道:「逆天改命,你我自然是不行,但是偷點命數我相信你們塔教還是有這本事的,咱們只是需要這般,這般,不就成了嗎?」說完王雲光露出一個討好的神色,道:「三娘,要不你算算,這得多少錢?」

蘇三娘有些頓悟了,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要我……」

王雲光打了一個響指,道:「三娘,剛才是你沒看到,若是你看到這對苦命鴛鴦生離死別的場景……」王雲光趁著這個當口,將剛才唐方和張若昀生離死別添油加醋說了一便,特別是說道張若昀為了不連累唐方自願剖腹自殺的時候,蘇三娘子的眼眶都不禁紅了,似乎觸動了心事一般幽幽嘆了口氣,斜眼看了唐方一下,道:「想不到這二愣子到也是條漢子,多好的女娃,可惜了…」

「所以你看在這兩個娃兒的份上,怎麼也得出手救救她,不然,陰陽相隔,多淒涼的事情,你也不想看著這小子整天抱著一具屍體要生要死的吧。」

王雲光愁眉苦臉,很想配合時宜的擠出幾滴眼淚,看來演員這個職業確實跟他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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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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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生離死別

蘇三娘子走到唐方處,顯然對唐方此時已經大為改觀,道:「花無再開日,即便是修道之人,命數你也得認,這女子若是用我塔教手法,不是不能救,只是這後果我怕你也承受不起,你雖非凡…」

未等蘇三娘子說完,王雲光連忙打斷道:「三娘威武,那就請三娘盡快做法。 」

蘇三娘子饒有意味地看了王雲光一眼,似無意地道:「唐方你有這樣的損友,不知道是福是禍啊。」王雲光一臉狹促,催促道:「三娘快快救救這對苦命的鴛鴦吧。」

唐方此時心如亂麻,自然沒有心思去體味兩人言語中的深意,連連點頭道:「三娘求求你救救她吧。」

蘇三娘子道:「不急,先說好後果,你自己掂量掂量,若是你能承受這其中代價,那我再救她不遲。」

「嗯,有些事說清楚點好。」王雲光點頭道。

蘇三娘子面容一整,收了往日媚視煙行之態,正色道:「想必你從這口沒遮攔的小子也知道了老娘的身份,不錯,老娘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道門嘴裡的『塔教餘孽』,天下間想要老娘這條命的人多了去了,小王你說是不是?」

王雲光嚇了一跳,道:「我可是三娘的好朋友啊。」

「那你也得有這本事!」蘇三娘子道,「雖說我江北造畜一脈現在盛極而衰,但是想當年我們縱橫天下,給老佛爺請神的時候,你們湘西祝由估計還在山溝溝裡面被太平道的人壓得喘不過氣來吧。」

「是極是極。我們小祝由在您老人家眼中就是一個屁,不,屁都不是。」王雲光為了請蘇三娘子出手,盡其卑躬屈膝之能事,不過所言也絕非違心,祝由一脈,除了王家,其餘三家王雲光還真當他們是個屁,至於王家家族中那些屑小之輩,在王雲光眼中,卻是屁都不如。

蘇三娘子不理王雲光吹捧,經此一事,她看小唐方是越看越順眼,言語也不由得溫柔不少,更是透出幾分少有的真誠:「江北造畜,祖上確實傳下來一些偷轉命數的把戲,但是我學藝不精,這女子也是真真正正的死去,毫無半分生氣,我想天地雖大,但是也恐怕無人能夠誇口將此女子復活吧,我雖然有辦法,但是也只是姑且一試,結果怎麼樣,我也不知道,而且這其中所需時間很長,難度極大,你的所付出到頭來可能都將是白費心思,所以你要想清楚了,若是現在改變主意,你可以叫王雲光這小子給你挑一處好的陰宅,這小子雖然沒什麼用,但是點穴尋龍的手段到有幾分拿得出手,可保她下輩子榮華。」

唐方踟躇半晌,道:「若昀死而有怨,這世肯定有未完成的心願,三娘你還是救救她把。」

三娘點頭道:「此女子命數不佳,八字極硬,乃是雙飛紫燕兩分飛,夫君不永命先歸之象,此劫想必是有人有意為之,即便你今生能成夫妻,恐怕對你都是極為不利的,你可知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鬼才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三娘你就快出手吧。」唐方懷抱著張若昀,憂心忡忡,哪裡聽得進去三娘的勸誡,只求三娘快些出手,救回張若昀。

「還有,即便我能救活她,你與她恐怕今生也無再見之日。」

「什麼」!唐方心中猛地一震,脫口道:「三娘這是什麼意思。」

「偷命,偷命,我只能偷,不能逆!」蘇三娘子嘆了口氣,心中有些不忍道,「此女雖然身亡,但是三魂七魄並沒有離開,所以我可以用器將這女子的三魂七魄加以溫養,用命抵命,瞞天過海,待時機成熟,再魂魄附體,也算是偷的一條命了。」

王雲光撫掌笑道:「原來三娘已經學會你們柳脈的精髓了,可喜可賀啊!」

「喜什麼喜,還不都是你小子害的!」蘇三娘子瞪了王雲光一眼,接著道:「不瞞你說,我們江北造畜一脈確實有這等手段,而這器物,以貓狗最為適合,因為這兩物世代與人相伴,有了些靈氣,天下百獸,以貓最靈,我用貓做盛體,能大大提升造畜的成功率。」

「你。說什麼!」唐方渾身一震,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大聲道:「你要把若昀變成一隻貓?!」

三娘與王雲光對望一眼,攤了攤手,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所以,你自己仔細斟酌一番,也許…」王雲光拍了拍唐方的肩膀,道,「張小姐生前性格高傲,我怕她便不想用這種方式延續性命。」

唐方看著懷裡早已閉目多時的張若昀,一時間一種滑稽的感覺從心頭湧了上來,自己滿懷希望的跟著王雲光來求三娘,見過王雲光的手段,還以為這道門中人人當真神通廣大,能讓白骨生肉,借屍還魂,沒有想到蘇三娘子也是無能為力,居然要用這種荒唐的方法勉強救活張若昀一命。

這也算是『復活』嗎?

讓生前一個高傲的寧死也不願玷污自己名聲的女子,變成一個畜生,苟且的活著,這是何等的荒唐和可笑!

「你想清楚,生則為畜,死則為屍。」蘇三娘子看著唐方漲成醬紫色的臉,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皺了皺眉頭,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嚥了下去。屋裡面氣氛靜穆得有些詭異,三人互補言語,各懷心思,最後唐方雙目從張若昀的臉色挪開,直勾勾地看著三娘,道:「若是若昀為畜,今生還能否成人。」

「不是沒有可能。」蘇三娘子道,「只要這張若昀的屍身完整不腐,這貓死之後,張若昀能夠成人。」

「我可以保證將她屍身保管好。」王雲光拍了拍胸脯。

唐方似乎從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芒,雙目驟然亮了,道:「這個好辦,我們只要殺了貓,不就行了。」

王雲光和蘇三娘子臉上均露出古怪的表情,最後還是由王雲光開口打消了唐方僅存的一絲希望:「若是天地法則這麼好騙,天下早已亂套了。」

「這貓若遭橫死,張小姐也會飛灰湮滅,這貓只有自然死亡,而且……」蘇三娘子輕輕地道,「這貓受了人魂,便已成精,貓有九命,也就是說,要死九次。才算圓滿。」

「九次?」唐方頓時呆若木雞,唐方知道,這貓的性命一般有十幾年,也就是說,這貓九次,最短也要九十年!

九十年後,這世間哪裡還會有他唐方!

「所以,我說你們今生已無想見之日,唐方,你想清楚,若是你死了,這張小姐誰人照顧,若是沒人照顧,橫死之後,你之前所有的努力便是白費了。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所以,你還是現實點,葬了她吧。」蘇三娘子唏噓不已,她給了唐方最後一絲希望,自己又親手將這一絲希望變成了絕望,蘇三娘子不禁心中都有些惱恨自己,但是更惱恨變化無常的殘酷的命運。

「想清楚之後,再告訴我你的選擇。」蘇三娘子喟然一嘆,徑直走進了裡屋。

「問世間情為何物,有道是一物降一物。」王雲光也接著嘆了口氣,跟著蘇三娘子走進了裡屋,外面留下陷入前所未有的掙扎中的唐方。

死,一了百了,唐方注定與張若昀今生無緣,相忘於生死,生,則千頭萬緒無從適,張若昀死一次已經讓唐方撕心裂肺,而此後,唐方還將面對張若昀九次死亡,這生離死別的苦楚,旁人一次就夠了,而唐方要遭遇九次!

而且,即便是張小姐能還陽,而唐方卻要歸陰,張若昀無論生死,今生兩人都無陽間再見之日,造化弄人,殘酷莫過於此。

唯一的希望在於,張若昀努力死的更快一點,唐方則努力活的更久一點,在唐方有生之年,也許能夠見上她一面。

一面就足夠了。

唐方驟然抬起了頭,下了決定,沉聲道:「三娘,請您做法吧,我唐方今生即便無法保全若昀,但是我還會有兒子,我兒子若是看不到,我還有孫子,我唐家從今天起世世代代守護若昀,若昀是被逼死的,她不想死,既然她不想死,我唐方就無論如何也要他活過來!」

話語斬釘截鐵,無半分轉圜的餘地。

「漢子!不愧是鐵骨錚錚有情有義的唐大將軍!」裡屋裡的王雲光豎起大拇指,讚道。

「你這個只懂得刨絕戶墳,爬寡婦牆的小人懂個屁!」蘇三娘子走了出來,後面跟著無論蘇三娘子如何羞辱依然一副受用之極的王雲光。

「你確定考慮清楚,不後悔了?」

唐方點了點頭,蘇三娘子道:「也是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你既然如此執著,我就不再說什麼了,利弊我已經盡曉於你,不求你感謝我,只求日後你不要怨恨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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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生則為畜

唐方把頭深深地低了下來,蘇三娘子於心不忍,道:「也是一個痴情的漢子,若是當年,他有你一星半點的,也不至於你們先進去吧,我造畜一脈只知道害人,從未救人,在旁人的眼前施展道法,我還真有點不習慣,好了之後我會叫你們出來的。 」

唐方乃是一個老於世故之人,怎麼不知道這蘇三娘子所說的乃是託詞,他是親眼見過蘇三娘子的手段的,當日她那造畜的手段之狠辣恐怖,至今還是在唐方心頭一個揮之不去的惡夢,若是三娘施法救人,其中的手段血腥比之當前肯定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蘇三娘子是怕唐方觸景傷情,故有此言,唐方心中不由一暖,看到了這個貌美如花,心如蛇蠍的女子的善良一面。

王雲光點頭道:「一切拜託三娘了。」說著拖著唸唸不忘回頭看著張若昀屍首的唐方進入裡屋,王雲光親手為唐方倒了一壺茶水道:「三娘雖然住得偏了,但是這茶水即是你在大酒店也難遇到的好貨色,嘗嘗,放心,三娘乃是柳脈親傳的弟子,保證會萬無一失的。」

唐方心事重重地勉強敷衍了一聲,兩人默然不做聲地在等著外面蘇三娘子施法。

蘇三娘子素手一番,如同變戲法一般手中幻出三柱清香,插在神龕之上,恭敬地道:「柳仙在上,弟子蘇三娘借柳仙之力施法救一苦命女子,希望柳仙保佑。」說完深深地一鞠躬,然後嘴裡發出一聲清嘯,抬頭向上,只見不知道何時在房梁之上停上了一隻黑貓,這黑貓毛色極其的邋遢,透過髒污不堪的毛甚至能看到皮下一根根聳起的骨頭,那根幾乎已經禿了的貓尾在神經質一般敲打這房梁,它的那雙瞪著溜圓的眼睛冷冷的俯視下方,盯得讓人脊骨發寒。

黑貓,在民間便是極為不詳的之物,幾乎很少家中的願意養黑色的貓,因為自古便流傳家中黑貓無故拜訪,家中必有喪事的說法,而斷尾黑貓更是不詳,他們很少捕鼠,即便是捕鼠也不是為了生存,而是為了玩弄,落在他們嘴裡的老鼠,十有**會被他們晚上好幾日之後才極其慘烈的死去,而待鼠死之後,他們更是會頭也不會的離開,他們不吃鼠肉。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看上去瘦骨嶙峋,但極愛爭鬥,在貓中,幾乎所有的貓都對他們退避三舍,甚至連一些成年的大狗,也會對他們極為的忌憚,若是家中有這種黑貓,一般的人都會請出灰大仙出來,然後打死,因為傳說,若是屋中留有這種黑貓,他們會躲在陰暗的角落時刻關注著主人,而他們那雙黑的讓人恐怖的眼神更是會時刻不離人的胸膛,那是在關注,主人是不是已經停止了呼吸,若是一旦讓它們發現主人死亡,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將主人吃掉,然後依附在主人的身體裡面變成

貓妖。

黑貓在屋樑之上警惕地踱步,他們的腳步在樑上,幾乎發不出任何的聲音,這種貓是不會叫的,這種極度安靜的氣氛,更讓人覺得它們是地獄派來的使者,隨時準備勾魂奪魄。

「孽畜,下來。」蘇三娘子忽然大聲一喝,那隻黑貓極不友好地對著蘇三娘子呲牙咧嘴,露出口腔中宛如鋸齒一般的牙齒,然後猛地一個俯衝,直接衝向蘇三娘子,蘇三娘子臉色冷峻,大喝一聲道:「孽畜敢爾!」一個閃身,玉手一探,抓住貓的後頸,將它整個提了起來,那蘇三娘子用吐著鮮紅荳蔻的長長指甲,沿著黑貓的肚皮一滑,一顆滾燙的心臟便落在了蘇三娘子的手裡面。

「喵嗚!!!」一聲淒厲非常的聲音響徹整棟小屋,屋裡面早已是草木皆兵的唐方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霍然起立。

「無妨,無妨。」王雲光連忙按住唐方,道「三娘做法,理應如此。」

蘇三娘子手上一扔,居然整個扔進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張開嘴的張若昀的嘴裡面,雙手一合,居然如脫衣一般將整個貓皮直接扒下,扔下一團鮮血淋漓的貓屍之後,蘇三娘子直接將蘸著貓血,滾燙的毛皮整個往張若昀身上一撲,雙手連連掐決,嘴裡面唸唸有詞,那張若昀的屍體不知道為何開始慢慢地縮小,變成如同貓兒一般的大小,然後這張貓皮開始慢慢的在張若昀身上越縮越緊,將張若昀整個人包裹了起來,蘇三娘子手中手決連連變換最後直接在張若昀的貓頭上一點,張若昀的貓眼忽然驟然睜開,雙目閃動如同開始貓眼中那種冷酷絕情的目光,「此時不起,更待何時!」隨著蘇三娘子的一聲叱喝,張若昀忽然就地一滾,整個人(貓)顫顫巍巍地開始站了起來。

蘇三娘子緊張的神情開始微微鬆懈,嘴角慢慢露出一絲微笑,自語道:「總算沒有讓臭小子白等一場。」說完用一角一擦額上沁出的汗珠,雖然這過程不過眨眼之間,但是蘇三娘子卻如同大病一場一般,渾身香汗淋漓,臉頰灰白。

「瞞天過海,我借我們造畜一脈柳仙之力借你暫時瞞過陰司的索魂之鬼,卻不知道能夠瞞多久,你能否當真復活,就要看你自己的福緣造化了,唐小子為你費勁心機,希望你重生之日,切莫負他只是不知道他能否等到那一天這麼做,我著實也不知道對與錯。」蘇三娘子上前用手輕輕地撫摸張若昀那張乾枯污穢的皮毛,眼神中充滿疲憊的愛憐。

蘇三娘子之所以肯出手相助,一方面是憐愛這對苦命鴛鴦的故事,更一方面,在唐方這裡,她看到了當年他的影子

張若昀顫顫巍巍地似乎想努力站起來,眼中冷酷的神色變得有些溫柔起來,似乎聽懂了蘇三娘子的話語一般,貓首輕微地一點。

蘇三娘子轉身捉起那隻血肉模糊的貓屍,從懷裡掏出一口小棺木裝好,然後又將屋裡面收拾乾淨,這才叫唐方和王雲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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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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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小番天印

唐方和王雲光走了出來,唐方看見眼前那隻污穢不堪的黑貓,頓時瞳孔收縮,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緩緩地走上前去,隔了好久,才輕輕地吐出:「若昀」

這黑貓笨拙地後退了幾步,唐方想將她抱起來,忽然這黑貓嘴裡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整個身子後退,向著窗外躍了出去,唐方連忙追了出去,但是外面漆黑一片,哪裡還有融入夜色中的黑貓的蹤影,唐方的整張臉孔有些扭曲了,大聲問道:「三娘,這是為什麼?」

蘇三娘子和王雲光相互對望了一眼,蘇三娘子道:「唐方,不要緊,或許,張姑娘是一時沒有想通,等她想通了,自然會出來與你想見,現在可能一時間不想面對吧。 」

「兄弟,想開點,張姑娘不會有事的。」王雲光拍拍唐方的肩膀,帶著唐方一起進屋,對著蘇三娘子道:「多謝蘇三娘仗義,我替唐兄弟謝謝你了,這裡我們也不好意思再叨擾了,今天就啟程上路了,三娘就不要送了,哈哈。」

「這就想走了?」蘇三娘子臉色比變天變得還快,手一伸,道:「過我客棧,你王雲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懂規矩了。」

王雲光用手一拍額頭道:「是我的錯。」說完探手入懷,蘇三娘子冷哼一聲,道:「王雲光你覺得我是那麼好打發的嗎?」

王雲光一愣,不解道:「三娘的意思是?」

「你小子這幾天鬼鬼祟祟的,利用我家兄弟做的那些齷蹉事情難道你當我蘇三當真是瞎子不成?懂事的交出金磚,算是這幾日你在我處的房錢!」

「三娘,這」王雲光露出一張苦瓜臉,道:「三娘,那玩意兒都是俗人的黃白之物,不入三娘的法眼,不然我這有幾張在鬼市裡面難得尋的的符咒,哈哈,不如………」

「王雲光你是真傻還是認為老娘和你一樣傻,我相信只要我將你『小翻天印』的消息傳出去,夠你小子喝上一壺的吧?」

「三娘果然法眼如炬,見多識廣,佩服佩服。」這王雲光這些日子用盡千方百計討好唐方,騙他入十里孤墳,無非就是為這塊金磚和那具屍首,比起那具屍首來說,這塊金磚儘管價值連城,但是但但比之不如,加之這王雲光向來對著潑辣的蘇三娘子忌憚不已,被她看上的東西,就算是皇帝嘴裡的口含也是保不住的,事已至此,乾脆拿出來給她,倒也算是能結上一些善緣。

蘇三娘子接過金磚看也不看轉手扔給了唐方,吩咐道:「好好收好了,千萬別在被這滑頭的小子騙去了,附耳過來,我傳你用法。」

「三娘倒是大方得緊啊。」王雲光在旁哭笑不得道。

「對我自家的弟弟,我自然是大方。」

「嘿!這就認上了。」

想來,這金磚是用來能震住那具千年凶屍,又豈是凡品!這百年來又受這凶屍的滋養,在養屍地中吸取地中死氣,月中精華,威力更甚,相傳當年在傳說中的仙人廣成子便用用了這種方法煉指出一塊金磚作為本命法寶,是為「翻天印」,這塊金磚雖然沒有如同廣成子般利用萬古歲月加以淬煉,但是百年的時間,足足可以讓他成為道門中連眼高於頂的王雲光都垂涎不已的法器。

畢竟仙道虛無縹緲,傳說中的仙人和法器,不過存在於想像之中,口口相傳,其中想像誇張成分居多,當真不得,百年煉器已是人壽的極限,這枚「小翻天印」一旦面世,肯定是道門中無數人爭取,掀起一翻不大不小的風波。面對這枚人人眼紅的法器,王雲光能夠毫不猶豫的交出,也可以看出王雲光為人的灑脫。

王雲光乾咳一聲道:「債也換了,帳也了了,我們趕腳是有時限的,若是誤了起屍的時辰,就無法向東家交代了,三娘我們兩就此告辭了。」

「滾吧。」三娘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地道。

「陰人借道,陽人迴避!」王雲光手中的攝魂鈴在黑夜中遙遙傳來,身後跟著一串喜神和比喜神更加失魂落魄的唐方。

忽然前方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唐方渾身一緊張,道:「是若昀嗎?」

聲音驟然消失,唐方長嘆一聲,悵然若失。

「唉。」見唐方的這番模樣,王雲光心中自然也是好不起來,暗自喟然嘆了一口氣,不由得想起了與三娘一段沒有入唐方之耳的對話。

「你說」王雲光皺起了眉頭,道,:「此子非鬼是人?」

「嗯」蘇三娘子慎重地點了點頭道,「我可以肯定。」

「那這事情便變得有趣得多了?你說這算是通姦還是……若是……唐兄弟恐怕……」

「所以此事斷然不可讓唐方知道!」蘇三娘子截口道。

王雲光點了點頭,三娘子又道:「無論如何,這個孩子始終是個苦命人,你們終日走腳,帶著孩子也不方便,反正我也無事,就讓這孩子給我做個伴兒。」

王雲光笑道:「三娘有勞了。」

蘇三娘子秀眉頻蹙,道:「聽你說來,似乎張若昀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張若昀生性剛烈。斷然不可能跟他人做出這等不堪的事情來,其實這事情並不蹊蹺,你想想當日是誰最想張若昀死?」

「你是說?」王雲光若有所思地道。

「這張若昀的命格極為奇特,想必你也看出來偷龍轉鳳,佛高一尺,道高一丈,張若昀的哥哥不簡單啊。」

「難道也是為了那扇該死的門?」

蘇三娘子眼中含有深意地看了王雲光一眼,道:「你信嗎?」

王雲光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這是天下道門的福祉好事,好事。」

蘇三娘子眼中玩味的神色更加重了:「那唐方怎麼解釋?」

王雲光一愣,整張臉漲成了豬肝色,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聰明。」

蘇三娘子看了王雲光良久道:「以後不管唐方他想做什麼,會怎麼做,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得饒人處且饒人。」

王雲光慎重地點了點頭,忽然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三娘為什麼忽然對他這麼好,莫非三娘當真心動了,想玩老牛吃嫩草的遊戲了。」

蘇三娘子嫣然一笑,百媚頓生,道:「怎麼不可以,要不要今晚你就留下來,嘗嘗老娘手段如何?」

王雲光頓時嚇了一跳,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三娘正直虎狼之年,貧道怕是應付不來。」說完眼觀鼻,鼻觀心,佛光普照,正義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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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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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曬天針

兩人各懷著心思,在默默趕路,天亮時分,忘王雲光雖然沒有找到新的趕屍客棧,但是卻依然在快天亮的時候王雲光輕車熟路地摸到了一家荒蕪已久的義莊。

在當時兵荒馬亂的年月,百姓流離失所,即便是一般的義莊中也是住滿了逃難的災民,而這家義莊裡面佈滿了灰塵,已經有些年月未曾有人進來打掃過,唐方心中有數,估計這裡面定然傳出過不乾淨的東西,心中雖然緊張,但是唐方非同一般人,加上身邊有個專門裝神弄鬼的王雲光坐鎮,也不是十分害怕。

王雲光嘴裡唸唸有詞,大概都是敬神請鬼,初到貴地多有叨擾的一些廢話,唐方雖然聽得不大仔細,但是見王雲光一副虔誠之極的模樣,也不敢在這當口戲謔,王雲光唸完,又從懷裡掏出一袋鹽巴,用水沖化了撒在義莊四周,要知道,在兵荒馬亂的年月,鹽巴極為緊缺,甚至價比黃金,唐方看得不由得暗自咂舌,嘆王雲光財大氣粗,王雲光笑道:「鹽巴這東西,最為喜淨,灑在這裡,可以除穢,一般的髒東西都不敢靠近,我雖然不懼他們,但是走腳的時候,凡是還是小心點的好。」

兩人各自挑選了一個未曾封的棺木,打掃乾淨,「今日,我們可能就要在這裡湊合一晚了。」王雲光道。

唐方眉頭緊皺,雖然睡在棺材裡面,讓他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別無他法,看來,這趕屍走腳的行當的飯,也不是那麼輕鬆好吃的。

王雲光將喜神停在義莊的門板之後,笑道:「真不巧,乾糧都吃完了,唐兄弟若是覺得餓了的話,就下山去找些食物,我看山下似有炊煙,應該會有人家,」

唐方這也肚餓,不跟王雲光客氣,從王雲光處拿錢之後,獨自下山,走了半個多小時,便遇到了村落,但是裡面人煙稀少,且大多數為女子,唐方也不覺得奇怪,這年月,成年甚至未成年的男子都被抓了壯丁,留下來的自然都是老弱病殘,唐方敲開一家人家的門,裡面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皮膚粗糙女人,身上穿著用獸皮製成的簡單衣物,見到唐方,忙笑道:「這位爺,應該不是本地人吧,快請進,請進。」熱情地將唐方招呼進屋,唐方也不客氣,打量四周,雖然家徒四壁,但是倒也乾淨整潔,看出主人是一個愛潔之人,那婦人從碗櫃中拿出一碗雞蛋,笑道:「爺,家裡窮,沒有什麼好招待的,就這幾個雞蛋了,爺看著湊合著吃了。」唐方知道,像這種小戶人家,雞蛋都是珍貴之物,自己平日裡肯定都舍不得吃,一時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笑道:「大嬸,甭客氣,我會付錢的。」說完將王雲光給自己的一塊光洋放在了桌上,那婦人更是笑開了花,道:「爺,我給你倒水去。」

唐方也確實餓了,就這婦人從甕中舀來的清水,一連吃了四五個雞蛋,想著在義莊的王雲光,又將剩下雞蛋包好,這才告辭起身,婦人連忙相送,就在不經意之間,王雲光看見婦人在左邊胳膊上,似乎紋著一個蠍子一般的圖樣,唐方覺得有些蹊蹺,但是這婦人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也沒有細想。

回到義莊之後,唐方將雞蛋交給王雲光笑道:「老子也不是一個吃獨食的傢伙,給你留了好東西,這玩意,不是我王大將軍出馬,誰人肯賣!」

王雲光笑著將雞蛋接過,正要開吃,忽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眉頭皺了起來,拿著雞蛋在引魂燈下細細端詳,忽然道:「給你雞蛋的人,在手臂上是不是有刻著一個蠍子。」

唐方當時也覺得蹊蹺,正待回來跟王雲光說,連忙點頭道:「是啊,是啊,那個大嬸還挺熱情的呢。」

王雲光冷笑道:「如不是遇到我,你今晚恐怕就要著了她的道兒了。」

說完王雲光從懷裡面掏出一塊紅布,裡面是一根三寸長的針,看似尋常,只是穿上一條短短的紅線,王雲光道:「取水來。」唐方應了一聲,從義莊後院的大甕取來一碗水,王雲光將針放入水中,這跟針居然漂浮在水面之上,讓唐方嘖嘖稱奇,王雲光掏手入懷,從懷裡面取出一疊符紙,迎風便燃燒起來,將符紙化成的紙灰倒入水碗之中,然後取出碗中的長針,手中拿著雞蛋,小心翼翼地剝開蛋殼,裡面露出白色蛋清,王雲光的神情更加的甚重了,將蛋清小心翼翼地捏碎,奇怪的事情發生,這蛋清裡面居然沒有蛋黃,而是盤旋著幾條蛆蟲!

唐方頓時覺得心中一陣噁心,難道自己剛才吃的也是

那幾條蛆蟲一見陽光,便急不可耐地想四散逃跑,王雲光出手如電,一針一條,這些蛆蟲,被王雲光手中的針釘住之後,頓時渾身起火,化成一陣煙霧,一連幾個雞蛋,皆是如此,在一旁的唐方看得臉都綠了,心裡面直泛噁心。

唐方試探地問道:「難道那個女子是你們苗疆蠱女,我中蠱了?」唐方想起在軍中流傳苗疆蠱毒的故事,渾身開始不自在,牙關都不由得開始打顫,用手指摳入喉間,想把吃進的雞蛋生生嘔出來。

「祝由與蠱女同在湘西,先輩們早已約法三章,祝由不破蠱,蠱女不害祝由,我雖不理會那些,但是若是我破蠱,蠱女與蠱蟲心心相印,恐怕很快便會被這些討厭的女人逼上門來,我喜歡女人,但是渾身是蟲子的女人,我卻提不起興致。」

唐方聽得王雲光這麼說,頓時整個人嚇得臉都白了,道:「老王,無論如何,你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你要想辦法救救我啊。」

王雲光道:「你命大,這不是我們苗疆蠱女,這是恙。若是蠱蟲,我這根曬天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唐方懸著的心才放了來,暗暗責備自己莽撞,王雲光將符水遞了過來,道:「先喝了再說。」

唐方哪敢怠慢,一口飲盡,頓時覺得心中一陣乾嘔,連忙彎腰猛吐,結果吐出來的全是那些白白的如同蛆蟲的玩意,王雲光手中別停下,曬天針連連而下,那些蛆蟲一遇到曬天針,頓時全部灰飛煙滅,唐方直到吐得天昏地暗,雙眼發黑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王雲光道:「江湖五邪,判、貢、蟲、屍、畜。」這恙便是與雲南、、苗疆的蠱並稱的三蟲之一,最毒,蠱最奇,而這一脈這一脈雖然功法最糙,但是為禍最甚,千百年來,不知道多少人死於這小小的恙蟲手裡面。若不是我防著他們一手,留著這根曬天針,恐怕今天你是神仙難救了。」

唐方苦笑著無力地搖了搖頭道:「幸好有你在。」

王雲光從懷裡面掏出一個布袋道:「這裡面有些糯米,原本是留著拔屍毒用的,你將他洗干淘淨之後蒸煮到七成熟,然後在趁熱吃了,記得一定要熱,涼了恐怕就起不到拔毒效果了。」

唐方連忙燒水煮飯,糯米一熟,王雲光將他往水裡面一放,裹著一層涼水,整個塞到了唐方的嘴裡,這糯米極為粘,表面粘上了水,溫度不高,但是裡面的溫度確實反差極大,糯米下肚,唐方覺得整個胃都要被燙熟了一般,疼得在地上打滾,嘴裡面不停地問候那個婦人的生殖器官。

唐方宛如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七竅中都似冒著白煙,喘息道:「兄弟,你好好的給我講講這恙,否則下次再遇到這娘們,我恐怕還要遭了他們的道兒了。」

王雲光道:「其實放恙的人很好認識,他們的胳膊上一般都會紋上一隻成型的恙,這成年的恙,長約五六毫米通身鮮紅,赤眼一對肢四對,與蠍子彷彿,你以後只要注意到有紋恙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要接她食物,若是吃了,這幼恙會在你身體中慢慢長大,成年之後,他們會在你身上亂竄,啃噬你的身體,甚至會鑽進你的腦袋,吃你的腦漿那可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唐方嚇了一跳,道:「那現在我的身體中會不會還有那蟲子。」

「沒了,恙雖然毒,卻是極為好治,我這根曬天針,便是他們的剋星,你只要用一根普通的針,完全暴曬在中午午時最猛烈的陽光底下幾小時,然後取出一碗清水,只要這根針能漂浮起來,便是可以除恙,你喝下了我祝由符水,又有糯米拔毒,雙重保證之下,應該恙毒盡除。」

「那個可惡的婦人,我還當她一片好心,沒有想到,她居然存心置我於死地!我跟她無冤無仇,她何為加害我。」

王雲光嘆了口氣,道:「江湖五邪,雖然都被外人斥為邪魔外道,但是都各自有各自的底線和原則,只有這放恙一道,最沒規矩,他們害人,全憑喜好,哪來的那麼多恩怨。死在他們手中的人,可能到了閻羅殿,也不知道原因。」

「江湖五邪是什麼?」

「判、貢、蟲、屍、畜。判道是指判師,相傳這一脈的人能掌管陰陽,判人生死,但是人數極少,極為神秘,我祝由長輩曾經有人見過,但是我福薄,不曾見過,而貢道則是貢師,傳說這脈修到成功時,會將自己的頭連腸帶肚,一齊脫離腹腔,騰空而出,是為貢頭,相傳此術失傳已久,不知道還有沒有傳人,而蟲道就是『、蠱、恙』三脈合稱,至於屍道和畜道你已經見過了。就是鄙人和三娘這兩脈了。」

唐方點了點頭,恨恨地道:「狗娘養的婊子,把你的曬天針借我一用,老子要去結果這老娘們,為民除害。」

「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見識見識這放恙一道,有何本事,敢欺負到我王雲光的頭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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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殺生刃

有王雲光撐腰,頓時唐方覺得膽氣更壯,急不可耐地領著王雲光下山,到了那戶人家,唐方正要踢門而入,王雲光使了一個顏色,讓他不要打草驚蛇,兩人規規矩矩地敲門,果然那婦人還未曾離去,見唐方去而復返,又帶來了一個人,頓時臉上更是笑容滿面,領著兩人進屋,王雲光笑道:「大娘,剛才我兄弟借了你幾個雞蛋,但是我還沒有吃飽,不知道還有沒有,我們有的是銀子,不會少你一分錢的。 」

大娘笑道:「有的有的,兩位大爺稍等,我這就去拿。」說完從碗櫃中又端出一碗雞蛋,和剛才唐方吃的一模一樣,唐方忍不住要發作,王雲光暗暗踢了他一腳,舉起一枚雞蛋在手上拋了拋,笑道:「大娘看上去身體似乎不好,不知道是否有恙?」

大娘臉色微變,勉強笑道:「可能這幾天稍微有些感冒,沒想到大爺一眼就看出來,不過雞蛋是好的,剛剛才下的,還帶著新鮮的雞屎味道呢,大爺嘗嘗就知道了。」

王雲光將雞蛋放到嘴邊,作勢要吃,又放了下來,道:「吃下去,你倒是無恙,但是我就有恙了。」大娘頓時臉色大變,這王雲光雙手齊出,嗖嗖兩下,兩個曬天針直接釘住了大娘左右兩隻手,而此時唐方也一腳將桌子踢翻,用王八盒子抵住大娘的腦門,狠聲道:「老匪婆,老子今天差點栽在你手裡了,今天不打得你腦漿崩裂,難消我心頭之恨。」想起那痛徹心扉的燙傷,唐方就恨不得一槍蹦了她。

雙手被釘,槍抵腦門,命懸一線,這婦人居然不慌不忙,雙目緊緊地盯著王雲光,道:「你小子倒也有些見識,解得了活恙,也解得了死恙嗎?」

王雲光一愣,忽然這唐方神情猛地緊張起來,低聲喝道:「什麼聲音!」

唐方的話音剛落,這老婦人的臉上的詭異的笑容更濃了,王雲光也不由得一愣,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老婦人,只見那老婦人被釘住的雙手似乎開始瞬間的蒼老起來,整個皮膚變得如朽木樹皮一般,而不知道從哪來傳來的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大,這婦人指甲也開始慢慢地長長,指縫間的血色也開始漸漸退去,婦人的老臉慘白猶如死人,襯映得臉上笑容更加恐怕,唐方的王雲光的雙目都不由自主地盯著這婦人的十指,忽然這指甲縫隙一聲「突突突」聲音,猶如悶聲的爆炸,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讓兩人一齊心驚肉跳,老婦人的指甲殼忽然一個一個地掉落下來,露出鮮紅的甲肉,十指連心,這唐方看著都覺得疼,但是這老婦人表情依然詭異,甲肉中開始一個突起,似一個紅色的物體探頭探腦的鑽了出來,王雲光頓時神色大變,急聲道:「退後!」

兩人連忙後退幾尺,而這黑色的物體也開始漸漸顯出形狀,長約五六毫米通身鮮紅,赤眼一對肢四對,倒是和這婦人肩膀上的紋身幾分相似,應該就是這王雲光口中的「恙」了。

唐方聯想到這恙蟲能鑽進皮膚,吃人腦髓的特點,頭皮一陣涼過一陣。

老婦人十指都開始宛如一座座的小火山般吐著岩漿,而這些紅色的「岩漿」便是一隻隻小小的恙蟲,每吐出一個恙蟲,似乎這婦人的手指便要縮短了幾毫米,而隨著這婦人指頭裡面的恙蟲越吐越多,婦人的十指也變得越來越短,只露出半個手掌,似乎還有繼續縮短的趨勢。

而這恙蟲就如同紅色的岩漿一般,飛快地覆蓋了整張桌子,開始向兩人移動,速度之快,讓兩人猝不及防,若不是王雲光出言提醒,恐怕唐方就要被這恙蟲吞噬掉了。

唐方看得頭皮發麻,而這王雲光也是一臉的慎重,此時兩隻原本釘住老婦人的曬天針居然如在高溫的熔爐中慢慢的融化,變成一團鐵水。、

「砰!」唐方的王八盒子忽然發威,對著地上的恙蟲就是猛地一槍,當然在恙蟲的包圍中,這一槍起到也只是壯膽的作用而已,恙蟲們似乎受到了挑釁一般,飛速向唐方撲來,王雲光從懷裡面掏出一物,在地上順手一劃,便化出一個圓圈,帶著躲進圈中,雙手連連掐決,無數道符咒如同撒紙一般掏出,貼在圓圈的外圍,將這無數的恙蟲阻擋在外圍。

此時老婦人的雙手已經『融化』到了手肘之處,看著王雲光手中那把並不起眼的小刀,不由脫口而出:「好重的殺氣!」臉色大變,如同見鬼一般,急遁而去。

老婦人的忽然離去,導致這滿地的恙蟲失去了控制,如同瞎了一般,似乎找不到攻擊對象,在原地不停打轉。

王唐兩人對望一眼,王雲光急聲道:「追!」

說完率前踏出保護圈,這些恙蟲居然沒有攻擊王雲光,唐方也急急跟在他後面,兩人攆著老婦人逃走的方向,疾馳而去,唐方道:「那些恙蟲流落到村子裡面傷人,怎麼辦!」

「不要緊,恙蟲沒人控制,就做不得惡,我們只管殺了那個婦人就可以了。」

其實沒人控制的恙蟲會產生什麼後果,王雲光心裡也沒底,他之所以急急追殺那個婦人,完全是因為今日不得已露出了『殺生刃』,這把不起眼的刀可是與王雲光性命交關的東西,絕對不可以由這老婦人之口洩露出去,王雲光雙目殺機濃郁,甚至連唐方是否能夠跟得上自己的步伐也顧不上了。

唐方心中雖然感到王雲光話語中敷衍之意,但是此時也不肯多問,緊跟而上,就在兩人走出小屋子不到十步距離,居然一聲巨響,唐方回頭一看,整棟屋子坍塌而下,恙蟲四散而出,唐方雙目一凝,心中不詳的感覺更甚,以他的心智,不難猜出,連王雲光都忌憚三分的恙蟲,尤其是這麼容易對付的!王雲光不滅恙蟲而轉而追殺婦人,讓唐方心中一陣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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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七煞鎖魂陣

老婦人的腳程極快,而王雲光也不差,兩人始終相差目之所及的距離,唐方因為從軍多年的緣故,速度也不慢,堪堪跟上王雲光的腳步,王雲光臉色陰狠之色更甚,一逃兩追,老婦人的身形終於在一處小樹林中消失了,觀測此處地勢,山林層巒疊嶂,而這樹林裡處處都是大樹蒼天,遮擋陽光,叢林森森,宛如被霧氣籠罩住了,裡面處處都是腥臭的野獸糞便和糜爛的樹葉,看上去鬼氣陰森,這樣的樹林,往往伴隨著山魈野鬼的傳說存在,即便是最有經驗的樵夫也不敢輕易走進去,王、唐兩人停在了樹林之外,王雲光手中翻出一個羅盤出來,冷聲道:「我就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對著身後氣喘吁吁的唐方道:「追進去。」

王雲光手裡面的羅盤泛出一種柔和好看的光芒,上面的指針穩穩地指向一個方向,王雲光即便是藝高膽大,此時也不敢掉以輕心,兩人在這人跡罕至的樹林裡面深一腳淺一腳的追逐著老婦人的蹤跡,逢林莫入這是軍人千古不變傳下的鐵律,換做是平日的唐方,就算是長官交代下來在重要的任務,面對這樣的地形,他也是會千方百計的推脫,因為這深深的樹葉堆裡面隱藏太多的危險,裡面常常會有一些體型不大,渾身劇毒的蛇蟲鼠蟻,你永遠不知道右腳邁出去之後,左腳是否還能提起來。

但是王雲光是為了自己才會和這老婦人槓上,他唐大將軍是講義氣的人,即便是心中再不願意,也只有硬著頭皮跟著王雲光闖一闖了。

當然,王雲光的高深莫測,也是唐方信心來源。越是相處,唐方越發覺得這王雲光的不凡,想想,這世間還有誰能隨便亮出一把小刀,便能把殺人不眨眼的老妖怪嚇得屁滾尿流的?

一人執意殺人,一個浮想聯翩,王雲光和唐方兩人各自懷著奇異心思,在羅盤的指引下往樹林的深處探去,越深入裡面,越發黑暗,到後來如同黑夜一般,只能看到不遠一丈的距離,而經過處的樹木越發粗大,王雲光掏出一把符咒,迎風點燃,用手一拍,變成一堆的紙灰,交給唐方道:「含在嘴裡,這裡有些古怪,緊跟著我,千萬不要走丟了。」

就在這時候,王雲光手裡面的羅盤開始急速的旋轉起來,忽然「叮」的一聲,指針從中而斷,唐方頓時一陣心驚肉跳,王雲光腳步停了下來,在原地緊緊皺眉,道:「這次我們也許真的玩大了,我也沒有想到會闖進這種鬼地方來,這妖婆來歷不簡單。」

忽然一陣輕微的聲響腳步聲傳來,聽踩在樹葉上的聲音來判斷,應該是一個瘦弱的男子或者女子,王、唐兩人對望一眼,把身子藏在一顆大樹後面,果然從側面一個長發之人朝著兩人地方走過來,看身段果然是個女子,那人在唐方停留的地方逗留半晌之後,皺了皺眉頭又向前方走去,待女子走後,王雲光悄聲道:「這女子應該是個貢師,貢門弟子與其他人並無兩樣,只是入門之後,眼睛的顏色會有變化,分別曾黑、黃、藍、紫、金五色,此女是藍眼,段數應該是不低了,只是她來這裡幹嘛?」

兩人緊緊跟在女子身後,走了一段距離,停了下來,從後面來看,似乎看見這女子的身形正微微的發抖,尋目望去,唐方只見前方不遠處是一片大湖,上面密密麻麻的佈著褐色的水草,下面似乎還隱隱藏著一些什麼,只是林中迷霧太重,唐方看不真切。

而停下來的王雲光卻整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面色鐵青,一臉憎惡,「在這裡布『七煞鎖魂陣』,若是小爺不見也就罷了,既然被我遇到,我怎麼說也要管一管,否則恐怕老天也不肯放過我了!」

唐方一臉迷惑,看著王雲光道:「怎麼回事?」

王雲光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在唐方的眼皮上一抹,道:「你再瞧瞧。」

被著奇怪的藥水一抹,唐方頓時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更為明朗起來,細看之下,原來湖中這些並不是水草,而是女子的頭髮,在定睛看下,這些頭髮下面隱藏著無數的屍體,這些女子全都是女子,而身子全部高度**,身子如同吹氣球一般呈現球形,皮膚呈污綠色、甚至可以清楚的看清佈滿全身靜脈血網,臉面皆顏面腫大,早已不能辨認出生前的模樣,這種模樣的屍體,唐方不是沒有見過,一般在水中泡過的屍體都會呈現這種模樣,這種現象稱為巨人觀。

但是這種大規模成群成群的屍體統一呈現這種「巨人觀」,唐方還是首次得見,若是單單如此,還不至於讓唐方如此,更讓唐方噁心的是,這些屍體無一例外的嘴則呈「o」形狀,嘴裡面拖出一根長長的臍帶,每根臍帶上面連接著一個腫脹的胎兒,這些婦女生前肯定全部都是孕婦,死了之後被人拖著這湖水之中,由於身體中**的氣體的擠壓,將腹中胎兒活生生的從嘴裡嘔吐出來,導致女屍「死後分娩」。

這麼多的女人,這麼多的孕婦,集體死在這裡,顯然不是偶然,定然是有人有意為之,但是這到底要有多變態的人才能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她所謂又是如何?

唐方臉色慘白,因為時地不允,他只能將已經上到喉間的嘔吐物硬生生壓了進去,用手緊緊摀住嘴唇,表情極為難受,而相比之下,這前面的女子則要表現得淡定的多。

王雲光一指四周矗立的幾顆大樹,道:「你看那幾個東西。」

順著王雲光的指處,唐方只見這幾顆大樹上面,似乎都釘著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粗如手臂的木楔直接刺中那些鬼物的心臟處,而這些鬼物似乎並沒有『死』,傷口處依然在留出類似人類的『鮮血』,這些鮮血順著木楔滴到了湖水之中,每滴下一滴,便似乎引起湖中的一陣騷動,而這裡的水是死水,這些騷動肯定不是因為水流所帶動的。

那女子停在湖邊,從身後的背包中似乎拿出一物,因為背對兩人,所以唐、王二人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只是看見一陣一陣白光從女子手裡面閃過,女子時而蹲下,時而站起,不知道在施展什麼妖術。

「那是什麼東西?」

「這女子邪門得很,妖魔鬼怪的東西,我哪裡認得許多,」王雲光冷聲道,「但是這『七煞鎖魂陣』我倒知曉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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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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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大殺器

王雲光指著樹上的『妖物』道:「這七個東西就是傳說的魑魅魍魎魈魃七物,這七種物體都是常年出沒在山林中的怪物,身形極快,若非有一定的道法的人物,很難遇到,更遑論將這七物鎮住,困守在此,形成『七煞』。 布這陣法的人十分怨毒,他將這些女子置於湖水中,卻不讓他們輪迴轉世,在七煞的夜夜對這些拘留在法陣內的亡魂進行噬心摧殘,直至這些女子魂魄飛散,這過程就如同人類遭受千刀萬剮的酷刑一般,殘忍非常,我們道門之中就算是邪門歪道也會把這種陣法也不會付諸於行動,這簡直就是不是人幹的事!」

「所以,這女子的魂魄們日夜煎熬,必然會怨氣極深,這股怨氣會通過母體傳到兒體之內,胎兒吸收的都是母體的精華,所以通過母體傳過去的怨氣便會更加精純,所以佈陣者真正要的是死胎,而這母體起到的作用只是過濾體而已。」

「人要食物才能存活,這鬼體也是一樣,而這七煞的『血』就能起到『食物』的作用,讓這些母體不至於活活『餓死』,既不能生,又不能死,游離在『鬼』與『死鬼』的邊界,加上日夜摧殘,所產生的積怨,你說會有多大?」

原來如此。

王雲光一念至此,此時他大抵已經知道為何那個弄恙的老妖婆看見自己便奪路而逃了。

七煞鎖魂陣,顯然是有高人布在此處的,而目的就是為了提取最為精純的怨氣,這怨氣的作用最大的作用便是用來煉器。

一件厲害的道器,絕非是一高人憑藉這在丹爐中閉門造車所能出現的,道器的出現,必要得天獨厚,吸收天地的精華,長年累月之後,便有了靈氣,這是最為罕有的靈器,而次之則是吸收殺氣,若是一把撲通的刀劍,殺得人夠多,也就會漸漸的凝聚起殺氣,成為一件殺器,就如同一把劊子手手裡的刀,因為殺得人夠多,也會漸漸凝聚起『殺氣』,讓一般平凡的妖魔鬼怪敬而遠之,當然這「殺器」的出現,絕非殺十人百人就能有凝聚起足夠多的殺氣,死在這把刀上的人必須數以萬計,甚至十萬百萬千萬計,殺人越多,殺氣越純,這樣的殺器,千年難出一把,一些古代大將戰場手中的名劍,殺人殺得足夠多了,手中的刀劍也會有些靈性,即使不出殼也能感覺到它撲面而來的殺氣,甚至能夠戰場預警,讓主人避開一劫云云。當然這些多是一些比較次,勉強能夠夠上級別『殺器』。

至於上次在張若昀閨房中發現的那隻勾魂鉤,則是殺豬屠狗輩手裡的要的畜生多了,才凝聚了一些駁雜的殺氣,與比之真正的殺器相差十萬八千里。

王雲光手裡面便有這一把『殺器』,當然其中自然有一番驚魂動魄的故事,王雲光為了手裡面這把『殺生刃』幾次三番地差點丟了性命,所以他才如此謹慎,絕對不讓這老婦人將他的秘密散播出去,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而再次之,就是『邪器』,以吸收怨氣為主,這種『邪器』雖然是靈性最低,但是比靈器的可遇不可求和殺氣的數百年數十代人手裡漫長凝結就要簡單的多,一些自負有些本事的人都嘗試著自己去『煉』一『煉』,顯然此處的人,佈陣正是在提取怨氣,煉一把邪惡的『道器』。

當然能夠布此邪陣的人,絕非無名之輩,這些人當然也會生性高傲,喜歡獨居,脾氣當然也會古怪異常,這名老婦人顯然知道這附近有此一人,只是未曾見過(當然若是見過也就活不到現在了)。當王雲光亮出『殺生刃』之後,這婦人肯定是誤以為殺生刃便是煉成的『道器』,王雲光便是這個煉屍的古怪高人,所以才這般倉皇失措的逃走,誰知道慌不擇路之間,誤打誤撞居然把王雲光帶到這煉屍人的居所。

王雲光想透了此間的關節,心中不免有些苦澀,這老婦人看來並非是怕了自己,而是只是錯把馮京當成了馬涼。

那個神秘的女子還在這湖邊轉悠,對於湖中的噁心之物,她似乎並沒有半分的不適,手中的法寶依然發著一陣一陣的白光,留給王、唐兩人的背影也是窈窕非常,一襲烏黑的青絲在微風中微微向後揚起,若是放在一荷塘邊,配著皎潔的月光,倒也有幾分清水出芙蓉的感覺,只是這一灘噁心的湖水,和一地的女屍,大煞風景。

唐方經過了一陣胃中不適之後,漸漸有些適應下來,悄悄湊到了王雲光身邊,輕聲問道:「這妖女再搞什麼名堂?」

經過了蘇三娘子的教訓,唐方算是將『貌美如花,心如蛇蠍』八字大字打心底裡記住了,見到漂亮女子,再也不似從前般的急色了。

王雲光搖了搖頭,皺眉道:「看她的年紀應該不大,不應該有如此功力布出如此邪門大陣,不過這些妖魔鬼怪不少都駐顏有術,不能只看外在那張皮囊,看看再說。」

兩人藏匿身形,全神貫注地關注著湖邊的一舉一動。

那女子時而走動,時而沉吟,時而又似乎在手中寫寫畫畫,總是不停地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動作,沒有半分施展邪術妖法的意思,讓兩個人更加的費解,她到底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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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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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貢師

那女子再逗留了十幾分鐘,居然將手中的東西收拾好之後,似乎便有要離開的意思,就在這時候,忽然一陣腳踏樹葉的聲響傳來,緊接著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正是那個老婦人。

那人一見女子,居然渾身一個激靈,納頭便拜,道:「大仙饒命,大仙饒命,我只是無意中闖了進來,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不知道,請大仙饒命。」

那婦人渾身如糠篩一般顫抖,顯然已經害怕到了極點,在地上練練叩頭,女子沉吟了半晌,才緩緩地道:「你抬起頭來。」

那婦人不敢違抗,怯生生地將頭抬了起來,印入眼簾的是女子手中的一個白色的水晶球,球中間用一根不知名的軟線吊在女子手中,女子輕輕地晃動起來,婦人似乎對著水晶球似乎看痴了一般,有些魂不附體的味道。

王雲光皺眉道:「這是什麼妖術,難道是傳說中的****?但是據我所知,無論哪家那派也不曾出現過這等詭異的手法?」

那女子手中的水晶球在不停地有規律地擺動,而那婦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甚至眼珠子都跟著水晶球的方向移動,女子的聲音變得溫柔好聽起來:「放鬆,右手平伸對,把左手也舉起來」那婦人居然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果然照著女子的話去做,看得唐方暗暗乍舌。

「對,」女子雙目也緊緊地盯著婦人,道,「現在是不是覺得有些口渴呢?」婦人的喉間居然嘟噥一下,下意識般的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很好,」女子手中的水晶球有節奏地擺動著,道:「你現在喉嚨、嘴巴動不了了,說不出話來」

婦人不言,女子又道:「你是不是感覺到了身體發沉,僵硬,不能站立」

婦人果真如同被點穴了一般,跪在原地,這女子的話語節奏很慢,似乎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十分奇特,似乎有一種強大的信念灌輸到婦人的腦海中,讓婦人不自覺地信以為真。

這時候,連王雲光也不禁看得下意識地摸了摸沒有鬍鬚的下巴,若有所思的道:「這個女子,倒也有些意思了。」

女子似乎很滿意婦人的表現,柔聲道:「好,告訴我,你是誰?」

「劉章氏」婦人低眉垂眼,機械地回答道。

「為何來此?」

「避難」

「誰要害你?」

「道器」

王雲光心中暗自喊糟,若是自己再這麼看戲下去,遲早殺生刃的秘密會被這個女子問出,當機立斷,掏出攝魂鈴,一陣猛搖,打斷女子的問詢。

這婦人這才如夢初醒。

「誰!」女子厲聲喝道。

王雲光走了出來,道:「好厲害的夢魘之道,妙極妙極,王某算是眼界大開了。」

女子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忽然格格笑道:「被你看穿了,不好玩了。」說完將手中的水晶球收了起來,一雙清澈明媚的天藍色眼睛十分好看。

劉章氏一見王雲光頓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十分尷尬,唐方衝了上去就是一腳踹在婦人身上,呸了一口道:「老妖婆讓你猖狂!」

劉章氏顯然是誤會王雲光或女子乃是此處的主人,這兩人無論是誰,只要能夠布出這等邪陣的人,都只要一個小小的指頭就可以結果了她,逃,必死無疑,留在此處,或許還會有一絲生機。

「我乃是祝由王家弟子,沒有想到,在這荒山野嶺的,居然能夠遇到幾乎已經絕跡的貢師,見此大陣。只是你覺得此陣太過陰毒,有違天和嗎?」

「貢師?陣?祝由?」女子面上的表情越發古怪,偷眼一瞧旁邊的劉章氏,居然眼神中懼意更濃,她也是五邪中的弟子,雖然在蟲道中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外門弟子,但是也知道,遇到一個藍眼貢師意味著什麼。

那女子心中一動,冷笑道:「既然知我身份,理當知道該如何做。」

「是是是,貢師饒命,貢師饒命。」劉章氏居然一狠心,早已復原的雙指直接插入眼眶,甩出兩個血淋淋的眼球,慘聲道,「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女子跺足道:「不是跟你說話,你瞎摻和些什麼滾吧。」

那婦人如蒙大赦,掙紮著便要起身,王雲光忽然道:「此人留不得!」

「人家都留了一雙眼睛了」女子失聲道,忽然眼珠一轉,森然道,「這裡是我的地盤,王家小兒,你休得胡來,我說她能走,她就能走,否則」

王雲光冷笑道:「貢師以眼區分法力,藍眼貢師我王某還未放在眼裡!」

女子幽蘭的雙眼變得陰森非常,道:「你不怕我,難道不怕我在這裡布下的陣法嗎?」

王雲光微微一遲疑,女子緊接著道:「今日之事我便算了,你等退下吧,不要擾我修煉了。」

唐方忽然道:「這個老妖婆乃是蟲道的人,專門放恙害人,手裡面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我今天都差點死在她手裡,若是放了她恐怕後患無窮。」

女子想了想道:「這樣吧,讓她發個毒誓保證以後不再害人她都瞎了,以後也害不了人了。」

「這種老妖婆的話,我拿什麼相信,今日若是不除了她,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死!」王雲光早已狠下心來,即便是開罪了這眼前的藍眼貢師,也要將殺生刃的秘密永遠的保存起來,眼中殺機隱現,手中一抖,一物向著那劉章氏電射而去,正是那根曬天陣,婦人雙目已盲,縱然聞得風聲,但是再躲避已經遲了,嘴裡慘叫一聲,王雲光腳上踏出奇怪的步伐,十多米的距離居然眨眼便至,雙手一把揪住婦人的衣襟,往湖中扔去。

劉章氏入水,這湖水居然沒有蕩起一絲一毫的漣漪,而婦人的屍體也如石沉大海般消失。

王雲光看著湖水,瞳孔一陣收縮。

若是唐方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看見王雲光第一次殺人,沒有想到這平日裡看上去溫良恭儉讓般溫和如女子的王雲光,做起殺人滅跡的勾當,比他這個刀口上討生活的賊大兵更加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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