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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風波又起
風平浪靜了兩天,中秋節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0月12日又出事了。
阿桐是個有爸沒媽的孩子,父親好吃懶做,整天喝酒賭錢,到處吹牛,很少管教他,心情不好就暴打他一頓。所以阿桐很叛逆,勉強小學讀完就加入了蝴蝶幫,因體形剽悍,敢打敢殺成為本村蝴蝶幫骨幹人員。
阿桐那天被我痛打一頓,他老爸自知理虧,沒敢上我家來吵鬧,還怒罵了兒子一頓。阿桐受的都是皮外傷,看上去鼻青臉腫其實沒什麼大問題,擦點蜂蠟,過了這五六天已經基本消腫退淤了。昨天晚上他一切正常,今天早上卻被發現死在床上,而且很快就有傳言,說他是「舊傷複發」死的。
阿桐的親人氣勢洶洶到了我家,說是我的責任,我只好去看看。我到的時候屋裡擠滿了人,吳章雅和老范正在檢查屍體,已經報了警,但民警沒這麼快到。
我看到了阿桐的屍體,圓瞪大眼,嘴巴微張,一臉驚恐絕望的樣子,皮膚帶著點青黑之色,有些腫脹。我不知道他是死了太久變色,還是中了毒,這個我真的沒有經驗,說實話我沒敢細看,而且已經有兩個人在檢查了,老范和吳章雅。
老范還算是個比較誠實的人,一是一二是二,檢查的結果是中毒,他不知道屬於哪種毒。吳章雅則很肯定地說是中了蛇毒,但全身找不到傷口。幸好兩人的結論都是中毒,於是我打死人的嫌疑就自動消除了,不過阿桐的親人還是不讓我走,要等公安局來人。
不久就有兩輛警車來了,共五個民警,問明了事情經過之後,由三個民警單獨在一個房間里審問我,反覆問那天打架的經過,以及昨天一整天在什麼地方,做了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與警察叔叔親密接觸,雖然不是審訊室,還是讓我有些緊張,但我不怕,因為我沒有投毒的可能和動機。阿桐偷我的雞未遂,我已經痛打他一頓了,還有必要投毒嗎?而且我從來沒有去過阿桐的家,不具備投毒的可能性。再說打架後遺症也是不可能的,這都過去六天了,沒有什麼傷會過這麼久才發作。
民警只是問話,沒有說結論,對我的態度也不算太惡劣。後來阿桐的親人和我媽、我師父都被分別問話了,最後民警說初步結論是中毒,帶走了屍體和一些提取物,要等法醫檢測之後最終確定死因。我還是有些嫌疑,這幾天必須待在家裡不許離開村子。
我頭腦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回到家裡,看到師父意味深長的眼神,突然明白過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阿桐是中蛇毒死的,臉上又有極度驚恐之色,那麼害死他的必定是我曾經感應到的那條蛇妖!
阿桐不太可能惹怒了那條蛇妖,那條蛇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害死阿桐,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勝玉婆為了嫁禍給我,通過妖物害死了阿桐!稍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會做這麼瘋狂和歹毒的事,稍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樣坑害不了我,但那老妖婆已經喪心病狂,與瘋子差不了多少,哪裡還有理智和常識可言?
我極度憤怒,雖然陸成山害得我很慘,我也沒有如此憤怒和痛恨他,我第一次對一個人恨到了想要活活掐死她的程度。如果我懂得害人的法術,絕對會忍不住讓她嘗一嘗,可惜我沒有學會。我沒有證據,無法向公安告發她,也無法衝到她家裡說是她乾的,這更加讓我鬱悶和煩躁。
師父按著我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不要衝動,她要是真敢這麼做,王法和人情會饒過她,天道也不會放過她!」
「天道?天道在哪裡?」我怒不可遏,「我從小就聽長輩和老師的話,做一個好人,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天理不容的事,陸成山卻害得我如此之慘;我只是打了幾個小賊,卻遭到這樣的陷害,現在都鬧出人命了,難道老天爺瞎眼了嗎?」
師父默然,良久才說:「你是讀書人,應該知道蓋棺定論這個成語,現在還言之過早。況且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苦其心志……」
我很鬱悶,甩開了他的手,這種話只能用來騙騙小孩子,我是個成年人了。
師父也沒生氣,悶悶地抽煙,剛好我媽進來了,我們沒有再談這個話題。
沒過多久,門外衝進了一群人,個個手持刀棍,殺氣騰騰,為首的正是范強。我急忙拿起旁邊那根已經截短只剩一米五的棍棒,向他們迎去,大吼一聲:「你們想幹什麼?」
現在村裡的人都知道我很能打,又拜了老林為二師父,所以眾地痞被我一吼都有些遲疑地放慢了腳步。范強左臂還吊著,不敢一個人往前沖,以砍刀指著我,大叫:「殺了他給阿桐報仇!」
「慢著,我有話說!」我又大吼一聲,豁出去了,「阿桐是你媽害死的,有種去殺了你媽!」
范強怒道:「放屁,明明就是被你打傷死的!」
我立即道:「公安局已經定案了,他是中毒死的,你媽請邪神害死了他,想要陷害我,不信你現在就去問你媽!」
范強愣了一下,看樣子這件事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母親有害死別人的能力,所以他比別人更容易相信這件事。其他地痞看來看去,莫名其妙,最後眼光都停在了范強的身上。
我冷笑一聲:「人在做,天在看,我敢對天發誓不是我殺的,你敢對天發誓不是你媽害死的?」
當著眾「兄弟」的面,范強不敢不與我強硬到底,鐵青著臉道:「你發誓!」
我立即舉手向天:「諸天神佛見證,如果是我殺了阿桐,三天之內吐血而死!」
這個毒誓很有分量,范強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們不講道德,無視法律,卻很重一個「義」字,對誓言也是很重視的,我的鎮定、義憤也讓他產生了動搖。但這樣一來他母親就變成了兇手嫌疑,也就等於是他害死的,他拿什麼臉見兄弟們?
范強下不了場,咬了咬牙,把刀刃放在左手背上划拉一下,立即血流如注。他大聲道:「我以血發誓,不管是誰殺了阿桐,我絕對放光他的血!」
我再次冷笑:「大家都聽見了,都是證明!」
眾地痞乘興而來,敗興而去,走到門口范強很不服氣,回過頭來狠狠一刀砍在門上:「我一定會查清楚,如果是你乾的,我殺了你一家,還有你叔叔一家!」
我媽和師父在一邊嚇得臉色煞白,不敢吱聲,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急急忙忙把前後門關起來。我也暗抹了一把冷汗,要不是范強對他母親有些懷疑,今天難免要血濺七步了。
師父好一會兒才定下神來,對我豎起了大拇指:「你比你二師父強,不會單憑血氣之勇,不僅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機,還離間了他們母子……」
我沒好氣道:「師父你太軟弱,太忍讓了,所以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我們,換了是我,早就用法術弄死那老妖婆了!」
師父訕笑,接著拉著我的手臂:「走,我們出去逛逛,那些妖物應該還不能化形,肯定躲在陰暗的地方,出入總會有些痕迹可尋,只要找到它們,就有可能滅殺它們。」
我有些不信,要是這麼容易為什麼不早動手?
師父向我解釋:「我之前不知道它們屬於哪一種類型的邪物,有幾個,所以無從下手,也不敢輕舉妄動。現在知道了它們的本體,就容易對付了,大部分精怪在不能化形之前,只能憑著精神力量迷惑人、控制人,本體並不可怕。況且現在有火器,找到它們的巢穴,請公安來亂槍打死就行了。」
汗,師父是把我當成探雷器用了……
難得師父肯積極主動,我當然陪著他去找妖怪蹤跡了。我們先從阿桐家附近找起,可惜沒有找到什麼明顯痕迹,太多人來往,有痕迹也早就被踩沒了。接著我們擴大範圍,搜索那些沒人住的破房子。
村子後方有不少像我師父住的那種百年老屋,年輕人都到村外路邊建新房或者到鄉鎮去住了,有的老房子已在多年沒人住,有的僅有一兩個奄奄一息的老人住著,這種老屋最容易滋生邪物。有幾個地方我感覺很陰森,可能有些不幹凈的東西,但都沒有巨蛇活動過的痕迹,至於附體勝玉婆的邪物,我師父認為是黃鼠狼,這東西個子不大又狡猾,還真不容易找。
如果我體內的狐狸精能夠清醒並幫助我,我就等於有了火眼金睛,小小妖物根本無所遁跡,可惜我無法換醒它,我的感應能力就像《天龍八部》中的段譽一樣時靈時不靈,越想控制時越不出現。師父也不敢冒險喚醒妖狐,雖然按他的猜想妖狐不會害我,但猜想歸猜想,萬一又把我弄成植物人就慘了。
找了半天沒有收穫,我倒是從一個親戚那兒知道了范強與勝玉婆大吵一架,吵架內容外人不太清楚。毫無疑問,范強去質問老妖婆了,老妖婆當然不肯承認,因此吵架。我暗鬆了一口氣,至少短期內范強不會再帶人來找我麻煩了,讓我可以有精力找出邪物的巢穴。
我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鳳頭殿裡面有三尊神像,千年大樟樹正好三棵,邪物也正好三個,這是巧合,還是有必然聯繫?這是一個大問題,神像和大樟樹我都不敢妄動,否則引起公憤,沒等邪物害我,我就要被村民架到火堆上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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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神耶,魔耶?
我和師父在村中破屋裡亂轉,弄得滿頭滿臉蜘蛛網時,村外一輛小型貨車在筆直的大路上突然失控,衝進了稻田裡,多人重傷。
城裡的急救車要很久才會到,所以傷員先在老范的診所里搶救,正在混亂時,勝玉婆突然全身亂抖,又蹦又跳,又念又唱,然後說是我得罪了樹神,阿桐的死和剛才的翻車都是警告,必須再次大祭,並且我要親自去磕頭謝罪才能平息樹神的怒氣,否則全村遭殃。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信她的人都把她的話當成了聖旨一樣,立即開始操辦,不信她的人則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擺明了在妖言惑眾,借神仙之名聚財並提高名氣。但遺憾的是連番怪異和離奇傷亡事件,讓超過八成的村民都站到了她那一邊,反對她的人根本不敢多話。
更讓人匪疑所思的是,村幹部親自帶人來「抓」我,要我去磕頭謝罪,並且這一次大祭的所費用要由我出。我的辯解根本沒有用,我和師父硬是被他們拉到了三棵大樟樹下,這兒已經聚集了幾百人,燭火通明,香煙裊裊,大量供品正在源源不斷抬來,包括了全牛、牛豬、全羊。
這一次大祭真要我出錢的話,我要傾家蕩產了。
絕大多數人都對我怒目而視,不過還好沒人朝我丟雞蛋,那時在鄉下雞蛋還是挺值錢的。最終我和我師父被推到了勝玉婆面前,她眯著眼睛,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那不陰不陽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慄。
「就是他,就是他,砍傷了樹神,還從外面帶來了一個妖怪,所有壞事都是他引起的,他是罪人!」勝玉婆突然跳將起來,誇張地指著我尖聲大叫。
眾人嘩然,咒罵,面對這情形我反而冷靜下來,趁著聲音暫時平靜一些時,大聲吼道:「大家聽我說幾句,我家確實砍了樟樹枝,如果樹神真要怪罪的話,也是懲罰我,為什麼我沒事卻害了別人?」
有一部分人清醒過來,紛紛點頭,我緊接著說:「這三棵大樹既然是村子的保護神,就應該保護我們平安,為什麼還會禍及無辜害死人命?只有邪魔才會害人,正神是不會害人的……」
勝玉婆尖聲大叫:「他胡說,我們村的災難都是他帶來的妖怪造成的,他命硬死不了,卻害了別人!」
我以更大的聲音蓋過喧嘩聲:「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兒子偷我的雞被我打了,她為了報復我一直在造謠,一直在害人,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嗎?這才是真正原因,這才是真相!」
勝玉婆大叫:「他回來后才開始出現奇怪的事,這就是證據,他回來時就像個死人,那就是妖怪附在他身上,現在妖怪醒了,離開他的身體了,開始害人了!」
我還真沒想到老妖婆的反應和口才如此出色,我立即反擊:「放屁,你口口聲聲說是樹神發怒害人,所以要祭祀樹神,現在又說我身上有妖怪,反覆無常,可見你說的都是假話。我堂堂男子漢,人民教師,跟鬼神沒有半點關係,倒是你這個老巫婆裝神弄鬼,自己被妖怪附體了還顛倒黑白,反過來陷害我,有種你請你的神仙顯靈給大家看看,你敢吧?」
勝玉婆一連串不堪入耳的罵人話,說我師父施法救我就是最好的證明,很多人都聽我奶奶說過我身上有一個妖狐。
我奶奶像村裡的絕大多數老人一樣愛八卦,所以對許多朋友繪聲繪色說過我師父救我的情形,沒想到現在變成了勝玉婆的證據。動口我一向不輸別人,對上潑婦悍婦也夷然不懼,與勝玉婆爭辯,我最大的理由就是她兒子偷雞被我打了,她這是在打擊報復。
這種爭論和漫罵只怕永遠不會有結果,村民們里三層外三層圍觀,眼光轉來轉去,似乎我說的有道理,但等到勝玉婆開口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根本不知道該相信誰。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我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與勝玉婆吵架不落下風的男人,全村包括我媽和我師父都不知道我有這個能耐。
事後我師父說了一句:「要是早知道你有這麼好的口才,我就不用忍那麼久,最初就殺到她家裡去了!」
靠,跟潑婦對罵有什麼了不起的?
話說我跟勝玉婆吵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天黑下來了,還是陰天,這時有一群不速之客分開人群沖了進來,卻是范強帶著一群蝴蝶幫的痞子。原來他聽說我跟他媽吵得很兇,眼看就要打起來,所以急忙帶了一批人趕來幫忙
我猛地眼前一亮,機會來了!我指著范強大吼:「范強,你是蝴蝶幫的老大(本村分壇老大),在鄉里也是個名人,男子漢敢作敢當,就在這裡說清楚,阿桐是不是你媽用邪法害死的!」
范強一愣,勝玉婆立即臉色大變,沒等她開口我又叫道:「你發過血誓,你要是說假話全家不得好死!」
范強漲紅了臉,額頭青筋冒跳,他重誓言,重義氣,對他母親也一向有很大意見,特別是勝玉婆害死阿桐讓他裡外不是人,恨母親到了極點。但是當他看到母親蒼白驚恐甚至絕望的臉,和那花白的頭髮,他的心又軟了,再可恨畢竟是他母親啊,他怎能把矛頭對準母親?
數百人都緊張得屏住了呼吸,如果范強承認是他母親害死了阿桐,那麼其他事情都不必爭論了,這是真正的鐵證。但范強會說嗎?我也在非常緊張地等著。
范強臉色數變,突然破口大罵:「吵個鳥毛,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仙,都是你們這些妓媽養的裝神弄鬼,點個鳥毛香,都給我滾,給我滾!」
我冷冷道:「你不敢說了,不敢說就等於承認!」
范強大怒:「我證明給你看,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神仙,沒有法術,不可能害死人!」說著便提刀向大樟樹衝去,舉刀欲砍。
勝玉婆嚇壞了,急忙衝過去扯住了他的手臂,哀求道:「不能砍,千萬不能砍,真的是有神仙的……」
范強抬起一腳踹向勝玉婆的腹部,勝玉婆向後跌去,但她卻雙手抓住了砍刀緊緊握住,鮮血立即滴落下來,勝玉婆凄厲怪叫:「不能砍,不能砍啊,你乾脆砍死我算了!」
范強抽了一下刀,沒能抽出來,勝玉婆的手被割得更多血湧出。范強更加暴怒,丟了刀三兩步走到第一棵大樟樹前,扯下短褲掏出傢伙就朝大樟樹放水。
勝玉婆扯著刀突然失力,向後跌倒,等她爬起來時,范強的尿尿已經淋到了大樟樹上。她立即發出了慘叫聲,那叫聲無比恐怖,比死了親媽還要傷心。
范強卻哈哈狂笑:「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們拜的神仙,能把我怎麼樣?來吸我的吊啊,狗屁神仙吸吊都不會,根本就沒有神仙,沒有法術,全是騙人的!」
我突然對范強產生了些許憐憫,他確實是一個壞蛋,但至少他還沒有泯滅人性,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向人們證明,特別是向蝴蝶幫的人證明勝玉婆不會用邪法害死人,他是為了維護他母親!
蝴蝶幫的人歡呼,鼓掌,在他們眼中范強就是英雄,曾經有紅衛兵砍樹昏倒的神話被打破了,事實證明沒有神,他們這些有實力的人才是神。
村民們的臉色都很難看,他們所信奉的神靈被當眾撒尿辱罵沒有半點反應,那麼他們的跪拜和供奉豈不是很可笑?
我突然打了個寒戰,感覺有一個令大地也為之顫抖的聲音在咆哮,有一種看不見的血霧和聞不到的血腥味在瀰漫開,就像我那天晚上做夢的感覺一樣。但這種感覺只是一閃就消失了。
師父有些驚慌地望著我,喃喃道:「不妙,不妙,終究還是發生了,只怕有大禍事!」
勝玉婆雙手在滴血,卻全然不覺,失魂落魄的樣子,聲嘶力竭地慘叫:「完了,完了,你們都要死了……」
靠,這一對死對頭,這會兒還挺有共同語言,不過除了我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聽眾了,人們迅速散開,有的人是精神支柱崩塌無法承受退場,有的人是怕受到連累慌張跑了,有的人是根本不信,再也不會相信神棍和神婆的話了。
當時我雖然有些震驚,卻也不是太放在心中,充其量也就是一棵大樹而己,還能翻了天?經過這麼一鬧,勝玉婆沒臉再妖言惑眾來騷擾我了吧?
母親急忙拉我回家,師父和奶奶也跟我一起走,在路上我就感覺越來越不對勁,有一種像是陰霾一樣的霧氣在漸漸變濃,血腥味越來越重,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感覺喘不過氣來。村裡的狗開始瘋狂吠叫,接著豬、牛、羊、雞、鴨都開始躁動,鳴叫,恐怖有如一隻巨爪把我抓住並緊緊箍住,令我窒息。
我突然發現此刻的氣息有些熟悉,那天夢見血霧時有這種氣息,碰觸到第一棵大樟樹時也有這種氣息,中秋節那天晚上感應到三個妖物時也有這種氣息,就是那一股霸道、暴躁、狂傲的妖氣!
難道那棵大樟樹不僅不是神,還是妖物?
我們回到家不過幾分鐘,我就聽到了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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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妖氣衝天
我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慘叫聲,師父和我媽等人聽力沒有我好,沒有聽到。我沒有遲疑,立即衝出家門,向慘叫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慘叫聲沒有停止,還在繼續傳來,而且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歇斯底里:「痛死我了……不要打我啊……饒命啊……
我聽出來了,那是范強的聲音,聲音就是從他家裡傳出來的。開始我還以為是他老爸在狠狠抽他,但是快到他家門口時,我看到了許多人驚恐之極地從他家跑出來,像是有鬼在後面追著他們一樣,於是我知道不可能是老范在打他。以范強的個性,被人打也絕對不至於發出這麼恐怖的慘叫聲,這些年老范也不敢打強大的兒子了。
我在范強家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范強躺在地上抽搐,凄厲慘叫,他父親老范在手忙腳亂地給他打針,勝玉婆掐著手指不停地往他身上比劃,但一點效果都沒有。
那一聲聲驚心動魄的慘叫,混合著瘋狂的狗吠聲,以及各種動物的騷動逃竄和驚叫聲,簡直像是世界末日到了。我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急忙往家裡跑,到了家裡迅速關上大門。
師父問我怎麼回事,我把看到的情形說了,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連連嘆氣。
「怎麼會這樣?」奶奶膽戰心驚地問。
師父看了我一眼,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好一會兒才說:「早在半年前我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但一直不知道問題在哪裡,我算了一卦,是大凶之兆,所以我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就是怕觸怒了那些邪物。之前我懷疑禍根是附體勝玉婆的東西,直到今天上午我還以為大樟樹是正神,是村子的守護神,沒想到大樟樹才是潛在的最大威脅,更沒想到會鬧成這個樣子。」
我有些不解:「一棵樹真有那麼大的能耐?」
「有!」師父非常嚴肅地說,「因為它活的時間很長,又能溝能天上地下靈氣,一旦成了氣候,比一般的妖物還要可怕。據《後漢書·五行志》記載,『建安二十五年正月,魏武(魏武帝曹操)在洛陽起建始殿,伐濯龍樹而血出,又掘徙梨,根傷而血出。魏武惡之,遂寢疾,是月崩』。《三國演義》裡面也有類似記載,曹操為了造建始殿,要砍一棵大梨樹,刀斧不能入,他親自拿劍去砍,鮮血噴涌,晚上做夢有神人以劍砍他的頭,醒來後頭痛欲裂,最後因此死了。你想一想,曹操乃是一代梟雄,挾天子以令諸侯,縱橫天下殺人無數,連他都被一棵樹妨死了,更何況我們這樣的凡人百姓?」
《後漢書》是史書,記載的內容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所以我無言反駁師父。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爭論,現在全村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范強也受到了可怕的懲罰,大樟樹已經顯示出它驚天的妖氛了。
我媽戰戰兢兢地問:「是范強得罪了它,它不會把別人怎麼樣吧?」
我立即搖頭,我能感受到它的怒氣有如滔天巨浪,沒有這麼容易解恨。師父也大搖其頭:「這是一個邪神,一旦觸怒了它,它就會瘋狂地報復所有人,就像一個性子暴躁又喝醉了酒的人,被一隻螞蟻咬了,必定把整窩螞蟻都踩死,甚至把所有見到的螞蟻都踩死。」
我一家人包括我都被嚇壞了,這是要雞犬不留么?
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以及勝玉婆嘶啞的嚎叫聲:「先生救命,生先救命啊……我給你跪下了,只要救了我兒子,你要我做什麼都行,你的大恩大德,我這世報不了,下輩子再做牛做馬報答你……」
師父走到大門邊,嘆氣道:「不是我不救你兒子,而是我也救不了,很早我就對你說過了,王母娘娘也好,何仙姑也好,真正的神仙是沒空理你的,跟你溝通的就是邪物,你卻不肯信我。」
勝玉婆在外面跪下磕頭,頭叩在石板上呯呯直響,苦苦哀求。我師父就是個濫好人,並沒有趁機罵她、數落她,只是再次聲明自己沒那個能力,然後又問:「你知道那棵大樟樹是什麼來頭嗎?」
「我不知道……」勝玉婆遲疑了一下,「它對我好像有些敵意,並且喜歡血食供養,所以……所以我找借口進行大祭,沒想到它享用之後又想要……」
師父問:「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很高很大,紅光衝天,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什麼來頭啊。先生,救救我兒子,求求你了!」
師父沉聲道:「我是真的沒有能力救你兒子,只怕不止是你家,全村人都要受災秧了,我要是有那個能力,不需要你求我早已動手了。」
勝玉婆轉而開始求我、我媽和奶奶,我媽和奶奶臉上有不忍之色,我卻毫不客氣回敬她:「求我有個屁有,我就是有能力也不會救你兒子,難道你忘了你是怎麼坑害我的?你一再造謠陷害我我可以無視,你唆使外村的蝴蝶幫來打砸搶燒我可以原諒,但是你用邪法害我,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還有可能今天救你兒子嗎?你害死了阿桐,還能讓他復活嗎?你兒子是兒子,別人的兒子就不是兒子嗎?」
勝玉婆沒聲音了,但很快又跳腳大罵,什麼短命鬼、遭雷劈、全家不得好死之類,惡毒到了極點,我都不好意思複述。她完全忘了她是怎麼害人的,也忘了全村人都因為她兒子的胡作非為陷入危險,在她眼裡只有別人對不起她,與她意見相反的都是壞人,都該死。
我給了師父一個鄙視的眼神:「師父,善良是有底線的,瘋狗就是瘋狗,千萬不要因為它搖了幾下尾巴就以為它不咬人了。」
師父有些慚愧,但不是因為被我「教訓」慚愧,而是因為自己心太軟,忘了大是大非。
勝玉婆咒罵了一會兒,換了一種聲調開始念咒語,同時對著我的大門比比劃划。她沒什麼文化,但此刻念的卻是文詞晦澀的古文,發音有點像戲台上的「說白」,應該是一種古代語言。我師父很緊張,也開始對著大門掐訣法、念咒語,不過他念的大多是急急如律令、破、赦之類,聲音威嚴而堅定。
我瞪大了眼睛,但什麼都沒有看到,真實的鬥法就是這樣有點玄乎但一點都不精彩……如果看到精彩,估計有人已經瘋了或者死了。
勝玉婆折騰了幾分鐘,咒罵著走了,我緊張地望著師父,他吁了一口氣:「沒什麼事,她用的大多是詛咒人的法門,會讓人疾病纏身,氣運衰弱,家宅不寧之類。這類咒法的原理就像是在你家畫上一個記號,引來各種不好的東西,所以只要把記號擦掉就沒事了,她身體也很虛弱了,而且她身上的邪物也受到了壓制,對我們沒有什麼威脅了。但是那個樹神……樹妖,真的不是我可以對付的,唉!」
我靈機一動:「明天報警,叫公安來處理,他們代表的是國法,這樹妖再猖狂,也不能與國法和國運對抗吧?」
師父點了點頭:「可以試試,但不一定有用。」
要等到明天才報警的原因,是因為現在家家閉戶,我沒地方打電話了。那時還沒有「有困難找警察」這種說法,只有殺人、搶劫之類的大事件才會打電話到公安局,沒出人命民警一般不會連夜趕來,我認為晚上打是沒用的。
其實勝玉婆在我家門口大鬧時,老范已經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後來警車和救護車也來了,但是卻沒有進村。據說民警快到我們村子時遇到怪事了,明明知道村子就在前面一兩公里的地方,警車走了大半個小時也沒到,筆直的路面看不到一點轉彎,比高速公路還要直。等他們驚覺不對勁剎車時,車子已經衝進了路邊的稻田裡並陷住了……
再後來電話變成了忙音,全村所有電話都打不通,少數幾部手機(全球通)也沒了信號,所以也就沒人知道民警同志們後來去哪裡了。
再說我在家裡,聽到後院里傳來混亂的雞叫聲,急忙打開後門出去看,只見還剩下的四隻雞都在拍打著翅膀蹬著腿垂死掙扎,一邊尖叫一邊噴出血來,甩得到處是血。這場面相當嚇人,我頭皮發麻,不知該怎麼辦,就在這時屋裡傳來了我媽的驚叫聲。
我大吃一驚,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家裡,只見我媽在天井的兔籠邊抱著一隻大白兔,大白兔正在用力掙扎,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流血。還有一隻大白兔在籠子里也發出尖銳的慘叫聲,不停地用頭衝撞籠子、在地上打滾,七竅流血,我有生以來從來沒有聽到過兔子叫得這麼大聲這麼慘。
不僅僅是我家的畜生遭殃,我聽到了鄰居甚至更遠人家的雞鴨豬狗在慘叫,還有許多人的驚叫,怪叫,這情景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修羅地獄。這時我真的有些痛恨自己的耳朵太好使了,聽覺範圍比別人大得多,聲音也更立體更有層次感,這才叫活受罪。
「雞犬不留,雞犬不留……」師父突然怪叫起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聲音在顫抖,人也在顫抖。
「你能不能不要添亂!」我怒吼,我不知道為什麼變得焦躁,控制不住想要發火,「你總是忍讓,忍讓,要是早一點出手,根本不會弄到這個地步,現在快想辦法解決問題!」
師父一副絕望的樣子:「除了把樹砍倒,沒有別的辦法了。」
靠,這也能叫辦法,現在人人自身難保,誰敢去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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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師父終於雄起了
上半夜村裡各種慘叫聲不斷,到了下半夜反而比較安靜了,因為各種家禽、家畜都死光了。偶然會傳來瘋狂的笑聲或怪叫聲,那是人們承受不了壓力瘋了,或是意志不堅定和體質虛弱的人受妖氣侵襲發狂了。
也許是師父畫的大量符籙有些效果,也許是我身上散發出的來妖狐氣息令樹妖有所顧忌,我一家人都還平安,只是我媽受了些驚嚇,有些心口疼,精神極差。我決定等天亮后逃離這裡,因為我媽耗不起。
在感覺無比漫長的等待中,天終於亮了,但是看不到天空,一種暗紅色似霧非霧的陰霾遮住了天空,罩住了四周,血腥味極重——一夜之間,全村的家禽、家畜都七竅流血死了,血腥氣不重才叫怪了。
我簡單收拾一下,打包背上,師父和我一家人包括我叔叔嬸嬸出發了。走到村口時遇到了一群背著行李扶老攜幼的人,一個個驚慌失措,面無人色。我上前一問,原來有人比我們更心急,天剛蒙蒙亮就開始往村外逃命,他們是順著大路走的,沒有拐彎沒有回頭,卻莫名其妙地走回來了。他們不信這個邪,又往村外走,並且有更多人加入了隊伍,結果還是像上次一樣走回來了,然後遇到我們。
別人會遇到「鬼打牆」,由我師父帶路肯定不會,他再不濟也是個混了近五十年的陰陽先生,功力沒有了,眼光總是有的吧?
這一次我們有三十多人,有七八個還是壯漢,如此聲勢浩大,也給大家增強了信心和勇氣。師父手持法器走在最前面,我緊跟著他,牽著我媽的手,我媽牽著奶奶的手,奶奶牽著叔叔的手……所有人都牽著手連成一片。
我高度集中精神,默念著師父昨晚教我的《本經陰符七術》前三篇。這是鬼谷祖師傳下來的秘笈,既是道教的著名經典,也是謀略書和兵法書,對於我們陰陽師來說,它還是修行和克敵制勝的功法。
第一篇盛神法五龍,講的是如何提高和集中自己的精神;第二篇養志法靈龜,講的是如何培養自己的意志和毅力;第三篇實意法螣蛇,講的是如何固守精氣神,堅實自己的意志洞察對方的弱點(后四篇我還沒學)。這秘笈博大精深,一輩子也未必能真正領悟,但不必完全領悟,理解一分就有一分效果,完全不理解當成經文來念也有些效果。
集中精神,堅定意志,外邪難以入侵,自然就不容易被幻象所迷惑,這是最根本也最有效的方法。畫符、念咒、施法之時也是需要強大的精神力和意志力,所以此秘笈為陰陽家必修功課之一。
我一直很清醒地看到路邊的景物變化,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每一步都很真實,我能肯定自己並沒有受到影響。師父走在前面,也精神抖擻,步伐堅定,不時回頭看我一眼,他的表情是凝重的,但沒有任何驚慌和畏懼。
走了好一會兒,天空還是那種帶著暗紅色的陰霾(若干年後幾乎全國都是這種樣子,只是顏色有些不同),只能看到不足十米遠,血腥味還是那麼重。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頭,路邊的景色雖然是熟悉的,但卻不是前方該有的地型,甚至不該是這個方向的景物。
前方陰霾中出現了三棵並立的巨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華蓋,覆蓋數百平方米區域……那不是村尾的三棵大樟樹嗎?
我愣住了,我們從村子西邊出村,沿著大路直走,結果卻從村子東邊的大路回來了!
師父也猛地停下,愣了一下轉頭驚訝地望向我,我們兩個人的臉上是一樣驚訝的,這時後面的人也發出了大片驚叫聲:「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從這邊走回來了?」
傳說中的鬼打牆其實是大腦受到了影響,失去方向感和距離感,迷迷糊糊在一個地方亂轉或者原地踏步。我和師父絕對是清醒的,我們這麼多人也不可能每個人都迷糊了吧,怎麼可能西邊出村東邊回村?難道說地球縮小到了直徑一公里,我們繞地球一圈了?
我們不敢靠近大樟樹,遠遠繞著它進村了,看到了好幾伙人在追著瘋子跑,或者是被持刀的瘋子追著跑,有很多人瘋了。
看到我師父,驚恐之極的人們紛紛圍了過來,叫我師父拿主意。大家的信息也集中到了一起,現在的情況是電話、手機、傳呼機都失去了作用,無法與外面的人聯繫;所有往村外走的人都會莫名其妙走回來,外面的人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所以只能自救。
我看到師父挺直了一直有些佝僂的脊樑,渾濁的小眼睛變得堅定有神,黃瘦的臉上也煥發出光彩,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振奮和自豪。也許幾十年來已經沒有人這麼重視過他了,人們已經淡忘了周家陰陽先生的名頭,而此刻他找到了這種榮譽和信任,他找到了自信!
「只有一個辦法,集合全村人之力砍了那棵大樟樹,否則所有人都要死!」師父大聲說,語氣堅決,鏗鏘有聲。
眾人立即鴉雀無聲,臉上更加驚恐,昨天范強的行為已經受到了可怕報復,並激怒了「樹神」,現在誰還敢砍樹?
「毛主席說過,人多力量大……」師父激動之下,把毛主席也搬出來了,「白天它的妖氣減弱了,只要大家團結一心,正氣可以壓倒邪惡,一定可以剷除它。想要活命就得聽我的,現在快回去拿上斧頭、柴刀、鋤頭,到樹下集合,有什麼事我第一個頂著。叫上所有男人,快去!」
師父的鎮定給了村民們極大的信心和勇氣,眾人紛紛回家拿傢伙或是叫人,我和師父調頭往回走,先到了大樟樹下。
樹其實還是樹,它不能動,只能用靈力影響人們和動物的大腦,而白天它的能力明顯降低。昨天范強撒尿時它並沒有立即發威,那時天沒有完全黑,等到范強回家之後天完全黑了才開始報復。另外當時在場的人很多,人多陽氣重會對妖氣造成壓制,所以師父要叫在全村的男人都來。
活命比什麼都重要,在這絕境中再懶散的人也不敢拖拖拉拉了,很快就有許多人拿著刀斧鋤頭之類到達。有幾個村民奉師父之命,去附近人家搬了一張八仙桌過來,並帶來了香爐燭台之類。
師父打開隨身包袱,把裡面的法器、筆墨硃砂之類拿出來擺好,在一張紅紙正中寫上「昊天金闕無上至尊玉皇上帝香位」,左邊寫「鬼谷開派宗師王禪老祖」,右邊寫「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把神位放好,再點上香蠟,因為急促連供品都沒有放,接著他開始不停畫符,畫符的同時掐訣念咒、布罡踏斗自然是免不了的,他終於出手了。
我不能確定供神位是不是必需的,但至少可以讓人安心一些,要是玉皇大帝在天上感應到了,那還不是打個響指樹妖就灰飛煙滅?
越來越多人趕到,很快就聚集了上百人,不僅是壯年男子到了,許多老人和婦女也自發來了。每個人都想要擺脫目前可怕的處境,有了主持之人,人心便聚到了一起。
這時人群外面響起了勝玉婆鬼哭狼嚎似的聲音:「不能砍樹,不能砍啊,誰砍誰就要死……」
人群分裂開,一小群人擁著勝玉婆沖了進來,她披頭散髮,臉色蒼白,眼睛通紅深陷,簡直像女鬼一樣恐怖。她揮舞著手臂撲向我師父,但立即被一些人擋住了,她嚎叫著:「不能砍,誰砍就要死,必須再大祭,用童男童女活祭才能讓樹神息怒,不相信我的人都得死!」
村民們開始暴怒了,開始指著勝玉婆怒罵:
「操死NM你,你兒子得罪了樹神,用別人的兒子來活祭?」
「老巫婆,死瘋癲,這種話你也敢說出來!」
「就用她來祭樹神!」
「都是她惹的禍,打死她,打死她……」
人們終於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對她的忍耐達到了極限,群情激憤,有人衝過去打勝玉婆,有人朝她扔石頭,連她最最忠實的信徒也嚇得遠遠躲開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敢用活人祭祀?說出這話的人已經不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她比瘋子還要可怕。
勝玉婆被她幾個親人強行拉走,她還在跳著腳嚎叫,聲音遠遠傳來:「不相信我的人都要死,不相信我的人都要死,誰敢碰一下神樹就要死……」
勝玉婆雖然被趕走了,但是她的話卻給絕大多數人造成了更大的思想壓力,本來許多人已經鼓起了勇氣與樹妖拚命,眾志成城,也許真的就把樹給砍倒了,現在被她一鬧,人心惶惶,誰還敢向前?
我師父畫了十三張符,已經顯得有些疲憊,但打起精神,指著第一棵大樟樹厲聲喝道:「樹靈聽著,立即撤去妖霧,恢復一切正常,正本清源,潔身自愛,護佑鄉里,鄉民感你恩德自然會供奉你。若想用妖邪手段脅迫庶民,強索供奉,造下無窮殺戮,必自食惡果,千年道行轉眼成飛灰!」
大樟樹沒有任何反應,所有人都屏住了聲息,緊張之極。師父深吸了幾口氣,又喝道:「朗朗乾坤,浩然正氣,豈能被你小小妖氛所遮蔽?上有天道,下有國法,順之者生,逆之者亡,聽我好言相勸,改邪歸正,否則悔之晚矣!」
大樟樹還是沒有反應,陰霾反有更濃之象,師父拿起符籙走向大樟樹,大喝一聲:「既然你冥頑不靈,就休怪我下辣手了!」
我急忙跑過去,拉住了師父的手:「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我來貼!」
師父眼光收縮,沉聲道:「不,還是我來!」
我從他眼中看到了一往無前的絕決,就更不讓他去了。他垂垂老朽,身體虛弱,絕對經不起大樟樹的攻擊,而我有千年狐狸精在體內,遇到危險有很大幾率驚動它來替我抵抗,所以這種高風險的事必須由我來做!
我奪下了師父手中的符籙,向大樟樹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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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污水直排的後果
我的命是師父救的,所以無論多危險我都要替師父去做,但實際上我心裡很害怕,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我也怕死。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永遠不當英雄,做一個路人甲、路人乙就好。
師父拿了一小杯漿糊追過來,我明白他的心意,假如我有什麼不測,他在我身邊能立即救應。
我怕我想太多了會失去行動的勇氣,所以我迅速挖了些漿糊塗在一張符的背面,「啪」的一聲壓在大樟樹上……
我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氣息,大樟樹也沒有任何動靜,我和師父有些驚訝地對視了一眼,這妖樹完全放棄抵抗么?實在有些不合情理啊!遠遠圍觀的人們明顯鬆了一口氣,稍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用符法鎮住之後,妖邪就等於水牛被穿上了鼻子,翻不了天了。
我一邊塗漿糊一邊貼,動作飛快,不到兩分鐘就把十幾張符籙貼到了大樟樹上,各個方向都有,順利得出人預料。
師父臉上有些疑惑,但還是回頭大聲道:「過來砍樹,可以動手了!」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不僅沒有人往前走,反而在努力地往後擠。昨天傍晚的事在場的人基本都親眼見到了,范強只是撒了一泡尿,就被折騰得死去活來,慘叫聲響澈半個村子,現在還暈迷不醒,誰能不怕?
師父道:「樹靈已經被我用符法鎮住,不能害人了,大家放心過來砍!」
眾人還是畏畏縮縮,不敢向前,我有一股想罵人的衝動,TMD,最危險的事我都沖在最前面了,現在都鎮住了你們還怕個鳥?
「我來!」人群中擠出一個人來,搶過了身邊一個人手裡的斧頭。這個人臉上雖然沒有多少皺紋,頭髮卻已經白了大半,斯文瘦削,還戴了副眼鏡,正是范強的父親,當醫生的老范。
人群一陣騷動,他第一個出手是應該的,但要是他也遭到什麼不測,就可憐復可嘆了。
老范為人不錯,與勝玉婆雖然是夫妻,卻不信鬼神,從不參與造神運動,平時看病也不欺不詐,誠實守信,大部分村民都是挺尊敬他的。如今他兒子半死不活,老婆瀕臨瘋狂,這個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也憤怒了,他敢於向一切妖魔鬼怪挑戰。
老范大踏步走到大樟樹前,毫不遲疑狠狠砍下……
「呯!」
聲音不像是砍在木頭上,倒像是砍在某種堅硬的石板上,同時斧頭也彈跳起來,老范用力過猛,身體隨著斧頭的反彈力轉了半圈才停住。
大樟樹上面僅是一個淺淺的印痕,連樹皮都沒有破。我和師父愣住了,就是石頭雕刻的樹也要出現缺口了,難道大樟樹比石頭還硬?老范也愣了一下,舉起斧頭又狠狠砍了下去,這一次用的力氣更大。
「呯!」
斧頭脫手飛出,老范向後一個趔趄跌倒,但立即就跳了起來,驚叫道:「這怎麼可能?」
有幾個比較驃悍的壯年男子見老范這樣的文弱醫生都敢動手,也動了悍勇之氣,沖了過來,揮起刀斧就砍,其中一個還笑道:「真是當醫生的,抓雞的力氣都沒有……」
乒乒乓乓一陣亂響,然後所有人都傻了眼,沒有一個人能砍破樹皮,這顯然不是力量的問題了。
更多人沖了過來,有人吼道:「砍不動就挖,把它挖倒!」
我和師父都搖頭,大樟樹可能白天受到某種限制,無法發威,但它有自保的方法,砍不動肯定也挖不倒。俗話說樹有多高,根就有多深,這話雖然有點誇張,但這樣大的樹,根有多深、多廣可想而知,只剩不到一天時間了,未必能挖倒。
村民們的勇氣爆發出來了,恐懼轉變為力量,鋤頭鐵鎬亂揮,沒帶工具的人也幫忙搬石倒土,整個大樹底下忙碌起來。自從八十年代分田到戶之後,就沒出現過這樣壯觀的勞動場面了。
沒挖多久,突然有人挖到了一個洞,一股腥氣之氣中人慾嘔。等到腥氣稍散,把洞口擴大,卻是一個深溝,裡面有大量烏黑的腐爛物,很難分辨是什麼東西,但有不少發毛可以辨別出來,那是豬毛!
我猛然想起,那天我看到了屠夫的妻子把殺豬之後的血水和污穢之物沖入水溝之中,水溝正是流向這邊,距離只有二十來米,這些東西必定都是從水溝裡面流過來的。
師父也一副恍然大悟模樣:「原來如此,原如來此!殺豬的血水天天流到這裡,大樟樹本來就已經有了靈性,吸收了大量污血穢氣,本性漸漸迷失,變得噬血暴躁,護村的神樹因此變成害人的妖樹!」
屠夫也在場,聞言嚇得全身發抖,其他人則向他怒目瞪視,究其根源,所有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這後果豈是他能承擔得起?
屠夫「撲通」一聲跪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啊……」
我師父道:「你確實是無心之失,但是八年前你建房子時,我就勸過你不能建在這兒,你不信反而罵我,才有今天的禍事!」
屠夫不敢說話,朝著我師父連連磕頭,我師父當然不會與他計較,扶他起來:「磕頭是沒有用的,快幫忙挖吧。」
有一個人突然驚叫起來:「地面好像變高了?」
我低頭一看,果然,剛才挖了不少淺坑,這時卻差不多與地面齊平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升高的。眾人都傻了眼,如果地面會自動升高,泥土自動補滿,怎麼可能把樹挖倒?
有個村民問:「周先生,用黑狗血能破邪嗎?」
師父急忙道:「絕對不行,這棵樹就是吸收血水和穢物才變成妖樹,它最喜歡的就是鮮血,黑狗血不但破不了它,還會讓它妖力倍增!」
眾人七嘴八舌問:「那可怎麼辦?」
師父拿著桃木劍走到大樟樹前比劃了起下,再一劍砍下……還是沒有半點損傷。師父揮了揮手:「大家都後退,等我破了妖法再來砍樹。」
村民們急忙後退,師父還是揮手叫他們後退,直到他們退出幾十米外才停下來。我以為師父要施展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法術,師父卻把大樟樹上的符全部取了下來,用他滷雞爪似的手扯著我來到桌子,神神秘秘地說:「來,你把這些符全部重新畫一遍。」
我以為我聽錯了,愕然瞪著師父,師父臉上露出些赫然之色,在我耳邊低聲道:「不是這些符沒用,而是我的靈力散掉了,符法沒有威力,現在你要溝通你身體裡面那位,借用它的靈力畫符……」
我更加錯愕,急忙道:「我沒辦法溝通它啊,而且我從來沒有正式畫過符,連止血符都還沒有試過,哪裡能畫這些高難度的符?」
師父臉一板:「難道你要看著師父出醜?看著全村人等死不管?如果天黑之前不滅了它,所有人都要死!現在希望就在你的身上,想辦法溝通妖狐,然後集中全部精神開始畫,每道符的結煞秘語和手訣我會教給你,這也是活學活用,現炒現賣,實踐出真知……」
我哭笑不得,還現炒現賣呢,現在就是把我炒得外焦里嫩也不能一步登天畫出高級的符法來吧?他這簡直就是趕鴨子上架。
師父見我不知所措的樣子,又說:「你大膽地畫,就像臨摹字帖一樣,你書法得過一等獎,照著葫蘆畫瓢沒什麼困難的。符文的樣子差一點兒沒關係,『符無正形,以氣為靈』,只要你能借到它的靈氣,結煞時有足夠靈氣和精神力,符就有威力。」
有幾百人在圍觀和等待,我想逃也不行啊,只能苦著臉說:「可是我根本不能與它溝通啊!」
「你靜下心來,集中所有精神和意念,想著它的樣子,念著它的名字,自己感覺良好的時候就可以開始畫了。」
聽起來倒是挺容易的,但是我真的很「痛恨」師父這種臨陣換將,趕鴨子上架的做法,所以沒好氣地說:「我沒見過它的樣子,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啊……」師父頓時傻了眼,但很快就露出了老神棍應有的奸笑,「這是一場大功德啊,誅殺千年老樹妖,拯救全村四百餘口,平常行善十年也積不了這麼多功德。嗯,嗯,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從你回來那一天起,我就覺得你是化解大災的契機。」
我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如果我能做到,根本不需要他威逼利誘,我自己和親人都處於危險之中,哪能不儘力?
我閉上了眼睛,開始集中精神想著封印在身體裡面的妖狐,但我的心情很難平靜下來,師父的期望,母親和其他親人的安危,妖樹的恐怖實力,從來沒有畫過的高難度符法,還有數以百計的人在盯著我……我鴨梨山大啊!
我對妖狐的容貌確確實實沒有印象,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從來沒有與它進行過感情上的交流。事實上我對它一直是懷著恐懼之心的,直到師父說它不會害我之後,我才放下心來,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對它都沒有好感,它對我來說是陌生和遙遠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沒有感應到妖狐的存在,反而越來越緊張。精神越緊張就越無法集中,各種各樣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心跳和呼吸越來越快。這時是上午八點多,陰霾遮天,天氣並不熱,我額頭上卻開始出現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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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溝通妖狐
我緊張得要死,師父卻在我耳邊不緊不慢地講起了故事:「狐狸精是一種最特別的妖,是最有人性的妖。根據史書記載,大禹三十歲還沒有結婚,路過塗山縣,遇到一個九尾狐變化成的女子,一見鍾情,又有當地歌謠預言他的到來會與九尾狐結婚,於是他就娶了九尾狐,『綏綏白狐,九尾厖厖。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大禹與九尾狐生下了啟,是為夏朝第二個皇帝。如果用現代的科學來說,現在有很多人體內都有九尾狐的基因。」
這個傳說我沒有聽說過,實著有些震驚,假如是真的,大禹的後代繁衍了近四千年,現在全國有數以千萬計的人身上有狐仙之血了。
師父又說:「九尾狐本是王母娘娘駕前的瑞獸,上古時期就有很多先民崇拜;先秦兩漢時期與龍、麒麟、鳳凰一起並列為四大祥瑞之一,白狐和九尾狐在世間出現都會被人為是太平吉祥的徵兆;到了唐朝時還盛行供奉狐仙,『無狐媚,不成村』,也就是說每個村子都有供奉狐仙。到了宋朝之後狐狸精才被妖魔化,成了媚惑男人的代名詞,之後明、清兩朝進一步醜化,狐狸精成了紅顏禍水,禍國殃民,比如《封神演義》中的妲己。但也有正面的形象,比如《聊齋志異》中的狐狸精大多數美麗善良,重情重義,比世俗之人更可愛……」
原來妖狐與人類有如此深厚的淵源,也未必都是淫邪的,我對妖狐的排斥感大幅降低。回憶在北坑村遇到妖狐的經過,它偷了我的蘋果,卻還給我一個雞蛋,還趕走了邪惡的弔死鬼。它雖然勾引我,卻是好奇的成分居多,把陳星弄到我的床上則有些惡作劇,這個可以從它與陸成山的對話中得到證明,它只是「貪玩搗亂」而己。再說它附體到我身上,只是為了活命,換成是人也會這麼種,實在算不上是大奸大惡,比起大樟樹和勝玉婆身上的妖物,它只能算是個不太懂事又頑皮的孩子。
師父還在講:「人之初,性本善,許多妖物初成人形,善惡不分,只憑本心行事,導之向善則善,導之向惡則惡,所以不能把所有妖物都當成了邪魔。修鍊開竅有靈之物,行善即為神為仙,行惡即為妖為怪,不能一棍子打死。」
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心裡想著的都是妖狐,也不知道它現在怎麼樣了,如果有可能,我情願放它走。其實我對它也不是沒有印象的,它的體香我永生難忘,它那凝脂般嫩滑的肌膚印象也無比深刻,它妙曼的身軀我也能想像得出來……
「呵呵……」
我恍惚中似乎聽到了笑聲,就像那天在破學校第一晚聽到它的笑聲一樣,似有似無,難以捉摸。我突然產生了莫名的信心,它已經知道了我的想念,它一定會幫助我的,我也一定會善待它的!
我猛地站了起來,保持著那種微妙的感應,拿起筆醮滿特製的硃砂水,開始照著樣子畫符。正如師父所說的,對於經常臨摹字帖的我來說,照著樣子畫符難度不大,而寫字時凝神聚氣的狀態與畫符的要求是一樣的。當然,最重要的是結煞,一張符的最終威力大小,還是取決於結煞,說得通俗一點結煞就是給符籙注入靈氣。
不同類型的符法,結煞時是不一樣的,需要掐特定的指訣,存想指定的神人(師父沒叫我存想神人,只想著妖狐借力量給我),念誦特定的秘語,如果沒有經過這一步,符籙是沒有效果的,或者效果極其微弱。
我每畫完一張,他就在旁邊教我怎麼結煞,然後他還要在符紙上蓋一個印章,也是為了增加符籙的威力。
當時我只知道一切照做,沒敢多想,結煞時也沒有感覺怎麼吃力。事後我都有些吃驚,因為有的手訣非常複雜,彎過來繞過去,我看一遍就正確無誤地做出來了;有的秘語多達八句,我也是聽一遍就正確地念出來了,要是在往日我是絕對做不到的。
我有一點興奮和驚喜的感覺,似乎我早就想學這些了,直到現在才有機會——也有可能這是妖狐的心情,這種感覺不是很明顯,所以我也無法確定。
不知不覺十三張符就畫好了,我感覺如釋重負,像是卸下百斤重擔,但也沒怎麼覺得累。
這一次師父沒有搶著去貼,他想要讓村民們都看到是我畫的符,是我貼上去鎮住大樟樹,建立起我的威信,功勞也全是我的。
由於前一次貼符時沒有任何動靜,所以我也沒怎麼在意,拿起一張九鳳破穢符抹了一點漿糊就往樹上拍。不料我的手接觸到大樹的一瞬間,一股霸道之極的靈力衝進我的身體,我感覺眼前金星閃爍,天旋地轉,身體向後倒飛出去,著地后又是幾個翻滾。胸口有一股極痛極悶的感覺,氣息往上涌,喉嚨發癢,我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眾人發出一片驚叫聲,我媽、奶奶、叔叔等人跑了過來,急忙扶住我,問我怎麼了。師父也急忙過來,按住了我的脈門,臉上滿是關切和懊悔。
其實那一口血噴出來之後,我就感覺舒服多了,受傷應該不是太重,但是我剛與妖狐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微妙感應消失了。我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它受了多重的傷,會不會就這樣消失了。
我推開眾人的手站了起來:「我沒事,真的沒事。」
師父緊張地問:「你有什麼感覺?」
「好像有一個巨人打了我一拳……」在靈力衝進我體內時,我有過一閃即逝的幻覺,一個高大之極的巨人出拳打向我。
師父的臉色很難看:「之前我畫的符沒有威力,所以它任我們貼,你現在畫的符會威脅到它,所以它開始反抗了。」
我精神一振:「那麼只要把符都貼上去,它就會被鎮壓住了?」
師父有些遲疑:「應該能鎮住,但問題是沒辦法貼上去……」
我受了一記重擊之後沒有生命危險,可能是妖狐保護我,現在妖狐受的傷還不知道有多重,我不能再輕易去碰。除了我,其他人更加不堪一擊,怕是上去一個死一個。
「師父,能不能解開我身上的封印?」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霍出去了。
師父面露為難之色,搖了搖頭:「我只有封印的方法,沒有解開的方法,除非它自己突破了禁制醒來,或者是你的修為足夠高之後放它出來。」
我媽和奶奶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我也沒向她們解釋,掃視了一眼,村民們都在遠處膽戰心驚的模樣,他們不敢去貼符的,我也不能叫他們去送死。
我的眼光停在了供桌上,上面有師父的法器,其中有一張柳弓和一支小箭。我靈機一動,大樟樹只能對接觸到樹身的人造成傷害,如果把符粘在箭桿上射入樹身,它就傷害不到我。
「師父,把符粘在箭桿上射到樹上有用嗎?」
師父搖頭:「有用,但是沒有鎮住它的妖氣之前,連斧頭都砍不動,小箭怎能射得進去?」
我眼光一掃又有了主意,從地面挖起兩團軟泥,分別揉成小球狀,把一張符的頂端夾在兩團軟泥之間,壓按結實然後向大樟樹投去。「啪」的一聲,軟泥連同符紙粘在樹上,沒有掉下來,我也沒有受到傷害。
師父大喜,也開始挖軟泥,我叔叔嬸嬸也來幫忙,把軟泥捏好遞給我,我飛快地把符紙一張張夾好,近距離砸到大樟樹上。
砸到第九張符時,大樟樹突然震顫起來,地面也開始震動,暗紅色的陰霾開始向這兒集中,風突然變大了,繞著樹旋轉,血腥味重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我很震驚,沒想到大樟樹還有這個手段,它一定是感應到了危險開始絕地反擊了。我急忙把第十張符投了過去,成功附在樹上了,但是之前粘在樹上的符紙有一張因為震動掉了下來。軟泥的附著力並不好,還有幾團軟泥連同符紙搖搖欲墜。
「要用糯米,誰去煮些稀爛的糯米來?」師父朝遠處的人叫喊,立即就有幾個人往家裡跑去煮糯米。
眼看就要成功了,哪裡還能等到糯米煮爛?我迅速又把兩張符砸到了樹上。這時樹身和地面震動得更厲害了,似乎有樹根在往地面上鑽,陰霾更重了,風也更大了,肉眼就可以看到暗紅色的氣流在繞著樹亂卷。
我不顧一切把手裡的符都砸到了樹上,撿起掉落的符再往樹上砸,它一邊掉我一邊撿,撿起就砸。我的速度優勢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發揮,繞樹跑了兩圈,終於有那麼一瞬間全部符紙都附在大樟樹身上。
大樟樹突然停止了震動,地面也平靜了,風停了,天空也明朗了許多,那感覺就像是暴風雨過後的平靜,令人神清氣爽。
「可以砍樹了!」師父很興奮,親自撿起一把砍刀準備去砍樹。就在這時我超常的聽力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音,循聲抬頭望去,只見第三棵大樟樹約五六米高的大樹洞里鑽出了一個三角形蛇頭,緊接著身體也滑出了一截。
這條蛇的頭特別大,是很明顯的三角形,吻端和鼻端尖而上翹,頭背是紅褐色,有方形大斑塊,腹部是白色,有交錯排列的黑褐色斑塊,體表很粗糙。這種蛇我見過,本地人稱為「烙鐵頭」,也叫五步蛇,毒性極強,性格兇猛,一旦靠近它就會發起攻擊,但我所見過的五步蛇最大也就刀柄大小,一米來長,這一條卻足有碗口大小,長度難以估計。
五步蛇能長到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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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雷震震
樹上那條五步蛇不僅是大得出奇,眼神氣勢也遠非普通的五步蛇可比,它有一種極度兇殘強悍,令人膽寒的氣場,眼神陰沉冰冷,就像一個非常自負的冷血殺手在盯著獵物,已經把獵物當成了死人。
毫無疑問,這一條就是我和師父找了很久的蛇妖,沒想到它躲在第三棵大樟樹的樹洞里。
「師父,快後退!」我急忙呼叫師父,但不敢亂動,因為我感覺蛇妖是在盯著我,我一動它就有可能從樹上撲擊下來,而我沒有多少對付毒蛇的經驗。
師父已經舉起了砍刀,聽到我驚惶的叫聲,硬生生停住轉頭望向我,然後再順著我的眼光看到了巨大的五步蛇,然後他的身體也僵硬了,一動都不敢動。所有與毒蛇猛獸對峙過的人都知道,你不動它未必會發起攻擊,你要是大幅度動作,它感受到了危險就會立即發動致命一擊。
我和師父不敢動,但樹上的蛇妖卻在緩慢而堅定地從樹洞中滑出來,它從容鎮定,不慌不忙,像一個強大驕傲的王者走進會場登台亮相。它的鱗片粗大,花紋鮮艷光亮,除了五步蛇應有的花紋外,還有一種淡淡的金色炫光,更加顯示出它的不凡。
「蛇,蛇,好大的蛇!」遠處也有人發現了,大聲驚叫起來。
「天哪,這麼大的烙鐵頭!」更多人驚叫。
「那是五步蛇,有劇毒,千萬別動,讓我來……」有一個人大叫,飛快向這邊跑來,好像是吳章雅的聲音。
到了我身後,吳章雅放慢速度,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黑色小布袋,扯開布袋倒出了一顆黑褐色的藥丸,然後不停吐口水到藥丸上,雙手搓揉並在手背和手腕上塗抹……我聞到了刺鼻的藥味,樹上那條極為傲慢的蛇妖突然停下了,沒有再盯著我和我師父,改盯著吳章雅。我可以感覺到它有些憤怒,也有些畏懼。
「快走,快走!」吳章雅低聲說,他非常緊張,塗完了雙手和雙臂,接著塗臉、脖子和衣服上,眼睛則死死盯著蛇妖。
術有專精,我和師父在這裡只有添亂的分,所以開始慢慢後退,退了幾步之後加快了速度,退出五六米外才停下來。
蛇妖又開始往外移動身體,整個蛇身露了出來,尾端有一個半尺來長的尖銳角刺,全身長度三米以上,因為它身體是彎曲的,我無法準確估計。
村民中又有幾個人大叫起來,意思都差不多,他們曾經見過有一條這麼大的五步蛇,但從來沒有人肯相信五步蛇能長到這麼大。
蛇妖沒有下樹,而是順著一條大樹枝游到了中間的大樟樹上,這下它距離吳章雅更近了,居高臨下,隨時都可以發動致命一擊。
吳章雅最初是想抓它的,這時也有些膽寒了,見我和師父已經撤退,他也開始一步步後退。蛇妖大概也有些畏懼他手上的驅蛇葯,沒有再繼續逼近,身體盤縮起來,頭向後縮盤在中間,做出即將撲擊之勢然後不動了。
一條如此巨大的五步蛇盤踞在樹上,誰敢去砍樹?師父畢竟是老江湖,很快有了主意,對後面的村民們說:「快回去搬乾柴,有汽油、柴油和桐油都搬來,放火燒死它們!」
「有道理,是蛇都怕火。」吳章雅也退了出來,卻已經汗流夾背,一臉倦容,「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可怕的蛇,比對著一個拿槍的土匪還要可怕。」
「因為它成妖了!」師父介面說。
大部分村民都回去拿乾柴和燃油了,還在場的人都躲得遠遠的,我和師父、奶奶、叔叔等人也走到了離大樟樹十多米外,以防止蛇妖暴起傷人。這時我突然看到樹後方山坡上的灌林叢中鑽出一個人,蓬頭垢面,身穿破爛大棉襖,光著腳飛快地跑下來,向第一棵大樟樹衝去。
這人赫然是村裡的「天才瘋子」,我驚呼一聲:「他要幹什麼?
「唉呀不好!」師父也驚叫起來,「他被長尾(黃鼠狼)控制了,要破壞符陣!」
蛇妖還盤踞在樹上,我不敢過去,只好望向吳章雅,吳章雅也不敢過去,就這麼稍一遲疑,老瘋子已經把兩張符抓下來,撕碎。
我又氣又怒,我費了那麼多心血,冒著生命的危險才鎮住樹妖,卻被他給毀了,但他本來就瘋瘋癲癲,此時又被妖物控制,又怎能怨他?
根據我的猜測,三棵大樟樹中只有第一棵多年吸收污血穢氣,修為突飛猛進,具有了獨立的人格和強大的能力,同時也性情大變。第二棵和第三棵大樟樹雖然有點靈性,卻還沒有形成獨立的心性,但卻被一隻有了氣候的黃鼠狼和一條五步蛇依附樹上吸收了精氣,大樹本身的靈性反而沒有了,所以第一棵大樟樹對黃鼠狼和蛇妖是仇視的。
大樟樹的修為比黃鼠狼和蛇妖高,但它本體不能移動,有些事只能靠黃鼠狼和蛇妖去做,所以只能姑息養奸,容許它們留在第二棵和第三棵樹上。黃鼠狼妖和蛇妖需要借樹修鍊並接受村民香火,不想離開這兒,有時只能聽從大樟樹的指揮……這就是它們之間的複雜關係,是敵非友,但卻在同一條船上,所以現在蛇妖和黃鼠狼妖現身來救大樟樹了。
蛇妖虎視眈眈,沒有人敢靠近,只能眼睜睜看著老瘋子把符紙一張張扯下來撕碎。黃鼠狼妖和蛇妖都不敢直接碰符紙,所以黃鼠狼只能控制老瘋子來做這個,論魅惑和控制人心智的能力,黃鼠狼並不比狐狸精差多少。
大樟樹又開始動了,而且這一次震動之劇烈遠遠超過了前一次,整棵樹的千萬條樹枝都在晃動,地面也快速拱起,一條條粗大的樹根有如巨蟒從土中鑽出。從樹身上散發出大量紅霧,風吹不散,有如洪水向四面八方擴散,四五米外就完全看不見了,同時血腥氣濃重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就像這些紅霧是用鮮血化成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了霧氣中有一個無比巨大的人在掙扎著,似乎要擺脫什麼,一種強大的氣息讓我不得不往後退。
「師父,它是不是要變成人了?」我大聲叫喊,但我自己聽到的聲音卻很小,不知道是樹枝顫動的聲音、泥土破碎的聲音、氣流呼嘯聲,或者是有人在嚎叫,讓我的聲音顯得很微弱和渺小。
「應該不會吧,才一千多年,不可能變成人……」
師父的話像是從天邊傳來,我無法確定是什麼東西影響了我,總之這一刻我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或現象所影響,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螞蟻……也許是天黑下來了吧?因為血霧的遮蔽,光線本來就不亮,這時更加黑暗了,比月圓之夜亮不了多少,天地變色,萬物戰慄,小小的人類當然就顯得很渺小了。
我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和絕望,那種感覺就像天馬上要塌下來了,無論躲到哪裡也沒有用,必定碎身碎骨。我拉著我媽和師父在往後跑,突然就腳軟了,站立不住向前撲倒,還好我媽和師父立即扯住了我,繼續向前跑。
我發現我的雙腿使不上力氣,並且有一種非常恐怖的壓力壓在我的身上,讓我難以喘氣,甚至動一下小指頭都有困難,但是我媽和師父卻沒受到多大影響,一人一邊架著我飛奔。擦,我居然要兩個體弱多病的老人拖著走,這叫我情何以堪啊!
一個樹妖,怎能弄出這驚天動地的變化?我很疑惑,但此時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去想這個了,我被一種強大到了無法形容的力量壓迫著,驚怖到了極點,那是一種出自本能的害怕……
我媽和師父慌不擇路,跑的是離開村子的方向,我就像一條死狗被他們拖著走。天空更黑了,幾乎要達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剛才那種可怕的壓力和恐懼卻減輕了幾分,似乎離大樟樹越遠,壓力和恐懼感就越弱,我稍微恢復了力氣,雙腿能邁動了,努力奔跑減輕我媽和師父的重量,速度加快了一些。
跑了一會兒,我突然發現血霧消失了,陰霾也消失了,但天空卻還是一樣的黑,有如一口倒扣的黑鍋。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回頭望去,只見紫色光芒刺眼之極,一道水桶粗細的紫色閃電從高空中炸閃下來,正好轟在第一棵大樟樹上。同一時間我雙耳轟鳴,全身麻木,腳下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來,我身不由己地飛起,然後倒下,「看」到了無數星星在閃爍。
我不確定過了多久才恢復了意識(估計幾秒鐘),頭還在暈,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我從地上撐起,發現我媽和師父也從地上撐起了身體,他們的嘴巴都在動,但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難道我的耳朵被震聾了?我有些怕,但很快想起受到太強的聲音衝擊會出現暫時失聰現象,未必是真聾。剛才那道閃電……
我站起來往前看,只看到兩棵大棵樹,第一棵已經不見了,地上有一個大坑,一截焦黑的樹榦斜躺在大坑裡,還在冒著煙火。
我突然明白了,我剛才的恐懼和壓力並不是來自於大樟樹,而是來自天雷,那是我體內的妖狐對天雷的本能畏懼。天雷炸下之前,產生了強大的壓力,令妖物無法逃走,我因為有一個魄是妖魄,所以也受到了影響,連腳都邁不動,幸虧我媽和師父把我拖遠一點,要不然我也有可能受了重大影響。
滿天烏雲快速散開,我看到了烏雲之後有一團淡淡的五彩雲氣,像是一個古裝女子騎在一頭麒麟上,與鳳頭殿內的仙娘有些相似,但只是一眨眼時間就消散了。
這是我的錯覺,還是神仙顯靈了?是意外打雷擊中了大樹,還是老天爺開眼,譴來雷神擊倒了妖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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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樹心
一道天雷,把幾個人都合抱不過來的千年大樟樹轟倒了,所有枝葉和根須都化為飛灰,僅剩下樹身最粗大部分的一截樹心,長約四米,直徑約一米,表面焦黑,還在冒著黑煙。
相距僅幾米的另兩棵大樟樹,僅是被震落了一些樹葉和小枝,可以用毫髮無傷來形容,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蛇妖死了,全身焦黑直挺挺躺在離大樟樹七八米的地方,頭朝外,顯然它是想逃走的,但被天雷之威壓住跑不動了。
我用腳踢了一下,蛇身立即就碎成了黑色碎屑,僅剩下尾巴一小截。師父小心地把它撿了起來,其實這不能算是尾巴,只是蛇妖尾巴尖端上的角質刺,黃褐色,半尺來長,扁平,尖銳,整體微略變曲,有很細的條紋。
師父當寶貝似的放進了口袋,我眼光掃來掃去,沒看到黃鼠狼的屍體。再轉到樹后,卻看見老瘋子愣愣地坐在那兒,破棉襖被震碎了大半,有燒焦的痕迹,但他看上去卻沒什麼事,真是個命大的傢伙。
「你有沒有看到一隻黃鼠狼?」我問老瘋子,這時我已經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老瘋子沒有理我,依舊獃獃坐著,師父跟在我後面過來了,笑道:「他是瘋癲子,問他也是白問。」
老瘋子突然白眼一翻,怒叱道:「你才瘋癲了,你一家都瘋癲了!」
師父一愣,隨即又笑道:「不要跟瘋子一般見識!」
老瘋子哼了一聲:「你夫人薄情寡義,欺貧重富,不念夫妻母子之情與人私奔,不瘋嗎?你兒子不學無術,目無法紀,為了幾個錢打劫傷人,結果身陷牢籠枉度青春,這不瘋嗎?你女兒不知孝悌,愛慕虛榮,連親生父母都不要了,這算不算瘋?你們都以為我瘋了,其實是你們都瘋了!」
師父傻了眼,我也愣住了,一個能說出這樣話的人,怎麼可能是瘋子?
老瘋子此刻眼神明亮,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旁若無人就走,走的卻是離開村子的方向。我師父忍不住問:「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仙岩頂上修道,以後你可以叫我煮石道人,哈哈……」老瘋子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一邊跳還一邊唱,「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我和師父對視一眼,都明白老瘋子被雷擊之後已經不瘋了,但是他無法面對曾經經歷過的事,所以決定去當道士,並且繼續裝瘋賣傻。
老瘋子,不,還是叫他煮石道人吧,據說在他落難時,他夫人懸樑自盡了,具體原因外人不知,那個年代太亂了。他有一個兒子,但沒有得到他天才基因遺傳,沒讀幾年書就失去了上學的機會,幾乎等於文盲,如今三十多歲了還沒有結婚……對煮石道人來說,世間沒多少東西牽挂了,去當道士對他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我突然發現師父望著煮石道人的背景流淚了,其實他的人生軌跡與煮石道人極其相似,他沒有瘋,卻比瘋了更痛苦,而這種痛苦我這一代人是無法真正體會的,只有他與煮石才能真正互相理解。
「過幾天我去找你喝酒!」師父大聲說。
煮石道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師父轉到了一邊,抹掉了眼淚,等到他轉過頭來望向我時,臉上已經有些欣慰的笑意,眼神有些曖昧。
我有些背上發毛:「師父,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師父沒好氣地說:「我看看徒弟不行么?」
「呃,當然行。」其實我明白師父笑的原因,也許他的一生很失敗,但現在他至少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我。
附近沒有黃鼠狼的屍體,但事實上我和師父並沒有見過它,只是推測它的存在。天雷降臨之前,它的靈體是在老瘋子身上的,應該沒有逃脫,那麼它的靈體已經被滅殺,本體既使活著也靈智全失,與普通黃鼠狼差不多,沒有威脅了。
很多村民趕來,先是震驚,然後是欣喜,再之後是感恩,感謝蒼天有眼滅殺妖物拯救了村民。天雷擊下之時,附近有許多人都被震暈了,但很快都醒了,都沒受傷,並且村裡許多昨晚發瘋的人也在這一聲巨響中清醒了。
聽老人說,以前本村和附近鄉里曾有過多次雷劈死人的現象,奇怪的是站在旁邊的人毫髮無傷,被擊死的人無一例外是奸惡忤逆之徒,所以人們認為雷電是上天在懲罰大奸大惡之人,不會殃及無辜。
對於這種傳說,以前我是不怎麼相信的,假如真有這種事,全世界的大壞蛋都死光了,還需要法律做什麼?但現在我信了,那一道閃電明顯就是針對大樟樹的,大樟樹之前不敢太囂張,可能也是怕引來天雷,這說明達到了某個準則的極限,老天爺是真的會降下神罰的。
那一記巨雷之威,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我相信所有經歷了這一場風波的人,心裏面陰暗的東西都會大幅縮減了,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全村每一個能走動的人都來親眼見證奇迹,只有一家人沒有來。勝玉婆死了,差不多在蛇妖出現的時間,范強掙斷了繩索,用菜刀砍死了她,據說砍了無數刀,體無完膚,整個房間里都是血——正如范強所發的誓言一樣,他要把害死阿桐的人的血放光,只是他在做這一切時,神智已經不清了。
老瘋子走了,但後來村裡又多了一個小瘋子,而我與范家的恩怨也沒有到此結束。勝玉婆的女兒在石獅打工,急急忙忙趕回來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此女幾乎完全傳承了勝玉婆潑辣、狠毒、無賴、唯我為中心的秉性……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再說雷擊現場,人們感嘆一番之後紛紛離去,家裡牲口都死光了,幾天來所有生活都混亂了,得回家收拾收拾去。師父一直在倒地的焦樹旁邊轉來轉去,沒有回去,我也只好在一邊等著,直到人們基本走光,只剩下十幾個老人和小孩。
師父把砍刀遞給了我,低聲道:「被雷擊殘留下來的木頭,是製作法器的好材料,你把它砍開看看裡面還有沒有沒燒焦的地方。」
我這才知道師父的意圖,拿過砍刀立即開始砍削。這一截是大樟樹的樹心,本來是很堅硬的,但現在已經變成了黑碳,很容易就削下了。往下刮削了半尺左右,露出了焦黃色的木材,我沒有再深挖,而是把完全碳化的地方先削掉。
奶奶見我一個人擺弄得慢,跑去叫我叔叔來幫忙,叔叔用一把闊嘴木工斧頭砍,進度快多了。
隨著黑碳掉落,焦黃色的木材逐漸顯露出來,圍觀的人群中有一個小孩子突然說:「看起來像一個人啊?」
我後退一些細看,果然是一個人的形狀,頭部、雙肩、一隻手和雙腿已經露出來,完全符合人的身體比例,但高度達到了四米左右。我非常震驚,之前我接觸到大樟樹時,不止一次感應到巨人的形象,村裡也有多人見到「屋頂高的神人」,現在大樹榦裡面真的有一個「人」,怎不讓人驚訝?
也許只是雷火燒焦大樟樹時,湊巧燒出了人的形狀,為了證實這一點,我走到「木人」頭部,把小塊焦碳挖掉。隨著黑碳的剝落,人臉的軟廓漸漸清晰,有鼻子有耳朵,眼睛和嘴唇的樣子也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相當好看的男性的臉,如果把黑碳全部挖掉會更清晰……
師父的聲音在我後面響起:「不要再挖細的地方了,以免驚世駭俗,這焦黃的木材已經酥脆,沒有用了,再挖到深處看看。」
我本來還想把整個人清晰挖出來,作為一件見證靈異的證據,聽了師父的話才想到這件事太匪疑所思了,會引起太大的轟動。事情鬧大了,必定會有人來處理,東西也必須收繳,那麼我不但得不到挖出來的東西,還會有麻煩。
我只能忍痛割愛,一頓亂砍把巨人的臉部砍爛了。師父則在一邊「妖言惑眾」,說樹裡面還有妖氣,會讓人倒霉,所以我要把它砍爛,妖氣外泄說不定還會出現意外……說這話的時候他一臉沉重,好像有天大的禍事,嚇得圍觀看熱鬧的老人扯著自家小孩跑了,最後幾個小孩也被我師父嚇跑了,現在誰不是驚弓之鳥?
形成巨人的木料要比外面的材料更硬,所以遭受雷火焚燒之後,外面完全碳化了,裡面只是變成焦黃色,並且輪廊清晰完整。但正如師父說的,形成巨人的木料已經變得很酥脆,一砍就崩塌,沒什麼作用了。
我砍掉了木人半個頭,中間也焦黃酥脆了,沒有堅固的木料,現在唯一的希望是胸部,因為那兒最大最厚,也許會有殘留。
我拿過了叔叔手裡的斧頭,對著木人的胸部一陣狂砍,大約砍到了心臟的部位,斧頭突然遇到特別堅硬的東西,震得我手發麻。我扒拉開碎屑,看到了下面有些地方是橙紅色的,不是燒焦的顏色。
師父湊過來一看,大喜過望:「這是這兒,把它挖出來!」
我快速揮動斧頭把洞口擴大,然後再深挖,裡面那塊木料非常堅硬,不用擔心碰壞了,我可以毫無顧忌地砍。半個多小時后,那塊殘留的木料基本露出來了,比手掌略大,頗像是人類的心臟,色澤橙紅,表面光滑,堅硬程度不亞於玉石。
整棵大樟樹的樹枝、樹根以及外面厚厚一層木材已經在雷擊時完全消失了,存留下來的那一截就是樹心,木人是樹心中的樹心,而我挖到的這一塊又是木人的樹心,是第三層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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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法器
「這怎麼可能?」我極度震驚,樹裡面有個木人已經不可思議了,木人裡面居然還有一顆完整的心,我花了十幾年學的科學知識在瞬間被顛覆了。
「為什麼不可能?」師父在一邊並不驚奇,只有竊喜。
我振振有詞道:「人是精子與卵子結合,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樹又不分男女,不能交配,與人的基因完全不同,怎麼可能生出一個人來?」
師父眨了眨眼:「那麼你說人是從哪裡來的?」
「從類人猿……」我本來想說人是從類人猿進化來的,但我曾經親眼見過狐狸變成的人,現在親手從大樹裡面挖出一個木人,連心臟都有了,我還敢提「進化論」嗎?
師父倒是沒有取笑我,叫我繼續挖,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樹還是分男女的,但稱為雌雄,雄樹不開花或者只開花不結果,雌樹則需要雄樹的花粉才能結果,既使是無花無果的樹也可以分雌雄,萬事萬物,總是陰陽並立的。」
我有些無地自容,這是常識啊,我剛才只是心裡震驚思維混亂了。
師父接著說:「你應該聽說過千年人蔘和千年何首烏會變成人形,甚至化形為真正的人,那麼千年古樹變成人形又有什麼奇怪的?不過這種情況還是很罕見的,一百棵千年古樹之中,未必有一棵能開竅通靈;一百棵有靈智的古樹之中,未必有一棵能孕育出人形,真正是萬中無一啊!你們看這兩棵大樟樹就沒有孕育出木人。」
我駭然問道:「那麼如果這棵大樟樹沒有妖化,沒有被雷擊死,裡面的人是否會變成活人?」
師父笑了起來:「當然,不過那恐怕要萬年之後,經得起天劫的考驗,變成的也不是凡人,而是神人,道教裡面有一個桃花女,就是萬年桃樹成仙。這棵大樟樹才一千多年,所以雖然具有了人型,卻只有一棵心臟算是真正成形。」
這種說法太讓人震驚了,我更願意相信是雷擊燒焦剛好形成人的模樣,大樹中央剛好有一個心型的樹心,否則很多根深蒂固的思想和知識都要被顛覆。幸好我現在沒當老師,否則我該怎麼教學生?
費了不少力氣,樹心被我挖出來了,外表光滑,輪廓完整,分明就是人心的模樣,但有人心的兩倍大,拿在手裡頗為沉重。有些可惜的是,樹心有一小半被雷電擊壞了,儘是龜裂紋,只剩下約五分之三是完好的,堅硬如鐵,滑潤如玉,氣息芬芳。
「已經裂了一半。」我有些失望,在手裡掂了掂就交給師父。
師父接過之後卻兩眼放光,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還有一大半呢,你真是幸運啊!」
這也叫幸運?
師父看出了我的疑惑,笑道:「不要小看了這半顆心,它是大樟樹一千多年來形成的最純粹心核,大樟樹在受到雷擊時,巨大的壓力把它的全部精華都壓縮到了這棵樹心上,所以它蘊含的靈力遠超過你的想象。如果沒有受到雷擊,絕對無法把整棵樹的精華壓縮到這麼小的地方,而受到雷擊,心核一般都會被擊碎,偶然會留下一點兒,能夠留下一大半是非常幸運的。」
我還是有些疑惑:「師父,這是妖樹的核心,能用嗎?」
師父笑著把樹心遞給我:「你試著感應一下,還有妖邪之氣嗎?那麼強的天雷轟下來,所有妖氣、煞氣、雜質都被煉化了,留下的是最純粹的樟樹精華,雷擊木正是因此特別珍貴。」
我用手掌按著樹心,凝神感應,果然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氣息,手掌處傳來溫暖、清爽的感覺,似乎還有一股樟樹的清香透體而入,令人神清氣爽。
「快收好了,不要被人看到,對於道士和陰陽先生來說,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啊!」師父感嘆著。
「師父,那麼蛇妖的尾刺也是寶物嗎?」
師父道:「這個我也不能肯定了,它全身都被天雷擊成焦碳,僅有這根尾刺留下,應該有些特別的地方,回去祭煉一下就知道了。現在把這根木料多砍成幾段,像人的地方都砍碎,不要嚇著村民了。
……
回家之後,師父迫不及待叫我開始加工樹心。這半棵心能做什麼用?我想了好久沒有頭緒,最後還是師父出主意,叫我把它雕刻成一方印章,就是畫符時蓋印的印章,可以對符籙加持靈力和威勢,另外還可以用來當作布陣法器、直接鎮壓鬼怪妖邪等。
自己用的法器,最好自己取材、製作、祭煉、溫養,所以師父讓我自己動手做。
我從來沒有學過雕刻,而且這個樹心硬得出奇,工具又不趁手,師父還要求邊角料要盡量完整留做其他用處,所以難度特別大。折騰了兩天,我手上磨出了好幾個水泡,光榮地在手指上留下了好幾道傷口,才把它弄得像個官印模樣,印紐還只是一大坨,沒有刻成具體的東西。
師父說漂亮不漂亮是無所謂的,不影響使用效果,以後有時間和精力時再慢慢雕刻。接下來還要在磨平的這一面刻字,師父在宣紙上寫了兩個彎彎曲曲的篆字,再反過來叫我刻上去。
「師父,這是神馬字啊?」
「不是神馬,是『通靈』二字。」師父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連連搖頭,「連通靈兩個字都不認得,現在的孩子書都白讀了。」
我倒,現在誰還學大篆啊,況且他這兩個字還進行了改寫,跟符文差不多了。我有些疑惑:「師父,好像你用的印字很多啊,陸成山用的印字也很多,為什麼我的印字這麼少?」
師父道:「這個要因人而異,我用的是『三界混元總攝萬神印』,有的人用的是『玉皇大帝印』、有的人用的是『太上老君印』,還有的要根據門派而論,五花八門有幾十種。我跟你說過了,靈力是一切符籙、法術、咒語的動力,只要有強大的靈力,念個屁字也能震懾群魔。你具有靈根,身上還有一個千年妖狐,所以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就是『通靈』,溝通妖狐和各種神靈,借到他們的靈力,這樣才能把你的潛力最大程度發揮出來。」
我明白了,笑道:「那我念咒時是不是要念『狐狸精急急如律令』?」
「哈哈……」師父大笑。
我躲在家裡刻印的幾天,外面傳得紛紛揚揚,四鄉八鄰都知道我們村有一棵千年古樹成妖,差點害死了全村人,後來被雷劈了,面還有一個巨大木人……有幾家報社和電視台的記者來採訪,但我早就把大門關起來了,誰都不見,師父說做人要低調。
面目全非的木人已經被村民劈碎拿回家當柴燒了,村裡死掉的家禽、家畜早已處理了,儘管村民們說得天花亂墜,記者卻沒有得到直接的證據,在這次事件中死亡的只有一個勝玉婆,但她是被他發瘋的兒子殺死的……最終這次靈異事件只在某個報紙上夾角出現,某月某日某地,一棵千年古樹被雷劈倒了,所幸無人傷亡。
這件事對於我們村的人來說,恐怖到了極點,終身難忘,但對沒有親身經歷的人來說,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傳說而己。幾天後老林趕回來,也是對此事嗤之以鼻:「又在裝神弄鬼了,說了半天不就是打雷把樹劈倒了嘛!」
對此師父只是笑一笑,不與老林較真,請老林把蛇妖尾巴上的角質刺做成了一柄匕首,送給了我。經過師父的處理,角刺已經變得赤紅如火,手柄是一隻老山麂的角,小巧鈴瓏,總共只有八寸來長。
蛇妖的這根尾刺雖然很硬,但必竟是角質的,兩側沒有開鋒,無法用來削東西。師父卻說這根尾刺內蘊至陽劇毒,能對鬼魂、殭屍、一切陰屬性靈體和妖物造成傷害,唯一的遺憾是五步蛇只有一兩百年的修為,效力差了一點,不算是上品,無法與我的通靈神木印相比。
突然之間我就有了兩件法器,於是又多了一項工作,每天要把它們供在神像前,供完之後拿在手裡念一些經咒,練功的時候要把它們掛在胸口。師父還說等我練出了靈氣,就要經常調運靈氣撫摸它們,與它們溝通,這就是溫養法器,好的材料必須經過長年累月細心祭煉溫養才能真正發揮威力,否則也只是木頭一塊而己。
有一天我外出,看到奶奶與一群老太太拿著香燭紙錢供品往鳳頭殿急走,於是問她去做什麼,奶奶一臉神秘地告訴我,打雷那天,有人看到仙娘在天空顯靈,現在要去感謝一下。
我有些震驚,難道那天不是我的幻覺,天空真的出現了仙娘的形象?我跟著去鳳頭殿看了看,感覺鳳頭殿比以前亮堂多了,雖破卻不陰森
其他人都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天下太平了,但我的領居徐鑒茂可不這麼想,他老子變成了殭屍,至今下落不明。前前後後出動了幾百人次尋找,毫無收穫,後來民警也來幫忙了,還帶來了警犬,結果也是一無所獲,老殭屍就像是突然從人間消失了。
徐家的人不止一次問我師父,我師父都說不知道,但有一次與我閑聊時說漏了嘴,說老殭屍有可能是跑到猛鬼山寨去了。
所謂「猛鬼山寨」,指的是雲頂山蛇腸谷內一個小村落,據說以前有一股悍匪盤踞在裡面,後來全部離奇死亡,白天也有猛鬼橫行,無人敢靠近,所以被稱之為猛鬼山寨。
雲頂山離我們村有幾十里,山勢極高極險,到處是絕壁深澗,山頂常年雲霧繚繞,老殭屍能跑到那麼遠去嗎?為什麼鬼物喜歡跑到哪裡去?我對此極為好奇,但師父卻像是有意瞞著我,每次我提起他就岔開話題。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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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猛鬼山寨
第一章 幫主造訪
師父對我的功課非常抓緊,每天上午七點到十一點雷打不動給我講課,學習看相、算命、算卦、陰宅陽宅風水、法術咒語、陣法、齋醮科儀等等。這些東西每一項都要花大量時間學習和研究,比如一個祈福道場就需要念唱大量的經文,填寫大量籙表,甚至吹拉彈唱都要學,非常麻煩,師父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填鴨式教育,想要在短時間內全裝進我的腦袋。
這還不算,他還要給我講大量祖師爺的經歷和心得,以及一些鄉野奇聞迭事。除了上課還要熟讀背誦大量書籍,晚上我至少要花五個小時練陰陽訣,有時凌晨還要跟著二師父老林子練擒拿術,以至於我媽屢次想給我相親我都沒空去。
其實我已經有「未婚妻」了,但這門親事我是同意的,陳書記沒找上門來,我求之不得,當然也不會再提這件事,所以也沒告訴我媽。
忙碌的日子過得快,眨眼就過了大半年,我跟著師父偶然給附近的村民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靈異事件,不值一提,遇到紅、白喜事去混一頓吃的,我漸漸也染上了喜歡去別人家蹭吃的惡習。
這期間有幾件小事需要說明一下,第一件是勝玉婆的女兒去市裡面告狀,結果導致我拿不到「退休金」了。因為我本來就不是退休人員,退休金只是出於人道主義給我生活方面補助,現在我的病好了,當然不能再拿。
好吧,我是好青年加好公民,不能當國家的寄生蟲,不拿就不拿了,無所謂,以後就當神棍混吃騙喝吧。
第二件是蝴蝶幫對我懷恨在心,前不久在我家大門上按了一個血手印,還把一隻砍掉了頭的雞丟進我家後院……這兩次威脅著實把我緊張了一陣子,但他們並沒有真的大動干戈,也許他們也有一點怕我會法術吧?至於那隻沒有頭的雞,我沒捨得丟掉,把它拔毛去肚,燉成了香噴噴的雞湯。
第三件事就發生在剛才,讓我相當鬱悶和挫敗感。經過持之以恆的苦練,我終於打通了手三陰三陽,足三陰三陽共十二條經脈,以為陰陽訣功行圓滿,可以抖一抖威風了,一大早就很興奮地跑去告訴師父。結果師父卻告訴我,我只是練成陰陽訣第一層而已,只能算是剛剛入門,後面還有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
我以為師父是在跟我開玩笑,結果他翻出一本破書給我看,那是祖師爺的練功心得,有字有圖有真相,我真的只練成了第一層「太極混沌」,放在古代甚至還不能算是陰陽師。
什麼叫太極混沌?那就是我氣海穴內的靈氣是混沌一團的,不陰不陽,繼續修鍊下去,靈氣會陰陽分離,變成兩股如陰陽魚一樣旋轉不休,可以任意調用陰氣或陽氣,這樣才達到第二層「兩儀陰陽」;
再繼續修鍊,陰陽二氣達到極致,就會陽中生陰,陰中生陽,太陽之中包著少陰,太陰之中包含著少陽,內視氣海穴時可以看到一對陰陽魚有了眼睛(就是我們常見的太極圖模樣),這樣就達以了第三層「四象化生」;
後面還有第四層「五行長生」、第五層「返璞歸真」,周家的幾個祖師爺都沒有煉成過,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師父很嚴肅地說:「我們是正宗傳承的陰陽師,不是江湖騙子,陰陽訣作為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功法,怎麼可能一年時間就練成?萬丈高樓你只打了一個地基,越往後越難,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只能達到第二層,只有極少數人能達到第三層,至於第四層和第五層,近幾百年來沒有聽說誰練成功。」
見我很失望的樣子,師父語氣又緩和了一點:「你算是非常快的了,第一層一般人需要五年以上才能練成,你才花了不到一年時間,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就是百年難遇的奇才,足以驕傲。但你要有思想準備,越到後面越難,陰陽訣比道家的內丹功法更難練……嗯,我只要求你三十歲前達到第三層,沒有更高要求。」
我忍不住問:「師父,你達到什麼境界了?」
「咳,咳,我現在不是基本沒有修為了嘛。」師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肯直接回答。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是三十歲,難道我真的活不過三十歲?我問:「師父,為什麼一定要在三十歲前達到第三層?」
「這個,這個,咳咳……這是我給你設的最後一個保障,是一個可以百分百延命成功的逆天法術,是正宗的陰陽家代代相傳的救命絕招,必須陰陽訣達到第三層才可以使用這個法術。」
我大喜:「原來還有這麼牛B的絕招,快點教我。」
師父立即大搖其頭:「不行,現在不能教你!」
「為什麼不行?」
「你修為不夠,根本不能使用,強行使用必定失敗,而這個法術終身只能使用一次。」
有這麼神奇的法術不學會,我要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我立即舉手朝天:「我對歷代祖師發誓,陰陽訣沒有達到第三層之前絕對不使用!」
師父一臉為難之色,吞吞吐吐道:「還是不行,我要對你的未來負責,總之我會安排好的,該教的時候我會教,該說的話我會告訴你,你不用心急。」
我就更鬱悶了,師父您老人家身體一直不好,萬一哪天睡著了就不醒來,我去向誰要這最後一道保障?不過我不能當面咒師父,也不希望出現這樣的事,所以這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我覺得師父有很多事情在瞞著我,可是他不肯說就是不肯說,理屈詞窮了就倚老賣老,我也無可奈何。
正當我們師徒倆僵峙不下時,門口傳來一個男人聲音:「周潭先生在家嗎?」
我和師父急忙起身,走到卧室門口探頭往外看,這一看我們倆立即就愣住了,該來的躲不掉,終究還是來了!
那人四十齣頭,皮膚白凈,五官端正,富富態態,身穿雪白襯衫,筆挺西褲,鋥亮皮鞋,看起來像個村幹部,但與他眼神相對之際,就會發現他眼神有些陰冷和凌厲,令人不安,我們這裡沒人不認得他——他就是蝴蝶幫的幕後老大陳有源!
陳有源表面身份是個體戶,承包了大量茶園和橘園,承包了本鄉的客運車隊(實際是壟斷並抬高票價),在鄉鎮辦了個雕刻廠,有兩家幾家歌舞廳,還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生意,他是本地的一個大名人,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陳有源後面還跟著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強壯精悍,穿戴整齊,沒有染髮也沒戴耳環之類的零件,提著一個密碼箱。
我承認以前港台片看多了,立即想到了港台劇中的黑幫交易或談判,那個密碼箱裡面如果不是滿滿的鈔票,就一定是槍械……
師父畢竟是老得成了精的人,一愣之後就堆起了笑容迎過去:「老朽就是周潭,陳老闆是大忙人,今天刮的是什麼風,居然把你給吹來了。」
陳有源快速打量了師父和我一眼,眼睛微眯,淡淡道:「聽說周先生很有本事,特地來找你看看相。」
「不敢,不敢,老朽水平有限,實在是鄉親們有難處,才不得不硬著頭皮幫個忙,實在談不上本事。陳老闆請坐。」
師父示意我倒茶,我卻站著沒動,這是「人民公敵」,我豈能倒茶給他喝?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做個了斷也好。
陳有源給師父敬了一根中華,我拒絕了,雖然我也有點想試試這種傳說級的香煙,但我絕對不能被黑暗勢力收買。接著我師父就開始滿口跑火車了,什麼眉清而秀,四海聞名;耳有垂珠,富貴雙居;口紫而方,廣買田莊……拜託,看相要綜合起來看的,再說他的嘴既不紫也不方,耳垂也不是很明顯。
唉,為了一根中華,節操掉了一地。
陳有源也知道我師父是在胡扯奉承,卻微笑著點頭。師父口沫橫飛,說了幾分鐘突然語氣一轉:「不過……你印堂上有一青一黑兩股氣,青主怪異,黑主憂疑,恐怕有些怪異的事讓你煩心。」
陳有源立即挺直了腰,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我嚇了一跳,師父要忽悠人也得挑一句專業一點的,印堂發黑大胸之罩這樣的話,完全是江湖騙子說的,沒有一點含金量。
陳有源倒是沒有發怒,眼睛眯得更小了,不動聲色道:「能說得更詳細一點么?」
師父不慌不忙站了起來,走近陳有源瞪大眼睛細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陳有源坐立不安,這才笑道:「你印堂處的黑氣向上延伸到了中正位,中正代表同僚,另外交朋位上暗晦,代表朋友之事,可見你憂心的事不是你自家的事,而是你與人合夥經營的生意不順。」
此言一出,陳有源霍然站起,他後面的兩個年輕人也露出驚詫之色,互相對視了一眼。我暗鬆了一口氣,再看陳有源臉上,印堂並沒有什麼黑氣,倒是中正和交朋位上真的有一點兒偏暗,像是有污垢的感覺,但非常輕微,如果不是師父指出來我根本不會注意到。
PS:「中正」在印堂之上一指寬處,「交朋」在印堂之上兩指寬再橫移約兩指寬處。
陳有源換上了笑臉,連連拱手:「先生果然名不虛傳,厲害,厲害,這件事你幫我化解了,以後誰都不敢對你們不敬,有什麼難處也可以來找我。」
我和師父剛露出的笑容僵在臉上,他這是在威脅我們,如果我們幫他化解了,他可以不計較以前的事,還會罩著我們兩家,如果不幫他化解,估計血手印和沒頭雞的警告就要兌現了。
我年輕氣盛,忍不住就要發作,卻被師父扯住拉到了後面,他笑道:「陳老闆是做大生意的貴人,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哪裡需要化解?」
陳有源道:「周先生是為鄉親們排憂解難,我也是在為鄉親們出力,周先生既然認得我,應該也聽說過我在附近鄉鎮修橋補路,捐資助學,規範市場,做了不少好事。」
「這個……咳咳,陳老闆先把事情說來聽一下,如果我力所能及,當然儘力化解,要是力有不逮,陳老闆再請別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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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礦離奇命案
蝴蝶幫公開的領導人是陳彪,人稱彪叔或豹哥,是個心狠手辣之徒,如果是他帶著蝴蝶幫的流氓來找我麻煩,我就真的麻煩了。現在來的是幕後老闆陳有源,表面是個合法的生意人,雖然語氣中暗帶威脅,還有商量的餘地,所以我師父盡量把話說得委婉。
陳有源這個黑白通吃的大鱷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面無表情道:「我這件事不方便讓外人知道,所以周先生答應幫我解決,我才能說出來;不幫我解決,我是不會說的。」
師父臉色很難看,如果事情好解決,陳有源不會來找我們並且以此為威脅,所以答應下來可能做不到,但不答應下來,我和師父以後肯定不好過。
房間里沉默了下來,氣氛有些緊張,陳有源很從容,絲毫不急,像是吃定了我們。
師父曾經多次跟我說過,做一件事情之前,必須對這件事有充分的了解,明白前因後果,然後再量力而行。比如一個人做了太多壞事,上天讓他重病,受盡痛苦作為懲罰,你把他治好了,這個罪孽可能就要你來承受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看相算命,問個財運前程之類的,指點一下問題不大。比如這個人本來就有財運的,你指點了他,只是把他本來應該幾年後才能獲得的錢財提早得到了,這就像從銀行里預支,他有錢后花錢做些善事就是還利息,所以他沒有欠銀行的,他的人生沒有發生太大變化,你也沒有破壞因果和平衡。如果是改變運勢、救人活命、指點風水寶地之類的大事件,必須深入了解這個人的品行,真正有德行、有福祿的人才可以幫他的忙,並且要他付出相應的代價。
陳有源是個打著善人招牌的大壞蛋,現在要求的也是大事,又不知道要做的是什麼,按我師父的規矩是絕對不能答應的,以他小心謹慎的處世態度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但我師父猶豫了幾十秒鐘之後,卻答應他了。
我知道師父是為了我,現實是殘酷的,我不是超能英雄,至少目前我鬥不過蝴蝶幫,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給我鋪路。我很感動,也很憤怒,假如我有了超強的實力,一定要給這些流氓惡霸好看!
陳有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強露出笑容:「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去年我跟別人合夥承包開採一個金礦,一直很正常,但是上個月開始經常有東西不見了,工人都說是鬧鬼,我請人去處理了一下,後來就沒事了。前幾天有一個工人因為跟管事的吵了幾句,想不開上弔死了,隔了一天又有一個人不小心掉進粉碎機裡面……」
陳有源說到這兒的時候,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跳動了一下,兩個年輕人臉上都有驚懼之色。我和師父都明白了,事情沒有他說的這麼簡單,事發現場一定極其恐怖,他現在還在心驚肉跳。
師父問:「公安局的怎麼說?」
「這個……」陳有源遲疑了一下才說,「上吊的人已經排除了他殺的嫌疑,機器絞碎人是意外,公安局這邊你不用擔心,你去看看有沒有鬼怪,有就幫我解決掉。我也不會讓你白忙,事完之後我給你兩萬塊,以後也沒人敢對你們不禮貌。」
師父問:「金礦在哪裡?」
陳有源說在某某鄉后坉村的鷹嘴崖下,我師父立即臉色變沉重了,而我沒有聽說過這個村子的名字,不是我們鄉的,所以不知道他擔憂的是什麼。
師父又問:「那裡現在還有人嗎?」
「沒人了,我可以派人派車送你們去。」
師父說:「我要找一個當時在場的工人,問一下事情的具體經過。」
陳有源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並且催促我們現在就走,金礦的幾個股東是本市大有來頭的人,停工太久他也不好交代,最多再過三天就要開工。
我本來很不想摻和這件事,但是師父已經答應了,只能跟著去,於是回家簡單收拾了一下,對我媽說只是跟師父一起去做超度道場,要去好幾天,大半個小時后就坐陳有源的小車走了。
上路之後,我才從師父口中知道后坉村鷹嘴崖在哪兒,其實那個地方離我們村直線距離並不遠,也就幾十公里,但那兒不屬於我們鄉,沒有道路通往那兒,必須繞很大一個圈子才能到達。后坉村距離雲頂山很近,鷹嘴崖就是雲頂山支脈形成的懸崖,我這才明白師父聽到地名時臉色很難看,因為那裡很接近「猛鬼山寨」!
我們這兒方圓幾百里地,最出名最靈異的有兩座山,一座是仙岩,因為傳說曾經有一個女道士在山頂得道成仙;另一座是雲頂山,山頂常年雲霧繚繞,絕壁千仞,在某一個絕壁之下有一個猛鬼山寨,沒有人敢靠近。
說沒人敢靠近有些太絕對,有一次我二師父老林子喝醉了,吹噓他膽子有多大時,說他有去過,但等到他清醒后我再問他,他卻不肯承認。我嚴重懷疑我師父周潭也去過,但他也不肯說,猛鬼山寨就像是一個禁忌之地,不但沒人願意靠近,甚至不願意提起。
難道說陳有源的金礦,是受到了猛鬼山寨的影響?我有些興奮,也有些不安,興奮的是師父這一次避無可避,必須對我講有關猛鬼山寨的事了;不安的是師父現在只有豐富的理論和經驗,基本沒有實戰能力,我學藝還不到一年,連半桶水都算不上,也沒多少實戰能力。更糟糕的是,自從那次貼符紙被大樟樹重重一擊之後,我就感應不到體內的狐狸精了,遇到危險時我沒有擋箭牌和殺手鐧了。
到了我們鄉所在地,陳有源接到一個電話,說不能親自送我們去了,另外找了一輛小麵包車送我們去后坉村,到了那兒會有人接待我們。
司機是個中年人,話不多,只管開車,傍晚六點多我們到達了后坉村。
這是一個僅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村前有一條小河,村後有少量梯田,舉目四顧全是險峻的高山,地形極為狹隘,是一個真正的山溝。在山外這個時候還有夕陽,這兒卻已經顯得很幽暗和清冷,各種鳥獸鳴聲此起彼伏。
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在村口晃悠著,見到車子到來急忙迎了過來,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眼神有些期盼,也有些不安,顯然心理壓力很大。他自我介紹是這個村的村長,接到陳有源的電話在這兒接我們,問過姓名,他居然聽說過我師父和我師祖的名頭,連說久仰大名之類。
后坉村不是行政村,以前算一個生產隊,現在算是一個自然村,只有一個主任,習慣上稱為村長。這兒離金礦還有十幾里路,並且山路很不好走,只能在這兒過夜,明天再進山。
往村長家走去時,師父很隨意地問:「這條路好像新修不久啊?」
村長道:「對,以前只能走手板車,去年陳老闆開金礦才通的大路。」
「哦,你們這兒田不多啊?」
村長本來是很緊張的,見我師父問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家常話,精神放鬆了一些:「是啊,一個人還不到一畝地,只能種一茬,以前就造挖些竹筍,采些草藥賣錢,日子不好過。這兩年變化大了,通了汽車,電話和閉路(電視)也有了,全靠了陳老闆啊!」
師父笑了笑:「這裡是怎麼發現金礦的呢?」
「這個啊,前幾年有幾個山西人到了這裡,用木盆在河裡洗沙子,洗了幾天我們才知道有金沙,大家就都跟著去淘了。後來淘金的人越來越多,傳到上面去了,派人下來探測,說是上游有金礦,然後就不讓淘了。」
師父道:「這麼近,你們村有不少人也在金礦上班吧?」
「那是,我們村有六個正式礦工,臨時工隨時叫,食堂也是我們承包的,還經常有採購、送貨的活計……」
老村長哪裡是我師父的對手?三言兩語,村裡的基本情況就被我師父套出來了。以師父這水平,不去當刑警真是太浪費了!
村長熱情地招待了我們,好煙好酒,菜也很豐盛,師父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聊著。其他事情村長都有問必答,話也不少,但一提到金礦發生的命案,他就立即緊張起來,說他什麼都不知道。
吃完飯,村長遵照陳有源的吩咐,把曾經在金礦工作的一個村民叫來,配合我師父調查。這個村民幾乎與村長一樣反應,問其他事都爽快回答,一問到金礦死人的事,他就說不太清楚,死的人與他不是同一個崗位的,他所說的內容與陳有源說的是一樣的。
顯然有些事情陳有源不想讓我們知道,早就交代過相關人員,眾口一詞了,用專業一點的術語來說就是「串供」。
我和師父都很困惑,為什麼死人的具體情況不讓我們知道?如果是靈異事件死亡,應該詳細告訴我們才對;如果是謀殺、兇殺,我們不是民警,不是來抓罪犯的,也沒有必要對我們隱瞞啊,這裡面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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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鷹嘴崖
我師父身上有怪味,最近雖然講衛生了許多,但煙味還是很重,有時咳起來就沒完沒了,所以我是絕對不肯跟他同床共枕的,夜裡單獨睡一間。
躺下沒多久,我就聽到了隔牆傳來少兒不宜的聲音,一對小夫妻開始打肉搏戰了。最初女的還壓抑著聲音,只是哼哼幾下,卻經不起男的勇猛異常,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吵得我心慌意亂。可恨我聽覺太靈敏,隔了一層厚厚的土牆各種聲音還能聽得很清晰,那效果比配音出來的H片要真實多了。
我暗罵晦氣,塞住了兩邊耳朵,各種聲音終於沒那麼清晰了,但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想入菲菲……看來我也真該交個女朋友了。
好不容易等到隔壁戰鬥結束了,我以為下半夜能睡個好覺,不料沒過多久又戰火重燃,男的不停向女的挑戰,女的卻不想應戰,推三阻四,說話的聲音也就多了起來。
女:「你讓我睡一下好不好,沒夜沒日的搞,你不累我都累死了。」
男:「****,你躺在下面不要動累個屁啊?我去外面掙錢,累死累活,你在家裡享福,玩你不應該么?」
「我在家裡要洗衣服、煮飯、餵豬餵雞,忙裡忙外,怎麼就享福了?」
「……」
小兩口吵了起來,吵了一會兒,男的不管女的同意不同意,強行把她壓住硬來,女人哭了:「嗚嗚……你從金礦回來,不是喝酒就是做這個,就算你不把我當人,也要注意你自己的身體啊。」
男的低聲咆哮了一聲:「不要提金礦!」
女的不敢吭聲,卻也沒心情應承他,毫無聲息任由男的縱橫馳騁。我聽到這個男的是礦工,急忙集中精神細聽,怕漏過了一個字。
過了足有十分鐘,男的停止了運動,倒在床上大聲喘氣,喘了一會兒主動開口:「我壓力很大,心情不好。」
「嗯,我知道。那麼危險,以後不要幹了」
男的沉默了一會兒說:「也不是危險,那個人不是被機器絞死的……」
「啊……那,那是怎麼死的?」
「是被……我不能說,真的不能說,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要坐牢,陳老闆也不會放過我們一家人。」
女人道:「你現在跟我說,我絕對不告訴別人。」
男的猶豫了好一會兒:「算了,說了嚇著你,還是不要問了,睡覺。」
女人有些生氣:「要是老婆都不能相信,你還能相信什麼人?」
男的也有些火氣:「你們女人的破B能關得住話?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傳出去就要死全家的!不要再啰嗦,馬上睡覺,不睡我再玩你一次,玩死你!」
我聽得莫名其妙,如果是隔壁這位殺了人或誤傷了人,現在就不可能在家裡玩俯卧撐了;如果不是他殺了人或誤傷了人,就不會有坐牢的風險,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第二個死者不是被機械絞死的,那麼他是怎麼死的?這個死因一定非常離奇古怪,以至於陳有源嚴加控制不敢外傳,礦工們心裏面也留下了極可怕的陰影,所以隔壁這位老兄只能不停喝酒和做俯卧撐來排除壓力。
我一整夜幾乎都沒有睡好,腦海中老是出現各種恐怖死法的屍體,結果第二天早飯我都沒胃口。我告訴了師父昨夜聽到的話,師父只是點點頭,沒有去找隔壁的礦工,他連老婆都不肯說,更不可能對我們說,沒必要浪費時間。
村長叫兩個人騎摩托車送我們進山,這條路就是為了開採金礦修建的,在山溝里彎過來繞過去,極其難走。山高且陡,迎面欲倒,山上滿目蒼翠,基本還是原始森林。
路邊時常可以見到一條小河,準確地說不是小河,而是一條山澗,本該清澈見底的水卻有些渾濁,看不到任何魚蝦。岸邊有大量淤積的泥漿,突出水面的石頭上有一層層的泥印,毫無疑問金礦在作業時,這裡的水會更渾濁。
為了修路,大樹也砍了不少,有的地方山坡被炸塌了半邊……我不是什麼環保使者,沒有偉大的情操,但看到大自然被如此破壞,變得如此不和諧,心情還是有些沉重。
半個多小時后,摩托車手突然停了下來,說沿著大路往前走很快就到,然後他們就急急忙忙往回滾了。
我和師父站在一處較空曠的地方往前看,前面有一個山頭突懸如鷹嘴,懸崖高有上百米,下方淹沒在古木林中,那就是鷹嘴崖。鷹嘴崖對面不遠也是一座高聳的懸崖,採礦地點就是在兩座山之間的深澗中。
再往前看,可以看到一座更高的山峰,山頂被雲霧遮住,那就是令人談鬼色變的雲頂山了!
「師父,猛鬼山寨是不是有很多鬼?」
「嗯。」師父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眼光還在望著雲頂山,像是在想什麼心事。
「會不會是猛鬼山寨的惡鬼跑下來作祟?」
「可能吧……」師父突然清醒過來,轉頭望了我一眼,「應該不會,猛鬼山寨不是在這個方向,有點遠,而且那裡的冤魂厲鬼只進不出。」
「為什麼?」
「咳,咳,關於猛鬼山寨的事,以後我會告訴你的,現在跟你說了也沒有用。走吧,先去金礦看看。」
我最痛恨師父這樣遮遮掩掩的,忍不住又問:「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師父沉下了臉:「那是一個非常邪惡的地方,靠近了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比如說地獄,你知道它存在,但沒有必要進去『地獄七日游』吧?既然你永遠都不必進去,又問那麼多做什麼?」
師父很少這樣嚴厲地對我說話,我不敢再問了,但心裡的好奇更甚,那裡究竟有什麼東西讓人們這麼害怕呢?
我曾經聽村裡的老人說過,以前有一股非常厲害的土匪盤踞在那兒,解放后好多年還在,直到十多年前突然全部死了,然後開始鬧鬼。那兒人跡罕至,不會造成什麼危害,在普通人眼中也只是一個鬧鬼鬧得很兇的地方,為什麼我師父說得如此嚴重?
我滿懷疑問與師父往前走,漸漸進入了鷹嘴崖下方的深澗中,這兒怪石林立,巨樹成陰,顯得很潮濕和陰暗。天公不作美,這時下起了濛濛細雨,微有些霧氣飄蕩,更加顯得陰森。
再往前走一些,可以看到不少巨樹被放倒了,山坡上較平緩的地方零零散散有些簡易木屋,深澗下面則被挖得亂七八糟,植被被大面積破壞了,但沒有看到相關機械。我和師父走到一棟木屋前往裡看,裡面空蕩蕩的,地面有一些快食麵包裝袋、煙頭、破鞋子之類,一個就地取材搭起的床上輔了些乾草,斜掛著一件破衣服,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也許是鬧鬼之後,工人把東西都搬走了。我和師父繼續往前走,連續看了幾個木屋都是差不多的情況,可是採礦機械哪裡去了?陳有源還說最多三天就要再開工呢!
我和師父繼續往前走,前面沒有木屋了,但還有路,而且深澗下面的凌亂痕迹也在繼續往前,可能最近作業的地點在前面。
這只是一個較小規模,很不規範的金礦,沿著深澗溪谷在兩岸亂挖,到處是土堆、水塘、倒下的樹木橫七豎八。師父打了一個很形象的比哈:這簡直就像一百頭野豬拱過!
我問:「他們為什麼不在一個地方整齊地挖進去呢?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金礦都是很整齊的。」
師父四處看了看說:「我看這兒還不是真正的金礦,岩石裡面是沒有金子的,只有沙土和碎石中才有從上游衝下來的金沙,所以他們挖的都是河邊的泥沙和碎石,上游的含金量應該更高。」
我點了點頭,師父又說:「金子很重,粗的金沙、金豆不容易被水沖走,所以下游只能淘到薄如蟬翼、細如芝麻的片狀金沙,越接近上游的金礦,金沙就越粗大。」
我們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又走了有十幾分鐘,前面的溪谷中出現了機械的身影,兩岸被破壞得並不嚴重,岸邊平緩的地方比較集中地建了十幾間木屋。
這些木屋比之前的木屋更大更整齊,集中在同一片區域,還掛有食堂、倉庫、辦公室之類的牌子。顯然之前的木屋是採礦隊剛進山時搭建的,不像樣子,眼前這片木屋則是最近有規劃地建造的,準備大幹一番。
「師父,看樣子他們是搬到這兒才開始出問題。」
「嗯,那麼依你看是什麼東西作怪?」
「我要先看看再來推測。」原先我一直認為是上吊的那位礦工死後怨氣不散,回來害了第二個人,但是現在已經可以基本排除這個原因,更有可能是搬到新地點才造成兩次死亡事件。
雖然下的只是毛毛雨,卻已經差不多把我們的衣服都打濕了,師父推開一間木屋鑽了進去,我準備燒起一堆火來烤乾衣服。這時我才注意到,在這片木屋中間的空地上有一堆篝火燃燒后的餘燼,旁邊有凌亂的腳印,破碎的瓷碗和燒黑的鐵叉,像是礦工們撤離之前曾經在這兒進行過篝火晚會。
望著這堆灰燼,我沒來由的一陣厭惡和反感,不想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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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深山遇仙
從礦工們的住處來看,他們走得很匆忙,日常用品、勞動工具都沒有帶走,大多數的人被子或毛毯都是半掀開狀,這說明他們是半夜或凌晨被突然嚇醒,跳起來就跑了,之後沒有人進屋整理過。
辦公室、倉庫和食堂的門是鎖著的,不過從門縫可以看出來,裡面的東西都沒有搬走。
我和師父借用了某位礦工的衣服,戴著斗笠去山澗下面查看。下面有兩台小型挖掘機,一台破碎機,兩台搖床(篩床),一些我不知道做什麼用的機械。溪流被截斷抬高了水位,搭起了許多溜槽、滑道,有大量水坑、水塘。
陳有源說礦工是被破碎機絞死的,但我沒在破碎機上看到血痕,人也不容易掉進去,顯然他說的是假話。我和師父不是刑警,所以重點不是找死人的痕迹和證據,而是找不正常的東西。
在那些水塘邊,我看到了許多化學藥品的包裝盒和瓶子,其中赫然有水銀和氰化物。這是有劇毒的東西,但是這些水塘極其簡單,出口的水槽沒有過濾設施,直接通往山澗中。
「這些水是有毒的!」我有些憤怒,又是一起污水直排事件,而且情況更嚴重,喝了這樣的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亡或得絕症。
師父淡然道:「當然有毒,流出幾十里還是有毒,要不然河裡的魚蝦怎麼會死光了?你很少在家不知道,我們鄉也有金礦,曾經把許多魚塘裡面的魚都毒死了,現在還在打官司呢。」
我憤然道:「我們走,不管這事了,我們不能助紂為虐,這金礦不能開工最好。」
師父苦笑著搖了搖頭:「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沉不住氣,我們沒有解決,他會找別人來解決;陳有源幹不了,還有林有源、李有源,只要有金礦就會有人來開採。」
我不服氣:「換了別人來干,也許會規範一點。」
師父笑了,帶著點譏諷的味道:「天下烏鴉一樣黑,沒點勢力的人接不了這樣的活,能接這樣活的人就沒良心。而且金礦還有大官的股份,你想告狀都沒地方告,即使是上面換了官員,又是一樣的黑,難道你還看不透么?」
這樣的事其實我也知道,但讓我遇上了,我還是很惱火,很鬱悶。師父拍了拍我的肩頭:「看開一點,我們是小人物,做一點小人物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做不了的就與我們無關了,人不能總是活在理想之中。」
我不想與師父爭論這個問題,於是默默地往回走,回到木屋區。師父到處亂鑽找吃的,找了好一會兒,竟然沒有找到任何吃的東西,我不信這個邪,撬開了食堂的鎖,結果裡面也沒有任何食物,所有地方都是空的。
我和師父面面相覷,發現了極度不正常的地方,礦工是突然離開的,有的人連枕頭下的錢都沒有帶走,絕對不可能特意把吃的東西全帶走了。食堂作為供應伙食的地方,無論如何會剩下一些米面之類,怎麼可能完全空掉?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在發生命案之前,所有人就已經失去食物了。
我望向篝火灰燼,突然打了個寒戰,胃裡一陣翻騰,我想到了一件極度恐怖的事:礦工們逃離之前已經沒有任何食物,那麼他們燒烤的是什麼東西?無論那兩個礦工是自殺的還是意外死亡,礦工們都不會如此害怕,陳有源都不必大費苦心隱藏死亡真相。礦工們為什麼肯集體閉嘴,並且還怕會坐牢,這也證明每一個人都有份!
「師父,我知道那個礦工是怎麼死的了……」我的聲音在顫抖。
「什麼?」師父有些驚訝地望著我。
「第二個死亡的礦工可能是被所有人殺死,烤熟了吃掉!」我以極大的勇氣說了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沒有東西吃也不可能吃人啊,他們只要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出山。」師父用力搖頭,但實際上他的表情沒那麼堅定,並且漸漸出現驚懼表情,也想到了各種不正常的地方。
我問師父:「有沒有某種鬼怪,可以把幾十個人都迷失心智,做出自己也不知道的事?」
「有是有,但一般的鬼魂妖精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來,如果是強大的邪靈,這兒早已鬼氣森森,妖氣衝天了。」
「也許那個被殺的人無意中衝撞了它。」
師父搖頭,我也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我感應不到附近有不正常的氣息,師父轉悠了半天也沒看出地形和環境上有什麼不對頭,看來只能等晚上再說了,因為白天鬼怪之類不敢輕易現身。假如兩個死者死後怨氣不散,陰魂還在附近遊盪,就可以把它們「請」來問清楚,一切謎團就可以迎刃而解。
村長可能早已知道這裡的情況,所以為我們準備了肉包、罐裝八寶粥、餅乾,倒是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師父簡單擺了個香案,叫我畫了幾張備用的符,然後教了我一個「渡金橋」的法訣——這個法訣有三種用途,掐出指訣並念出相應咒語之後,往外推是把鬼怪送到很遠的地方,往自己面前收是把鬼怪拉近到眼前,翻掌往下壓則是把鬼怪打入地獄。
打入地獄是一種河蟹的說法,沒人能確認是否打入地獄,也有可能目標是被滅殺了。而我師父一向心慈手軟,認為鬼是人的另一種存在方式,要像人一樣對待,沒有必要的話不能痛下殺手。師父認為我心性還不夠穩重,怕我會大開殺戒,平時不肯輕易教我這種比較霸道的術法,今天是可能需要用上了才教我。
渡金橋只能對靈體使用,無法影響活物。這個法訣也是有風險的,假如鬼怪的實力比施術者強,就有可能對施術者造成傷害,所以師父再三交代要謹慎使用。
小雨一直在下,夜色漸漸降臨了,深山中有許多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奇怪叫聲,增添了不少恐怖氣氛。一般的鬼魂我們是不放在心上的,但這樣的地方可能有世間罕見的妖魔鬼怪,誰也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樣子,有什麼能力,所以我和師父都有些緊張,在一間木屋裡靜靜等著。
木屋裡面有四張床,我們各坐在一張床上,沒有點燈,但身邊放了手提式礦燈,頭上還戴了頭戴式礦燈。礦燈有弱光、強光、閃光三種模式,以小型蓄電池供電,蓄電池掛在腰間,我戴上礦燈不是為了照明,而是為了嚇退有可能出現的猛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卻異常平靜,沒有任何陰邪氣息波動。按常理來說,兩個礦工非正常死亡,而且死亡時間還很短,第二個礦工死亡不到七天,這兒應該有陰魂徘徊才對。
等了許久,師父說有些累了,躺一會兒,扯了一條毯子蓋在身上就躺了下去。我也沒有太在意,但是過了幾分鐘他的呼吸聲就變得均勻悠長,竟然陷入深度睡眠了。
靠,我們是來捉鬼降妖的,鬼怪還沒有出現,師父居然去跟周公下棋了,這算怎麼回事啊?外面還是很平靜,師父身體一向不太好,所以我也沒忍心吵他,讓他先睡一會兒等下才有精神。
我靠在木屋壁上,不知不覺打了個盹,驚醒過來時,外面天已經微亮了,師父卻還在熟睡。我也沒驚動他,輕手輕腳起床,推開門走了出去。
雨已經停了,天空陰沉灰暗,四周雖然有亮光,也是灰濛濛的。其實這時並不像是天剛亮的樣子,但我卻沒有多想,也沒有想要去哪兒,就這麼頭腦空白地走出去了。
除了我們進山那條大路外,沒有其他像樣的路,但這時我走的卻是一條寬闊平坦的大路,十分好走。我絲毫沒有覺得怪異,沿著大路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猛然出現一棟金碧輝煌的古代宮殿。
宮殿半隱於雲霧之中,金光閃閃,華麗之極,天空有仙鶴翱翔,地面有梅花鹿和黑猿在戲耍,宮殿四周有大量古樹奇石,藤蘿飄蕩,紫氣升騰。
我有些驚訝,這應該是傳說中的仙境,我怎麼跑到仙境里去了?我未及多想,宮殿的大門開啟了,走出兩排共八個古裝少女,個個如花似玉,手中捧著香爐、玉如意、羽扇、古琴等等。八個少女之後是一個鶴髮童顏,白須如雪的老者,除了額頭沒有那麼高外,簡直就是年畫中的老壽星。他身後則是兩個極為美艷的中年婦女,衣服都極為華麗,鳳頭玉釵,明珠項鏈,寶石戒指光芒閃爍,每一件首飾都是價值連城之物。
老者大老遠就拱手為禮,笑道:「這位公子,你是如何到了我這裡?我在此地隱居已經數十年,從來沒有見過外人。」
我下意識地說:「我迷路了,你是什麼人,這又是什麼地方?」
老者道:「老朽姓王名逸,字樂山,少年時曾隨一道人修習養氣之術,小有所成,后舉家隱居在這處世外桃園。公子不用慌,且到寒舍喝一杯粗茶,稍後老朽親自送公子回去。」
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卻又想不出什麼地方不妥,另一種欣喜的心情速度掩蓋了些許不安。傳說中有不少人在深山遇到仙人,沒想到今天讓我也遇上了,所以進去喝一杯茶是必需的,順便向他求教養生修真之術,再討兩顆仙丹,一顆給師父,一顆給母親,治好他們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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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拜堂
我跟隨王逸往宮殿裡面走,只見黃金為柱,白璧為牆,各色寶石點綴其中,陣陣白霧飄來,異香直泌胸懷,所見所聞皆非人間所有。宮殿裡面人來人往,男的英俊風雅,女的美麗高貴,王逸不停向我介紹,某個是他兒子,某個是他外孫女,某個是他曾曾孫,總之全是他一家人,也不知有多少個。
到了大殿內坐好之後,下人端來的不是茶,而是一壺酒,酒杯和酒壺是純金的。王逸請我喝,我便喝了一口,這酒的味道我很熟悉,就是二鍋頭。最初我心裏面有一點兒不安和疑惑,現在慢慢消除了,因為我看見的,摸到的都是那麼真實,喝到嘴裡的酒也是如此熟悉,這就證明我是真的遇到仙人了。
王逸熱情地問:「公子貴姓,何方人氏?」
「我姓張名玄明,祖籍河南開封,如今就住在北邊不遠的村子里。」
「原來是張公子,不知張公子貴庚多少,家裡還有何人?」
老頭說話帶著古意,不容易理解,不過「貴庚」的意思我還是明白的,答道:「今年虛度二十一春秋了,家裡還有個母親。我母親和師父身體欠佳,不知王老先生能不能賜我兩顆消除百病延年益壽的仙丹?」
「這個……」王逸微皺眉頭,用手掐著長須,「張公子孝心感天動地,令人敬佩,奈何山林被毀壞,藥材難求,如今煉丹不容易了,這仙丹是不能輕易送外人的。不知張公子成家了沒有?」
「還沒有。」
王逸大喜:「如此甚好,我有個曾曾孫女,年方二八,待字閨中,正好許配給你,成了親你我就是一家人,送一顆仙丹給親家母也是應該的。」
我愕然,這樣子定親有點太突然了吧?但是我又隱約覺得前不久我還在想討個老婆,現在有仙人曾曾孫女肯嫁給我不是很好嗎?
王逸問:「你可是擔心我曾曾孫女貌丑?這個無妨,我叫她出來與你見面,若是你看不上她,這門親事便罷了。」
老頭這麼有信心,想必他曾曾孫女長得不錯,我也開始好奇起來。很快侍女就帶了一個穿著淡黃宮裝的少女出來,遠遠看去步伐輕盈,神態嫻雅,姿容清婉,令我眼前一亮。待走近些正面向我行禮時,只見她鬒髮如雲,膚光勝雪,黛眉淡掃,明眸巧盼,微微一笑臉上出現兩個小梨窩,當真是「君恩許歸此一醉,旁有梨頰生微渦」。
如此美人,誰能不動心?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遇到事情總是往好的方面想,並且沒有想太複雜,只覺得能娶一個這麼漂亮的媳婦回去,我媽肯定很高興,我也不用羨慕別人在隔壁做俯卧撐了,還能得到一顆仙丹和大量嫁妝,這事太合算了!
我剛一點頭,王逸就說:「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是一個黃道吉日,不如即刻成婚,也好早些送你們夫婦回家去。」
這麼急就結婚?我心裏面有一些抗拒,但很快抗拒的念頭又被美好的想法給壓下去了,我居然點頭答應了。
王逸一聲令下,數不清的人立即捧著各種東西進來,不過幾分鐘時間喜堂就布置好了,牆上貼了大紅喜字,張燈結綵,紅燭高懸。果然是神仙人家,辦事效率就是高,很快新娘子由一群侍女扶了出來,鳳冠霞帔,纓珞垂旒,滿身珠玉寶石光芒耀眼。
真沒想到我會用古代的禮儀結婚,娶的還是一個仙人的後代,世事之難料一至於斯!正當我感慨萬千之時,侍女們已經把新娘帶到了我面前,隔著垂旒依稀可見她容貌,盛裝打扮之下更是美勝天仙,活色生香。
王逸坐在中堂的供桌前,另有一男一女坐在他兩邊,看起來很年輕,大概是我的岳父岳母吧?兩側還各站著一個中年司儀,左邊司儀喊道:「新郎新娘就位!」
有侍女把我和新娘推到王逸前面,右邊司儀喊道:「跪,獻香。」
有一個侍女把點好的香塞進我的手裡,我卻遲疑了,十幾年來除了拜師外我沒有下跪過,這是很嚴肅、高規格的禮儀,可是現在我卻覺得有些輕率。轉頭四顧,只見在坐的賓客們嬉笑起鬨,舉止已經不是那麼端莊,手舞足蹈興高采烈,更像是一群小孩在過家家。
「跪下,跪下……」
「快拜,快拜……」
賓客們大叫,我感覺很迷惘,今天遇到的事透著古怪,我貌似清醒和自由,實際上很迷糊,一直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操控著。我雖然有了不對勁的感覺,卻無法產生抵抗的念頭,新娘還在等著跟我一起拜父母呢,所以在侍女們的推按下,我向下跪……
就在我屈膝的一瞬間,一股莫名的憤怒充斥了我的胸膛,我猛地挺直了身軀,不由自主地運起《本經陰符七術》中的「散勢法」,大吼一聲:「一切夢幻迷障皆露原形,破!」
金碧輝煌的宮殿和滿堂華彩突然破碎了,一晃變成幽暗的山洞,腥臭熏人,眼前仙風道骨的王逸突然矮了一大截,光頭尖耳,大眼暴突,塌鼻闊嘴,一對獠牙突出唇外,臉皮皺巴巴的像沙皮狗,雙臂奇長,全身都有稀疏短毛,醜惡之極。我的准岳父岳母也變成了類似怪物,只是臉皮沒有那麼多皺褶。
我大驚失色,轉頭望向我的「新娘」,它身高一米左右,手長過膝,體形臃腫略有些駝背,胸部有明顯的女性特徵,在身上胡亂纏了一些紅色破布,哪裡是鳳冠霞帔?
滿堂俊男美女,一瞬間全變成了約一米高的怪物,人不像人,猴不像猴,我驚呆了,它們也驚呆了。
如此多怪物,要是圍攻我,後果不堪設想!我雙手空空,往腰間一摸,卻摸到了礦燈的蓄電池,急忙按下了電源開關,刺眼的光柱立即在我頭上閃現。
眾怪物立即驚叫著四散奔逃,我毫不猶豫向「王逸」撲去,它是這群怪物的首領,擒賊先擒王,抓住它或殺了它才能震懾其他怪物。老怪物卻也機靈,轉身就逃,一雙短腿快速移動,我居然撲空了。我急追幾步,飛起一腿踢出,踢中了它高拱的背部,它借勢向前撲在地上連續滾動,然後手足並用躥進了地面一個小洞穴內。
這是一個頗大的山洞,連通許多小洞穴,等我轉身想要抓住另一個怪物時,所有怪物都逃進了小洞穴內,我頭頂上晃動的強烈燈光把它們嚇壞了。
我不知道這種怪物有什麼能力,也不知道小洞穴里有什麼危險,不敢貿然追進去。再掃視大洞窟,發現有許多簡單加工的石桌、石凳,石桌上有些碗碟、鋁製飯盒、瓶裝的白酒,地面有快食麵和麵包的包裝袋,但碗裡面剛才「仙人」們吃的美食卻是蚯蚓、蛤蟆、蛆蟲之類。
我恍然大悟,礦工們的食物就是被這些怪物偷走的,兩次命案也一定是它們製造的,它們的幻化能力太強了!由於它們幻化的東西是有實物作為基礎的,所以更不容易看穿,我喝過的一杯酒就是真正的二鍋頭——還好我沒有吃過其他東西。
此地不宜久留,我再掃視一圈準備走人,這時我發現正中的大石台上有一個閃亮的東西,定睛一看,卻是一個圓形邊沿有花紋的東西,中間部分比較光滑會反光,看起來像是古代的銅鏡。
走近細看,果然是一個比巴掌略大的古境,外圈暗紅色像是銅質,紋飾古拙,中間鑲著一塊灰白色像是玉石的東西,雖然光滑卻基本照不出人,可能只是一個擺設品。大石台正是之前正堂的供桌,各種供品和香燭都是泥土、樹枝、蛇蟲做成的,亂七八糟像兒童玩過家家,只有這面古鏡像個樣子。我拿起古鏡,不料一抓到手中就感覺到了裡面有明顯的靈力波動,而且輕得出奇,不像是同體積的銅和玉石製成的。
這應該是一件寶物。
我心裡閃現一個念頭,但卻不是我的想法,我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那是我體內的妖狐傳達給我的意思。剛才我即將跪下去與怪物拜堂之時,就是妖狐很生氣驚醒了我,我而則未經思索就借用了它的力量破除幻境……這麼說妖狐已經清醒了?
我心裡又閃過了一個古怪的念頭,卻是鄙視和嘲笑的味道,妖狐果然清醒了,它在嘲笑我與那醜惡的怪物拜堂。
我一邊尋找出口,一邊嘗試著與妖狐溝通,但我無法感應到它的具體存在,也無法直接與它交流。我會突然間冒出一個想法,然後發現這個想法並不是自己的本心,然後才知道這是它傳達給我的意思——簡單地說,它只能通過我給我傳送信息。
上次妖狐確實被樹妖擊傷了,但我練功它也能受益,傷勢已經復原並且還有增益。我能在一年時間練成太極混沌,並不是因為我是天才,而是我從它那兒吸收到了不少現成的靈氣,否則至少也要兩三年才能練成——傳達給我這個信息之後,它又無聲無息了。
我有些興奮,妖狐又能在危險的時候提醒我和保護我了,而且還能幫我快速練功,我等於是兩個人在同時練啊!
我找到了山洞出口,出口很小,在一塊巨石底下,上方有大量藤條和枝葉覆蓋著,即使從旁邊走過也不容易發現。其實天根本沒有亮,這時才凌晨兩點多,附近也沒有路,之前也不知是怎麼走過來的。
下方不遠就是山澗,沒有挖礦的痕迹,這證明我是在金礦的上游。我沿著溪流向下走,大約兩公里左右就看到了採礦設備,師父拿著一個礦燈正在木屋區到處亂照,估計是在找我。
「師父,我在這裡!」我打開礦燈晃了晃。
師父立即往我這邊照過來,大聲道:「你跑到哪裡去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就走了?」
我顧不上師父埋怨,興奮地跑過去:「師父,我知道問題根源在哪裡了!」
師父哼了一聲:「我也知道了。」
我很驚訝,師父躺在床上睡覺居然也知道了,莫非他比諸葛亮還要亮,高卧隆中就能知道天下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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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迷陀子
我根本不信師父知道離奇命案的根源,所以叫他先說,師父一副智珠在所握的樣子,頗為得意地說:「剛才我小睡了一會兒,山神來給我託夢了,這金礦是他的財富,不許凡人染指,所以略顯神通嚇走了礦工,要是還敢再來,必定嚴懲。所以這事我們管不了,回去跟陳有源說,信不信隨他的便。」
我愕然:「山神給你託夢?山神長什麼模樣?」
「金甲紅袍,手持方天畫戟,十分威風,必是古代著名將領,身殞后英靈封為此地山神。」師父還是信心十足。
我又好氣又好笑:「那麼山神會控制所有礦工吃掉一個人嗎?這是惡魔的行徑!」
師父立即反駁:「那只是你的推測,未必真有此事!」
「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的推測,那就聽聽我剛才的經歷……」我把剛才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包括我被迷惑的狀態,以及我所有的感覺,妖狐對我的幫助。
師父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再把那怪物的樣子說來我聽聽。」
我回憶了一下,儘可能詳盡地說出來:「它們最高的有一米二左右,大部分都才一米高,光頭,尖長耳朵,打赤腳,雙手很長,身體有些肥胖,背上隆起較高有點像駝背,像是侏儒人。但是它們有兩對獠牙,全身大部分地方有稀疏的短毛,臉上和女性胸部毛較少,有明顯的男女性別特徵,有的身上穿有破衣服……」
「果然是迷駝子!」師父驚訝地叫了起來。
「你說什麼?」
「那種怪物叫做『迷駝子』,也叫『低駝子』(在方言中這兩個名字是極相近的),以前是很常見的,走夜路常會遇到,春播之後它們會打著火把到稻田裡找田螺,新壘成的田埂上會留下它們的小腳印,甚至會闖到守林人的家裡「借」鍋碗瓢盆。但是近十幾年越來越少見,我還以為死絕了,沒想到這裡還有一窩!」
師父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曾經聽說過很多關於迷駝子的故事,直到現在人們還會開玩笑,說穿得很臃腫的小孩像「低駝子」。迷駝子在我們這裡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真正見過的人卻非常少,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基本沒有見過。我二師父老林經常晚上外出打獵,總共也就見過幾次,等他靠近就突兀地消失了,至今沒有近距離見過,對此深以為憾。
我居然遇到了一大群傳說中的迷駝子,還差點跟一隻拜堂成親?我真的有點暈了。
師父有些激動地揮手:「一定是它們搞的鬼,它們喜歡捉弄人,喜歡學人的樣子,而且特別擅長魅惑人,要是得罪了它們,它們就會用最殘忍的方法報復,礦工一定是它們害死的。」
我問:「它們到底屬於什麼動物,野人?猴子?書本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動物的記載。」
師父笑了起來:「它們根本不是動物,而是山川靈氣和障氣孕育出來的精怪,在書上的名字是『魍』,魑魅魍魎聽說過吧?就是它了,你從動物系統裡面當然找不到它們。如果你不信,下次遇到它們可以用渡金橋試一試,對它們是有效的,它們是既有實體又算靈體的東西。」
我有些震驚,居然真有魑魅魍魎這類東西,而且離我如此之近,只是師父沒有說之前,我沒想到我見到的怪物就是聞名已久的迷駝子,更沒想到迷駝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魑魅魍魎之一。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嚇得它們夠嗆,還拿走了它們的古鏡,它們會報復我嗎?它們迷惑人的本事真是太可怕了。
我拿出古鏡遞給師父:「師父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古鏡?」師父一眼就認出來了,接過在燈下細看,我也是這時才有空細看。它比手掌略大一些,外圈是古拙的花紋,暗紅色,似銅非銅,沒有一點銹跡。中央略鼓,色澤灰白,像是某種玉石,既不通透也不能反光,根本不能作為鏡子用。師父翻轉到背面,上面刻有一副圖案,上方為雲氣,下方為波浪,一隻怪獸破浪而出,鳥頭鳥翅,魚腹魚尾,刻畫的線條簡單但卻傳神。
師父有些遲疑地說:「我也看不出是哪個年代的東西,背面這個圖是鯤化為鵬的意思,意喻有鯤鵬之志,一飛衝天,應該是古代一個讀書人擺在書桌上勵志用的……嗯嗯,裡面蘊含很強的金屬性靈力,可能是個法器,可以用來布陣、剋制木屬鬼邪,可能還有別的用途,你從哪裡找來的?
「從迷駝子的洞穴里找到的。」
師父臉色一變:「快還回去,千萬不要拿它們的東西,要是激怒了它們,後果不堪設想。」
我攤了攤手:「只怕太遲了,我沒當它們的女婿還把它們嚇得夠嗆,早就得罪它們了,況且我們要解決金礦的問題,必須解決它們。」
師父皺著眉頭:「它們是很難殺死的,毀了它們肉身,還能化為靈體逃走,不久又能形成肉身,只有把它們根源之地的樹木砍伐乾淨,泄了鬱積的氣息,它們才會慢慢消失。」
「我敢肯定它們的根源就在這附近,因為金礦逼近了它們的洞穴和根源之地,所以它們開始害人了。那麼我們只要把這附近的樹木清光,它們就完蛋了,不用怕它們。」
師父還是有些猶豫,我問:「它們白天也能迷惑人吧?」
「能,但能力可能沒有晚上那麼強。」
「用什麼辦法可以破解它們的幻術?」
師父想了想:「據我祖上記載,用田螺裡面的水滴入眼中,就能看破它們幻化的東西,但我從來沒有試過,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那還等什麼?我們馬上出山,通知陳有源來砍樹,他們要人有人,要槍有槍,所有人眼睛塗上田螺水衝進去殺光迷駝子,再把附近的樹砍光不就解決了?
師父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同意了我的方案,因為這件事不需要我們動手,出個主意就能完成任務,讓蝴蝶幫不再找我麻煩。而且迷駝子是一種偏於邪惡的生物,已經害死兩個人了,除掉它們是有必要的。
問題等於是解決了,但我和師父卻有些情緒低落,因為除掉了迷駝子,就代表了最後的原始森林消失,陳有源之類的人會更加肆無忌憚地破壞自然環境,對許多人和許多生物造成不可逆轉的破壞,這都是我們不願見到的。
「我們只告訴他調查結果和處理的方法,我們不插手。」師父補充了一句。
這話深得我心,我當然也贊同了。沒等到天亮我們就上路了,我和師父都提高了十二分警惕,提防再被迷駝子迷惑了。以師父的經驗之豐富和我的感覺之靈敏,之前居然沒有任何警兆地被控制了,由此可知迷駝子魅惑術有多可怕。不過現在我有了多一層保障,我身體裡面的妖狐已經「清醒」了,生死關頭它一定會警醒我的。
妖狐的清醒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清醒,僅是一種偶然可以感應到我的狀態,可能像人處於淺睡覺中,遇到巨大的聲音和和強烈的震動時就會瞬間特別清醒一下,所以只有在我遇到危險,或者我進入某種特別的精神狀態時,它才會「顯靈」。
「師父,妖狐告訴我,我練陰陽訣它也能受益,那麼以後它能不能脫離封印,再變為人?」
「這個……這樣發展下去它脫離封印是肯定的,但它能不能離開你再變為人我就不知道了,這是史無前例的事。」師父一副極為憂心的樣子,低聲道,「你要防著它一點,萬一……」
我不由失笑,壓低聲音有什麼用?我能聽到的它都能知道,我和它現在簡直就是同一個人。我並不認為妖狐會害我,可能它還對我有那麼一點情意,所以我與迷駝子要拜堂時它勃然大怒,有些吃醋的味道。唉,現在是兩個靈魂共用一個身體,比夫妻還要親密,它喝點醋也正常。
我突然有些期待,希望它能再變成人出現在我們面前,至少我們是最知己的朋友。要讓它變成人,我就要更加努力練功,這樣也好,我又多一個練功的動力了。
一路上的景色與我們來時相同,我和師父狀態正常,沒有受到迷駝子的騷擾,天漸漸亮了,我和師父都鬆了一口氣。其實迷陀子很膽小,不會靠近人多的地方,極少正面與人衝突,都是躲在暗處控制人的心智,它們大概也知道了我不好惹,所以沒敢追來。
凌晨五點多我們就到了后坉村,師父借用村長的電話撥通了陳有源的手機,裡面傳來他極不耐煩的聲音:「什麼事啊這麼早……」
「我是周潭,事情有些眉目了,金礦附近有一群迷駝子,東西是它們偷的,人也是它們害死的。」
「啊,迷駝子?」陳有源驚呼一聲,顯然他也知道迷駝子是什麼,「那,那現在該怎麼辦?」
師父道:「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放棄開採金礦;第二,多帶上了些人和刀槍,另外還要帶些新鮮的田螺,把所有迷駝子都殺了,再把它們巢穴附近的樹木砍光……」
陳有源道:「沒問題,要多少人我都有,獵槍我也有一些,還可以向派出所借幾個人帶手槍來,你在那邊等我。」
師父急忙道:「這件事我就是這樣給你處理了,任務完成了,殺迷駝子的事你們自己動手。」
「等我過去再說!」陳有源掐斷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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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意外的結果
陳有源果然是個能人,上午十點左右就有好幾輛車到達后坉村,其中有二十來個蝴蝶幫的年輕人,七八個像是打手的人,估計是陳有源經營的歌舞廳的保安,分乘不同的車來。最後還來了一輛警車,下來兩個帶槍的民警。
不僅陳有源來了,蝴蝶幫的幫主陳彪也來了,今天來的全是蝴蝶幫的精英和骨幹。武器集中到一起清點,有四支雙管獵槍,七支單管獵槍,仿六四式手槍三把,自製鳥銃六支,還有兩個民警的真正手槍,火力相當強了。
陳有源卻很不高興,陰沉著臉問一個民警:「你們隊長說會親自帶人來的,怎麼還沒來?你們兩個不是坐辦公室的嗎?」
這兩個民警細皮嫩肉,一個還戴著金邊眼鏡,確實像文職人員。眼鏡男賠著笑臉道:「真不好意思,隊長已經整編好了人員,準備出發了,沒想到突然接到電話,昨夜有兩個匪徒在市區持槍搶了金店,往我們這邊逃過來,市局非常重視,緊急調派各鄉鎮警力圍堵……」
另一個民警說:「隊長給你打了幾次電話,都打不通。」
后坉村太偏遠了,手機是沒有信號的,巧的是我師父早上給陳有源打過電話之後,固定電話也不通了。陳有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算了,搶劫的事我也聽說了,媽的,哪個王八蛋偏在這時給我添亂。周先生,你看人和槍夠了嗎?」
師父掃視眾人一眼:「應該差不多了,不過這件事是有風險的,我只能給你們符籙防止你們被迷駝子迷住,殺迷駝子的事得你們自己干,我們師徒倆都不會用槍。」
陳有源點了點頭,師父急忙掏出一疊符紙來,很隆重地給每個人發一張,然後又要求每個身上至少帶一個田螺,到了迷駝子剿穴就撬開田螺蓋,把裡面的液體滴入眼睛。這符其實是普通的護身符,沒有結煞毫無用處,但必須給一張才能顯示出我們的功勞,此為神棍生存重要法則。
這些人大多是亡命之徒,膽大包天,有這麼多人和槍械壯膽,又有法師鎮壓,更加有恃無恐,立即乘車出發,殺氣騰騰殺向金礦,揚言殺了怪物趕回來吃午飯。
短短時間就能弄到這麼多槍械,我不得不對蝴蝶幫刮目相看,而且還有民警助陣,警匪齊心,天下無賊,還怕什麼妖魔鬼怪?
一路順利到了金礦,眾人子彈上膛,掏出田螺撬開封蓋,裡面立即有大量像水的液體流出,一個田螺就可以供好幾個人使用。我不知道田螺水為什麼能看破迷駝子的幻術,也許是一物剋一物吧?我擔心這液體對眼睛有傷害,只是在眼皮外面塗了一下,兩個民警沒有使用,其他人都往眼睛裡面滴了一滴。
我帶路找到了迷駝子的洞口,陳有源叫幾個保安散開搜尋其他出口,陳彪帶著蝴蝶幫的年輕人打著礦燈開始往洞裡面鑽,我、師父、陳有源和兩個民警則守在洞口外。
「呯,呯呯呯……」
山洞裡面突然傳來槍聲,接著槍聲響成一片,巨石上方也傳來了槍聲,有人在呼叫:「出來了,出來了,這裡有后洞……」
兩個民警端著手槍,很緊張地對著洞口。看得出來,他們沒有多少開槍的經驗,可能還沒有蝴蝶幫的人經驗豐富,不過還好,沒有迷駝子從正面洞口衝出來。
洞內洞外的人都在大呼小叫,極為興奮,這是一場一邊倒的獵殺,迷駝子只有逃跑的分。此時太陽正當頭,它們大概畏懼陽光,並沒有怎麼往外沖,只是在洞穴裡面逃來逃去,除了兩個保安守住后洞出口,其他保安也鑽進洞里去了,不時可以聽到歡呼聲:「又殺死一個!」「我殺了一隻!」
我好幾次差點忍不住進去看看,但最終忍住了,雖然它們有該死的理由,我也不必親手沾上它們的鮮血吧?說不定這是最後一窩迷駝子了。
戰鬥沒有懸念,總共十幾分鐘就解決了,人們興奮地拖著一具具怪物的屍體出來,在洞口整齊地碼放著。我在心裡數了一下,大大小小總共三十一個,但是沒有看到臉皮像沙皮狗的迷駝子,也就是變成王逸的那隻最老的迷駝子。
「還有一隻!」我很肯定的地說。
陳彪正在興頭上,聞言瞪了我一眼:「沒有了,全部殺死了,屍體都在這兒。」
「絕對還有一隻,是這一群迷駝子的首領,老得臉上都是一層層皺紋,像沙皮狗一樣。它的能力是最強的,必須殺了它,否則它就會回來報復我們,後果不堪設想!」
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陳有源身上,陳有源卻望向我師父,師父道:「我徒弟不是嚇唬你們,不殺死這隻首領,就不是金礦死一兩個人那麼簡單了。」
陳有源臉色大變,手一揮:「再進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前後洞都堵住了,它不可能逃走,一定還在裡面!」
眾人不敢怠慢,又紛紛鑽了進去,我本來是想進去的,陳有源卻先往裡面走了:「你們在這裡守著,我進去督促一下。」
輕輕鬆鬆就殺死了三十一隻,只差一隻了,所有人都鬆懈下來。前面還是我和師父、兩個民警守著,后洞口是兩個保安守著,其他人全部進洞了。
折騰了一會兒,裡面的人紛紛鑽出來,一身泥濘和臭氣,只要是人能鑽得進去的洞穴和石縫,他們都找過了,沒有迷駝子首領的蹤影。
「咦,屍體呢?」一個蝴蝶幫的人驚叫起來。
我急忙回頭,之前三十一隻迷駝子的屍體就放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剛才四個人都在關注著洞穴裡面的動靜,沒有回頭看,現在所有屍體都消失了,連滴落在地面的血跡也沒有了。
眾人都變了臉色,只有我師父很淡定地說:「它們本是山川樹林的靈氣和障氣孕育成,死後受到陽光照射肉身就散為氣體了。而且它們不是真的死了,過一段時間還會再凝結出身體,必須把這附近的樹木都砍掉才會徹底消失。」
眾人面面相覷,明明是血肉之軀,怎麼可能突然變化成了氣體?要不是變成了氣體,又怎麼會連一滴血都看不到了?這種事太匪疑所思,不由得他們不驚懼,兩個民警也是大眼瞪小眼,這事用科學真解釋不了。
我們正在議論,陳有源從山洞裡面鑽了出來,一聲不吭往外就走,走出了好遠我們才發覺有些不對勁,有人叫:「老闆,你去哪兒?」
陳有源不答,速度更快了,陡峭的石壁他手腳並用,敏捷如猿猴,三兩下就躥上去了。
「他,他被迷駝子控制了!」師父指著陳有源失聲驚呼。
陳彪氣急敗壞:「TMD,還愣著幹什麼,快追啊!」
眾人急忙向前追,但就這麼一眨眼之間,陳有源已經消失在密林中不見了。
我和師父相對無語,真沒想到功虧一簣,最後被迷駝子首鄰附體在陳有源身上逃走了。估計迷駝子首領能夠隨意變成靈體狀態,所以沒有人能看到它,進去的人之中,只有陳有源殺氣最弱,最容易控制,所以幸運地被它選中了。
兩個民警沒有去追,交換了個眼神,似乎還有點喜色,但發現我在看他們,立即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卻想不出來是什麼地方不對勁,而且陳有源與民警們的關係我也不清楚,懶得理他們怎麼勾心鬥角了。
很快陳彪等人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陳有源跑得比猴子還快,已經無影無蹤,深山老林的往哪裡找去?可是他們也不能就這樣把老大丟掉了,憤怒的陳彪大罵我和師父,甚至用槍對著我的腦門,說是我們沒有鎮壓住迷陀子才出問題,如果陳有源受了什麼損傷,他就要斃了我們。
我和師父都懊惱之極,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結果被陳有源這一搞所有功勞打了水漂,局面無法收拾了。本來是想化解我與蝴蝶幫的過節,現在倒好了,把他們的幕後老大給坑沒了,這仇結得更深了。
這回真的是大麻煩了!
在陳彪的咒罵和威脅下,所有人都出動,進行拉網式搜索。但結果很讓人沮喪,幾個小時下來,大家都累得精疲力盡,沒有任何收穫。
蝴蝶幫的地痞和歌舞廳保安們都是夜貓子,大多一夜沒睡,或是剛躺下就被陳有源從床上揪起來了,早上隨便啃了兩個肉包,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一個個餓得搖搖晃晃。最後在兩個民警的勸說下,陳彪同意先回后坉村吃飯,並且等等民警帶警犬來幫忙,只能靠警犬才有可能找到陳有源。
去時氣勢如虹,來時垂頭喪氣。我也愁壞了,要是找不到陳有源,蝴蝶幫肯定不會放過我,這事可怎麼解決?
村長急忙搜羅全村的現成食物供應這群餓鬼,並且殺豬宰羊備辦酒菜,唯恐蝴蝶幫的人把氣撒到了他的頭上。
我們到達后坉村不到半個小時,就有六輛警車趕到了,下車的民警有三四十個,而且都是全副武裝荷槍實彈。陳彪急忙跑過去,遞煙問好,領著他們進村長家來,進屋之後,民警們迅速散開,一個民警突然大喝一聲:「全部舉起手來,你們被捕了!」
陳彪和眾地痞、打手都愣住了,不是來支援的嗎,怎麼變成逮捕了?有人還想反抗,但立即被扭反手臂拷上,或是被黑洞洞的槍口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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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北斗七星接命法
蝴蝶幫徹底跨了,我們在深山裡獵殺迷駝子的同時,公安機關對蝴蝶幫進行了全面圍捕,抓獲了他們的主要人員,搗毀多處造假、涉黃、涉賭場所。
蝴蝶幫的行為早已天怒人怨,引起上級部門高度重視,這一次打黑行動謀划已久,由省、市公安系統領導親自挂帥指揮,調動大量外地民警和武警,以雷霆之勢在十幾個鄉、村同時進行抓捕。
我和師父恰逢其會,把陳有源、陳彪等人引到山上,抽調了他們的大量武器,又讓他們與外界斷絕聯繫,無法指揮和調動人員,給民警的行動帶來了極大便利。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持槍搶劫案,這隻調動警力的借口,讓蝴蝶幫的人不會產生警覺。本地的民警大多受過陳有源和蝴蝶幫的好處,所以被控制隔離了,后坉村的電話線也是故意剪斷的……
幸虧了兩位民警同志目擊陳彪用槍指著我的頭,所以我和師父只是被脅迫的老神棍和小神棍,不是同案犯,之後跟隨警車回公安局協助調查,做了筆錄就離開了。
這一個大案,牽涉極廣,被逮捕的人數以百計,落馬官員無數,許多陳年舊案被翻了出來,百姓拍手稱快……不過這跟我都沒有多大關係,我比較關心的是陳有源最終沒有找到,結案時對外宣稱他潛逃了。金礦暫時停業了,那片樹林沒有人敢去砍,這對我來說似乎不是好事,但我也沒那麼大的人力和財力去把一大片原始森林砍掉,只能由它去了,老迷駝了不至於找到我家來報仇吧?
蝴蝶幫覆滅后,被人為掩蓋著的金礦慘案漸漸傳揚開,著實有些駭人聽聞。根據一些傳說,加上我的推測,事情經過如下:
大約五月份礦工們開始建立新營地時,就有人陸續丟東西,一般是丟點心和零食。最初他們以為是小偷,守了幾夜沒抓到人,還是繼續丟東西,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後來連食堂裡面的東西也不翼而飛了。礦工們開始恐慌了,陳有源帶人去威逼加利誘,不許礦工撤離,並請了一個頗有名氣的陰陽先生做了一次道場,情況略有好轉。
建好營地之後,採礦地點向前推進,問題又出現了,所有食物丟失,還有機械配件丟失或被損壞。沒有東西吃怎麼幹活?陳有源無奈,只好派人每天送食物進山,當天吃完,晚上加派人持槍守夜。這樣過了兩三天,有一個礦工說活見鬼了,強烈要求不幹,但被保安攔著沒能走成,晚上就上吊自殺了。負責送食物的人與死者是表兄弟,火了他那天就不送食物進山了,礦工們餓了一整天,天黑后卻有一個保安打死了一頭大野豬,眾人大喜,立即生火燒烤野豬肉,盡歡而散。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的人發現火堆邊有一具殘缺的人屍,身上的肉幾乎割光了,哪裡有什麼野豬?驚叫聲嚇醒了所有礦工,他們一邊嘔吐,一邊往山外逃命,再也沒有人敢留下了。陳有源得到消息后,也嚇了個半死,急忙使用各種手段安撫和威脅,並且去找我師父……
其實最初迷駝子偷走礦工們的食物是警告他們,並迫使他們離開,但一直被陳有源壓住了,最後機器的轟鳴聲和環境大肆破壞把迷駝子激怒了,這才釀成慘案。從某種角度來說,有時人心比魑魅魍魎更可怕!
蝴蝶幫覆滅了,不會再對我產生威脅了,我得到了一面帶有靈力的古鏡,妖狐也蘇醒了,所以忙碌幾天對我來說還是值得的。
這件事平息之後,師父似乎有些心灰意冷,把他的桃木劍和柳弓桃箭都送給了我。法器需要經常帶在身邊,以靈氣溫養才能與自己氣息相通,即使是師父傳給徒弟,也無法完全發揮威力,所以他說越早傳給我越好。
看這意思,他是準備以後只動口不動手,體力活是要由我來幹了。
這兩件法器看起來雖然不起眼,對陰邪鬼物的殺傷力還是很強的,師父一再叮囑不要輕易使用,對人也好,對鬼怪也好,凡事留一點餘地。用來攻擊鬼怪邪物時,桃木劍的靈力會有些損耗,還有可能被玷污,這也是盡量不要動用的原因。
那天師父還送了三個「乾隆通寶」,這只是普通的銅錢,但師父在身上帶了很多年,也有些靈力,可以剋制一般鬼魂,還可以用來起卦和布陣,也是將來「行走江湖」必備道具。布陣需要有靈力的物品,可遇不可求,需要用時再來找就太遲了,平時就要多收集。
平靜的日子過得快,眨眼又兩年多過去,日曆翻到了98年八月份,距離我在北坑村遇到妖狐差不多三年了。
我一直在努力練功、學習,幾乎達到了足不出村的地步,可惜陰陽訣還是沒有突破到第二層,我與妖狐的溝通也僅限於它心血來潮突然給我一個念頭,我無法對它隨叫隨到,也無法了解它的心情。師父教的東西,我倒是學得都有了幾成火候了,最欠缺的就是實踐經驗,畢竟我都宅在家裡,我們這小村子能有多少事情可以讓我實踐?
本來師父是想叫我進城去歷練一下,不料我拖了幾天沒走,他突然又改變主意了,對我說暫時不要去了。
「為什麼?」我有些驚訝。
「咳咳咳……」師父不停地咳著,這幾天他又咳得特別厲害,可是他不肯去看西醫,也不肯戒煙,只吃吳章雅開的中藥,效果不明顯,我對此也很無奈。
咳了好一會兒,師父才平息下來:「玄明啊,有些事情一直沒有對你說,現在是時候了。」
「師父你說吧。」我感覺有些不對味兒,怎麼像是交代遺言?
「關於你三十歲這一個大劫,其實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真正行之有效。我們陰陽師難免做些泄漏天機、違逆天意的事,致使折損壽元,所以祖師爺傳下了一個可以延長壽元的逆天神術,名叫『北斗七星接命法』,也叫『七燈續命法』,只要施法成功就可以增壽二十年……」
「七燈續命法?」我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貌似昨天晚上CCTV裡面還有人用過,「師父你說的不是會《三國演義》裡面諸葛亮在五丈原用的方法吧?」
「對,就是那個,諸葛亮就是陰陽師中的佼佼者,但真實法術與小說演義還是有些不同的……」
我很不客氣打斷了師父的話:「諸葛亮怎麼又變成陰陽師了?」
師父沒好氣地問:「諸葛亮不是陰陽師又是什麼,是道士?是儒生?」
諸葛亮確實不是道士,神異之處又遠超過儒生了,但我還是極度不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是陰陽師、陰陽家什麼的,人家擅長的明明的行軍打仗,跟陰陽師有什麼關係?」
師父連連搖頭,似乎覺得自己很失敗:「這個也要怪我沒有跟你說清楚,在古代陰陽師是分天、地、人、鬼、兵五大系的,天系主要是觀察天象和氣候,制定曆法、國家祭祀等;地系主要是堪輿風水、測繪地理、規劃城池、設計皇陵等;人系主要是看相算命,占卜預測,教人趨吉避凶;鬼系主要是通靈降神,降妖役鬼;兵系主要是出將入相,輔佐君王平定天下。五系各有所長,但內功方面是完全一樣的,都是練陰陽訣。」
師父說得有板有眼的,我也有些相信了:「那我們是又屬於哪一系的?」
師父道:「當然是人系,如今天系已經絕傳,演化成了天文學、氣象局;地系演變成了測繪局、探測局,僅剩下陰宅陽宅風水;兵系因為殺伐太重,損傷自身,也很難出現傑出人物,基本絕傳;鬼系過於陰邪,常被誤以為是邪魔外道,也漸漸沒落,人系的傳人雖然還偶然能見到,但真正有傳承的極少,大多數是沒有傳承的江湖騙子。」
「好吧,就算諸葛亮是陰陽先生吧。」
師父有些不滿地瞪了我一眼:「不但諸葛亮是陰陽師,徐茂公、劉伯溫、袁天罡、李淳風等等都是陰陽先生,只不過外人把他們叫作術士而己,咳咳……我說到哪裡了,你怎麼又把我的話打斷了!」
我只好把思緒拉回頭:「你說北斗七星接命法可以延長二十年壽命。」
「對,對,這個法術如果成功是必定延壽的,但終身只能對自己使用一次,必須陽陰訣達到第三層四象化生才能使用。這個法術只在真正的陰陽師之中代代相傳,所以諸葛亮會,到我祖父那一代還會,但是我祖父失蹤了,我沒有學到。」
這是師父第二次主動提到了他爺爺,我急忙問:「曾師祖去哪裡了?」
師父搖頭嘆息:「唉,他說去找龍脈,走了就沒有回來,我和我父親找了幾十年都沒有找到他。當然世間可能還有別人會北斗七星接命法,但這個希望很渺茫,所以你要找到他,也算是了結我的一個心愿。」
這關係到我能否活過三十歲,所以有些緊張,急忙問:「要怎麼找,有沒有線索?」
師父之前是打定了主意要說的,這時又有些猶豫了:「那個地方很兇險,我不該讓你現在就去,要是你出了什麼事,不但我沒法向你媽交代,我周家七代傳承也斷了,我到九泉之下如何見列祖列宗……」
我暈倒,師父又開始婆婆媽媽,拖泥帶水了,不料師父很快放出了一句讓我震驚的話:「你必須保證不靠近猛鬼山寨,並且還要你二師父陪你同去。」
我愣住了,原來師父要我去的地方是雲頂上,就是有猛鬼山寨的雲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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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雲頂山奇人
雲頂山我沒有去過,我們村子過去要走幾十里路,而且山勢險惡到處是懸崖絕壁,山上霧多濕氣重,能見度低容易迷失方向,毒蛇猛獸極多,還有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猛鬼山寨,誰吃飽了撐的去那兒?除了極少數採藥和打獵的人外,普通人一般都沒有去過,爬到山頂的更是絕無僅有。
師父說:「你曾師祖就是去了雲頂山,一去不回。當年他對我父親說是去找龍脈,但是他把該交代的事都交代好了,顯然是準備有去無回。所謂龍脈並不是指真龍之脈,只是風水寶地的代稱,他何至於為了一塊墳地把命搭進去?所以我懷疑是另有隱情。後來我父親去找過幾次,我也去找過幾次,能到達的地方基本都找過了,一點線索都沒有……」
「那麼猛鬼山寨呢?」
師父立即臉色一變:「他不會在裡面,所以你絕對不要靠近,要是做不到你就不要去了。」
「好吧,我保證不靠近!」我很肯定地回答,不過我只答應不靠近,我會直接走進去,「師父,我保證不靠近了,至少你應該把猛鬼山寨的故事告訴我吧?」
師父大概覺得話說清楚了,打消了我的好奇心就不會去冒險,所以點了點頭:「讓我從頭說起吧。雲頂山北側的懸崖下面有一條大裂谷,狹窄細長,稱為蛇腸谷,從外面不容易看到。蛇腸谷裡面不知從哪個年代開始有人居住,這些人很少下山,從不騷擾附近的鄉村,偶然有些打獵、採藥的人靠近了也只是被他們攔住勸回頭,從來沒人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師父一邊整理記憶一邊說:「到了三四十年代,天下大亂,軍閥、倭寇和土匪橫行,有傳說雲頂山蛇腸谷內的人是前朝遺民,可能守護著寶藏,於是有些軍閥和土匪開始打他們的主意,結果毫無例外都是有去無回。那裡的地形非常險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人多佔不了優勢,大炮抬不上去,還有傳說裡面的人個個刀槍不入,根本打不死,在土匪和兵痞最嚴重的那些年,雲頂山附近也沒人敢佔山為王。」
我悠然神往:「這些人真牛!」
師父繼續說:「解放后,各地的土匪或被剿滅,或被招安,都消失了,那些人還繼續住在裡面。我去雲頂山找我祖父幾次沒有收穫,覺得蛇腸谷裡面可能有線索,於是悄悄靠近,結果還沒進去就被他們禮貌地『請』出來了,後來上山都是遠遠避開他們。」
我急忙問:「他們怎麼對待你,他們有多厲害?」
「他們武藝之高,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簡直就是古代傳說中的俠客,而且他們布的陣法非常厲害,我最初是被陣法困住的,再看人家展示的身手,還能不識趣離開么?」
這件事畢竟有些丟人,所以師父不願多說,我問:「後來那些人呢?」
「大概在十五年前,我聽一個採藥的人說蛇腸谷內沒有了炊煙,倒是大白天看見了鬼。我怕武功高手,可不怕鬼,覺得機會來了,特地趕去看看,不料還沒有進入蛇腸谷就遇到了鬼打牆……連我都被迷住,你想想這些鬼物有多厲害?」
有修鍊過的人陽氣足、精神旺、意志堅定,一般鬼魂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敢近身。不過也有例外,比如那次大樟樹事件,我、師父和幾十個村民莫名其妙從村子西邊出去東邊回來了,後來我和師父又被迷駝子迷住了,所以我並不覺得師父遇到鬼打牆有什麼大不了的。
師父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冷汗:「我好不容易才破了鬼打牆,卻又被數十個厲鬼圍住,這些厲鬼聚陰氣成霧,白日現形,肉眼就可以看到,這簡直超過了鬼魂的界限,已經不能稱之為鬼了。幸虧我沒有魯莽出手攻擊它們,它們之中可能有的還認識我,最終讓開一條路放我走了……」
鬼能在白天出現,這個倒是有些不符合道理,我問:「鬼魂就是原先蛇腸谷裡面的人吧,他們怎麼能變得這麼厲害?」
師父有些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照我猜測有兩種可能:第一,蛇腸谷內某處地方是天生的聚陰地或聚陰陣,甚至是更邪惡的太陰絕地,裡面的人死後陰魂不散,受陰氣滋養變成了特彆強的厲鬼;第二,蛇腸谷里有高人,布下了某種陣法或者下了某種詛咒,死者陰魂不散並且進化變異。不論是哪種原因,只會越來越可怕。」
「那麼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們嗎?他們武功那麼高怎麼會全部死光了呢?」
師父還是搖頭:「不知道,我一直在留意打聽和收集蛇腸谷的事,知道的也僅有這些了。世人以訛傳訛,說蛇腸谷裡面以前住的是土匪,事實上他們從來沒有搶劫過,不能稱為土匪。生為人傑,死為鬼雄,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了不起的人,但現在是名副其實的猛鬼山寨了!」
看樣子是一群會武功的猛鬼,我心裡好奇得要命,但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否則師父一定不讓我去了。
師父說:「平常人能到達的地方,我都找過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有些懸崖我爬不上去,還有些深洞我也沒有探索到底。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跟你二師父一起去,爬懸崖下山洞他最有經驗,很多洞穴他探得比我還要深。」
我早就聽二師父老林子說過,雲頂山有大量天然山洞,什麼冷洞、熱洞、風洞、井洞、蝙蝠洞等等,這些名字大多是老林自己取的。他二十多歲時天不怕地不怕,好奇心極強,聽傳言云頂山的深洞裡面有古代寶藏,所以一個個找過去,但許多洞穴深不可測,最終他也沒能到達底部。
我離開師父的家,心裡有些興奮,同時也有一絲隱隱的不安,師父的病可能比較嚴重,否則他不會把找曾師祖這麼危險和困難的任務交給我去辦。我現在二十三歲,距離三十歲的坎還有七年,陰陽訣也還沒練成,他就急著叫我找曾師祖,這是不好的苗頭啊。
我想要把師父不肯告訴我的秘密都挖出來,但不能以犧牲師父的健康作為代價,如果兩者可以選擇其一,我情願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師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無論如何,以後我要多關注他的病情了,必要時把他強行送到醫院去。
老林一向行蹤不定,不過最近倒是都在我們村,與吳章雅混在一起,兩人經常往仙岩跑,找煮石道人研究什麼東西,每次我問他們都神神秘秘的不肯說。
到了吳章雅家,迎面撞上了吳章雅的婆娘,這女人總是板著一張臉,像我欠了她八百塊似的。我真搞不懂吳章雅飽讀詩書,精通醫理,怎麼會娶了一個又丑又凶的黃臉婆,不過他們家的事倒都是這個黃臉婆在操持,吳章雅經常往外跑,這也就難怪黃臉婆看見有人找他就板起臉了。
黃臉婆說吳章雅和老林躲在房間里,我過去敲門,門一打開就有一股煙霧衝出來,兩個大男人神色慌張,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一臉古怪:「二師父、吳伯伯,你們大白天躲在屋裡把門關得這麼緊,莫非有什麼姦情?」
「奸你個頭,找打是不是!」老林暴跳過來裝作要打我。
「不要胡說,我們心理正常,潔身自愛,哪裡會有什麼姦情。」吳章雅一本正經地說。
我怪笑道:「我說的姦情是指暗昧不敢見光之事,吳伯伯你這麼緊張,莫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倆?」
這下吳章雅也暴走了,拿起一包「友誼」向我砸過來……
老林罵了一句,然後問:「你跑來幹什麼?」
「大師父叫我跟你一起去雲頂山。」
老林和吳章雅大驚,驚訝地問:「你(師父)怎麼知道我們要去雲頂山採藥?」
敢情剛好讓我撞上了,我立即發揮師父所傳神棍心法,故作高深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師父算一卦就知道了。」
兩人還真被鎮住了,老林問:「你跟去幹什麼?」
我擔心老林不肯幫我找曾師祖,也擔心他不肯跟我一起去猛鬼山寨,所以沒有說實話,只說是跟他們去學習一下草藥知識。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發了,因為有老林和吳章雅同去,所以我媽也沒怎麼擔心。
老林和吳章雅都背了一個大竹簍,葯鋤、火銃、匕首之類當然不能少,這一去至少要兩三天,要在野外過夜,所以睡袋、乾糧、水壺之類也要帶。另外還要爬懸崖下深澗,繩索、鐵鉤、皮帶、電筒之類也必不可少,加起來快塞滿他們的兩個大竹簍了。
我帶的東西較少,跟著老林上山萬事不用我操心,以前我就跟他上山打獵過幾次了,當跟屁蟲就行。施法需要用的各種道具我倒是帶整齊了,通靈神木印、桃木劍、柳弓桃箭、毒刺匕首、鯤鵬鏡都帶在背包里。通靈神木印就是妖化大樟樹的心臟雕成的,上有「通靈」兩個篆字;鯤鵬鏡就是從迷駝子洞穴撿來的古鏡,不知來歷和用途,因為背面有鯤化鵬的圖案,所以暫稱鯤鵬鏡。這面古鏡我研究了很久,除了有很強的金屬性靈力外,沒有發現別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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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三人行
出村沒走多久,我就開始使用心計了:「吳伯伯,你的背簍好像挺重,要不要我來幫你背?」
吳章雅立即眉開眼笑,卸下大竹簍:「好孩子,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老林怒道:「好個屁,沒看到你二師父背的更重么?」
「二師父正當壯年,力能倒拽水牛,吳伯伯比你老,身體也不壯,所以我要優先幫他背。這是尊老愛幼的美德。」
人到中年最怕老,老林覺得這話中聽,「哼」了一聲也就不找碴了。吳章雅得了好處當然也高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小布包塞進我手裡:「這個你帶在身上,毒蛇毒蟲就不敢靠近你了。」
小布袋裡面是一顆藥丸,散發出有些刺鼻的氣味。這藥丸我見過,當年吳章雅就是用這種藥丸和唾液塗在手上想要抓蛇妖,蛇妖也對這葯有些畏懼,由此可知它的效果極強。
我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是七葉一枝花、雄黃、菖蒲根等東西製成的藥丸,獨門秘方,只要你的手上沾了一點氣息,不論你怎麼抓蛇它都不敢咬你。」吳章雅頗為得意地說。
老林道:「沒什麼了不起,你就是沒幫他背東西,他也會給你的!」
我欣然接受,但還有些疑問:「要吐口水塗在手上嗎?」
「不用,不用,我改良過了,只要你的手碰過這袋子,普通的蛇就不敢咬你了。如果遇到像上次那樣快成了妖的大蛇,只要用力一搓藥丸就會變成粉末,灑在身上就行了,對其他毒物也有一定驅離效果,連蚊子都不叮你。」
我知道這藥丸頗為珍貴,否是吳章雅早就送一顆給我了,不會等到今天,所以真心說了聲多謝吳伯伯。
吳章雅道:「伯伯身上的好東西還多著呢,只要你肯叫我一聲三師父,我就全部教給你。」
「我大師父和二師父都不同意呢。」我婉拒了他。倒不是吳章雅的醫術和藥理知識不值得學,而是我沒有這個時間,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陰陽先生,我這三年真的是連相親的時間都沒有,哪裡還有空學醫術?醫術延長不了我的壽命,只有曾師祖的北斗七星接命法才有用。
老林果然拿出二師父的威風,堅決不同意再增加一個三師父,讓吳章雅有些鬱悶。
我趁機挑撥:「二師父,你進過猛鬼山寨嗎?」
老林不回答,吳章雅立即幸災樂禍:「他當然去過,但是被人打成了豬頭,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放屁,放屁,老子什麼時候被人打成豬頭了?我是迷路摔腫了臉好不好?敢在我徒弟面前造謠,想要單挑是不是,來呀,我出一隻手!」老林氣得臉紅脖子粗,看他那樣子,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我立即問:「二師父,既然你沒被人打過,也不怕,那麼你現在一定敢去了?」
「當然,有什麼地方是我不敢……」老林突然住口,話鋒一轉,「去就去,不過活的我來對付,死的你來對付!」
據周潭的猜測,蛇腸谷裡面已經沒有活人,只有猛鬼,所以老林理直氣壯,有恃無恐。
吳章雅兩眼放光:「聽說蛇腸谷裡面有土匪的寶藏,要是能找到我們就發了。不要聽你大師父說的話,他膽小如鼠,前怕狼后怕虎,不就是幾個孤魂野鬼嘛,有什麼好怕的?換了是別人還怕鬼,你這正宗的陰陽家傳人,什麼鬼都是小菜一碟,這寶藏非我們莫屬。」
老林也附和:「你大師父確實是個膽小鬼,你千萬不要學他,只要你能把鬼怪除掉,怪物之類我來對付,如果真有財寶,絕對手到擒來。」
「沒有問題,所有鬼怪包在我身上!」我一口答應,暗中竊喜,之前我還一直擔心沒辦法說動他們兩個,沒想到他們比我更想去。而我對師父的警告也不是很放在心上,鬼終究是鬼,還能強到哪裡去?也許曾師祖就在猛鬼山寨,他不敢進去所以找不到。
老林以前不肯提猛鬼山寨的事,其實不是他怕鬼,而是曾經被人暴打一頓,非常丟臉。後來裡面的人死光了,主要鬧鬼,我師父不肯陪他去,他也沒敢進去,現在有我同行他就敢去了。
我們沒有沿著大路走,抄小路直線前進,老林和吳章雅都去雲頂山採藥好幾次了,熟門熟路。我們的腳程算是快的了,卻也走到上午十一點左右才到雲頂山腳下,這裡完全是原始森林,山腳下還有些小路可尋,上山之後連路都沒有了,只能在古樹密林中亂鑽。還好老林和吳章雅了解地形,老林的野外生活經驗豐富之極,有他帶路我完全不用操心。
山路難走,有的地方山勢傾斜到了八十度以上,根本無法站住腳。有雜草藤蘿的地方還好,憑著我們的身手都能爬上去,遇到陡峭的石壁,只能抓著凹凸不平的地方小心地慢慢往前挪。
財寶動人心,老林和吳章雅也沒有心思採藥了,直奔猛鬼山寨。下午四點左右我們到了蛇腸谷附近,本來是想繼續向前的,但是突然起霧了,四五米外就看不清楚,天黑之後會更危險,於是找了一個地方紮營,等明天再探蛇腸谷。
紮營的地方在一條小溪邊,背靠一塊十多米高的巨大岩石,附近都是松樹,樹身不高,樹枝虯曲,相互糾結連成一片,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就顯得特別黑暗。我雖然有夜視能力,但看不穿霧氣,五六米外就基本看不到了。
吳章雅揀些枯枝生起火來,用一個小鋁鍋裝了水架在火堆上。老林在路上就逮住了一條兩米來長的節節烏(銀環蛇),麻利地用刀在蛇脖子上環割一下,再一刀把蛇頭釘在樹上,,三兩下就把蛇皮和內臟給扯了下來,摘下蛇膽拋給了我。
我苦著臉,在老林怒目逼視下,不得不丟進嘴裡立即吞下。老林自己愛生吞蛇膽,也要逼著我生吞,說是能明目解毒、調補身體。我覺得自己視力已經很好了,沒有「明目」的必要,身體也正常得很不要進補,倒是生蛇膽裡面可能有寄生蟲,讓人心裡發毛。但老林很兇悍,獨斷專行,這種時候當徒弟的不吃也得吃。
蛇肉煮湯本來就很鮮美清甜,只要放一點紅酒就行,不必放其他佐料,否則反而影響了原汁原味。很快一鍋蛇湯就散發出了誘人的香氣,用鮮美的蛇湯拌入炒熟磨細的糯米粉,再加一些白糖,調出來的糊糊堪稱極品。有肉有湯,有米糊有老酒,野營有這樣的享受很不錯了,唯一的遺憾就是霧氣濃重,所有東西都黏糊糊濕漉漉的,讓人很不爽。
老林和吳章邪就像是餓死鬼投胎,沒等蛇肉爛透就開始搶撈,我已經習以為常了,迅速出手,與他們在一起不手疾眼快,可能連湯都喝不上了。
我們正在大吃大嚼,我突然警覺起來,感覺左側遠處什麼東西在盯著我。我突然轉頭,但是那邊沒有任何動靜,松林間除了夜色就是濃霧。
「怎麼了?」老林問,嘴裡還咬著一大截蛇肉。
「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看著我。」
老林皺了皺眉頭:「別疑神疑鬼的,要是有什麼東西靠近逃不過我的耳朵。」
吳章雅道:「也許是只野兔,老林你拿銃去打死了,燒烤一下不錯。」
「哼,就知道吃,這種地方離開火堆是很危險的,可能有老虎、豹子,搞不好還有山魈、野人之類,可不是鬧著玩的。」
「打死老虎才好呢,正愁沒有地方找虎骨,虎皮也可以賣一大筆錢……」吳章雅一邊撕咬一邊嘀咕著。
我換了妖狐英魄之後,感觀極為靈敏,後來練習陰陽訣小有所成,五感和靈覺更進一步,我能肯定剛才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但不能確定是人還是野獸。現在再凝神感應,卻又沒什麼感覺了,所以我也沒多說什麼,繼續吃肉喝湯,再不吃就被老林和吳章雅搶光了。
蛇湯的美味是出了名的,即殺即煮,在野外用山泉水和篝火煮出來的蛇湯更是鮮美清甜到了極點,一小鍋很快就被我們吃得點滴不剩,接著再煮第二鍋。老林是個超級老饕,吃喝很有講究,比如竹筍挖出來超過兩個小時他就不吃了,變味了,他親手做的任何東西都好吃。
此時是農曆六月末,山下天氣極為炎熱,高山之上夜晚卻有些冷,加上霧氣濃重更加陰冷,我們只好靠近火堆取暖,減少些濕氣。這裡離猛鬼山寨還有一段距離,不是鬧鬼區域,所以我們並不擔心。
我一向珍惜時間,盤腿坐好開始練功,搬運靈氣依次序在十二條經脈中運行。師父達到陰陽訣第二層總共用了近二十年時間,按他的推測,我資質好又能得到妖狐的幫助,第二層花五年時間就差不多了。但現在我才練兩年多時間,感覺氣海穴內的靈氣已經有陰陽分離的趨勢了,也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我又超常發揮了。
我每一次練功完畢收功的時候,除了自己採集煉化的一點兒靈氣外,還可以額外得到一點兒純凈的陰屬性靈氣。這應該是我與妖狐靈氣交換的結果,我獲得了一些它的陰屬性靈氣,它也獲得了一些我的陽屬性靈氣,就像一鍋里的水受熱后自動交流以達到均勻受熱。
陰陽訣比道門內丹功法更難煉,難的主要原因就是它要達到靈氣陰陽平衡,但是男人練出來的靈氣必定陽氣重,女人練出來的靈氣必定陰氣重,很難取得平衡。我自己練出來的靈氣是帶陽屬性的,而從妖狐那兒吸收到的靈氣是帶陰屬性的,所以我很容易就達到了平衡,並沒有覺得有多難,也許是真的快要突破了。
我在練功,老林和吳章雅有一句沒一句閑扯著。沒過多久,吳章雅忽而坐起,忽而躺下,有些煩躁不安,折騰了一會兒,他悄悄摸出了一個小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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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母野人
我不知道吳章雅在搗鼓什麼,老林閉著眼睛假寐,突然道:「現在最好不要吃。」
「我,我……」吳章雅有些激動,也有些難受,「這裡很冷,又很潮,我們又帶了酒,夏天可不容易找到這麼理想的地方。」
老林有些惱怒地「哼」了一聲,沒再說話,我則莫名其妙,他們在說什麼啊?
吳章雅小心地把一些粉末倒進酒里喝下,不一會兒就像醉酒了一樣滿臉通紅,精神亢奮,心情激動,把外衣外褲都脫了,一邊大口喝熱酒,一邊說著「想當年」的英雄事迹。
我實在忍不住了,停止練功問:「二師父,他吃了什麼東西?」
老林道:「小孩子不要知道這個,閉上眼睛睡覺,不要理這老賊,更不要跟他說話,否則他會跟你吹牛一整個晚上。」
吳章雅見我開口說話,立即湊了過來,眼光熱切,神采飛揚,要跟我行酒令。我看他精神有點不對頭,想起二師父的警告,急忙閉上眼睛和嘴巴,堅決不開口。
吳章雅開始給我講他的光榮事迹,年少時如何有才學,一語驚四座,他的醫術如何高明,治好了某某疑難雜症之類。此時他的言行與平時完全不同,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眾生皆醉我獨醒的味道,說話之啰嗦類似喝醉的人,但比酒醉的人更亢奮。
這傢伙一定是吃錯藥了!
吳章雅說了半天我沒有任何回應,他覺得沒趣,扯開喉嚨喝起了山歌。他唱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不知是誰編的歌詞,以方言唱起來頗為押韻,朗朗上口,故事生動,但其中有不少頗為曖昧的黃段子,帶著些鄉野的粗俗和豪邁。
深山無人,萬籟俱寂,他那殺豬似的吼聲直令夜鳥驚飛,豕突狼奔,迴音群山響應,不知聲傳幾十里。
唱了半個小時山歌,吳章雅又開始念古詩,一邊念一邊搖頭晃腦手舞足蹈,學起了李白醉酒天子呼來不上船的狂放。
不但是吃錯藥,還瘋了,我相當無語。
吳章雅亂吼亂叫還不過癮,拿了一根樹枝當武器,這裡砍幾下,那裡砸幾下,不停地走來走去,後來好像是走到小溪裡面去泡水了。這時老林才告訴我,吳章雅是吃了一種叫「五石散」的東西?
「五石散?」我有些驚訝,這個名字我是聽說過的,「你說的是魏晉時期文人服食的那種五石散嗎,怎麼到了現代還有?
老林說:「這本來是一種治傷寒的葯,也具有一些壯陽和增強體力的功效,服用后可以讓人精神亢奮,渾身燥熱,身體肌膚的觸覺變得高度敏感,飄飄欲仙,要用泡冷水、吃寒食、喝熱酒、出大汗等方式來發散藥力。有些人吃了之後會狂言亂語,裸衣狂奔,比發酒瘋厲害得多……許多古醫書上都有藥方,煮石道人剛好又懂一些煉丹的方法,就把它煉出來了,這老賊試了幾次就上癮了。」
我終於明白了他們神神秘秘在搞什麼,原來是在煉丹,五石散只是副產品之一。
「你說煮石道人會煉丹?」我有些不信,煮石道人就是以前村裡的老瘋子,沒瘋之前據說是個數學天才,跟燒貢煉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怎麼突然就會煉丹了?
老林壓低聲音道:「他是得到仙人點化的,無師自通,這件千萬不能傳出去,否則會引來大麻煩!」
我立即想到了那天巨雷過後,天空出現的五彩雲氣,老瘋子一醒過來,就立即給自己取名煮石,大徹大悟決定在仙岩隱居,這可不像一個瘋癲多年的人清醒過來的正常反應,只怕真有仙人點化他了。
我和老林聊了一會兒,其實他並不懂煉丹的道理,只是負責採藥和挖礦石之類,只是個打雜的。突然我意識到特別安靜,有好一會兒沒有聽到吳章雅的聲音了,於是叫了一聲:「吳伯伯?」
沒人回應,我再叫一聲,還是沒有人回應,老林急忙跳了起來,抓緊了身邊的火銃:「老賊……老吳,你死到哪裡去了?」
還是沒有人回應,老林也有些慌了,急忙往小溪邊跑去:「死老賊,老奸賊,叫他不要吃了還吃,給淹死了活該!」
小溪的上游有個小水潭,但並不深,老林很快確定水裡沒人,我在附近展開了搜索,附近方圓數十米內都沒有人影。吳章雅瘋瘋癲癲,滿山亂跑,要是出了意外我們怎麼向他家裡人交代?無可奈何,我和老林只能分頭尋找。
霧氣很重,手電筒的光芒也照不了多遠,而且這兒不是古樹密林就是懸崖絕壁,行走困難,不一會兒我全身都被露水打濕了。吳章雅給的驅蛇蟲葯雖然很有效,卻不能驅趕所有種類的毒蟲,我身上到處被叮咬,又痛又癢,苦不堪言。
找了十幾分鐘沒有收穫,遠遠傳來老林的聲音:「先回來,先回來……」
我只好往回走,回到營地發現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少了一個竹簍,老林正鐵青著臉,愣愣地盯著火堆邊一個巨大的腳印。那個腳印踩在木灰上,輪廓清晰,五指俱全,長度差不多有正常人的兩倍!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巨人?」
「這個野人的高度至少有兩米五到三米!」老林臉色非常難看,「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是一個母野人,把老賊抓回去當老公了。我們所有能吃的東西也都被帶走了。」
「啊……」我愕然,如果不是老林此刻非常嚴肅,我一定會以為他在開玩笑。
老林抬頭望向我:「你不信?民國時期,離這裡不遠的白水洋村有一個男人就是被母野人抓走了,關在石洞里用大石板頂住出不來。後來母野人生下了一個毛孩,放鬆了對他的看管,他才抱著小孩逃回了村裡,母野人一直追到了村子的河邊不敢過河,才放過了他。」
「後來呢?」我被這個天方夜譚般的故事吸引了。
「那個毛孩從小力氣很大,兇悍好鬥,後來去參軍立了戰功,榮歸故里娶妻生子,他生的兒子倒是正常人,後來子孫當中有少數身上毛多一些,到現在可能有上百個後代了,也基本正常了。」
靠,還好母野人的省美觀點與人不同,沒有看上我,看上的是吳章雅,否則被迫失身……
老林道:「天這麼黑,沒辦法找,只能等明天早上了,反正母野人要跟他成親,不會很快弄死他的。」
「等到天亮,只怕吳伯伯跟那個母野人已經『洞房』了……」我實在有些擔心,母野人是如此巨大,吳章雅與它親熱時是個什麼樣的場面,能吃得消么?
老林罵道:「TMD,精盡人亡了也活該,誰叫他亂唱亂叫,母野人還以為他是在叫春呢,不抓他抓誰?這老賊有色心沒色膽,讓他搞一次婚外情還真是便宜他了!」
我暴汗,這也能叫婚外情?「二師父,你見過母野人沒有?」
「當然見過,長得跟人差不多,手要長一點,嘴也要長一點,全身都是毛,不過兩個奶子跟女人差不多,沒什麼毛……不對啊,我見到的那個頂多就兩米高,沒有這麼高啊。」
我對老林說的野人沒有什麼具體印象,所以無法想像這個巨大腳印的主人有多高,我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會不會它的腳掌特別大,身體卻不高呢,它們的身體比例可能跟人不一樣,有的地方就把野人叫做大腳怪。」
老林搖頭,但他也不能肯定,其實他心裡很擔心吳章雅的安危,但嘴上卻罵個不停,恨其晚節不保,服食五石散才出了問題。
我只好找話題與他聊天:「二師父,你是在哪裡見到野人的?」
「具體哪個地方我忘記了,只記得那一次我去打獵,路過一片榛子林,發現有一個人在樹上搖榛子,我以為是個賊,想過去逮住他。不料手電筒光一照,卻是個頭髮很長,全身是毛的怪人,看到它一對大奶子我才知道是個母野人。它的速度很快,力氣非常大,碗口粗的樹枝一下就折斷了……」
老林親眼見過的野人不多,但聽過的野人故事卻不少,長夜漫漫,我只能一直聽他講野人的故事了,偶然替吳章雅擔憂一下,怕他吃不消,畢竟母野人塊頭太大了,他也上了年紀了。
天亮后,我們簡單收拾一下,沿著野人留下的些許痕迹向前追蹤。但是讓我們沒想到的是,母野人去的方向竟然是蛇腸谷!
高山之上,早晨本來是多霧的,今天有些異常,一大早在太陽出來之前雲霧就散得乾乾淨淨。這讓我和老林精神振作了一些,大白天進蛇腸谷應該會比較容易吧?
霧氣散開之後,站在空曠的地方可以看到雲頂山的主峰探出了一條支脈,兩邊都是刀削似的石壁,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山峰中間裂開了一條大縫隙,那就是蛇腸谷。
蛇腸谷的入口處也是陡峭的石壁,高約五六十米,經過一些人工修鑿勉強可以攀爬上去,但要是有人守在上面,千軍萬馬也別想攻上去了。即使爬上了那片石壁,還要貼著石壁走過一條兩尺來寬的橫空棧道,再通過一條像是一線天的長長通道才能進入谷內。如此天險絕地,這也就難怪以前的軍閥和土匪對裡面的人無可奈何了。雲頂山氣象條件複雜,常年雲霧繚繞,山谷間氣流變幻莫測,即使是現代擁有了直升機,也不太可能從上方空降。
蛇腸谷內猛鬼橫行沒人敢靠近,但鬼怪可能不影響野人,所以野人把那兒當成最安全的巢穴了。我們急於救回吳章雅,趁著天氣好直奔蛇腸谷入口的懸崖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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