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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差距

     黃永貴步行回青年教師樓,經過行政二區,迎面碰上了從書法協會出來的王橋。他向王橋招手。等到王橋來到身邊,黑著臉道:「你怎麼不打籃球,白長這麼高的個子。」

王橋從雷成處知道了大學輔導員的重要性,在黃永貴面前態度保持良好態度,笑道:「我會打籃球,水平還不錯。」

黃永貴道:「既然會打籃球,為什麼不願意參加新生籃球比賽和訓練?」

王橋知道肯定有人在黃永貴面前說了小話,說小話者十有八九就是秦永高,他實話實說道:「打新生班級籃球賽沒有事前通知,臨時到寢室來喊人。我那天恰好要到書法協會幫助雷主席挑選參展稿件,這是早已經定好的事情,所以沒有去。」

黃永貴與雷成關係密切,知道書法協會即將參展之事,喔了一聲,算是接受王橋解釋,又問:「今天為什麼不參加訓練?」

王橋信心十足地道:「打班級聯賽,不需要訓練。」

黃永貴上下打量了王橋兩眼,道:「敢說這話是真有實力還是驕傲,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話雖然普通,意義不普通。學校最近有意圖組織全校新生籃球聯賽,班級賽是提前練兵。中文系長期被其他系污衊為娘們系,這一次要打個翻身仗,把壓在我們頭上的娘們系的醜陋帽子去掉。你若真有本事,校級聯賽就拿出吃奶的勁。」

「黃老師,現在沒有看到其他系新生的水平,不敢保證拿冠軍,但是打進前三名應該沒有問題。」

「是騾子是馬,得先拉出來溜溜,現在別吹牛。」

「明天我們班要和二班打比賽,我要參加,請黃老師臨戰指導。」

雖然沒有看見王橋打球,黃永貴感受到他的強大自信心,潛意識裡面相信了他的水平,笑了笑,道:「我明天一定來看你打球,希望不要吹破牛皮。」

王橋笑道:「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請黃老師相信我。」

黃永貴經歷過寢室抽菸事件,又聽了秦永高兩次反映,對王橋心裡有了不良印象,今天與王橋面對面談話,對其有了稍不同以往的新印象。

星期二下午,班級聯賽繼續進行,一班對陣二班。

二班攜戰勝四班的氣勢,在賽前發出了必勝一班的口號,男女同學傾巢出動,到球場助戰。相較之下,一班氣勢弱了許多。蔣玲到現場看了以後,趕緊回寢室,將不喜歡打籃球的女同學全部動員起來,在場邊大呼小叫,還未開戰,兩個班級的拉拉隊便碰出火花,都希望在氣勢上壓倒對手。

秦真高越看越沒有信心,問:「唐教練,我們班能贏嗎。」

從體育系請來的唐教練面色黝黑,雙手抱在胸前,神情嚴肅地道:「說不準,得看臨場發揮。打完這場比賽,根據場上情況由呂一帆作訓練安排。」

呂一帆一米七一左右,人高腿長,穿著體育系的舊訓練服,青春洋溢,活力十足。她是校隊成員,球技出眾,但是從來沒有帶過隊伍,這一次是跟著同學唐勇學習指導球隊。

呂一帆對一班隊員同樣沒有信心,道:「黑唐,他們這種情況用什麼戰術?中鋒戰術不行,沒有合適的中鋒;三分戰術,他們球性都不熟,二分都沒把握,更別說三分了;還是普林斯頓戰術、23聯防、1-3-1聯防?

黑唐從大二開始就幫著普通繫帶隊伍,經驗豐富,道:「這些戰術都用不上,在場下練得好好的,上場就亂。經過實踐證明,唯一算得上戰術的是採用最簡單的檔拆,中鋒提上來幫後衛,後衛突破可投可傳,然後就靠體力亂轟。」

呂一帆撇了撇嘴,笑道:「這就是黑唐的帶隊技術啊,沒有什麼科技含量。」

黑唐道:「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我的招數雖然簡單點,可是有效果啊,否則也不會請我來當教練。」

場上隊員開始作準備活動,王橋慢條斯理走進球場。他穿了一身沒有標誌的球服來到籃球場。球服、球鞋是參加曾經參加靜州聯賽時配置的比賽用品,雖舊卻很正規,與班上幾位穿戴業餘的球員形成了不小的反差。

黑唐看見王橋體形和專業穿戴,明顯愣了愣,問身邊的秦真高:「那位是你們班的嗎?怎麼沒來訓練。」

秦真高語帶諷刺地道:「他是我們班上的,自認為水平高,不用來訓練。」

黑唐走到球場邊,拍了拍手,將隊員叫到身邊,安排最簡單戰術。王橋站在外圍,聽著黑臉教練安排,暗自評價:「靠譜。」

呂一帆拍了拍夾板,大聲道:「你們在場上不要慌,聽我指揮。」

王橋認出女教練就是初入校時曾經見過的10號籃球女將,球技著實不錯,人也長得漂亮。

裁判一聲哨響,兩支球隊入場。

黃永貴踩著哨聲來到球場。

從初中開始,王橋參加過無數賽事,這種低級別的比賽讓他沒有興奮點,跟著班隊緩步走進球場。

凡是有強大實力的動物總是充滿自信,行動沉穩,比如動物界中的老虎獅子,無一不是如此。只有處於弱勢的動物才隨時準備逃跑,比如羚羊、猴子。此時王橋行走於班級聯賽上,就如非洲雄獅出現在羚羊群裡。

爭球時,與王橋對峙的二班中鋒神情緊張,全神貫注地盯著籃球。哨聲響起,裁判將皮球拋向空中,二班中鋒正要往上跳起,卻發現籃球已經被敏捷的對手輕輕挑到隊員身前。

王橋接過隊友傳回來的籃球後,運動到兩分線附近,乾脆利索地跳投。籃球刷過籃網,發出「嚓」的一聲響,一班助威的同學興奮地發出喊叫聲。呂一帆是識貨人,猛拍夾板,喊了聲:「好。」

黑唐對黃永貴道:「一班這位中鋒動作標準,絕對經過正規訓練的,打野球的人沒有這個手法和水準。這場比賽沒有懸念了,一班贏了。」

黃永貴道:「王橋果然沒有吹牛皮。」

說話間,兩隊交鋒數個來回,王橋基本沒有使用犀利的突破上籃,只是在兩分線附近接球和投球,動作十分簡單。負責防守的二班隊員明顯跟不上王橋的節奏,總是喘著粗氣,眼睜睜看著籃球「刷」地應聲入網。

20比零,開場不久後形成的一邊倒比分極大地刺激了一班的拉拉隊們,在團支書蔣玲帶領下,「一班,加油」「一班,加油」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半場後,二班個子最高的隊員為了防守王橋,付出大部分體力,直接累癱了,下半場無法上場。

兩隊實力相差太遠,這不是在比賽,是一方在蹂躪另一方。下半場時,比分差距慘不忍睹。兩個班級的加油聲都明顯減弱。一班加油聲弱下來的原因是分數差距太大,用不著加油了。二班則由於分差大而沒有加油的意義。

女教練呂一帆放棄了場外指導,這種分差下,指導失去意義。她和黑唐商量以後,直接將王橋換了下來。

呂一帆打量著喝著礦泉水的王橋,道:「練過?」

王橋點了點頭,道:「嗯。」

呂一帆道:「這種比賽,你沒有必要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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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前三

     比賽結束後,一班同學群情激昂,聚在王橋身邊,一群人有說有笑。蔣玲特意拿了礦泉水慰勞功臣王橋。觀戰的二、三、四班同學則無趣地散開,一班因為有王橋這種超級高手,班級聯賽失去了繼續進行的意義。

黃永貴看到了中文系擺脫「娘們系」的機會,特意把王橋叫到身邊,道:「王橋,打得不錯,沒有吹牛。」

王橋用手臂擦了額頭的汗水,道:「對手太弱,沒有意思。」

黃永貴道:「今年我們要搞全年級新生對抗賽,你有沒有信心。」

王橋道:「因為沒有看到其他系的水平,現在不好說能拿第幾名,但是依據常理來推算,進前三應該沒有問題。」

黃永貴強調道:「我說是的全校,包括理工科。」

王橋道:「如果沒有體育特招生加入,我敢肯定能進前三。」

黃永貴道:「體育系都是內部比賽,不參加系際比賽,如果他們參加,比賽就沒有懸念了。你好好打,爭取把娘們系的帽子撞了。」

95級班級聯賽的組織者秦真高孤零零站在球場邊,他辛苦組織了班級聯賽,風頭被王橋奪走。看著懸殊的紅色比分,看著黃永貴與王橋有說有笑,憂傷地想道:「我辛苦做事,最後為王橋做了嫁衣,真是劃不來,老子不干了。」

「不干了」只是一時憤激想法,黃老師想搞第一屆新生籃球對抗賽,秦真高必須得順著他的心思去做,還得將王橋放到主力位置,否則前功盡棄,他轉身回寢室時,感嘆一句:「人在江湖真他媽的身不由己。」

從這時起,一粒嫉妒的種子埋在了秦真高的內心深處。

不管秦真高是什麼想法,黃永貴是發自內心高興。

山南大學中文系女生比男生多,陰盛陽衰,被好事者稱為「娘們系」。黃永貴最討厭這個綽號,一直尋找「陽剛」的機會,無奈中文系體育人才匱乏,在運動會和專項比賽中總是保持著墊底的位置。這一屆新生報到以後,他意外地發現95級新生中有好幾個一米八左右的高個子,於是產生搞一場山大新生籃球比賽的想法。

具體操作上,黃永貴比較謹慎,他首先利用中文系新生班級籃球聯賽檢驗新生的水平,結果意外地發現了籃球好手王橋。

於是,黃永貴下定決心正式向校方推銷「山大新生籃球比賽」的想法,先找到校團委付遠濤書記,再找校黨委梁柏文副書記,經過數次爭取,校方同意舉辦山大首屆秋季新生籃球聯賽,校團委為主辦方,交由黃永貴具體執行。

副書記梁柏文發了話,黃永貴算是拿到了尚方寶劍,在星期五將系學生會體育部長陶宗和新生四個班長叫到了辦公室,由陶宗負責組織新生籃球隊,籃球隊長由王橋擔任,秦真高負責組織拉拉隊。

得到任務,秦真高略為失落,轉念又想道:「中文系四個班長,黃老師只給我安排了任務,說明我在他心裡還是有地位的。王橋就是新生籃球隊長,籃球打完,他的職務就免了,應當不會成為我的競爭對手。」

想著王橋在同學中的號召力,他開始忐忑不安,到公共電話亭給父親打了電話,談起自己的顧忌。

秦懷彪罵道:「我走時給你留了錢,平時花點小錢請同學、老師吃飯,多交幾個朋友,還怕以後的選舉,你怎麼笨得這麼厲害。我最近手裡事多,過個十來天,我再到學校來一趟,天下沒有不吃腥的貓,老師們都窮,好擺平。」雖然被父親罵了幾句,想到他將要來擺平老師,心裡又踏實起來。

秦真高在校園裡胡亂轉了幾圈,想著拉拉隊必須得有女生,就徑直來到女生宿舍,準備找蔣玲出謀劃策。

女生公寓樓下是個警惕性極高的中年女人,她用雷達一般的眼光掃射著秦真高,粗聲問:「找誰?」

在看門大媽面前,秦真高耍不起威風,恭敬地自我介紹道:「我是中文系九五級一班的班長,想找我們班的團支書蔣玲商量點事情。」

「星期五晚上談啥子卵子工作,想約女生談戀愛就談戀愛,還不敢承認。」看門大媽抬起額頭,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秦真高臊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真是有工作,阿姨,幫忙呼一下。」

看門大媽這才走到呼叫器旁,道:「你女朋友在哪個寢室,叫什麼名字。」她按住通話器,吼了一嗓子:「蔣玲,樓下有人找。」

過了一會兒,蔣玲到了傳達室,冷冰冰地道:「秦真高,找我什麼事情?」

秦真高一本正經地道:「剛才黃老師開了會,學校準備搞新生籃球聯賽,中文系的目標是前三名,黃老師想法是要把拉拉隊弄得有點特色,顯示我們中文系的水平。」

蔣玲是個直性子,氣呼呼地道:「你是班長,我是團支書,第一次我們和三班比賽的時候,你事先不與我商量,也不跟我說清楚是四個班循環賽,害得我興沖沖找三班談三打兩勝制,弄得別人向看怪物一樣看我。你既然這麼能做事,那就自己去組織拉拉隊。」這件事憋在她心頭好些天,今天終於在秦真高面前發洩出來。

「這個女人還要跟我爭領導權,他媽的。」秦真高在心裡罵了一句,臉上還是帶著笑容,道:「這是系學生會體育部的安排,出現誤會確實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四個班打循環賽,系體育部並沒有參加,只是為了熄滅蔣玲的怒火,他將責任推到體育部身上。

蔣玲餘氣未消,「你是班長,是具體召集人,怎麼和你沒有關係。有什麼事情至少可以通知我一聲,別讓我去出醜。」

古代有個「丹鳳含怒」的詞,用來形容漂亮女人生氣。秦真高只覺得蔣玲生氣時特別漂亮,一時之間心神慌亂,囁嚅不能言。

蔣玲發過一通火,胸中些許不快消退了,道:「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溝通。作為懲罰,你得請我們寢室吃飯。」

秦真高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高興地道:「我們兩個寢室是友好寢室,還沒有在一起搞過活動,明天是星期六,我們去爬烏龜峰。」

蔣玲道:「我個人沒有意見,只是一個人不能把所有人的意見都代表了,回去得同姐妹們商量,明天早上再聯繫。」

秦真高興致勃勃地回寢室,宣佈了明天要爬烏龜峰的事。

下午下課以後,王橋抽空到姐姐家去了一趟,回家以後接近熄燈時間,聽聞要和友好寢室爬烏龜峰,遺憾地道:「明天我有事,去不了。如果要湊份子,我照常湊。」

杜建國光著膀子在寢室練啞鈴,道:「蠻哥必須要去,你不去不好玩。」

王橋道:「明天書法協會要到教育廳看展廳,雷主席讓我一起去,我不好推脫。」

秦真高聽聞王橋要與學生會主席雷成一起到教育廳,不參加友好寢室活動,既氣惱王橋不給面子,又嫉妒王橋和學生會主席雷成關係密切。

星期六早上,509寢室男生們興致勃勃再爬烏龜峰。

王橋獨自去了行政二區,在中會議室門口等了一會兒,雷成和韓萍一前一後來到中會議室。三人坐在一起聊了幾句,宣傳部原任部長吳湘也來到行政二區。

中文系本屆學生會是在1995年6月改選,當時吳湘已是大三末期,按照系裡的遊戲規則,她沒有繼續擔任系學生會宣傳部長。只是在黃永貴的建議下,仍然在學生會工作,算是超期服役。

雷成入校時曾經在宣傳部當過幹事,曾是吳湘的部下,兩人關係甚佳。現在吳湘雖然不再任部長,遇到宣傳工作的重大事項,雷成還是最信任吳湘。

「吳湘,給你介紹一個新人,中文95級王橋,書法協會的新人。」

吳湘抿嘴一笑:「我比你先認識王橋,他是我接的新生。」

王橋道:「在山大第一個打交道的人是師姐,所以對山大印象極佳,對學生會幹部有新認識。」

雷成向吳湘介紹道:「那一次書法講座你沒有來,王橋的書法水平受到蔣先生讚揚,在新生中數一數二。」

韓萍道:「不僅是新生,王橋在老生中也算優秀。」她和雷成談戀愛瞞過了大多數人,但是在吳湘和王橋面前卻沒有隱瞞,吳湘是即將畢業的老生,王橋是剛剛進校的新生,彼此沒有利益衝突。更關鍵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彼此看得順眼才會經常在一起相處。

雷成道:「昨天我去展廳,發現展品有些少。等會我和王橋分別補兩個小幅,裝裱後送到展廳。這次書法展代表著山大的書法水平,馬虎不得,等會我們到教育廳最後去看一遍展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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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門衛

     雷成即將進入大四,大四意味著畢業,畢業則必須考慮分配。他打算在半年內發起一到兩場有影響的活動,為畢業分配增添砝碼,書法協會作品展覽是第一場活動。能到省教育廳一樓辦書法展,活動已算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則靠書法作品的質量。在他心目中,書法協會中水平最高的是自己和王橋,因此各寫兩個小幅以增加書法展的含金量。

雷成寫完後,王橋站在大桌前,如練習氣功那般深吸一口氣,想像氣息慢慢地沉入丹田,提筆再寫《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吳湘讚道:「真不錯,王橋是下屆書法協會主席的不二人選。」

王橋狀態極佳,兩幅字都不錯,一氣呵成。

「我猜你們都在這。」陳剛走進辦公室,手裡拿著兩個捲軸。

見陳剛進屋,韓萍不自覺地與雷成拉開了距離。陳剛見桌上擺了一幅字,眯著小眼睛看了看,道:「王橋寫得不錯嘛。這幅字也要展出嗎?」

雷成道:「讓王橋寫了幅字,補點位置。」

陳剛把手裡的捲軸放在桌上,道:「我重新寫了兩幅字,準備替換上次寫的。如果還要補位,這幾幅字都可以用。」

在陳剛心裡,他的字在書法協會中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可是雷成一直不欣賞陳剛的字,認為匠氣太重,靈氣不足,因此在展廳需要用條幅來佔位置時,他選擇了王橋的字。

雷成對陳剛道:「等會我們要到教育廳看展廳,一起去吧。」

陳剛再次指著捲軸道:「我專門送條幅過來,如果需要補位,這兩幅都還行。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們了。」

離開辦公室以後,他臉色陰了下來。王橋這個新生,自以為能寫幾筆爛書法,就開始蹬鼻子上眼,居然要代表書法協會補位置。更關鍵的是吳湘,這個和自己同年級的女生,為人極為狡猾,和黃永貴以及系裡領導關係都不錯,是自己留校的主要競爭對手。大四是過得最快的一年,現在已經是十月份,還有兩個來月就是1996年,寒假過後部分系面臨著實習,這也就意味著分配季到來。擊敗吳湘,這是迫在眉睫之事。

想到這裡,他回過頭朝大門處望瞭望。

雷成等四人已經走出校門,在公交車站等車。

省教育廳與省政府相隔不遠,在幾年前,王橋初中畢業時是作為靜州優秀學生代表曾經到過這裡,這次他是以山南大學生的身份來到這裡。這幾年時間對於教育廳來說極為短暫,對王橋卻有極為特殊的意義,他面臨過生與死的考驗,經歷過復讀班的艱苦,終於夢想成真,成為山南大學的學生。

四人在進入教育廳時遇到了麻煩,門衛根本不看遞過來的學生證,道:「今天是星期天,不辦公,你們進去做啥。」

雷成道:「我們是山南大學的,要在省教育廳底樓展廳做一個書法作品成果展,與辦公室聯繫好的。」

門衛臉色黑黑地道:「我沒有接到通知,上班時間再來。」

吳湘溫言道:「幫幫忙吧,我們大老遠地從山大跑過來,就是看看展場裡面的具體情況。」

門衛是個不解風情的漢子,面對美女軟語相求亦無動於衷,道:「不得行就不得行。」

王橋見門衛手指黑黃,桌上有一個滿是菸頭的菸灰缸,轉身到附近煙攤買了一包雲煙。他徑直走進門衛室,道:「師傅星期天還值班,辛苦了。」門衛正想發作將來人趕出屋,忽然感覺手掌裡多了一包煙,低頭看,是一包還算不錯的雲煙。見來人懂事,臉上黑雲淡了些,道:「是哪個學校,山大的,登記一下,你們進去吧。」

四人走進了安靜的教育廳大門。雷成感嘆道:「真是宰相門前七品官,傳統的門子制度依然暢行於共產黨的機關裡。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在能力範圍內改掉這個陋習。」

到了底樓,四人又傻眼。

雷成看著吳湘,吳湘攤了攤雙手,道:「我上個星期和辦公室崔姐聯繫了,她說底樓展廳從來沒有鎖過,讓我們隨時過來看。」

四人輪流透過展廳大門縫隙朝裡看,縫隙太窄,看不清楚裡面的內容,雷成無奈地道:「今天只能乘興而來,掃興而回,好事多磨嘛。」

韓萍主動道:「明天我翹課,早一點到這邊來。」

正在離開時,王橋在底樓照片欄上忽然看見了林玥熟悉的面孔,道:「稍等,我認識裡面一位同志,我出去打個傳呼,你們在裡面稍等一會兒。」

來到門衛室,王橋扔了一支菸給門衛,道:「我出去打個傳呼,馬上回來。」門衛道:「怎麼這麼麻煩,快點。」王橋聽到門衛說話時帶著些靜州腔,就用靜州話道:「聽你口音,靜州人吧。」

門衛道:「你也是靜州的,哪裡的?」

王橋道:「我是紅星廠的,讀書在靜州一中。」

他鄉遇老鄉讓門衛態度明顯變化,指了指桌上電話,耿直地道:「出去做啥,我這裡可以打。」

王橋啪地打燃火機,給門衛續了個火,道:「沒有想到遇到個老鄉。」

給林玥打過傳呼以後,王橋與門衛聊起靜州這些年發生的事,主要聊黑社會打打殺殺比較刺激的傳聞,聊得口水橫飛。幾分鐘後,電話響起來。

「林姐,我是王橋。」

「這個號碼很熟悉,你是在哪裡打的電話。」

「我在門衛室。」王橋簡明扼要講了展廳之事。

林玥道:「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同辦公室小崔聯繫,她就住在附近,應該能聯繫上。」

王橋放下電話時,門衛態度好得出奇,道:「你認識林處長?」得到肯定答案以後,門衛道:「林處長為人真好,樓裡的當官的見到我們這些保安都是鼻孔朝天,只有林處長每次經過之時都要打招呼。」

雷成在大廳等了一會兒,還沒有消息,走到門口,見到門衛室裡放了一條長板凳,門衛和王橋坐在長板凳上,說說笑笑,吞雲吐霧。

「王橋,怎麼樣?」

「已經聯繫上崔姐,她馬上要過來。」

門衛轉身回屋端了張長椅,道:「平時底樓的那個展廳都沒有鎖,不曉得什麼原因被鎖上,你們坐一會。」放下長椅時,門衛還發了一支菸給雷成。

雷成裝模作樣剛抽一口煙,一位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年輕女子道:「你們是山大的同學吧,你們要辦展覽,我專門請人徹底做了清潔,怕又被弄髒,我才鎖了門。」她又問:「哪位是王橋,你是林處長的表弟。」

王橋道:「您是崔姐吧,我是王橋,今天麻煩你了。」

崔姐笑道:「小夥子人長得帥,又是山大高材生,前途無量。」

展覽廳打掃得很徹底,各項設施都很完備。雷成拿出捲尺,將每面牆上的尺寸都細細地量了一遍,記在小本子上。

崔姐家裡還有牌局,她乾脆將鑰匙交給王橋,道:「我就不在這裡等你們了,辦完了事,鎖門就是,鑰匙放到門衛那裡。」

王橋接過鑰匙,將崔姐送至大門,再次表示感謝。崔姐道:「林處長是我的大姐,你跟我客氣就是見外。」

門衛看見辦公廳管事的人專程來送鑰匙,站在一旁陪著傻笑。雷成、王橋等人從教育廳出來後,門衛拿著剛才收的那包雲煙,挨個發煙,還邀請眾人到門衛室喝水。

走出教育廳時,吳湘道:「王橋,我覺得你很成熟老練,真不像是新生。門衛剛才態度這麼惡劣,你怎麼把他變得像老朋友。」

王橋道:「其實很簡單,這些門衛都是挺正常的人,良言一句三冬暖,再送點好處,拉拉近乎,很快就能和他們打成一片。我來自鄉村,最瞭解和熟悉他們。」

雷成道:「從本質上來說,絕大多數城裡人都來自農村,唯一差別是晚一代或早一代而已。」他又道:「我看你煙抽得不少,還是少抽點,別弄成菸鬼。王橋素質不錯,到學生會以後好好表現,大二可以考慮競選系學生會部長或者主席職務,有了這種經歷對你以後謀職很有好處。上任書法協會會長是歷史系的學生會主席,如今在省委宣傳部很受重用。中文系前任主席分到沙州市委辦公室,至於到各地縣政府機關工作的學生會幹部就數不勝數。」

韓萍打斷道:「王橋才入學,你就別長篇大論了,要留給王橋充分的思考以後發展方向的時間。」

王橋進入大學以後,勸他從政的人不少,比如楊璉等,勸他創業的也有,比如林海等。對於從政還是創業,他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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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鶯歌燕舞

     四人離開省教育廳,來到距離省政府不遠的省美術館,恰好有免費畫展。看罷畫展,吃了街邊小吃,興盡而歸。

王橋回到寢室,屁股沒有坐熱,趙波找了過來,道:「不是我請客,是蘇麗要請客。上次你和教官打架,蘇麗一直記著心裡,說了幾次要請客。」

王橋想著蘇麗多情的眼神,找藉口推脫道:「晚上沒空,已經有安排了。是真話,不騙你。」

趙波道:「你得給我一點面子,完不成蘇三妹的任務,又要挨批評。」

王橋對於趙波在愛情上的愚鈍感到不可思議,旁敲側擊地道:「你和蘇三妹是青梅竹馬,現在關係發展到哪一步。」

趙波摸著後腦勺,苦惱地道:「我們太熟了,反而不好下手。」

王橋道:「這層窗戶紙終究在捅破,你得拿出點男人氣魄,把話挑明了,能成就成,不能成拉倒,現在不明不白沒有意思。」

趙波身體扭來扭去,頗有些不自在,道:「我找機會試一試。」

王橋鼓勵道:「你們這麼熟了,直接說吧,要像個男人一樣。」

下午無事,王橋來到圖書館。圖書館窗明几淨,同學們專心看書,窗外香樟林上的麻雀不停地嘰嘰喳喳,襯托得室內格外安靜。嗅著淡淡書香,王橋心情寧靜,不知不覺看了三個小時。

到吃晚飯的時候,由於婉拒了趙波的邀請,王橋不便回寢室吃飯,他沿著圖書館側面的香樟小道,走出校門。

圍繞在山大校園四周是各種各樣針對學生服務的小生意,從衣、食、住、行到書店、花店,凡是王橋能夠想到的生意都有。其中最火爆的是小食店,從川菜館到拉麵館,至少有四五個菜系的館子出現在山大周圍。

「我必須要做生意,再不想辦法就要坐吃山空、朝父母伸手了。」王橋打定主意要自食其力,一個多月時間過去,還是狗咬烏龜找不到地方下口。

走到左側門花店,一個穿著運動服的女子正在專心致志地扎花,她取了幾枝白色百合花,配上兩枝紅色百合花,再加上四枝玫瑰,手腳利索地將花紮好。旁邊站著一位買花的客人,眼光不停地偷看扎花的女子。

王橋認出了眼前女子,招呼道:「呂教練。」

呂一帆朝王橋略為點頭,回頭喊道:「老闆,收錢。」

從門店深處出來一位精瘦小個子男人,身高只到呂一帆耳朵處,他數了數花籃中的百合花和玫瑰,向顧客報了花籃總價。呂一帆的任務是做花籃,從來不收錢,她走出店門,道:「別叫我教練,直接叫名字就行。你一個人在這裡瞎逛?」

王橋道:「你在花店幫忙?」

呂一帆道:「你們衣食無憂,當然可以安安心心讀大學,我還得賺點小錢,補貼生活,否則就要喝西北風。」這時又有顧客過來看花,她便去招呼客人。

王橋見呂一帆挺忙,打了聲招呼,繼續胡亂逛街。

走回學校,天色已黑,王橋離開香樟大道前段,走到雀湖邊上。湖面泛點燈光,遠處香樟樹被路燈勾畫些朦朧影子,他漫步在湖邊,享受獨處的快樂。

「蠻哥,你怎麼一個在這裡。」湖邊傳來蘇麗快樂的聲音。蘇麗吃了晚飯,來到湖邊唱卡拉OK,剛從香樟大道的中段踏上湖邊小道,她就見到獨自散步的王橋。

王橋外出吃飯主要目的就是迴避蘇麗,豈知躲了半天,居然又在湖邊遇到蘇麗,道:「我在外面吃了飯,回來在湖邊走一圈,幫助消化。」

蘇麗嬌嗔道:「我們要去唱歌,蠻哥必須參加啊。」

趙波、杜建國、柴采、鐘梅等人身影出現在湖濱小道上,杜建國隔著老遠就喊道:「蘇三妹,位置訂好沒有。你是故意逃酒,必須懲罰。」

晚餐時,杜建國豪氣勃發,端著酒杯,一人獨戰美術系所有女生,蘇麗最怕喝酒,淺嘗小半杯,藉著要到卡拉OK訂位置,逃之夭夭。她回家換了衣服,這才慢慢來到湖邊。意外遇到王橋,蘇麗興致格外高漲,用撒嬌的聲調道:「女孩子有遲到的特權,胖墩不能咄咄逼人。」她特意叮囑王橋道:「你不准跑啊,我馬上去訂位置。」

面對面相遇,王橋只得答應去唱歌。等杜建國走近,他問道:「胖墩,你們的活動搞完了,沒吃飯?」

杜建國抱怨道:「下午五點就回來了,大家各顧各,沒有人管飯。」

今天是509寢室與同班蔣玲寢室結為友好寢室後的第一次活動,活動地點仍然是烏龜峰。早上八點出發,由於中途時間沒有控制好,聯繫農家又沒有成功,回來時已是下午五點,女生們累得夠嗆。秦真高提出共進晚餐時,幾個女生乏得腿都提不起,蔣玲揉著腰道:「這一頓飯先欠著,改天再吃。」秦真高看著蔣玲鳳眼裡的笑意,渾身舒坦,豪氣地道:「這頓飯我請定了,只要你們肯來。」蔣玲道:「又不是鴻門宴,本姑娘什麼時候嘴饞了,什麼時候來吃飯,不過時間和地點要由我們來定,到時別反悔。」

秦真高又叮囑道:「蔣玲,記得幫我組織拉拉隊啊。」蔣玲道:「你囉唆,像個女人。」

被蔣玲調侃一句,秦真高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甜蜜。

在爬烏龜峰時,秦真高向女生們談起了新生校際籃球聯賽,女生們對組織新生拉拉隊相當支持,出了不少好點子。得到以蔣玲為首的女生支持,秦真高對組織優秀拉拉隊的信心大增。

吃過晚飯,秦真高來到教師樓,準備向黃永貴匯報組建拉拉隊的思路。

黃永貴正與幾個年輕老師圍在一起喝酒,道:「秦真高,坐下來整兩杯。」秦真高在老師面前頗為拘束,猶豫著不肯坐下來。黃永貴拿著筷子,指著空位,道:「讀大學了,別像個中學生,找我有啥事。」秦真高道:「黃老師交給我組織拉拉隊的任務,我有點想法,向黃老師報告。」

秦真高父母是經過辛苦拚搏的生意人,早年進城時,走街串巷擺攤,後來生意做大了,在城裡置門面,買房子,生兒子。從社會最低層變成經濟上寬裕的生意人,在發財的過程中,他們被各種人欺負過。在兒子成長時,秦真高父母便將「當官」灌輸成了秦真高的理想。秦真高來到大學,開始努力實踐父親傳授的社會經驗和理想。

對於老師們來說,組織拉拉隊是非常小的事情,他們瞧著秦真高一本正經的樣子都覺得無趣又有趣。黃永貴沒有打擊秦真高的積極性,道:「喝兩杯,邊喝邊說。不知道小秦酒量好不好,今天檢驗你的酒量。」

烈酒順著食管一路下行,秦真高感覺腹部升起暖洋洋的一團火,緊張的情緒慢慢消解,再喝一杯酒以後,端起酒杯,主動向各位老師敬酒。敬完一圈,秦真高打著酒飽嗝告辭了諸位老師,邁著還算穩定的腳步走在校園裡。

「這個新生酒量還不錯,至少喝了六七兩酒。」

「現在的學生比我們當年成熟,我們當新生的時候,哪裡敢到老師家裡喝酒。」

「抓學生工作,學生幹部就是牛鼻子,抓好了,事半功倍。抓孬了,事倍功半。我們暫且不管秦真高的能力,這個態度就值得鼓勵。能考上山大,智商肯定不低,至於能力則可以一步一步培養。秦真高是個不錯的好苗子。」黃永貴抿著小酒,自得其樂,在新生中培養得力學生幹部是出成績且減少工作量的重要方法,在座之人都懂,只是操作水平各有高低,他自認為在喝酒幾人中算是翹楚。

在老師們的議論聲中,秦真高身影沒入黑暗中,躲在拐角暗處,心道:「今天我在黃老師面前沒有丟臉,喝醉也值了。」酒意不斷上湧,他「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一股酒臭迅速瀰漫在草叢之中。

大吐特吐以後,秦真高在路邊條石上坐了一會兒,頭腦清醒過來。經過雀湖之時,湖面上燈光粼粼,有著與白天不同的美麗,他大口呼吸著帶著水腥味的新鮮空氣,將酒氣儘量吐出去。

繞湖小半圈,遠處樹林上掛著一串串的閃光小星星,透過小星星可以看到半島卡拉ok廳的閃光牌子。

「小河彎彎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東方之珠我的愛人,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然,月兒彎彎的海港,夜色深深燈火閃亮……」這幾年來,卡拉ok廳以極快速度橫掃山南大街小巷,給全民進行了一場廣泛的音樂普及,在普及過程中,各種各樣的跑音方式折磨著大家的耳朵,偶爾遇到不跑調的,必然會贏得眾多掌聲。

杜建國在平時看上去完全不像個藝術家,誰知拿起話筒後,頓時給人一代宗師之感。他寬大的胸腔天然就是一個音箱,發出強大共鳴聲,十分渾厚。一曲唱罷,如雷的掌聲響起。杜建國優雅地將話筒交給吧檯服務員,交出話筒後,回到人群中,他立刻就由宗師變回了胖墩。

秦真高透過樹與樹的間隙看過去,見到一群男女聚在一起,有杜建國、王橋,法學系趙波,以及幾個花枝招展的漂亮女生。他不願意與杜建國和王橋在這種場合見面,利用樹木陰影作掩護,沿著湖濱道快步離去。

「媽的,我在為系裡拚命工作,這些人鶯歌燕舞,快活得很,這不公平。」

他轉念又想道:「以後大學畢業,我要當大官,讓你們這些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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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舊鄉老友

     走了很遠,秦真高還能聽見音樂聲,燈光倒映在湖面上,閃爍不停。

半島卡拉ok廳裡,幾個女聲開始起鬨,一身紫色長裙的女生柴采道:「王橋敢和教官打架,怎麼唱首歌的勇氣都沒有,今天我們寢室全體女生請你唱歌,必須得唱一首。」

在卡拉ok廳朦朧燈光下,經過精心打扮的蘇麗、柴采、鐘梅等女生顯得既漂亮又清純,既活潑又溫婉,在她們的一致要求之下,王橋拿著歌單尋找自己能唱的歌,翻來選去,點了一首鄭智化的《水手》,這首歌在讀初中時曾經流行一時,廣播天天轟炸,他能完整地唱下來。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王橋唱歌的水平明顯不如胖墩,只是曲調還是基本準確,沒有明顯的黃腔走板,也贏得了掌聲。

兩首後,輪到柴采唱歌,她唱了一首孟庭葦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在讀復讀班時,王橋經常聽到這首歌,在熟悉的旋律中,臉色沉靜下來。

蘇麗走到身旁,道:「王橋,你是男生,得有點紳士風度,請我們女生跳舞。」

王橋將情緒掩藏起來,禮貌地伸出手,將蘇麗帶到了簡陋的小空壩子裡,在音樂和閃光燈打造下,平時簡陋的小空壩子變成頗具校園色彩的校園舞廳。

握著女生細膩的手掌,縷縷若隱若無的女生香氣隨風鑽入鼻孔,王橋頭腦中迸出了「暖風熏得遊人醉」的詩句,他將所有思緒趕走,沉醉於單純輕鬆的浪漫青春之中。

跳舞之時,蘇麗不時仰起脖子,用多情火辣的眼光看著面部線條剛硬又俊朗的王橋。王橋能夠感受到蘇麗對自己的熱情,這種熱情不僅僅是單純的同學關係,裡面包含著年輕女子對異性明顯的好感。

「王橋,你有女朋友嗎?」蘇麗問。

王橋不想給蘇麗機會,但是也不願意撒謊,道:「沒有,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我想進學生會,學校不讚成學生會的幹部談戀愛。」

蘇麗有點失望,又覺得很有希望,道:「我們寢室有女生覺得你很有男子漢的味道。」

王橋道:「謝謝。」

蘇麗又道:「我聽說很多學生會的幹部也在暗地裡談戀愛,我們系的就有,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橋用眼睛餘光看了一眼趙波。趙波正與鐘梅在談笑風聲,快活得緊。

這一曲結束以後,王橋便主動出擊,輪流與蘇麗、鐘梅、柴采等女生跳舞,還主動唱了歌。

回到男生一公寓時,恰好是熄燈時間。帶著酒意的杜建國最為興奮,一路哼唱著「今夜無人入眠」的調子。

寢室裡,室友們正在熱烈議論籃球賽。裴勇作為班級球員談得格外興奮,見王橋回來,道:「蠻哥,聽說要打新生籃球聯賽,你估計中文系能得第幾名。」

王橋客觀地道:「沒有看到其他系打球,不知道底細,難講。」

裴勇樂觀地道:「有蠻哥這種超級武器,肯定能拿前三。」

秦真高道:「系裡很重視新生聯賽,黃老師明天要去找體育系,正式協商唐教練來指導我們。黃老師是希望我們能打第一名,洗刷娘們系的污名。」

王橋心道:「我一直和黃老師有隔閡,關係不融洽,這次籃球比賽是一個契機,爭取能得到黃老師的正確評價。」

果然如秦真高所言,黃永貴為了提高中文系新生隊的籃球水平,特意找到體育系卞主任,請求體育系支援。

這算是半官方半私人的行為,老卞爽快地答應了黃永貴的請求,同意唐勇和呂一帆任中文系新生隊教練,在新生聯賽期間可以向系裡請假。

得到老卞首肯後,黃永貴把黑臉教練唐勇以及助理呂一帆請到辦公室,泡上好茶,道:「兩位教練,你們覺得今年中文系新生水準如何,這次新生聯賽能得多少名?」

體育系同學相較普通系學生更加社會化,在老師面前不太拘束,黑唐接過香菸,道:「按照往幾年水平,中文系能打到八、九名。今年中文系出了一個妖孽,弄得不好能打到前三名。」

黃永貴心知肚明地笑道:「妖孽,具體指什麼?」

黑唐道:「妖孽是指王橋,他的籃球水平比一般學生高得太多了,就算在體育系也能打上主力。」

呂一帆點頭同意這個說法。

王橋能在體育系隊裡打主力,其水平自然不言而喻。黃永貴道:「王橋打得確實不錯,不過進校隊恐怕還有點難吧。」黑唐道:「班級賽水平不高,王橋應該沒有用全力,如果在正規比賽上,水平還要高一些。」

黃永貴欣然道:「唐教練,既然有了種子選手,我們就要爭取更大的目標,能不能拿到第一?」

黑唐道:「這要看其他隊員配合,加緊進行訓練,可能性極大。」

與黑唐和呂一帆溝通以後,黃永貴對於新生聯賽信心倍增,恰好秦真高過來匯報工作,就吩咐他帶話讓王橋到辦公室來一趟,他要親自鼓勵這個妖孽,力爭奪得新生聯賽冠軍。

第一場籃球賽以後,秦真高已經將王橋視為自己的競爭對手,真心不願意他與黃老師過多接觸。可是他沒有理由阻止黃老師召見王橋。

回到寢室,沒有見到王橋,杜建國躺在床上看書。在這一段時間裡,王橋與杜建國猶如孟良與焦贊,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秦真高奇怪地問:「杜建國,怎麼沒有和王橋在一起?」

杜建國光著上身,用手拍打著肥厚的腹部,隨口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和王橋在一起?」

秦真高道:「有事找他,他到底到哪裡去了。」

杜建國道:「他長得有腿,我怎麼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秦真高暗自鬆了一口氣,下午上課時,他到系辦找到黃永貴,道:「黃老師,王橋不在寢室,下午上課也沒有來。」

黃永貴面容嚴肅地道:「現在正值備戰新生聯賽的關鍵時期,王橋跑哪裡去了?你給我盯著他,只要露面就叫到我這裡來。」

秦真高領命而回,他巴不得王橋連逃兩天課,給黃永貴留下點壞印象。

此時,王橋騎著摩托馳騁在昌東縣到舊鄉鎮的縣道上,滿天灰塵與93年沒有太大區別,戴著眼鏡和頭盔依然擋不住無孔不入的灰塵。駛過紅星廠,他沒有進去,而是朝紅星廠附近的場鎮騎了過去。

這次急急忙忙舊鄉有兩件事情,一是花椒已成熟,他要委託馬蠻子採摘,同時用花椒錢抵扣馬蠻子的管理費;二是他對暗洞黑魚還抱著幾分奢望,如果老天有眼,出現奇蹟,羊背砣暗河能夠重新有水。有水就會產出黑魚,他就有了做生意的本錢。

回到姐姐家,取出久不使用的摩托車,到修車店加油和檢查。細緻地做完準備工作後,王橋騎著摩托車開始百里走單騎。從山南到舊鄉,坐客車要轉三次車,而且有時間和班次限制,騎摩托車雖然辛苦,好處在於來去自由,不受限制。

太陽落到山坡頂上時,舊鄉場鎮升起了無數道炊煙,在半山上拖曳,灰頭土臉的王橋出現在舊鄉場鎮。

時間彷彿在舊鄉場鎮停滯下來,場鎮還是沒有任何變化的老房子,人們無論從精神面貌到穿著都一如從前。魏官媽媽面無表情坐在櫃檯前,不知望著什麼地方。商店旁邊的小飯館裡有一桌客人,正在划拳喝酒。

鷹鉤鼻趙海被判刑以後,王橋在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意和舊鄉的一群朋友打交道,如果不是確實有事要辦,很難再回舊鄉。他騎著摩托車直抵小餐館,在小餐館前面停下,揭下頭盔。

「王橋,好久沒有見你。」見來人是王橋,楊關媽媽臉上表情生動起來,大聲地打招呼。

趙勇、李梅、邱大馬等一些留在舊鄉的老朋友聞聲走了出來。趙勇笑道:「今天我就覺得耳朵癢,就知道要發生事情,沒有想到你小子回來了。」

李梅道:「趙勇,你還是讓王橋坐在桌上才問話。有客人來了,是不是加個菜。」

邱大馬嘿嘿笑著,主動對餐館老闆道:「炒個青椒肉絲,再弄兩籠肥腸。」

等王橋落座以後,趙勇道:「蠻子今天不回去吧?喝個痛快。」

李梅道:「呂琪和你好了沒有,她在哪裡?」

邱大馬道:「你在哪裡發財?」

三人幾乎同時發問,王橋道:「那我先回答哪個的問題?」李梅瞪著眼,道:「你們一點都沒有紳士風度,怎麼和女士爭?」

王橋知道回到舊鄉就迴避不了呂琪,道:「呂琪還在廣南。」

李梅著急地問:「那你們好了沒有?」

「沒有。」

李梅好奇心被強烈勾引上來,道:「為什麼沒有好,你們是郎貌女才、天造地設的一對。」

王橋把內心的真實感情掩蓋在平淡的表情中,道:「我們沒有在一起。」

趙勇道:「李梅別問那些酸不溜秋的問題,我來問點正事,蠻子在做啥。」

王橋從口袋裡取出一個校徽,遞了過去。趙勇接近山南大學校徽,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詫異地道:「怎麼是山大的校徽,誰的?」

王橋道:「這是我的校徽,我今年考入山南大學中文系。」

王橋之語如孫悟空的定身術,將趙勇、李梅、邱大馬三人定住,趙勇最先回過神來,道:「我沒有聽錯吧,蠻子考入了山大,還是中文系?」王橋道:「我這是回爐,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沒有必要假冒。」

趙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將幾人嚇了一跳,他抓起酒杯,道:「有出息的人就是有出息的人,蠻子考上了山大,這是我們曾經混社會人的驕傲,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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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羊背砣

     同桌還是幾個年輕人,他們耳朵裡灌滿了王橋痛打牛老七等英勇故事,以及呂琪與王橋在在舊鄉的愛情故事,在他們心目中,王橋是虎背熊腰的大漢,豈知見面才發現王橋是文質彬彬的山南大學生。

李梅指著幾個年輕人道:「留在舊鄉的人都沒有出息,你們幾個學學蠻子,跳出舊鄉天地寬,留在舊鄉只能在小飯館吃豆花飯,喝高粱酒。」

酒至三巡,大家都有醉意。在大家盛情邀請之下,王橋將摩托車寄存在楊關媽媽的小店裡,跟隨眾人來到久違的舊鄉老院。

聊天喝啤酒,兩個小時後,他才告辭離開。

帶著酒意離開學校,走上場鎮公路,回過頭時,他腦中浮現出與在舊鄉的點點滴滴,憂傷和思念如大海一樣湧上心頭。

以前他和呂琪偶爾發現一個融洞,並承包了後山,以種花椒掩護那個能湧出黑魚的暗河。在這期間,與宿敵牛清德以及街上的流氓發生過多次打鬥。

最後一次打鬥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王橋所料不差,靜靜地等了一個多小時以後,屋外傳來了撲通撲通數聲。他料到是牛清德帶人來報復,束緊了皮帶和運動鞋鞋帶,提著水桶來到了大門前。

五條黑影中有三人滑倒在王橋有意製造的濕滑小道上,爬起來時,被摔得七葷八素,銳氣先失。來到了門前,其中一個人伸手就來摸鐵鎖。王橋早就等在門後,他將水桶提在手裡,朝著大門潑了出去,外面的人沒有料到門內會有一桶水潑過來,來不及躲閃,頓時被潑成了落湯雞。

舊鄉雖然在長江以南,寒冬臘月的溫度仍然在零下幾度,被淋成落湯雞的滋味著實不好受。牛清德霸蠻性子顯露無遺,站在門外,破口大罵:「王橋,你給老子開門,今天不弄死你,我不姓劉。」

牛老七最倒霉,剛上坡就摔了一跤,然後從頭到腳又被澆得濕透,冷風過後,牙齒不爭氣地打起抖來。

牛清德就如瘋狗一般,惡狠狠地道:「我們翻門進去,今天晚上一定要把王橋收拾了,否則我們老牛家還有什麼資格在舊鄉混。找兩個人翻門,我們拿石頭砸,打死了我負責。」

王橋頭腦異常清醒,當兩人翻上鐵門時,他意識到守不住門了,劈頭蓋臉地將水潑完,直接退回到屋內,直上二樓。

在上二樓時,他將二樓樓梯的電燈打開。

牛清德爬過了鐵門後,一馬當先朝二樓樓梯衝了過去。

剛到樓梯口,一股瀑布一般的大水從天而降,五人一個也沒有躲過,當先的牛清德和牛老七更是從頭頂到襪子都被冷水打濕。

在樓頂,王橋站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樓梯狹窄處,手裡提著一把鐵鍬,鐵鍬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寒光。他冷冷一笑,用鐵鍬猛拍牆壁,吼道:「誰敢上前來,打死了活該。」鐵鍬拍在牆壁上,發出震耳的響聲,牆上落下了很多粉末,隨風飄蕩。

牛清德是帶著一股怨氣而來,此時站在樓道上,看著王橋毫不退縮的神情,他明白,若硬往上衝,絕對會發生流血事件,這不是流鼻血的事件,而是斷手斷腳開腦袋的大事件。可若是這樣退走,他將在王橋和牛老七等人面前丟了大面子。

牛老七見勢不對,他拉著牛清德,道:「哥,到外面去,我說兩句。」猶豫中的牛清德藉機退了出去,北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寒戰。

牛老七勸道:「哥,好人不跟瘋子斗,今天弄不好要出大事。王橋就是一個瘋子,哥現在有家有業,生活過得逍遙自在,何必跟這個瘋子打鬥?」

牛清德打了一個噴嚏,道:「我就不信,在舊鄉治不了這個小崽子。」

牛老七跟著打了個噴嚏,勸道:「這個小崽子在舊鄉,我們還愁找不到教訓他的機會,現在大家的衣服都打濕了,再弄下去,全部要得病,趕緊回去,再拖下去小事變大事了。」

牛清德徹底清醒了過來,猛地打了一個噴嚏,道:「今天就便宜了他,我們退吧。」在離開之前,牛老七為了顯示他的地痞勁,跑到王橋屋裡砰砰亂砸一氣。

王橋原來的計畫是將牛清德逼走就完事,沒有料到牛老七居然砸東西,他火氣上衝,蠻勁大發,打定主意跟這群人不罷休。

牛老七將王橋的屋子砸了個稀巴爛,得意揚揚砸鐵鎖時,隱忍多時的王橋衝了出去,他是打定主意下狠手,就悶頭衝了出來。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打人的人也不會亂喊亂叫,只聽得一聲悶響,一個混混的大腿被鐵鍬拍中,慘叫一聲,抱著腿在地上鬼哭狼嚎。

王橋一擊得手,迅速跑回到樓梯最窄處。他打人時倒拿著鐵鍬,實際上是用木棍打人,這一棍敲在對方的小腿骨上,硬碰硬,小腿不斷都要痛得脫層皮。

牛清德此時是騎虎難下,他深刻體會到王橋的難纏和凶狠。他帶著刀,站在樓梯下與王橋對峙,卻沒有再踏上樓梯的勇氣。這時,牛老七走過來,道:「哥,鎖砸開了。」牛清德道:「腿斷了沒有?」牛老七暗自慶幸:「還好,沒有斷。」牛清德狠狠地看了一眼王橋,雖然心有不甘,還是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走。」

王橋眼見牛清德退走,蠻勁發作,提著鐵鍬抄小路追了上去,埋伏到一個三岔路口。牛清德等人離開了羊背砣,他們的衣服全被淋濕,在冷風下牙齒發抖身體發顫,小腿被砸中的那個混混走在中間,一瘸一拐,罵人時猶帶著哭腔。

第四人走過三岔路口以後,王橋從竹林中衝了出去,對準最後一位混混就是一棍打去,這一棍不是迎面打在小腿骨上,而是拍在小腿肚子上。被打中的混混號叫著撲倒在地上,等到其他人回過神來,王橋早就在黑夜的掩護下,不見了蹤影。

牛清德被弄得欲哭無淚,暗自叫苦,開始後悔今天晚上的行為。附近院子的看家狗聽到響動,狂叫起來,狗叫聲如星星之火迅速蔓延,沿途院子裡的狗都跟著叫了起來,還有一條狗叫得如狼嚎。

五個人渾身凍得發僵,狼狽不堪往回撤,此時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趕緊回到鎮上,換上乾衣服,至於報仇,那是以後的事了。

王橋沒有罷手,他如野狼一樣緊緊跟著五個侵略者。在一條長田坎處,他再一次抄近路趕到了五人前方。

王橋以百米賽的速度衝了出去,對著最後一人猛地一推,然後轉身就跑。撲通一聲響,牛老七摔進了冬水田裡。跑了一段,王橋一頭鑽進附近的林子,沿著小道又爬上一處小土坡。站在小土坡上,他看見了落水之人從冬水田裡爬了起來。這是他能實施的最後一次襲擊,再往前走,就到舊鄉場鎮邊緣了。

牛老七渾身濕淋淋地從水田裡爬了起來,滿身是泥,長吁短嘆地對著牛清德道:「哥,這人已經瘋了,以後我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要不要得?」牛清德轉過身,望著黑暗處,狠狠地跺了跺腳,一言未發。

回到家裡,他鐵青著臉,對老婆道:「啥都別問,趕緊給我燒水,我要洗澡。」換掉了濕衣服,裹在大衣裡,仍然牙齒不停地打戰。等到老婆燒好水,他就去衛生間洗澡,脫下衣服一看,前胸有大塊的青黑腫塊,摸著就疼。

洗完澡,喝了杯自制的藥酒,這才上床睡覺。

在舊鄉這種山鄉小鎮,有點錢的人都喜歡泡點舒筋活血的藥酒,藥酒用材越高檔則越有身份。牛清德的藥酒裡有五步毒蛇,還有海馬,算是土洋結合,中西合璧。

半夜裡,牛清德不停地做著噩夢,在夢中,王橋五官扭曲如鬼子,提著一柄鐵鍬要殺人,他使勁地想跑,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最後,雪亮的鐵鍬砍進了腦袋之中。他從夢中被驚醒,睜眼看見老婆關切的眼神。老婆伸手摸了摸牛清德的額頭,道:「你發燒了,還說胡話,有誰要殺你?」牛清德自己摸了摸額頭,也覺得燙手得緊。

而在羊背砣,王橋裹了床被子,提著鐵鍬坐在樓梯口,眼睛盯著任何人想上來,都要有一次血拼…….」

天色漆黑一片,沿途看院狗不停狂叫,一如兩年前的情景。繞過羊背砣院子,到馬蠻子院子時,一隻大黃狗撲了出來,王橋噴著酒氣,喊了一聲「滾」。大黃狗身形明顯停了下來,尾巴猛地搖晃起來,撲到王橋腳前,用頭不停地蹭著其大腿。

「這個狗東西,還記得我。」王橋在羊背砣院子時,與馬蠻子經常握酒言歡,時常喂食這條大黃狗,算得上老朋友。他俯下身,撫了撫大黃狗,走進院子。

「哪個?」窗裡傳來粗聲。

「我,王橋。」

屋裡燈光打開,隔了一會兒,嘎的一聲響,客房門打開,馬蠻子粗豪地道:「婆娘,起來弄點吃的,蠻子來了。」

「不用,我和趙勇他們吃過。」

「我要和你喝酒,喝個安逸。」馬蠻子又吼:「懶婆娘,搞快點,炒幾個雞蛋,灶頭老臘肉割一塊。」他將王橋拉近屋,在堂屋坐下,抓了一把花生,用粗碗倒了酒,在昏暗燈光下,開始碰碗。

大黃狗激動得在屋裡竄來竄去,等待主人扔下來的熱食。

「我才喝了酒。」

「你是王蠻子,到我馬蠻子家裡來是看得起我,一定要喝。」

「好吧,喝完好好睡一覺。」

等到馬蠻子婆娘炒了雞蛋過來,王橋和馬蠻子已經喝了一大碗酒,馬蠻子婆娘不停使眼色,馬蠻子只當沒有看見。

吃完臘肉、雞蛋,王橋只覺酒精不停地朝大腦進攻,頭腦昏昏,即將到達醉酒邊緣,他捂著酒碗,道:「酒不喝了,我方便一下就上床睡覺,花椒地的事情明天說。」

馬蠻子正要說耿直的話,被婆娘一把扯住,然後馬蠻子婆娘道:「你們都睡,有啥事明天說。」

王橋在院子角落嘩嘩方便後,站在羊背砣院牆邊,探頭朝裡看。羊背砣學校二樓上安裝著一盞昏暗路燈,在濃重霧氣下,如鬼火一般暗淡和幽深。二樓頂上豎著一個大桶,這是王橋當年為呂琪建造的簡易淋浴設施。建成這個設施以後,他和呂琪能在偏僻舊鄉洗上簡易淋浴。為了這件小事,兩人興奮了許久,似乎覺得羊背砣生活有了許些色彩。

看著淋浴桶隱約的輪廓,位於舊鄉的王橋突然格外思念遠方的呂琪,暗道:「我為什麼不能去廣南尋找呂琪,講一講在第三看守所的苦,問一問她為什麼離我而去。」隨即又想道:「這樣做有意義嗎,她有了親密男友,我何必去討人嫌。」

在圍牆缺口站了一會兒,心情憂鬱的王橋回到馬蠻子客房,用井水沖了腳,倒床就睡。床上異味被酒精驅散,一點都沒有影響他睡覺。

第二天天未亮,王橋獨自進入暗洞,遺憾地發現溶洞暗河只剩下淺淺一股流水,老河道留下幾條黑魚的白骨。通過暗洞黑魚賺錢的希望被毫不留情擊碎,他只得借錢來啟動還沒有想好的生意。

山坡上,在馬蠻子夫妻的看護下,花椒林長得極好,小苗子已有近人高,腕口粗,花椒特有香味瀰漫在空氣中。在山頂上默坐一會兒,馬蠻子和他老婆跟了上來。王橋知道馬蠻子的心思,不等其開口,道:「馬蠻子,我平常不來,這片花椒都是你來照顧,長勢很不錯。我這次來就是和你商量此事,以後由你來採摘花椒,管理費、承包費由你來付,我啥都不管。」

後坡花椒進入豐產期,每斤鮮花椒收購價在五六塊錢,扣除管理費和承包費,這一片花椒每年有五六千塊錢的賺頭。馬蠻子婆娘知道王橋不可能常來,一直想把這塊花椒轉租過來,她的理由是:「沒有我們倆人,王橋的花椒顆粒無收,憑什麼我們費力打工,他啥子都不干就賺錢。」馬蠻子不同意,理由是:「這裡的花椒本身就是王橋種的,他請我們兩個幹活給了工錢,你怎麼黑了良心。」為了此事,夫妻倆吵架無數次,馬蠻子喝醉酒後痛打過她老婆,這才相安無事。

今天聽到王橋如此耿直,馬蠻子倒覺不好意思,只是七八千的賺頭讓他無法抗拒,搓著手直道:「蠻子,這怎麼好。」

王橋說了實話,道:「我根本沒有時間來管,沒有你們,這片花椒林只能廢掉。或者你們兩人管理松一點,花椒林也沒有這麼好的收成。」

馬蠻子婆娘恭維道:「王蠻子在外面找了大錢,當然看不起花椒林這點小錢。」

王橋又道:「我話要說到前頭,這片林子的經營權還是我的,只是暫時交給你們夫妻倆來管理,我什麼時候回來,這片林子就得交還給我。」他這麼說,還是寄希望暗洞重新出現大流量地下水,那時候黑魚自然會重新出現。

馬蠻子婆娘道:「我們沒有想要你的林子,能做幾年算幾年。」

王橋急著回去上課,也不多講。到馬家喝了紅苕稀飯,啃掉兩個老窖饅頭,揮手告別馬蠻子夫妻,騎著摩托回省城。

一路疾馳,回到山南已是十一點鐘,王橋將摩托車放回姐姐家,坐公交車回到山大。

舊鄉和山南大學,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看著山大的燈光,王橋感到一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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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交流

     慶祝收藏過萬,特多發一章。

另外,如果喜歡《靜州》,麻煩幫助小橋把本書介紹給您的一個朋友,拜託!

寢室裡的同學都圍在桌前吃飯,樓道充滿食堂飯菜特有的混合香味。

杜建國買了一份粉蒸肉,吃得滿嘴流油,道:「你跑哪裡去了,黃老大有事找你。」

王橋道:「黃老大來過?」

「沒有,秦大班長說是黃老大要找你談事呢。今天上課點了名,有五個人沒去,付老師在辦公室發了火,把逃課名單也交給黃老師。」杜建國又提醒道:「今天輪到黃老師在一食堂值班,維持秩序,你到二食堂去打飯,免得在食堂碰上當眾被批。」

秦真高洗碗回來見到王橋,也沒有急著說黃永貴找他之事。他慢條斯理地把碗回儲物櫃裡,等到王橋詢問,才道:「黃老師要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什麼事情不清楚。」

王橋暗自琢磨:「黃永貴找我做什麼?我得為缺課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一直在尋找與黃永貴建立聯繫的機會,只是兩人之間沒有發生什麼交集,暫時按兵不動。如今有事情發生,反而是一件好事,可以通過事件加深聯繫,他決定不迴避矛盾,直接到一食堂打飯。

學生一食堂,黃永貴臂上戴著紅袖章,正在帶隊維持食堂秩序。隊伍前面還有幾位學生會治檢部的學生幹部,同樣戴著紅袖章。

黃永貴遠遠見到王橋,招手道:「你過來。」

王橋拿著碗筷快步走了過去,招呼道:「黃老師,你值勤啊。」

黃永貴沉下臉,訓斥道:「今天為什麼逃課?你進山南大學是什麼目的,難道是為了逃課。山大出來的學生,有的成為國家棟樑,有的成為社會負擔,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王橋沒有辯解,平靜道:「家裡有點事,回去處理了,結果沒有及時回來。這次錯了,下次改正。」

黃永貴原本想是給王橋一個下馬威,只要王橋狡辯,就藉機狠狠地訓一頓,先抑後揚,免得這位籃球高手尾巴翹上天。誰知對方不慍不火主動認錯,他失去大動干戈的理由,道:「你去打飯,下午到我辦公室來。」

「我第一節有課,下課以後到辦公室嗎?」得到肯定答覆以後,王橋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回到打飯的長隊之中。

寢室裡,諸人都在午睡,秦真高咬著鋼筆在思考,桌上鋪了一張紙,正在照著樣本寫入黨志願書,王橋進門後,他將寫了小半部分的入黨志願書放進抽屜裡。

王橋已經見到秦真高匆匆朝抽屜裡塞東西。他不喜秦真高小家子氣,故而沒有搭腔,安靜吃飯。

秦真高在父親的指點下,準備在今天下午上交入黨志願書,主動向黨組織靠攏。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從抽屜裡拿出志願書,夾在課本裡,提前來到下午上課的教室。

下午第一節課結束,王橋來到中文系辦公室。

相比上一次在學生一食堂時,黃永貴態度要和藹得多,道:「坐吧。你沒有讀過高中?」下午時,他特意查看了王橋檔案,意外地發現王橋居然沒有讀過高中,這讓他非常驚訝。

「那是年少時闖出來的禍事,高一上期為朋友。。。。。」

王橋簡要講述了從高一退學以後的經歷,只是省略掉山南第一看守所的三個月。那一段經歷對於王橋來說刻骨銘心,但是在不瞭解內情的外人面前被關進看守所畢竟是不光彩的事,既然此事沒有進入檔案,他就不必在官方面前談起。

「你到了廣南又做過什麼?」

「當醫藥代表,倒是能賺錢,可是後來人生陷入了迷茫,又遇到一些特殊的事情,就回到了靜州。從小我就有讀大學的夢想,所以選擇了復讀,在靜州一中復讀了一年,考到了山大。」

「闖禍、退學、醫藥代表、復讀,你的經驗可比一般同學豐富。當初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有故事呵。」得知王橋沒有讀過高中,只讀一年復讀班便考上山南大學,黃永貴頓時動容,他出自工人家庭,家庭環境一般,為讀大學也頗愛折磨,他態度平和下來,道:「今天逃課具體是什麼原因?」

王橋誠懇地道:「我在廣南當醫藥代表期間,有一段時間遇到那邊反商業賄賂,我就和另一個朋友臨時回到靜州。我和那個朋友租下了在紅星廠附近的舊鄉的後山旱坡,當時種了不少花椒樹。由當地村民幫助看管。我現在讀書,那位朋友也不在靜州,所以我就回舊鄉是處理花椒樹。和村民談好協議後,緊趕慢趕,還是誤了課。以後我若是有事,會記得請假。」

在中文系辦公室裡還坐著另一位教古漢語的老唐,他原本在看書,聽到王橋和黃永貴對答以後,思路就從書本中跳了出來,突然插了一句,道:「你是定風波?」老唐是書法協會顧問之一,對新生王橋的送展作品印象極深,當王橋在黃永貴面前自報家門時,他便對《定風波》的作者有了興趣,今天終於見到了真人。

王橋道:「是。」

老唐道:「不錯,不錯,我一直在想寫出定風波的新人是什麼樣,今天終於見到了,找個時間切磋。」

王橋道:「唐老師,我要向你請教。」

老唐道:「你認識我。」

王橋道:「你是書法協會的顧問,我當然知道,我正準備再寫幾幅作品,再聽唐老師的意見。」

黃永貴聽到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道:「你們兩人打什麼暗語?」

老唐沒有直接回答,道:「你這個學生是書法小家,值得培養。上課去了,你們慢聊。」

老唐出門,黃永貴認真打量王橋,道:「能入老唐法眼,你的字應該寫得不錯。今天不說書法的事情,中文系在體育項目上素來偏軟,被人稱為娘們系,今年我想打一個翻身仗,你作為新生籃球隊的隊長,有沒有把握取得第一?」

王橋道:「中文系新生打籃球基礎一般,不過其他系也好不到哪裡,取得第一很有希望。如果要取得第一,我有幾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別掉書袋,有什麼事說說。」黃永貴原先認為王橋是一個桀驁不馴的愣頭青,所以屢次用嚴厲的態度給其下馬威,經過此番談話以後得到完全不同的結論:王橋是努力向上的草根青年,經歷遠比一般學生豐富,為人處世有分寸。

王橋侃侃而談:「中文系新生隊不僅要取得前三名,而且要贏得漂亮。第一個建議應該統一服裝,印上中文系95級聯隊的字樣。著裝整齊,自然氣勢如虹……」

「沒有問題,那第二個條件。」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打到第一名,應該有相應的獎金,比如獎一百,或二百,第二名獎多少,這個由黃老師來定。」

「這個暫時不定,還有沒有?」

「第三,中文系新生隊在正式打比賽前,與體育系的班隊悄悄打三場熱身賽,提高對抗能力。」

「同意。」

「第四,要出奇制勝則需要一場暗戰,所有準備工作都要秘密進行,到時有石破天驚之效。」

「這個不必,新生聯賽要有效果,各支球隊都要有水平,我們的肚量不必太小。」黃永貴是想讓校級領導注意到全校新生聯賽,若是只有中文系一枝獨秀,整體水平差了,反而不美。

第四條建議被否定,王橋暗道:「黃永貴接受學生家長吃請後任命秦真高當班長,是一個很世俗的人。從今天的談話來看,他的水平和胸襟都還不錯。」

「前三條意見我大體同意,你的主要職責就是專心把球隊抓起來,其他幾件事情由秦真高來抓。」黃永貴也在暗自將王橋與秦真高做比較:秦真高作為班長,盡心盡職,任勞任怨,為了籌辦新生聯賽費了不少腦筯,只是在同學中威信少一點,組織能力似乎也不夠。王橋經歷豐富,個人能力強,只是對班級事不甚熱心,性格亦強,還需要敲打和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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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一戰成名

     作為輔導員,要管理好幾百名意氣風發的大學生,還真得有些手腕。

有的輔導員是作清流狀,基本上不管事,讓大學生們自行發展,自己則抓緊時間做自己的事。在山南大學裡不少輔導員都是用的這種方式,頗為自在。有的輔導員事無鉅細一一操勞,累得半死,效果並不比清流狀輔導員好。黃永貴胸有抱負,想做大事,自然不會作清流狀,也瞧不上事事親為的人,在新生中培養學生幹部是最佳辦法。

王橋能力強,就讓他去帶球隊,真刀真槍地干。

秦真高任勞任怨,就讓他去做具體事情,免得老師費心費力。

想通了這一點,等王橋離開後,黃永貴又將秦真高叫到辦公室,細細叮囑一番。

走出教學樓,秦真高好不懊惱:「王橋終究還是進入黃永貴視線,自己為了新生籃球聯賽忙忙碌碌,白白辛苦一場。」

懊惱歸懊惱,秦真高還是認真辦理黃永貴交代的諸多雜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女生公寓找蔣玲。

近十分鐘,蔣玲這慢條斯理地下來。秋風起,將她一條黃裙吹得飄逸動人。美麗的團支書來到面前,秦真高沒來由覺得呼吸發緊,道:「我剛從黃老師辦公室出來,有事想找你商量。」

蔣玲道:「很急的事嗎?」

一陣風來,淡淡的香味沁入鼻端,惹得秦真高心猿意馬,他咳嗽幾聲,掩飾自己的失態,道:「班級聯賽很快就要打完了,學校要搞校級新生聯賽,中文系新生實力強,是爭奪冠軍的熱門人選,黃老師要求我們把拉拉隊搞好。」

蔣玲正在寫信,被叫下來頗有幾分不耐煩,道:「這事早就講好了,到時肯定能組織好,你怎麼這樣囉唆,還有其他事情嗎?」

秦真高在團支書面前越來越沒有脾氣,且耐心極好,道:「拉拉隊的情況與我們以前的設想稍有不同,黃老師提議要弄成NBA那種能跳舞的那種,在中文系方陣面前做現場表演,健身操教練只有體育系才有,我想和你一起到體育系找表演教練。」

蔣玲性格外向,活潑大方,接受了這個建議,道:「好啊,找專業教練來編排,比我們自己瞎琢磨效果好得多,什麼時候去?」

秦真高道:「現在就去。」

蔣玲開玩笑道:「我還沒有吃晚飯,去完體育系後你要請客,而且不能算作上次的。」

秦真高家中有生意,囊中不羞澀,豪氣地道:「想吃什麼?我安排。」

蔣玲道:「還沒有想好,等會再說。」

兩人來到體育系,找到了黑唐教練。黑唐教練帶著兩人找到呂一帆,很快把事情談妥。

走出體育系,沿著雀湖回公寓,秦真高腦子沒來由想起王橋與美術系女生鶯歌燕舞的情形,道:「在雀湖有一處半島卡拉ok廳,旁邊有一家吃魚的店,味道還不錯。」

蔣玲沒有推辭,和秦真高一起來到魚店。

點了水煮魚和兩樣小菜,兩人坐在湖邊看風景、喝茶,再吃飯。沿著湖邊來來往往有不少散步的情侶,浪漫、閒適。秦真高暗道:「如果不想著混個一官半職,與蔣玲在大學裡談談戀愛,才是真正的人生快事,只可惜熊掌和魚不能兼得。」隨即又想道:「只要悄悄談戀愛,不讓老師發現,也就沒有問題,很多人都這樣幹,為什麼我要老老實實。」

吃過晚飯,秦真高將蔣玲送到樓下,道:「系裡很重視這場比賽,請了教練,組建拉拉隊,還要打熱身賽,萬事俱備,就看王橋幾個演員能不能把戲演好。」在他內心深處隱隱希望王橋把事情搞砸鍋,當然這句話絕對不能說出口。

蔣玲挎著包走上石梯,回頭道:「我對王橋有信心,他的球技真的很出眾。」

秦真高不由得生出妒意,道:「球技再出眾,不加強訓練,在正式比賽時也發揮不出來。」

隨後一段時間,王橋的表現大大出乎秦真高預料,他恢復了在初中和高一時打籃球的勁頭,大部分課餘時間都泡在球場上,在黑唐和呂一帆的幫助下,很快就恢復到巔峰狀態。

中文系新生比賽的桂冠沒有懸念地落到了一班頭上。

隨後按照計畫,新組建的中文系九五級年級隊和體育系班級隊打了三場熱身賽。

體育系班級隊素來強於普通系冠軍隊,中文九五級聯隊多數隊員自信明顯不足,在王橋鼓勵和帶動下,三場比賽都打得難解難分,分差始終沒有拉開。雖然中文九五級連級隊最終三仗皆敗,但是同學們信心大漲。

山南大學正在籌建參加全省大學生聯賽的新球隊,體育系卞主任無意中瞧見中文九五新生隊與體育系班級隊的熱身賽,暗自將王橋排進校隊大名單,打破了校隊十餘年全部由體育生一統天下的局面。

經過一個多月磨合,換上新隊服的中文九五隊在黑唐和呂一帆的指導下,一板一眼有了正規軍的架勢。

烏合之眾要變成紀律部隊是難事,但也有規律可循,否則軍訓十來天的時間根本無法將一群高中畢業學生訓練成像模像樣的准軍事化隊伍。其中有兩個必不可少的步驟,一是統一服飾,團體精神形成需要有一定儀式,服飾統一是儀式的一部分,通過統一服飾等方法可以讓一盤散沙的人群形成認同感,有了認同感就意味著團體初步形成;二是一套行動準則,行動準則是系統工程,往往很複雜,籃球隊這種小集體則相對簡單。

校級新生聯賽最後確定在十一月底開打,十一月底還算秋高氣爽,正是開運動會的好時光。

中文九五隊從整體實力上與其他隊伍相差不大,因為有心算無心,提前做了相當細緻的準備工作,加上有超級尖刀選手王橋,聯賽開始便佔據明顯上風。

副書記梁柏文在幾位下屬陪同下,觀看新生聯賽第一戰,開場不久,他點評道:「我記得法學系籃球水平還不錯,怎麼這一次被中文系打得潰不成軍。打得不好也就罷了,怎麼服裝都沒有統一,隊員們各穿各的衣服,花裡胡哨,哪像一支球隊啊。」

法學系劉主任解釋幾句,回頭瞪了站在一旁的文征途。

文征途和黃永貴都是年級輔導員,住在樓上樓下,關係極熟。文征途用手肘敲了敲站在一旁的黃永貴,道:「你怎麼不早點打招呼,搞突然襲擊,讓法學系丟了臉。」

「校團委要搞新生聯賽,兩個星期前就通知了。」黃永貴看著場裡一邊倒的局勢,嘿嘿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中文系輸過好幾回,只是法學系這次輸得有些慘。」

梁柏文將黃永貴招到身前,指著王橋道:「十號是特招的?」

黃永貴掩飾著內心的得意,道:「十號叫王橋,不是特招生,正招生。」

梁柏文點頭道:「今年中文系人才濟濟,你要好好帶隊伍。」

黃永貴一直想到校團委任副書記,現任校團委書記年齡偏大,轉崗是這幾年的事,他若當了空缺已久的副書記,下一步運作校團委書記便順理成章,誰知,梁柏文副書記話裡有話,似乎要斷絕進校團委副書記之路。坐回到文征途身邊之時,暗道:「難道我操之過急,弄巧成拙。」本場比賽結束以後,他昂揚的心態慢慢下降,變得悶悶不樂。

回家以後,黃永貴將思路重新捋了一遍,然後將家裡的靜州陶制土酒取了出來,對老婆道:「我找梁書記喝酒去。」

梁柏文是中文系前任主任和黨總支書記,與黃永貴非常熟悉,工作時是上下級關係,平時喝酒打牌也算是哥們。隨著梁柏文官越當越大,大家在一起廝混的時間漸漸少了。此時有事,憑著老關係,相信梁柏文也不會介意。

進了梁家門,梁柏文悠閒地坐在客廳看電視,飯桌上擺著涼菜,梁夫人正在廚房裡忙活。

「嫂子,我來蹭飯。」黃永貴進屋先到廚房報到。

梁夫人道:「老梁回來就說,你肯定要來家裡吃飯,還要拿瓶靜州老陶。」

黃永貴略有些尷尬地將靜州老陶放在桌上,道:「沒有預約就到領導府上,心裡實在忐忑,拿瓶老陶來壯膽。」

梁柏文笑道:「我喝過茅台、五糧液、汾酒都許多名酒,這些酒是名酒,名酒自然有名酒的道理。我是老土冒,喝了許多名酒,還是覺得我們以前喝的老陶土壩酒好喝,純粹高梁白,味道地道。」他指著黃永貴道:「上回你說沒有老陶土壩酒了,不老實。」

黃永貴解釋道:「這是剛託人從靜州帶回來的,上次確實沒有。」

開了老陶土製酒,酒香如被釋放的妖怪,迅速將房間佔滿。梁柏文喝了一口土酒,享受了一塊白斬雞,道:「你想去校團委,我斟酌再三,覺得不合適,你還是安安心心留在中文系。」

黃永貴苦著臉道:「在中文系幹了八年時間,抗戰都結束了,我還沒有走。」

梁柏文道:「中文系在山大是老牌系,按大學改革的必然趨勢,以後應該改成學院,還得充實大量人力。你留在中文系可以任副主任,兼黨總支副書記,這樣業務上能提高,抓學生工作也順理成章。」

失去了到校團委當副書記的機會固然可惜,可是換回副主任兼黨總支副書記,也不算多忙一場。黃永貴恍然大悟,道:「梁書記早就運籌帷幄,害得我鬱悶半天。」

梁柏文哈哈笑道:「不如此,喝不到你藏的老陶土壩酒。這只是我的想法,正式任命還得孫校長點頭。」

從梁家出來以後,黃永貴一掃先前的煩悶,默默想著心事,背著手在校園裡轉圈。大學畢業留在校園,轉眼就七八年時間,他由一位稚氣青年變成三十男,大好青春歲月在校園裡消磨,如今終於夢想成真,由普通的輔導員邁入了中層幹部行列。踏上中層幹部行列,向上的道路就算打開了。

俗話說,新官上任要三把火,新生聯賽勉強算是第一把火;第二把火就應該是中文系學生幹部的選拔,以前中文系學生會幹部和幹事都是經報名後,直接依照學生特長錄用,他想改革一次,凡是錄用都要搞競爭演講,由大家評分產生;第三把火是應該搞一個有新意的大型活動。

新生聯賽於12月初結束,中文系大獲全勝,以不敗戰績和大比分勝利奪冠,一掃「娘娘系」的萎靡不振。

王橋一戰成名,成為全校新生中的風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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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砸中

     新生聯賽取得冠軍當天,校黨委會研究通過了黃永貴的任命。

正式任職文件出來以後,黃永貴將自己的想法向系主任楊名作了匯報,楊名更關心學術,對學生工作並不熱心,道:「你是副主任,又是黨總支副書記,學生工作由你全權負責,有什麼事情在辦公會上通報就行了。」

黃永貴以前實際代管學生工作,只是名不太正言就不太順,如今既是行政領導又是黨總支領導,分管學生工作就順理成章。徵求楊名意見以後,他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推動第二件事情——學生會用新方法換屆。

他將學生會主席雷成、副主席馬彪叫到辦公室。

「學生會將在明年正式換屆,按照慣例,這個月要補充一批幹事。今天叫你們過來主要商量招取方案。」

雷成暗自納悶,心道:「補錄學生會幹事是一項非常簡單的常規工作,只需發個通知,然後新生報名。再根據報名新生的具體情況,黃老師徵求學生會意見就確定錄取人員,並將錄取人員分到學生會各部門。黃老師實在沒有必要單獨來商量此事,應該是別有想法。」

馬彪心思沒有雷成細膩,道:「招錄學生幹部有啥商量的,在報名人中找點苗子就行了。」

雷成見黃永貴不置可否,試探著問道:「黃永師,是不是招錄方式有所變化?」

黃永貴緩緩道出答案:「我準備搞競爭上崗,凡是願意到學生會為同學服務的同學都要參加演講,回答一個問題,現場公佈分數,現場公佈錄取人員。我說的是一個大體情況,具體方案你們兩人詳細議一議,然後報給我。」

接受任務以後,雷成和馬彪開始著手做競爭上崗方案。

12月11日中午,全校新生籃球聯賽結束不久,王橋籌劃半學期的開店計畫意外出現轉機,校門外「特色小吃」店終於打出了出租告示。

機會來臨,王橋沒有任何猶豫,下定決心將小店盤下來。

他將杜建國和趙波叫到一起商量對策。

「青皮,你是特色小吃店的法律顧問,盤這種店,估計會遇到什麼法律問題?」

趙波被委以法律顧問的重任,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他態度格外嚴肅認真:「民法通則把所有問題都寫到了,我們到小店去的時候,帶一本民法通則,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王橋道:「光是理論知識不管用,我們眼睛睜大點,免得上當受騙。」他又安排杜建國:「今天我們找小吃店老闆接觸一次,胖墩要利用自己的優勢,從周邊入手,摸一摸這個店的底細。」

杜建國愣愣地道:「我有啥優勢。」

王橋道:「你真沒有發現自己的優勢?臉有豬相,心頭嘹喨,這是你的最大優勢。」

杜建國罵道:「你才臉有豬相,心頭嘹喨。」

王橋道:「剛才是開玩笑,你的最大優勢在於親和力,最容易贏得別人信任。青皮一臉奸臣相,他說得再真誠別人都認為在撒謊。」

簡單商量一番,三人前往校外特色小店。

校園內多數學生都在讀書、談戀愛,王橋卻要開始創業,趙波和杜建國作為其朋友也覺得光榮,胸口挺得高高的,腳步跨得比平常更大。

特色小店門前冷落,老闆蝨多不咬,債多不愁,坐在門前的板凳上無所事事地抽菸。他見三位同學從校園方向走來,道:「今天只有面條,其他沒有。」

王橋道:「老闆,我們想盤這個店。」

眼前這個瘦高個和胖子在店裡吃過多次,特別是這個胖子體貌特徵明顯,老闆印象挺深,道:「你們是山大學生,盤店?別開玩笑。」

王橋道:「你貼了告示出來,我們過來盤店,不開玩笑。」

老闆臉上陰晴不定,反覆打量王橋,道:「做過生意嗎?」

王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道:「盤下這個店需要多少錢?」

老闆掰著指頭道:「樓上樓下兩層的轉讓費、還有冰箱、冰櫃、桌椅板凳,你自己算一算就知道。」

王橋當即道:「你要盤店,總得開個價錢,你要價,我還錢,是不是?」

老闆態度生硬地道:「盤下這個店要花不少錢,你還在讀書,能有多少錢。這個店面的位置好,想盤的人多如牛毛,我懶得跟你費口水。」

趙波見老闆這個態度,暗自搖頭,覺得盤不下這個店。

杜建國是從中學校門跨進大學校門,家裡又無人做生意,站在王橋背後做聲不得。

王橋摸不清老闆的真實意圖,話又不投機,瞪著眼道:「老闆不願意談就算了,耍什麼態度?」

老闆表情反而緩和一些,道:「這是兩樓的店,你們盤不起。」

王橋轉身就走,趙波和杜建國皆垂頭喪氣。

三人在足球場邊上的台階上坐定。杜建國抱著肥碩的肚子道:「我覺得沒有希望,老闆一點都不積極,還瞧不起人。」

王橋轉頭問趙波,道:「你覺得如何?」

趙波道:「我搞不太明白,大約是生意人討價還價的方法。」

王橋思索了一會兒,道:「我有幾點想法,你們參考一下。第一,從我們第一次來到這時吃飯,就知道小店生意不好,如今又過了幾個月,他想要盤店,所以我認為這是他的真實意思表示;第二,我們就把他的態度看成是生意人討價還價的辦法;第三,用多少錢能拿下這個店?」

趙波和杜建國都沒有做過生意,只能大眼看著小眼,說不出道理。

趙波回憶著與老闆談話的點點滴滴,問道:「什麼是轉讓費?」

王橋道:「在店面的租房期內,有下家想獲得店面經營權,要給原經營者一筆錢,這倒是慣例。」

趙波道:「收了轉讓費以後,桌椅板凳還算不算錢?」

王橋道:「這個靠談,有的轉讓費就包含了基本設備,有的轉讓費沒有。」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這個店緊鄰學校,位置是稀缺資源,一般情況下,有人轉讓門面就會有競爭,雖然店主口頭上說起很多人想盤這個店,可是我看情況不太像,有點奇怪。」

隔了一天,中午,王橋悄悄來到特色餐飲店觀察,特色餐飲店依舊門前冷落,老闆無精打采守在門口。

再隔一天的傍晚,依然如此。

王橋找了特色餐館不遠處的小麵館,要了一碗麵,吃麵之時遠遠觀察這家店,特色餐飲店燈光暗淡,一副關門謝客的模樣。

到了八點,王橋步行回校園。在夜色中獨自在雀湖漫步,思考著如何能將特色小吃店拿到手。

從雀湖繞回男生一公寓,半島卡拉ok廳是必經之地,距離卡拉ok廳還有百米時,喧囂聲便傳了出來。王橋加快腳步想穿過這塊熱鬧地,距離約四五十米時,一陣非常熟悉的高音衝天而出,震得湖邊夜鳥老紛紛出巢。

「這個胖墩,聲音還忒好。」王橋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夜鳥在黑暗樹林中盤旋,不提防小道後有一人走來,差點撞到對方,急忙道:「對不起。」

女生用細如蚊蟻的聲音道:「沒關係。」然後匆匆而去,只留下淡淡幽香。

「這是誰?陳秀雅。」等到女生走遠,王橋意識到來人似乎是陳秀雅,回頭細看,背影已融入到黑暗之中。

陳秀雅沒有想到會在湖邊遇到王橋,她加快腳步朝前走,忽然,從熱鬧的卡拉ok廳飛出來一個橘柑,不偏不倚砸在她的頭上。她捂著左臉頰蹲在地上,腦袋一陣陣嗡嗡響動,眼睛金花直冒。

杜建國唱到高興時,將手中橘柑朝外一扔,隨後就聽到了一聲驚呼。他暗叫糟糕,趕緊向外跑去。

王橋快走兩步,道:「出了什麼事情?」

杜建國懊惱地道:「我唱得高興,扔了個橘柑,砸中了陳秀雅。」

趙波、蘇麗、鐘梅等美術系女生都從半島出來,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如鬧山麻雀。陳秀雅緩過一口氣,睜開眼睛,恰好與蹲在身邊的杜建國四目相對,嚇了一跳。

杜建國道:「對不起,不小心把柑橘丟了出來,沒事吧?」

在從天而至的柑橘打擊下,陳秀雅還當真被砸得昏乎乎的,下意識地道:「我沒事,沒關係。」站起身時,身體不由自主搖晃了一下。

王橋道:「胖墩,你送陳秀雅回去,如果回到公寓前陳秀雅還感覺頭昏,就送醫務室啊。」

杜建國想要攙扶陳秀雅,陳秀雅朝外躲了躲,低著頭道:「不用送,我自己能回去。」陳秀雅在前面走,肥胖如企鵝的杜建國緊隨其後,兩人如異世界的精靈一般,一前一後隱入到湖水和樹林構成的迷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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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蹊蹺

     PS:  上架第一章,希望大家支持!明天早、中、晚各一章。國慶快樂!

蘇麗見到突兀出現的王橋,笑道:「今天是柴采過生日,說好晚上來唱歌,誰曉得你跑得沒影,老實交代,是不是和剛才的女生一起散步。」問這句話時,她心裡其實頗為忐忑。

王橋道:「她是我們班上同學,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偶然遇到。」

蘇麗鬆了一口氣,道:「她是你們班的。」

王橋道:「嗯,所以胖墩才會去送。」

趙波在一旁興奮地道:「我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蠻哥居然會自動出現。」

王橋一直在迴避著與蘇麗接觸,未料到今天又自投羅網,看到趙波興致盎然的傻模樣,暗自苦笑,心道:「看來蘇麗喜歡來唱卡拉OK,我以後一定不能在這個時候經過此地。趙波大概是沒有談過戀愛,完全不瞭解女人的心理。」

一群青年男女說笑著重新落座,有意無意間,蘇麗坐在王橋身旁,將水果削成果塊,做成漂亮果盤,擺在桌上靠近王橋的方向。她用竹籤叉了一塊水果,遞給王橋,道:「聽說你想承包門外的特色小吃店,柴采是山大子弟,她知道特色小吃店的事情。」

從九十年代開始,下海成為挺時髦的詞,蘇麗從小生活在校園這個像牙塔裡,對於敢於「下海」的人充滿了學生式的盲目崇拜。

王橋離言興趣頓增,道:「我覺得特色小吃店很奇怪,但是想不透其中關鍵之處,柴采快講一講。」

柴采道:「校外那個特色小吃店在本地人眼裡很有怪名氣,小樓在修建時接連發生過兩件怪事,第一件怪事是在房屋主體結構快要完工時。學校的一男一女跑到房屋裡談戀愛,兩人靠在窗邊忘情時,誰知一不小心男方從二樓摔下來,這樓原本不高,男生奇怪地把頸椎摔斷,當場死亡;第二件怪事是發生在裝修時。有一個老婆婆從房前經過,從二樓突然掉下來一塊磚頭,當場將老婆婆砸倒,住進醫院,花了一大筆錢才算了事。」她口才頗佳,抑揚頓挫,將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王橋驚訝地道:「居然有這種事情。」

「房屋裝修好以後。前後有四個老闆來租,不管是開商店、飯店、遊戲廳,總是陰差陽錯賺不了錢,本地人都認為這個店風水不好,不太願意來承租。你如果想租就是第五個老闆。必須要有做生意賠錢的思想準備。」

王橋點了點頭,道:「做生意、做工程的人特別講究風水,按照傳統說法,這個地方就是風水不好。世界上有許多事情無法解釋。比如同地段經常有一兩個門面生意不好,長期都在換老闆。」

蘇麗道:「你還真信風水!」

王橋道:「信則靈吧。」

兩首歌過後。從湖邊閃出杜建國肥碩的身影,他來到王橋身旁邊,道:「蠻哥,陳秀雅沒事。回寢室了。你前幾天交給我的任務已完成,柴采清楚小吃店的情況。」

王橋道:「柴采已經介紹了,這個小吃店真是奇怪。」

侯、趙、杜三人湊在一起繼續商量細節。蘇麗不滿地說道:「蠻哥,今天柴採生日,又提供了關鍵情報,你要主動點,給大家唱首歌。」

王橋推脫道:「我唱歌是菜鳥,大家都知道的,就不用出醜了。」

蘇麗不由分說地道:「我點了李宗盛和林憶蓮的《當愛已成往事》,這首歌是大眾歌,你應該會唱。」這一首歌是蘇麗最喜歡也最擅長的歌,她有心與王橋合唱一首。

稍等一會兒,電視畫面中出現一個小眼睛的嫵媚女子。音樂響起,王橋無法推辭,只得拿起了話筒,追著閃爍字幕唱了起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底,真的要斷了過去,讓明天好好繼續……」

最初只是唱卡拉OK而已,隨著音樂流淌,王橋漸漸陷入到歌聲之中,往日的戀人在歌聲中悄然出現,又以詭異的方法消散在夜風之中。其間遇到幾句不熟悉的歌詞,蘇麗幫著圓過去。曲罷,贏得了一陣陣掌聲。

蘇麗聽出了歌聲中的深情,她將這種深情投射到自己身上,眼中柔情時隱時現。

熄燈前,諸人分手。

回到寢室,杜建國躺在王橋床上抽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王橋道:「你別睡我的床,玩深沉到自己床上去。」杜建國迅速從床上爬起來,將王橋拉到走道角落,用萬分痛苦的神情道:「完了,我陷入情網了。」王橋道:「陷入誰的情網?怎麼以前沒有聽你說起過。」

杜建國道:「陳秀雅,今天送她回寢室。我就覺得被她迷住了,一見鍾情。蠻哥,你懂不懂一見鍾情,我是被她放出來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她這個人很憂鬱,細看其實相當漂亮,又有書卷氣。你和她媽認識,能不能講一講她的情況。」

王橋看著杜建國的胖臉,道:「別犯花痴,拜託,做點正事好不好。」

杜建國振振有詞地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正得不能再正的事情,如果全國人都不犯花痴,中國就滅亡了。」

王橋道:「陳秀雅是同班同不,你要瞭解她的家庭情況,自己去問。」

杜建國道:「我是認真的。」

陳秀雅的父親陳強曾經與自己處於看守所同一室,這是很隱蔽的事情,絕對不能由王橋自己講出來,因此,王橋道:「我也是認真的。不過我可以提供一個情況,她是獨女。」

杜建國氣憤地豎起中指,道:「蠻哥不耿直。」

當夜,王橋、趙波、杜建國、蘇麗各作各的夢,夢都與愛情有關,或歡樂。或憂傷,或痛苦。

上午第四節課結束,三人聚在校門外,再赴特色小吃店。

特色小吃店老闆一直在等待校內的三個同學,他這一段時間虧損嚴重,必須要在這一段時間找人接盤。賺點轉讓費,減少損失。

從十點鐘開始,老闆就在二樓上觀望校園大門。當三人身影從校門閃出,他便來到了一樓大廳,快速地打了一通電話,端著茶壺,慢慢品。

「還是原來的條件。沒有什麼可談的。如果接受,簽合同,一手交錢一手交鑰匙。如果不接受,別在這裡磨磨蹭蹭了,等一會兒還有人來談。」老闆背靠著椅子。神情睥睨。

瞭解特色餐館店基本情況後,王橋心裡基本有底,知道眼前之人十有八九是虛張聲勢,他拖了一張凳子坐在老闆對面。道:「山南轉讓門面的行情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著,我的想法是轉讓費加上有房東見證的轉讓合同。其他可以不談。」

「這位同學,那你就提個價格出來。」老闆原本以為大學生都是不通事務的傻瓜,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小夥子還頗為精明,暗道:「就算是精似鬼。也要吃老子的洗腳水。」

王橋道:「轉讓費含裝修費,但是不包括設施設備,總計兩萬塊。」

老闆雖然有暗計,聽到這個價錢還是鬼火冒,道:「兩萬塊,我裝修都花了十幾萬。」

王橋道:「你的裝修我看不上,拆掉重來還要花人工。」

老闆不停地搖頭,「老弟下手太狠了,這個價是地板價,我虧不起。少了十萬,免談。」

王橋嗤地笑道:「我就適當漲點,二萬五,包括廚房設備。」

「這個價錢我只有跳樓。」

王橋一直在冷靜觀察對方,不為對方虛張聲勢所惑,道:「我是誠心實意想盤這個店,條件是市場價,大行大市,誰都知道。明天我再來一趟,如果願意租,你就提出一個合適的價,另外,要把房東叫來做見證,大家好說好意量。如果實在不願意轉租,對我來說無所謂。」

老闆道:「你這人還精得很,如果真有意,你的價格就得漲點。如果沒有誠意,我就去旅行,懶得跟你扯皮。」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一個小時,都不肯讓步。其間老闆還接到一個電話,回來得意洋洋地說是租店人打來的電話。

在與老闆扯皮的過程中,王橋也瞭解到一些情況,知道老闆叫趙一龍。

趙波和杜建國沒有想到蠻哥如此有耐心,居然能與老闆磨了一個小時的嘴皮子。這一次談判讓杜建國失去信心:「蠻哥,你覺得四萬塊錢都拿過來?」

王橋道:「如果真的有很多人來談生意,老闆才不會跟我扯一個小時,我覺得應該有戲。」

「蠻哥,明天什麼時候來,我跟你一起來。」趙波的理想是當一個名律師,很有興趣看王橋和老闆砍價,對於律師來說,生活常識和法律知識同樣重要。

到了第二天中午,三人再到特色餐館,吃驚地發現餐館大門緊閉,門上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一個用來聯繫的手機電話。

王橋到附近公用電話打通了這個號碼。

「你好,我找趙老闆。」

「我不是趙老闆,是這個店的房東。你打電話有什麼事情?」

王橋反應極快,道:「我是想轉租這個店,趙老闆跟我說還有兩年租期。」

「鬼話,他是騙你的,只有一個月到期,我正在尋找商家。你是想租店嗎,可以直接跟我談。」

王橋暗自嚇了一跳,道:「我就在店外,在哪裡見面。」

「我手頭有點事情,晚上八點,在店外見面。」

掛斷電話,三人都覺得此事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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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意外

     PS:  中午和晚上各有一章。謝謝大家支持!

晚上八點,趙波要約蘇麗吃飯,杜建國所在的音樂協會搞活動,王橋便獨自一個來到店外。十來分鐘後,一位臉色白皙、身體保持得不錯的半老徐娘姍姍而來,她取出鑰匙,打開特色餐館大門。

特色餐館裡面散發著一陣混合了油味、酸味、腐味的難聞味道,燈光暗淡得讓人灰心喪氣。自稱姓聶的女老闆喋喋不休地道:「趙一龍來租店時,我就知道他不是這塊料,這兩年下來至少虧了十來萬,早點轉出去也能減少點損失。」

樓上樓下看了一遍,聶老闆道:「這是房產證、身份證、我和趙老闆簽的合同書。」

王橋細細地將文件看過一遍,房主姓名和身份證的姓名相同,住址吻合,合同上的內容與聶老闆所言一致。唯獨房產證是複印件,不是原件,這讓他感覺不太踏實。

王橋道:「聶老闆,能不能給我看一看房產證原件。」

聶老闆一臉誠懇地道:「原件和複印件都是一樣的,要看房產證原件也可以,只不過稍微麻煩點。我們在西城區買了新門面,找沙州親戚借了點錢,就將房產證原件抵押到親戚家裡。如果實在要看,我們到沙州去一趟。」

王橋沉吟著沒有說話。作為一個到廣南當過醫藥代表的人,他膽子大,心也細。

聶老闆道:「身份證是原件,房產證複印件能夠和身份證互相證明,這些都假不了。」

王橋暫時將房產證複印件放到一邊,道:「如果簽了合同,什麼時候能夠把店面交給我。」

聶老闆道:「我和趙一龍的合同到期後,趙一龍必須三天內撤場。我們簽完合同,你就可以進來。但是我得事先說好,簽完合同交半年房租,進場後交全年的房租。」

王橋道:「每月房租多少?」

「我這個店有兩層,位置好。如果會做生意,絕對賺錢。看侯總是個實誠人。我就不亂喊價,每個月四千房租。」

「這麼貴?」

「商業鋪面肯定比住房要貴,四千很公道了,兩層樓三百多平方米,加上閣樓,每平方米十來塊錢。」聶老闆觀察王橋的表情,見他準備砍價。用斬釘截鐵的口氣道:「價錢上沒有什麼商量餘地,我是急著拿錢去還親戚,所以才想早點租出去,要不然就不是這個價。你要租就租,不租我就另找他人了。」

王橋始終對那個複印件心有不安。施出緩兵計,道:「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我給你回話。」

聶老闆猶豫了一會兒,道:「明天中午十二點半以前。我不與其他人談租房子的事。過了明天中午,如果我們沒有談好。我就要與其他客人談。」

與聶老闆分手後,他隨即向姐姐諮詢。

王曉經歷過丈夫的債務風波,為人變得極為謹慎,道:「下午七點我也過來和房東談一次。是真是假很容易看出來。我的原則是寧願錯過也不要犯錯。二娃,你是否真有必要在校期間做生意,當大姐沒有大本事,供你讀四年書還是沒有問題。」

王橋道:「我意已決,不用再商量,目前關鍵是將商店盤下來。唯一不放心這是這個原件,我總覺得這個女人不對勁。沒有原因,就是覺得不對勁。」

王曉沒有再囉唆,道:「我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準時過來。」

到了中午十二點,王橋、趙波、杜建國和柴采等人提前十來分鐘來到特色餐館門口。王橋對房產證複印證有疑問,特意約了柴采出來,讓教師子女柴採認一認房東。

幾人正在等待時,一輛警車開了過來,嘎地停在王橋身前。

遠處一座樓房裡,聶老闆和趙一龍站在窗後,看到警車以後,原本輕鬆的笑臉頓時如石膏一樣凝結。聶老闆惡狠狠看著趙一龍,道:「你不是說盤店的是大學生嗎,怎麼會有警察。」

趙一龍心虛地看著老婆,道:「我哪裡知道會來警察,我們這兩年虧得想去賣屁股,撈一點算一點。」

聶老闆更是一臉沮喪,道:「我第一次扮騙子就遇到個酸溜溜的學生,還來個警察,這是什麼事啊,老娘不干了。」她將臨時買的手機卡取了出來,扔進垃圾袋。

趙一龍承包了特色餐飲店後,目前為止將所有積蓄全部投了進去,面對天天虧損的局面,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店盤出去。夫妻倆病急亂投病,想出了一個利用假身份證和房產證複印件騙錢的辦法,眼見著就要成功,誰知這人大學生不好騙,背後還有警察。

聶老闆沮喪地道:「老公,我們回沙州,以後不做餐飲了。弄個副食店,雖然賺不了大錢,也不會虧得賣房子。」

自從做了特色小吃餐飲,趙一龍頭髮日漸稀少,往日一頭濃髮已經脫得所剩不多,接近禿頂,他看著特色餐飲店門前的警察,道:「難怪這個學生胸有成竹,原來有後台,乾脆我把店就打給他,免得在這裡苦熬。」道理想得明白,可要這樣退出,他覺得難以接受,如鈍刀割肉一般疼痛。

特色餐飲店門口,王橋見到正在開車的警服男子,恍然間覺得眼花,揉了揉眼睛,確實沒有眼花。

李澄不等王曉介紹,道:「王橋,你應該見過我吧,我是李澄。」

王橋內心波浪翻滾,眼光在王曉和李澄兩人之間來回轉動,道:「當然認識李所長,以前在三看時,包括你的腳步聲,我們都聽得極熟。我在三看時,如果不及時換倉,那就慘了,謝謝李所長。」

李澄下車後,道:「我在廣南看守所工作時間不長不短,見過無數惡人、凶人、猛人,你算個人物,牛。」

王橋道:「李所長怎麼會在山南?」

王曉道:「李所長本來就是山南的公安。上次因為特殊原因調到廣南。這次調回到東城區刑警大隊任支隊長,重新做老本行。今天中午陶主任請客,我們一起祝賀李所長回山南。」

進廣南看守所之前,王橋在刑警大隊走過一遭,被暴打過幾次,至今記憶猶新。他自嘲道:「這又是一個我熟悉的專政機構。裡面的人下手賊狠。」

李澄道:「大家長期搞這行,疾惡如仇,下手狠點。」

王曉怕提起舊事相互尷尬,問道:「二娃,你約好的老闆怎麼還不來,時間到了。」

杜建國等人聽到這一番對答,均摸不著頭腦。

幾人站在餐館門口等了二十多分鐘。仍然不見聶老闆蹤影。王曉用手機給聶老闆打電話,電話提示音是不在服務區。

又等了十來分鐘,王曉擔心老陶久等,道:「二娃被放鴿子了,我們不用再等了。」

有李澄等人在場。杜建國、趙波、柴采等人不便跟著去吃飯,自去尋小館子。

小車開到碧雲間,山南公安局政治處老陶已經等在雅間。老陶與李澄是感情頗深的戰友,這一次李澄從廣南第三看守所調回山南。安置在東城區從事老本行,老陶在裡面做了不少穿針引線的工作。當年。王曉到廣南第三看守所能找到幫助說話的人,也正是李銀湘家裡的老熟人老陶搭的橋。

老陶開玩笑道:「澄子,廣南三看的嫌疑人變為山大學生,幾十年來第一次遇到吧。」

李澄道:「廣南三看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犯罪嫌疑人。進出的人多了,稀奇事就多。有犯罪嫌疑人為了活命,在三看搞出重大發明創造,還有畫畫成為名家,有寫作成為作家,但是他們都是在監舍裡完成,王橋這種走出監舍考大學的,確實是第一例。」

王橋觀察著奇怪的吃飯組合,姐姐與老陶、李澄是通過姑父趙永剛接上的關係,如今姐姐與老陶、李澄的關係處得挺融洽,已經不需要趙永剛從中牽線搭橋。

喝著酒,老陶對李澄突發感慨:「呂忠勇和老李都曾經是一線刑警,以前級別一樣。按慣例省城分局刑警比靜州刑警更重要,誰知呂忠勇受了一頓冤枉,反而因禍得福,成了老李的分管領導。你就錯在當初受不得委屈,憤然離開山南。」

王橋最聽不得與呂琪有關的人和事,聽到呂忠勇三個字,便覺得心臟裡面的血流速都開始減慢。

李澄不以為然地道:「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心態不好,就算做了省長,和中央領導比起來也得抱怨人生不得志。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就行了,何必在意身外之物。」

王曉讚道:「李所心態如此豁達,肯定經歷過潛心修煉。」

李澄道:「我們當刑警見過太多陰暗面,心態自然會變化,從我個人來說,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

此語明顯觸動了王曉,她想起了曾經意氣風揚的丈夫,湧上一絲淡淡酸楚。她調整心態,將不應該在這個場合出現的情緒壓在心底,道:「我贊成李支隊這句話,平平安安才是福。為了平安,我們喝一杯。」

「噹」的一聲響,酒香在小雅間裡四溢。

王橋暗道:「趙海對大姐一直心存好感。大姐和李澄關係看上去也挺好。如果要從趙海和李澄之間選擇一人當姐夫,我寧願選擇趙海。」

回寢室時,王橋帶著酒氣。

秦真高聞到陣陣酒味,心裡憋屈得緊:「我天天為班裡和系裡的事忙碌,忙得連軸轉,還受到幾個心理陰暗同學的非議。王橋除了會打籃球,什麼都不行,偏偏在身邊聚了一堆傻瓜。誰笑到最後,誰才是勝利者,到時我分配到大機關,讓他傻眼。」他在頭腦中幻想著自己分到省裡大機關,王橋站在大機關門前仰望的畫面,感覺十分愉悅。

王橋壓根沒有想到秦真高會有這種心思,他站在窗邊點燃香菸,將往事丟在一邊,琢磨著如何能將特色餐館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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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開業

     PS:  晚上九點左右還有一章,希望大家支持,讓《靜州往事》飛起來!

接下兩天,特色餐館大門緊閉。到了第三天,趙一龍重新出現,這次見到王橋時,他的態度變得很誠懇,道:「我回老家去了一趟,處理點家務事。走得急,沒有跟你說。」在上一次他曾經說過要去旅行,此時他壓根沒有記起前一個謊話,隨口又說了另一個謊話。

王橋道:「餐館門上貼了一個聯繫電話,是房東聶老闆的,他說你只有一個月的租期。」

趙一龍對這場未實施完成的騙局心知肚明,道:「不可能,我的合同還有兩年才到期。我有房東的座機,等會就把他叫過來。房東是山大教師,過來很方便。」

王橋疑惑地道:「我見過你和聶老闆的合同書,確實只有一個月。」

趙一龍道:「我們把價錢談好,再請房東過來,如果實在不相信,可以請房東把房產證和合同拿過來。」

王橋見趙一龍說得還算誠懇,便與他開始新一輪討價還價。

最後,轉讓費確定為四萬五千塊,包含餐館所有的設施設備。對於趙一龍來說,他將不再從事餐飲行業,桌椅板凳、菜刀菜板、冰箱冰櫃等設施設備都沒有任何用處,折價給王橋是比較方便的處理辦法。對於王橋來說,餐館開業,如果設施設備全用新的,購買設備的錢將超過轉讓費。

談完價格,在王橋的堅持下,趙一龍給房東打電話時,特意要求帶來房產證原件等相關證明文件。

杜建國和柴采一起來到餐館,柴采是學校子弟,主要是來確認房東。

二十來分鐘以後。姓聶的女房東出現在特色餐館,但是此聶非彼聶,經柴采確認,新出現的聶姓老闆確實是校內職工,她手持著房產證原件、身份證、和趙一龍的合同原件。

王橋這才肯定前兩天遭遇了一場騙局,只是很納悶騙局為什麼會突然中止。

得知王橋是大一新生。聶老闆頗為驚訝,趁著趙一龍去找紙筆,善意地提醒道:「這個店有點奇怪,幾個老闆都虧了,你要考慮好。按理說我這個房東不應該說這些,想到你是大一新生,如果生意虧了怎麼辦?」

王橋毫不猶豫地道:「我要簽就簽四年合同。條件是租金能不能少一些,而且最好不預付。只要我把這個店做起來,以後不愁沒有人來租。」

最後一句話讓聶老闆明白王橋做過調查研究,並非莽撞之人,點頭道:「預付款肯定要收。一般來說收半年,我就收三個月。」

事情比想像中還要順利,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聶老闆和趙一龍均同意在兩天後簽合同。付款。

以四萬五千塊錢拿下特色小吃店,王橋馬不停蹄趕回靜州。從楊紅兵處借了兩萬元,再找劉紅借了一萬。劉紅在學校教書,工資不高,沒有多少存款。她回家找了家裡人,湊齊一萬元。

拿到三萬元,王橋再到靜州紅星廠招待所附近找艾敏。

來到艾敏小館子,寒暄幾句後,王橋讓艾敏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談事情。

小館子前面是餐桌,後面是廚房,實在沒有安靜的地方,兩人就站在街邊談事。艾敏道:「你是特意過來找我,有事嗎?」

王橋沒有直接進入主題,先把話題繞到紅星廠辦事處,「附近商店生意清淡,好幾家都準備轉讓,紅星廠辦事處搬走,真有這麼大的影響?」

艾敏道:「紅星廠辦事處這一片土地處於鬧市區,地價值錢。市政府與紅星廠搞了交易,這塊地由市政府進行開發,周邊全部要拆遷,我這個小店也在範圍之內,現在是能做一天算一天。」

「太好了。」王橋在心裡暗自叫了聲好,感覺想睡覺便有人送來枕頭。臨行前,最擔心艾敏不願意離開靜州,此時小店在拆遷範圍之內,說服艾敏就容易許多。他不再繞彎子,道:「我在山南大學校門外租下來一個兩層樓的店,三百多平方米,想與你一起開餐飲店。」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兩年,艾敏不再是當年初下崗時徬徨無助的女子,她客客氣氣地道:「你的事我肯定要支持,但是與人合作容易扯皮,我擔心因為生意影響我們的友誼。」

王橋說出了掏心窩子的話,道:「四年大學,費用不少,我不願意向家裡伸手,必須自己賺錢。山南大學有過萬學生,加上教職員工和家屬,消費群體足夠大,做餐飲是好生意。我的想法是成立一個股份制餐飲公司,你我各出資一部分,由你來具體管理。」

艾敏道:「你如果有辦公司的錢,四年讀書完全夠了。」

王橋道:「借錢來消費最終是坐吃山空,我不想讀完書背負一身債務。」

艾敏仍然沒有明確表態,道:「你先休息一會兒,這個店多數服務員都是原來廠裡的姐妹,我得徵求她們的意見,你不會見怪吧。」

王橋道:「我到323廠招待所去看看,一個小時回來。時間夠嗎?」

艾敏道:「一個小時,應該夠了。」

王橋為了消磨一個小時時間,還是走進了紅星廠招待所。紅星廠辦事處的招牌已經被摘下,遍地狼藉,主樓窗戶大多破損,地面上到處是碎玻璃。王橋、晏琳等人曾經住過的兩間寢室大門敞開,所有家具一搬而空。站在往日寢室,晏琳音容笑貌和肌膚氣息猶在眼前,恍若昨天。他到屋外找了張跛腳椅子,在當日寢室裡默默地坐了一個小時。

回到小餐館。服務員們在崗位上工作,見到王橋後笑著點頭致意。

艾敏道:「不用在外面聊,她們幾個都知道。如果我要到山南去,這裡所有服務員都要去,而且她們都要入股,成為股東。大家的意思先把山南店做起來。生意做得好,還可以再開分店。」

王橋沒有料到她們商量出這個結果,道:「你們比我預想中更有胸襟和眼光,我對合作更有信心了。」

艾敏道:「我們雖然開的是小店,可是畢竟是從國營大廠出來的,沒有吃過豬肉見過豬跑。你不能小瞧我們。」

幾個合夥人商量了細節。匆匆吃過午飯,艾敏跟著王橋來到山南。

看罷場地,艾敏相當滿意,當夜,她沒有回靜州,而是住在山南大學招待所。

經過緊張籌備,元旦過後。經過簡單修繕和清理的「老味道」餐館正式開業。一樓沒有雅間,大堂有十張桌子,主要針對學生經營家常炒菜;二樓有包間,主營肥腸火鍋魚、燒雞公等系列湯鍋;三樓有個閣間,只有十來個平方。無甚用處,放置些雜物。老味道餐館除了正門外,還有一道側門,側門是安全門。沿著安全通道可以到達一樓、二樓和閣間。

老味道餐館的員工統一租住在原來的職工宿舍,宿舍距離餐館約有百米。來往方便。

轉讓費、維修裝修費、租金、煤米油鹽等費用,合計十一萬四千元。王橋籌措到資金六萬四千元,艾敏一方共籌措資金五萬元。雙方簽合同之前,合同草稿交給趙波。由趙波請法學系的師兄們修改,確保雙方在合作過程中不會因為合同原因讓其中一方吃虧。

王橋資金來源中:楊紅兵借了兩萬,劉紅借了一萬,姐姐王曉借了三萬四千元。借錢後,他發出這樣一個感慨:「活了二十來年,結交了許多朋友,但是真想借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能開口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開業前,王曉送來玉製貔貅。

相傳貔貅是一種兇猛瑞獸,這種猛獸分為雌性和雄性,雄性名「貔」,雌性名為「貅」,現在流傳下來的都沒有分雌雄了。古時這種瑞獸分一角和兩角,一角的稱為「天祿」,兩角的稱為「闢邪」。貔貅最大特點是有嘴無肛門,能吞萬物而從不瀉,只進不出,神通特異,因此可招財聚寶。將貔貅安放在家中,可令家運轉好,好運加強,趕走邪氣,有鎮宅之功效。

艾敏聽說此貔貅開過光,特意上香一炷。

王曉道:「房子修建時接連出事,前後幾個老闆都虧錢,說明這個地方的風水有點問題,我已經請了省內最有名的風水師過來,等會給你們改一改。」

艾敏虔誠地問道:「我準備了大公雞,準備放血,這和風水先生有沒有衝突?」

王曉道:「不妨,各做各的。用大公雞避邪是民間信仰,祖輩傳下來的,信則靈吧。」

聽到兩人一本正經談風水,王橋笑道:「姐,你讀了幾年大學,怎麼成了封建腦袋。」

王曉道:「這個世界有許多人們還不解的東西,命就是其中之一。做生意既要靠水平,還要叫運氣,信一信總沒有錯。」自從李銀湘逝去以後,她對以前不屑一顧的「命」產生了極大的敬畏,凡是重大活動總要信一信「命」。越是相信,越覺得「命」存在於世間,決定著人的命運。

王橋知道姐姐信命的原因,而艾敏同樣命運坎坷,他沒有對兩個女子的迷信行為和思想作任何評判。

西服革履的風水師開著小車來到餐館。他拿著羅盤在房前屋後轉了一圈,調整了櫃檯擺放位置,在廳內增加了一個木質屏風,還在大堂進門處和前台貼了符紙。

風水師與李銀湘交好,當年曾苦勸過李銀湘不能到海南之地。這一次為小餐館破風水局又立風水局,純粹是看在故人之誼,略取費用後開車離去。

在王橋印象中,風水師都是仙風道骨,誰知這個風水師相當世俗化,而且還很時尚,他暗自懷疑此風水師的能力。想到信則靈的俗語,他假裝很相信。

開業當天,艾敏找來一隻大紅公雞,掐破雞冠,將雞冠上的血沾在門頭上,簡單地進行自主避邪儀式。

鞭炮聲中,趙波、杜建國等同學陸續到來,場面熱鬧起來。

由於在明年1月要競選學生幹部,為了減少不必要麻煩,王橋對外宣傳老味道餐館是姐姐和艾敏合夥開的餐館。放過鞭炮以後,王橋將姐姐介紹給杜建國、趙波、雷成、蘇麗、蔣玲等人,然後一齊到二樓就座。

開業主菜是肥腸火鍋魚,主廚段師傅曾經在昌東師範旁邊的肥腸火鍋魚館裡當過廚師,跳槽後曾與艾敏在同一家餐館工作,這一次艾敏出面找他,他痛快地答應再次跳槽。老段過來之時,還帶來自己的兩個徒弟。有了艾敏班底和老段班底,老味道才得以在短期內順利試營業。老段要在新東家裡顯擺本事,使出了渾身本事,弄出幾盆味道著實地道的肥腸火鍋魚。

杜建國是典型吃貨,見了好菜悶頭狂吃,根本沒有聊天興趣。

趙波看著招呼客人的王曉,低聲開玩笑道:「蠻哥,你長得這麼野蠻,卻有一個漂亮姐姐,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蘇麗給了趙波一個白眼,「蠻哥和侯姐五官很像,一看就是姐弟,你這人是什麼眼色。」

趙波最享受蘇麗的白眼,樂呵呵一幅享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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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上崗演講

     蘇麗不想和趙波談戀愛,又不願意失去這個多年來一直關心自己的朋友,心思糾結得如亂麻一般。

迎面來了一個男生,口裡唸唸有詞。蘇麗與之擦肩而過時,藉著朦朧月光,認出是王橋寢室的男生秦真高,想起又高又帥的王橋,她心跳加快,大腦中似乎有電流通過。

「我愛趙波嗎?」

「趙波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他不是我的白馬王子。我與他在一起,從來沒有通電的感覺。」

「做出決定就不要後悔,愛情不能依靠同情,必須要依著本心。」

蘇麗看著反射著燈光的湖面,再次給自己打氣。

秦真高一直在集中精力背演講稿,加上蘇麗恰處於黑暗之中,他沒有認出擦肩而過的女生是蘇麗。

「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是流傳於社會上的諺語,在他父親心目中,凡是沾上組織兩個字的部門都是好部門,在父親的強烈建議下,他決定報系學生會組織部。

在湖邊轉了幾圈,將演講稿背得滾瓜爛熟,直到熄燈時,他才自信滿滿地回到男生一公寓。

底樓門衛處,幾個治檢部的學生會幹部戴著紅袖章,拿著手電筒,準備到各樓層督促睡覺。秦真高看著幾位學生幹部,暗道:「明天我進入學生會,就和他們一樣了。我還要加入校學生會,大學畢業後進入政府機關,父親也就不必在當官的面前卑躬屈膝。」

回到寢室,不久,就熄了燈。

睡覺前半小時,同學們思維都很活躍。在杜建國發動之下,大家開始調侃參加學生會幹部競選的王橋和秦真高。主要火力集中在王橋身上,皆認為一個風流倜儻的性情猛男,居然想混進一個點頭哈腰的組織,實在是墮落。

王橋的出身、經歷和抱負決定了他與其他同學思維方式不一樣,面對同學們善意的玩笑,哈哈一笑了之。道:「學生幹部是學生公僕,歡迎你們隨意批評,不過到時要叫誰幫忙,大家不准推三阻四,耿直點哈。」

秦真高睜著眼睛看著床頂,心裡充滿了對幾位不求上進同學的不屑,甚至油然而生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談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門外響起治檢部幹部輕輕的敲門聲。聽到腳步聲走遠,裴勇道:「治檢部這些傻瓜,還來敲我們的門。」

聊了一會兒,王橋最先發出有節奏的鼾聲,在鼾聲指引下。大家逐漸進入夢鄉。在睡夢中,秦真高腦子裡不停地浮現出演講稿的片段,正在演講時突然出現意外,他腦子一片空白。一個字都記不住,急得滿頭大汗。最後奪路而逃。他逃到廁所裡,卻推不開廁所的門,終於在焦急中醒了過來。

競爭演講於上午9:00鐘在中文系階梯教室準時開始。

階梯教室正前方掛著「中文系學生會競爭上崗大會」的橫幅,座椅第一排放著評委座牌。評委由中文系老師、學生會正副主席和校團委幹部三部分人組成,後排觀眾是中文系學生會全體成員、新生四個班的所有班團幹部,還有看熱鬧的零散同學。校廣播站的人拿著相機,如大牌記者一樣在教室內不停地走來走去。

黃永貴想搞一次徹底的競爭上崗,打分公平,程序公正。

在這種思想指導下,演講順序由抽籤決定,每個同學演講結束以後,還要在從盒子裡抽一張紙條,現場回答紙上問題。演講七十分,回答問題三十分。三十五人報名,綜合分數前十名將成為中文系學生會的幹事。

王橋運氣一般,抽到第四號。

第一個演講的同學是三班小個子男生,面對著講桌前面嚴肅認真的評委們,他慌了神,背得熟悉的稿子在腦海中溜得一乾二淨。臉頰憋得通紅以後,只得將稿子拿出來讀了一遍。在現場問答環節,當老師依據紙條內容提問時,小個子思維能力丟失得七零八落,講了幾句話就低著頭跑了下去。

第二個演講的是蔣玲,女同學的語言能力明顯優於男同學,她用了一連串排比句組成了一篇煽情的演講稿,贏得滿堂掌聲。這是高中女生常用的演講方式,激情四謝、內容空洞、言之無物。

第三個演講者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與前幾位演講同學相比,王橋最大的優勢在於闖蕩過社會,其經歷悄然在言行上打下深深烙印。整個演講從容不迫、誠懇真摯,並且根據現場情況進行了發揮,贏得熱烈掌聲。

中文系主任楊名扭頭問黃永貴:「沒有想到王橋籃球打得好,演講也不錯,很成熟。」

黃永貴介紹道:「王橋是異才,沒有讀過高中,復講一年居然考上我們學校,他還到南方去下過海……」楊名動容道:「王橋有才幹有毅力,可以重點培養。」

秦真高心目中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王橋,聽完王橋脫稿演講,壓力如山般巨大。

在現場問答環節,王橋摸到的題目是:「如果你是一位老師,要給中文系畢業生說點鼓勵的話,你準備說什麼?」

按照預演,看到王橋招手,早有準備的杜建國拿著紙筆上台,在角落的桌上鋪開。王橋假意思考一會,穩重又瀟灑地揮筆寫下:「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然後與杜建國拉著橫幅道:「這就是我想送給中文系畢業生的話。」

滿場掌聲轟響,經久不息。

秦真高悲哀地想道:「王橋看來能進宣傳部,他沒有為班級做多少實事,憑著小花招就能進學生會,這對我們這些做實事的班幹部不公平。」

雷成暗自向王橋舉了大拇指。

隨後的演講波瀾不驚,包括秦真高在內的選手大多中規中矩,沒有明顯失誤,亦沒有明顯興奮點。計分結束以後,由系主任楊名現場宣佈了競爭上崗結果。

進入學生會大多數都是現任班級的學生幹部,只有兩人不是班級幹部。一是王橋。成為了系學生會宣傳部幹事,另一位學生張明以全系最高分考入山大中文系,成為學習部幹事。

活動結束後,十位學生會新幹事、原學生會成員、評委們一起合影留念。

黃永貴將新晉幹事集中到辦公室,進行了半小時的任前談話,主旨是要樹立全心全意為同學服務的理念。鼓勵大家要有理想並且要為理想而奮鬥。

散會以後,老師和學生們各自離去。十位新晉學生會幹部神情穩重,走路時刻意放慢腳步,一副重擔在身的嚴肅模樣。王橋覺得如此莊重頗為滑稽,假借繫鞋帶,與其他新晉學生幹部拉開了距離。

在人群中沒有杜建國的身影,王橋轉身又回教室。意外地見到杜建國坐在教室裡咬筆頭。

「胖墩,做什麼?」

杜建國道:「我準備寫一篇新聞稿投到校廣播站去,報導今天競爭上崗的事。蠻哥成功當選,我功不可沒吧,等會把趙波叫上。到老味道撮一頓。」

王橋道:「我今天正要到老味道辦事,撮一頓完全沒有問題。你寫稿速度快點。趙波正在狂追蘇三妹,不好找人。」

杜建國應了一聲,道:「十分鐘。我能寫完。」他邊寫邊道:「我墮落了,居然成為學生會的幫凶。還幫著學生會搖旗吶喊。」

王橋道:「學校有價值的新聞離不開校方和學生會,你要搞好新聞社必須要端正心態,正視這個現實。」

八分鐘後,杜建國放下筆。

步出教室後。兩人聊起了趙波。杜建國道:「我覺得趙波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蘇三妹的態度曖昧得很。她把趙波當成異性好友,但是又不想發展成戀愛關係。」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杜建國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也發覺了蘇麗對趙波保持著相當大的距離。

王橋從蘇麗火辣辣的眼神中早就得出結論,由於事涉自己,隱晦地道:「緣分天成,不可強求。進了大學就如進了大森林,不必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

「蠻哥,怎麼剛當上學生會幹部就變得這麼深奧,能不能說簡單點。」

「簡單地說,趙波成不了,要勸他積極面前這個現實。」

「你怎麼如此肯定。」

「八九不離十吧。」

回到寢室,不見趙波。寢室同學陸續拿著飯碗回來,陣陣飯菜香惹得杜建國口水直流。等了十分鐘,在杜建國強烈抗議下,兩人起身前往老味道餐館。

在校門口,意外地遇到趙波和蘇三妹從外面進來,他們並排而行,都板著臉,沒有一絲笑意。杜建國假裝沒有看出他們在鬧彆扭,笑呵呵地道:「青皮,蠻哥參加完競爭上崗演講,如今是學生會幹部了,我們要狠狠宰他一頓。」

蘇麗撇了撇嘴巴,道:「蠻哥都參加學生會,趙波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學生會。」趙波道:「蠻哥是蠻哥,我是我。」蘇麗道:「你這是不求上進,或者說叫做怯懦,不敢和別人競爭。」趙波明顯受到刺激,道:「這不是怯懦,我是不屑一顧。」

王橋打起圓場:「蘇三妹,到老味道吃飯,你想吃點什麼,魚還是雞?」

蘇麗道:「政法系學生會也要招錄學生會幹事,今天報名,我勸趙波參加,他死個舅子都不肯去。」

趙波嘟噥道:「我的理想就是當律師。」

蘇麗和趙波年齡接近,經歷相似,卻比滿腦子理想主義的趙波更加現實,道:「就算如你所願當了律師,在法官面前還得低三下四,這不是我說的話,是你爸的原話,他壓根不想讓你當律師。」

趙波漲紅了臉,道:「律師憑什麼要在法官面前低三下四,你貶低我可以,不能貶低律師行業。」

蘇麗見趙波被激怒了,道:「打住,不談論這個問題了。我正式向趙波道歉,是否去學生會是你的人身自由,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以後絕對不會再多說半句。」又對王橋道:「蠻哥,我有事先走了。」

她挺直腰,邁開腳步向前走,高跟鞋叮噹作響。

杜建國說了句公道話:「蘇麗這是為了你好。」

趙波見蘇麗直生氣了,不再顧面子,一溜小跑去追趕。

王橋和杜建國對視一眼,都搖頭。

兩人來到老味道,由於人少,吃燒雞公還是酸菜魚都不太合適,艾敏道:「你們兩個人就別單獨弄菜了,等會和廚師們一起吃。胖墩別嫌棄大鍋菜,廚師們是不會虧待自己的。」

「我借雅間一用,吃飯時叫我。」杜建國熟門熟路到二樓雅間,修改剛才寫的通訊稿。

王橋與艾敏到二樓對賬。民間合夥作生意是常事,合夥人因為生意扯皮更是常事,虧損時扯皮,贏利時更容易扯皮。為防糾紛,王橋和艾敏事前約定每個星期對一次賬,今天就是對賬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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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醉酒

     關了辦公室門,艾敏拿了算盤、計算器以及一大沓亂七八糟的單據,道:「這個星期生意一般,買的東西不少,沒有賺到錢,還要貼一些進去。」

王橋將一大把單據拿過來仔細瞧了一會兒,道:「買的生抽、老抽、八角這些調味品,還有油、煤、米等大宗物品,這個星期用不完,要攤平才算合理。」

艾敏不太習慣用計算器,看著單子,用算盤子撥拉得嘩嘩直響。收入賬算完以後,她將收入明細表以及部分發票遞給王橋。

老味道這種小餐館,很多食客都不要發票,前台將每一筆收入記在本子上。王橋要對收入賬,主要依據就是本子上的記錄,這種做法在管理上有漏洞,卻只能選擇相信,否則就難以合夥。他細細地將收入算出來,與艾敏核對無誤後,將收入寫在標準賬本的收入欄。

支出同樣沒有發票,大部分是收據,有的收據沒有蓋章,有的收據蓋有鮮章,還有一些在菜市場買的小菜則直接在本子上記下諸如空心菜十把5塊錢等。只要記錄與實物相符,餐館就會認同。

收入賬和支出賬算出以後,本週虧損1225塊錢。見到這個數據,艾敏臉色尷尬,道:「忙了一個星期,還要虧錢。」

王橋道:「這個星期採購量大,虧錢正常。我覺得還應該有一個庫房進出登記,沒有這個登記表就無法核准盈餘。」

艾敏面有難色地道:「為了控制成本,老味道餐館人數原本就不足,沒有必要再增加一個庫管,讓幾個廚師拿一瓶醬油、醋也要登記,太煩瑣了,久了肯定要出問題。」

王橋同意了艾敏這個意見。道:「至少要定期盤點。」

「那個肯定。」

算好賬,時間已到中午兩點,這才招呼服務員、廚師和杜建國吃飯。

廚師長老段自顧自倒了一碗老白干,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喝完之後,朝身旁遞了過去。另外兩個廚師坐在其身旁。接過土碗輪流喝著。喝了兩輪,老段才道:「王老闆,整一口。」

王橋沒有推遲,接過碗喝一口。

老段有意無意地道:「現在很多餐館都把廚房承包出來,老闆當起來省心,又能多賺錢。」

王橋瞥了老段一眼,沒有答話。端起酒碗繼續喝。

艾敏在靜州開餐館既是老闆,又是廚師,對廚房這一套都熟悉,她知道老段這是在試探,沒有接招。

老段見艾敏和王橋兩個老闆都沒有搭腔。不再說此事,端著酒慢慢喝。

這一頓午飯吃完已經到了三點,杜建國和王橋到校外胡亂閒逛了一圈,覺得興味索然。回校後拿著第一篇新聞稿子來到了廣播站。廣播站位於一片綠樹包圍的舊房舍裡,房間外有編輯室、播音室等牌子。在張貼欄上還有一個招收新播音員的通知。杜建國拿著稿子在緊閉的編輯室門前縮頭縮腦地張望,正在猶豫著是否敲門。陪同前往的王橋見一向大大咧咧的杜建國緊張起來,明白他很再意此事,便伸手輕敲陳舊的木門。

「王橋。你找我?」開門的人居然是熟人,書法協會韓萍。

王橋很驚訝地看到韓萍,隨即又釋然,如韓萍這樣活躍的學生幹部,在學校各個部門遇到都不應該奇怪。他解釋道:「杜建國要交一篇新聞稿,是不是交到這裡。」

韓萍打趣道:「王橋,剛成為宣傳部幹事,就來支持我們廣播站的工作,稱職。」

杜建國將稿子遞到韓萍手上,靦腆地道:「我是第一次寫稿子,不知道合不合標準,請幫著把關。」

韓萍將兩人讓到屋裡,看了一遍稿子,道:「總體來說不錯,能夠用。就是囉唆了一些,如果不介意,我幫你劃掉一些。」

一向不安分的杜建國老老實實地坐在韓萍對面,目不轉睛地盯著稿子。韓萍改完稿件以後,杜建國道:「韓姐,我能不能抄一份稿件,這份改過的稿子我要保留著,這是我的第一份新聞稿,很有紀念意義。」王橋從來沒有叫過韓姐,一律稱呼為韓萍,杜建國人胖嘴甜,「韓姐」叫得格外順溜。

韓萍在書協活動中見過杜建國,最深的印象就是胖,笑道:「看來你的志向是當一個新聞從業人員?」

杜建國舉著大拇指,道:「還是韓姐厲害,一眼就瞧出了我的志向,我準備創建本校第一個新聞社團,韓姐要多用我們社的稿子喲。」

韓萍將稿子修改完畢後,杜建國將紅筆改過的稿子疊整齊,放進上衣口袋。走出廣播站,杜建國和王橋坐在男生第一公寓旁邊的石凳上,等著頭頂的高音喇叭響起來。杜建國抱怨道:「廣播怎麼六點才播,我覺得應該五點播,多播放一個小時,我們新聞社就可以多寫好多稿子。」

王橋道:「新聞社的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就別在嘴裡念叨,得走出第一步。」

杜建國撫著肚子上的肥肉,抬頭看著高音喇叭,「你是中文系宣傳部幹事,幫助本系同學發展新聞事業是你義不容辭的責任。新聞社成立後,你也算是開派祖師爺,這多榮耀。」

「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具體要我辦什麼事?」

「你的毛筆字寫得好,幫我寫新聞社招新社員的海報,教學樓、操場、宿舍樓,至少寫十張。」

「我的書法不值錢嗎,一次十張。」

「拉倒吧,你有機會給山大最成功社團寫海報,應該是你的榮幸。」杜建國隨後認真地道:「蠻哥腦袋瓜子靈活,幫我分析形勢,出點主意。」

「要想把新聞社辦好,得要校方支持,我和你一起抽時間找一找黃老師,別謝我,這是宣傳部幹事的本分。」

「和校方合作。新聞社就墮落了。」

「好,當我沒有說過,如果你不需要場地和扶持資金。」

「那還是去找找。」

六點整,頭頂出現了一陣電流的渣渣聲,隨後播放開學以來就沒有換過的序曲——《同桌的你》。六點十分時,校內新聞終於開始播放。第五條是杜建國的廣播稿。自己寫的文字變成聲音,在校園內外穿梭、遊蕩,杜建國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握緊雙拳,在小石凳前走來走去。

王橋原本還想開個玩笑嘲笑幾句,見到杜建國流露出來的真情實感後,不再開玩笑。安靜地聽著以前很少注意的校內廣播。杜建國如瘋子一般喃喃自語,「這一篇新聞稿是我事業的,我正式宣佈,從今天起,一位新聞人正式誕生。我晚上要請你和趙波吃一頓超級寬面條。」

男生一公寓。沒有找到趙波。

從師母寬麵店回來,仍然沒有見到趙波,侯、杜兩人皆認為趙波和蘇麗在一起,沒有在意。

熄燈之時。隔壁510同學在衛生間裡見到刷牙的杜建國,順口問起趙波。這才發現兩個寢室沒有人知道趙波的行蹤。杜建國用充滿嫉妒的語氣道:「趙波和蘇三妹肯定到那個角落快活去了,這個臭小子明天一定要請客。我還以為蘇麗態度不佳,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王橋對蘇麗的態度心知肚明,暗自覺得不太妥當。道:「只怕另有原因。」

杜建國不解:「還能有什麼原因?」

王橋道:「明天見了趙波自然能知道。我覺得你先前的感覺沒有錯。」

寢室熄燈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閒聊,秦真高與王橋白天很少單獨聊天,只有在完全黑暗時,細細的隔閡才短暫消失,各自躺在床上胡說八道。

早上八點,同學們拿起書本陸續上課,趙波還未露面。王橋悄悄將趙建國拉到一邊,道:「不太對勁,就算趙波和蘇三妹玩了通宵,早上也要回來,我們出去找一找。」

杜建國道:「找什麼找,說不定這小子還在溫柔鄉里快活。即使要找,在什麼地方去找?」

王橋道:「我們先繞著雀湖走一圈,再到圖書館方向。」

杜建國不太願意,道:「蠻哥好傻,真要找到他們,肯定會怨我們打擾了好事。」

王橋數次面對蘇麗幾乎是沒有掩飾的火辣眼光,不太相信趙波會和蘇麗在外面共度良宵,道:「我決定要去找,犯傻就犯傻,你去不去。」

杜建國道:「蠻哥去,我就去。」

雀湖,在上次軍訓趙波藏身的鴨腳木前面,隔著老遠就聞到刺鼻的酒味,撥開樹枝,只見趙波躺在草叢中,身邊有一個酒瓶,山南挺出名的60度高粱白酒,還剩下小半瓶酒。他的嘴側還有一攤嘔吐物,幾隻綠頭蒼蠅在嗡嗡亂飛。

王橋俯身拍著趙波的臉頰,道:「喂,趙波,醒醒。」拍打了七八下,趙波才睜開眼,露出滿是血絲的眼睛,隨即閉著眼不著一言。杜建國推著趙波的肩膀,道:「出了什麼事情,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出了事怎麼辦?」

在杜建國推動下,趙波身體搖動數下,一隻地龍慌慌張張奪路而逃,被王橋抬腳踩得粉身碎骨。

王橋背著趙波朝著校醫院一路飛奔,杜建國邁動兩條肥腿,在後面努力跟隨,到達醫療室時,杜建國幾乎癱坐在地。

醫生給趙波輸水以後,杜建國才順過氣來,道:「我們是否要通知蘇麗過來。」王橋搖頭道:「青皮這個樣子肯定是為情所困,等清醒以後,要問他的意見。現在把蘇麗弄過來,說不定會尷尬。」

輸水一個小時,趙波睜開了眼睛,道:「脹得很。」

王橋問道:「什麼脹得很?」

「下面脹得很,幫我把被子拉開,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王橋將被子拉開,趙波伸出左手拉開褲子,隨即發出「啊」的一聲尖叫,用手將下部緊緊摀住。杜建國好奇地道:「青皮,搞什麼鬼,難道你昨晚做了壞事,小JJ被割掉了嗎?」

趙波搖頭,還是緊捂下部。

在王橋家鄉有許多地龍,農人在田地休息或幹活時,若是被地龍不小心刺著下身,便會明顯紅腫並疼痛難忍。他剛才踩死了一隻地龍,見到趙波的樣子,猜道:「你肯定是地龍咬了,現在小JJ是不是火辣辣的,而且腫了。趕緊要找醫生用消炎藥,治療晚了,小JJ不保。」

趙波被嚇住,著急地道:「你去叫醫生來,我要消炎。」

來到醫務室,只見到一位三十剛出頭的漂亮年輕女醫生,她問:「還有什麼事情嗎?」王橋道:「剛才喝醉酒的同學應該是被地龍蟄了,現在腫脹疼痛。」

女醫生放下手中事,跟著來到病房。

趙波見到是一個漂亮女醫生,漲紅著臉,不肯揭開被子。女醫生不耐煩了,道:「這麼大的人還怕羞,在醫生面前有什麼秘密。你不願意,我就走了。」

趙波一臉糗相地拉開被子,小JJ腫得透亮,比平常增大了三分之二。女醫生拿了根棉簽不斷扒拉,仔細觀察,皺眉道:「你們這些年輕人胡鬧,如果遇到一條毒蛇,小命就完了。」

女醫生出去開藥時,趙波道:「蠻哥,胖墩,今天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誰說出去我跟誰急。」他唉聲嘆氣地道:「我和蘇三妹完了。昨天我追上去,鼓足了勇氣,向她進行了表白,結果她回答說是把我當成哥哥。我追蘇三妹好多年,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我不當哥哥,我要當情人。」

王橋道:「山大美女如雲,何愁沒有女朋友。別在這裡哭哭啼啼作小女兒狀,沒有人會同情你。」

趙波被說得不好意思,辯解道:「我沒有哭哭啼啼,就是喝了點酒,沒有想到就醉倒了。」

王橋道:「失戀後喝酒是電視劇裡用爛的橋段,你要像個男人,別弄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趙波竭力想裝作輕鬆的模樣,可是追求蘇麗數年,結果卻等來明白無誤的拒絕,這種傷痛絕對不是幾句話就可以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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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婉拒

     治療兩天後,趙波的病情才漸漸減輕,出院時還拿了一包消炎藥。相較於身體受到的傷害,心靈創傷更加嚴重,活潑開朗的小夥子開始變得憤世嫉俗。

趙波生病以後一直沒有與蘇麗聯繫。蘇麗是在五六天以後,才無意中從同鄉處得知趙波大病一場的消息。她在寢室裡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寫了一封信,然後到男生一公寓將王橋叫了出來。

在男生一公寓門洞處等到了王橋,蘇麗道:「我們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嗎?如果不介意就到雀湖。」

王橋道:「有事嗎?」

蘇麗點了點頭。

在前往雀湖途中,蘇麗問道:「趙波生了什麼病,聽說在醫院輸了幾天液。」

王橋不想同蘇麗兜圈子,直截了當地道:「那天我們在校門遇到後,當天晚上他沒有回家。我和杜建國第二天在雀湖邊上找到他,喝了大半瓶酒,而且被地龍咬了一口。這兩天在醫院輸液消炎。他給我和杜建國講了喝酒的原因,主要是為了你。」

「什麼地龍?」

「一種有毒的昆蟲。」

「咬到哪裡,很嚴重嗎?」

王成想起趙波躺在病床上雙腿呈八字接受治療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強忍著,道:「不太嚴重,基本沒事了。」

蘇麗沉默了一會,神色嚴肅地問道:「蠻哥,你是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王橋道:「這是你們兩人的私人問題,外人不能當裁判員。就好像鞋子是否合腳,只有自己知道。」

蘇麗仰著頭,直視王橋眼睛,道:「我和趙波認識很多年,關係一直挺好。說實話。我一直猶豫我和他的關係,有時覺得他人不錯,可以談戀愛,更多時間則覺得我們更像是兄妹,這是我的真實感受。我認為愛情不能勉強和施捨,我如果三心二意地與趙波談戀愛。這是對他的不尊重。我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當面拒絕了,心裡的一塊石頭也就落了地。」

王橋不禁對蘇麗刮目相看,這個看上去嬌柔的女子擁有一顆勇敢的心,道:「時間會治癒趙波受的傷,其實每個年輕人都曾經為了愛情受到過傷害,比如我也是。你早說。快說,狠說,比粘粘乎乎耍曖昧要好得多。」

蘇麗先是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目不轉睛地看著王橋,道:「這幾天我心裡很亂。有個人闖進了我的內心,這讓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如被電擊一樣。我和趙波在一起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我以前也有這種感受,但是現在還沒有。」王橋原本以為讀了大學便會忘記往事。誰知每到夜深人靜之時,往事會從角落裡溜出來,在傷口上跳舞。至少到現在,他還沒有做好再談戀愛的心理準備。

「我有權利追求屬於自己的愛情。希望能得到回應。」蘇麗用火辣辣的眼神看著王橋,將一封信遞了過去。

看著蘇麗背影慢慢走遠,直到消失,王橋獨自走到籃球場的角落裡讀信。這是一封向王橋表達愛意的信件,信的內容就如小巧玲瓏卻有戰鬥力十足的朝天椒,火辣而熱烈,直接又爽快。

信的結尾約定明晚在山南電影院見面。

經過這一次交流,王橋反而開始欣賞起勇敢又俏麗的蘇麗,只是欣賞並不是愛情,蘇麗無法取代昔日戀人的身影。他拿著信在籃球場坐了一會兒,將信件撕碎扔進垃圾箱。

蘇麗面對趙波時並不拖泥帶水,他將同樣如此。

510寢室裡,趙波雙腿叉開躺在床上,見王橋進來,伸出手道:「蠻哥,給支菸。」他狠狠地抽了幾口後,香菸燃了半截。

王橋恰好看見了同一件事情的正反兩面,從當前的表現來看,小女子蘇麗比趙波更成熟,亦更堅強。他沒有談起今天與蘇麗的談話結果,拍了拍趙波的肩膀,「我記得四川老鄉聚會說過一個順口溜,皮鞋一擦就是劉德華,頭髮一麻(梳)就是周潤發,男人就要有這種勁頭,為了這件小事哪裡用得著垂頭喪氣。等身體恢復,到老味道吃大餐喝大酒。」

「要得,我聽蠻哥的。男人是手足,女人是衣服。」趙波撐起身體,將菸頭從窗戶彈出去,從桌上撿起一把髒梳子,開始梳理亂糟糟的頭髮。

「我不同意你這種偏激的看法,等你情緒平復以後,再來評判女人。」

趙波用手肘撐在床上,道:「我們三個人,我是激動哥,蠻哥是冷靜哥,胖墩是悶騷哥。蠻哥不用這麼冷靜,否則青春就沒有樂趣了。」

王橋伸手拍了趙波的屁股,道:「青皮說得很對,我馬上就改正。」

趙波撅著臀部喊「哎喲」,道:「蠻哥,你要放開心靈,也不用打我屁股啊。」

在美術系女生宿舍,蘇麗腦子裡出現過王橋各種各樣的反應,緊張不安中帶著期盼和興奮,而這種情緒在與趙波交往時從來沒有出現。

吃過晚飯以後,她在灰色短風衣上別了一顆紅色的櫻桃別針,再用上同色髮夾,有了顏色對比以後灰色短風衣就顯得不呆板。

臨近電影院時,蘇麗刻意放慢腳步以掩飾激動不安的心情。電影院門前只有數人,並沒有高挑健壯的身影。她的一顆心慢慢向下沉,越靠近電影院大門,越是期盼著那個身影會突然出現。

到了電影放映時間,電影院門口只剩下蘇麗一人,夜風吹起衣角,讓她感到冷。一個拿著棉花糖的小孩徑直走過來,道:「阿姨,有位叔叔給你一個小盒子。」

打開小盒子,裡面放著薄薄的小紙條,紙條上面的字飄逸瀟灑,內容是「我欣賞並尊重你的選擇,但是這不是我的選擇。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屬於你的愛情和幸福。」

蘇麗轉身進了電影院,隨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眼睛看著屏幕,思緒不知所蹤,除了知道是新電影《醉拳2》以外,具體內容則是一片空白。

眼睛適應電影院環境以後,蘇麗看到斜前面有一對男女用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抱在一起,不時發出嬉嬉之聲。一位散發著香水的女子在過道邊走來走去,然後湊到蘇麗身邊,看清蘇麗面容以後,自語道:「是個娘們,倒霉。」蘇麗沒有理睬她,眼睛仍然看著屏幕。過了一會兒,又有一位女子湊了過來,隨即迅速離開。蘇麗這才明白是遇到了傳說中陪看電影的女人,她站起來換了個位置,繼續看電影。

時間如電光火石,大學第一學期眼見著就要結束。

在黃永貴大力推動下,系裡同意在下學期搞第一屆中文系藝術節,藝術節暫定在四月中旬進行,從構想到藝術節開幕不過三個月時間,中間還有一個期末考試和寒假。時間緊,任務重,讓雷成等學生會幹部都感到沉重的壓力。

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五天,系學生會各部部長以及宣傳部所有人員來到三階梯教室開會。

雷成講完系裡對藝術節的期望,強調道:「藝術節包含大型文藝演出、話劇專場、化裝舞會、書法美術作品展覽、第一屆山大雀湖杯徵文大賽等具體內容,是系裡明年的重頭戲,一定要搞成功。從今天開始到藝術節開幕也不過三個月,我決定這個寒假留在學校,還有誰自願不回家?請舉手。」他用目光示意宣傳部部長李華,李華迴避了雷成的目光,沒有舉手響應。

學生會諸人都沉默著,只有坐在後面的王橋舉起了手。

學習部部長陳剛極為討厭佔用寶貴的寒假時間來做這些屁事,唯願沒有人舉手附和,讓雷成成為光棍司令,寒假留下之事也就成為笑談。當王橋舉手後,他暗罵道:「王橋白長著這麼高的個子,不是男子漢,是個馬屁精。」上一次在省教育廳舉行的書法展上,只選用了他兩幅字,而王橋的字居然用了四幅,這讓他感到頗為不滿,對王橋很有些看法。

王橋附和,這讓雷成多少有些面子,道:「春節,你確定不回去嗎?」

王橋道:「我是山南人,大年三十前一兩天回去就行,初四初五可以回學校。」

系宣傳部前任部長吳湘也舉起了手,道:「我和王橋一樣安排,爭取初四回來。」吳湘是卸任的宣傳部長,只是現任宣傳部長李華工作不太得力,在黃永貴要求下仍然在宣傳部工作,主要幫著搞大型活動。她家在巴地首府雙江市,距離山南的距離並不遠,從雙江市到山南有直達客車,還有火車,反而比王橋從昌東縣紅星廠到山南更方便。

陳剛和吳湘是留校的最大對手,吳湘舉手,陳剛感受到壓力,舉起了手。

沒有其他學生幹部再舉手。

有三人舉手,雷成勉強保住了面子,道:「在放假前我們把藝術節活動方案初稿做出來,這個方案沒有經過校方同意,但是基本內容大體上就是這些。每個人都將方案初稿帶回去,認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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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審方案

     在藝術節期間系學生會宣傳部有一個初步分工,黃永貴老師同意了這個分工。

李華主要負責學生會宣傳部日常工作,吳湘負責藝術節各項工作。其中,吳湘除了抓藝術節總體安排以外,具體負責大型文藝演出,李華負責話劇專場,楊強負責化裝舞會,王橋負責第一屆雀湖杯徵文大賽和中文系書法作品展覽。其他各部的同學將在校方同意的正式方案出來以後,再進行安排,原則是每個人都有任務和壓力。

藝術節、期末考試、還有老味道餐館,事情多了,王橋感覺時間過得飛快,第一學期眨眼間便結束了。

離校第二天,偌大的男生一公寓空空蕩蕩,少了喧囂,安靜得讓人心慌。509寢室裡,王橋細細地研讀中文系藝術節總體方案初稿,四十來頁的書稿被翻得起了毛邊。根據總體方案的要求,他將第一屆雀湖杯徵文大賽和中文系書法作品展覽的子方案做得很細,再三斟酌和修改以後,覺得沒有什麼毛病,又重新謄寫一遍。

正在謄寫時,雷成來到寢室,道:「十點鐘到中文系辦公室集體討論,黃老師要參加。」

王橋在兩個方案上下了功夫,自信地道:「我負責的兩個方案基本做好,可以向黃老師做匯報。」

雷成道:「看來給你壓的擔子少了,文藝匯演最複雜,影響最大,你到時協助吳湘,行嗎?」

王橋爽快地道:「力氣出了力氣在,只要相信我,我就做好。」

雷成最欣賞王橋豪爽且敢於任事的作風,道:「那你認真看一看文藝匯演的方案。」

離開公寓以後。雷成來到音樂系所有的女生公寓。

女生公寓的守門阿姨趁著放假空隙,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溜之大吉,以前嚴防死守的女生大門失去了最有力的人民防線,雷成昂頭挺胸走上了女生寢室。

因為男友雷成沒有離校,韓萍準備在學校住個三四天再離校。女生寢室的條件比男生寢室好得多,有單獨的陽台和衛生間。每個人還有屬於個人的儲物櫃。韓萍正在陽台上洗衣服,聽到敲門聲,立刻心跳加速。

雷成站在門口微笑,一隻手藏在背後,道:「猜一猜,我手裡拿著什麼禮物?」韓萍道:「別站在門口,等會被阿姨看見了又要大驚小怪。」雷成閃進門。將一枝臘梅舉在面前,道:「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送你一枝臘梅。」韓萍高興地接過臘梅,嗔道:「中文系的人最喜歡掉書袋。不過這兩句我喜歡。」

進屋後,雷成關掉房門,道:「這幾天忙壞了,沒有時間陪你。可想死我了。」

韓萍感受到了男友的熱情,道:「等會。我去把門關了。」

雷成道:「我把門插死了,外面不能進來。」

「這是寢室,我覺得怪怪的。」

「別怕,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進門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劉阿姨不在。」

正負極相遇便會擦出火花,擦出火花遇就不懼寒冷。當身體距離變成負數時,厚厚的被子被掀落在地。高低床受到外力衝擊,發出嘎嘎聲音,歪歪斜斜似乎有垮掉的危險。

「床要垮了。」

「不會,床很結實。」

正在關鍵處,門外傳來敲門聲,劉阿姨扯著大喉嚨在外面叫道:「小韓,小韓。」

雷成被驚得打了一個哆嗦,急忙躲進衛生間。打開門時,韓萍故意打著哈欠對劉阿姨道:「今天不上課,躲在寢室裡睡懶覺。」劉阿姨將手裡的袋子遞給韓萍,道:「我家裡做的包子,知道你沒有走,給你帶來。」

雷成躲在衛生間,暗罵:「這個劉阿姨怎麼偏偏選這個時間來送包子,若是把我嚇得不行了,一輩子和她沒完。韓萍也真是,平時和這些看門中年婦女套什麼近乎。」

劉阿姨談興甚高,站在門口說了接近十分鐘,過足了話癮以後,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韓萍有意道:「平時上課不能睡懶覺,今天好好睡一覺。」她說這句話是為了等會關門打個伏筆,巴不得劉阿姨早點走。誰知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劉阿姨聞言停下腳步,轉身道:「小韓,我這就得說說你,早睡早起身體好,這是中國傳統中的老話。」

雷成是匆匆忙忙躲進衛生間,衣服穿得薄,冷得瑟瑟發抖,嘆息道:「韓萍啊韓萍,你何必多這麼一句嘴。」

終於聽到關門聲,雷成被凍得直流鼻涕。韓萍急急忙忙來到衛生間,將衣物遞給雷成,道:「凍著了吧,趕緊把衣服穿上。我先洗個澡,你等會也沖一沖。」

雷成笑嘻嘻道:「別浪費水了,要洗就一起洗。我快凍死了,必須得用熱水洗一洗。」韓萍臉紅得像煙台蘋果,道:「想得美。剛才差點把我嚇死。」雷成道:「反鎖了門,誰也進不來。」

再次激情之時,雷成透過了衛生間頂部的小窗看到了對面的男生一公寓,他在事業和愛情上都充滿了征服的快感。

王橋從男生一公寓裡走了出來,步頻很快,不一會兒就走出校門。

從楊璉建議再到雷成啟發,他用了整整大半個學期來確定自己以後的人生目標。如今大學期間的目標已經完全明確,他開始堅定地實施自己的行動。

在廣南第三看守所時,如果沒有看守所所長李澄打招呼,王橋極有可能與白臉漢子暴發不死不休的惡鬥,在特殊的環境下,誰死誰活真的很難預料。殘酷的現實生活讓王橋深刻地體會到「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目前木桶最短的板就是關係不遠不近、不咸不淡的輔導員黃永貴。

寒假期間留校是改善與黃永貴關係的良機。

到老味道餐館預留了一個小包間,精心排了菜單,王橋這才返回學校。中文系辦公室大門緊鎖,等了一會兒,吳湘拿著資料走過來。兩人站在門口閒聊。

吳湘抱怨道:「藝術節事情多,千頭萬緒,在4月中旬搞起來夠嗆。我們四個人留在學校裡,實際上做不出什麼事,所有事情還得等新學期同學們到校才行,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完善方案。」

吳湘說得有道理。只是已經自願留校,王橋認為抱怨純粹是讓自己不愉快,道:「書法展表面上看起來不難,可是要搞出新意就很難,這一點讓我最頭疼。」

「我讀大一的時候,書法協會搞過一場現場書法活動,吸引了很多人。」

「你的意思是書法展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展出,另一部分是現場表演。」

「嗯。」

「這個創意我記下了。」正要繼續探討細節,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雷成走路素來急迫,這一段時間經常來509,王橋對這腳步聲頗為熟悉。

雷成與女友剛有了深入而親密的接觸。身心十分舒暢,笑呵呵地道:「辛苦大家,寒假都要留下來,等到藝術節成功。我們痛痛快快喝一杯慶功酒。方案正式定下來後,吳湘可以回家。早去早回。」

吳湘追問:「怎樣才算正式定下來?」

雷成道:「今天讓黃老師看方案,修改之後再送給梁書記,如果通過,就算正式定下來。」

吳湘只覺頭大如麻。道:「唉,這麼麻煩。」

王橋對藝術節方案鑽研最深,道:「我覺得方案很詳盡,應該能通過黃老師的法眼,最多不過是小修改而已。」

黃永貴和陳剛一起朝辦公室走過來,走到拐角處,黃永恰好聽到此語,道:「王橋自信得很,如果方案做得不好,必須打回去重做,不能回家過春節就怪不得我。」

五人進了辦公室,王橋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熱水器電源,第二件事是幫著黃永貴倒殘茶,第三件事是拿了四個紙杯子擺在桌上。王橋開玩笑道:「我們四人加班,得喝點黃老師的好茶葉,算是犒勞。」

黃永貴眼睛未離開方案,用手指著櫃子道:「茶葉在二層,90級畢業的大師兄專門拿過來的春茶,沒有用過農藥。」

王橋好奇地問:「大師兄如今做什麼?」

「在沙州市委辦,沙州市委書記周昌全正在走鴻運,能跟著走鴻運的領導,你的大師兄前途不可限量。」黃永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幾個學生幹部,見王橋眼裡能見事,暗自稱讚。

王橋將幾杯茶泡好,端到雷、吳、陳三人身前,道:「我姐姐在校外開了一家老味道餐館,酸菜魚、肥腸魚還有燒雞公都做得不錯,中午請黃老師和各位師兄賞光。」他之所以想到請黃永貴吃飯,是因為秦真高父親用過這法子,想必黃永貴不會拒絕。

黃永貴道:「老味道是你姐開的?聽說味道還不錯。餐館最拿手的菜是什麼,酸菜魚、肥腸湯還是燒雞公?」

王橋道:「最拿手的菜是酸菜魚和肥腸火鍋魚,酸菜魚中最有名的是黑魚酸菜魚,只是黑魚不常見,若是弄到一條,一定請黃老師和師兄師姐們一起嘗嘗我的手藝。」

「我是好幾年前吃過黑魚,味道確實霸道。你的手藝行不行,莫要把黑魚糟蹋了。」黃永貴在公眾場合頗為嚴肅,在私底場合則露出本性,性子詼諧且灑脫。

雷成、吳湘是外地人,十有八九不知道黑魚,王橋解釋道:「黑魚是昌東特產,性喜冷水,產量不高,我這幾天到批發市場尋一尋,說不定會有收穫。」

黃永貴拍了拍手中的方案,道:「王橋不准再談吃喝,弄得我的肚子都餓了。大家把精力集中在方案上,我剛才翻了翻,覺得方案還是不夠細緻。大型文藝演出是重頭戲,4月15日開演,時間確實很緊。我就不瞞大家了,演出時間訂在4月15日是有意圖的,教育部有檢查組要來山大,與大學校園文化建設有關係,梁書記相當重視我們這場演出,校內各部門都將全力配合。我們從今天開始弄一個進度表,在寒假以10天為一個時間節點,開學3天為一個節點,另外還要列舉出需要配合的單位。方案弄好以後,寫一個請示送到梁書記批示,然後就可以運行。」

每年畢業之時,各系都會選擇優秀學生留校,吳湘成績優秀,工作能力突出,是留校的熱門人選。有了這個念想,她自然不希望把藝術節這麼重要的事情弄砸鍋,做演出方案時下了一番苦工夫,基本上讓黃永貴滿意。

討論完藝術節時間安排表,黃永貴拿起王橋所做的子方案,道:「王橋這一筆字確實漂亮,書法作品大賽就全權交給你,有書法協會撐著,這事出不了紕漏。吳湘的意見比較中肯,書法協會活動顯得單調,同意補充現場表演環節、書法家現場講座和點評書法環節。至於徵文大賽,你的眼光還小了一點,評委最好請到兩三個中國作協會員,開學後我帶你到省文聯去一趟。」

到了十二點時,幾人肚子餓得咕咕叫,黃永貴將方案扔到一邊,道:「雷成是藝術節總指揮,具體事情你負責,我給你當好後勤。如果辦砸鍋,我可要找你算總賬。吳湘主要精力抓好文藝匯演,陳剛要把話劇專場盯緊點。」

在藝術節分工之時,學習部部長陳剛並沒有負責具體工作,他主動在寒假留下來,黃永貴對此很滿意,交給他盯著話劇專場的任務。

在老味道餐館裡,五人品嚐酸菜魚和燒雞公,喝了1斤山南高粱酒。黃永貴喝酒之後妙語連珠,逗得吳湘等人哈哈直笑。

送走黃永貴等人,王橋坐在老味道二樓臨窗座位喝茶,盤算道:「以前與黃永貴都是公事公辦的關係,自從寒假主動留下來以後,關係就得到了改善。下一步要趁熱打鐵,弄一頓酸菜黑魚,將關係鞏固下來,要想辦法將公事公辦的關係變成私交。」

艾敏提著茶壺來到二樓,見王橋臨窗沉思,悄步走近,給茶碗繼了水,道:「在想什麼?這麼深沉。」

王橋道:「想些齷齪事。剛才你抽空說要和我商量事,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緊張?」

艾敏環顧左右,見無閒雜人,低聲道:「最近生意好了起來,晚上二樓還有翻檯。老段昨天找到我,要給他們幾個廚師漲工資,我暫時沒有答應,今天上午老段開始甩臉子,中午乾脆藉口身體不舒服,讓徒弟掌了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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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搗鬼

     PS:  今天第一章,中午和晚上還有。請大家繼續支持!!讓訂閱來得更猛烈些吧。

開小餐館一般來說老闆可以兼作廚師,中大型餐館則必須要請專職廚師。廚師是餐館的重要環節,老闆和廚師的博弈在大多數餐館中都能見到。餐館生意好了,老闆為了籠絡廚師,或者提工資,或者分點股份,找到更好廚師後會替換現在廚師。而廚師為了多要錢或者爭取合理權益常用跳槽來威脅老闆,跳槽的後果是菜品質量下降,或者招牌菜丟失。

王橋在廣南時曾經與幾個山南籍廚師混在一起,屢見廚師跳槽,略知其中奧妙,道:「你與老段曾經在一個廚房幹過,他為人怎麼樣?」

艾敏道:「和老段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打下手的小角色,只能炒一些家常菜。那時候覺得老段很耿直,照顧大家。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仍然照顧幾個廚師,可是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如果給他們加了錢,其他墩子還有白案廚師都得加,成本要增加一大塊。」

王橋道:「如果不加,會有什麼結果?」

艾敏道:「有可能在最忙的時候,廚師裝怪,甚至集體跳槽,留一個爛攤子。」

王橋道:「可以讓老段先提個數字,如果合理可以適當漲點錢,大家幹起也有勁頭。如果不合理,我們做好尋找新廚師的準備。」

艾敏臉帶怒氣地道:「當初請老段來的時候,考慮他的手藝好,工資給得不錯了,到現在為止,他的工資比我們兩人賺得還多,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到底是我們給他打工。還是他給我們打工,現在都搞不明白了。」

王橋道:「大家都是出來賺錢,不是道德標兵,過得去就行。」

發洩一陣,艾敏心氣稍順。

為了請黃永貴吃黑魚,王橋到樓下騎著摩托車前往山南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

山南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和農產品批發市場比鄰而居。距離山南大學十來分鐘的車程。來到水產批發市場門口便能聞到濃濃的魚腥味道,地面濕漉漉的滿是水漬。王橋轉遍整個水產批發市場,沒有發現黑魚的蹤影。

走進隔壁農產品批產市場,王橋取出記錄著土豆、姜、蔥、蒜等主要菜蔬價格的小本子,逐一核對,他發現本子裡的價格普遍比批發價要高。

離開農產品批發市場,王橋將東西城區的農貿市場跑遍。在記錄菜價時也在尋找黑魚。在西城區偏僻的太平農貿市場的角落裡,他無意找到兩條黑魚,黑魚顏色偏黃,品相遠不如羊背砣暗河裡的黑魚。

「魚是哪裡的,看魚的顏色。河水一般。」王橋蹲下身,抓起一條黑魚看看,又扔回盆裡。

黑瘦且散發著魚腥味的老農一幅姜太公的神情,道:「看你是個懂魚的。明人不說暗話,黑魚只有野生的。我這兩條就是王家河網起的,三十塊錢一斤。」

王橋不屑地道:「黑魚腥味重,山南人弄不好,要不然上午就賣掉了。你說個實在價。兩條我都要了。」

老農道:「我的黑魚從來沒有賣不掉的,自有識貨人來買。見你心誠,二十五塊一斤。」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黑魚以二十二塊錢成交,王橋道:「我以後經常都要黑魚,你有沒有電話,我好聯繫你。」

老農將旁邊一個乾貨店的座機電話留給王橋,道:「看你這個小夥子耿直,要黑魚時,你提前打個電話,我給你留著。」

兩條黑魚花了八十四元,讓王橋心裡直滴血。為了兌現請黃永貴吃黑魚的承諾,八十四元值得。

轉遍了東城區和西城區的農貿市場,王橋得出結論:「為了節約成本,老味道餐館每天安排專人到批發市場買菜,但是購買價與農貿市場的零售價格持平,這就意味著老味道採購人員以批發價買菜,報賬時用的零售價。」

在老味道餐館開業前,王橋明確表示不參加餐館的具體經營,所以明知採購環節重要也沒有去核查。每個品種只多幾角錢或者幾分錢,看似不過分,但是細水長流就是軟刀子割肉,細算起來是很大一筆收入。從本質上來說,這是採購人員直接從利潤裡面扣錢。

如何解決採購問題比較傷腦筋:利之所在,除非由艾敏和自己親自採購,否則無法杜絕採購人員這種行為,區別只在於高明和笨拙。

騎著車回到老味道餐館,門前停了一輛長安車,車上印著衛生防疫四個大字。大堂內,艾敏一臉晦氣地陪著一位中年帥哥說話,見王橋進屋,輕微搖了搖頭。

王橋不動聲色地坐在堂內,聽著衛生防疫工作人員與艾敏交談。

濃眉大眼的中年帥哥和藹可親地道:「餐飲企業最關鍵就是衛生,你們這個店廚師和服務人員有十四人,只辦了五個健康證,這是不對的。」

艾敏解釋道:「我們是新開的店,人員流動大,沒有辦證的都是服務人員,我們正在補辦。」

「那就盡快補辦。」中年帥哥又道:「你們的食用油、大米、肉類分別從哪裡進的貨,我們要查一查發票。」

艾敏趕緊到辦公室取出相關發票,擺在桌上讓防疫站的工作人員檢查。中年師哥微笑著站在一旁,一位年輕女子一張一張檢查發票。

王橋冷眼旁觀,想著各種可能性以及相應對策。

半個多小時以後,幾方檢查情況彙總以後,中年男子臉上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嚴肅地道:「經過我們現場檢查,發現老味道餐館存在三個問題,一是缺九個健康證,你們營業有一段時間,早就應該過來辦健康證;二是進貨發票不全;三是廚房髒,蒼蠅多。根據《山南省衛生防疫管理條例》的規定,老味道餐館必須立即停業整改。另外罰款3000元。」

艾敏在不同廚房工作過,衛生防疫部門檢查是家常便飯,她還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嚴厲的處罰,一下就懵掉了。她原本想塞幾包煙或者單獨給帶隊領導送個紅包,聽到處理結果,知道事情不能輕易解決。只能木然地接過了處罰通知書。

一陣輕煙之後,長安車在轟響中離開老味道,衛生防疫四個大字越來越模糊。艾敏眼淚水撲啦啦就滾了下來,哽咽不能語。

廚師老段看罷處罰通知書,一陣大罵。痛快地罵過之後,他不陰不陽地道:「杜老闆,難道你開餐館沒有和防疫站勾兌?沒有勾兌就是你的不對。這是廁所裡打手電——找死。」

艾敏心亂如麻,沒有回應老段。

王橋走到桌邊,遞了一張紙巾給艾敏,對圍觀的廚師和工作人員道:「大家該做什麼事做什麼事,別在這裡圍著。」

老段的胖徒弟道:「已經停業整頓了。我們還能做什麼事情,回去睡覺。」

王橋瞪了胖徒弟一眼,拿著處罰通知書來到櫃檯上,撥通大姐王曉的電話。

老段和兩個徒弟認為艾敏是個女人家。王橋又是個學生,兩個老闆都不是正宗開餐館的人。因此很有些瞧不起,瞧不起便生異心。老段想承包伙食團,試探幾次都沒有反應,因此他和徒弟們開始做些小動作。弄點事情出來,艾敏被逼到走投無路之時,自然會答應承包廚房。

胖徒弟打電話向區防疫站舉報了老味道餐館,這事神不知鬼不覺,艾敏和王橋絕對不會知道。可是他被王橋瞪了一眼之後,沒來由覺得心虛,轉身走回廚房,自我打氣道:「王橋就是一個學生,我怕他個逑。」

王橋在山南沒有屬於自己的社會關係,有什麼事情只得通過大姐,這讓自尊心極強的他感覺沒有面子,可是面子畢竟是虛的,眼前的困境必須馬上解決。在電話裡講完事情經過,總結道:「大姐,今天防疫站來得突然,而且針對性極強,我估計有兩種可能性,一是競爭對手使壞,二是內部人搗鬼,現在我還沒有完全判斷出來。」

「這算不得什麼大事,託人找關係能夠解決。你和艾敏以後得注意點,不要留下把柄。你要歡迎防疫站來檢查,換個思路來看,他們是幫你提高管理水平。」

「老味道才開業,在管理上存在不少問題,我以後慢慢弄,但是餐館不能停業,停業後更沒有人氣。」

「你在電話前等著,有了消息我給你打過來。」

王橋坐在吧檯慢慢抽著煙,等著大姐電話。

老段坐在廚房裡也在吸菸,他瞭解艾敏的底細,有把握最終實現自己的目的。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況且他只是想多賺點錢,並沒有想著把艾敏搞死。如果由他來承包廚房和採購,艾敏可以不費力就賺錢,雖然賺得少點,總比虧掉好。

王橋抽到第二支菸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李澄給區防疫站的頭頭打了招呼,同意可以營業,罰款免了,但是健康證得補辦。」王曉反覆叮囑道:「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二娃,你做餐飲業,一定要仔細,國家規定的政策都是能幫你加強管理的,理解到這一點,別人就不容易抓住你的把柄。」

解決眼前急事,王橋心情輕鬆下來,道:「姐,你越來越囉唆了,到了媽的年紀就真的要變成囉唆老太婆。」

「以前就是對銀湘放手不管,他才越走越遠。」王曉重重嘆息一聲,道:「我會經常囉唆你,誰叫你是我弟弟。」

「李澄幫了大忙,什麼時間請他吃頓飯。」

「對他來說是小事,你別管,我會安排。」

放下電話,王橋來到艾敏身邊,道:「事情解決了,防疫站同意我們繼續營業,罰款也免掉,你趕緊將幾個人的健康證辦了。春節前,你得想辦法到防疫部門走一趟,必要的勾兌還得有,免得以後又找麻煩。」

艾敏做事勤勞踏實,從墩子到廚師,髒活累活難活都能做。欠缺的是社會交際,到區防疫站拉關係對她來說是一個大難題。

「好,我去。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就把這張臉抹下來,去見見這些當官的。」

「你也別怕,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回生二回熟。」王橋想到農貿市場的事和老段等人的表現,叮囑道:「我們得提防內部人,還有,管理要跟上。」

艾敏在靜州經營小飯館,店小生意小,全憑勤快,如今管理兩層樓三十多張桌子的中型餐館,只覺壓力劇增,讓她心情始終輕鬆不下來。她目送王橋走出店門,咬著牙想道:「無論再苦再累,總比剛剛下崗時要好百倍。」每次回想起一隻腳已經跨到了**女的行列,總是心驚膽顫,後怕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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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客串

     PS:  今天第二章,寫文章很費飯,讓訂閱來得更猛烈些吧!

走進校門以後,王橋將老味道的事丟在腦後,全心全意思考起藝術節的細節。他有事想和雷成商量,來到男生二公寓三樓,發現雷成寢室大門緊閉。偌大的男生公寓人氣全失,風吹過,幾張廢紙在角落亂轉,老鼠膽大如虎,在走道上慢條斯理地散步,黑眼珠子看著王橋,沒有絲毫畏懼。

又隔一天,陳剛離開了學校。

雷成、吳湘和王橋根據系裡意見,對方案進行了多次修改。經過反覆修改的方案送給校黨委副書記梁柏文以後,梁柏文在方案稿上瀟灑地簽道:「同意此方案,各部門支持。梁柏文,1996年2月14日」

在辦公室看到梁書記簽字,雷成、吳湘和王橋三人興奮得互相擊掌慶祝。王橋道:「我在老味道館子準備了黑魚,為了慶祝方案通過,我將老味道獻上自己的小手藝——酸菜黑魚。」

方案通過,黃永貴也著實高興,道:「這一段時間大家辛苦了,今天就不在餐館吃飯,都到家裡去,好好喝一杯。王橋既然想獻醜,你就把黑魚弄到家裡來,由你掌廚。」

王橋拍著胸膛道:「我做的酸菜黑魚絕對霸道。」

到校外老味道餐館取了黑魚和酸菜,再來到教師樓。師母夏琴伸手接過裝魚的袋子,道:「不知老黃是怎麼想的,客人到家裡來,怎麼還能讓客人動手。」黃永貴坐在客廳看電視,道:「雷成他們幾個人到家裡來,難道還算是客人嗎?王橋一直在吹牛,說是他做的酸菜黑魚霸道。我們就是要看看他是吹牛還是真牛。」

夏琴埋怨道:「這位是王橋吧,第一次進家門,他連菜刀都不知放哪裡,怎麼能讓他來做飯。」

吳湘挽著袖子道:「師母去看電視,我給王橋打下手。」她說笑著將師母推到了客廳。

進了廚房,吳湘悄悄問道:「王橋。你到底行不行?」王橋戴上圍裙,轉過身讓吳湘幫著拴帶子,自信滿滿地道:「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你幫我剝點蒜就行了。」

王橋用刀背拍了拍魚頭,手腳麻利地開始剖魚。吳湘原本以為王橋頂多就是會做魚而已,完全沒有想到他的動作如此具有庖丁解牛的風範。一片片雪白魚片如變魔術一樣出現在瓷盤裡。

「好漂亮的刀功,你還當真沒有吹牛。」

「那是自然,我三歲爬樹,四歲下河,五歲就和小朋友搞野炊。六歲就進過家家進洞房,啥事都做過。」

「你平時挺嚴肅的,沒有想到居然挺幽默。」

夏琴湊到廚房,見到剖好的魚片。讚道:「王橋做魚水平還真不錯,誰做你的老婆肯定有福氣。你得教教我怎麼剖魚片。我的魚片每次都很厚,形狀也不好看。」

王橋揮了揮刀,道:「這個沒啥技術,唯手熟爾。今天先介紹三個小招。一是片魚前要先去側線,準確來說,側線就是腥線,是魚感知外部環境的神經傳導系統,位置在魚頭後的背肌,裡面是液體,比較腥臭。」

夏琴豎起了大拇指,道:「好專業。」

王橋想起初與艾敏接觸時幫助做魚的事,道:「那是當然,我以前差點就當了廚師,準確地說,我曾經客串過廚師。」他用手捏住剔出來的側線,然後不停地拍著魚背,輕鬆地將整條側線取了出來。

「第二個要點是不能前後拉切,要一次就片掉。」

「第三個要點對於技術不是太熟悉的,就用毛巾壓緊魚身。」

夏琴和吳湘都緊盯著那雙會變魔術的手,完全被折服。吳湘道:「你這雙手很了不起,不僅書法好,切魚也這麼棒,以後誰嫁給你就享福了。」夏琴聽到吳湘如此說,趁著王橋沒注意,朝吳湘眨眨眼睛。吳湘臉就有些紅了。

黃永貴被吸引到廚房,看到盤裡魚片,這才確信王橋沒有吹牛。

黃永貴和夏琴夫妻育有一對剛滿十二歲的雙胞胎,姐弟倆從室內球場回來,進家門就聞到家裡有一股濃香,弟弟黃小波將籃球扔在屋角,嚷道:「今天中午吃什麼,好香啊。」

雷成是黃家人的常客,知道黃小波的喜好,道:「吃酸菜魚,由中文繫著名中鋒親自下廚。」黃小波是超級籃球迷,中文系95隊的比賽一場不落地看完,他跑到廚房,見到廚師果然是自己的偶像,激動地道:「蠻哥,簽個名。」他將自己的球衣拿了出來,來到廚房,強烈要求籤字。

夏琴哭笑不得:「小波,你的心情可以理解,現在蠻哥在煮魚,稍等會行不行。」王橋抽了個空,俯身簽了一個「王橋?蠻哥」。夏琴是個碎碎嘴:「小波,每一次練字你的屁股下面就有針,你看蠻哥的字多漂亮,籃球也打得好。」黃小波捂著耳朵,道:「媽,你煩不煩。」夏琴道:「以後我請王橋給你當老師,好好練書法。」黃小波道:「其他人就算了,蠻哥當老師,我可以接受。」

說話間,酸菜魚起鍋,王橋用大盆子將散發著異香的酸菜黑魚端上桌,道:「黃老師,師母,大家圍上來,黑魚湯要趁熱吃,鮮味才足。」

眾人圍在桌上,暫時忘記說話,專心致志地喝魚湯吃魚肉,滿滿一大盆魚眨眼工夫就被消滅了一半。

黃永貴砸巴著嘴,道:「明年學生會改選,我建議增設一個美食部,由王橋來當部長。」

王橋道:「主要是食材好,黑魚不能人工喂養,是在野生環境中長大,味道肯定和稻田魚不一樣。」

黃永貴道:「王橋是蝦子過河——謙虛(牽須),近期你想辦法弄兩條黑魚,到時我要請梁書記到家裡吃飯,你還來當廚師。」

王橋自是滿口答應。

黃小波是鐵桿球迷,吃飯過後拉著王橋到室內球場。

寒假期間,室內球場冷冷清清,黃小波一遍遍學習王橋傳授的突破上籃絕技。他臂長腿長,反應靈敏,是個打籃球的好材料,用了半個小時,把王橋上欄技術第一招學了個有模有樣。

呂一帆穿著體育系老舊訓練服,拍著籃球走進球場。她見到有小孩打球,便走了過來,和王橋一起站在場邊觀看黃小波上籃,不時指點兩句。過了一會兒又進來兩男兩女,呂一帆道:「我們打半場正缺人,王橋來不來玩一會兒。」

王橋道:「呂教練放假不回家?你們還能聚在一起打球,難得。」

呂一帆道:「都是我的同學,我和一個同學是沒有回家,另外三人是山南本市人,他們每天都要過來打球。」

六個人,三男三女,為了分組平衡,體育系球技最好的男生和另外兩個女生組成一隊,呂一帆、王橋和另一個男生為另一隊。他們商定打三局,每局十二個球,輸隊要做40個俯臥撐。

呂一帆知道王橋的籃球水平,兩女一男那一隊必輸無疑,她也不點破,只是咬著嘴唇笑。

黃小波拿著皮球坐在一旁觀戰,為王橋加油。

第一局結束,12比5,在場除了呂一帆以外的所有人這才發現眼前這個普通系男生無論是球感、體力、技術、戰術都非常出色,女生根本防不住他。

看著另一隊三人做俯臥撐。黃小波不停鼓掌,手都拍紅了。

第二局結束得更快,12比4。

另一隊做完俯臥撐以後就提出修改規則,將二隊變成三隊,每隊皆是一男一女。兩隊交戰,輸隊離場休息。

三隊模式得到大家一致贊同,這也就意味著,所有人都一致認為王橋有資格和能力與體育系男生較量。

後面的比賽非常過癮,王橋和呂一帆配合非常默契,連勝了十三局才第一次離場休息。三個隊輪番交戰,三個小時才罷戰,皆呼過癮。

「蠻哥,打得好棒。」人小鬼大的黃小波稱讚之後見王橋沒有什麼反應,順著其視線往前看,看到了呂一帆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地道:「蠻哥,這位姐姐長得挺漂亮,你有女朋友嗎,如果沒有,趕緊去追。」

王橋收回目光,拍著黃小波肩膀,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黃小波眨巴著眼睛,道:「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王橋道:「長大以後你就知道了。」

從室內球場回家以後,黃小波找到姐姐,一臉神秘地道:「姐,我考你一個問題,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

黃小琴正在看書,不想理睬調皮搗蛋的弟弟,道:「那裡有唐詩選,你自己去查。」黃小波道:「唐詩這麼多,是哪首唐詩?」黃小琴仍然沉浸在書裡,隨口道:「應該是元稹的。」

黃小波找到《全唐詩》,找到元稹的詩,果然找到了那兩句,讚道:「姐,你真是天才,什麼都知道,我不佩服都不行。」黃小琴依然在看書,道:「你把打籃球的時間用來看書,就和我一樣。」黃小波搖頭道:「那樣的人生會很無趣。」

夏琴在一旁聽到兒女對話,既欣慰,又覺得揪心,暗道:「女兒太優秀了,我們當父母的怎樣做才能對得起她的才能。」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她就覺得心煩意亂,總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而耽誤了女兒和兒子的錦繡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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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攤牌

     PS:  明天繼續三章,請朋友們支持!

走回臥室,夏琴坐在床邊,對躺在床上休息的老公道:「你們班上那個王橋很有特點啊,做得一手好飯菜,還能打籃球,成為波波的偶像,我看是一下屆學生會主席的材料。」

黃永貴客觀地道:「他混過江湖,當然比一般同學要成熟。至於能不能當學生會主席,還得再觀察,聽其言,觀其行。」

夏琴嘲笑道:「不就是一個學生自治組織的主席,純粹是系裡的牽線木偶,有這麼重要,還要聽其言觀其行。」

黃永貴道:「學生會主席在分配上很有好處,要佔先手,屬於稀缺資源,還是值錢的。更重要的是選好學生會主席,我的工作至少輕鬆一半,回家陪你的時間也就多了,你說重不重要。」

夏琴道:「你的花言巧語我喜歡。我建議就讓王橋當學生會主席,他能力強,能夠把學生工作打理好,你多回來陪我和娃兒們。相比起來,秦真高幼稚得多,他當個部長就合適了。」

黃永貴將手從被子裡伸出,拍了拍妻子,道:「學生會的事情還得多想想,總之不管選誰來當學生會主席,我都要多回家陪你,再生一對雙胞胎。」

「想得美。」夏琴感覺癢,扭了扭腰。

夫妻倆談笑一會兒,夏琴出去收拾客廳。客廳電話鈴響起,夏琴接通說了幾句,喊道:「永貴,吳湘的電話。」

黃永貴披著衣服來到客廳,「嗯,你回去吧。晚上火車要注意安全,過完春節早點回來。開學以後就肯定特別忙。」

即將回家過春節,吳湘十分高興。

掛斷公用磁卡電話後,她坐上了王橋摩托後座。摩托車如靈活的魚,在擁擠的城市街道上左拐右突,二十多分鐘就來到山南火車站。吳湘躲在王橋後背躲避著凜冽北風,突然覺得男人有一個寬厚肩膀真的很好。她隨即將旖旎的念頭壓在心底最深處。作為一名來自雙江城郊的女孩,留校是她最燦爛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她必須捨棄許多女孩的夢想,包括大學時期的愛情。

到了火車站,王橋取下姐姐新送的頭盔,臉頰被凍得發白。鼻子紅紅的,他吸著鼻子,道:「吳湘,冬天坐摩托車很受罪吧。」

吳湘解開長圍巾,道:「我還好。在你背後躲了風,而且圍巾厚。謝謝蠻哥。如果沒有你送,這個時間點還麻煩。」在黃永貴家中知道了「蠻哥」這個綽號,她就覺得這個綽號很符合王橋的形象。形神兼備,在私下也稱呼王橋為蠻哥。

山南火車站在春節期間治安秩序向來不好。時有單身女人被偷、被搶甚至被猥褻的新聞傳出,王橋買了一張站台票進入站台。轟隆隆的火車帶來一陣旋風,眯了吳湘的眼,這一陣她恍惚起來。暗覺有這樣一個英俊瀟灑且能幹的男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

上了火車,吳湘隔著車窗向王橋揮手。笛聲長鳴,火車慢慢動了起來,王橋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小黑點眼裡,火車變成一條會跑的長蟲,在寒風中嗚嚥著逃離了山南。

王橋搓著手離開火車站站台,暗想道:「春節火車票難買,如果不是有個師兄在火車站這邊當兵,吳湘恐怕拿不到票。黃老師當了這麼多年輔導員,這個關係網寬得有些嚇人。」

在凜冽寒風中回到老味道餐館,老味道餐館即將迎來生意最好的晚餐,廚房裡有條不紊地準備著食材,熬製的老湯瀰漫著昌東菜特殊的醇香。

臉帶寒霜的艾敏將王橋叫到了二樓辦公室,關緊房門後,道:「蠻哥,你該配個傳呼機了,我整個下午都在等你。」

看著艾敏嚴肅的神情,王橋道:「這麼嚴肅,是不是老段在裝怪。」

艾敏道:「老段今天正式發了話,如果我們不同意他承包廚房,他今天晚上就要辭職離開,包括兩個徒弟,一起走。我和他談了一個多小時,說來說去兩句話,一是承包廚房,二是加工資。老味道餐館生意這麼好,老段幾人還是有功勞的,如果他們在春節期間走人,對餐館影響很大。」

王橋火氣騰就湧了上來,道:「老段提工資和承包廚房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可是他們用這種方法,我不接受。我這一輩子最討厭受威脅,今天妥協,明天他又提新要求,最終我們還是得和老段翻臉,與其這樣,還不如快刀斬斷麻,讓他走路。」

艾敏道:「生意剛有起色,老段走了肯定要受影響。而且臨近春節了,廚師不好找。」

王橋態度十分明確:「走了張屠戶,照吃帶毛豬。這幾天我不上課,天天守在廚房裡,酸菜魚、肥腸火鍋魚由我來弄,燒雞公和炒菜你來弄,同時打出招聘廚師的廣告。」

「那我今天晚餐後最後和他們談一次,如果談不攏,就讓他們走路。」

與老段談崩以後,艾敏一直心神不寧。王橋一錘定音後,儘管老味道面臨著重重困難,她就有了主心骨,心情卻完全平靜下來,開始思考如何應對最艱難的局面,道:「我以前在當墩子的時候,有一次也是老闆要讓廚師走路,算工資時起了糾紛,打得滿堂是血。老段脾氣也不好,我怕起衝突。」

「我認識一幫體育系的同學,人高馬大,我晚上叫他們來吃飯。有這群人作為後盾,老段不敢做什麼。」從小到大,王橋打過無數次野架,特別是經過了看守所鍛鍊以後,打架水平突飛猛進。如果換作以前,他肯定不會找一幫人來壓場子,到了山大以後,心性漸變,他不希望只用拳頭解決問題。

與艾敏商定細節以後,王橋騎著摩托車直奔體育系女生宿舍。宿舍門口守門阿姨在專心致志打毛衣,用警惕眼光看著站在門口的高個子男生。自言自語道:「這些娃兒放假都不回家,光顧著談戀愛,老人都不要了,沒名堂。」她不等王橋多說,道:「你要找哪個女娃兒,自己扯開喉嚨喊。我才懶得給你傳。」

王橋站在樓下吼:「呂一帆,呂一帆。」

兩嗓子以後,呂一帆從四樓探出頭,見是王橋,開玩笑道:「這個時候來找我,是不是請吃飯,請吃飯我就下來。」得到王橋肯定回答以後。她穿了一件軍大衣下樓。

呂一帆快人快語:「你別哄我去吃麵啊,要吃就吃大餐。」

王橋道:「你將打球的幾位朋友叫上,門外老味道餐館,請你們吃燒雞公。」

呂一帆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為什麼要請我們吃飯?先告訴你一聲,想追我沒門啊。」

王橋笑道:「你怎麼像囉里囉唆的唐僧,七點,在老味道二樓大堂。」

晚上七點。牛高馬大的二男三女來到老味道。王橋開了一瓶白酒,道:「這個館子是我姐和別人合開的。才兩個多月。今天我請客,大家放開喝。」

八點鐘左右,除了二樓大堂體育系幾人還在喝酒,已無其他客人。

艾敏、老段從底樓上來時。王橋端著酒杯拍著體育系兩個男生的肩膀,道:「你們慢喝,老闆叫我有事。」

兩位身高在一米八的大漢很有威懾力,老段斜著眼看王橋,不聲不響地跟著艾敏進了辦公室。

艾敏道:「段師傅,感謝你這三個月為老味道做出的貢獻。」

老段坐在竹籐椅上,陰沉著臉抽菸,打斷艾敏的話,道:「當初我不想來,是你求著我才來。一個月三千塊,對我這種級別的老師傅太低了。」

艾敏道:「段師傅,我問過你工資要多少,你喊了一個價,我一分錢沒有少。這幾個月都沒有賺錢,我們少過你一分沒有。」

「老味道從雅間到大堂總共有30多張桌子,生意好時,我們一天做到黑,沒有歇過氣。你們當老闆賺大錢,可不能虧了我們下力人。」老段拍著胸膛道:「我們打開天窗就說亮話,我的工資五千塊一個月,兩個徒弟三千五,要麼就是由我們來承包廚房和採購,你們當老闆的只管收錢就行了。你們那個採購真的不行,買的菜不好,還賊貴,每天至少吃了你們上百塊錢。」

搞採購的人是艾敏一個廠的下崗工友,老段當著王橋的面指責採購,讓艾敏感到很難堪。

王橋慢條斯理地道:「段師傅,我們這裡廟小養不起大神,這兩個條件都答應不起。」

老段在廚房混了二十多年,天天拿菜刀砍肉,很有幾分火氣,道:「既然談不攏,那就把工錢算清楚,我們來回的車船費、星期六、星期天的加班費、國家節假日的三倍工資。你要辭退我們三人,還得多給一個月工資。把賬算清楚,我們立刻捲鋪蓋走人,算不好,你們也不要想營業。」

聽到最後一句話,王橋眼裡閃出一道凶光,道:「你們自已先算賬,算好以後拿給我們核對,一分錢不會少你們的。但是,明天我們要正常營業,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凶光如劍,老段甚至感到眼睛有些發疼,他迴避了王橋的目光,硬邦邦地道:「如果十天八天算不好賬,我們就在這裡晾著。還是那句話,不算清楚,別想營業。」

艾敏沒有想到老段翻臉之後會如此強橫和無賴,如果是她一個人應對這種局面,十有八九會犯難。王橋在這裡坐著,她便覺得有了依靠。

王橋怒道:「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今天晚上你們自己算賬,明天拿錢走人。只要敢在這裡耍橫,一分錢拿不到,老子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大堂有兩個牛高馬大的兩個壯漢,老段自知真要打起來自己佔不到便宜,而且王橋家有東城警察頭頭撐腰,他的氣焰沒來由弱了三分,緩了口氣,道:「艾敏,當初你在月華酒樓時,我好歹教過你幾天,現在就這樣對待師傅嗎,沒有想到你是忘恩負義的人。」

艾敏輕聲道:「按行規,你們幾人要離開都得提前一個月打招呼,好給我們留時間找新廚師。現在我們不計較這些事情,算好了錢好合好散。大家都是做餐館的,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哪天還要遇到,互相留點面子。」

王橋拿出煙,扔了一枝給老段。

老段悶坐了一會兒,道:「我去給兩個徒弟商量商量。王老闆要讓我捲鋪蓋走人,在錢上不能太計較,否則我跟兩個徒弟無法交代。」

老段算準了艾敏一個弱女子撐不起老味道餐館這個局面,原本想著趁著生意紅火起來後給自己多要點錢,誰知艾敏有王橋撐腰,態度強硬,局面弄僵了,他無臉繼續留下來,只得選擇離開。

這是一個雙輸的結果,老段和兩個徒弟在春節期間找不到下家,王橋和艾敏的餐館生意必然會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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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吊湯

     老段離開辦公室,王橋道:「今天晚上我住在這邊,免得起什麼幺蛾子。明天你早點叫我起來,儘量不要讓餐館停業,停業了就會有損失。」

艾敏道:「你就睡這間辦公室,房間裡有張行軍床。」

王橋道:「看來我春節也回不了家,都得在這裡吃睡。你讓人把三樓閣間收拾出來,以後我住三樓。」

三樓有閣間,平時堆放著雜物,老鼠橫行於此,員工都不願意上去。艾敏道:「我們都在外面租有房屋,怎麼能讓你一人住在閣間,老段他們三個人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套間,以後你住在老段房裡。」

王橋道:「創業初期,節約一個算一個,我就睡閣間,老段房間留給新廚師。我再去陪陪客人,有事叫我。」

在大堂裡,呂一帆等人喝了兩瓶白酒,沒有人喝醉,但是都興奮起來。呂一帆與王橋又碰了一杯酒,道:「王橋這人不錯啊,完全就是體育系風格,中文系大部分男生都酸不拉嘰的,動不動還寫詩。」

王橋道:「中文系寫詩的也不多,你見到的只是極個別的。」他又道:「寫詩哪裡不對,這是中文系的業務。」

呂一帆哈哈大笑道:「你能夠想像一個長發飄飄的男生站在舞台上朗誦——大海,啊,你真寬。那酸爽滋味,哈哈。」

王橋道:「你這就是傲慢與偏見了。你真覺是我很酸爽。」

呂一帆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體育系編外學員。」

另一位女生醉眼矇矓地道:「今天下午打球我還以為你是大三或是大四的,沒有想到是大一,我給你講一個經驗,你若想談戀愛就要下手快,臉皮厚。否則好姑娘就要成為別人的女朋友。」

王橋爽快地道:「為了這個經驗,我們幹一杯。」

女生頗豪氣,舉杯便碰,然後又對呂一帆道:「你不是常說要畢業了都沒有談一次戀愛,王橋不錯,和他談戀愛。畢業後就一刀兩斷,多爽快。」

呂一帆上下打量王橋,道:「這還可以考慮。」

俗語說,酒醉後來人,王橋作為後來者,遭遇了車輪戰,接連與五位同學碰酒。喝到第三輪。呂一帆仗義阻止,這才結束了車輪戰,開始公平碰酒。

這一頓酒喝到九點多才結束,五個體育系同學酒量都還不錯,兩個男生雖然腳步踉蹌。卻還知道在廁所裡嘔吐。呂一帆酒量出奇的好,酒喝得不少,只是略帶酒意,她左右手各挽著一位女同學。說說笑笑進了校門。

送走客人後,王橋到廁所吐了一陣子。回到辦公室躺在行軍床上睡覺。

艾敏督促著服務員收拾了餐廳,又將採購員叫到角落裡談話,明確不由她採購。採購員回到寢室以後,關著蚊帳流了半天眼淚。艾敏嘆息一聲。一個人來到廚房裡,做了一碗肉絲麵,面裡特別加了酸菜粒、香醋和辣椒。做好面條以後,親自端到二樓辦公室。

酸菜面很對王橋胃口,呼哧呼哧吃完麵,酒意再次上湧,他捂著嘴奔出門,在廁所又吐了一次,這才緩過勁。

艾敏關心道:「我已經讓採購換崗,明天我去買菜。」

王橋揉著太陽穴,道:「老段走了,你得守在店裡,免得出亂子。你開個購買明細給我,我臨時客串採購,先把這兩天應付過去。」

艾敏沒有再堅持,叮囑道:「我們店的燒雞公、酸菜魚和肥腸魚得到食客承認,重要原因是老段吊湯的本事不錯,明天你採購時要選土雞和老鴨子,一大早就要開始吊湯。」

王橋道:「我只是頂兩天採購,這兩天你要物色新採購。你別愁眉苦臉,開館子肯定不會一帆風順,等過了這一關,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倒你。早點睡覺,明天還要苦幹。」

「想早睡都睡不著,我這就把菜單開給你。」艾敏尋了紙筆,也沒有思考,刷刷開始寫。寫了幾句,道:「我們要改變方向,以後至少走中檔路線,讓一些大戶直接給我們送菜,這樣就明明白白。現在只有幾個品種是由養殖戶直供,以後要擴大到多數品種。」

王橋見到艾敏寫採購明細的速度,明白這是一個在餐館上用了心的女人,道:「這是以後的事,先把眼前最棘手的事情應付過去。」

凌晨四點半,王橋被艾敏送來的鬧鐘吵醒,立刻體會到這個時間段跑批發市場實在太辛苦。用冷水洗臉刷牙後,他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廚房已是熱氣騰騰一片,大家在準備早餐。艾敏見到王橋,慇勤地道:「饅頭包子還沒有起籠,吃個雞蛋先頂一頂。」

王橋一口就將雞蛋吞進肚子,把竹筐綁在摩托車後備架上,頂著寒風朝批發市場開去。

批發市場剛剛開市,陸續有小貨車進入市場。王橋騎著摩托車來到番茄攤位前詢問價格。賣番茄的漢子打著哈欠,道:「你要多少?二十斤,六毛一斤。」王橋昨天在農貿市場問了價格,知道番茄零售價是九毛到一塊,道:「貴了點吧,少點。」番茄漢子一臉不屑地道:「一百斤以上,四毛五。我這是開張生意,否則誰賣二十斤。」他看到王橋是新面孔,肯定不是老搞採購的人,因此不太客氣。

來到生薑攤位,小買主王橋同樣受到冷遇。

受了一肚子氣,狼狽不堪的可憐小買主才將摩托車後面的籮筐裝滿,站在又濕又冷又滑的地面上,冷風吹得鼻子紅腫,王橋開始原諒以前的採購員。

回到老味道,喝了一碗熱粥,王橋身體暖和起來。艾敏將所有菜品一一過秤,再開了一張單子,交給採購人員簽字。

七點鐘,有零星路人過來吃早餐。

魚場開著車送來花鰱、白鰱、草魚、鯽魚等,足有百斤,王橋以前做魚只是親朋好友享用。是一鍋兩鍋的事情,今天做魚是批量化生產,能否保持穩定的水準對他這個客串廚師是極大考驗。

七點半鐘,商販送雞過來。艾敏逐一檢查後,和商販激烈爭吵起來,商販最後將三隻疑似雞場養的公雞帶了回去。他上車時嘀咕道:「這個婆娘是惡雞婆,當他的老公有罪受。」

早飯過後,老段拿著賬單過來算賬。他的賬算得很講法律,居然連超過八小時的加班工資全部算在內,三個人要拿走兩萬元錢。艾敏原來存了息事寧人的心思,看了這筆賬單傻了眼,道:「段師傅。我每月給了你工資的,怎麼算得出兩萬元。還有,在廚房工作哪個不超時,從來沒有人算過加班工資。」

老段道:「我每一筆都算得清清楚楚,哪一筆不清楚你給我指出來。不行我就到勞動部門去投訴。還要到防疫部門,以前進過的肉不乾不淨的多得很。」

艾敏剛才和雞販吵了架,一口氣還沒有順過來,被老段刺激得不再顧念往日情分。提高聲音道:「大家都是做餐館的,從來沒有看見哪個人像這樣算賬。應該給的錢一分不少,不應該給的我一分不給。你想要到防疫部門去告狀,腳在你身上,我又沒攔著。」

老段拍了桌子。道:「你他媽的敢不給。」

頭髮散亂的艾敏也跟著拍了桌子,挽著袖子,怒吼道:「老娘辛苦做個餐館,老娘都沒有找到錢,你們這些人都想來啃兩口,當真是半夜選桃子朝著粑的捏。今天你想幹啥子,老娘奉陪到底。」

老段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生意人做法,沒有想到把溫言細語的艾敏徹底惹惱了,他張口結舌看著表情猙獰的艾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

胖徒弟道:「杜老闆,該拿的錢總要拿。」

艾敏憤怒地道:「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胖徒弟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當場堵住,也要跟著拍桌子。另一位徒弟是個善心人,暗自覺得師傅老段把好心的杜姐逼成潑婦,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他伸手拉住胖師弟,輕輕地搖了搖頭。

王橋原本是想減五千塊錢,付一萬給老段,見艾敏突然發飆,靜觀其變,暫時沒有說話。

老段道:「杜老闆,你總得說個價,不可能讓我們灰溜溜走路。」

艾敏抹了抹眼角,道:「我也不會虧大家,回家的路費肯定要給,這個月的工資已經發了,春節期間你們不好找工作,我多發一個月工資。我算了一下,一共7200元。我們開老味道餐館才兩三個月,前一段時間生意不好,沒有賺錢,我們店裡員工都發不起獎金了。」

老段道:「漲點,湊個整數,一萬塊。」

艾敏斷然道:「不得行,7200,一分錢不多。」

兩人僵持一會兒,老段嘆息一聲,道:「算逑了,算我倒了八輩子血黴,給錢,我們走路。」

出納將7200元現金送到辦公室,有好幾百塊錢是十元鈔票,盡顯老味道的窘迫。老段等人背著行李離開時,艾敏臉色蒼白地站在窗前看著,三個人影越走越遠,拐過街角以後,終於不見了蹤影。她突然覺得全身力氣都被抽空,癱軟在竹籐椅上,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王橋連忙端了一杯溫水過來,道:「老虎不發威,他們就以為是病貓。今天第一次見你發威,這才是老闆氣質,以前太溫柔了,這些糙漢子根本不吃細聲細氣那一套,講話聲音大才有作用。」

艾敏喝過水,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有些對不起老段,是我請他過來的。其實他好說好商量,不來逼我,還是可以給他們加點工錢,請個現成的廚師團隊也不容易。」

王橋道:「如果你在他們初來時一直惡聲惡氣,說不定現在還能夠合作。他覺得你太好說話,這才會起貪念,人心不足蛇吞象。」

艾敏重新紮起頭髮,道:「不管老段的事情了,先把今天的場面應付過去。我給另一位老師傅打了電話,他的手藝比老段還要好,如果肯來,我有信心把老味道做起來。」

王橋道:「通過老段的事情我也在反思如何解決廚師的忠誠度問題,如果新來的廚師人藝好,人品不錯,可以考慮長期合作,比如給點股份。我們這個餐館再折騰幾次也就完蛋了。」

艾敏回想起與老段短暫的交鋒猶覺得心力交瘁,自然贊同這個主意。休息一會兒,她恢復了幾分元氣,與王橋一起到廚房看吊湯。

吊的湯如何,直接決定著菜品的口味,決定著菜館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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