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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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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青玄道主

【小說作者】:中原五百,男,四川 - 成都,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小說 > 修真文明

【內容簡介】:

  何謂道主?
  答:「十方無影像,六道絕行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其他作品】:《冥主》、《浪跡在武俠世界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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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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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少年道者



     這座山叫做青霞山,上山的路途是處蜿蜒曲折的石階,石階上還有些許略帶濕意的碧綠苔痕。

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豆粒大的汗珠不斷滴落在腳底下的石階上,顯得疲累至極。

他停了一下,用衣襟擦了擦額頭的汗液,往前望去,林木森森,枝繁葉茂,其間的空隙,隱約露出了一角飛檐,墨綠色的瓦片,隨著枝葉搖曳,若隱若現,古意盎然。

又大約走了一刻鐘,眼前一空,那深山之中的古老建築,終于掀開神秘的面紗,露出了完整的面目,不再是遮遮掩掩。

背後是幽深的竹徑,遠處是冷淡的松坡,眼前卻是個稍顯破落的道觀。

道觀雖然簡陋,獨立于世外,有種飄逸出塵的道家仙氣,到了這里,中年男子不覺神氣一清,剛才趕路的疲乏,消散了不少。

大漢稍微喘了一口氣,清新的空氣送入脾肺,有些甘甜的味道,疲乏的雙腿,生出不少氣力,快步來到門首,門柱的朱漆已經脫落不少,倒是這道觀的門匾,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沒有掉色。

小篆體的‘青霞觀’三字簡樸、整潔,一筆一劃,剛柔並濟,描繪出道者的悠遠與獨立。

兩旁是一副對聯︰「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

墨跡還很新,顯然是近來添上的,筆法疏落有致,有種行雲水流的意趣。

中年男子胸中沒多少筆墨,只覺得這對聯讀出起來有些味道,卻說不出好,難以體會其中的清玄、逸然。

抓起門上的鐵環,先是用力往破舊的門板撞了一下,聲音極大,大漢自己也被嚇了一跳,然後又猶豫了一下,用力又輕了一些,沒那麼急迫,顯得有禮貌多了。

沒過多久,或許一盞茶時光不到,大門緩緩打開。

門內是個年紀極輕的小道士,大約才十三四歲。從他身上還有些許不太難聞的草藥味道傳出來。

小道士的五官很是端正,甚至有些精致,只是身體有些瘦弱,即使寬大的羽衣遮掩,依稀能看出有些瘦削的身材,臉色略微有些暗黃,顯得身體狀況不是那麼好,有些病弱。

他的名字本叫李風,準確的來說,他的靈魂本來不屬于這個世界,而是來自地球的一個小醫生,開著一家門診店,收入尚可,有房有車,談不上人生贏家,卻還是過得去。

只是如此不上不下的日子,過久了也很厭倦。

這天開車回家,沒想到在一個十字路口,出了車禍,再醒來已經換了具身體。

可是真讓他穿越了,才知道不是每個穿越者都那麼幸運。

三個月前他成了這具名叫沈煉的軀體的新任主人,倒是很有緣分,既然佔了人家身體,李風便干脆接受了沈煉這身份,算是對身體前任稍稍彌補歉意。

說起來這身體也不是沒有來歷,他母親出自此去百里外,青州府的富商家族沈家,在她母親十七歲那年,未婚先孕懷上了他,偏偏沒有人知道他父親是誰,他母親更是打死也不說。

更是堅持把他生了下來。

未婚先孕確實讓他母親的父親沈太爺氣得半死,只是沈家就這一個女兒,所以沈太爺再生氣,對她母親也是下不了狠心,就此斷絕父女關系。

只是到了兩年前,他母親還是芳華早逝。

沒他母親之後,他在沈家分外沒有歸屬感,平日沈家不少人,都背地里叫他野種,他無法想象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便向沈老太爺和兩個舅舅願意替身出家,為沈家祈福。

替身出家在豪門大族屢見不鮮,一般都是找個家生子而已。這身體再怎麼來歷不明,也有沈家一半的血脈,這種事還不需要他去做。只是沈老太爺還是同意了前任的請求。

畢竟沈家那麼多家產,這具身體還有一半沈家的血脈,當地的習俗,女兒也是有繼承部分家產的權力,而這部分家產就算在其出嫁時的嫁妝里面,歸她自己掌管。

當地的嫁妝,一般都是自少女及笄交給她,等她出嫁的時候,一些地契和商鋪早就掛上了她的名字。

他母親未婚先孕時,沒被趕出家門,既有沈老太爺愛女之情的願意,也有沈煉母親要是離家,那部分產業也會被帶走,即使沈家家大業大,這部分產業,也非常可觀。

他母親逝去後,前任自然理所應當繼承那部分產業。以他年紀幼小,即使沈老太爺、兩個舅舅對他還不錯,難保沈家的兩個媳婦會不會動什麼歪心思,要知道只要他死了,那部分產業自然而言就還是歸到了沈家名下。

兩個舅舅各有子女,即使待前任不差,他終究也是個外人,能多給自己孩子留點東西,自然也是極好的。

當然前任出家修道,倒是沒有想到這些,畢竟他當時年紀還小,只是不願意寄人籬下,自尊心發作,另外還有個原因,那就是他那不知來歷的父親,留了一冊功法,是他整理母親遺物,偶然發現的,只是不知道為何他母親沒有交給他。

前任為了修煉那功法,自然更傾向于找個私人的地方。

沈家很是富有,青霞觀連同整個青霞山都是沈家的。將前任送到這里,沈家也安心。

要是前任修道上癮,不再還俗,那自是最好不過。

平常時節都是山下的村民幫著維護,他到了青霞觀之後,也有山下的村民送來衣食。

逢年過節的重要日子,沈家也會派下人送點東西,算是沒有忘記他這個人。

獨居青霞山,平日里也有村民來幫忙打掃,甚至他還可以請人做飯,畢竟沈家不差這點小錢,他便有時間來好好研究那尋到的功法。

這門功法又叫做《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洋洋灑灑數千字,主要在講如何感應神魂,壯大魂力,讓其精神更加敏銳,反應迅速。直到神魂強大到一定程度之後,沖破頭頂‘百會穴’便可出竅,有種種不可思議的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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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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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少年道者


第二章安魂養性



少年人心思並不太復雜,前任很快就感應到了神魂,依照功法記載溫養。

不知這功法是否有缺漏,只有養魂之法,卻無鍛體之篇。

他只顧著養魂,卻沒有相應鍛體。而神魂抽取的都是氣血精力,來壯大魂力。

他神魂越來越強,身體卻越來越弱。本來少年人正是長身體之時,氣血活潑,到了他身上卻氣血衰朽,身體也越來越病弱。也是他先天根骨太好,以至于練了幾年,還沒出大事。

但修行之道,一錯再錯,最後的下場都不會太好。終于在一天他魂力飽滿,幾乎要沖開頭頂百會穴,抵達那‘出竅’之境時,神魂飄然,仿佛要隨風而去,擺脫肉身桎梏。

他不懂修行,不知神魂出游,會裹挾渾身精氣。他本來就身體虛弱,每日氣血生出的精力,大半都隨著魂力運行體內時,給吞噬掉。

而神魂要離竅之時,更需要大量精氣補充,他的身體哪里還能提供這麼多精氣。前任不懂這個道理,強行破關,肉身潛力被榨取,接近崩潰。

那一口氣沒上來,肉身為魄,精神為魂,魂魄之間有千絲萬縷的干系,登時讓他走火入魔,真靈之中,種種虛妄纏繞,登時錯亂。

最後卻被來自地球的小醫生鳩佔鵲巢。

後來他雖然融合了大部分對方記憶,成了全新的‘沈煉’,可是接下來要處理的就是這病弱不已的身體。

幸好當時走火入魔,魂力有部分散入四肢百骸,消融為精氣,彌補肉身,吊住了這具肉身的性命。

才讓沈煉醒來後,不至于馬上就掛掉。

他到底是個醫生,當然知道這身體有多虛弱。

雖然他也不知神魂強大,反而對肉身負擔也很重。

卻也清楚當務之急便是把肉身調養好,把虧空的元氣彌補回來。

好在這里是深山老林,同時草木跟原來地球區別也不大,讓他尋到了一些可以補身體的草藥。

可惜沒什麼野山參、何首烏。畢竟放在哪個時代,這些大補的草藥,總是緊缺貨。就算有,也被那些村民早就挖走了。

在精心調養幾個月後,沈煉原本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身體,已經有了些肉,只是相比正常人還差了不少。

但也不是完全風吹就倒了。

只是前任就是練那功法走火入魔的,新的沈煉在沒有充足的修行知識儲備下,並不準備繼續深入修行下去。

要知道胡亂練功跟胡亂吃藥都是自找死路,除非你氣運好到了極點。就是張無忌能練成九陽神功,人家不但是運氣好,還有謝遜、張三豐這樣的名師傳授,打下基礎。

沈煉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可不想賭運氣,自己不小心掛了,還能再穿一次。

如此過了一段時光,沈煉本來正喝了那苦的不行的補藥,心想接下來只做一些簡單的五禽戲就是了,再也不喝這苦藥了。

沒想到外面居然傳來了敲門聲,心里還在想昨天才有村民送來了衣食,今天按理說不該來。

打開門一看,卻是個中年漢子,衣服料子倒是不差,看其打扮卻似乎是個下人、長工模樣。

他心里想著,這臉似乎在哪里見過。

他融合了前任的記憶,也吸納了其大部分神魂,精神強大,過目不忘,記憶力很好。

仔細回憶就想起了這人是誰,原來是沈家的一個下人。

中年男子道︰「三少爺,你總算開門了。」

沈煉的大舅還有兩個兒子,年齡都比他大,又因沈煉隨了沈家的姓,故而沈煉在沈家排行第三。

沈煉沒有過分熱情或者冷淡,只是平平常常道︰「吳管事卻是為何而來?」

吳管事跟隨沈家多年,在下人中也算有地位的,按理說一般跑腿的事,還不需要他出馬,只見他道︰「三少爺兩年不見,可清減了不少。」

吳管事對這三少爺確實印象不深刻,只是半年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沈家第三代就剩下了小姐一個姑娘家,大爺染了病,能不能生育都是問題,二爺多年前習武受了傷,也失去了生育能力,看如今情形,說不準哪天這個不太受親近的三少爺就當家做主了。

因此這次奉老爺之命,請他下山回家,吳管事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說了不該說的話。

沈煉卻心想︰今天也不是什麼重要日子,他來干什麼。沈煉到底不是從前那個沈煉,經歷過現代社會,又是成年人,對于世故人情,總比原先那個通透許多,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

沈家到這里百里路程,說長不上,說短不短,如非必要,即使下人也不會來的。

他開口問道︰「吳管事還沒說,來我這里做什麼?」他也不旁敲側擊,只是直接詢問,這樣比較符合他如今的身份和年齡。

吳管事道︰「只是太爺和老爺好久沒見你了,又念你在山中獨居清苦,想讓你回家住一段時間。」

沈煉沉默一會,最後道︰「近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吳管事心里一突,這表少爺性子孤僻,到底不是傻子,只是他要是太聰明了,反而未必能落下這好事。他看似有些粗俗,心里卻明白的緊。

最後說道︰「前兩天大少爺和二少爺走了。」

他就說了這一句,接下來什麼也沒說。

可只要稍微了解一下沈家如今的情況,就知道這意味著沈家這龐大的家產,怕是失去了最合法的兩位繼承人。

沈煉沉默一會,說道︰「這樣吧,明日一早我跟你回去。」

吳管事道︰「三少爺看來氣色不是很好,我再去調一輛舒服的馬車過來,明早來接你。」

沈煉道︰「嗯,也行,你要不進來休息一會。」

吳管事道︰「不必了,我正好去山下巡視一下,咱們沈家那些田地。」

等吳管事走後,沈煉回到靜室,四周窗戶紙封得很是嚴實,沒有半分光亮。他點了一柱采集山中香草制作的安魂香,只見得暗室之中,一個火點,如若暗夜星辰,清冷孤寂,淡淡的香煙味道,彌漫其中,沈煉盤膝打坐。

心頭靈海,一片靜寂,仿佛宇宙生成之前,虛無之里寂寞無表。無晶無光無經無維。純粹一片黑暗,倘恍渺忽,汨沒紛紜,有一個先天神祗自虛無中誕生,手里捧著玉如意,安坐虛空,寂然無言。而沈煉心中紛雜而起的念頭,也逐漸消失,歸于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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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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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安魂養性

第三章凝神定念



一炷香燃盡,沈煉睜開了眼。他的眼神卻有些清亮,在這暗室中,格外清澈、有神。

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

他如今雖然不能行養魂壯魂的舉措,但運使《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中凝神定念的訣竅卻無妨礙。

人念紛雜,心若猿猴,意若奔馬,若不收束,便徒耗精神,更讓人容易做出失智的舉措,害了自身。

平息了心里的雜亂念頭,沈煉才開始思考這樁事。

雖然沈煉從前任記憶,以及村民的衣著行止,靠著這一鱗半爪的信息,他足以判斷出這世界類似于地球的天朝古代,只不過沒有夏商周秦漢唐這些他熟悉的朝代而已。

至于仙門之事,卻非他這偏僻的地方可以知曉。

沈煉起身,點起一盞油燈如豆燈火,明滅不定,照的這一室幽然。

伸手到右側的牆壁下,摸到一塊青磚,將其取了出來,露出一個暗格,里面裝著一個不怎麼精美的線裝小冊,封面上是‘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

這就是前任留下的那本功法秘籍。

前面乃一副神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正是之前他安定心神的觀想法的那尊神祗,用來平復心中雜亂的念頭,進入‘入定’之境。

另一半卻是文字和經脈圖,大約講的是通過導引神魂之力,如傳說中的內氣那般,游走奇經八脈,吞噬本身精氣,壯大神魂,最後納所有魂力歸于眉心祖竅。

這功法煉的是上丹田,也就是古人所謂煉神之法。只是神魂之力固然有無窮妙用,壯大到一定程度之後,便可以出竅,可是肉身才是人在世間生存的根本。

‘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只講煉神,卻沒有相應煉體的功法,造成體內失衡嚴重。

若是繼續壯大神魂,只怕就將他最後一點元氣都抽干了。

沈煉經過現代社會的信息大爆炸,而且有成人的判斷力,加上會一些醫術,所以大概推斷出了這些。

前任卻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少年,見識不大,只以為拿本秘籍就可以開練,躲在深山修行幾十年,出來後就天下無敵。

這只是小說的情節,現實卻無比殘酷。

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若沒有名師,進門也會進錯。

好在這篇功法只是培育神魂而已,若是練體功法,出了岔子,留下許多暗傷,弄得五勞七傷,便是沈煉也只能干瞪眼。

沈煉這段時日可不只是在養病而已,同時也在思考揣摩修行之路,不似前任一頭栽進去,只顧著瞎練。

當然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得對這世界的修行道路做出了解才行,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拜個師傅,可是又不能亂尋,萬一遇見心懷叵測的人,被人賣了,還得感恩戴德。

沈煉性子本就是求穩的人,不然也不會安于開個小診所。目前他雖然沒有繼續吸收氣血精力,壯大神魂,卻也通過那入定的法門,逐漸掌控了這龐大的神魂之力。

強大的神魂,帶來的好處,那就是從前不敢想象的好記性,數百上千的文字,過目便記住了,而且記憶深刻。

甚至平日里見到了什麼,過後只需要回想,就能在腦海中重現那時的情景,還原其中的細節。

同時他的身體雖然還病弱,可是對身體的控制力到了駭人听聞的境界。

以前他看過一本小說,里面的主角提出一個觀點,人體是第一序列的機器。

沈煉以強大至極的神魂,可是讓自己的每個指令都得到**的完美執行。

別看他現在身體病弱,沒什麼力氣,卻能完美使用出自己最大的力量,沒有半點浪費。

甚至集中精神,可以感受到體內的血液流動,像是河流般,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這種好處,讓沈煉有了幾分自保之力,加上對于人體的了解,只要他想,他就能像古龍小說中那些高手一般,做出精準、快速的反應,對敵人一擊致命。

只是限于爆發力和體力,要想以一當百,卻不可能。

因為相比小說里那些高手,沈煉現在的破壞力著實很小,要是對方練了金鐘罩鐵布衫,在沒有攻擊到罩門的情況下,會讓他很尷尬。

就像一個小孩子再怎麼厲害,遇到那些相撲選手,也只得撒開腳丫,先走為上。

沈煉雖然拒絕了跟吳管事回去,但他說過幾天要回去也是真的,只是他需要做一些準備,有些自保的能力才行。

不過現在沈煉拿起這本小冊子,用油燈的燈火將其點燃,明黃的火焰,將這暗室照的通亮,最後落到地上,化成一團灰燼。

沈煉蹲下身子,拍了拍灰燼,果然沒有什麼隱藏的東西。

想來也是,若這功法真的是極度厲害,那便宜老子也不會用普通的紙張記載了。

也許在那些真正所謂的仙門,這《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只是入門基礎而已。

至于其他的方法測試這養神訣是否藏有其他內容,沈煉已經試過了,凡是能想到的辦法,甚至以前看過的那些小說里面記載的辦法,他都試了一遍,最後只證明了,除了這篇口訣,真的什麼都沒有。

沈煉也不怎麼喪氣,畢竟他還算幸運了。萬千穿越大軍,那麼多穿成動物、女人的,他至少還是男人,運氣比起那些前輩,可不要好太多。

燒掉這秘籍,當然是因為他記得牢靠,而且在這世上,雖然論血緣他和沈家關系不小,可是精神上當真是無牽無掛。

他可沒有小說里面那些反派還把秘籍隨身帶著的惡習,更沒有把秘籍留下,給後人發掘的習慣。

無論怎樣,讓別人知道你的修行功法,總歸不是太好的事情,所以干脆燒了。

他才不會留著當紀念,萬一他不是主角,而是反派,將來等主角拿著這本秘籍,練出同樣強大的神魂,來打他臉麼。

沈煉自然沒有這種愛好。

雖然這是肉身便宜老子留下的東西,沈煉可沒留著它去等將來認爹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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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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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沈家



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到接近正常的人水平,以前虧空的精血元氣,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彌補回來的,沈家家大業大,珍貴的藥材自然更容易弄到,即使沒有吳管事來,沈煉大有可能找機會回去。

窮文富武,放在修行上一樣是這個道理。

就算在地球的古代,那些有名的道士,大都是家境很好。張道陵創立天師道,其富裕自然不用說,後來的天師孫恩,本來就是大家族子弟,葛洪更是關內侯,陶弘景時稱山中宰相。

這些耳熟能詳的修道者,先不說是否修煉成仙,但無一不說明了一點,那就是都是不差資源的主,若是整天還要為衣食奔波,即使天縱之才,也不可能修出什麼名堂。

原本的沈煉還是限于閱歷,又沒人教導他,所以認識不到這些,以為厲害的人物,都是拿著一本秘籍,閉關苦練就行的。

修道、練武都是追求個人的進化,在沈煉經過現代社會的信息爆炸看來,即使修行有對心性的要求,前面仍舊需要資源的累積。

現代社會只是一個人類基因組計劃都得靠許多國家一起出力,才能承擔起,這無疑不說明他即將走上的這條進化之路,可不是單干就成。

古人所謂法侶財地。

法他算是有了,但對于法的理解他還很淺薄。

侶既是可以結伴同修大道的道侶,或者授業解惑的名師,也是可以互相傳遞信息,分享經驗的朋友,就像是現代社會那些科學家也要經常參加研討會,甚至在大學里擔任重要職務,利用大學的信息資源。

財自然有關修道的資源,限于見識,什麼東西適合修道,他仍舊一頭霧水。

地是可以供他安靜修煉,安全修煉的場所。

如今看來這些東西他都有一些,卻不夠好。

最重要的反而不是修煉,而是法侶。

獨學則無友,孤陋而寡聞,沈煉是現代人,當然知道閉門造車的並非最好的選擇,就像原本的沈煉,若是有人指點,至少不會把身體搞得這麼差勁,讓他鑽了空子。

屆時即使他穿越而來,也只會前任把他同化掉,而不是反客為主。

這些經驗,若是在修行的宗門里,定然是有長輩提點的。

即使他前世所看的凡人流修仙,起初也是拜入了宗門,後來才開始脫離。

就像一個偉大的學者,必然是先求學,然後羽翼豐滿,才開始獨立研究。

這些理由,已經足夠讓沈煉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長期計劃來講,自然是找到那種高層次的宗門,能夠拜師進去最好。

短期計劃,就是淬煉自己的身體,充盈氣血,打下真正牢固的根基。

其實先前前任壯大神魂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他現在神魂比普通人強大很多,對身體的感知很細微,平時一些鍛煉,很容易把握住臨界點,做到適可而止,也知道如何爆發自身的力量,卻盡量不傷害到自身。

經過他一點一滴的鍛煉,他的手眼協調能力,和五官的敏銳感知,都超出常人太多。

若是回去現代社會,打什麼大型游戲,他的操作,一定厲害得不像話。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很快到了第二日清晨。

沈煉已經坐在了舒適的馬車上,趕車的是吳管事,他的駕車技術很好,一路平穩,幾乎感受不到顛簸,當然這也有沈家為了自家的商業運輸,很是花了一筆錢,修繕了附近的道路。

要想富,先修路,雖然修橋補路花了不少錢,可是其帶來的長遠利益,確實可觀,而且沈家的名聲在青州府也變得很好,同時這也可以算在青州府官員的政績里面,除了沈家明面上損失不少錢財之外,可以說皆大歡喜。

而這一切都是沈太爺一意堅持的,雖然沈家的大老爺,也就是沈煉的大舅,有些不情願,二舅也不是很支持,但是沈老太爺很有權威,在當時沈家還沒有今天這麼豪富時,做成了此事。

從這些小事,便可以看出沈煉的這個外公,確實不是簡單人物,目光長遠,亦有決斷,難怪能把沈家壯大到這樣的地步。

沈煉思考這些,配合原本沈煉的記憶,心中已經大致勾勒出沈太爺的形象。

這也是神魂強大帶來的好處,至少在邏輯分析能力上,他提升很大。

由于神魂的強大,又或者有《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的緣故,他本來就是慢性子的人,現在卻蛻變成了沉穩,心思敏銳,愈加的趨于理智。

每當他在腦海中觀想出那尊捧著玉如意的神祗時,每日生出的雜亂念頭,也會漸漸撫平。

********

青州府城,車來人往,很是繁華,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在城里大財主,沈家門口停住。

馬車一到,便有看門的門子道︰「吳管事你是接了三少爺回來麼。」

吳管事道︰「可不是麼。」

沈煉掀開車簾,緩緩從車上走下,即便是前任的記憶,也已經六七年沒有回過這里,但是這里的變化,並不大。

只是門前兩個石獅子,多了不少風痕,一絲不苟的記錄著歲月的流逝。

中門大開,走出來的是個中年男子,這是沈煉的二舅——沈青山。

沈青山是年輕時是某個江湖門派的俗家弟子,學了一身武藝,據傳他曾經赤手空拳,在運貨的路上,打跑了幾十個山賊,乃是青州城中很出名的勇武之人。

許是年紀大了,沈青山衣袍之下已見富態,肌肉略顯松弛,只是一雙眼楮,要比常人銳利不少。

沈青山也仔細打量自己的親外甥,第一印象就是很瘦,沒有他年輕時的壯實,這些年不見,沈煉似乎沒有小時候那麼孤僻,看起來消瘦的身子,反而有些像長在破岩中的翠竹,有種風吹不動的沉毅。

而沈煉的面容,也越來越酷似自己那死去的妹妹了。

他和妹妹之間感情要比大哥深厚一點,因為大哥很早就被送去讀書,而他和妹妹卻呆在家里比較多。

只是後來他出去學了七年武,回來時跟妹妹已經生疏了許多,後來小妹未婚先孕,在那時的他看來,確實是家族的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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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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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富貴紅塵



但現如今算下來,沈家第三代除了他女兒若曦,血緣最近的反而是沈煉了。

沈青山感慨許多,卻被沈煉的聲音喚醒,原來他一直呆呆看了沈煉許久。

沈青山狠狠抱住沈煉,道︰「好孩子,咱們快進去吧。」他頓了頓,嘆口氣道︰「順便看看你兩位表哥。」

兩個佷兒雖然跟他不很親近,但就這樣突然走了,他還是很傷懷。

沈煉頗有些不適應,一來他雖然成了這軀體的新主人,從血緣上來講,沈青山確實是他的舅舅,他也決定繼續用這個身份活下去,算是對奪了前任軀體的彌補,可他畢竟有著成年人的意識,雖然知道接受這身份有百利無一害,還是心理一時間難以完全轉變。

二來沈青山底子還在,力氣很大,沈煉如今太弱了,他一個熊抱像鐵鉗般夾著他,別提多難受了。

沈煉被沈青山憋得喘不過氣,只好咳了幾下,沈青山這才松開,有些歉意道︰「看你瘦弱的樣子,這兩年在山中可是受苦了,也怪舅舅太忙,竟沒有抽出時間來看你。」

沈煉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承認自己現在就是個弱**,他心里暗暗發誓,接下來這段時間一定要把身體練成個壯漢,雖然他現在神魂強大,情商智商也不低,過目不忘,更適合江左梅郎的畫風,但他真的不想當弱雞。

跟著沈青山進了院子,沈家一如既往的簡樸,沒什麼精致的園林,多了一些縞素。當然以沈煉本身自現代社會的見識,即使沈家修得跟皇宮一樣,也不會給他多少震撼。

他跟著沈青山穿堂過戶,到了大堂,這一路上神情自然,沒有什麼東張西望,更讓沈青山高看一眼。

這孩子修道,確實入了味,不說別的,光這份淡泊寧靜,整個青州府的小輩,就找不出幾個來。

心里想到︰其實老爺子那看似荒唐的想法,或許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沈煉和沈青山入了大堂,中間就坐著一個須發銀白的老者,精神矍鑠,不見老態,他外祖母多年前就去世了,因此沈太爺在家里更是威嚴,難以親近。

沈煉更是心生敬重,自來白發人送黑發人,乃是悲涼之事,沈老太爺走了兩個親孫,卻不見過分的哀戚,果然是心如鐵石般的人物。

許是沈煉和他母親有幾分相似,沈老太爺本來一貫嚴肅的面容,此刻有些舒展,對著左右道︰「這孩子可真像他母親。」

沈煉對沈老太爺拜了拜,同時仔細打量沈太爺周圍的人,旁邊那位中年人,應該是他大舅沈青石,滿面哀傷,穿得很嚴實,比沈煉似乎還要虛弱,雙眼遮不住的浮腫,想來有幾日沒休息好了。

旁邊是個中年美婦,形容稍微有些刻薄,薄薄的嘴唇,緊緊閉著,並沒有對沈煉的到來有什麼親切之情,這是沈煉的大舅母徐氏。

她倒沒有多少哀戚,或許是因為死去的兩個表兄,都非她親生。

另一邊站著一對母女,母親年紀大一些,穿的簡素,眉紋疏淡有致,面色很是慈和,雖然眼角有了些許魚尾紋,反而更有成熟婦人的風韻。

她牽著一位明麗的少女,年紀看上去比沈煉大上一些,身著淺青色的綢裙,破見素淡,胸前山巒初具規模,亭亭玉立,若含苞欲放的荷花,正值豆蔻芳華,更無需粉飾,即使沈煉見慣了美女,可是乍然間看到一個古裝少女,心跳也加速了幾分。

不似前世看慣清一色,人工造出的美女,少女雖然長得沒有那些動了刀的美女精致,勝在純天然的清新,而且生長在富貴之家,皮膚白嫩,走到哪都能吸引一大片目光。

這放在前世,少女還可以稱作蘿莉晚期,在這個類似古代的世界,已經可以準備終身大事了。其實若不是她母親極得老爺子寵溺,也不至于十七歲還舍不得嫁出去。

這對母女自然是沈煉的二舅母陳氏,和表妹沈若曦。

多年不見,其實沈家人也不知如何跟沈煉相處,更何況他的身份還有些敏感。

而沈太爺為什麼要讓沈煉回來,只怕是有了其他的心思,畢竟對老太爺而言孫女和外孫,都沒什麼區別了。若是沈練的大舅,真如二舅沈青山一樣不能生育,偌大的家業繼承就有了懸念。

沈煉本著謹小慎微的態度,和沈太爺對答,同時應付著幾位大人的噓寒問暖,很注意的掌握著分寸。

老爺子並沒有對沈練展現出特別的親昵,或許他習慣了嚴厲,又或許因為親孫兒的逝去,讓他傷懷。

等到最後沈太爺乏了,要去休息,沈煉才發現大舅母徐氏看他的目光更加不友善了。

沈煉心里很清楚,若是他表現得愚蠢對方可能還高興些,這樣一來,沈老太爺對他或許就沒那麼上心了。

畢竟大舅已經沒有了後嗣,身上還有病,將來未必還能生出兒子,將來分家產的時候,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大部分讓他們大房繼承,現在又多了沈煉,分到的可能又會少很多。

這番結束之後,便有下人領著沈煉到了自己的房間,這麼多年他的房間擺設居然沒有什麼變化,倒是讓沈煉有些驚訝。

讓侍女去泡了一杯參茶,沈煉喝了之後,等到身子暖洋洋時,便獨自在房間做開始做一些自重訓練。

所謂自重訓練,便是利用身體的重量,來鍛煉全身各部位,這樣的好處是不會像器械訓練一般,只集中鍛煉到一部分肌肉群,而是全身同步訓練。

如果有其他人進來,就會看見沈煉抓著床板,屈臂用力下撐,胸口撞到床沿,再緩緩伸直手臂,仿佛正在做一些令人聯想到不好事情的羞恥動作。

這個動作其實就是前世一些基本的自重訓練,大約到了他通過魂力感受到的極限後,才慢慢起身,過了一段時間,又開始做另外的動作。

做完之後,身體里面自然而然生出許多熱流,遍及四肢百骸,這是之前參茶的藥力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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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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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若曦若曦



沈煉並不是一個吃苦耐勞的人,不過這種自重鍛煉,在他強大的感知下,幾乎可以感受到身上肌肉的雀躍,以及對身體力量的榨取,那種慢慢接近自身極限的感覺,清晰無比,令他有種以前玩網游,獲得經驗值的那種快~感。

哪怕是一點經驗,亦能清清楚楚看到自身的進步,以及存在的缺陷。

許多人不能堅持鍛煉的緣故,便是因為缺乏明確的目標和對自身狀態的把握,缺乏動力。

沈煉比這些人都幸運,因為他可以清楚感受到每一滴汗水滴落帶來的收獲,心靈上的滿足和愉悅,可以抵消鍛煉帶來的疲憊。

同時在青霞觀介于資源的匱乏,他並不能全力鍛煉,去尋找自己的極限,因為他的體質現在並不好,若是稍稍過了,也沒參茶之類的藥物補充氣血~精力,反而得不償失。

感受著體內藥力揮發,逐漸被流動的氣血吸收,身上有種麻癢的感覺,沈煉很是享受這種狀態,有些渾然忘我。

靜待體內氣血平靜,沈煉才進入早已準備好熱水的木桶泡澡,洗去身上的污垢。

這也是回到沈家的好處,若在青霞觀,這些事還得自己親力親為,浪費時光。

正泡著澡,沈煉十分安逸,緩緩進入了定境。

《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中,即使區區寧神養心的手段,也給沈煉打開了新天地,那尊虛無中誕生的神祗,到現在他也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只是每當觀想出神祗時,雖然沒有神魂壯大,卻降服了易散亂的念頭,他可以感受到一種靈魂上的充實以及純淨。

這種源自靈魂的安定,幾乎比任何物質享受都要來得愉悅。

正如論語所言‘顏回居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大概顏回處于的狀態,就跟沈煉現在差不多。

只是比起這有‘復聖’之稱的賢者,沈煉並不能如對方那樣,在行走坐臥間,日常生活中,都處于時刻靈魂安定的狀態。

古往今來那些做學問到了深處的人,大都有這種類似的境界,所以才能不為外無干擾,做出偉大的成就。

外面忽然傳來惱人的敲門聲,短而急促,但顯得力道不足。

可這足以令沈煉從這種狀態脫離出來。

若是侍女,卻不應在此時來,因為他已經將其打發走了,那便是沈府的其他人了。

他心中有些不喜,難怪那些修道人要在深山開闢洞府,找個安靜的場所,這樣的事情多來幾次,任誰都受不了。沈煉盡管有些桌惱,還是道︰「是誰在門外?」

「我。」

這是個女子聲音,略微有些熟悉,沈煉稍微思索,便想起這不正是他那位表妹沈若曦。

「等一下,我馬上出來。」

沈煉雖說是等一下,還是過了好一小會,畢竟還得擦干身子,穿上衣物。

期間沈若曦連帶催了好幾次,沈煉只是不疾不徐。

這里是男子房間,縱然兩人血緣親近,沈若曦也好不意思硬闖進來。

當然在沈若曦快要忍不住一腳踹開門的時候,大門悄然打開。

剛洗完澡,又能見到嬌俏可人的美少女,放在哪里都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不過被一位豆蔻梢頭的明麗少女狠狠盯著,是苦是樂,就見仁見智了。

說起來沈若曦和他這身體年紀相仿,可論起心理年齡,沈煉怕是當得起她一句大叔了。

況且這般年紀的少女,也不可能有什麼成熟的心智,她們的世界觀,和成~人還是有許多不同。

沈煉對于沈若曦突兀而來,雖然有些奇怪,卻並不以為意,直接問道︰「說吧,你找我~干什麼。」

他也沒表示出什麼親密,本來沈煉就跟沈家人並沒有多大的親近,小時候也不是和沈若曦青梅竹馬,無事獻殷勤,怎麼看都不符合他的身份和以往表現的性情。

沈若曦萬料不到沈煉第一句話,便是來問她要干什麼。當然更重要的是沈煉淡然自若的語氣,有種大人問小孩的感覺,令她氣勢不免矮了一截。

之間敲門,氣勢洶洶的舉措,倒顯得像是小孩無理取鬧。

沈若曦‘哼’了一聲,不肯示弱,道︰「你剛才在屋子里干什麼,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麼。」

沈煉好整以暇道︰「你難道沒看見我頭發都是濕的,老實說我剛才正泡著澡,你要是踹門進來,吃虧的肯定不是我。」

沈若曦這才好生矚目沈煉,發現對方確實是剛洗完澡的樣子,身上隱隱有種胰子的淡香。

其實她之所以看著比沈煉還大些,是由于沈若曦生在富貴人家,吃穿不愁,發育嬌好,而沈煉之前修煉神魂,導致身體發育遲滯,所以顯得比她小了一些。

沈煉酷肖生~母,雖然這身體還未長成,眉目已見清秀,鍛煉完,新浴之後,更是掃去了不少病弱之氣。

最與之不同的便是沈煉的眼楮,若神來之筆,在清秀的面容點上黑漆,沈若曦稍微一對視,便有些寒夜看星的感觸。

兩人對視,沈練自是沒什麼害羞退讓,目澄如水。

眼楮是心靈的窗戶,直透靈魂,沈煉魂力強盛,若是目光凝聚,心生嗔怒,莫說是沈若曦這樣的妙齡少女,便是尋常壯漢,也得被嚇得倒退幾步。

當然他不至于對沈若曦這樣做,饒是如此,沈若曦也恍然失神,好一下才反應過來,生氣道︰「你看我~干什麼,告訴你別打我的主意,我是絕不會嫁給你的。」

說完之後,面色緋紅,然後扭頭就跑。

她心如鹿撞,心中想的是︰明明是來好好羞辱沈煉一下,讓他知道自己高攀不起,怎麼就把心里話直截了當說出口了。

她跑了幾步,心中反應過來,自己怕他做什麼,故而回頭道︰「告訴你別打什麼歪主意。」

說著又看了看沈煉的身板,揚起粉拳,道︰「不然有你好看。」

這自不是什麼‘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浪漫事跡,沈煉有些好笑。

他心知‘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怕不是沈家的主意是讓他娶了沈若曦,生下孩子續繼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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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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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這里可不是前世,有什麼近親不得婚配的限制。

也唯有如此,才是將沈家基業傳承下去,不落入外人手中的折中手段。

除非他兩個舅舅還能生下孩子,要不然此事多半就很有可能發生。或許沈若曦看不上他,也或許沈若曦芳心別許,但這些都無足輕重,家族的意志不以依附在家族上的個人意志為轉移。

而沈家的意志,便是沈老太爺的意志,兩者早就不分彼此了。

同時沈煉能夠看出這位他血緣上的姥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能在這番變故下,依然厘清利害,數日間就做下決斷,將他接回來。

所謂霹靂手段概莫如是,這樣的人放在哪里,都能有一番成就。

怕是之前他若是拒絕回來,也會被強行送回沈家。

如果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面對這樣的形勢,也只能欣然接受這天降的好處,但他注定不會走上這條路。

在這件事上,他看似能夠得到如花美眷,一場富貴,實際上也不過是工具而已。

或許在沈老太爺眼中,這是對他好,可沈煉卻不想成為什麼工具。

倒不是因為這事對他沒好處,僅僅出于一種尊嚴而已。

若有若無往某個角落看了一眼,沈煉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強大啊。

毫無意外,他果然受到了監視!

沈若曦見到沈煉對自己的狠話,渾不在乎,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往別處張望,心中更加生氣,忍不住拔下頭上的金簪,朝沈煉扔了過去。

她投壺的技術極好,有十發九中的本事,即使一根小小的玉簪,在她手上,聊聊幾步間,幾乎可以說指哪打哪,她有心打中沈煉的臉,刮破皮膚,看他怎麼氣急敗壞。

說來天下女人都愛惜自己容貌,將心比心下,故而糾纏廝斗時也愛抓別人的臉,沈若曦亦不免俗。

她雖然沒好意思上前動手,朝沈煉臉上招呼金簪,卻是本能。

也是沈煉長相清秀,面容柔美,故而沈若曦下意識將沈煉當成同類,無名火生出,更有破壞的**。

但眨眼間沈若曦就目瞪口呆,因為她的金簪清清楚楚落在沈煉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

她萬萬料想不到,沈煉居然有如此眼力和反應速度,能夠夾住她的金簪。

沈煉微微皺下秀如青山的眉毛,現出幾分崢嶸,配著那湛然若星鋒的眼神,有種難以言喻的威嚴。

兩根指頭輕輕一抖,那金簪隨著嗖嗖一聲風響,穩穩插在沈若曦鬢亂的秀發上。

「沈若曦,這次就算了,下次你要是還要向我動手動腳,我保證一定在你臉上秀出一朵花來。」

語氣並不重,可是配著沈煉的神情,以及剛才兩手本事,自然有種令人畏懼的力量在內。

接下來的事情既在沈煉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只听得沈若曦一聲大哭,道︰「你欺負人。」

然後淚水說流下來就流下來,登時驚動了一些附近的下人。

沈若曦並不給沈煉繼續說話的機會,掩面就走。

沈煉有些愕然,說到底沈若曦也就是個半大的成熟蘿莉,被人欺負,放聲大哭,簡直再正常不過。

自來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沈若曦被剛回家的沈煉少爺欺負了,很快傳遍了沈府,至于演繹出多少版本,那就不是沈煉所關心的範圍。

******

沈府的東邊是座花園,老爺子每天傍晚必然到花園里散步,這里不但是他散步的地方,也是商量事情的場所。

四周開闊,十分坦蕩,許多牽動青州府的大事決議,都是在這里誕生。

綠葉上的夕陽,欲要用最後一點余暉,來干透上面的水滴。

當然這是略帶詩意的說法。

實際的情景便是老爺子正拿著澆花的水壺,給一株杜鵑花澆水,這里的杜鵑花都是沈練的外祖母昔年親手栽種,當初脆弱的花苗,已經繁花似錦,只是人卻不在了。

「听說你把若曦弄哭了?」老爺子頭也不回,手沒有尋常老人那樣的顫抖,絲絲水線穩穩澆落在花瓣或葉片上,彈出千萬水滴,沒有一點濺到老人身上。

「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我有些受寵若驚。」沈煉笑了笑,不同于沈府別人見到老人的戰戰克克,沈煉要坦然許多。

「若曦這孩子脾氣驕縱了點,心地還是很好的,你別忘了小時候她有什麼好吃的,都不忘給你留一份。」老爺子輕輕說道。

這事情沈煉倒是不太清楚,他有前任大多數記憶,卻不可能事無巨細都記著。

況且小孩子四五歲的事情,也不可能記得住。

縱然兩小無嫌猜,但長大了依舊形同陌路的人,也不在少數。

沈煉知道老人的心思,可他未必就要配合。說實話他至今為止,對這個外公所知甚少,只是覺得從一介草根崛起,他的確是個不尋常的人物。

他只是回道︰「我是兄長,她是妹妹,我自不會同他一般見識。」

他點名兄妹之實,自然無形表明自己的態度。

老爺子深深看了沈煉一眼,自然而然將水壺交給沈煉,目光平視沈煉道︰「這一壺水,我交給你,要留多少,澆多少,是你自己的事。」

沈煉穩穩接住水壺,知道老人把沈家喻為水壺,這是托付的意思。

又說了幾句不相干的事情,沈煉才告退。

直到沈煉走後,沈青山才從花園另一側走出來,到了老人身旁。

沈青山道︰「這孩子打小就心思深,在山中兩年又養出些許聰慧,看起來要比炬兒、煒兒強。」

炬兒、煒兒是沈煉兩位表兄的小名。

老人目光凝視花瓣上的水滴,慢慢說道︰「算算日子,明天便該送兩個孩子出殯了。」

沈青山神色黯淡,道︰「我已經安排妥當了。」

老人目光森然,冷冷道︰「正好明天也是那個江湖人跟青竹幫踫面的時候。」

此時走出花園的沈練,沒來由回頭一眼,覺得這幽深的花園,竟然有些說不出的蕭瑟。

縱然家財萬貫,到頭來還是為身後計,為子孫計,實在不是他的追求。

沈煉所思考的事,從哪才能找到那真正鍛煉自身貧弱軀體的法門,同時擁有至少能面對沈家來去自如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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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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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便做英雄也枉然



沈青山想起兩個佷兒的慘死,也很惱恨,這說起來根本是無妄之災。

青州府向來流傳出這麼一句話︰

青州府地界,沈家只有不想知道的,沒有不能知道的。

這縱然有些夸大,無形間卻說明了沈家在這青州府是如何財雄勢大,連官府都要給幾分薄面。

外人只知道沈家的兩個少爺,在數日前暴病而亡。

只道是沈家兩位少爺福大命薄,實是令人唏噓。

可沈老太爺卻是不相信這些,暗中找了青州府最有經驗的老仵作,查處了兩個孫兒的死因。

這個仵作極有經驗,確實看出了名堂。

兩個沈家少爺著實不是暴病而亡,而是被人以極厲害的內家手法,暗中傷了經脈,所以當夜就吐血而亡。

按照仵作的說法,還是那動手的人火候淺了點,據說這種手段到了深處,只需拍你一掌,過個十天半月才發作,屆時神仙難救,出手之人早已難覓蹤跡,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有這種本事的人自然不是平常人物,他們有獨特的處事手段,又將自己劃出一個圈子,叫做江湖。

江湖之大,無所不包。

江湖之小,難以尋覓。

按仵作的說法,有這種本事的人,已經算的上江湖高手,是飛檐走壁的人物,雖遠遠不是神聖仙佛一流,但也是等閑難得一見。

即使偶然留下爪牙蹤跡,轉眼間已然不知東西。

當然只要不是神聖仙佛,是**凡軀,自是免不了人間煙火,沈家的勢力,還不至于對這種人毫無辦法。

很快事情的源頭就追溯到了那日白日里,沈家兩位少爺為一個酒樓的雅間和一個身著青袍的外地豪客爭執。

終究是沈家少爺名聲在外,那人不得不讓出位置,卻在臨走前,推了兩個少爺一下。

豈不知那輕飄飄的一推,便要了兩人性命。

等沈家查到這些時,排出了疑點,便以這人最為可疑,又從本地青竹幫打听到一些事情,才確定下來,真凶就是此人。

青竹幫算起來也在江湖之中,但更多是**勢力,掌控青州地界做苦力的人。

若說沈家是青州府的白面,青竹幫便是黑面,兩邊各取所需,向來相安無事。

青竹幫雖在江湖之內,求的不過是錢權,和沈家沒有多大沖突。

江湖中另外一種人,便是如青袍客般,求的是轟轟烈烈、快意恩仇。

稍微有點天良頂多干劫富濟貧的勾當,順帶充實自己的腰包,贏得名聲,又厚待了自己。

縱然有些風險,憑著自己一身本事,加上不傷人命,那些被劫富的人,便很少真的死磕到底。

另外一種,就是青袍客這種,因為本領大,脾氣偏激,便生出天地不拘的念頭,動念間便殺生泄憤。

不拘是江湖內,還是江湖外都結下許多仇家。

兩個佷兒遇到的便是後一種人。

江湖高手說來神秘,可能夠以一當百,面對千軍萬馬還能從容脫身自是鳳毛麟角。

可青袍客這種人,仗著驚人藝業,恣意妄為,又有厲害的保命本事,只要不是殺官造反,大都能安然無恙,就算殺了沈家兩個少主人,也可以逃之夭夭。

好在此次對方跟青州府的青竹幫似乎有糾纏,才給了沈家報復的機會。

同時似乎那青袍客也對本地不太熟悉,不知那日隨手殺的兩人,便是沈家的少主人,不然未必還會徘徊青州府。

或者他已經知道,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才沒走。

和青竹幫的人仍在糾纏,便是明證。

******

沈老爺子的拐杖敲在面前兩口棺木上,低沉的聲音,在大堂回蕩。

自來白發人送黑發人,便要用木杖之類的器物,敲擊後輩的棺木,寓意晚輩不孝,先走一步。

數年間,沈老爺子兩次送得黑發人,著實是人生難言的悲痛,他固然外表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心中傷感,猶如飲水,其冷自知。

他白手起家,自是篳路藍縷,也少不了雙手血腥,有今日報應,沈老爺子自是不得不信因果之說。

縱然如此,老人未曾後悔,大丈夫生當五鼎食,死後五鼎烹,又有何妨。

棺木抬出沈府,老人不用跟隨,朝陽初升,正是紅霞萬點,將他臉上每一塊褶子,每一個斑點,都照得分分明明。

哀樂去遠,老人扔了拐杖,雖然晨風迎面而來,卻挺如青松,不服歲月蒼老。

「沈煉為何沒來送行?」

「沈煉少爺說他是出家人,怕見了這場面,太過傷情,壞了給老爺祈福的道行。」回答的卻是吳管事,在這事情上他不敢有分毫隱瞞。

「我老了,還要什麼福氣,就是下了無間地獄,也不枉了此生,我知他心思,到底還是隔了一層啊。」老人難免嘆息。

他自問可以將能給的,都給沈煉,只為了一個延續,但沈煉依舊不肯服軟,接受他的安排,這一點像極了他母親。

老人自身何嘗不是如此倔強,兩個兒子對自己唯唯諾諾,反而令他看不上。可沈煉這番倔強,令他欣賞又惱怒。

老人經歷太多風雨,知道人無傲骨,難成大事,越是人才,越是難以被人左右。

可到頭來,面對沈煉這匹不服管教的小野馬,他說實話,已經沒有了年輕時的耐性。

人生七十古來稀,縱然他豪杰一世,還有幾年入土。

等老人沉默一會,氣息平靜後,吳管事才小心翼翼道︰「還有一件事,沈煉少爺出門了,二爺派了幾個人,暗中保護他,應當無恙。」

「算了,今天就隨他去。」

吳管事微微躬身,不再言語。

今天老太爺動用了許多關系和財物,才請來了青州一千府兵,詐作剿匪,其實正是為了那個青袍客。

這事情瞞不過青竹幫,好在青竹幫似乎有什麼要緊事物落在青袍客手上,見得沈府肯出手,一拍即合。

自來大軍行動,那金銀當真如流水嘩啦啦出去。

雖然只是一千府兵,可要短短時間集結,出兵。

中間花費的人情、錢財,便是吳管事也心疼不已。

據說那青袍客在江湖中,名氣很大,更在別的州府干下幾件大案,可最後都是不了了之,等到青袍客離開,官府才裝模作樣出捕快衙役掃蕩下。

然後歡歡喜喜稟報上方,說是上下一心將某某悍匪追殺出境,已經到了某某知州或者知縣下轄。

(ps寫沈家老爺子,更多是為了襯托沈煉,縱然如沈老爺子這般白手起家,富貴滿門,不可謂不厲害,可到老來,依舊無法阻止自己的蒼老,還得為自己基業的延續操心。為何老人會這麼在意沈家,自是因為沈家能證明他存在過,意義很大。沈煉求長生,不是清心寡欲,不同與李志常天生道心,只是因為長生才能有無限可能,包容一切。在我看來李是身在紅塵、心非紅塵,沈是人在紅塵、心在紅塵,希望能在本書表達出我想法。恩,又騙了不少字數,還好不是vip章節,大家要是不爽就拿推薦票砸我吧,堅決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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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世情如霜



沈煉一大早便出門去,原因很清楚,那就是想躲個清靜而已。

說來是找清靜,其實後面還有兩個跟屁蟲,都是沈家的看家護院。

沈煉心中好笑,這算不算微服私訪,要知道這偌大的青州府,有小半產業都是沈家的,剩下產業的大部分,也跟沈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凡是最掙錢的行業要麼被沈家壟斷,要麼跟沈家合作,可以說沈家跟青州的土皇帝沒區別。

如今他亦算得沈家的合法繼承人之一,低調出來,用微服私訪,並不算離譜。

只可惜他志不在此,不然調戲下民女、當一當惡霸,倒還有些意思。

青州府分內城和外城,內城有城牆,外城卻是依附內城城郭生出的各種集市和商鋪,此亦是青州府一大特色,內城居住的天然覺得比外城的人高人一等。

不但內城人覺得如此,連外城人也拼命想擠進內城去。

所以內城的宅院,大多固然比外城面積小了不少,價錢卻貴上許多,即便如此也供不應求。

當然內城大部分宅院都是沈家建造,然後以高價賣出去,甚至沈家還有許多內城沒開發的荒地的地契。

沈煉雖然只是稍微了解些許,亦不得不佩服沈老爺子經商的眼光,幾乎接近他前世現代社會的一些商業特性。

可見大道萬千,殊途同歸,聰明人大都能想到一處。

沈煉從內城逛到了外城,雖然外城比內城大了不少,卻沒有內城的疏落有致,井井有條,好處便是,外城著實熱鬧。

他出的是內城的東城門,向東而去雖然有座山,地勢卻平坦得很,所以這邊也是往來商旅的必經之路,其間酒樓、客棧十分得多,很是喧鬧。

當然他之所以走東門,也是因為今日沈家送葬的隊伍不往這邊走。

早上走得太早,他也沒吃什麼東西,此刻聞得市集中燒餅的香味,不覺有些饑餓。

他當然不會去吃燒餅,而是徑自入了一家客棧,名字倒也普通,叫做‘悅客來’。

意喻自然是客人來了,其心欣悅,雖然粗俗,卻不失直白。

他沒帶錢,可是後面的兩個跟班有錢。

沈煉沒有興趣去什麼雅間,而是到了大廳,此際未到晌午,人不算多,他點了一桌好菜。

本來店小二雖然看他穿著不凡,可也不敢任他點了一桌菜。

正想去請示一下,沒想到到了掌櫃那里,只見得掌櫃眉開眼笑,吩咐他去告訴幾位大廚將最拿手的菜都做出來。

那掌櫃怕沈煉等得急,先上了精致的糕點,還有一壺陳釀。

沈煉雖然想喝酒,可是如今的身體,不算強~健,所以克制住了,又叫了壺清茶,只是兩個跟班卻不敢跟他同坐,在另外不遠的一桌等候著。

沈煉小口小口吃著糕點,沒等到菜來,卻看到一個青色身影從後院入了大廳。

這人披頭散發,形容邋遢,一身起了皺的青袍,色澤暗沉,也不知道多久沒換,滿面胡渣,很是粗豪,唯獨引人注目的是鷹鉤般的鼻子,和一雙極為清亮的眼楮,即使身材不算高大,也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錯覺。

常人都能感受到青袍客的不同,更何況沈煉,他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那掌櫃見到青袍客,夷然不懼,攔住青袍客,說道︰「客官你這房錢已經欠了三天了,打算什麼時候結算清楚。」

青袍人道︰「哪來那麼多廢話,給俺先上好酒菜,吃飽喝足再跟你理論。」

掌櫃不依不饒道︰「你有錢給人家賣~身葬父,卻沒錢付我住店的錢,還想繼續吃白食,天下間哪有這般道理?」

「我這錢不是給的,而是買他為奴,大不了到時讓他給你打短工,總之把這房錢抵了便是。」

掌櫃叉腰笑了起來,道︰「你一沒立下字據,又不知人住哪,焉知那小子不是騙你的?也就你這等渾人,才信這等鬼話。」

「我說了讓他三日後回來給我當牛做馬,那小子絕不會食言。」青袍客回道。

「你昨天也是如此說的。」

「可今天才是三日後。」

這是廚房的菜肴端了上來,香氣撲鼻。

那裝菜的碟子剛一落入桌上,青袍人就做到了沈煉對面,直接抓起熱氣騰騰的肉塊,嘴里送去。

這是一道鐵板燒牛肉,上面火油滾滾,無比燙人,青袍人徑自入了喉嚨,面無異色。

掌櫃見到青袍人竟然敢落座到沈煉這來,簡直又驚又氣,正要轟走他。

沒想到沈煉開口道︰「再拿一副碗筷來,還有他的房錢飯錢,都一並算在我的賬上。」

掌櫃不認得沈煉,卻知道跟著沈煉來的兩個護衛乃是沈家的人,所以才大獻殷勤。

有沈家這塊招牌,自然掌櫃不無不肯。

畢竟他只要錢,又不是真的跟青袍人有仇。

而沈家最不缺的,便是錢財。

青袍人吃了肉,就提起酒壺,牛飲下肚,那一壺陳釀,頃刻間見底。

他不滿道︰「好個奸商,一壺酒分量如此少,給我換壇子來,要十個。」

掌櫃看了看沈煉,沈煉點頭示意。

不一會功夫,便上了十壇好酒。

青袍人打開酒壇,聞了聞,罵道︰「什麼玩意,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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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還回來



那小二上酒不慢,四壇佳釀頃刻而至,雖然比原先十壇酒小了許多,可是賣相卻又好上不少。

沈煉不待青袍人問,便自說道︰

「暮春三月,羊歡草長。

天寒地凍,問誰飼狼?

人心憐羊,狼心獨悵。

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沈煉說的極慢,青袍人喝酒卻極快。

他說‘暮春三月,羊歡草長’,青袍人便干了第一壇酒。

又說‘天寒地凍,問誰飼狼?‘,青袍人幾乎在他說完這一句同時,喝干了第二壇酒。

沈煉在‘人心憐羊,狼心獨悵’這一句有意加快語速,仍舊沒在青袍人喝完第三壇酒前說完,又是語盡酒干。

在最後‘天心難測,世情如霜’時,沈煉本可以更快,好生為難一下青袍人,卻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

那青袍人也一口一口。

直到沈煉說完,青袍恰好飲盡四壇佳釀。

那四壇酒,即使無千杯,亦有數百杯之量,味道佳純,勁力不小,縱然常年酒客,一連四壇,也得醺醺醉矣。

可青袍人面色不改,雙眼依然清亮,好似夜空朗星。

只听青袍人道︰「好小子,你請我吃飯,不以俗物觀人,我雖然看得起你的豪氣,卻不承你的人情,要知道這偌大的青州府,能配請我吃飯的,根本就沒有。」

沈煉默然,靜待青袍人下文,只是心道︰此人確實自負得緊,若無驚人藝業,活不到現在。

青袍人繼續道︰「你說這‘人心憐羊,狼心獨悵’著實對我脾胃,可我依然不承你的情。」

沈煉听到這,微笑道︰「想必是我最後兩句放慢了語速,兄台不必急于下酒入肚,為此須得謝我。」

「不錯,我這人雖然濫殺無辜,十惡不赦,可這些都不是毛病,唯獨有一點,那就是自負得緊,這酒不錯,勁力綿長,我若是最後一壇酒急著下肚,自是令我內息運行會有些錯亂,若在平時當然毫無妨礙,可今日有宵小之輩要跟我了斷一番,我還得帶著新收的小僕殺出去,萬萬不可疏忽。」

沈煉悠悠說道︰「如果我將最後兩句極快說出口,又當如何?」

「那我還是能在你說完之前,以內家氣功,強自吸干這壇酒入喉,只不過喝完之後,便得取了你項上人頭。」

他這話斬釘截鐵的很,有意無意間瞄了兩個跟來的沈家護衛一眼,如看草芥,不屑得緊。

兩個護衛從桌上拍案而起,道︰「你若是敢動我們家少主人一根毫毛,保證讓你出不了這客店。」

兩人這時候卻忍不得了,要知道他們的職責就是護衛沈煉安全,若是被沈老爺子知道有人敢如此狂言,他們卻毫無反應,豈非成了酒囊飯袋。

即使沈煉怪罪下來,也得讓此人知道好歹。

說話間,兩人跨步而上,左右弓拳,虎虎出聲。

但凡練拳之人,便知道‘千金難買一聲響’。

拳出聲響,非是風聲之動,而是聲出于骨震,此時花整勁于一拳之中,勢大力沉,速度極快,可謂難以招架,也說明出拳之人,外家功夫有了火候。

沈煉不通武學,不妨礙他眼力驚人。

兩個護衛這一下出拳,極大層面上,整合了自身的力量,而且兩人身形壯健,肌肉飽滿有力,出拳之時,下盤極穩,好似拉弓出箭。

兩人拳頭,一朝青袍人肋骨,一朝肩膀。

錯落有致,前後不分。

想來兩人時常拆招,配合很好,臨敵之時,毫無錯亂。

青袍人露出嘲諷的笑容,不慌不忙,伸出右手自左而右劃來,抓~住襲殺他肩膀的拳頭,毫不費勁,往下一帶,只听得一聲脆響。

正是兩個護衛,拳頭踫撞,碎了手骨。

然後青袍人輕輕一推,兩個護衛似乎棉絮一般,竟而飛了起來,砸碎了不知多少桌椅,嚇得大廳其余的客人,不敢說話。

而兩個護衛,眼見得不活了。

沈煉眼皮微動,任是他定力深厚,突然間見得如此凶歷手段,亦不得不為之震動。

青袍人像是拍死兩個蒼蠅,一點都不在乎,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口菜。

那掌櫃和店小二,兩人已然嚇得互相抱著,渾身顫抖。

沈煉直直盯著青袍人,一言不發。

青袍人放下筷子,坦然面對沈煉的目光,說道︰「所謂主辱臣死,他們死得其所,你們這種大戶人家,也少不了安葬費,因此你還是想開一點好。」

「都是人命,如何想得開,你視人命如草芥,我卻珍惜得緊,無論是別人的命,還是自己的命,大都只有一條。」

「所以你當如何?」

「你欠我人情對麼?」

「對。」

「還回來。」沈煉只說了三個字,卻如磐石,不可動搖。

青袍人目光大盛,好似一把銳利的刀,要把沈煉斬碎。

沈煉無畏無懼,心中寧定,神魂安穩如故。

這樣做對他沒有好處,他還是做了。

他可以拒絕沈家老人許下的好處,只是為了不做工具。

亦可以為了兩個卑微的護衛出頭,只是覺得自己還是個人,而不是冷冰冰的石頭。

青袍人想起自己殺掉的死鬼師父,以前對他說過一段話︰「世上總有那麼一種人,他們沒有強橫的力量,沒有絕對的理智,卻有一種驚人至極的精神力量,他們是創造奇跡的人。」

他問死鬼師父,他是不是這種人?

他師父說他不是,所以他不可創造奇跡,也永遠找不到長生之門。

沈煉很平靜,這種平靜不是裝出來的,而是處于靈魂的鎮定。

縱然青袍人的感覺里,他的力量強過沈煉許多,殺死他如捏死一只螞蟻那麼容易。

仍舊無法忽視沈煉平靜的眼神,以及他心里完全不知道沈煉有什麼依仗,敢這樣做,就憑借那虛無縹緲的精神麼。

可青袍人有一件事沒有說錯,那就是‘他濫殺無辜,十惡不赦,都不是缺點,唯獨他一向自負得緊,這卻是缺點’。

因此青袍人沒有多余的話,往胸口拍了一掌,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沒有擦,淡淡道︰「這下你的人情,我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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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刀!



青袍人雖然語氣淡淡的,渾身卻像是一塊陽光下的寒冰,冒著森白的冷氣,教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那冷峻軍蕭肅的殺意。

沈煉很平靜,這種平靜下有著一種青袍人難以理解的自信,甚至令他不得不信一件事,或許沈煉真的能殺了他。

這種感覺很玄妙,好似獅子搏兔的時候,發現這只兔子突然變成了一只老虎。

他看得出沈煉身體不算好,也沒練過內功,五指固然修長,卻沒有老繭。

體型消瘦,長得秀氣,面色病弱蒼白,即使不算風吹即倒,也算不上有什麼威脅性。

可沈煉究竟是不同的,不同在于那雙眼楮,代表靈魂窗戶的眼楮,平靜如水的目光,竟然令他有些無來由的不舒服,有點卑微。

沈煉此時心頭寧定,那尊手持如意的先天神祗,緩緩出現在靈海之中。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精神傳承,寂寞而永恆,強大而無畏。

他雙手自然垂下,安然坐著,隔著桌面,青袍人沒有發現沈煉的手上多出一把長約兩寸的小飛刀。

小小的飛刀,卻是沈煉最後的防護手段,在他強橫的靈魂感知下,操縱肉~身,十步之內,可以用任何角度發出來。

他不知道這對青袍人能否奏效,甚至他都試過用這小小飛刀,去試圖殺任何一個人。

這本就是保護他自己的手段,並不是殺人利器。

青袍人內氣有成,五感敏銳,他看不見沈煉的刀,卻自然垂下目光,盯著比他矮了不少,沈煉的雙肩。

大廳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靜,卻被一個微弱的腳步聲打破。

陽光下,入門而來的是個小乞丐,或者說不是小乞丐,只是他衣服太破了,幾乎不能蔽體。

十二三歲的樣子,或許他的年紀應當更大一些,可能因為常年營養不良,故而身體發育遲緩了點。

不同于沈煉的清秀,小乞丐更多是樸實和堅毅,眉毛、鼻子與青袍人有些神似。

青袍人的殺氣如潮水般收回,面色柔和。

小乞丐來到青袍人身邊,從身上解下一個布包,小心翼翼揭開布包,一層又一層。

露出一個小袋子,不及她幼小的拳頭大小,他珍而重之從里面倒出幾個黃豆大小的碎銀,捧給青袍人,小聲道︰「恩公,我用你給的錢,請鄉親們辦完了父親的喪事,還剩下這些。」

青袍人接過碎銀,拍拍他的頭,說道︰「我說過這筆銀子是買你這個人,以後記得叫我主人。」

小乞丐的頭發枯黃,還有不少污垢,青袍人渾不在意。

乞丐少年雙目噙著淚水,道︰「是的,主人。」

青袍人溫言道︰「你還沒吃飯吧,就在這里先吃點,吃完了咱們就走。」

小乞丐好奇的打量了沈煉一眼,心說這小郎君長得好清秀,跟個小神仙一樣。

他卻不敢多話,看著滿桌酒菜,吞著唾沫,不知從何入口。

青袍人卻來不及在意小乞丐到底想吃什麼,因為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

本來逐漸中天的日頭,散落的陽光,依舊能拖出一條略長的影子,足見來人身量。影子逐漸進來,伴隨而至是沉重緩慢的腳步聲。

仿佛一面大鼓敲著鼓點,沉重打擊在大廳每一個人心頭。

撲通!撲通!撲通!

大廳的食客心中都很後悔,干嘛要來這里吃飯和住宿。

來人從背後布包解下一把長刀,金光閃閃,拖在青石材料的地面,濺出火花。

離青袍人五步遠的距離,來人頓住了。

青袍人慢條斯理道︰「我給了青竹幫三天時間,就找了你金刀王來送死,未免太看不起我。」

江湖上有些人,特點突出,人多以外號稱呼。

這個拖著長刀,身材高大的人,便被稱作‘金刀王’。

傳聞他天生神力,卻又長了一雙靈巧的手,曾在一塊豆腐上,用手上這長刀,雕出錦繡山河。

不負其‘金刀王’之名。

「‘滅神劍’我早就听過你的名頭,為了一本劍經,連你授業恩師滿門都殺,據說你師兄凌沖霄道長曾經追殺了你五年,逼得你逃進萬里黃沙的漠北,怎麼現在又敢回來了。」金刀王眉毛一聳,冷笑一聲。

「我回來自是要一並殺了他。」說話間,卻昂起了頭,注視屋頂某處。

「怕是你等不到那時候了。」天井轟然破開,瓦片碎了一地,出現的卻是個矮瘦老者,手上是一對銀鉤。

他落腳極輕,好似一片羽毛飄下來一般。

小乞丐被這場面有些驚到,青袍人一拍他肩膀,道︰「吃你的飯。」

沈煉面對這情景,從容不迫,無論是金刀王、矮瘦老者還是青袍人,都遠遠不是普通人,擁有同樣危險的氣息。

都有著超乎尋常的力量。

他沒有害怕,反而欣然。

這果然不是普通的世界,不但有修煉靈魂的功法,還有激發肉~身力量的法門。

瞧他們說話的語氣,以及剛才提到的‘劍經’,處事行為,類似于以前看到的武俠小說中的江湖人。

小乞丐被青袍人一說,便開始吃菜,也不知道是天生神經粗,還是餓極了,這小子可真能吃。

沈煉心想這小子不但能吃,也算幸運,要說青袍人已經算得上高人,瞧來對他極好。

放在以往的武俠小說中,就是主角模板。

沈煉雖然如此想,可無論是金刀王亦或是矮瘦老者,都沒把他放在眼里。

固然他們這些人自信無比,無論是誰都要打過才知道高下,那也要看對面是誰。

沈煉無論年齡還是神氣都表現不出對他們的威脅,只有青袍人若有若無分了點心思在沈煉身上。

可大部分注意力依舊在金刀王和矮瘦老者這邊。

兩人都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他縱然自負得緊,也不會大意。

青袍人坐著,雖然看似處于被動,實則以靜制動,非是功夫極深,膽量極豪,不敢如此。

金刀王正因如此,才沒有痛出殺手。

此人狠辣,武功又高,著實棘手,要不是為了他身上從青竹幫奪走那件東西,他也不可能出手。

‘青竹幫還以為憑借那些錢財和交情,就能令他甘冒此險,簡直就是好笑。’金刀王年紀已經四十開外,早過了追求紅塵富貴的時候,真正對他吸引的,便是更高的境界,更長遠的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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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滅神



矮瘦老者年紀雖老,脾氣卻急,那銀鉤脫手,銀光閃動,好似一弦新月破空而來。

雖則美輪美奐,實則險峻至極。

這一雙銀鉤固然來得極快,卻快不過青袍人。

一根木制的筷子,輕輕踫觸到那銀鉤之上,稍微點撥,那銀鉤就原路返回。

矮瘦老者使出個鐵板橋,才險險避開,可是胸口卻露出兩條血淋淋的口子。

他神色慌亂,朝胸口急點數下,掏出一個小瓷瓶,朝口中倒出幾粒藥丸。

原來矮瘦老者為人歹毒,一雙銀鉤涂滿毒藥,見血必死,非得在極短時間內,服下解藥,方可保住性命。

青袍人一擊建功,著實顯示出其驚人藝業。

‘金刀王’不管矮瘦老者,神色鄭重,腳踏八卦方位,從左而右,那長刀拖著地面,留下深深的刀痕,以及四濺的火花。

‘金刀王’越走越快,頭上生出蒸蒸白氣,竟而化出許多幻影出來,真假難分。

忽然間那白氣中,刀光一動,滾滾而來。

青袍人眉毛一抖,這一招刀法,實是從劍招‘不盡長江滾滾來’化出,不僅攻勢驚人,更兼具後力無窮。

‘金刀王’天生神力,由外入內,功力之深厚,已然是江湖一流人物,分外不可小覷。

矮瘦老者固然凶名赫赫,卻是擅長精妙的鉤法,以及兵器的劇毒,十分猛烈,論內氣功力,還及不上金刀王之堂皇霸道。

他近年來,參得武學上一些精微要旨,早已非當年迫得逃入漠北的層次。

漠北武學,師法自然,更得生死搏殺的天趣,簡潔有力,令他武學由繁入簡,故而剛才一眼間窺出矮瘦老者鉤法的破綻。

適才以筷子撥回銀鉤看似輕描淡寫,卻是這些年他武學的印證。

‘金刀王’勢不可擋,刀氣如長江,奔流到海,絕不回頭。

那刀光已然快極,青袍人卻更快,一手抓起乞丐少年,一手拿起長凳。

‘金刀王’長刀雖長,卻沒有條凳那麼長。

條凳得青袍人內氣注入,不亞于一般金鐵,斜劈下去,破入滾滾刀光之中。

好似蛟龍入海,呼風喚雨。

雖是條凳做兵器,青袍人所使卻是刀招,看似一往直前,實則暗生變化,由實而虛。

那金刀王的刀光,隨著長凳絞殺過去,卻是將那一桌酒菜,弄得滿地都是,青袍人卻提著乞丐少年到了十步開外,已然便是門口。

沈煉靈機先動,一邊閃過,未受無妄之災。

可是青袍人卻未能出去,因為門外五道劍光先後而至,分別點向他四肢以及頭顱,正是五體。

青袍人一步退後,猛然推出一掌,似有一道陰風呼嘯,听得數聲悶~哼,一人呼道︰‘滅神劍’。

青袍人帶著小乞丐後有金刀王,前面卻是清一色服裝的五個劍客。

五人為首卻是個中年漢子,頭上裹著青巾,正是青竹幫的幫主。

此時五人面色蒼白,除卻青竹幫幫主之外,其余四個都蹲下來,捂著頭,連手上的劍都丟了,當真是痛不欲生。

剛才情急之下,青袍人用出了生平最得意的功夫——‘滅神劍’。

青袍人傲然而立,一擊之下,傷了連同青竹幫幫主在內的五位好手,仿佛理所當然。

沈煉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盡管自負,卻有真才實學。

同時心中免不了有些駭然,這還是青袍人剛才讓自己主動受了點小傷的情況,不復全盛之時。

金刀王拖刀于青袍人背後,卻不屑動手,他名聲大、武功高,干不出背後傷人的無恥舉措。

同時他听到‘滅神劍’,也大吃一驚。

沒想到青袍人已經能將‘滅神劍’化入掌法之中,無須媒介。

他見多識廣,當然知道任你武功千變萬化,最後都及不上道術。

而‘滅神劍’便是江湖中,少有幾種堪稱道術的劍經。

這也是青袍人師門禁術,自來只傳掌門保管,卻不準習練。

青袍人自認為天資蓋世,卻一直不如其師兄凌沖霄。深深不忿,終于在一日欺師滅祖,得到了‘滅神劍’的秘籍。

說來這滅神劍不愧是神秘的道術絕學,威力之大,外人難以估量,青袍人更在短短時間學會,仗著‘滅神劍’殺了幾位為他師父報仇而來的好友,直到後來其師兄凌沖霄自海外歸來,方才一路追殺,將其驅逐至漠北。

卻在去年之時,青袍人重新從漠北回來,在數個州府做下大案,以至于驚動了刑部,卻折了好幾個高手,都沒拿下他。

而青袍人的師兄凌沖霄,早在五年前棄劍入道,歸隱深山,鮮有人知曉其下落。

不然的話,以這師兄弟間仇深似海,怕不是早就決戰了。

當然江湖也有傳言,凌沖霄已經武學達‘入微’之境,幾近道法神通,其人若在,青袍人未必就敢走出漠北。

只是今日青袍人看來已經將‘滅神劍’融入掌法中,功力絕倫,一掌之下,就傷了五個好手,著實可怖。

要知道任你武功再高,也是血肉凡軀,寡不敵眾。

青竹幫幫主在內的五個好手,要在一招間將五人擊傷,已經恐怖至極。

金刀王心中震動,卻並非已經認輸,只是他依舊難以摸準‘滅神劍’厲害在何處。

因為剛才那一掌,雖然有些寒意冒出來,卻非寒冰掌之類的絕學,亦沒有多少真氣波動,可偏偏五個人就無法抵抗,毫無緣由受傷。

青竹幫幫主雖然兀自站著,但渾身顫抖,連劍都拿不穩。

其實這還不是最慘的,因為青竹幫幫主發現自己居然一絲內氣都提之不動,剛才青袍人的掌風,如同邪術般,令他頭疼欲裂,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知道這是滅神劍的效果,可深受其害的同時,仍舊難以明白‘滅神劍’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煉落在遠處的角落,似乎和環境融為一體,不引人注目。

剛才青袍人那一掌,他瞧在眼里,同時心中升起一個疑問。

那掌風分明就是魂力,青袍人居然能以自身魂力攻擊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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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生克變化



沈煉修煉過《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神魂壯大,幾乎可以離體出竅。

據說神魂一旦出竅,便能修煉各種神通,自來許多青史留名,惑亂天下的妖人,大都有此本事。

活人神魂,又稱之為生魂,被肉~身拘束。

雖然有肉~身保護,生魂便能安穩存在,可也因此少了種種神通變化。

沈煉沒試過神魂離體,可也知道自身魂力實是強過常人太多,但除了他自己因此精神強大、過目不忘以及操控**入微之外,幾乎沒什麼其他的作用。

雖然有這好處,已經不錯,還能讓他鍛煉身體時,避免受到暗傷,可要是安身保命,還差了不少。

即使他可以飛刀對敵,例無虛發,但若是數人、數十人近身,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擊倒這些人。

況且他殺生的心思極淡,飛刀出手,恐怕動輒得取了人命,實非所願。

若有青袍人用魂力攻擊的手段,沈煉自是能發揮自身最大的優勢,多了護身手段。

適才青袍人動用的魂力,于沈煉而言,實是不算什麼,雖然沒有實際對比過,可沈煉並不妄自菲薄,料來青袍人的神魂定然不如他強大。

不然以青袍人的厲害,絕對可以神魂出竅,不會有精氣匱乏的危險,同時生出許多厲害的變化,近乎仙家手段,而非塵世中人了。

青袍人表現雖強,可還沒令金刀王絕望。

之前所謂的‘滅神劍’,他施展出來,並沒有表現出的輕松淡然。

沈煉分明感受到,青袍人的神氣弱了一些。

突然之間,蹄聲大振,東呼西應,南作北和。

青袍人神色一冷,一掌拍向青竹幫幫主,道︰「倒是小瞧你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沒想到青竹幫幫主能夠使喚青州的精銳官兵。

若是尋常烏合之眾,他一點都不怕,可是現在來了官兵雖不知數,但他練過滅神劍,神魂已然有些敏銳,感受到外面氣血,雖然沒到狼煙滾滾的地步,卻已然不可小覷。

這種情況下,他最大的殺手 ‘滅神劍’,極難施展出來。

只因神魂因氣血而壯大,卻又被氣血克制。此陰陽之玄妙,生克之道理。

若有成百上千的精銳軍士,血氣連成一片,勢頭旺~盛,好似烈火。

而青袍人若魂力離體,便好似以油澆火,無半分用處,還白白損傷傷了自己的魂力。

面對青袍人雄渾掌力,青竹幫幫主奮力躲避,用了懶驢打滾,總算逃過一劫。

青袍人本就是令他讓路,實是不能跟他糾纏,不然官軍合圍,他插翅難飛。

‘金刀王’朗然一笑,道︰「今天可別想走。」

他是武道大家,知道青袍人已經沒有戀戰之心,卻不能放他離去,不然出了青州府,等他往深山老林鑽去,天下茫茫,又哪里能再找到此人。

霎時間刀光大盛,猶如柳絮因風而起,漫天飛舞,似要落在青袍人和乞丐少年身上。

青袍人心中暗恨太過托大,何必要多此一舉,試探小兒心性。

他看著年紀不大,實則過了天命之年,知道此後有進無退,即使從青竹幫得到這東西,也未必能獲得仙緣,邁入長生之門,已經打算收個傳人。

乞丐少年資質不錯,更兼具和他年輕時有幾分相似,才令他生出傳衣缽的打算。

只是對這小子心性,他還有疑惑,才給他錢買他為僕,又給他機會處理他父親身後之事,再看他會不會回來。

青袍人雖然不是正義人士,卻奉信‘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的游俠之風,若是乞丐少年今天不回來,他便去尋他,將其殺了,再遠走他方。

今天遇到沈煉其實也是意外,捫心自問,沈煉的鎮定和神采,像極了他師兄‘凌沖霄’,若是習武,前途不可限量。

他雖然一生都憤恨凌沖霄蓋過他一頭,實是不得不承認凌沖霄強過他。若非已然決意收乞丐少年為徒,怕不是之前真的要讓沈煉做他傳人了。

青袍人動念急轉,身體反應絲毫不慢,本來前傾的身子,若陀螺旋轉,刮起風塵,憑空而起,居然足尖點在刀尖之上。

刁鑽陰狠的勁力,順著刀身淌過,金刀王虎口一麻。

他這一招,並未全力,只是為了留下青袍人。

沒想到此人功夫太高,居然窺出他心意,勘破虛實,險中求勝,破了他的刀法。

那青袍人足尖一點,已經上了屋頂。

正是帶著乞丐少年,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不料四面八方的屋頂出現許多弓箭手,萬箭齊發。

那青袍人冷然一哼,內氣成罡,護住全身,令箭矢擦身而過。

卻也不得不順勢下了屋頂,掠入街道對面的屋檐下,迫不得已陷入官兵重圍。

金刀王卻不敢殺進去,一來官軍跟他又不認識,二來他家大業大,若是殺進去,被官軍不分敵我,他是動手還是不動手。

自來殺官造反,都沒有好處,他可不想落草為寇,或者似青袍人獨身浪跡天涯。

那官軍圍殺青袍人且自不提,一隊人馬急忙沖進‘悅客來’,為首正是沈青山。

他一眼就瞧見了沈煉,急忙上前道︰「你這孩子怎麼跑到這里來了,可知有多危險麼。」

沈家眼線不少,沈青山得知沈煉居然和青袍人在同一客店中,當真又驚又氣。

他雖然派了護衛暗中保護沈煉,卻沒想到沈煉居然往這邊來了。

等到發現時,已經沒法阻止。

直到青袍人出了‘悅客來’,陷入重圍,方才領著人手,冒著危險進來,護住沈煉。

沈煉心道︰這位二舅,倒是待我有些真誠。

同時沈煉問道︰「二舅你怎麼也在這里?」

沈青山也不想瞞沈煉,說道︰「那個青袍人就是害死你兩個表兄的凶手,我們沈家當然不會放過他。」

這時候青竹幫幫主也來了,笑道︰「沈二爺,你身邊這位是誰?」

沈青山道︰「這是我外甥沈煉。」

又對沈煉到︰「面前這位伯伯乃是青竹幫的安幫主。」

青竹幫和沈家,一黑一白,財雄勢大卻還得說是沈家,安幫主打量沈煉一眼,這就是傳聞中那個沈家的野孩子。

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同時沈煉發生這麼大事,居然沒有尋常少年的慌張,又令他高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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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本在塵網中



安幫主的全名叫做安萬里,雖然沒有那種精悍氣息,稍見富態,可是他能夠在青袍人手下活下來,即使用了懶驢打滾的屈辱方式,也足以說明他的厲害。

沈煉的身份,注定他無法參與道安萬里、金刀王和沈青山的交流中,他們達成了約定。

金刀王和安萬里還有那矮瘦老者,便帶著兵器出了客棧門。

隨之而來,外面的喊殺聲,逐漸減弱。

任是青袍人武功蓋世,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沈煉親眼見到青袍人渾身上下不知有多少血跡,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最後被穿了琵琶骨,鎖上了精鐵打造的鎖鏈,將其抓進了用純鋼打造的囚車。

‘準備的真是充分’,沈煉目睹這一切,心中自然知道,這個圍捕的局,怕是早就設計好了。

若是他知道這一切花費的時間,不過一兩日,那就更會吃驚沈家的勢力了。

沈煉沉默的跟著沈青山回了沈家,今天發生的事,確實令人感慨。

他對青袍人沒有多少惡感,也沒有多少好感。

只是覺得即使青袍人那樣頂尖的江湖高手,依舊不能以一敵千,或多或少都說明了,血肉之軀到底還是有局限的。

同時青袍人那‘滅神劍’,確實令他耳目一新。

若是青袍人身上有什麼他想要得到的,絕不是他從青竹幫拿了什麼東西,而是那‘滅神劍’的修煉法門。

回到了沈家,沈青山自然向沈老爺子交代了今天的事情。

雖然老人早已經了解,還是耐心听了一遍。

坐在家中他不能掌控一切,一件事從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能讓他有更全面的了解,這是他能成功的原因之一。

兼听則明,偏信則暗。

至于青竹幫安幫主從青袍人那里拿回某件重要的事物,也被沈青山告知老人。

沈煉出現在那里的事情,也被沈青山提到了,老人並沒有說什麼。

沈青山知道這是老爺子動了真怒,但他不說出來,對沈煉更加不好。

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接下來的日子里,沈煉卻無形中被禁足了,不能出他院子里一步。

沈煉並沒有表示出如何的生氣,似乎沒有發覺自己被軟禁了般,如若平常的繼續做令那些暗中監視他的人,覺得奇怪的自重訓練。

同時每日要求給他做一些滋補的藥食,這些倒是沒有為難他。

自那天之後,沈煉沒有主動要求去見老人,老人也沒有主動要見他。他不出院子一步,幾乎沈家其他人都似乎忘了還有這麼一位半個少主人。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一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沈煉的身形沒有太多變化,氣色卻好了許多。

他沒有向老人服軟,

老人在等他服軟!

這一個月沈煉過得很充實,無時無刻不在感受到身體狀況的改善,在沈家的財力下,以及自己對肉身的精微掌控中,吞噬那些藥力,沈煉終于彌補了這身體過去兩年間,肉身精氣的虧空。

依然清瘦,依然眉清目秀,沈煉卻知道這一個月他自己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單手倒立在房間的地板上,微微屈臂,再微微挺直,簡簡單單的動作,卻意味著他身體的力量和耐力,都到了一個十分令他滿意的水準。

自重訓練不會鍛煉出爆炸性的肌肉,而是利用人體本身的重量,來鍛煉自己,很是全面。

何況沈煉那可怕至極的感知,在他現代的醫學知識下,對自身身體的了解,要超出這個世界江湖人太多太多。

雖然沈煉沒有修煉內氣,但他自問,現如今他比金刀王或者那青竹幫幫主,在身體條件上,都要健康。

一絲清風,從窗戶的縫隙中溜了進來,吹動房中的燭火,搖曳不定。沈煉停止了訓練,吹滅了燭火。

今夜疏星淡月,燈滅之後,能見度很低。

沈煉坐在床上,調整呼吸,感受到渾身鍛煉後,似乎有用之不盡的精力。

人世是個大囚籠,肉身卻是個小囚籠。

跳出囚籠外,未必會更好。

可正如關在籠子里的老虎,固然每日里吃喝不愁,不必面對風刀霜劍,不用在冰天雪地里,都要去尋找食物,但在籠子里,老虎也只是一只大一點的貓而已,早已失去了本性。

沈煉不知道靈魂出竅後是什麼後果,會不會和以前的沈煉一樣走火入魔。

可他知道他必須抉擇了,沈家的老人,不會給他太多時間了。

這世界有太多神秘和未知的事物,見識過沈家的財勢後,沈煉不得不承認,或許老人能找到控制他的手段,他不能等。

沈家的財力能夠支撐他修行,可是同樣又是一種束縛。

他需要冒一點險了。

沒有沈家,他不會這麼快恢復身體,這是沈家的好處,所以他不恨老人,反而感激。

可這不代表,他就要接受老人的安排。

擺正自己的心態,不偏不激。

拂去雜亂的念頭,心中那尊先天神祗自虛無中誕生。

一如既往的寂寞無表,昏渺徐然。

魂魄相依相守,本來不可分割。

沈煉卻清清楚楚感受到一種力量,拉著他向上升起。

他似乎來到了一座高塔下面,有一根繩索垂下。

他抓著繩索,不停升空。

大地的引力,想要阻攔他,卻抵不過繩索的拉力。

魂體好似火箭,肉身精氣就是助推火箭的燃料,助他擺脫**之‘魄’的引力。

所以若是肉身精氣不足,‘魂體’出竅,就如無根之水,無緣之木。

沈煉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自然而然。

逐漸到了最高處,他再無疑惑,輕身一縱,世界再也不同。

他看到了自己,不同于在鏡子里,而是實實在在看到自己的身體。

消瘦的身形更加干癟,雙頰深深凹陷進去,默坐的身體,軟軟倒下,好似一具干尸。

而他自己卻仿佛浮在空中,擺脫了大地引力的桎梏。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沒有比這句話,更能貼切形容沈煉如今的狀態。

在魂體的狀態下,似乎他不再有情緒波動,無悲無喜,清靜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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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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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雲無心以出岫



沈煉看了眼自己的肉~身,然後才往外面出去。

有形的窗戶,完全不能阻止沈煉,輕輕一動,便到了院落中。

此刻雲破月來,梅花弄影,疏星淡月,亦有朦朧清輝,仿佛空揞K逃輳 瘓 庾躍盤炱 攏 髀思洹br />
似淡淡煙水般的清輝,亦落在沈煉出竅的神魂上。

沈煉念頭一動,沒有讓清淡的月華星輝,如流水淌過自己,而是將星輝月華吸附。

淡淡清輝凝聚,宛若透明的羽衣,罩在沈煉身上。

沈煉感受到一絲絲灼熱,若同正午的陽光撲在身上。

魂力有些許被灼熱蒸發,帶來隱隱的刺痛,可是魂體卻隨之凝實了一些,多了層防護。

本來寂然無物的院落中,此時此刻出現一個發出淡淡光暈的人影,似有形,似無形。

面容模糊,須發不明,卻有種漠然的神人氣息。

院里院外都有沈老爺子派來守在沈煉小院的護衛,其中兩個靠著院門守夜,躲在避風的地方。

其中一個模模糊糊睜開了眼楮,見到沈煉披上薄薄清輝的身影,低呼一聲,驚動了旁邊的同伴。

沈煉亦被驚動,不欲多生是非,心念一轉,那附在身上的薄薄月光,便隨即散去。

活人生魂無形無質,肉~眼凡胎,見之很難。

護衛被叫醒的同伴,什麼也沒看見,嘟囔罵了他一聲,繼續閉下眼楮,而之前看到沈煉的護衛,亦揉了揉眼楮,果然什麼也沒發現,不禁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沒有月光凝聚的薄紗籠罩,沈煉被清風吹動,有些飄搖不定。

好似赤身裸~體暴露在凜冽寒風中,風刀霜劍,交相逼來。

只不過沈煉此時無悲無喜,即使魂體難受,對他而言,亦沒有干擾。

但是他卻又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神魂離體,卻是有了許多不同,這種狀態新奇有趣,卻也多了不少危險。

現在還是夜晚,倒也沒什麼,若是到了日間,以他現在,固然魂力深厚,卻恐怕還是不能忍受住熾烈的陽光。

民間傳言,鬼物通常在夜晚出沒,而非白晝作怪,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在沒有任何經驗下,沈煉只能小心翼翼摸索神魂出竅後的種種不同,如履薄冰,十分謹慎。

好在冥冥中還有絲絲源自于肉~身的聯系,令他明白在這難受的外界,魂體並非孤苦無依。

猶若一只放飛的風箏,總有一根線緊緊拉著它,不讓它飄零在天地中。

肉~身是囚籠,亦是橫渡人世苦海的竹筏,既有其弊,亦有其用。

正如‘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神魂出竅,固然少了拘束,自在許多,卻還得如倦鳥歸巢,在肉~身溫養。

沈煉在院子里試著控制神魂,做出許多嘗試。

他發現了神魂的一些玄妙,不僅僅是可以穿過物質。

當他學著吸附月光那樣,將清風附在神魂上,好似也融入了清風中,可以借著風力飛行。

當他從清風中脫離出來的時候,亦感受不到大地的引力。

只能在地面上徐然飄行。

掌握神魂出游的一些特征後,他開始擴大行動範圍。

穿牆過戶,毫無阻礙。

這世界類似古代,晚上沒有電燈之類,大多數人都早早熄燈睡覺。

在這種情況下,那些零星的還有著燈光的房間,就格外扎眼。

沈煉這次神魂出竅,本就是一種嘗試,沒有目的,看到面前這個房間這麼晚了還亮著燈,便進去了。

一如既往的毫無阻攔,卻听到了婦人的哭泣聲。

如泣如訴,有著濃濃的哀愁。

接著便是沈青山的聲音,「你哭什麼,若曦只是病倒了而已,你好生照料才是。」

「可是這孩子一天天消瘦,也不想說話,不想吃飯,請來的大夫還找不到病因,我怎麼不著急,你說是不是沈煉這孩子就是煞星,克死了他母親,回到家又害了若曦。你說要不是你們出鬼主意要他娶若曦,若曦能病倒麼?」

婦人邊抹著淚,邊向沈青山發泄。

沈煉已經到了房中,看到、听到沈青山和他的夫人陳氏對話的情景。

沈青山眉頭緊鎖,和陳氏相對而坐。

‘原來沈若曦生病了。’沈煉想到,至于陳氏罵他的話,莫說他如今狀態無情漠然,即使平時,亦不能令他生氣。

他禁足一月,不通音信,于外界一無所知。表妹沈若曦病倒的事情,自然更不會有所耳聞了。

「沈煉被老爺子禁足了一個月,若曦生病不過是五六天前的事,能跟他有什麼關系,你別受大嫂挑撥。」沈煉不生氣,沈青山卻有些生氣。受老爺子影響,他有些重男輕女,而且女兒嫁給沈煉亦不怕被欺負。

陳氏卻不肯干休了,說道︰「沈煉是好是壞我不管,你看他那樣子,對誰都不近不遠,又是個有主見的人,你縱有些真心對他,只怕他未必會感激你。」

「你這倒是錯了,沈煉這孩子比任何人都靠譜,你對他好,他縱不說,也會記著,況且我們是至親,本就不該求回報。」沈青山口上這樣說,心里卻想著從客棧查清楚的事。

原來他已經查清楚那天沈煉在客棧中和青袍人之間的事情,兩位派去保護沈煉的護衛自然是被青袍人殺死,可沈煉那天的表現,更加令他吃驚。

「都是人命,如何想得開,你視人命如草芥,我卻珍惜得緊,無論是別人的命,還是自己的命,大都只有一條。」

這是‘悅客來’掌櫃原原本本復述沈煉的話。

沈青山亦相信,這番話出自沈煉內心,沒有絲毫虛假。

連兩個不相干的護衛,沈煉尚能為他們出頭,面對可怕的青袍人毫無懼意。

這樣的氣度風采,出現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身上,沈青山沒見過第二個。

只有這樣的人,才值得托付,沈家也只有交給沈煉這樣的人,才能長久。

他知道自己的局限,即使守成,都有所不足,更莫談開拓進取了。而大哥比之他,只有更不成器。

沈煉在旁邊听到沈青山的話,雖然因為此際狀態,沒有心中觸動,卻承認這位血緣上的舅舅,確實沒有看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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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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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此夢無痕跡



忽然之間,沈煉一驚,卻是道魂念,若依色彩而言,正泛出緋紅光暈,仿佛粉面桃花。

這魂念是從內室飄蕩出來,沈青山兩人瞧不見,但沈煉不同,看得清清楚楚。

沈煉微微一動,抓起那緋紅念頭,好似一團粉墨,霎時間就融入了他體內,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少女情意。

寧定神魂,拂去念頭中的春意,沈煉發覺他魂力壯大了些許,只是又駁雜一分,原本無悲無喜的心境,驀然多出些情緒起伏。

正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原來神魂離體,還可以吞噬別人的魂念,用來壯大自己,只是他修煉《上清靈寶自然鎖心定神真解》多時,心中少念,魂力純淨,卻能察覺出,這樣會讓本身純淨的魂力駁雜,容易走上邪路。

那魂念不止一個,從內室飄蕩出來,又飄蕩回去,總之就在左近。

他不管沈青山和陳氏,穿過房門。

此際內室亦有燈火,一個丫鬟托腮伏在處香榻上,精致的蚊帳下,躺著一位少女,面色蒼白,沉沉睡著,不時有魂念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不消說,適才沈煉抓~住的一個念頭,便是從他這位昏睡的表妹沈若曦身上散落。

人之神魂,收束在身,只是夜間多夢,便會在不知不覺間逸散出些許念頭。

才會有人睡覺時,偶爾也會看見自己躺在床~上的樣子。

這便是有念頭隨著做夢,離體在外。

此種情況,卻和沈煉神魂出竅不同,沈煉出竅,心思獨立完整,所見所聞,皆有感有思,能做出清晰判斷。而此種情況,卻只是些許神魂剝離身體,沒有獨立意識。

若是有修煉者如沈煉般,還可以接著做夢,魂念散亂時機,吞噬念頭,壯大自身。

神魂所見,與肉~眼凡胎所見,有所同,亦有不同。

沈煉眼中,沈若曦不但面色蒼白,眉心當中,還有一根細弱的青色絲線,延伸自虛空中,卻不知源頭在何處。

沈煉心道︰「總歸是和這具肉~身,血濃于水,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妖邪作祟。」

徐然飄到沈若曦上方,心念凝聚,如若新開鋒刃,切斷那青絲,同時魂體如煙,鑽進了沈若曦眉心之中。

卻說沈若曦自一日出游回來,便昏昏沉沉,十分倦怠,後來更是臥床不起。

眼見豆蔻枝頭的少女,變成了秋風一掃的落葉,到了今夜,更是陷入沉睡。

這一睡,便好似脫去沉重的凡軀,神清氣爽。

沈若曦睜開眼楮,只見得香閨無人,外面卻有暖融融的陽光透進來。

她也不管丫鬟都去了哪里,多日躺在床~上,早就發霉,連忙起來。

她卻沒有發覺,自己動念間,便衣著穿好。

一步出了閨閣,只看見鶯飛蝶舞。

她玩心大起,卻循著一只蝴蝶,想要捉到手上。

那蝴蝶甚是機敏,幾番脫出沈若曦追捕。

不知不覺,沈若曦來到了一座園林之中。

她突然有些誤入桃源的震驚,只見得前頭畫廊,有金粉零星點綴,點點陽光撲下來,炫人眼目。

長廊旁邊是水池的上凸起的岩石,青苔一片,生機盎然。

沈若曦走到這里,只覺得足下的草地,分外松軟。

她不禁有些懷疑,自己這家中,怎麼有這般好去處,卻從未得見。

只是這良辰美景,賞心悅事,終歸是令她失去警惕。

一路上但怕眼楮不夠用,哪里想得到其他,

也不知走過了多少亭台,沈若曦忽然有些惆悵,這無窮美景,只有她一個瞧見,卻有些寂寞。

同時她又想到︰這定然是我誤入了別家院子,可怎生回去。

這家人又去了何處,沈若曦更是不知。

心中念及,沈若曦免不了開始慌亂。

此時前面一株老柳,萬條垂下,綠絲如濤。

那株老柳背後,此刻正有一個英俊的書生,觀其神貌,當真是眉若劍飛,眼如點漆。

書生面色恬然,正折了一根柳枝,準備走出去。

但還沒他出去,就被人搭住肩膀,只見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氣息幽然,神目如電,只盯著他,就讓他不敢亂動。

年輕人自然是沈煉,神魂隨心變化,自然也能令他長高。

書生面露詭異笑容,化成一團黑氣,徑自往沈煉身體撞去。

沈煉只感受到一陣紛雜的念頭,有喜怒哀樂驚懼,駁雜不堪,如同潮水,撞擊他的神魂。

心中那尊手持如意的神祗乍然出現,任憑那些情緒沖刷神魂,自如海中礁石,哪管他潮漲潮落。

那念頭沖擊,非是無窮無盡,最後奈何不了他,黑氣也隨之消散。

青州府某家院落中,居然修繕有一座廟宇,雖然不大,卻五髒俱全。

廟中有五尊神像,下面供奉著血食,個個穿著紅袍,口鼻丑惡。

其中左首邊的一尊神像,憑空生出聲響,好似馬兒被抽打後的嘶叫。

若有見識,便知道這座廟,是民間私下設的隱秘淫祀。

沈煉不通神魂攻擊法門,但是謹守自身,毫無破綻,也將這不知哪里來的邪祟趕走。

剛才那邪祟,化身美男子,潛入沈若曦夢中,其圖謀可想而知。

好在他及時趕到,方才沒有令其得逞。

邪祟一去,沈若曦恰好走了過來,看見沈煉,驚叫一聲道︰「沈煉!」

跟著夢境破碎,良辰美景,轉瞬就付之一空。

沈煉亦隨即從沈若曦夢中解脫。

沈若曦一聲驚呼,從夢中驚醒,只覺得額頭香汗如雨,好似大病一場,渾身沒半分力氣。

丫頭見到沈若曦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真是歡喜不盡,只是听到‘沈煉’兩個字,有些奇怪,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還是難道小姐夢到了‘沈煉’少爺,總之小姐醒來,得馬上通知老爺和夫人。

不等她通報,沈青山和陳氏已經沖了進來。

沈若曦此際身體虛弱,意識卻清醒了許多,看清楚爹娘到來,低聲道︰「母親,我好餓。」

陳氏大喜,忍不住喜極而泣道︰「青山,若曦知道餓了。」

沈煉見到這一幕,無悲無喜的神魂,居然生出一種滿足的欣悅,露出笑容。

這一幕卻給沈若曦撲捉到,不由道︰「沈煉。」

沈煉見她居然看到了自己,有些奇怪,但沒有留下,穿過牆壁,灑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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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五通



听得女兒叫出沈煉名字,陳氏十分怪異。

沈若曦低呼一聲,看到沈煉居然毫無阻礙穿過牆壁,露出愕然不已的神色。

陳氏摸了摸沈若曦額頭,還有些燙,說道︰「你現在不要想其他的,先好好休息。」

沈若曦低聲道︰「母親,我剛才好像看見沈煉了。」

「你這孩子還有些發燒,沈煉還被關在東廂邊的院子里,不能出來,更何況這麼晚了。」陳氏只道是女兒現在精神恍惚才會看錯。

在陳氏張羅給沈若曦熬點清粥的時候,沈煉已經徐然飄回自己的居處。

見到自己身體,安然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便撲了回去。

沈煉慢慢睜開眼楮,只覺得心力疲累許多,有**上要昏睡過去的感覺。

強自睜開眼楮,感受由身體傳來的陣陣疲憊,體~味和出竅之前的差距,做到心中有數的對比。

隨後沈煉才響應身體的呼喚,蓋上被子,沉沉睡下,沒有觀想。

一夜無夢,轉瞬便是天明。

沈煉打開房門,太陽已經高高在上,他許久沒有睡過這麼晚,只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精力。

等他開門後,便有侍女察覺,端來熱水,讓沈煉洗漱。

用熱毛巾,擦拭了一下,侍女在旁邊看著沈煉,只覺得小郎君越來越有仙氣,站在那里,面如冠玉,青絲披散,活像個小神仙。

侍女不禁面色一紅,要是沈煉將來娶妻生子,不遣散她們就好了。

實是沈煉雖然待人不太親近,卻從無脾氣,清雅淡然,可遠觀,可近觀。

好似冬日之陽,不會灼傷別人,卻高高在上,令人心生敬意。

沈煉沒有在意侍女的小心思,只覺得世界更加美好,有種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味道。

看一景,可愛,

觀一物,可親。

他現在無須神魂出竅,便可逸散自身的魂力,極大的增強了自身的感知。

只可惜對于用魂力如何傷人制敵,他依舊沒能理清頭緒,亦不敢妄自神魂出竅,吸納日精月華,天地異力,免得生出意外。

青袍人的‘滅神劍’,他是勢在必得,唯有如此,才能發揮他目前最大的優勢。

******

青州城最有財勢的是沈家,但青州城,絕不只有沈家才有錢。

沈家有青州城絕大部分商鋪的地契,甚至許多人居住的宅院也是沈家賣出去的,賺錢的生意要麼是沈家在做,要麼跟沈家有份在做。

但有一個行業,雖然暴利,沈家卻從不插手,那就是典當!

青州城無論你要當什麼,都只能去徐家的典當行。

除了徐家的典當行,這整個青州府,都找不出第二家做這門生意的。

任何生意,一旦成了獨門,便是壟斷,壟斷就意味著暴利。

徐家縱然沒有沈家的金山銀海,也是玩玩小覷不得。

更重要是,青州府的天,沈家是絕不會與徐家為難的。

因為徐家跟沈家是親家。

沈煉的大舅沈青石,娶的正是徐家的女兒,也就是對沈煉不太友好的舅母徐氏。

徐家比沈家發家還要早,但沒有出現沈老爺子這樣的人物,所以被沈家後來居上。

好在徐老爺子生前很有眼光,幫了沈家老爺子不少忙,更和沈老爺子約定了親事。

令人惋惜的便是,徐老爺子在定下親事之後,便駕鶴西游。

還沒來得及見到徐氏嫁給沈家,亦沒有想到起初靠他扶持的沈老爺子,已經成了青州府的參天大樹。

徐氏生不出孩子也是有原因的,那便是徐家因為在徐老爺子死後,徐氏的兄長徐弘,也就是徐家的家主,鬼迷心竅,供奉了邪神,以為可以為徐家繼續帶來財運。

這邪神在民間也算出名,便是五通神,既是財神,更是邪神。

五通神最喜歡淫~人妻女,徐家供奉五通神後,徐氏未出嫁前,便飽受過五位邪神的摧殘,許是她體質不好,才落下不能生育的病根。

此刻徐家內院,雖是白晝,主母閻氏的房間,周圍卻沒有一個人,房中不時傳來呻~吟聲,很是痛苦和迷惘。

直到後來喘息聲減弱,幾近于無,才從臥室中,走出一位年輕男子,手按寶劍,好不威風。

若是沈煉在此,就把此人認得清楚,正是潛入沈若曦夢中的邪祟模樣。

徐弘等年輕男子走後,才從另一側小門進來,見到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閻氏,既十分愧疚,又松了口氣。

這邪魔發泄過後,便有至少十天半月的安穩世間,甚至一年半載都未必要來。

要說他徐弘不是找不到年輕女子供奉邪魔淫~亂,只是這個邪魔尤其喜愛供奉他的人家中的美貌人妻或者未出閣的女兒。

自他妹妹出嫁後,徐弘已經換了好幾個美貌的妻子。

閻氏也是最年輕的一個,他很疼惜,卻又不敢反抗這五通神。

閻氏很有姿色,許是合那位年輕男子心意,即使每次很粗暴摧殘了她,也會留下一段時間給閻氏修養的機會。

見得閻氏氣息微弱躺在床~上,嫩如白玉的胴~體,有許許多多鞭撻的青痕。

徐弘又是羞愧,又是心中冒出邪火,竟然不顧閻氏剛經歷一場暴雨,便挺槍而入一回。

直到閻氏昏迷過去,不省人事,方才干休。

閻氏醒來,簡直羞憤欲死,恨恨盯著徐弘,讓徐弘愈發慚愧。

徐弘唉聲嘆氣,竟然哭了起來,往自己臉上掌耳光,分外用力。

閻氏到底舍不得徐家富貴,加上心軟,只好說道︰「老爺,你別這樣。」

徐弘這才作罷。

「他不是小半年沒來了,怎麼今天又來了。」

「你忘了你那個好妹妹,哄著沈家小姐出游,卻把她騙到那淫廟祭拜了一回,給他瞧見,才生出了是非。」閻氏雖然中氣不足,還是把事情說了大概。

「難道他打了沈若曦的主意,還吃了虧。」徐弘眼珠一動。

他可是被這自己造的孽,坑得太慘。

五通神在徐家作孽,那是家丑,徐弘不準外揚,沈家又不會主動打探親家的私隱,以至于這些年過去,竟然沒有發現。

即使外人有所耳聞,又有誰敢傳到沈家老太爺以及沈青石、沈青山耳中,去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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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府衙外的少年



徐弘心知沈家厲害,難不成還有其他的高人,能降服家里那五個魔頭,這倒真是好事。

至于他妹妹徐氏要害沈若曦,多半是因為嫉妒,還有什麼沈家的家事在里面。

他得去勸勸才行,同時打探下,到底是誰傷了那個毛神。

******

對于沈若曦這個唯一的孫女,沈老爺子還是很疼惜的,听到她病情好轉,老人樂得早上多喝了一碗白粥。

許是他心情好,還多問了沈煉一句。

吳管事知機的將沈煉這段時間做的事,都稟報出來。

除了沈煉那讓人見怪不怪的自重訓練之外,沈煉便只是在房間中讀書寫字。

當然吳管事不知道沈煉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趁著這段時間,將他院子里用來裝點的書籍,都看了一遍,記在心中,幫助他更了解這個世界。

「這孩子是個做大事的人,不急不躁。」老人沒有為沈煉的不屈服生氣,反而愈發欣賞。

越是欣賞,他越是渴望自己的衣缽能傳給這樣的人手中。

可惜似乎沈煉對于沈家的潑天富貴,並沒表示出熱切。

其實這對老人也是種打擊,因為他最重視的東西,並不能讓沈煉覺得珍貴。

不過他還是吩咐吳管事,讓沈煉來見他。

他做生意從沒有沉不住氣的時候,這是第一次,也很可能不是最後一次。

這次見面是在沈老爺子的書房,他年輕時沒有條件讀書,老人沒有精力讀書,卻喜歡買書。

或許是因為詩書傳家的觀念影響了他。

所以沈家每一個人,包括沈煉的院子,都配有書房,即使沈若曦也不例外。

一月不見,老人看見沈煉,幾乎有些覺得自己認錯了人。

與一月前相比,沈煉的變化不能說不大。

好似芝蘭玉樹,生長在他家。

「听說你這個月很是用功的在讀書?」老人隨便找了一句,作為開場。

「談不上用功,我又不考科舉。」沈煉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很有些陽光少年的味道。

「咱們這樣的人家,本就不必寒窗苦讀。」老人道。

讀書是好事,卻不可以苦讀,不然就呆板迂腐了。

「我明天想要出門一趟。」沈煉忽然說了一句。

「你一個月都沒說過要出去,怎麼想起這檔子事。」老人覺得沈煉不該在這時候沉不住氣。

「母親葬在城外的伽藍寺里,我想去祭拜一下。」沈煉面容沉靜。

老人看不出什麼,不過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但這個理由還不夠。」老人雖然很想就答應了他,因為他想起的亡女,心中觸動,人老了就是容易心軟。

只是商人的習慣,令他下意識想要討價還價。

「等我回來後,我就給你一個答案。」沈煉毫不猶豫接著道。

「那你去吧。」老人沒有問沈煉是什麼答案,但兩人心照不宣。

他相信沈煉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物,若沈煉不是,那就是他看錯了人,那麼沈煉對他而言,也沒有不那麼重要了。

老人活了這麼大年紀,許多以前想不通的事,現在已經想通了。

沈煉也如願得到了出去的機會,他知道他的機會就在這次。

青袍人被關在了府衙的大牢里面,這是他從吳管事那里問出來的。

吳管事再精明,也沒有沈煉這種由信息大爆炸時代靈魂的人懂得多,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話術。

你就算什麼相關的都沒說,但不代表別人就不能從你說話的內容,判斷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

青州府的府衙很大,很闊氣,有人說為了造這麼闊氣的官衙,都把青州青州城外西山的樹木砍光了。

這畢竟是坊間調侃州府官員的笑談,但也可以說明自知州以下的官吏,都不是那麼廉潔。

草木到處生長,有些在衙門外的幾棵僅存的老樹下,有些在石板的夾縫中。

只要你不把這些青草除掉,總能看到一片翠綠。

可今天的天氣算不上太好,陰沉沉的,總有點要下雨的樣子,府衙外來了一個少年,衣著看起來樸實,並非錦衣玉袍,可是落在懂行的裁縫眼中,才知道他身上衣物的一針一線,都是大家手段,上好材質。

用沈煉的說法,這叫低調、奢華、有內涵。

他非是愛享受,但不代表就喜歡吃苦。

物質用于服務自己,自己卻不被物質奴役,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沈煉都是這個觀念。

他出了沈家門外,便有許多人跟著他,只是走了一圈後,便再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到了哪。

那些暗中跟著他的人,竟然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這個大活人,消失在鬧市中,幾乎不敢置信。

對于這些人回去如何向老人交代,沈煉可管不著,他只是想要去見青衣人而已。

青州府的知州姓‘碩’,很特別的姓,他時常對外人解釋,他這是碩果累累的‘碩’,當地百姓卻暗地說是‘碩鼠’的‘碩’。

碩知州昨夜才在脂粉堆中,大戰了一回,等下人通報他的時候,還賴在新收的姨太太床~上不肯起來。

他在外地為官,沒有帶家屬,所以這方面很是放縱。

「這麼大早,是誰在外面要見本官。」

「是個少年人。」

「去去去,本官可沒功夫跟小孩子扯淡。」背後一只嫩白藕臂,拉著碩知州的手,摸~到了一片溫香~軟玉,弄得碩知州恨不得馬上再胡天胡地一番。

「他說他姓‘沈’。」

「姓陳都沒用,我管他姓什麼。」

陳是國姓!

「老爺,這孩子你還是得見一下,他姓的是‘沈家’的‘沈’。」管家溫言細語道。

「你說哪個沈?」碩知州翻身起來,向門外的管家問道。

「老爺,這青州府難道還有第二個沈家。」

「那看來得見一見。」碩知州以絕大的毅力起來,杜絕了姨太太的誘~惑,迅速穿好衣物。

他不至于會被沈家嚇倒,但是卻也不能怠慢沈家的人,不然在青州府,有很多政令是難以推行的,對他穩住烏紗帽可沒什麼好處。

更何況是一個姓‘沈’的少年,很快就讓他想起了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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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7:21:45

第十九章奇怪的木魚聲



碩知州在客廳見到沈煉的時候,沈煉已經坐著了。

此時沈煉端著茶杯,輕輕品嘗,裊裊白霧,自茶杯升起。

碩知州也是有水平的人,只想到一個詞——「如玉生煙」。

他是科舉出身,生平見過不少才子或是世家子弟。

當然有比沈煉生得好看的,卻不及沈煉有神。

有比沈煉更加神采的,卻不及沈煉安然。

有比沈煉老成的少年,卻又失了一分灑脫,多了一分刻意。

素來以貌觀人,第一映像尤其重要,即使沈煉不是沈家的人,也足以讓碩知州生出親近的心意。

沈煉見到碩知州,緩緩放下茶杯,微笑示意。

碩知州不覺有些古人會友的神妙,欣然按膝而坐。

他說道︰「小郎君來我這衙門,所謂何事?」

「正是為救大人而來。」沈煉輕聲說道,語音低沉,卻字字清晰。

沈煉此話一說,碩知州便很是不快,只是鑒于之前留下的好印象以及沈煉的身份,這才沒有發作。

門外的管家在門外隨時待命,先是听到一聲暴怒喝聲,正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想著要不要進去看看。

過了一會又有些安靜,讓他一頭霧水,最後卻看到知州大人笑吟吟將沈煉送出來,並吩咐他拿著他的手信,送沈煉到密牢那里去。

管家從碩知州身上卻聞到什麼燒焦的味道,同時看到碩知州向來白胖的手,此刻卻佔了些許紙灰。

******

青州府的大牢又髒又臭,即使獄卒也不想多呆片刻。

而沈煉跟在獄卒身後,卻老神自在。

穿過這一條走廊,終于來到大牢最深處。

這是一座鐵屋子,向來只關押最凶惡的江洋大盜。

鐵門上共有十二把鎖,又叫做金關玉鎖。

開啟這道鎖,即使最厲害的神偷,也要一盞茶的功夫。

緩緩開啟鐵門,里面倒沒有意想中的腐臭,卻十分的悶。

沈煉第二次,見到青袍人。

上一次的情景歷歷在目,他仍然記得青袍人的霸道,以及那種自負。

青袍人肩胛下的琵琶骨穿著兩條鐵鏈,手足俱有鐐銬,鎖在角落。

獄卒點起了油燈,昏暗的燈光下,他滿面胡須,頭發也亂披散著。

沈煉想要往前一步,獄卒立刻阻止了他,說道︰「小郎君可別再靠前了,這月共有五六撥人來過,個個都是躺著出去的。」

沈煉這才打量這個牢房,之所以沒有腐臭,卻是因為牢房很開闊,簡直不是個牢房,而是寬敞的客廳。

沈煉道︰「你們穿了他的琵琶骨,又以精鐵打造,他還能傷人麼?」

他知道原因,卻不想讓人看出他早已知道。

獄卒點頭道︰「這人有妖術,只要人靠近他,被他發覺,就會倒下,也不知當初是怎麼把他抓回來的。」

說起來他也是心有余悸,自從這人被抓回來之後,一月間,潛進來不少江湖人物,卻個個橫死獄中,最後還得他們清理。

好在這青袍人只要不太靠近他,就不會主動傷人,在三五丈開外,還是十分安全。

沈家本意是要處死青袍人,只是一來青袍人醒來後,幾乎不能靠近。

二來即使這一個月都滴水未沾,青袍人都沒死去。

听說老獄卒說,這是因為青袍人這種江湖高手,練有奇門秘技,可以像熊蛇那般冬眠,保存體力,不吃不喝很長時間。

只是這人既能夠無形傷人,還能一月不吃不喝,遠比那些熊蛇之類厲害許多。

同時知州卻得了上峰密令,要將他提回京城,便更加對此人不聞不問,只等京城來人將其提走。

今天要不是沈煉有知州的手信,獄卒都不想來這里。

青袍人此際睜開了雙眼,好似黑夜星輝,奪目逼人。

沈煉心中觸動,這人居然比第一次見他,似乎更厲害了一點。

這是從精神上得獨特感覺,難以印證。

青袍人往沈煉身旁的獄卒稍微一撇,目光似刀,獄卒便倒下了。

在現代社會拳法高到了極深的人,便有一種打法,叫做‘目擊’。這是沈煉從一本國術流小說看到的,到現在他已經知道所謂‘目擊’,到底是什麼。

他相信自己也能做到,只是還欠缺一點東西。

這就好比他雖然身懷千金,卻不知如何利用,流通。

讓這千金財富,發揮出作用。

獄卒以為這個距離是安全的,卻不知道或許在以前青袍人所謂的‘滅神劍’觸及不了這麼遠,可是他現在又進步了,亦非從前。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青袍人留了一手。

無論如何,現在這里只剩下了兩個人。

「你到底是誰?」

「我叫沈煉,這次官府之所以要抓你,就是出于我姥爺的關系。」

「青州沈家?」青袍人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口舌很干,沒有水分。

「原來你也听說過。」

「我似乎從沒跟沈家有過節,沈家也跟江湖關系不大。」

「你可記得你一月之前,殺了兩個年輕男子,他是我姥爺的親孫兒,也是我的兩位表兄。」

「居然是這個原因,這就讓我想通了。」青袍人仿佛得到了一個很久沒想通的答案。

「你似乎對我沒什麼恨意。」沈煉有些好奇,說來他也是沈家的人,青袍人卻沒有遷怒。

「人來殺我,我來殺人,有什麼可恨,我生平只恨過一個人,也只有一個人配讓我恨,其他的人,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青袍人淡淡說道。

「此人能如此厲害,到底不是沒有原因的。」沈煉心道。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來麼?」

「滅神劍我可以傳給你,你就算不來,我也會在這幾日找你。」

「為什麼?」

這次卻是輪到沈煉問了,他實在沒有想到,廢了這麼多功夫,最後青袍人居然會主動找他,傳授他‘滅神劍’。

同時青衣人言下之意,他竟然隨時可以從這大牢出去,絕不受被穿了琵琶骨的影響。

沈煉發覺他對所謂的江湖人還是了解太少了,這不是武俠小說,而是有神秘武力乃至于仙術的怪誕世界。

憑借他過去所謂看武俠小說、仙俠小說得到的經驗,在這里並沒有太大作用。

此時此刻,沈煉居然听到了一種奇怪的木魚聲,如絲如縷,也不知從何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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