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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七章 死靈洞窟之三

  在魔法光球的照耀下,依然看不盡往下的階梯,幽幽暗暗,好似通往冥府的走道。

  星狩彎腰提腿,跨過殘存的牆壁進到裡頭,拿起一塊沒被法術化為泥沙的石頭,向下丟去。

  「叩、叩……」石頭順著階梯往下掉,持續數十秒,直到距離過遠才聽不見聲音,這個向下的通道,還真的是深不見底。

  星狩見狀感到興奮。建造這麼深長的地下通道,又在上頭建造一處虛假的實驗室,豈不代表裡頭藏有秘密?原本覺得這趟旅程不會有甚麼收穫的心情,現在完全改觀。

  星狩立即回到洞窟外面,將行李拿進來,並在入口處,再設下嚴密的警戒結界,帶了一天分的糧食與飲水,檢查身上的魔法藥材,再重新準備魔法後,才動身跨過牆壁。

  當他走了兩階,回過頭,望了一眼那面已經被他的法術風化的牆壁,心中卻又有了疑問。

  牆是封死的,沒有任何暗門,也就是在造那面牆時,就沒打算再讓人通過……突然間,星狩有種強烈的感覺,靈魂深處響起「不要前進」的聲音。

  忽地,星狩感到一陣寒意,本能地覺得底下非常危險,應該就此打住,放棄探索。

  星狩握緊拳頭,冷哼一聲。

  「開甚麼玩笑!死魂界來的使者都不是大爺我的對手,一個洞穴有何懼哉!」

  就算面對拘魂令,還是碰上的陰影,星狩都沒退縮,可在踏入此地時,卻感到極度的不安,察覺到自己竟有害怕的情緒,星狩感到忿怒,這麼多年來,早該拋棄恐懼的情緒了。

  一瞬間的害怕可以原諒,因為這是一種警訊,也是身為人類的證據,可是持續地感到害怕,卻不是一名冷靜的魔法師該有的情緒,況且這麼多年來為求生存,早該學會怎麼轉移害怕的感覺,該怎麼利用恐懼,轉化為抵抗危險的力量。

  然而這一次,卻無來由地只感到害怕,恐懼的情緒不停的迭積,幾乎要壓垮星狩的精神。

  「碰!」星狩用力揮拳打在洞壁上,瞬間的疼痛轉移了恐懼的情緒。手流出血來,星狩伸出舌頭舔了受傷的拳,以血的氣味讓自己冷靜下來。

  心情轉移之後,恐懼的感覺就如同握在手上的春日殘雪,很快的就全部融化,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種未知的洞穴,應該沒甚麼值得害怕才對,就算有,也不會因為一時的劇痛就馬上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中了魔法陷阱。

  星狩不擅長心靈系法術,不過對該系法術,卻有相當的認識,雖然不懂得施展該系法術的訣竅,也研究過該怎麼對抗心靈系法術的攻擊,方纔的情形,八成是中了強力恐懼術。

  誤中法術激起了星狩好勝、好強的意志。既然有人要阻止他進入,那麼就更要進去看一看了,越大的冒險,就有機會獲得越高的報酬。

  星狩冷笑一聲,提高警覺的往下走去。

  「噠、噠、噠……」安靜的走在階梯,星狩的腳步聲變得非常明顯,前方是無盡的黑暗,後方亦是一片漆黑。

  星狩召喚出來的光源被黑暗所擁抱,他一個人不停的往下走,好似已經跟世界隔離。

  前方雖是一片黑暗,但在魔法光球的照耀下,好像看到甚麼東西在下方晃著、飄著。

  投石探路時,就已經知道這個階梯很長,但是星狩在這不停往下走,時間感都已經模糊了。若以飲水的次數與飢餓感來判斷,恐怕已經走了四個小時左右。

  階梯往下,斜率頗大,若真的走了四小時,這個通道至少有近十公里長,以這個階梯的斜率來算,星狩至少深入地下四公里,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停下腳步。

  深入地下超過四公里的人工洞窟?這太荒謬了。

  據說矮人建造的地下城市,曾有深入地底數十公里的記錄,不過那是矮人歷經數十代、上千年的經營,才建造成的偉大地底王國。這裡若有一處媲美地底王國的地下密穴,那藏的會是甚麼珍奇異寶,抑或是封印滅世的惡魔?

  星狩想一想,覺得應該不是這樣。

  雖然他沒去過地底世界,不過若真的深入地底,氣溫、還有空氣的濕度與氣壓,都會有所改變,最重要的是,地質也會有所不同。而這些,他都沒感覺到,最明顯的是,通道兩側的天然石壁,依舊是相同型式的岩石。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走了這麼久,並未深入地下,甚至可以確定並未遠離原來的地方。

  星狩早該發現不對勁才是,可是在這種地方,時間感與空間感都變遲鈍了,一個階梯接著一個階梯,好似在勸誘人不停地往下走,四周的黑暗驅使人不停向前走,就為了脫離擄獲人心的黑暗。

  所幸無盡的通道實在太奇怪了,星狩的意志又遠比常人堅強,才讓他停下來,重新思考當前的處境。

  已經走了這麼久,再走下去,恐怕也只有無盡的階梯等著他。

  毫無疑問的,這又是魔法造就出來的效果。

  造成無限走道的方式有二:一則是由人著手,一則由空間著手。

  第一個方法較為容易。簡單的說,就是讓人在原地打轉,卻以為在不停的前進。這可以用催眠或高等的幻術達到這種效果。

  星狩在對抗心靈法術方面很有自信,即使與蝠魔進行意識的爭鬥,他都能讓蝠魔潰不成軍;在奧森門下,他也曾突破蝶凰的迷惑,最後讓那位美艷的法師與他達成合作的協議。

  就算這樣,星狩也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的陷入幻術之中。因為陷入高明幻術,根本無法察覺,也不會覺得自己看到的、摸到的,都是一些假的事物。

  星狩乾脆先假設,無限的階梯是第二種魔法的效果,也就是以魔法改變空間的連續性,把時空重新連接,將他走過的地方變成無限迴廊。

  這種改變空間的魔法,在召喚系與改變系最高段的魔法裡都有相關,而且都是星狩還未能跨入的領域,但星狩不會施展這種法術,並不代表他無法破解。

  若是召喚系的效果,很可能就是在固定的地方設有魔法陣,當他通過的時候,將他傳送到上方的階梯。也就是說,當他跨過固定的階梯時,事實上,又回到已經走過的地方。

  不過當人通過異界之門時,應該會有不適感才對;就算走的不是異界之門,而是借道星耀之門,還是會有感覺才對;若要做到讓人毫無感覺,施法者的段數恐怕比奧森大師還高。

  另外的方法就是,將這個通道的階梯,變成會不停移動的階梯,向下走一階時,階梯也向上浮動一階,一上一下的結果,等於在原地跨步。

  不過這個方法要控制得好也不容易,因為階梯在移動時,人是會有感覺的,除非能夠將整個通道進行移動,同時把加速度做得非常平穩,否則階梯一動,豈有不知之理?

  最後的一個辦法,就是改變空間的連續性,同時也是最高難度的魔法。

  不論是何種方式,當務之急還是找出真正的原因,才能對症下藥,走出這個無盡的迴廊。於是,星狩在牆壁上畫上魔法印記,再繼續向前走。畫上魔法印記的功用是定位,星狩在一定的距離內,可以感應到魔法印記的魔力波動,還可由波動的大小察覺距離的遠近。

  星狩慢慢地向前走,只覺得魔法印記越來越遠,忽地,魔法印記的魔力波動,竟改由前方傳來。

  星狩露出笑容,這裡的陷阱,是以傳送的方式讓他陷入無限迴圈,走不完下樓的階梯。於是他先往回走了幾階,確認自己的感覺無誤後,便再往下走。

  當他走到傳送點附近時,可以說是一階一階慢慢的走,每走一步,就非常詳細的檢查四周,不論是地板、牆壁還是頭頂,無一不放過,偵測魔法的法術也早就施展出來,希望能找到傳送點。

  可惜他的努力卻沒得到回報,花功夫細心的找尋,結果一個跨步,又回到上方。

  星狩不氣餒,再次往下走。這回他走得快多了,不過到了差不多的地方,便抽出秘銀長劍,以劍尖抵住巖壁,在向下移動的同時,在巖壁上留下劍痕。

  半晌,他又回到上方。

  很快的,他又一次走到傳送點附近,這次,他可以由劍的刻痕,找出傳送點的位置。

  到了正確的位置,便在傳送點之前仔細尋找。然而星狩摸遍傳送點前方的每一寸土地,卻怎麼也找不到讓傳送點發生作用的魔法來源。

  「難道魔法陣是設在下方……」星狩想了想,便取出一片乾糧往前拋去。

  乾糧掉到下三階的地上沒被傳送走,難道,這個傳送陣還是有選擇性的?

  星狩覺得納悶,向前跨過傳送點,結果人就這麼通過傳送點,沒被送回上方。

  他驚奇地又往回走,再向前走,像是要確認自己是否弄錯了,結果一退一進之間,人又被傳回上面。星狩被弄得莫名其妙,難不成傳送的魔法陣已經快要耗盡魔力,所以出現間歇性罷工的狀況?

  不論如何,再試一次。這回走到傳送點,大膽的跨過,又通過了。

  星狩迷惑地轉身往上瞧。這回他縱觀整個階梯,同時也是頭一回由下往上看,這一瞧,可看出不得了的東西。

  這整個階梯與牆壁,不就是魔法陣?符文就刻在階梯上,只不過符文刻得非常大,單一的符文就跨過數階;巖壁上也有魔法陣的紋路,當靠近看時根本看不出甚麼,非得要由下往上遙視的角度,才能隱隱約約看到魔法陣的存在。

  另外,星狩也找到讓傳送點失去作用的原因了。

  為了定位,用秘銀長劍刻的痕跡,正好破壞了魔法陣重要的部位,於是魔力的流動出現不穩定,造成有時能通過傳送點,有時會被傳上去的情形。

  星狩搖搖頭心想,越是精密的魔法陣,越容不下一絲絲的錯誤,果然是不變的真理。

  找出原因之後,星狩才放心的再往下走,這次終於順利地走到下方。

  這個洞窟真的非常深,星狩走了近十分鐘,才走出向下的長廊,進到空曠的房間。

  「光!」星狩再次施展,喚來了較大的光球投向洞頂。

  在光球的照明下,星狩看清楚整個大廳,他嚇著了。

  這裡有人!不、不是人,沒有人會是半透明的!也不會有人的皮膚、肌肉都已經腐爛、露出骨頭,還能活動。

  這裡分明就是亡靈的巢穴!在他周圍,滿滿都是亡靈圍著他,在照亮地下大廳時,它們才全部出現,同時將入口處也擋住,阻斷了退路。星狩急忙在自己所在之處施放縛靈咒。

  「這是甚麼情形!怎麼會有這麼多亡者?」

  星狩暗道倒楣,他近來似乎與亡者特別有緣。陰影谷的陰影,是遭殺害的獨角獸,詛咒貪婪獵人亡靈的產物;才通過的奧森大師的試煉,也有半獸人亡靈;現在,又碰上一大群亡者,難不成今年是亡魂年?走到哪、辦甚麼事都會碰到亡者,而且一次還比一次多!

  未知的洞窟可能潛藏的魔物,包括死靈類生物,星狩當然也有準備對付死靈的法術。然而,即使是在耶佛大陸,亡靈也不是那麼常見的魔物,就算有,也很少成群結隊的出現,碰到幾乎塞滿廣大地下洞窟的亡靈,不知該說運氣是好是壞。

  星狩緊張得不敢吭半聲,這些亡靈也沒進一步的動作。雙方就在大眼瞪小眼的情況下,度過一秒又一秒。

  星狩大感不妙,因為光是這樣耗著,也會快速地消耗他的體力。與死靈對峙,不僅要面對死亡的恐懼,當亡靈出現時,也會很自然地出現超自然的寒氣,與亡者的毒氣。

  站著不動的話,亡靈散發出來的寒氣,會讓人如同置身冰雪之中。而且,這種超自然的寒冷會穿透衣物,直接侵襲人體,再厚的衣服也抵擋不了。一、兩隻亡靈的出現,就足以讓人打起哆嗦,在這邊的亡靈,至少有一、兩百隻,散發出來的冷氣威力更加驚人。

  雖然有專門的咒語可以抗禦這種寒冷,可是奧森大師向來不傳授門下弟子死靈系的法術,星狩也只知道有那樣的法術,卻不會使用。

  本來對付一兩隻死靈時,可以運用縛靈術、淨滅之火,配合魔法能量的攻擊法術來對付,就算碰到很厲害的死靈,打不過,也可以爭取時間逃跑。可是上百隻亡靈……不,光是這個數量,別說是亡靈,就算是被相同數量的半獸人圍住,也是凶多吉少。

  不論如何,這些亡靈暫時沒有敵意,然而星狩對當前的狀況非常不滿。

  這些亡靈們要嘛就派個代表出來交涉,再不然就像尋常的亡靈一樣,看到活人就殺過來,像這樣安靜地互瞪,算甚麼!

  雙方互望的這短短時間內,星狩已經發現這些亡靈有許多不尋常的地方。

  它們太過冷靜,不像以往遇過的亡靈。

  留在人世遊蕩的亡靈,起初可能是為了生前未能完成的心願,它們本能地渴望生人溫暖,可悲的是,一靠近活人就會引發亡靈的本能,吸取生人的活力,而將人殺死。最後亡靈會在一連串並非出自本意的殺戮之中,忘了原本留在人間的目的,化為真正的惡靈。

  那些保有理智的亡靈們,很少跨足至物質界,而是留在游靈界中默默地觀察人世。

  星狩懷疑這些亡靈,會不會是從游靈界來這聚會,慶祝冥壽甚麼的?不過它們與游靈界的亡靈,又有很大的不同。這些亡靈會不由自主的發散出超自然的寒氣——這是游靈界的那些觀察者能自抑的舉動。

  奇怪的不只是它們的態度,這些亡靈的穿著,也令星狩感到疑惑。它們全部都穿戴著覆蓋全身的板金鎧甲,頭盔的部分不是取下護面,就是將面罩打開,露出臉來。

  亡靈的衣著,通常與它們生前的穿著相同,也就是說,這些人曾經是裝備完善的戰士。

  耶佛大陸最欠缺的,不是珍貴的寶石,也不是黃金白銀,反而是缺少上好的鐵器。不同於黃金、寶石可以原來的姿態存在於自然界中,鐵礦必須經過煉製後才能使用。

  要煉鐵成鋼,更需要建造高溫的冶金爐,很可惜,在耶佛大陸上,沒半座城市有能力經營煉鐵,鋼材鐵器的來源,幾乎全靠進口一途。

  是以連富庶的十車城,也不見全身的板金鎧甲。皮甲、青銅與木籐制的防具,是耶佛大陸最常用的裝備,然而,亡靈們全部穿著精鋼打造的鎧甲。

  幾十秒的時間,對星狩而言,好似幾世紀長。

  好不容易總算有進一步的反應,正前方的亡靈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分向兩側跨步,空出約兩人平臂的寬度,然後四名亡靈由這個空道走來。

  前面的兩人與其他的亡靈裝扮相似,只不過身上穿的鎧甲似乎更為精緻,看得出來這幾位就是亡靈的頭頭。

  至於後方的兩人,一為學者打扮,戴著眼鏡、拄著權杖;另一位像是書記官之類的人物,他看起來較為年輕,手托石板、拿著鵝毛筆。

  前頭較為年輕的那位,才瞄了星狩一眼就道:「只是入侵者……將他除去即可。」

  話語方出,上百名亡靈齊一動作,抽出長劍!這瞬間,星狩恍若聽到齊一的劍鳴,幽冥靈光在劍上閃爍,似鬼火又似催命之符。

  「等等……他身上帶有不一樣的氣息……」後方似學者的亡靈阻止了。

  「嗯……」前方的另一名亡靈沉吟之後問道:「你是黑暗大陸的人嗎?」

  這個問題,將是決定生死的關鍵。

  星狩即刻判斷後回答:「不是。」

  「不是嗎……」亡靈向前走了一步又道:「說謊的代價將是死亡。」

  猜錯了嗎?星狩原以為它們是客死他鄉的亡靈,不是耶佛大陸的人,由它們稱呼耶佛大陸為黑暗大陸,推出它們不喜歡耶佛大陸的人。為迎合它們的喜好,星狩答覆了否定的答案,哪裡知道,這名看起來古板老實的亡靈,竟然會認定他在說謊。

  現在這名看似首領的亡靈,一步一步向前走,竟似要親自製裁星狩。

  眼前情況不利,星狩萌生大膽的念頭——不如抓它當人質。這些亡靈看起來非常有紀律,一眼就能看出它們是受到這名亡靈宰制。要對付上百名亡靈力有未逮,不過只是一隻的話……或許還有機會。

  星狩冷靜地等待它的接近,緊張地滴下冷汗。

  亡靈走到三步之遙……再一步……就是現在!

  在縛靈咒發動的同時,星狩以短咒施放準備好的唯一一道淨滅之火,然後再以法術連鎖釋放七彩閃光、魔法飛彈與能量噴射。

  縛靈咒纏上亡靈,淨滅之火很順利地打中它,接下來的七彩閃光、魔法飛彈與能量噴射,想必也無法躲過。

  星狩再次集中精神念出咒語,「寄於紅寶石的力量,古老的保護者……」

  正打算用「辛德保護網」,強制「保護」亡靈,豈知亡靈遭到接連的魔法攻擊,竟然毫髮無傷!

  縛靈咒居然不針對它進行捆綁,專燒亡靈的淨滅之火,也由它的身軀穿過;七彩閃光放射的虹光是有打中它,但是在它身上也同時發出銀色閃光,將七彩的虹光給抵銷了;近十顆的魔法飛彈也是一樣。

  最後的能量噴射似乎有打中它,可惜只令它略微皺眉,根本談不上傷害。

  法術反轉!星狩想到作用在亡靈身上保護魔法的名字。

  從來沒聽過亡靈也會使用如此高難度的魔法,這跟預想的情況完全不同,辛德保謢網是來不及完成了。正要中止施法,改用別的法術時,亡靈的手指卻插入星狩眉心。

  冰凍的感覺直衝腦門,大腦的思考被硬生生的中斷,這時別說要集中精神施法,就連想動動手指都變得非常困難,寒氣直接入侵大腦,凍結靈魂。

  亡靈的手指伸出來時,星狩也無力地癱倒。

  他的意識尚存,卻陷入如游夢境的感覺,身體不再是自己的,看得到,卻無法閉眼,眼珠子只能定在原處,無神地看著正前方,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非常遙遠,好像遠離塵囂似的,唯一聽得非常清楚的只有自己的心跳,皮膚已經感覺不到冰冷了。

  亡靈靠過來,對他呼出死靈的超自然寒息,星狩卻不覺冰冷,更叫他毛骨悚然。

  「他是名優秀而大膽的魔法師……」

  「我知道,可是也是一名有野心的魔法師。」

  「我們已經等得太久了。」

  「沒必要留下,我不認為他有資格!」

  「你怎麼看?」

  「嗯……他以野心通過偽裝、以膽識突破恐嚇、又因運氣走過長廊……也許不是他,但也不能否定他可能有這個資格。」

  「他一定沒有的!」

  「既然如此,就讓我們進行確認……」

  在恍神之中,星狩看到亡靈的臉孔貼過來,意識告訴他要掙扎,身體卻使不出力量。一張臉又一張臉的貼上,似電擊又似寒冰入體。

  一陣抽搐,星狩甚麼也感覺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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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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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夢境之四

  恍恍惚惚的……似是夢境,許多回憶不停閃過,思緒不受控制的飄蕩。

  這就是瀕死的感覺嗎?

  據說在面臨死亡的瞬間,會回憶起一生的故事。眼前不停飄過的畫面,不就是過去經歷的事物……我的生命已經被亡靈給吸乾,即將走完生命的最後階段了嗎?

  但……又不似如此。

  沒有痛苦的感覺,也沒有恐懼與害怕,當然也不覺得高興還是喜悅,七情六慾的感覺全都消失了。

  平靜嗎?也不是。這種感覺,應該說是根本沒有所謂的感覺……

  神志漸漸清晰起來,種種的感覺好像又回到體內,不過沒有激烈的情緒流入心中,只有淡淡的似是哀愁、似是悲傷,卻帶有喜悅的情緒縈繞不散。

  像是飄在空中,也似放鬆身心地浮在海上,任由潮流的帶動恣意漂流。眼睛忽地張開,影像投入腦中,說是張開眼睛在看,卻又不似用雙眼在看。

  主要的視角是由上往下鳥瞰,然而這種看見卻是更全面的,地面的物品,一件件都能很清楚的看見全貌。

  再強調一次,是看見全貌,人的視覺再怎麼看,也只能看到物品的一個面,就算翻轉視角,同一時間內,看到的還是物體的其中一面。可是現在的感覺,是同時用無數對眼睛在看,可以看清一切。

  這就是鬼魂的視角嗎?

  我不由得要這麼想,因為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手也好、腳也好,全都不見了。

  失去肉體,應該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但是心中卻坦蕩蕩的,不覺得可怕,這真是奇怪的體驗。

  如果這就是死亡,那麼死亡也沒甚麼不好的……

  只是……心中依然帶有遺憾,熙弟知道後會怎樣?他能承受這個打擊嗎?

  不!熙弟的柔弱只是他的外表還有身體,他與我一樣,都有一顆堅強的心。只是善良的他,能靠自己的力量,在奧森那惡鬼的門下好好活下去嗎?

  對不起,熙弟,我並不想拋下你呀……

  咦?底下的風景……好懷念的感覺……可是應該沒見過這地方才對?

  還是說懷念的是底下的人?

  在淳樸的農莊裡,橄欖樹下,一群人坐在日光亭下喝著下午茶。

  農莊中央的空地,有許多婦人正在曬穀子,一邊是馬廄,有幾位年輕的小伙子在為馬匹刷洗,另一邊則是牛棚。

  日光亭建在靠近住家旁,裡頭有四個大人與二位小孩。

  一位是衣裝筆挺的壯年男子,衣料非常精緻,不是耶佛大陸上常見的粗麻。他手上戴了三枚寶石戒指,上面各刻有不同的符文,很可能是位魔法師,再不然就是位高權重之人,不然不可能戴有符文之戒。

  還有一位是年輕些的男士,他的長相清秀斯文,衣著則是純正的魔法師袍,只是款式與耶佛大陸這邊的風格迥異。他的魔法師袍較為華麗高貴,上頭附加的魔法並不多也不強,似乎只是尋常袍子。

  看清楚剩下的兩位,讓我感懷五內,那是父親的臉。他的臉上充滿自信,卻又不會高傲,說話的態度嚴謹,卻又不會讓人感到有壓迫感,這就是我的父親……

  最後一位自然就是媽媽,她抱著一位小嬰兒,慈祥地望著襁褓中的幼兒,偶爾穿插幾句,為男士們的談話增加幾分溫馨與歡樂,這個小嬰兒應該就是熙弟了。

  剩下的小孩又是誰呢?

  對於自己小時候的長相,雖然印象不深,但也不會是那名坐在一旁感到無聊的小男孩。並不是他長得難看,只是那個男孩子的皮膚,白得跟吸血鬼有得拚。小時候的我可是野到不行,帶著附近的小朋友四處玩鬧,身上的小傷從不間斷,哪會是那種書獃子的模樣。

  算了,這不重要……能再見到父母,真的是天大的恩賜。

  想再近點看,卻又感到心虛,我並不算真的完成與他們的約定,熙弟被我照顧成藥罐子,我也沒成為頂天立地、俯仰無愧的男子漢,這樣的我怎麼敢回到父母身旁?能再次遠遠地看著他們,已是心滿意足……

  他們好像在談論重大的事情。

  印象中的老爸,是那種天塌下來,也會不說半句怨言頂回去的人,好像世上沒有事情可以讓他感到困擾。對我來說,他就是萬能的代表。

  母親的臉上,向來只有慈善與最美的笑容,即使是闖禍惹她生氣,也不曾見她露出愁容。可是他們兩人現在,都顯現出躊躇不安的情緒。

  要能聽清楚他們的談話就好了。心思至此,談話聲就流入耳中,明明就距離頗遠,談話的聲音卻非常清楚,就像我置身在他們旁邊。

  真是奇怪,明明是很奇特的情況,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

  「學會已經決定要驅逐他了。」這是那名像貴族的男子說的話。

  「當初他被奧克蘭公國的法師公會除名時,學會本就不該收容他。弄到現在,讓他做出那麼可怕的事,才要將他驅逐,學會的名譽、還有那些學員受到的傷害,都已經無法彌補了。」

  「會長好像也受了點傷,不過還是順利地將人趕跑……」

  「只將人趕跑嗎?他做出那種事,會長竟沒將他擒住!就算沒當場制裁,也該當機立斷對他進行精神封印,讓他永遠不能再施法才行啊!竟然還讓人跑了……難道連會長也拿他沒辦法嗎?」

  穿著華而不實法師袍的魔法師應道:「不是的,聽說他有後援,而且還不只一位。他好像利用這幾年的時間,吸收了一批年輕的魔法師。」

  「怎麼會有人想在他旗下學習?真是豈有此理!」父親氣道。

  疑似貴族的男子道:「他本來就擁有魔導師的資格,若他高呼一聲,還怕招不到學生嗎?只是……據說他的弟子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而說話的口音,也不似騎士聯合所屬地域的口音,或許他早就有預謀,早做好了準備。」

  魔法師又道:「不過學會、騎士聯合、法皇廳以及大陸上的兩大法師公會,破天荒的同時對他發出通緝令,卻怎麼也找不到人,公會、學會的導師與大師們竭盡全力,用魔法進行搜索,竟然也是音訊全無,難不成他真有通天本領?」

  「我想他一定是躲到黑暗大陸去了。」

  貴族男子拍掌道:「一定是的!他的那些弟子作風殘忍無情,也只有那個地方的魔法師會那麼惡劣!」

  「這可怎麼辦?讓他逃到那邊可就麻煩了。」

  貴族男子歎道:「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對了,你可要特別小心,費格德這個人特別會記仇,當初他要依附學會時,你曾大力反對,之前他還要掩人耳目,裝出好人的模樣,現在那傢伙不再有顧忌,小心他養好傷後,回來找你報仇。」

  「放心,我會注意的,為了我的妻子與才出生的孩子,我會多加小心的。」

  「嗯……對了,還沒恭喜你當爸爸呢!這孩子叫甚麼名字?」

  「他啊,我還沒正式決定,你覺得『守』這個名字如何?」

  守?那個嬰兒叫守?怎麼會?那個襁褓中的孩子不是熙弟,而是才出生的我!

  那麼,這是我才出生的事情?

  我怎麼會看到、聽到這些?這是真、是假?

  疑問一起,畫面整個亂了,空間感與時間感整個模糊掉,身體好像被往下拉去,觸覺與身體的知感頓時恢復正常,雙目所見是近距離的母親,躺在她身上的我,正是全身無力軟弱的小嬰兒!

  就在這一刻,透過嬰兒的雙眼,看到幾名半透明的人形站在旁邊,似是哀愁的望著我。

  心中一片混亂,眼前一黑……只聽到最後一句話。

  「這孩子名叫守嗎……在這種紛亂的年代會不會太軟弱了,不如加重音改叫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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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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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死靈洞窟之四

  冰冷的房間,冰冷的床,房間的裝飾單調,灰色系與古典的氣味。房間裡頭有壁爐,沒放柴,卻有熊熊火焰在燃燒。

  星狩躺在床上,眼睛猛然張開見著灰色的洞窟頂,虛弱、冰冷隨之侵襲而來。他打了個哆嗦,用雙手撐起身體,看著這間裝飾古老的房間,疑惑地捏捏自己的臉,摸得到,也會感到痛,那麼……應該還活著吧。

  那些亡靈沒奪取他的性命?真是奇怪……

  「你醒啦?」聲音突現,嚇了星狩一跳。

  「你!你……你有甚麼目的?」本來要問「你何時在那」的,不過看清楚說話的人,是一名包覆在全身板金鎧甲中的亡靈,星狩馬上改口。

  亡靈沒回答星狩的問題,反而問道:「你覺得還好吧?我們這裡已經很久沒接待過活人,有怠慢之處請多多包涵。

  「需要將火再弄強一點,還是要先吃點東西?我已經通知團長大人你醒了,在團長過來之前,由我負責招待你,有任何需求請盡量提出,雖然這裡非常欠缺生者所需的物品,但是在下會盡量滿足您的需求。」

  鬼請吃飯?光是想像它們可能端出來的東西,星狩的食慾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星狩很需要一碗熱湯,或是提供溫暖的火爐,然而有只亡靈在一旁無意識地散發出超自然的寒氣,這房間就是生起再大的火,也無濟於事。

  壁爐的魔法火焰已經燒得很旺了,可是在亡靈特有的氣息籠罩下,火焰提供的溫暖如杯水車薪,一點用也沒有。

  亡靈說完話,就靜靜地站著。它站得很直,腰是直挺的,一手放在腰間的劍鞘上,讓人覺得它是訓練嚴明的戰士。

  星狩實在搞不懂,這些亡靈到底是怎麼回事?它們沒有對生者的恨意,彼此之間紀律嚴明,更怪的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敵意。

  只是,它們就算現在沒表現出敵意,星狩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他試著動動手指,利用握拳張手的動作讓血液流動,好靈活自己的手指。

  寂靜片刻之後,星狩越覺得氣氛難以忍受,亡靈忠實盡責的看著星狩,無神的雙眼看著他,不發半語。也許亡靈本身沒有惡意,可是被盯著的人卻非常難過,那雙眼睛好像能把人看透,再加上虛弱的感覺,讓星狩更覺得可怕。

  甚麼都好,就找個話題,打破這令人難受的沉默。

  「請……請問……」才要說話,星狩發現自己的舌頭也受到寒氣的影響,變得僵硬,「請問,你叫甚麼名字?」

  「在下東維。」亡靈的回答很簡單。

  本來打算以詢問姓名打開話題,好進一步探查對方的底細,哪知亡靈東維還真的只回答它的名字。

  星狩又問:「你們有甚麼目的,為何聚集在此?還有你們打算把我怎樣?」

  問這個問題時,星狩根本不期望會得到解答,畢竟這是探對方的底,可是東維卻開口說道,「吾等只是遵守誓約,在此守護魔法的秘寶,因為秘寶就存放於此,吾等——翔鷹騎士團自然全員遵守誓約在此等候。

  「我能理解客人對亡靈的恐懼,不過遵守騎士誓約的吾輩,是不會任意處決無辜的生命,待會團長和您會面過後,應該就會送您離開。」

  魔法的秘寶!聽到這句話,星狩微微動容。

  雖然很想弄到強大的魔法,不過有它們守護,想拿到寶物,不就要跟數百名騎士亡靈對抗?

  星狩對自己的魔法很有自信,但也知道自己的極限,對付亡者是他的弱項,要跟這麼多死靈騎士對抗,還不如拋棄奪寶的念頭,畢竟活著才能真的擁有一切。

  倒是東維的最後一句話,讓星狩感到意外:會送他離開。

  天底下竟有此等美事!

  這些騎士絕對不是出身於耶佛大陸,不,即使是來自其他地方,也該明白只有死人才能遵守保密的協定,竟然沒想要殺人滅口,這些騎士亡靈未免也太天真了。

  不過它們越是天真,不就越有利?

  星狩點點頭,只希望這名騎士亡靈不是在說謊。

  「你說你們是翔鷹騎士團?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團體。」

  東維露出自傲的神情,說道:「關於翔鷹騎士團的記載,恐怕已隨著時光,湮沒在歷史的洪流中,不過當時吾等是世界上最具榮耀的騎士團。」接著,它又露出傷感的神情,道:「可惜……最後的誓約卻一直未能完成……」

  這讓星狩想到艾凡娜的保護者,聖騎士思沃德。他發現這些騎士還真叫人敬佩,思沃德可以奮不顧身的面對任何危險,就只為了不讓艾凡娜涉入危險;這些騎士亡靈就更偉大了,超越死亡也要完成約定的任務。這對星狩而言,還真是難以想像的生活方式。

  「你們守在這裡已經有多久啦?」星狩好奇地問。

  「很久了。」東維想了一下道:「到底有多久了?你若想知道,可以問問騎士團的書記官,我在數完一千多次的春日慶典後,就不在意時間的流逝了。」

  「一千多年……」叫人難以想像的時光。

  「……」東維突然恍神了一下,然後說道:「星狩閣下請跟我來,團長決定在審議廳與您會面。」

  「嗯,請帶路。」

  東維向前走,它雖然是半透明的鬼魂,不過並不像傳言所說——鬼是沒有腳的。死靈騎士跨正步移動,舉手投足間都露出一絲不苟的嚴謹。

  東維走向房門,卻是直接穿過。

  星狩跟著走到門旁,搖搖頭正打算開門,東維又穿回來,差點撞上星狩。

  它帶著歉意說道:「很抱歉,忘了幫你開門,都快忘記生人與亡靈的差異了。」

  「呃……我能理解。」

  ※※※

  地下洞窟比星狩想像的還要大。

  東維帶星狩走了不少地方,因為它已經習慣當亡靈的方便,忘記有些地方的門是鎖死的,除非會穿牆,否則無法通過,結果帶著星狩多繞了不少路,才抵達目的地。

  不過,這也讓星狩見識到,這個地下堡壘建得有多宏偉。

  光是儲藏室,就有三大間。起居室、交誼廳、武器廳、訓練房、圖書室、甚至連小型的打鐵鋪都有,這裡簡直是個小型的地下城市。

  這種規模的地下堡壘,把倉庫填滿補給品,足以讓四、五百人,在這衣食無缺的住上一年半載,都沒問題。

  最後抵達審議廳。這是星狩見到僅次於訓練房的大廳,裡頭已經有八位亡靈就定位了,其中四名他已經見過。

  審議廳前方是個弧狀長桌,有七名亡靈坐在那,另一位則獨立於略靠牆緣的側下方。

  在弧狀的長桌下方,有一小塊凹下的空地,與前方的七名亡靈的位置,相差近米高,正對長桌的地方,則是獨立的一副桌椅;後方則成階梯狀,每層之間都有二至三階的高度差,並於其間擺有兩列長椅。

  星狩估計這間大廳,要擠入三、四百人,都還很餘裕。

  「請就坐。」位居中央的騎士亡靈開口了。

  星狩見狀,就不客氣地坐在那獨立的桌椅,再回頭,東維以活生生的人類無法聽見的亡靈耳語,向前方的騎士亡靈說了幾句話,便立即離去。

  看這情況,這些亡靈哪裡是要會面,分明就是打算進行審判。

  不過星狩並不擔心,如果它們想將他處死,早就動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話又說回來,這些古板的騎士好像特別注重程序正義,也有可能是想要滿足它們的正義行事方式。

  「閣下便是星狩?」

  「如假包換,我……」

  星狩還沒答完,其他六名亡靈紛紛開口,問題如雪花般飄來。

  「你一生所追求的目標為何?」

  「你來到這有何企圖?」

  「你信仰的理念為何?」

  「你若是面對幾乎無法打敗的敵人,會採用何種態度?」

  「你對魔法所抱持的態度為何?」

  「在面對生死存亡的危險時,你首要考慮的事情為何?」

  每位亡靈好像都在等星狩回答,可是它們一下子就拋出許多難以回答的問題,叫人無所適從。

  「我只有一對耳朵、一張嘴以及一顆腦袋。」星狩這麼回答。

  「呃?」居中的亡靈道:「很抱歉,我們都忘了生者與亡者的差異。」

  星狩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喔……」星狩展現出來的作風,讓上座的幾位刮目相看。

  居中的亡靈露出了微笑,再次說道:「讓我先介紹一下,在下是翔鷹騎士團團長漢斯.梅爾德斯,在我右手邊的,依序是騎士團資事卡薩.詹姆斯、牧師索思.維耶康、魔法顧問科裡納多。

  「在我左手邊的,分別為資深的長騎士南桑.威德、騎士代表柯寧.梅爾德斯、訓練官瑞格.寇普利斯;另外那一位,是書記官奧得森.圖特。」

  星狩之前見的,便是騎士團長,還有很可能是它兄弟的騎士代表,以及資事卡薩與書記官奧得森。

  它們這八個人中,四位身著鎧甲,四位穿著絹衣,其中,團長漢斯、長騎士南桑及訓練官瑞格的鎧甲右胸前,都刻有騎士團的紋章——呈倒三角形的老鷹。

  團長漢斯的感覺,與思沃德相當接近,不過又比他多了幾分威嚴與智慧。

  長騎士南桑則是個老先生,沒戴頭盔的頭上頂著參半白髮,留有十餘公分的美髯。

  騎士代表柯寧則是落腮鬍,年紀不是很大,卻像是故意蓄胡,給人的感覺是較不修邊幅。

  訓練官瑞格則將鬍子修得整整齊齊,眼神中帶有剽悍之氣,可以說是標準的軍人。

  另一邊的資事卡薩,生前很可能也是魔法師,它的衣袍上繡有知識與魔法之神——圖特的朱鷺頭聖徽。它年紀稍長,目光深不可測。

  牧師索思雖然穿的是牧師的外衣,不過由衣服隆起的形狀,可以看出裡頭還穿有鎖甲之類的防具;當漢斯介紹到它,它站起來露出腰帶上的聖徽——紫色的單翼鳥。

  這是星狩未曾見過的,由它那衣袖、衣領紫色系的繡紋,完全看不出是哪位神祇的牧師服。

  魔法顧問科裡納多,一看就是老式的魔法師,尖尖的魔法帽放在桌上,白髮長鬚,雙眼因過多的皺紋被擠成一條線;脖子上還掛有魔法護符,只是不知道那是亡靈的記憶化成的形象,還是真的魔法護符。

  最後的書記官奧得森,也是圖特的信徒,甚至是以圖特子民自居之人。它看起來是在場諸位中最年輕的一位,乾乾淨淨的臉龐不帶半根鬍子。

  在它身前的桌上,擺有一迭米黃色的紙張,手上握著鵝毛筆,原本拿在手上的記事石板,則放在桌上。

  漢斯以謹慎的語氣說道:「星狩,尊貴的客人,吾等已經確定您不是黑暗大陸的邪惡子嗣,原本是該直接送你離開,但是吾等歷經多年的等待,希望確認你是否有繼承遺產的資格,不論結論為何,吾等均會送你離開。」

  星狩聽到這話,心怦然地跳了起來。

  漢斯口中的遺產,不會是它們守護的魔法秘寶吧?天底下竟有這麼好的事!

  「所謂的遺產是……」

  「年輕的魔法師,若你有這個資格,吾等自然會告訴你。」

  星狩知道自己失言了,便灑脫的說:「是我失言了,請你接受我的道歉。」

  漢斯笑道:「哈!我接受你的道歉。那麼我們從頭開始吧,就由詹姆斯開始提問。」

  「你一生所追求的目標為何?」

  星狩不加思索的回答:「自由。」

  卡薩道:「自由?難道你現在的生活不自由嗎?我以為像你這樣的魔法師,所追求的是魔法的知識,以及超越令師的能力。」

  卡薩的話,讓星狩瞭解到,他正處於資訊不對稱的弱勢。這些亡靈很明顯利用他昏倒的時候,直接由他的腦中讀出他的過去;而他所知道的,僅止於交談中所揭露的極少訊息。

  可是星狩並不因而膽怯,他也不打算說謊。事實上,他一說謊,很可能馬上就被識破,這些活過遙遠世代的亡靈,擁有強大的力量,虛假的謊言恐怕只會引起它們的反感。

  說謊的代價將是死亡,這句話還牢牢的烙在星狩心中。

  「你說的這些,都只是取得自由的工具與途徑。我渴望能夠當自己的主人,即使犯錯,過著勞苦的生活,但是一切的一切,若是自由意志選擇下的結果,我也會甘之如飴。」

  「嗯……」長騎士南桑接著問道:「你的經歷相當精采,也越過許多難關,但若是碰到無法打敗的敵人,你將採用何種態度來應對?」

  星狩道:「我不認為世上有無法打敗的人。」

  「真有自信。」柯寧冷言道。

  「我不否認世上有許多比我還強大的人物。就像諸位,我到現在還是找不出可以對付你們的魔法,但是我不認為你們真的是無法被打敗的。世上沒有所謂的無敵,只有相對的強大,只要找對方法,沒有擊不倒的對手,只是在當下有沒有掌握到那個致勝的關鍵罷了。」

  星狩又歎息的說:「為了避免那種狀況,除了平時累積實力外,有時運氣也左右著人的命運。」

  南桑讚道:「很不錯的答案。」

  牧師索思問道:「我知道你並不特別尊崇某位神祇,但是我還是要問你,信仰的理念為何?」

  「我的理念嗎?」星狩有點茫然的說:「我堅信的真理,應該是努力活下去吧……」

  索思道:「真是卑微的理念,相較於你的能力,未免太過渺小。」

  星狩苦澀的說:「會嗎?在耶佛大陸上,能活下去,才有一切,甚麼正義、善良、和平,不才是虛無縹緲的理念?」

  「嗯,我以為會聽到更加精采動人的理念,不過對照你的處境又非常貼切,真是辛苦的孩子……」

  柯寧.梅爾德斯卻以不友善的語氣問道:「你來到這,有何企圖?」

  星狩道:「你們不是很清楚?我是依照老師的指示,來這探查魔法師留下的遺跡。」

  「哼!上頭的東西不就已經是了,你又怎麼會跑到下方來?漢斯要確認你的身份時,還發起殘暴的魔法攻擊,你的野心與危險性讓人心寒。」

  「哈……」星狩大笑。

  「有甚麼好笑的!」

  「那個偽裝實在做得太假了,怎能叫人不起疑?」

  書記官奧得森插嘴問道:「做得太假了?我以為是毫無破綻呢!」

  星狩解說道:「真正的魔法師實驗室,一定會有許多防護措施;即使因為年久失修,失去作用,也一定會留下痕跡。

  「書本在沒用特殊的方式保存下,就算沒被書蟲啃食,也會因為黴菌的侵蝕而損毀;在這種荒野地帶,有一處可供藏身的地洞,必然會成為野獸遮風避雨的場所。

  「你們雖然弄出厚厚的灰塵,像是久無人居的模樣,可是灰塵會因地點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厚度,但這裡的灰塵堆積得相當平均,沒有任何生物進出的模樣,反而顯得虛假。

  「別忘了,洞口並無緊閉的大門,任何生物都能恣意進出才是。就算大門深鎖,難道連老鼠、蟑螂或是其他的小蟲,也鑽不進去嗎?」

  資事卡薩點頭稱道:「這倒是我疏忽了。」

  柯寧不滿的說:「你別轉移話題了,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星狩坦蕩蕩的說道:「既然發現破綻,自然會想要尋找解答。即使不是魔法師,只要是個有冒險、進取心的人,不就會想找出答案?

  「況且,如此大費周章的弄出一處虛假的小寶庫,那麼真正的寶藏豈非更加迷人?我到底是魔法師,希望追求更強大的魔法的心願,是不容否定的。

  「我也承認當時想要一舉擒住漢斯先生。生人對亡者的懼怕,就是最有理智的魔法師,也不能免除,難道生命受到威脅時,要我束手就戮嗎?」

  柯寧煽動的說道:「這個人太危險了,將秘法交予他,必定會造成大災難,我不認為他是合適的人選。」

  漢斯沉聲道:「注意你的言詞,騎士代表。我相信在場諸位,在問完、聽完後,必然會做出明智的抉擇。」

  柯寧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但是見到騎士團長嚴厲的眼神,才不甘願的說:「我問完了。」

  接下來是訓練官瑞格提的問題:「你已經歷過許多生死存亡的場面,在面對生死存亡的危險時,你首要考慮的事情為何?」

  星狩道:「這還用說,當然是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面臨絕望時,你想到的是甚麼事情,或是甚麼人?」

  「我嗎?」星狩老實的說:「沒有所謂絕望的時候。不過在一搏之後,慘遭敗北之際,我心裡唯一想到的,只有舍弟星熙。」

  「嗯,我明白了。」

  最後發問的是魔法顧問科裡納多:「你對魔法所抱持的態度為何?」

  「魔法只是工具。如果能讓我得到力量,足以爭取自由的力量,是魔法也好,是武力、還是權勢、金錢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我要成為魔法的主人,而不是盲目追求魔法的力量,若是被魔法所奴役,豈不違背我的初衷?」

  科裡納多道:「我問完了。」

  「那麼就請貴客稍待一會,我們馬上會有結論出來。」

  它們的討論不用言語,而是透過心靈的溝通,所以星狩也無法得知情況,但是一旁的書記官振筆疾書,不停地記錄一切。

  結論比預想中的還快出來。

  漢斯道:「經過表決,翔鷹騎士團決議讓你——星狩,繼承魔法賢者寄托下來的魔法秘寶。」

  這麼簡單!星狩有點不敢相信。

  這時,星狩也不管柯寧氣忿不滿的目光,直接問道:「那麼要給我的是甚麼東西呢?」

  「這個問題,就請科裡納多先生來回答。」

  科裡納多向團長點頭示意後,才道:「那是我輩中最偉大的賢才,托付給吾等的傳說中的秘術。秘法作用的對象是人,正確的說,是人的靈魂。

  「我們受到的委託,是保護秘法的魔法陣,該魔法陣能收集特殊的能量,並且將這股力量加諸於人的靈魂,讓靈魂獲得強大的力量,變成死亡也無法擊倒的強韌靈魂。」

  星狩疑道:「這是甚麼意思?賜予靈魂力量,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法術。死亡也無法擊倒?那麼是變成不死者嗎?難道你們守護的,就是轉化為巫妖的魔法陣?」

  科裡納多搖頭說道:「不是的。巫妖是將人變成不死生物的邪惡法術,這個秘法是賜予靈魂強大力量的法術。

  「人的身軀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一樣會老化,一樣會死亡,不過當肉體消逝時,靈魂不會有任何的變化,依然保有生前的一切,若經身體複製、或使用其他的辦法,還可以獲得新生;但也有可能以生靈的形態,繼續存於天地之間,直至賜予固定靈魂的力量耗盡為止。

  「不過,那股力量不去使用的話,幾乎可以存在至天長地久。」

  「這不是很可怕的魔法嗎?看起來是可以得到永生的法術,可是據我所知,以生靈的形態存在,比亡靈的形態存在更為痛苦,因為亡靈可以免除生體需求的感覺,而生靈卻無法斷除那些感覺。繼承這種力量,我看不出有任何好處。」

  牧師索思說道:「有的。你應該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擁有特殊的法術能力,那些人都是因為在他們的靈魂中,蘊藏有強大的魔法力量,這個秘法就是讓人得到這種力量。科裡納多的說明,是強調法術的效用,而不是說明秘法存在的真正目的。」

  科裡納多接著又說:「是的,不必唸咒,只要動念就能發動魔法。創造這個秘法的大師,是為了對抗最強悍的敵人。」

  強大的力量,不必藉由外在的魔力,而是靠自身的力量使用魔法,多麼令人心動的力量!不過……

  星狩覺得,除了科裡納多所說的效用外,應該還有別的風險。

  於是他又問道:「你們為甚麼認為我有資格繼承這項遺產?」

  「因為你的心志夠強韌。」

  「因為你的身軀夠強壯。」

  「因為你生存的企圖心夠強烈。」

  「因為你有需要力量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流有那位大師的血。」

  星狩譏諷的說道:「哈!你說我是那位大師的子孫?」

  書記官解釋道:「是的,這也沒甚麼好奇怪的。

  「魔法師的子嗣,原本就較容易成為魔法師,再加上魔法師為了探索、求知與尋找實驗所需的材料,是種遷徙性很高的職業,自然會移居到不同的地方留下血脈;那位賢才的血脈,經過數十個世代散播、繁衍,世上流有他的血統之人,早已超過百萬。」

  星狩緊接著又問:「嗯,就算是好了,接受秘術有很高的風險性吧?」

  漢斯點頭了。

  資事卡薩也道:「我們不想欺瞞你,確實是有其風險,若你的身體與靈魂無法承受秘法的力量,代價將是永遠的消失。」

  「果然如此……這我可要好好考慮了。」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十章 交錯的命運之一

  星狩最後沒有答應成為秘法的繼承人。

  成為天生的法術能力者——術士,獲得翔鷹騎士團至死不渝保護的秘法,確實是很誘人,但星狩還是回絕了。

  因為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若亡靈騎士們保證,繼承秘法後,可以獲得極為強大的力量也就罷了,問題是,接受秘法後,到底會引發出何種能力,騎士團的資事、還是魔法顧問都不知曉。

  創造秘術的先賢,原本就是極為強大的魔法師。依照書記官奧得森的描述,那位大師在創造秘術之前,就擁有與古龍單挑的實力,他的幾個孩子也都是相當傑出的法師。

  為了討伐企圖毀滅世界的惡神,他才會想用這種方式,快速「製造」強大的術士。不過最後,在另一位勇士的奔走下,他們結合了不同種族的精英,成功的將惡神擊垮,因而那位賢才發明的秘術並未派上用場。

  這個秘術到底只是建立在理論上,發明至今,未曾實驗過,是不是真的讓人變成術士,還是個未知數。

  術士的施法方式,與魔法師截然不同。

  魔法師是透過魔力的理解,通曉魔力運作的方式,並學習魔力在不同情況下,與特定物質結合所產生的變化反應,進而操控魔力的運作,加入反應材料完成法術。魔法師的施法,可以說是邏輯的運算與知識的累積。

  然而術士靠的卻是直覺,透過直覺引發體內的力量,可以說是一種生物的本能反應。這跟魔法師的法術根源及施法方式,完全不同。

  一個是理性思考,一個是直覺反應,魔法師的力量,來自控制外在的力量,術士則是引發體內潛能。不論是訓練的方式,還是學習法術力量的方式,都背道而馳。

  星狩本身已經是非常高段位的魔法師,即使他成為術士,也不見得能夠運用術士的力量,或者說,因為他已經習慣魔法師的思考與行事方針,所以更難成為一位優秀的術士。

  而且,魔力與魔力之間會產生干涉效應,誰也不敢保證,在體內注入魔力之後,不會干擾法術的施展。

  縱然科裡納多表示,力量是儲存在靈魂深處,不會有影響,但這也只是科裡納多的推測。靈魂是以怎樣的方式存納魔力?存於靈魂的魔力,平常是不是真的隔絕於外界?這一切都沒人做過研究,到底是怎麼回事,無人能下斷言。

  星狩認為,繼承秘法等於是進行一場大冒險,要有拋棄現今學習、累積的魔法力量的決心。為了拾起不知是寶石還是垃圾的原石,拋棄手上托滿的金幣,不就是個冒險的豪賭嗎?

  星狩不是向虛無縹緲機會挑戰的賭徒,他是理智思考、深謀精算的魔法師。與其挑戰這種不知是好是壞的機會,不如好好把握他能掌握的,努力學習魔法,讓自己施法的技術更加純熟。

  「既然你不願意,那也沒辦法……」

  他的決定,讓騎士團評議會的成員相當失望——除了騎士代表柯寧之外。

  審查結束後,除了科裡納多與奧得森,其他亡靈都憑空消失離開。

  ※※※

  「星狩,你繼承秘法的資格不會改變,等你想通了,要改變主意時,可以再次光臨此地。然而,生者與死者存有難以逾越的界線,我雖然很想招待你,可是在這久留對你並無好處,為了你好,還是盡早離開吧,我由衷期待你的再度光臨。

  「小圖特,星狩想離去時再請你帶他離開。」

  「我以為你是個敢冒險的人,沒想到你會拒絕這種機會。」奧得森道。

  「我並不畏懼冒險,可是也會避免無謂的冒險。我確實渴望強大的力量,深究魔法之道,就已經可以取得無與倫比的力量了。」星狩道。

  「嗯……年輕人,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理智。」科裡納多道。

  「這只是魔法師的本性。」

  「魔法師的本性?我見過許多瘋狂毫無理智可言的法師,從我那個時代一直到現在,這樣的法師從來沒少過。很有理智的法師?哈,也許你才是法師中的特例,不過,我並不覺得投下反對票是個錯誤。」科裡納多又道。

  星狩沒想到,在場中唯一像是高位法師的人,會投出反對票,便疑問的說:「你反對我繼承秘法?那麼,我是以五比二的票數通過審核了?」

  奧得森道:「不對,是四比二。團長本人沒有參與投票的資格,他的工作是居中協調。」

  星狩好奇地問道:「你們似乎守護這裡很久了,那位賢才的繼承人一直沒出現?」

  科裡納多道:「我想,他的弟子與子孫,早就遺忘這裡的事情了……」

  「喔?」

  奧得森拿著記事石板,翻動上面的記錄,一面搜尋一邊說明道:「會這樣,是因為本團成立以來的最大污點與意外所造成。」

  「方便告知嗎?」

  科裡納多道:「無妨,事情都已經過這麼久了……小圖特,就請你把當時的狀況告知他吧。」

  奧得森便說道:「這塊大陸可以說是惡神的大本營,原本,翔鷹騎士團要與那位魔法師賢才會合,共同突擊惡神的左右手,因為失誤而碰上意外的敵人,延誤了行程。

  「原本可以強行留下一部分的人員,抵擋意外的攻擊,但是留下來的人等同於送死,因此騎士評議會,做出全力打敗敵人後再強行軍的決定,然而時間的延誤讓突襲失敗,也錯失解決惡神那名幫手的機會。

  「對於這個失誤,那名賢才很不諒解,同時也認為,掌握魔法力量的幫手過於稀少,讓他萌生發明秘法的心意。於是,在騎士團的保護下,他心無旁騖的研究、創造出靈魂秘法,不過當他正打算要進行實驗時,惡神對他的故鄉發起攻擊,迫使他趕回故鄉。」

  奧得森傷感的說:「在他離開的同時,也與我們許下約定,要騎士團確保他的實驗成果,並且在他找到合適的人選施展秘術後,保護那位受術者。然而,在他離開不久後,我們遭到攻擊了,很不幸的,敵人過於強大,騎士團全員都犧牲了。」

  「很抱歉,讓你回憶起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你們一定遭遇到可怕的大軍,想必也給敵人相當的傷害。」

  科裡納多歎道:「不,我們碰到的對手只有一個,而且是一面倒的戰役……」

  星狩訝道:「這怎麼可能?貴團的成員皆是無畏的戰士,科裡納多與圖特先生都是魔法師吧?甚至還有牧師,這樣的組合,還有甚麼敵人無法擊倒?」

  科裡納多道:「如果以龍為對手,騎士團的成員再多一倍,也無濟於事。在古龍面前,我的魔法不過是小孩子玩的把戲。」

  「古龍……」星狩深呼吸,緩緩地將氣吐掉後才說:「是死亡沼澤的那位王者嗎?」

  「不,不是牠。那傢伙不過是近來才崛起的角色,況且,那黑龍還不夠格被稱為古龍。」

  星狩質疑地看著這名白髮蒼蒼的老魔法師亡靈。

  在它口中,死亡沼澤的黑龍成了年輕的小伙子,那麼這些亡靈到底存在多久了?

  星狩讀過的記載中,不曾聽過有哪位神祇曾直接干預人世間的事情。即使是最近沸騰一時的雙子戰爭,阿堤絲與阿密絲這對個性迥異的雙胞胎女神,也不過各自選定地上的代行者進行對抗,根本不曾真正涉足人世。

  也許是這些亡靈在這待太久了,記憶產生混亂……這是死靈常見的毛病,不能因為這些亡靈到目前為止舉止都算謙和有禮,就忽略它們是亡者的事實。

  對於亡靈的口述歷史,還是保留幾分,也許在它們的年代,真的有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戰爭,或許是位行暴政的大君。在古代,王權常會依附神權,有些君王會自封為神,來鞏固自身的地位。

  星狩猜想,翔鷹騎士團遭遇的,就是那樣的情況。

  至於年代的問題,以它們穿著的鎧甲來看,擁有這種高明的工藝技術,能有多古老?

  亡靈常會不知時代的變遷,對於時間的流逝感很模糊,一千年很可能當成一百年,可是一百年也有可能誤認為一千年。

  星狩質疑科裡納多與奧得森話語中的真實性,它們也許不認為自己在說謊,對這些亡靈而言,奧得森述出的就是事實,至少是它們認定的事實。

  「相信我,年輕的魔法師,即使要面對一百頭住在像死亡沼澤那樣的黑龍,也不要惹上真正的古龍。」

  星狩裝出一副受教的模樣,反正是古早的事情,曾活在那時的人說了算數。

  奧得森也像是想起當時的情況,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它順了口氣才又繼續說道:「翔鷹團在古龍的攻擊下全滅了。

  「那位大師歸來之時,瞧見洞窟口已經倒塌,用魔法也偵測不到活人的氣息,所以又失望的離去了,可是洞窟倒塌的只有洞口附近,秘法的魔法陣並無毀損,我們要保護的東西依然安好。」

  「然後你們就一直守護秘法,直至現在?這太愚蠢了吧!當事人都不在了,你們何必如此?」

  奧得森生氣的說:「誓約就是誓約!約定好要守護的東西,既然還沒交給合法的繼承人,我們的責任就未終了!」

  星狩不能理解騎士這種固執、不知變通的想法,不過他還是說道:「抱歉,是我失言。」

  科裡納多又道:「你雖然不願接受秘法,不過我也不打算讓你空手而回,我有禮物要給你。」

  說完,科裡納多那蒼白半透明的手指,畫了個符文,幻象即現——

  一個書房的影像浮現,七本魔法書置於閱讀架上,相同樣式不同色調的七本魔法書,封皮上各繡有不同法術流派的代表符文,除了聖靈法術外,七大法系的魔法書各有一本。

  「你就選一本魔法書。這是我生前的收藏,現在留在身旁也沒用了。死者的知識可以累積,技術卻無法進步,就算我還想研究魔法也難以精進,不如就將它們送給能活用的人。」

  這真是一份大禮。

  星狩毫不猶豫就選定了他要的魔法書。

  「你要回你的老師那,還是去其他的地方呢?讓我送你一程。」

  星狩回答:「可以的話,我想先到克倫的肥油旅館。」

  奧得森想了一下,也施展幻術秀出鳥瞰的景象,問道:「是這裡嗎?」

  「是的。」

  奧得森接著施法,開啟異界之門。不過它的法術沒使用星烈石,打開的門,與星狩平常開啟的異界之門,也不大一樣。感覺上,奧得森打開的門較為柔和,不似尋常的異界之門那樣,好像是長滿利牙的魔獸之嘴,一副要把人吞噬啖食的模樣。

  星狩正要穿過空間之門,科裡納多突然喊住他:「等等!」

  科裡納多取出青天石,在星狩身上下了個不知名的法術後,才說道:「奧得森,你都忘了星狩是活著的人,不能直接穿越游靈界。」

  「啊!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星狩隨著奧得森走入靈界之門,身影消失。

  翔鷹騎士團團長漢斯的形體,隨後出現。

  「我們失去得來不易的機會……」

  科裡納多道:「不,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漢斯問道:「你不是反對他繼承秘法嗎?」

  「是的,站在魔法師的立場,我反對,可是我也期待安息的到來……況且他帶走的不是死靈之書,而是心靈之書,也許他並不是會濫用魔法之徒……」

  漢斯憂心的說:「希望如此,柯寧的反對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他的反對還摻雜私心的存在。」

  「怎麼會,雖然他心高氣傲了些,但我相信,他是名正直的好騎士,是我值得騎傲的弟弟!」

  科裡納多歎道:「就因為是兄弟,所以才無法看清對方啊……」

  ※※※

  星狩走過亡靈開啟的靈界之門,回到肥油旅館。

  進到酒吧,走入熱鬧的人群之中,半身人克倫還是將食人魔當坐騎,四處招呼客人,氣氛熱鬧滾滾,人氣迎面撲上,雖然疲倦感急湧而來,星狩卻覺得宛如重生。

  「喔!星狩,好久不見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敢情是見鬼了?這回要來吃點東西,還是要住宿呢?」

  星狩喃喃道:「還真被你猜中了。」

  「甚麼?」

  「不,沒甚麼……老房間,我先休息一會。」星狩恍神的走上樓。

  背後克倫嘟起了嘴道:「魔法師老愛裝神秘……喔!半獸人長老,你怎麼有空來小店光顧……」

  星狩又離開了喧囂,鬧靜之間彷彿越過了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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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十一章 交錯的命運之二

  星狩在肥油旅館住了兩天,才用奧森大師送的卷軸飛回實驗室。

  在這兩天之中,他幾乎都待在房間內,沒跨出半步。喜獲新的魔法書,而且還是他不熟悉的心靈系魔法書,讓他完全投入了法術的學習之中。

  其實兩天的時間根本學不了甚麼,況且那本魔法書使用的文字又很古老,語法也與現在的有所出入。

  雖然說,書寫的文字是星狩平常就在用的語言,可是語言這種東西是活的,一代傳下一代,會漸漸的改變,還好這是魔法書,不然用字遣辭的差異會更大。

  星狩花了一天才習慣書中的語法,然後再花一天,將魔法書從頭到尾看過一遍。

  若要問他學會了甚麼新的魔法,答案是:一個法術也沒學會。

  就算是天才,要學會一個新的法術,也要花上一、兩天的時間,想要熟用,沒有勤練數周甚至幾個月,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況且這還是星狩陌生的心靈法術。

  不過他並不打算學習裡頭的魔法,只是想要瞭解心靈法術有哪些作用,又是如何施展的。

  現在才要學習心靈法術,再努力也趕不上浸淫其中十餘載的蝶凰,可是瞭解對手的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星狩不希望將來與奧森大師正式決裂時,被心靈法術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這趟亡靈洞窟之旅,前後不過五天四夜,以星狩平常出任務所耗的時間來看,算是滿短的一回。可當他回到巫師之塔時,奧森大師卻已經離開了。

  奧森似乎斷定星狩很快就會回來。事實上就是如此,他去過那個洞窟,並滿足於亡靈們準備的東西,被他搜括過的洞窟,哪會要星狩花多少時間探索?

  這回,奧森大師要星狩留守巫師之塔,直至他歸來為止。

  ※※※

  「喔!老師出門去進行魔法實驗嗎?」星狩臉上出現微妙的神情。

  與星狩對話的魔法師臉上,有種不以為然。

  這位魔法師是在巫師之塔第十一層工作的成員,他的神情好像在說:奧森大師的事,你為人子弟的有甚麼資格過問?

  星狩雖然是首席弟子,可是他能管轄的,也只限於五至十樓的人員,再往上的樓層,是由奧森大師親自管理。

  在這第十一樓的人員,有的是資深的優秀弟子,有的則是奧森大師招攬過來的研究夥伴。

  這些人,星狩雖然管不著,不過在奧森大師離開的時候,要動用地下倉庫的寶石或法術材料,還是要經過星狩的同意;平時要進行些私人性質的實驗,還是純個人需求的物資,也可以透過首席弟子的權限,去拿到想要的東西。所以這兩者之間的關係相當微妙。

  在那些比星狩年長許多的師兄、還有奧森大師力邀而來的法師眼中,星狩不過是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鬼,可是有時又會麻煩到他。

  對這些人而言,星狩最好是有求必應的橡皮圖章,可是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呢?

  星狩又問:「老師是自己離開的嗎?」

  這名法師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不過還是說出了四個人的名字。

  「我明白了,謝謝。」星狩也不大喜歡跟這些眼高於頂的人交談,取得他要的資訊後,就不想跟這人閒話家常了。

  不過,這名魔法師卻又說道:「對了,康丁.梅吉在大師離去後,跟著放下實驗跑掉了。」

  「嗯,我知道了。」星狩敷衍的應了一聲。

  這名魔法師在想甚麼,星狩大致猜得出來。

  康丁.梅吉,是塔裡跟在奧森大師身邊最久的學生之一,這名年長的魔法師存在感並不強烈,也不是多優秀的法師,如果真的很優秀,就不會一直窩在這裡了。

  不過,康丁.梅吉的人緣卻奇佳,唯一與他處不好的,就是這名魔法師,多說一句他放下工作偷懶的事,就是希望星狩找他麻煩。

  魔法師離開後,星狩馬上施展偵測惡魔的法術,結果令他欣喜。那些奧森大師的爪耙子、令人討厭的信差——蝠魔,也全都不在塔內。

  這是個好機會!星狩一直想到十二樓去尋找醫治星熙的藥方,他雖然拿到了最難取得的藥材(黑蔘),可是沒有藥方也等於沒用。

  平常星狩很少有機會留守,這是奧森大師刻意為之的結果。

  若只有離開三、兩天,管理弟子生活的事情,交由兩名次席弟子即可,只有離去較久的時候,他才會讓星狩留下來管理巫師之塔,可惜這種情況不常見。

  這個機會難得,非得要好好把握。

  不過光靠他一人,要潛入奧森大師的書房,過於冒險,他必須找人幫忙。

  在這座塔中,星狩真正能信任的人只有兩位。這種危險的事,當然不能讓星熙參與,他的個性也不適合做這種事;蕾米又是個粗線條的小女孩,這等大事,星狩才不敢找她幫忙。

  適當的人選,必須有高段位的法術水準,又不會將這件事透露出去。

  不,事後會說出去也無所謂,若能拿到醫治弟弟的秘方,也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即使找不到,被奧森大師知道他私自潛入也無所謂,只要他還有利用價值,奧森大師也不會公開地將他處決,只要隨時保持警覺,別遭暗算即可,反正他們師徒的關係本來就不好。

  星狩想到留在這裡的蝶凰,近來,她在魔法的進展上遇上了瓶頸,奧森大師不希望門人在心靈法術上有太高的成就。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很希望能窺視老師珍藏的魔法書。而且如果不幸被老師發現,首席與次席弟子攜手犯的罪,他也不方便當眾處理,這會影響到奧森大師在弟子間的威信。

  不過要怎麼邀請那位狡詐的女蠍星,可要好好規畫一下。

  ※※※

  在星狩策畫引誘蝶凰的陰謀時,向來只審問、不參與陰謀的艾凡娜,卻覺得自己正漸漸陷入陰謀詭計的疑雲之中。

  艾凡娜碰上一位不尋常的客人——十車城的另一位公主,薩拉尤尼。她來訪時,未帶任何侍衛,只帶著一名不像是十車城居民的女子,前來拜訪她。

  那名女子,雖然像十車城裡大部分未出嫁的女子一樣,蒙上面紗,而且包得像粽子一樣,可是衣著全無十車城的風格;她的面紗較厚,真的是為了掩飾她的真實面貌。

  薩拉尤尼對艾凡娜而言,是位相當棘手的女性。

  艾凡娜不是怕她,只是覺得這位公主很麻煩。她們兩人的價值觀,好像是天秤的兩端。

  艾凡娜出身於貴族家庭,雖然不是甚麼顯赫的大貴族,不過身為火之法皇的權杖關係,不時會與大公之女、一國的公主,這些身份地位與薩拉尤尼相似的人交流。

  她見過溫柔高雅的公主,也見過脾氣暴躁、刁鑽野蠻以及任性自私的公主,可是……一名放蕩淫穢的公主……是的,薩拉尤尼就是這麼一位豪放的公主,且還是民風保守的十車城的公主。

  艾凡娜也不是沒見過豪放的公主,只不過沒半名像薩拉尤尼這麼明目張膽的。

  艾凡娜甚至在宮廷內,親眼目睹薩拉尤尼「調戲」宮廷近衛士兵。她的作為,分明是故意要做給十車王看,好像惹十車王生氣是她的娛樂。

  可是十車王每次震怒的結果,只讓她受到嚴厲的責罰。而薩拉尤尼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製造出令人難以接受的緋聞,令王室的聲譽蒙羞。

  看到這樣的公主,艾凡娜不難想像,十車王為甚麼會討厭她。不過,到底是因為十車王討厭她,她才故意變成這樣,還是她這種個性造成十車王討厭她,就不是外人能探知的。

  而且也有這樣的傳聞:長公主拉克希米是在薩拉尤尼的陰謀下,才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艾凡娜當然是站在拉克希米這邊,所以不論傳言是真是假,她已經下意識地將薩拉尤尼列為敵人。

  薩拉尤尼的價值觀,令艾凡娜無法理解,同時又因為她是十車城的公主,艾凡娜也不方便將她列為拒絕往來戶,可是與她共處一室,艾凡娜還真不知道要用甚麼態度面對她。

  「你那位忠實的僕人不在嗎?」

  「思沃德不是我的僕人,他是我執行任務的夥伴,也是我的良師益友。」艾凡娜指正薩拉尤尼的說法。

  這也是讓艾凡娜感到坐立難安的原因。

  擅長應付這種情況的古柯,正好離開皇宮到城內蹓躂,思沃德也到城外指導迦爾納劍術。艾凡娜認為,薩拉尤尼是故意挑這個時機來找她。

  而且薩拉尤尼那位女伴,也讓艾凡娜更覺得不踏實,這是法皇牧的直覺——那位女孩身上有不自然的力量,這種力量不屬於魔法師的魔力。

  如果她是魔法師的話,艾凡娜不會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雖然有許多法師會施展邪惡的法術,也會用魔法扭曲生死的秩序,不過大體上,魔法師還是依照這個世界的正常法則在行事,縱然他們的許多行為是法皇廳所厭惡的。

  然而這名女子,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名女子身上,散發著一股不自然的魔力,艾凡娜曾在鄉間充滿古老迷信的地方,碰到薩滿施法時,感受到類似的力量,可是這個女孩的力量卻不停地由體內湧出來,違和感比薩滿更加強烈。

  對法皇廳而言,這類的人就是所謂的異類,是要嚴加看管的危險人物,只不過這裡是耶佛大陸,艾凡娜只有忍受這樣的女孩存在。

  「你大概不喜歡我吧?」薩拉尤尼很直接的說出艾凡娜內心的聲音。

  「不,這……怎麼會。」艾凡娜因被戳破心事而臉紅了,顯得不知所措。

  「沒關係,我能理解。反正大家喜歡的,是我那位無瑕的姊姊。祭司團高層、還有知曉姊姊狀況的少數朝臣,甚至還認為是我把姊姊害成這樣的。」

  「你,你別多心了……那只是毫無根據的妄言。」艾凡娜的臉更紅了,畢竟她也是有這種想法的人之一。

  「這沒甚麼,要不是老頭子只有兩個女兒,他早就將我廢了。祭司團現在一定很傷腦筋,長公主變成這樣,另一位公主又是不得體的女人,他們大概在為王位的傳承與十車城的未來,痛苦地煩惱著。哼哼,其實姊姊出事後,真正最傷腦筋的人是我呢!」

  「是嗎……」艾凡娜覺得很頭大,這位公主心裡到底在想些甚麼?還有來這到底有何用意,不會是嫌她救回拉克希米,所以故意來找她麻煩吧?

  「本來王位由姊姊繼承,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可是她現在變成這樣,我逍遙快活的日子,就變得不得安寧了。

  「本來老頭子對我的事情都懶得管了,現在可好!祭司團的老古董們,成天在我耳邊囉唆,成天向老頭子告狀,弄得我和平的生活變得一塌糊塗,整個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可是本公主呢!」

  薩拉尤尼的「和平的生活」到底是指甚麼?艾凡娜光是用想像的,就臉紅心跳。

  「薩拉尤尼公主,你不覺得身居十車城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就該有公主的模樣嗎?再怎麼說,你也有可能擔起這個國家未來的重責大任。」艾凡娜忍不住地勸戒一句。

  薩拉尤尼卻道:「算了吧!所謂第二順位的繼承人,就是所謂的備用品。平常對備用品不理不睬的,等到姊姊出事,才來管東管西,你不覺得這種做法太不負責任了嗎?」

  艾凡娜實在很想說:「你才是真正不負責任的人。」不過這句話當然沒說出口。

  可是,艾凡娜的忍耐也快到極限了,她已經很努力克制自己對薩拉尤尼的不滿,然而語氣中,還是出現了厭煩的語調。

  「那麼,公主大人今天是特地來我這,抱怨、發牢騷的嗎?」

  薩拉尤尼笑道:「當然不是,我是來請求協助的。」

  艾凡娜語氣冷淡的說:「公主地位崇高,在城裡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何需我這位外來小人物的微薄之力?」

  「不,這件事只有你幫得上忙。」薩拉尤尼語氣堅定的說。

  「是嗎?若我真幫得上,非常榮幸能提供棉薄之力。」艾凡娜的語氣中,可沒要幫忙的意思。

  薩拉尤尼不理會艾凡娜冷淡的語氣,自顧自地說:「我想知道協助你們救助姊姊的那位魔法師,到底是誰?我懷疑那個人,就是偷偷帶走姊姊的人。」

  艾凡娜雖然不喜歡星狩,不過這個時候為了與薩拉尤尼唱反調,就故意說道:「我想你一定弄錯了,那位高貴的魔法師,是救回拉克希米性命的最大功臣,同時也是為善不求回報的高尚之輩。」

  薩拉尤尼卻道:「我只是合理懷疑罷了。當初帶走姊姊的人,不就是一名魔法師?在那時候,姊姊曾無意之間透露,遇上了一名令她傾心的神奇男子,我懷疑那名魔法師用欺騙的手段,將姊姊帶走。

  「在我心中,有幾位可疑的人選。能在城裡活動的魔法師,人數極少,有辦法溜進宮中的,更是屈指可數。我認為當初沒過來討賞的魔法師是畏罪,所以不敢前來。」

  艾凡娜提高音調的說:「這可是很嚴重的指控!」

  「所以我才要向你確認!」

  「你為甚麼要這麼做?」艾凡娜問。

  「當然是為了找出傷害姊姊的兇手!」薩拉尤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艾凡娜訝異地看著薩拉尤尼,彷彿是今天又重新認識她的樣子。

  「你想為拉克希米復仇?」

  「當然!她可是我唯一的姊姊,世上唯一會用真心關心我的人……即使是不成才、出身卑微的妹妹,她還是把我當成妹妹,而不是十車城的公主來關心,她是我唯一的姊姊啊!」薩拉尤尼情緒激動的說著。

  緩了緩,很快的平定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真情,又問:「難道那位火之法皇的教義中,禁止受害者的家屬向加害人討回公道嗎?」

  艾凡娜只道:「行惡之人該受到相對的懲罰。」

  也許薩拉尤尼不像謠傳中那樣糟糕,站在受害家屬的立場,就幫她一把是無所謂,但星狩那個人也許很令人討厭,卻不至於會是傷害拉克希米的兇手。

  艾凡娜心想,真兇早就被打回魔域深淵了,不過有時候,受害者家屬的情緒不是這麼容易接受的,就當做點好事,配合薩拉尤尼吧。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是要我描述他的模樣、形象,還是特徵?」

  薩拉尤尼搖頭說道:「不必透過你的嘴巴,我想直接看到那個人的長相。」

  艾凡娜皺起眉頭的說:「我可不會繪製人像。」

  「不是的。」這時,薩拉尤尼才介紹起跟她一同過來的人。「這位是我姨婆的養女,同時也是一位魔靈女,透過她的力量,可以顯現出你心裡所想的圖像。」

  艾凡娜懷疑的說:「有這種事?」

  魔靈女取出拳頭大小的水晶球,道:「請你在心中專心想著那個人的模樣……」

  「好的。」

  魔靈女將食指點上艾凡娜眉心,閉上雙眼暗念魔咒,魔力的波動隨著傳入艾凡娜腦中。

  法皇的牧師不安地扭動身軀,這種不自然的力量讓她感到不舒服。

  「請你專心……不要用神力來抗拒我的力量。」

  「好的……」艾凡娜依然不安,勉強開放心胸。

  漸漸的,水晶球裡浮現模糊的人影,也許因為艾凡娜還是本能的抵抗魔靈女的力量,水晶球裡的人影一直無法變得清晰。

  過了一會,魔靈女才張開眼睛,無奈的說:「她信仰的神祇,似乎特別會抗拒我的力量。薩拉尤尼,很抱歉,我還是未成熟的魔靈女,尚無法將她心中的影像引導出來。」

  薩拉尤尼看了看水晶球道:「這樣已經夠了,他不是那時頻繁進宮的魔法師……沒記錯的話,好像也是很厲害的傢伙。」

  魔靈女正要收回水晶球,低頭說道:「能讓薩拉尤尼有印象的魔法師,想必是能力出眾……啊!」

  看到水晶球中的人影,魔靈女發出動容的聲音。

  「怎麼,你認得他?」

  「認得……何止認得……」魔靈女的音調整個變了,在她的眼中似乎要噴出火焰,不過語氣卻又異常平靜的說:「薩拉尤尼,我改變主意了。如果他是嫌犯的話,我很樂意留在宮裡全力協助調查,要對付強大的魔法師,光靠城裡的士兵是不夠的,你會需要我的力量。」

  艾凡娜的疑問,一下子像豪雨後的溪流那般地高漲,她小心地問道:「你認為星狩有可能是元兇?」

  「星狩……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沒甚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太好了,有你的協助,我等於多了百人之力。」

  相較於薩拉尤尼的高興,艾凡娜陷入疑惑的深淵中,魔靈女的語調太過冰冷了,她的心有如凍結了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艾凡娜不由得動搖了——星狩難不成曾對魔靈女做過甚麼事?

  ※※※

  古柯獨自待在十車城的小酒館。

  他選這家酒館是有原因的,這裡是人員出入較複雜的地方,是十車城東區讓外地商旅可以進出、做買賣的商業特區中的一家小店。

  他現在雖然是獨飲,可是酒杯卻有兩隻,在小桌的對面也放了一副餐具。

  古柯正在等人,不過那位朋友似乎是遲到了。

  無聊的古柯已經吃完一碟小菜,當他正要請侍者拿走空盤、再添上新的菜色時,這間小店卻突然變得安靜無聲。

  幾乎所有人都望向門口。

  一位身著魔法袍的中年男子,進入店裡。

  由在這用餐之人的反應,就可以看出十車城對魔法師的態度。

  這裡是仰賴克利希那加持才能存在的城市,靠著神力建立起來的城市,能對魔法師有多和善的態度?不信任與懼怕魔法師的心情,早已深植十車城居民的內心。

  雖然十車王下達御令要成立魔法公廨,近來在幽幻的邀約下,有較多的魔法師公然進出十車城,可是尋常百姓對魔法師的態度,不會因為城主的一紙命令,就立刻改觀。

  他們還是擔心克利希那,因為魔法師的出入,而降下災禍,也畏懼魔法師那種不自然的危險力量。

  沒有因為疑懼而加害魔法師,全因十車王的命令,可是城民們也只是在容忍魔法師的存在而已。

  這名魔法師走向古柯,古柯也皺起眉額。

  魔法師坐到位置上,主動地為自己添酒,道:「好久不見了……想不到你還在這塵世上打滾。」

  古柯卻抱怨道:「你非得穿得這麼顯眼嗎?」

  「怎麼,有甚麼不對嗎?我方才先去見了幽幻,穿這身衣物進到魔法公廨,有甚麼好奇怪的!畢竟我是藉著要代老師與十車城搭上線,才來這裡的。」

  古柯歎了口氣,暗道:這傢伙少根筋的毛病還是沒變。這身衣服,等於是通告全城的人「請注意我」,那麼我特意選在這種地方見面,還有甚麼功用?

  「算了……」古柯又歎了口氣。

  「你很過分耶!我特別來見你,結果你卻是這種態度。」

  「不……」古柯無奈地說:「我當然很高興能再次與你見面。」

  「這還差不多。老朋友,你這幾年都躲在哪?當我見到你留下的暗記時,還真的嚇了一大跳呢!」

  古柯輕描淡寫地簡略說了些他的遭遇,然後問道:「你呢?還是在他的門下學習?」

  「是啊。」

  古柯搖頭說道:「還真不怕死。」

  魔法師苦笑道:「沒辦法,誰叫我的能力差。不過,也許是這樣,我才能繼續研究我喜歡的魔法。」

  「那麼我直接問了,在他的門下,有位叫星狩的魔法師吧?」

  「現任的首席,就像歷任的首席,都是極為優秀的人才。」

  「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古柯又問。

  「你跟他有瓜葛……算了,我就不過問這種複雜的事情了。」

  接下來,魔法師說了他對星狩的感想,大體上貶多於褒,事實上,能當上奧森門下首席的人物,哪個不是沾滿血腥、令人生畏?而且討厭趾高氣揚的首席,是奧森門下第十一層樓的那些資深弟子的通病。

  不過魔法師最後又補充道:「那傢伙對自己的弟弟,倒是愛護得無微不至,很難想像在老師門下,還能有這種深厚的兄弟情誼。像他這種帶著龐大包袱的人,能坐上首席的位置,根本是奇跡。

  「再偷偷的告訴你,他與老師之間的關係,簡直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不過……他那位弟弟還真是討人喜歡的孩子。」

  「我明白了,謝謝你,康丁,真的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

  「小事啦,何必言謝!」康丁.梅吉有點不理解古柯的態度。他哪知道,古柯因為這席話的影響,做出了關係他與星狩生命及未來的重要決定。

  (請繼續期待《魔域森林》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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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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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一 名詞解釋

  死魂界:無特別信仰的亡靈的去處,為一死寂的世界,傳說中是由西米爾所創。

  厄努斯:暴力與破壞的紛爭製造者,據說是半獸人的創造者。他告誡信徒,世上的東西都屬於他的信徒,只要用力量就可以取走一切;要求信徒要壯大自己、聚眾以暴寡,強者有資格欺凌弱小。

  游靈界:平行界域之一的游靈界,屬異空間,是許多靈魂的安身之所。留在這邊的靈魂,多半是學者與魔法師,它們會默默地觀察物質界,或是專心繼續生前的研究,這些累積智識的靈魂,是部分魔法師與牧師的顧問兼諮詢者。

  術士:這邊的術士,是指天生擁有法術能力的人。術士施法,靠的是直覺與天生能力,術士的能力無法經過訓練而增強,也無法透過學習得到新的法術能力,但是可以學習控制天生能力,並引出潛在的能力。

  雙子戰爭:發生在耶佛大陸外一座巨大島嶼的戰爭,系因阿堤絲與阿密絲這對雙胞胎戰神的信徒,因信仰問題而引起的大戰。

  代行者:神祇在地上的代表。成為代行者的人,會被賦予非常強大的神力,同時有引領信徒的責任。諸神會在人間選定代行者,通常是人們的信仰出現問題,還是有巨大災難要發生時,因此代行者的出現反而是一種警訊。

  附錄二 異界召喚

  召喚術中最受重視的法術,就是生物的召喚,而召喚來的,多半是異空間與異世界的生物。

  異空間的召喚,包括亡靈(處於游靈界的靈魂)的召喚、元素生物的召喚,系以強制力或邀請的方式,請來異空間的生物。

  邀請是基於交情、恩惠與約定,被邀請來的生物在完成交付的工作,就會自行離去。

  這種召喚方式最為安全,不過受召喚者不一定會回應法術的召喚,而且交情不夠深、或受召喚生物認為自己已經做了夠多,便會自行離去,算是很不安定的召喚法術。能不能留住召喚生物,就要靠召喚者的魅力與口才。

  以強制力召喚來的異空間生物,必須用強大的精神力控制,若無法有效控制,召喚生物很可能會惹惱被召喚來的生物,轉而攻擊召喚主。

  以元素生物為例,當它們被叫來物質界時,會努力脫離魔法師的控制,若是魔法的能力不足,它們很可能一下子就脫離控制;運氣好的話,元素生物會馬上回到所屬的空間,但是空間的通道,往往會因魔法的能力不足而關閉,脫離控制的元素生物,將會暴怒地攻擊將它滯留在人間的召喚主。

  至於異世界的召喚,多半是召喚下層界的生物,又以深淵魔域的生物(惡魔)為最大宗。

  由於世界的不同,當異世界的生物來到人間,會以人間的物質重新構成新的軀體。當他們在人間被殺死,精神無法續存人間時,身體就會崩潰而消失。

  被召喚的生物不會死亡,但會受精神上的打擊,同時因為在人間對應的身軀已經損壞,所以在短期間無法再被召喚,這種狀況被稱為「放送」。

  魔力強大的生物只要沒被「放送」,只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重新被召喚,就能重得完好的新身軀,不過組成分子將更不穩定,力量將會打折扣,同時更容易受傷害。

  異世界的召喚,與異空間的召喚不同,無法以強制力召喚,必須定下條件、約定與召喚目標。

  召喚的目標很多,款待願意接受召喚的生物,也可以在知道對方真名的情況下,召喚特定目標。

  在訂定契約時可以先設好條件,不過這種方式很難召喚到力量強大的生物,除非許下非常優厚的條件,多半是先與目標建立溝通管道,談好條件,再定下完整的契約。

  另外,在召喚異空間的生物時,為了確保安全,法師會再定下召喚的法則,要求召喚生物服從;一旦召喚生物違反法則,將會被強制驅回。

  異世界的召喚是以約定為基礎,因此契約終結時,召喚生物將無條件返回。

  因此契約的訂定是種高明的交涉藝術,負責任的魔法師,會非常謹慎地確認契約的每個字,以防召喚生物鑽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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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惡魔交易

第一章 交錯的命運之三

  「我說不准進去,就是不准進去,狩哥正在忙,嚴禁任何人打擾!你要是想進去的話,就請踩過我的屍體!」

  「你這個笨蛋加三級的黃毛丫頭,別太過分了!也不想想自己是誰,竟敢阻擋我!」

  「我是誰這種事哪需要想,我就是蕾米啊,你記性很差耶。」蕾米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碰到口才伶俐、聰明慧黠的人難免會被駁倒,可是遇到有理講不清的傻瓜,卻會令人為之氣結。

  這名見習法師寧願擋在門口的是狡詐之徒,也不願意碰到這種令人頭疼的人物。

  「你再不放行的話,我真的要動手了!」眼見無法溝通,見習法師決定要用武力來威脅。

  哪知蕾米年紀雖小,也不會用魔法,可是卻對星狩的請托完全不打折扣。

  她雙腳蹲低,手放虛掌,做出準備應戰的姿勢,臉上的神情有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那種決心。

  見習法師只是純粹想威脅而已,就算他的膽子再大,也不敢真的對蕾米動手。

  要知道,蕾米可是首席的直屬人員,如果真的動手傷人,就算有千百個理由,也無法向星狩交代。

  除非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將她解決,否則傷了她半根毫毛,就得要面對首席的怒氣……這可不是「死」就能了結的。

  眼見來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見習法師變臉的能力令人歎為觀止,前一秒還是怒眉橫生,下一秒就變成了笑臉迎人。

  「蕾米小妹妹……別這樣,讓我進去嘛。我絕對不會打擾首席的,一個小小的問題,以首席的睿智,只要五秒鐘就能解決,就讓我過去吧……」

  「不行!絕對不行!」蕾米非常堅持,她那靈動的雙眼眨了眨,然後自作聰明地說:「既然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何必要狩哥去解決,你自己搞定不就得了。」

  要是能自己搞定,那何必要來這裡?

  在見習法師的眼中,蕾米是個吃閒飯的人。她在奧森大師的巫師之塔,根本是毫無貢獻的廢物——至少,見習法師以他自己的觀點來看,是這樣子沒錯。

  這個屁股青青的小鬼,邏緝思考的能力太差,記憶力平庸,完全不是學魔法的料子。只不過因為星狩把她撿了回來,她就靠著首席法師的惡勢力,在這裡當個不事生產的食客。

  見習法師不把她當一回事,只不過,打狗也要看主人。

  蕾米的飼主,可是在這塔中權力與地位僅次於奧森大師的星狩。

  「弄這個人回來,到底有甚麼用?」

  見習法師實在不明白,他心想:「難道,首席只是純粹想養只寵物而已?」

  見習法師一時興起的想法,竟意外地命中了星狩當初撿蕾米回來的初衷。

  三年前,星狩出外辦事時,遇上了當時在耶佛大陸不時上演的滅村慘案。

  原本想要就近補給的星狩,發現村子已經成了廢墟,卻還是進入了村莊。

  雖然村子已經被毀,不過,總會留下甚麼可以用的東西。至少村子掘的井,可以讓他把水袋裝滿。

  而在路經村子北方的水井時,星狩恰好看到了蕾米。

  只見一個孤伶伶的小孩子,正在兩眼無神的造墳,滿地一片近百座土墳,沒有墓碑,只有墳起的土丘。

  那時星狩走過去問道:「這些都是你弄的嗎?小朋友。」

  手細得像樹枝的小孩搖搖頭,道:「不是我,小米只有幫一點點忙,是哥哥弄的……哥哥說,至少要讓叔叔、伯伯還有阿姨們,能好好地睡覺。」

  「那你的哥哥呢?」

  「他累了……就躺下了。」指著只剩臉沒被土覆蓋的屍體,蕾米毫無生氣地說著。語氣中沒有傷心的感情,甚至可以說,已經是毫無感情可言。

  這時的蕾米,也許只有身體還在運作,一顆心早隨著土中的親友而去。

  蕾米吃力地又鏟下一壞土,人就隨著灑下的泥土一同倒下。

  原本星狩並沒甚麼興致當個慈善家,更沒興趣救人。

  不過,人就倒在他旁邊,放著不管也不大好,於是,他拿出剩下不多的糧食,和了水,用魔法加熱成糊狀,再灌入蕾米的口中。

  人是救活了,但星狩卻覺得很麻煩。

  這時的星狩才剛當上首席不久,星熙的身體狀況又日益惡化。

  他既要忙著鞏固自身的勢力,建立新任首席的權威,還要照顧弟弟,忙都忙不過來了,哪還有餘力再理會一名孤兒的死活?

  醒來的蕾米沒說話,也沒請求星狩收留他,可是那對楚楚可憐的雙眼,卻不曾離開過星狩,感覺上就像只可憐的小狗,那眼神就像深怕被人丟棄似的,無助的模樣令人憐愛。

  「想活下去,就跟我來吧。」星狩只留下這句話,就以他平常走路的速度離開村莊。

  就這樣,蕾米吃力地跟上來了,一路跟著星狩回到了巫師之塔。

  星狩的速度也許沒放慢,不過,他休息的時間卻拉長了,不然以一個身體虛弱的小孩子,怎麼可能跟得上?

  在野外的最後一個晚上,兩人還是沒有交談。星狩把食物弄好後就分給蕾米,他默默地接過,機械式的進食,像個人偶般的補充能量。

  帶著蕾米走了幾天的星狩認真地考慮著,自己該怎麼處置這名小孩。

  若是他有天分,可以拜入奧森門下學習,可是星狩寧可他沒天分,因為當奧森的學生,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可是,也不能把他丟到僕役群裡。為奧森大師打理雜物、種植生產的,可都是狗頭人、地精這些充當實驗魔法材料的奴隸,把一個小孩派給奧森大師當僕役,分明是將人推往地獄。

  不如把他交給星熙,星狩心想。熙弟的身體狀況不佳,近來也因種種情事而心情鬱悶,幫他找個伴,就以助手的身份,讓這個小鬼留在熙弟身邊,讓他擔起照顧小鬼頭的工作。

  也許,就像養寵物一樣,有個伴或許能讓人身心放鬆,使弟弟的身體狀況轉好。

  不過……轉眼又瞧,一個髒兮兮的小鬼,既不開朗、又不可愛,活像個癩皮狗似的,這樣的小傢伙,真的能對熙弟有所幫助嗎?

  星狩不由得歎了口氣,自己真是撿回了一個麻煩啊。

  魔法的波動引動星狩的心房,警戒結界傳回訊息,原本帶著蕾米的路途上都算平靜,最後,在接近巫師之塔的山區,還是免不了魔物的襲擾。

  「你待在這兒別動。」星狩決定先予以痛擊,帶著一個虛弱的小鬼頭,並不適合跟人戰鬥,只好主動迎敵、自行選定戰場,讓這個死氣沉沉的小鬼遠離危險。

  星狩施了個飄浮術,如鬼魅般地離開營地,無聲無息地靠近妄想發動襲擊的魔物。

  粗手粗腳的十幾隻半獸人,還自以為找到了肥羊,豈知是碰上死神。

  轟聲巨響,烈火焚燒,爆炸的火球,為這些可悲的半獸人開啟了通往地獄的門。

  然後魔法飛彈、閃電連番來襲,半獸人們連攻擊的人的臉都沒見到,就已經死傷過半,剩下的半獸人無心戰鬥,只能哭天叫地的四處逃竄。

  星狩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他本來就無意與半獸人正面衝突,可是,卻有兩隻半獸人往營地那兒跑去。

  以法術連鎖放出魔法飛彈,三枚魔彈打中了一隻半獸人,將它擊倒,另外三枚卻打在了樹幹上,讓另一隻半獸人得以繼續向前。

  「糟糕!」星狩急忙追趕。

  半獸人看起來雖然醜陋、兇惡,但本事不大,膽子也跟他碰到的對手強度成反比。

  碰上弱小的敵人,半獸人可以像個無情的屠夫,甚麼可怕、殘忍的事都做得出來,不過一遇上強大的敵人,逃起命來可是比風還快。

  「該死,來不及了嗎?」趕回營地的星狩咒罵著。

  半獸人站在營火前,而瘦弱的小孩則坐在地上顫抖著,他的雙手握著木棒,木棒前端的分叉處,沾滿了半獸人粘答答的鮮血。

  看來,是小朋友正好用木棒的尖刺,打中了半獸人的致命部位。

  「幹得很不錯。」星狩誇了一句,將人了扶起來。

  「我……牠……死了?」幼小的心靈似乎還處於震撼之中。

  「沒錯,所以沒事啦。」星狩很輕鬆地說著,他早已忘記自己第一次殺生時心中的震撼,不過,那時也沒空讓他感到震撼,因為奧森大師的訓練,根本沒有機會讓他感受衝擊,永遠有新的苦難在向星狩招手。

  「血腥的味道,會招來噬血與食屍的魔物,我們應該趕快換地方紮營,走了……怎麼了?」

  雖然小朋友的小手捉住了星狩的衣角,但雙腳卻像樹根一樣深植於地。

  星狩皺起眉頭,他可不希望再將整個晚上都耗在無意義的戰鬥上。

  「怎麼了?小、小米。」要叫這個小鬼時,星狩才想到,自己還沒問他叫甚麼名字,雖然想到他曾自稱為小米,不過,這應該只是個暱稱或小名。

  「哇!嗚……好可怕……好可怕喔……」蕾米撲到星狩身上開始大哭。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星狩的法師袍當手帕在抹,才一會兒功夫,星狩的衣服就全花了,這個髒到不行的小鬼,臉上的顏色,也全都轉到了法師袍上頭。

  星狩本來是要將他推開罵一頓的,還好他沒罵,因為這時蕾米正用哭泣,來排解心中的一切死結與悲慟。

  這個小鬼原來還會撒嬌,那麼熙弟照顧起來,應該會比較有成就感,這樣對他也會更有幫助。這麼一想,星狩才沒有說甚麼。

  「乖,沒事了。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星狩笨拙地安慰著弱小的孩童,手在他的背後輕拍,卻發現這小鬼的骨架好瘦小,一個巴掌拍下去,連肉都摸不到。

  「好了、好了,這裡不能再待了……我抱你好了。」

  星狩不等回應,就用公主式的抱法將人抱了起來,這個動作星狩得心應手,更知道怎麼做,才能讓懷中之人感到舒適與溫暖。畢竟他經驗豐富,拿抱弟弟三成的技術與心情,就足以讓懷中的蕾米感到十分安心。

  星狩大概不知道,這個帶蕾米離開危險地方的舉動,讓她對星狩一輩子都死心塌地。

  不過,蕾米也不會知道,星狩將人抱起來就後悔了,因為那時的蕾米一身骯髒,實在是臭得可以。

  回到巫師之塔後,星狩將人交給星熙照顧。

  就如他所預料的,星熙因為多了一個伴而變得開朗許多,身體也比較健朗了。

  不過,星狩也有弄錯的地方。他本來要丟個弟弟給星熙照顧,讓他轉移注意力,結果卻弄來了一個妹妹。

  這也不能怪星狩。因為那時的蕾米年紀還小,又是皮包骨、活像垃圾堆挖出來的小鬼,星狩直覺反應就認定對方是個小男孩了,哪會想到居然是個小姑娘。

  到現在星狩還無法忘記,星熙先把人帶去「清理」,然後像是逃命般地奔出。

  星熙漲紅臉,語無倫次地說:「那、個、他,不對,是她……女孩……我……呃、洗澡、不方便……」

  這大概是星熙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那麼激動吧。

  不管女孩也好,男孩也好,看到弟弟用心地幫蕾米規畫房間,總是讓他有件事情可以做,有人可以聊天,自己不在的時候,也有人需要他的保護,這可以讓他變得更有活力、更加堅強而且成熟。

  這樣,把蕾米撿回來的目的,就算達成了。

  一直到現在,蕾米依舊是星狩無條件的支持者。在巫師之塔中,她只聽星狩的話,參考星熙的建議,至於其他人的看法,她根本懶得理。

  難得這回星狩交付她一件重要的事情,蕾米自然是將之奉為聖旨、神諭一般,絕對不讓人通過,以免打擾到星狩。

  見習法師眼見蕾米軟硬皆拒,不由得心頭火起。

  要不是看在她是星狩的「寵物」上,他早就用魔法將她解決掉了,哪還會在這跟她耗。

  其實,見習法師也不是非要馬上向星狩請益,只不過因為被一個「廢物」阻擋,才非要想辦法通過。

  「……這樣吧,可愛的小姑娘,我那裡有上個月才由古迷達港運來的蜜餞,很好吃喔。妳放我通行,我就把那包零食送妳。」見習法師改用最終絕招││「賄賂」。

  「蜜餞!」聽到了這個辭,蕾米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奧森大師這裡很少有點心、零食之類的東西,雖然吃得不差,不過魔法師們注重的是吃得飽、吃得健康。

  成天埋首於魔法研究和勾心鬥角上的人,在休閒食品上,自然就不大注重了。

  「酸酸甜甜的,是紅色的山櫻桃喔。」

  蕾米嚥了一下口水,鋼鐵般的意志彷彿開始崩潰了。

  「好吃的蜜餞,只要讓我過去,就是你的了喔。」見習法師的話,彷彿迷惑人心的惡魔耳語一般。

  「嗚……」年輕的小姑娘陷入了天人交戰。

  見習法師揚起得意的嘴角,然而,他錯估了蕾米的決心,還有她那不講外交藝術的思考方式。

  「我懂了。」蕾米像是下了決定般的發表宣言。

  「你終於要讓我通過了嗎?」

  蕾米搖搖頭。

  「你難道不想吃那甜美、可口的蜜餞?」

  蕾米再度搖頭。

  「那麼?」見習法師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蕾米很得意地說:「想現在到裡頭見狩哥,不、可、能,不過……你還是乖乖的把蜜餞交出來,不然……」

  「你想怎樣?」

  蕾米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說道:「不然我就去告狀!將你想強行通過、不聽『首席法師』命令的事情告訴狩哥。唉,我雖然不喜歡變成告密者,可是,為了好吃的蜜餞,只好勉強為之。你不會想讓我變成那種討厭的傢伙吧?」

  見習法師露出了慌張的神色,他根本沒想到這個沒長大腦的臭丫頭會來這招。

  不,在他的眼中,耍心機這種複雜的藝術,根本不是蕾米這種白癡所能理解的事情。

  別說要見習法師拋棄自尊地向這個笨女孩投降,就算他想,也拿不出那些他說的零食。

  到底他還只是個見習法師,怎麼可能到古迷達港去辦貨?

  「可惡!」見習法師一再受挫,噁心一起,再也不管蕾米有誰罩著,念起咒語,打算強行通過。

  「火焰,聽從我的意志……」

  火焰矢的咒語念到一半,蕾米驚覺不妙,立即展開衝刺,要搶在咒語完成之前將人擊倒。

  「……火焰化為制裁的刀刃,燒盡一切!」

  蕾米慢了一步,火焰矢打在她身上,紅光烈焰閃爍而逝。

  「甚麼?」見習法師驚呼一聲。

  火焰矢像是打入水池之中一般,立即熄滅。

  「該死!魔力聽我意志,凝聚吧,為我阻擋一切!」見習法師急忙施用魔法護盾,魔法能量迅速地在他身前凝結成一面盾牌。

  就在魔法護盾即將成形之際,蕾米的速度在一瞬間暴增數倍,身體如同炮彈般射出,直拳崩解而出,尚未凝聚好的魔盾立即被打散,餘力未減地打中了見習法師。

  可憐的見習法師被他看輕的人擊垮,身子彈到牆壁又撞了回來,整個人跌個狗吃屎,隨即暈了過去。

  蕾米眨眨眼,似乎對自己的表現感到不可思議的樣子。

  「好耶!那個半精靈教的東西,還真的有用!下次要是有人敢找狩哥麻煩,我就用拳頭把人打成狗頭!」女孩高聲歡呼,興奮得不得了。

  「蕾米,你有見到狩哥嗎?咦!這個是……」

  此時星熙出現了,當他見到了地上的見習法師,不由得大吃一驚。

  「是小哥啊,要見狩哥的話,有點麻煩喔,他現在正在裡頭做實驗,好像是在緊要關頭,所以不要任何人打擾他,我正在為狩哥看門呢,即使是熙小哥,我也不能放行喔。」蕾米很驕傲地說明了她現在的任務。

  星熙指著口吐白沫的見習法師問道:「那……這個是……」

  「他呀……想要強行通過,我就把人打昏了,我很厲害吧?」蕾米更加得意地說。

  「嗯,蕾米做得不錯喔。」星熙誇了她一句。

  「當然啦!」被讚美的蕾米簡直要樂暈了。

  雖然如此,但星熙的臉上,卻浮現出了淡淡的愁意。

  把這個愛記仇的見習法師打暈,將來麻煩可不少,況且,這次能將他打倒,應該只是碰運氣;蕾米在其他人眼中,到底是個毫無戰鬥能力的吉祥物,因此在對付她時,不大可能會全力以赴。

  星熙又見到蕾米胸前的吸霓妖護符,已經變成了紅色,代表著魔法護符已經吸收魔法,暫時失去了作用,要是再有人要硬闖找麻煩,蕾米必然無法再有一次的幸運。

  星熙取出狗笛,連吹了三個音,笛子震動著,發出了人類無法聽聞的音波。

  沒一會兒,三隻狗頭人不停地吐舌,喘噓噓地跑了過來。

  「大人,請問您需要甚麼服務嗎?汪。」

  星熙指著地上的見習法師,說道:「你們兩個,將他送回房間休息。小心點,別把人弄傷了。」

  「是的,大人。」

  星熙覺得不放心,又交代了一聲:「我會告訴他,是誰送他回去的。」

  「汪,是的,大人。」

  兩隻狗頭人躡手躡腳地一人抓手、一人抬腳,將見習法師抬起來,就要送走。

  然而沒走幾步,到了轉角,這兩隻狗頭人,就不小心讓昏迷的法師撞到了牆角。

  星熙搖搖頭,歎了口氣暗中祈禱,希望被運送的見習法師回房後,別增加太多傷口才好。

  剩下的一隻狗頭人,緊張地看著星熙。

  雖然說星熙待巫師之塔的僕役不錯,可是在絕大多數的法師(從學徒到資深),都將狗頭人當成消耗品,沒事就會拿它們當練習魔法的活靶子,被叫來的人,有一半的機會成為屍體,而現在,只剩下它一個沒有被指定任務,也難怪它要擔心。

  「你到廚房拿點餅乾,還有檸檬涼水過來。」

  「餅乾、檸檬水!」蕾米雙眼發光。

  「大人……這個……」

  「放心,我會給你寫張條子好辦事。」

  星熙取出紙筆,一面寫上要的東西,一面說道:「蕾米一個人在這裡守門,想必很無聊,就讓我在這裡陪你好了。」

  「嗯、嗯。」女孩高興得直點頭,卻不知是因為有人作陪,還是為了有好東西吃在高興。

  「蕾米這麼辛苦的幫狩哥的忙,當然要給點獎勵啦。」

  「小哥人最好了!」蕾米笑得好甜蜜。

  星熙覺得自己有義務要守護這個甜蜜的笑容,就像星狩努力地守護著星熙的安全與善良,星熙也同樣努力地讓蕾米保有純真的甜美笑容,為了別再讓她與其他的法師起衝突,星熙決定在這裡陪她。

  「不過,狩哥到底在裡頭做甚麼實驗呢?」

  「不知道!不過狩哥交代的事,蕾米會努力完成,絕不讓人逾越半步。」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二章 交錯的命運之四

  巫師之塔的十三樓。

  這裡平時如果沒有塔主的旨意,絕對不能跨入半步,但今天卻有兩位不速之客。

  蝶凰與星狩未經老師的同意,就入侵了奧森大師的私人地盤。

  在同一個時間,十一層樓才發生某位見習法師因為要面見星狩,而慘遭蕾米擊倒的慘案,然而被守護的人,並不在房間內,卻正與身材火辣的次席法師蝶凰,一起溜進了奧森大師的私人空間。

  請蕾米守門,原本就是個騙局,這是星狩設下的一個幌子,讓人以為他在實驗室裡不見客。

  因為蕾米在其他人的眼中,是個不懂得說謊的人,耿直而習慣做單線式思考的蕾米要是說謊,大概沒人會看不出來。

  所以,當蕾米強調星狩正在進行重要的實驗而謝絕見客時,那麼就一定是真的。

  而星狩也考慮過有人闖入的狀況││要是有人溜進去,裡頭沒人,他對蕾米撒的謊,不就不攻自破了?不過這也無所謂,因為星狩的計謀是多重性的。

  他早在實驗室裡設下警戒結界,只要有人踏入,他馬上可以用巫師之眼查看,並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控告闖入者輕忽首席的命令,並指出這是個試驗,要看有沒有人會無視他的命令打擾他,然後拿闖入的人開刀,讓奧森門下的學生,將話題放在星狩的計謀與立威上。

  如此一來,就沒人會去討論這段時間內他的真正行蹤。

  奧森大師的書房對星狩而言,算是個滿陌生的地方。他雖貴為門下首席法師,不過奧森大師多半在會見室裡會見門人,因此,他來到奧森大師的書房,也不過才寥寥數次。

  星狩非常討厭奧森大師,別人希望能獲得老師的特別召見,將進到老師的書房當成一種榮耀,然而對星狩而言,與奧森大師獨處則是一種折磨,一股想要將他的脖子扭斷的衝動,往往會無限制地膨脹起來。

  星狩一方面很慶幸,自己對奧森大師保有這種激烈的厭惡之情,並沒被他的虛偽與心靈法術給蒙蔽,另一方面卻也擔心自己會壓不下這股衝動,真的向奧森大師動起手來。

  畢竟,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可以向老師挑戰而死,可是不能枉死,留下弟弟獨自接受奧森大師無情的報復。是以星狩就算有機會來到這裡,也只想要快點離開,根本沒去注意書房內有甚麼特別的東西。

  還有,他找來了蝶凰。就像他與蝶凰有著逾越同窗友誼分際的男女關係,蝶凰也與老師有著逾越師生的肉體關係。

  這件事在奧森門下是個秘密,不過,星狩也因為將與奧森關係密切之人當成敵人,而特別注意老師與門下優秀弟子間的互動。

  蝶凰雖然將之隱藏得非常好,卻無法逃過星狩的觀察。這也是星狩要找蝶凰一同前往的原因。除了擔心會有心靈法術的陷阱外,有個識途老馬,才能夠事半功倍。

  不過,蝶凰參與這項行動,似乎答應得太過容易,讓星狩覺得頗有問題。

  這件事若有成果,就有機會大幅提升蝶凰的實力,可是風險也很大。

  原本星狩還打算用從亡靈騎士團那兒拿來的魔法書中的法術,當成額外的報酬,可是星狩連暗示的動作都還沒有做出,蝶凰就答應要與他一同潛入了。

  這實在是不像蝶凰平時那種步步為營、凡事要佔盡便宜的作風。

  星狩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蝶凰這只花蝴蝶,究竟在想些甚麼?因為進到老師這邊,很難不被發現,而在被發現後,會有甚麼後果,也實在是難以預料。

  星狩是無所謂,反正他與老師之間,只是表面上的和平,骨子裡雙方都在暗中策劃著,要找機會將對方幹掉,只不過星狩自知不是對手,而且又找不到機會。

  至於奧森大師,則還沒培養出足以取代星狩的接任人選,因此也還不打算將星狩處決。

  但若星狩有太過分的行為,奧森大師也絕不手軟,更不會覺得可惜,即使如此,星狩卻還是要冒險。

  若能找到治癒星熙的藥方,雖然打不過奧森大師,但要帶著弟弟躲躲逃逃的,倒還不成問題。星狩認為只要能保全弟弟,就算是流離失所,也比為奧森賣命強上百倍。

  蝶凰則不然,她還兼任奧森大師的情婦;說是情婦,其實,只不過是奧森大師偶爾用來消遣的人形玩具罷了。

  對奧森大師而言,魔法才是一切,施展強大法術獲得的快感,遠比在女性身上能獲得的來得更強烈,也更令人興奮。

  除去這層關係不談,蝶凰還是奧森大師的左右手,比起其他的弟子,蝶凰顯得更為重要,而奧森大師給她的好處也更多,對她也更為放縱。

  星狩看不出蝶凰有反叛老師的必要,即使是近來奧森大師已不再透露心靈法術的奧秘給蝶凰,但她在奧森門下心靈法術系權威的地位,卻依然不可動搖。

  而在奧森門下的權威,也就等於是耶佛大陸上的翹楚,與奧森大師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將來若是離開老師自立,也有說不盡的好處。

  但是,蝶凰卻輕易地隨著星狩冒險。星狩的直覺反應,是她另有盤算,這個女人不可能因為他邀請就欣然答應合作。而星狩在蝶凰眼中,也讀不出信賴與愛情的因子,即使他們之間有肉體關係,但卻不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

  簡單的說,蝶凰沒有必要為了星狩而葬送自己。而且在星狩拋出的誘餌還不夠香甜時,蝶凰就急著上鉤,這不是令人起疑嗎?

  不管怎樣,現在既然將蝶凰拉到了同一艘船上,不相信她也不行了。

  就算蝶凰的肚子中另有打算,還是得借重她的長才,只要她的暗盤別妨礙到星狩原有的目的,她想幹甚麼,星狩都不會在意。

  「我們到裡頭去吧,書房裡的書本,對我們用處並不大。」無論如何,書房到底是會讓學生進入的地方,以奧森大師謹慎的個性,應該不會將重要的物品放置於此才對。

  「嗯,踩著我的腳步前進,別踩到警戒魔法與陷阱了。」蝶凰帶著星狩走入奧森大師的房間內。

  裡頭比想像中的還要暗,奧森大師並沒在自己的寢室內設置永久性的照明法術,而且這個房間又沒有窗戶,無法將塔外的魔法光芒引入。

  「老師對自己很有信心,在自己的寢室內並沒有設置警戒的魔法……」蝶凰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至少就我所知,應該沒有才對。」

  這還是星狩第一次踏入這個房間。這裡雖然是奧森大師的寢室,但裡頭卻見不到床鋪,取而代之的是柔軟的地毯;在地上的虎皮躺椅非常顯眼,是從吊眉的大白虎身上扒下來的。

  除了這張虎皮外,有面牆上掛滿了奧森大師狩獵的成果,各種兇惡野獸、魔物們死不瞑目,只留下了一顆睜大眼睛的頭顱在這裡瞪著。

  還有一面牆上排滿了櫃子與書架,有許多強大而珍貴的魔法物品陳列其上。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支架橫在牆邊,那是給蝠魔休息用的地方。

  星狩可以想像一大群蝠魔掛在上頭,隨時等待奧森大師差遣的畫面。

  「既然來了,就好好地參觀一下。」星狩走到書架那邊,裝出了尋找法術書的模樣。

  星狩快速地瀏覽著,但卻沒有見到任何一本醫療的書,因此便失去了興趣。

  為了掩飾真正的目的,星狩裝模做樣地隨意拿起幾本,翻了幾頁,便道:「這個房間內的書本,對我們的用處似乎不大。十三樓的實際面積,應該比寢室、會見室、還有老師那間實驗室加起還大上許多,只是不知道密室的入口在哪……」

  星狩埋怨地說:「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時間找出密門。」

  「交給我吧,密門就在這間寢室內。」

  「你怎麼知道?」星狩說完話,便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

  蝶凰也走到書架旁,然後將其中的幾本書拉出了數分,道:「老師很有戒心,有其他人待在這裡時,絕對不會開啟密門,不過有一回,他以為我睡著了,才自己進入密室裡。

  「幸好,我沒有被好奇心所誘惑,直到他回到寢室前,我都裝成在熟睡的模樣。」

  蝶凰抽出幾本書後,轉向了另一面牆,在其兩尊標本前遲疑了。

  「真是糟糕,當時是背著老師,因此無法判定是哪尊標本才對。」

  星狩走了過來,看了看,便將頭長山羊角的魔物之角往下扳。

  「你別冒險,誰知道老師有沒有設下陷阱!」然而在蝶凰出聲的同時,牆卻打開了。

  「喔……你的運氣還真不錯。」

  星狩道:「這可不是靠運氣,這只魔物帶有魔法的波動,而且不是屬於它天生的魔力性質,一定是奧森那老頭在它上頭施了法。

  「而且,這座塔少有機械式的機關,想必是啟動了某種魔法裝置的魔力。」

  「原來如此,可是你能保證,不會是啟動了魔法陷阱的魔波動嗎?」蝶凰如此質疑道。

  「哈,這種事誰也不能保證,不冒險,又怎麼會有豐富的收穫呢?」

  「你說得沒錯,太過謹慎是我的優點,也是缺點。」

  蝶凰的自我檢討,星狩不予置評,不過,要是像她這種大膽妄為的人,還算是過分謹慎的話,那麼世上應該沒有甚麼人,可以被稱之為魯莽了。

  這間密室與奧森大師的寢室,又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密室裡頭十分明亮,每隔數米就有個裝飾性的火把,雖然火把上沒有點火,卻有著永久性的照明術在作用。比起火把搖曳的火光,魔法的光芒顯得更加明亮、穩定。

  一進到裡頭,星狩就知道自己挖到寶了。這裡的氣氛不同於寢室,空氣乾燥、清爽,感覺不到灰塵的存在,用來存放貴重的物品,再合適也不過了。

  走沒幾步,轉個彎,就到了一處長廊式的房間。長廊的中間,有個石製的屏風隔著,看不到後方。不過,光是前半部的擺設,就已經讓星狩看得目不暇給。

  每隔幾米就有一座魔法陣。魔法的光芒向上衝至屋頂,珍貴的物品則擺在裡頭。

  這是一種保存物品的魔法陣,在魔法陣的光芒裡是沒有重力、空氣的異空間。

  任何東西放到魔法陣裡頭,都可以保存上千年,只要魔法陣繼續運作,就算把蘋果丟進去,十年後也還是一樣的新鮮、可口。

  長廊中間是鋪上了紅地毯的走道,而魔法陣則對稱地置於兩側。

  長逾十米的距離裡,一共有六座魔法陣。前兩座放的是各種稀奇、珍貴的藥材,不知名的花朵、果實,還有已經調配好的藥劑,飄浮在半空中。

  星狩雖然見識廣博,但卻也只識得其中的幾成。

  再向前走,左邊是些古書、卷軸,右側放置的則是戒子、護符、法器之類的物品,而其中還有許多,是帶著神力的物品。在魔法陣的作用下,魔法物品特有的魔力波動被阻絕了,可是上頭的符文、神文,還是透露出了物品的功用。

  「這是維吉斯的翠玉!」蝶凰驚呼了一聲,伸手就想去拿取。

  「啪!」星狩像是教訓小孩一般,用力地拍打著蝶凰白晰的手背,「你想幹甚麼!別亂動,這魔法陣是碰不得的!」

  「怎麼,不能拿嗎?那麼光看這些寶物,又有甚麼用!」

  「你還真的想要偷走老師的東西嗎?這種魔法陣,可是連接異空間的魔法陣,你伸手過去,很可能會打破空間的平衡,人要是被吸進去,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蝶凰很捨不得那個翠玉。

  「就算你有辦法拿到手,老師肯定會在那東西上面加上魔法印記,是誰拿走的,絕對不可能隱瞞得住,而且擾動魔法陣,你不怕會驚動守衛?」

  蝶凰很不甘願地說:「你說得沒錯,是我的不對。」

  再往前走,只見魔法陣上頭飄著的,是許多魔法書。

  「可惡,竟然用這種辦法來保謢魔法書,那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星狩這回也發出了不甘願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星狩又問。

  這時蝶凰正拿著書寫板不停地抄寫,她道:「這些魔法陣就值得我好好研究了。六個魔法陣雖然看似相同,卻又有些差異,我想,應該是在防護措施上有所不同。

  「雖然能溜進來的時間不多,但也夠我抄下這些魔法陣了,就算無法找到破解的法門,若能學起來也很有用。」

  星狩笑道:「你還真有心,那就勞煩你了。」

  星狩繞過屏風,卻見到了祭壇,不由得問道:「這個是……」

  這祭壇給人的感覺相當不好,星狩感受到了殺戮的氣息,空氣中雖然沒有血腥味,但中央的石床卻有褐色的斑紋,那是鮮血流過、滲入石材的痕跡。

  魔法師多半不信仰特定的神祇,部分善良的法師還有精靈,會信奉「辛格隆.愛爾芙」,而一般的法師,則會追隨知識與書寫記錄之神「圖特」。

  布畏的戰爭女神阿堤絲的教團,也有魔法師的存在,這名鼓吹信眾積極爭取權勢的神祇,不時會給予侍奉她的法師指引。至於專研死靈法術的魔法師,多少會跟西米爾打交道。

  然而這祭壇上的神像,都不是上述的那些神祇。

  浮雕刻劃出來的女神相當艷麗,神情高傲、帶有危險的氣息,目光並不友善,那樣的眼神,就有如盯著青蛙的蛇一般。

  女神的穿著非常大膽,上半身不著寸縷,掛著用手掌串成的頸圈,巧妙地遮住了右胸的重點部位,腰間掛有頭顱串成的腰帶,而裙子僅能勉強地遮住雙臀。

  然而,在看著女神的時候,心中卻並不會升起半分慾念,她的樣子雖然艷麗無比,卻給人更多可怕的感覺,令人望而生畏。

  女神像是有三對手臂,一對手臂拈指不持物品,一指天、一指地。另外有隻手臂,持著半月形的大鐮刀,相對應的手上則拿著鎖鏈。至於剩下的一對手臂,星狩特意地靠過去,才看清楚她拿的是甚麼。

  心臟!還有頭顱!

  星狩絕對不是膽小之徒,可是在這尊神像之前,他卻感到畏懼了。

  「人壞,連信仰的神也可怕!」罵了一句,星狩便退出了祭壇。

  「裡面還有些甚麼嗎?」蝶凰還在抄錄著魔法陣。

  「沒甚麼,你不會有興趣的。」星狩退出來之後,感到舒服多了。待在那裡,心臟跳得特別快,就好像有人要把它挖出來似的。

  星狩想到自己胸前的神印,那不就是祭壇上供奉的落奈的聖徽?想到這點,星狩就覺得非常不舒服,隱隱約約覺得不安,但卻又找不出原因。

  星狩搖了搖頭,又將注意力放在了最後的兩個魔法陣上。

  只見左右兩邊,各浮著十餘本魔法書,封面上的文字都很古老,書寫的風格差距性也很大,看得出是不同年代的魔法師所留下的著作。

  星狩各繞了一圈,並沒發現半本與醫療有關的書籍,然而其中一本金底燙上緋金火焰紋的書本,卻讓星狩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個火焰紋……」書本的封面上繪有火焰紋,而底部則是天秤。

  「難道,這是火焰法典……艾凡娜在尋找的東西?」星狩推算了一下,艾凡娜所描述的時間,正好是奧森大師離開良久的期間。

  每隔一陣子,奧森大師都有遠行,離開的時間往往長達月餘,若要說是去哪,那麼離開耶佛大陸的可能性,不就是最大的嗎?

  要說有誰敢硬闖法皇廳殺人越貨,在這世上有這種實力、又敢這麼做的人,奧森大師就是其中的一位。這本書若真的是法皇廳的珍寶,那麼的確是有資格放在這裡。

  「艾凡娜……哈,你的運氣真差。東西落到了奧森這只凶狐狸手上,你是沒機會拿回去了……」

  「哈啾!」

  「姊姊感冒了,要多穿衣服,喝熱開水喔!我幫姊姊倒熱開水過來。」拉克希米很主動地要為艾凡娜服務。

  「真是個好孩子。」古柯笑道。

  「是啊,待在拉克希米身邊,在不知不覺中,整顆心都覺得暖洋洋的呢。」艾凡娜道。

  「既然如此,你怎麼還會感冒呢?」

  「不,只是突然覺得鼻子癢癢的……會不會是家鄉的人在思念我?」

  古柯道:「艾凡娜,你是在想家了嗎?」

  艾凡娜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說不想是騙人的,不過……」

  「怎了?」

  艾凡娜有點無奈地說道:「我的家人,嗯,至少大多數的家人會想我,而法皇廳的一些同伴也令人懷念,不過,也有些人對於我出這趟任務,會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呵、呵、呵,這麼說來,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艾凡娜眨了眨眼,對古柯的說法似乎很感興趣。

  「要知道,不會遭人嫉妒,不會讓人感受到威脅的人,通常都是平庸的一群。

  「你會讓人想把你丟來這裡,就代表你的才能讓人感到害怕,你應該高興才對。你就把火焰法典找出來,帶回法皇廳讓人大吃一驚,叫那些人無話可說。」

  「唉……」艾凡娜歎了口氣,道:「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羅特小姐,您怎麼會如此喪氣?我相信法皇會引導我們完成任務的。」思沃德連忙幫她打氣。

  艾凡娜卻沮喪地說:「我也盡量這麼想,可是……我們在這待了許久,卻是毫無線索。拉克希米差不多可以交由宮廷的侍女去照顧了,可是,我卻又答應了薩拉尤尼,要幫她找出謀害拉克希米的犯人,短期之內,還要配合她那位朋友尋找疑犯,不能離開……我總覺得自己彷彿被困在了十車城。」

  「哈,不過,奧古都老弟卻是如魚得水呢。」古柯開玩笑地說著。

  「迦爾納真的那麼有天分嗎?」艾凡娜好奇地問道。

  思沃德道:「他的才能真的不負迦爾納這個名字。」

  「迦爾納這個名字?」

  古柯幫忙解釋道:「在克利希那的聖典中流傳的故事裡,迦爾納是位完美的戰士,思沃德給的這個評價很高喔。」

  「這麼說來,他想要在黑天祭中取勝,是很有希望了?」

  思沃德卻搖頭說道:「不,這還很難說。雖然有才能,可是時間有限,再加上缺少真正的打鬥經驗,在實戰中能發揮多少實力,還未可知。」

  女侍在這時走了過來,在艾凡娜耳邊說了幾句話。

  隨後,艾凡娜的臉上出現了複雜的神色,道:「就請她進來吧。」

  「是誰來訪?艾凡娜小姐好像覺得很麻煩的樣子。」

  艾凡娜歎了口氣,道:「是很麻煩,雖然不是討厭薩拉尤尼,可是跟她待在一起,就是……該怎麼說呢,是磁場不合嗎?」

  「哈!」古柯大笑道:「原來,你除了星狩之外,也有合不來的人。」

  艾凡娜嘟起了嘴道:「這一點都不好笑。」

  「姊姊、姊姊,我幫你準備好熱姜茶了喔,對小感冒特別有效喔!」拉克希米親自端著一壺熱茶過來,熱心的模樣看得人心暖暖的,不過,跟在她身後的宮廷女侍,則是一副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的模樣。

  艾凡娜連忙接過拉克希米的端盤,放在桌上,笑道:「謝謝,拉克希米做得很好喔。」

  「嗯。」拉克希米笑靨如花,接著又趴在桌上,盯著艾凡娜直瞧。

  「嗯……」艾凡娜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倒了杯熱騰騰的姜茶來喝。

  現在是夏末,天氣依然炎熱,喝這熱姜茶可不好受,不過,為了滿足拉克希米,她也只好喝下去了。

  「啊!姊姊也在這兒啊!」薩拉尤尼進來後,見到了拉克希米,臉上浮現出了沉重的神色。

  她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還不能接受拉克希米變成現在的樣子,總是避著拉克希米,似乎看到變成幼兒心智的姊姊,對她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

  「……羅特小姐,再麻煩你一下,我想再問問那時的情況……我們可以……」

  「好的。」心中雖然不大願意,艾凡娜還是答應了。

  不論是跟薩拉尤尼在一起,還是跟她請來的年輕魔靈女在一起,總是讓艾凡娜覺得不好應付,不過,幫人找出作惡之徒並加以懲罰,也是法皇的訓示,艾凡娜實在是無法拒絕。

  「咦?不要啦,姊姊,人家要妳陪我啦!」拉克希米當場撒嬌。

  薩拉尤尼的臉上,又出現了不忍的神情。

  古柯道:「拉克希米要乖喔,小姊姊要帶大姊姊去看藥師。你也希望大姊姊的感冒快點好起來吧,這樣子再過幾天,大姊姊才能帶你去玩水喔。」

  「真的嗎?沒騙人?」

  「當然。」

  「打勾勾!」

  「好,打勾勾。」

  薩拉尤尼將艾凡娜帶走了,拉克希米也就跟著回到了長公主的廳房。

  這時候,古柯才道:「那就是魔靈女啊?原來,十車王與魔靈女之間有所糾纏的謠傳,是真的。」

  思沃德卻道:「我不喜歡那名女子,似乎有股邪氣。」

  「你太多心了,魔靈女可不是甚麼邪惡的魔女,就像魔法師也是有好、有壞一樣,況且神的僕人中,也有專門玩弄權謀詭計的。」

  「不一樣,在她的眼中,似乎燃燒著仇恨之火,這樣的人很容易迷失在仇恨之中。」

  「放心,艾凡娜不會有事的,要是在薩拉尤尼的邀約下出事,十車王的立場可就難為了,就算是那位公主,也會明白保護客人的重要性。」

  「嗯。」看思沃德的神情,像是恨不得能跟在艾凡娜身旁保護她似的。

  「對了,你對拉克希米公主說要帶她去玩水,說這話沒問題嗎?

  古柯露出了狡獪的神色,道:「沒問題的,反正我又不必傷腦筋。」

  「十車王是不會答應讓公主離開王宮的!」

  「哈,最多就是失信,反正拉克希米鬧脾氣時,我也不在這兒。」

  「咦?可是拉克希米鬧起來,是很讓人頭痛的!你想逃避啊?」

  古柯眨眨眼,不懷好意地說:「我應該趕快利用時間,到肥油旅館那兒,幫你們打聽法典的下落,至於公主的小玩興,嘿,就麻煩你啦!替同伴達成誓言,也算是聖騎士的工作之吧!」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三章 惡魔交易之一

  當古柯再次回到十車城,已經是快兩個月後的事情了,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回來,他帶回了一個意外的客人——星狩。

  古柯到肥油旅館後,並沒探聽到任何有關火焰法典的消息,但他卻在打算返回十車城時,碰見了星狩。

  兩人相見,免不了寒暄一番,星狩不著痕跡地問起了艾凡娜,知道她人還待在十車城,便伴隨著古柯而來。

  星狩在入城之前,特別換下了法師袍。由於星狩不像古柯那樣有王璽的黑天符,並不能自由地進出王宮,再加上他也無意進入王宮,所以,就先在十車城東區的茶館裡落腳。

  星狩不喜歡十車城,他覺得十車城與奧森的巫師之塔,是很類似的地方。

  耶佛大陸的兩大城市,十車城與古迷達,都不是甚麼美好的地方,不過,真要比較的話,星狩還是比較喜歡古迷達港一點,至少那個港都很誠實,赤裸裸的呈現人性,伴隨著當地生存競爭的,是一連串的暗殺、搶奪還有不公平的買賣,既殘忍又真實。

  十車城則不然,這是一個粉飾太平的城市,雖然明明就是靠著吸取外圍平(貧)民的血汗而存在,卻又要打著保護者的身份,義正辭嚴地收取名為「稅金」的高額保護費。

  該城公開的表明,當地是受到克利希那庇佑、不歡迎魔法師的城市,但那些宮廷要人的鬥爭,卻會在暗中請來法師,為他們除去敵手;明明就是飽受魔物侵擾的城市,但城內卻總是粉飾出和樂、安詳,好一幅人間淨土的畫面。

  星狩認為,十車城就與奧森大師一樣,先靠著自身的魅力,引來為他賣命的愚者,然後再憑借吸取在下位者的鮮血而茁壯。

  然而奧森的門人,只要肯努力,再加上一點運氣(別在修業途中被同窗剷除),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成為能力卓越的魔法師,但十車城則不然,他們的人民想脫離悲慘的生活,簡直比登天還難,幾十萬的貧困人民,能進到城內成為公民的,每年不過區區數人。

  不過,星狩並不會同情這些可憐的百姓。

  他認為,弱者本來就會被強勢之人所欺凌,是他們自己不爭氣,所以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就算被壓搾,居然還被壓搾得甘之如飴,星狩不會同情這種人,只會鄙視。

  此時,茶館中進來了一名不像會來這裡的人。

  他的出現,令星狩感到好奇,他是一位身著破舊麻布衣的男孩。

  十車城東區雖然允許公民之外的人進出,但是要進來,可是有條件的:一是前來進行買賣,可以為十車城提供貨品、同時購回糧食的商家;二是像星狩這類別有專長,可以為十車城的貴族提供特別服務,或是想要加入十車城巡防軍的人。

  不論哪一種,要進到城內,都要繳一筆可觀的費用,而那筆費用,看來不是這名男孩負擔得起的。而這名男孩也彷彿有些不習慣,不停地東張西望,似乎有些坐立難安,像是進到了不屬於他該來的地方一樣,覺得十分難受。

  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等人。片刻過去,又出現了另一位讓星狩注目之人,而他的出現,讓星狩馬上搖頭,同時側身將臉轉向,不希望被他瞧見。

  這位金髮、俊美的半精靈,與這裡的人打成一片,走到哪兒都有人向他打招呼,而讓人驚奇的是,無論是認識他的,還是不認識他的人,幾乎都用羨慕或諂媚的眼神在看著他。

  星狩不與穆睿相會,並非是討厭他,相反的,跟他在一起,其實還滿有趣的,只不過有時也很麻煩;世上有種人,會給人帶來麻煩而不自覺,而穆睿就是這種人。

  當身上有事待辦時,星狩不想給自己增加無謂的麻煩,但如果是空閒的時間,星狩倒是很樂意見到穆睿,只是現在並不適合。

  穆睿真的很有辦法,才來到十車城沒多久,就已經成為非常受歡迎的人物。

  他進入茶館後,向那名粗麻衣的男孩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走向一名身著絹衣的貴族那兒,交談了幾句,然後就像變魔術般的,拿出了一袋珍貴的寶石。

  不過……星狩發現,那個裝寶石的袋子,不就是被奧森大師退貨的那個袋子嗎?

  星狩笑了,他這下子終於明白,備前為何老喊他騙徒了,原來,他還真的是個職業騙徒。那名貴族恐怕就是個冤大頭,看他好像很高興地與穆睿交易,用高額的代價買下了假造的寶石,星狩只覺得很爽快。

  交易完成後,穆睿才走向了男孩那兒。這回距離較近,星狩也能聽清楚他們的談話。

  「你真的只要一把稱手的武器?我對幫助過我的人不會吝嗇,閃亮的寶石不是更好?」

  男孩堅定地說:「寶石又填不飽肚子,我也用不著。請你遵守約定,我只想要一把精鋼打造的長劍。」

  穆睿從善如流的說:「年輕人,那是你不曉得寶石的珍貴才會這麼說,有了值錢的寶石,就能買到吃不完的食物,也可以買到上好的兵器,何必執意要把兵刃呢?」

  男孩毫不動搖地說:「寶石對我而言太過珍貴,我為先生提供的服務還沒那種價值。我現在需要的,只是能讓我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武器。

  「耀眼的寶石只會引來貪婪,覬覦之心會帶來無妄的災難,況且火之法皇的教訓,是以合理的付出獲取合理的報酬,不合理的交易,只會讓天秤傾斜、翻覆。」

  「咳!」穆睿的神色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他呢喃道:「法皇……真是陰魂不散的傢伙,怎麼連這種地方都有他的魔掌。」

  「先生,你不是想反悔吧?」

  「哈,怎麼會呢,你看我這雙眼睛,像是會騙人嗎?」穆睿指著自己的雙眼,做出了憨厚、老實的神情。

  「當然會啦!」突然傳來了一個吐槽的聲音。

  「咦!喂,這位朋友……星狩?你很不夠朋友耶,我正在導正這位青年朋友的價值觀,讓他明白,世上還有比武力更可貴的東西……」

  星狩笑道:「算了吧,我看你是在十車城裡找不到像樣的兵器,無法向人家交代,所以才想用其他的東西來敷衍吧。」

  男孩臉上出現了不悅的神色,道:「這是真的嗎?」

  穆睿從容地說:「當然不是。」

  「喔……」星狩臉上跟著出現了玩味的神情。他現在越來越佩服穆睿行騙的功夫,睜眼說瞎話,居然還能說得如此自然,他還真有行騙的本錢。

  就如星狩所言,穆睿在十車城內,根本找不到有人販賣精鋼打造的兵器。

  耶佛大陸原本就沒有煉鋼廠,上好的鐵器與鋼材大都仰賴進口。在十車城裡,鋼鐵打造的兵器是管製品,有錢也不見得能買得到,穆睿要是肯花時間再混熟點,也許就能從特殊管道弄到鋼製的武器,不過,現在要他在十車城裡買一把,可真的是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穆睿瞪了星狩一眼,道:「這樣吧,只要你以後別再跟我提到法皇這傢伙,我就給你一把比精鋼打造還要好的武器。」

  星狩對這名男孩頗有好感,便幫腔說道:「你可別隨便拿把尋常的兵器充當神兵利器,我雖然不是戰士,不過,判斷兵器的好壞可難不倒我。」

  穆睿又瞪了星狩一眼,好像在怨他胳膀向外彎。

  「算了,這回我就不惜成本,來個大放送。」穆睿隨手一晃,界域匕首就出現在他的手上。念了幾聲神文後,匕首劃開空間,穆睿從中取出了一把彎刀。

  「這把武器應該滿適合你用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十車城的傳統劍技,是行雲流水的彎刀,再加上你的體形與這把刀很相稱,它一定可以成為防身利器。這把刀不只是鋒利而已,而且還下有利鋒的咒語,可以省去你磨刀的工夫,不過,其他的保養還是要做。」

  男孩接過了彎刀,隨後將刀抽出,只見寒光閃耀,刀身如眉月。

  星狩意外地看著穆睿,沒想到他會送出這上好的兵刃。彎刀雖非精鋼打造,卻是以秘銀加上青銅打造而成,不論是價值還是實用性,都高於精鋼打造。

  男孩對刀劍的好壞雖然不能理解,不過倒是會看人臉色。他瞧見星狩臉上讚賞的神情,就知道穆睿取出的是把上好的彎刀,於是他將刀入鞘,謝道:「我就收下了,謝謝。」

  「不客氣,小意思啦!受人一滴,報以湧泉嘛。」穆睿故作大方,心裡卻在淌血。

  「等等!」突然有人出聲阻止,三人皆轉頭望之。

  「羅特小姐!」

  「美女!可惜是……法皇的牧師啊……」

  「艾凡娜!」

  只見艾凡娜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的,自然是思沃德與古柯。

  這位法皇的牧師看來起神色不善,瞧了瞧穆睿,又瞧了瞧星狩,話中帶刺地說:「星狩,你想對這名少年做甚麼?」

  星狩不在乎地說:「我?我甚麼也沒做,只是幫他見證一項公平的交易罷了。」

  「交易?」艾凡娜拿起彎刀,抽出三寸,瞇著眼睛瞧了瞧,然後轉交給思沃德。

  對刀劍頗有研究的聖騎士說道:「好刀!比我的佩劍還名貴。」

  艾凡娜聞言,眼神變得更加銳利,語氣不善地說:「你們不會是想用這把彎刀,唆使迦爾納去做壞事吧?」

  「美麗的牧師小姐,您誤會啦,只因小兄弟曾經收容小生一宿,讓旅行者免去風霜之苦,又好心地引路帶小生入城,這只是小小的謝禮罷了。」穆睿用迷人的笑容和充滿磁性的聲音加以解釋道。

  很不幸的,這些對法皇的牧師用處不大,艾凡娜只道:「若是如此,謝禮也未免太過隆重了。」

  穆睿搖搖頭道:「非也,這不只是謝禮,同時也是對小兄弟通過『三考』的賀禮。」

  艾凡娜重新打量穆睿,問道:「你對迦爾納施以三考,可是……」

  「呵,小生雖然不是法皇的權杖,不過這名小兄弟,卻是遵行著法皇的教誨,所以小生才代行三考,沒想到,在這種邪惡深植的地方,也能見到烈焰的光輝,倒是小生多事了。」

  艾凡娜聽了穆睿的解釋,心中較為釋懷,問道:「你是法皇的在家修煉士嗎?」

  「不是的,只是對法皇傳播的道理略有研究。」穆睿暗道:「誰會這麼笨,自己跑去接受法皇的束縛,要不是為了用法皇的教條堵住死腦筋的牧師,誰會去研究那種硬邦邦的無聊經文。」

  「原來是教友。」

  「沒錯!」穆睿又在心裡加了一句:「常被你們這些法皇的權杖追著跑的朋友。」

  星狩半諷刺地說:「我說穆睿,你哪時候又成了法皇廳的教友了?我以為你信仰的是管理音樂與工藝的精靈之神辛格隆,或是管理創作與藝術的女神聖希拉。」

  穆睿超大方地說:「在研究美麗的詩歌之餘,我還會探討知識與哲學,而向圖特學習呢。有空時,當然也會研究努力維持世界秩序、法理的法皇所傳達的真理。

  「你不覺得四處旅行的吟遊詩人,在被人欺負、壓搾時,只有偉大的法皇才能提供適度的保護嗎?」

  說完,穆睿暗中踢了星狩一腳,用甜美、迷人的笑容,警告他別再壞事,又道:「星狩,你似乎與這名美麗的牧師還有她的同伴熟識,怎麼不幫我引見一番呢?」

  「嗯,這位是艾凡娜.羅特,高尚的法皇牧師,這位是聖騎士思沃德.奧古都,還有以苦行探索至理的古柯,這位是……」

  星狩想了想才說道:「自詡為夢想的傳播者、聖樂之手、傳說中的吟遊詩人,同時也是備前授業之一的睿穆。」

  想不到,在這裡也能見到教友,雖然不是純粹信仰法皇之人,不過也讓艾凡娜覺得很高興,再加上他竟然還是備前的老師之一,於是艾凡娜很快地就喜歡上這名有趣的半精靈。

  「呵,小生不才,只是以傳播美好的音樂與詩歌為己任,同時希望美好的傳奇故事能激發人們心中的勇氣,讓人們勇於追尋屬於自己的夢想。倒是星狩看得起了,能認識各位,才是小生的榮耀。」穆睿一改往態,用謙遜的話語回應星狩的介紹,不過他的語氣,卻像是對星狩的介紹全盤接受、絲毫沒有臉紅的感覺。

  古柯與思沃德同時皺眉。

  他們閱歷較為豐富,不像艾凡娜那麼容易相信人,也因為同是男生,對穆睿美型的臉孔較有抵抗力,不易被他那看起來純真、善良的外貌與油腔滑調的言辭所欺瞞。

  「你是備前的老師?請問一下,閣下是幾歲時收他為徒的?」古柯發問了。

  穆睿的外表看起來比備前還年輕,所以古柯才會提出這個問題。

  不過,穆睿不須回答,他只伸手將頭髮撩起,露出耳朵,答案就出來了。

  穆睿很開朗地說:「原來你們認識小御御?那個笨拙的小鬼沒給諸位添麻煩吧?哈,我原本就是擔心他獨自一人前來耶佛,放心不下,所以才追來這裡,想不到那小子已經結識一群可靠的朋友了,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喔,我知道了,你們就是那群拯救公主的英雄,呵,備前那小子寫的信,總算可以送交給你們了,小徒無能,還請你們多多關照。」

  「你太客氣了,備前才幫了我們不少忙,能夠成功的將……總之,因為有他的幫助,我們才能突破危險。這把彎刀非常珍貴吧?迦爾納獲贈如此寶物,我代他向你道謝。」

  「哈,別客氣,反正小生也用不著,不如贈予有需要的年輕人。不過,你可要好好運用,但也別讓這把劍沾上無謂的鮮血。」

  迦爾納堅定地說:「我會的。」

  不過思沃德卻苦惱地說:「可是你之前練的劍法,並不適合這種武器。我對這種形狀的刀劍並不熟悉,若是讓你自行摸索,要有所成就,就絕對趕不上這次的黑天祭。」

  穆睿熱心地說:「這倒好辦,小生曾經與善用彎刀的戰士一同旅行,更曾向那位大師級的戰士請教過使用的訣竅,還獲贈了一本刀譜。基本的功夫與要訣,我可以傳授給他,不過要學習高深的技巧就要靠他自行摸索。」

  「這怎麼好意思呢?」

  「我只怕搶了聖騎士的弟子,會惹你不高興,看得出來,你給了這小伙子非常扎實的基礎訓練,就算改習彎刀,也必然事半功倍,想要讓他研究刀譜內高深的技巧,還是得靠奧古都先生的指點才行呢。」

  接著,穆睿又興高采烈地說:「不如咱們現在就開始!黑天祭不就是在秋末入冬時期舉行嗎?剩餘的時間不過只有數月,可別再浪費時間了。」

  「這個……」思沃德望向了艾凡娜。

  艾凡娜道:「沒關係的,這裡還有古柯先生在,況且十車城裡的治安很好,我不會有問題的。」

  「那咱們就走吧。」穆睿顯得相當熱心,不過,他可不是真的為了迦爾納著想。

  事實上,當穆睿猜到艾凡娜等人,就是與備前一同為十車城的公主採藥救命的那些人後,他便巧妙地取得了艾凡娜的信任,接下來,他還可以透過迦爾納,成為聖騎士的朋友。

  雖然穆睿並不喜歡聖騎士那種嚴謹的生活方式,不過,卻很高興得到聖騎士的友誼,像這種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最適合當朋友了。

  穆睿等人走後,艾凡娜板起了臉,不悅地說:「你不是不屑十車王的獎賞,怎麼這回又冒出來,是反悔了嗎?」

  星狩笑了,看到艾凡娜不滿的樣子,他就覺得有趣,像她這樣的人,才有逗弄的價值。

  於是,他這麼說了:「我曾經聽聞某位智者說過,人心就像是帶著顏色的玻璃,所以人都是透過帶有顏色的玻璃在看人,當人心是何種顏色,看到的人也沾上了那種色彩,艾凡娜小姐以為我是來討賞的嗎?」

  女牧師馬上氣得鼓起腮幫子,她生氣地罵道:「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了!」

  星狩心平氣和地笑道:「說得沒錯,千萬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在下可不會用帶有顏色的鏡片來看人,把每個人都當成了貪心無饜的小人。」

  「你!」艾凡娜氣得漲紅了臉,恨不得取出聖錘來「伸張正義」。

  「咳!」古柯急忙發聲打圓場,道:「星狩,你不是說有事要請艾凡娜幫忙嗎?就別再說些有的沒的,把你的事情說一說吧。」

  「喔!」一聽到星狩有求於她,艾凡娜隨即改變態度,她決定讓星狩好好地「請求」她的協助,然後再「勉為其難」的伸出雙手。

  星狩卻不提他的事情,只是問道:「法皇的牧師對惡魔很有辦法吧?聽說你曾經擊退過迷誘魔。」

  「消滅闖入人世間的惡魔,是法皇牧師的職責,法皇恩賜的神跡,有許多是針對邪惡的惡魔,將一、兩隻迷誘魔打回深淵魔域,對受過完整訓練的法皇牧師,根本不算甚麼。」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們把消滅惡魔當成天職?」

  艾凡娜充滿正氣地說:「不,這是一種義務,將破壞秩序、製造傷亡與慘劇的邪惡代表打回它們該處之所,是身為人類就該做的事!」

  星狩故意讚歎地說:「真是偉大。」

  艾凡娜只覺得星狩的語氣裡充滿了譏諷,她捺著性子地詢問道:「你到底有甚麼事?如果不違背法皇的教誨,不傷天害理,我可以考慮伸出援手,畢竟,透過適當的服務,讓人明白火之法皇的神恩浩瀚,也是身為牧師的職責,儘管有些人是難以教化的頑劣之民。」

  星狩輕鬆地說:「不是我有甚麼事,而是你有甚麼事,我想我很樂意助你一臂之力。」

  「我?」艾凡娜再也忍不住,星狩這傢伙根本就是在顛倒是非,明明就是來求助的,怎麼變成相反過來?她氣得站起來,指著星狩的鼻子說道:「我哪會需要你這種人的幫助!」

  「星狩……到底是有甚麼事?你就別再賣關子了,你是不是想請艾凡娜幫你對付惡魔?」古柯急忙說話,同時暗自歎氣。看來艾凡娜交涉的功夫實在要再加強,才兩、三下就中了星狩的詭計,別說想要還清人情,可不要幫了人家的忙,還欠下越多人情就不錯了。

  艾凡娜卻毫無自覺地譏諷道:「你不會是要我幫你清除你那位偉大老師所馴養的蝠魔吧?哼,那不是你們魔法師喜愛的寵物嗎?」

  星狩只是惋惜地說:「我還以為火之法皇的牧師,會很樂意消滅一隻作惡的佛雷。」

  「你是說——佛——雷?」艾凡娜的音調整個變了。

  星狩故意大聲地自言自語:「說的也是,某人還有尋回火焰法典的重要任務,怎麼可以為了一隻佛雷而冒險?畢竟是佛雷,就算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法皇牧師,也是難以應付的,萬一死在佛雷的魔爪下,不是太划不來了嗎?」

  「你是說佛雷……真不愧是耶佛大陸……」艾凡娜的神情顯得十分呆滯,似乎還沒有從震撼中恢復。

  古柯沉著臉問道:「你指的,不會是北方下荒三村的那只佛雷吧?」

  星狩故意歎氣道:「就是下荒三村,真是可憐的人們,遭到惡魔荼毒四十餘年……」

  「你是說,那只惡魔已經存在四十餘年了!」艾凡娜再次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古柯馬上說道:「我反對!」

  星狩氣定神閒地看著古柯與艾凡娜,故意附和地說:「是啊,太危險了,犯不著為了不相關的人冒險犯難,反正幾十年都過去了,那三個村子的人,也早該習慣有只惡魔作伴的生活了。」

  艾凡娜吼道:「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習慣!」

  古柯急忙勸導:「艾凡娜,佛雷不同於迷誘魔或是賴特,它們的等級完全不一樣,以你的能力頂多能對付賴特,千萬別急著去找死!」

  艾凡娜道:「我知道,這我知道。」

  星狩點頭稱道:「明哲保身,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星狩!」

  「好,好,不說了,我只是把一件事實陳述給艾凡娜聽,該怎麼做,她自己心裡有數,別人是無法左右她的決定的。」星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氣得古柯牙癢癢的。

  艾凡娜再次站起來,說道:「茲事體大,我不可以草率決定,必須與奧古都先生商量後才能下斷決……」

  說完,艾凡娜就轉身離開,去找思沃德商量。

  星狩滿意地笑了。艾凡娜的神色,他看得很清楚,奉行法皇教誨的女牧師,將她的心意全寫在臉上了。艾凡娜現在去找思沃德,分明只是要去說服聖騎士,同意她前去討伐惡魔。

  「該死!艾凡娜,別衝動!」古柯也急忙起身道。他瞪了星狩一眼,問道:「你這回打的是甚麼主意!」

  「我打的是甚麼主意?」星狩低下頭,思緒回到了數天前。

  數天前,奧森大師突然回到了巫師之塔,使得原本打算再次潛入奧森大師私人地盤,嘗試破解存放寶物魔法陣的星狩,計畫全被打亂了。

  然而同行的四名資深弟子,卻僅剩下了兩名回來,而且回來的三人身上全都帶傷,尤以奧森大師最為嚴重。他的半邊身體受到了嚴重的魔法傷害,還能活著回來已經算是奇跡了。

  星狩當下興起了謀害老師的念頭。

  原本他在當夜就想進行暗殺行動,無奈奧森大師一回來,十三樓的防護又變得嚴謹無比,許多來自異界的守衛都冒出來了,他沒有把握闖入,只能暫且打消念頭,伺機而動。

  次日星狩、蝶凰與幾位資深弟子受到召見(鴆執行任務未歸),而與奧森大師離去的那兩位資深弟子卻不見蹤影。

  過了一夜,坐在高台上的奧森大師,身上已經不見傷痕,雖然可以感覺到保護他的魔法弱了許多,可是,他的強大卻依然不減。

  當眾人紛紛猜測老師是以何種魔法將傷勢治癒,並疑惑與他同行的四名弟子的下落時,他便開口為眾解惑道:「我這趟出去,碰上了點危險,跟幾個不識好歹的魔法師起了小小的爭執。很可惜,你們的兩位同學,在魔法的戰鬥中犧牲了性命;而另外兩位勇於逃避危險,所以才能跟著我回到這裡。

  「不過,我的門下不需要只會逃避危險的人,所以,昨夜我已將那兩人處決了。」

  奧森大師輕描淡寫地述說著事情的經過,而諸位弟子則是驚駭不已。能讓奧森大師親自出手,甚至讓他身受重傷,還死了兩名傑出的魔法師,想必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魔法大戰。

  看到弟子們驚懼的模樣,奧森大師道:「雖然損失了兩人,不過,同時面對兩位大魔導師、以及數十位法師,這樣的代價算是很輕了。嘿,一命抵十命,也夠本了。」

  奧森大師的話更讓弟子們吃驚,不過,沒人知道他到底是跑到哪裡大開殺戒。

  唯一可以猜得出來的是,他鬧事的地方絕對不在耶佛大陸,較有可能的是西方大陸的法師公會之類的地方。

  「星狩,我現在交付你一件工作。」

  「請您吩咐。」星狩低下頭,頓時備感壓力。今天的奧森大師雖然魔力已然大幅減弱,可是氣勢卻呈倍數增長,讓人不自覺地感到緊張與害怕。

  「幫我取來惡魔的心臟。」

  「這……」

  奧森大師以玩味的口吻說道:「難道,你也想逃避危險嗎?」

  「不,只是……以弟子的能力,實在無法侵入深淵魔域。」星狩吃力地應著。

  「哈,誰要你到那種地方了!惡魔在人間留下屍體的狀況有二:一是它是自行突破時空界限來到人界;二就是長期滯留人間,身軀已經穩定的高等惡魔。不是有頭佛雷,留在這邊四十年了嗎?你就找牠下手吧。」

  「是,弟子絕對不辜負老師的期望。」

  奧森大師狂妄地笑道:「我期待你帶回來的惡魔之心。」

  回想起奧森大師下達命令的情景,星狩再次流下了冷汗。

  他抬起頭來,對著古柯說道:「我會有甚麼目的?不過就是想殺死一隻佛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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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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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惡魔交易之二

  下荒三村,是位於十車城東北方的三個村莊。

  這三個村莊倚傍荒煙群山建立,每村相隔不到十里,人口多則兩百餘戶,少則百戶出頭,三個村莊加起來也不過才千餘人。

  耶佛大陸的村莊,如果能有百戶,就算很有規模的村子了;人口能超過百戶的村子,通常都有位優秀的魔法師駐守,若是村子的規模再大一些,魔法師的數量就要再增加。

  可是,優秀的法師難尋,也很少有法師,願意將時間花費在保護村人上面。

  一般而言,出身在村子的法師,才會擔起保護家園的責任,可是大多數的魔法師,則是選擇獨善其身,或者投入可以盡情研究魔法的生活方式。

  所以,若是村子的規模過大,魔法師力有未逮,被魔物襲擊過幾次後,就會自然而然地縮減為適當的規模。

  要是沒有法師駐守,小型的聚落,通常只有十來戶人家,而且家家戶戶都有高明的戰力兼獵人,不然便無法保全農地與家人,同時,在田地遭到魔物破壞時,還可以用打獵的方式來彌補糧食的欠收,不過,出門打獵的風險過大,很有可能會一去不返。

  就算有人努力聯繫、集結數村之人共同建造城堡莊園,可是只要運氣不好,碰上了強大的魔物,也只有落得全員盡沒的結果,是以耶佛大陸的人口一直無法增加,實在是由於生活環境太過嚴苛的關係。

  而下荒三村能發展到超過百戶人口,已經算是十分罕見的情況。

  這三個村莊,雖然被貝特魔族中最高位惡魔的佛雷所威脅,可是,那只惡魔似乎沒打算將村莊消滅,反而因為有它的存在,而使得這三個村莊能夠在風雨中成長。

  佛雷這種喜歡血腥與破壞的貝特魔,不可能會好心地保護下荒三村,不過,它卻會保護自己的地盤。如果有強大的魔物靠近,它會出面警告,若不聽從警告,自然會成為為它提供消遣、運動的對象。所以,佛雷其實也是變相地保護著下荒三村,為他們阻擋強大的魔物。

  至於半獸人、豺狼人、或是其他較弱小的魔物,在村莊裡的魔法師與戰士們的通力合作下,倒還尚能應付。

  這只佛雷出現在人間,已經四十餘年了,以貝特魔的個性,會一直屈就在下荒三村,而沒有在外界掀起腥風血雨,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但不管那只惡魔心裡在打甚麼主意,或它是否曾經對耶佛大陸造成可怕的傷害,艾凡娜決意討伐的決心,是不會改變的。

  艾凡娜、古柯、星狩,當然還有思沃德,四個人花了兩天的時間準備,然後就騎著十車城提供的駿馬,前往惡魔的所在之地。

  下荒三村與十車城的距離,遠比艾凡娜預料的還要近,騎馬不過整整五天的路程,若是佛雷展翅高飛的話,不用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對十車城發起突襲。

  有只強大、可怕的惡魔當鄰居,十車城怎能無動於衷?這也是艾凡娜無法理解的事情。

  「這沒甚麼,那只惡魔又不曾為害過十車城,因此十車王也沒有理由對它採取行動。」古柯解釋道。

  但是艾凡娜依然無法接受這種說法,她道:「可是不會擔心嗎?那頭佛雷也許只是暫時放過十車城,但並不代表它會永遠按兵不動,等到它準備充裕、突然發難,就來不及了。」

  古柯卻道:「十車城隨時都做好迎戰的準備。祭司團每天塑造新的守護神像,不就是為了這潛在的危險?再說,食人魔、巨魔、半獸人還有眾多可怕的魔物不時地襲擾,早就讓十車城的部隊疲於奔命了。既然佛雷沒主動挑釁,十車城又為何要自尋麻煩?

  「雙方既然都已經和平相處了四十餘年,到了現在,更沒理由去討伐那只佛雷了。」

  「怎能如此!它現在沒有行動,一定是基於某種理由,這個理由不會永遠存在的!」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所以,才會需要代表正義的法皇牧師出動。」星狩似乎是在讚美艾凡娜,也像是在譏諷她。

  艾凡娜瞪著他,把想罵出口的話全吞進肚子。火之法皇賜與她的權杖,有許多專門對付惡魔的神跡,不過,艾凡娜依然沒有絕對的信心。事實上,她自己也知道光靠她與思沃德,是不可能將佛雷打回深淵魔域的,這時候,強大的魔法師,很可能是他們獲勝的關鍵力量。

  艾凡娜原本不想找星狩當她的同伴,可是除了他以外,竟然沒人願意與她同行協力討伐惡魔。

  她原本以為利用十車王的勢力,可以在新成立的魔法公廨中,找到高明的法師。結果一聽到她的目的是去找佛雷麻煩,所有的法師都打起了退堂鼓,就連那位自命不凡的幻幽,都站在朋友的立場,勸艾凡娜別去自殺,最後只有星狩一人,早已做好準備,等著出發。

  這一次的行動,成員之間的氣氛還是不佳,而且還比上回陰影谷之行,顯得更加嚴重。

  艾凡娜已經較能忍受星狩的冷嘲熱諷,他說話較不客氣,甚至還經常故意挖苦艾凡娜,不過,艾凡娜卻不得不承認,星狩是個很可靠的夥伴。

  艾凡娜甚至發現,星狩分明就是在針對她,故意要惹她生氣,看她丟臉、出醜的模樣,有了這層認識,艾凡娜較懂得與星狩相處,但不時小吵一架,卻依然是無法避免的結果。

  而古柯則對這次的行動極為反感,在艾凡娜面前,他雖然沒說甚麼,不過針對星狩的不滿,卻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這使得思沃德不由得歎起氣來,即將要與惡魔中最強大的佛雷作戰,同伴間竟然還存有心結,實在不是好現象。然而排解這種問題,又不是他的專長,除了感到無奈之外,他也想不出甚麼改善的辦法。

  「為甚麼那麼可怕的惡魔,會出現在下荒三村那邊?據我所知,強大的惡魔如果私自闖入人間,天界的諸神不可能會漠視這種破壞法則的傢伙。」艾凡娜故意提出了這個問題。

  「當然是某位魔法師將它召喚出來,結果它就利用召喚契約的漏洞,滯留在人間了。」星狩說出了艾凡娜意料中的答案。

  「魔法師真是不負責任又無能,大膽妄為的結果,只會給人添麻煩。」

  星狩坦然道:「你說得沒錯,世上就是有許多這種人,我也為有這種無能的前輩而感到可恥。不過,也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才能突顯出智者與勇士的價值,至少,我們是在為前人擦屁股,而不是給人帶來麻煩。」

  「真高興我們能有共識。」原以為在這個話題上,能讓身為魔法師的星狩難堪,可惜星坦然狩承認,禍端是由魔法師所造成的,這種虛心檢討的模樣,讓艾凡娜一點勝利感都沒有。

  「不過,在貝特魔族中,佛雷雖然是最強大、最危險的存在,不過與其他的貝特魔比較起來,佛雷對人類造成的傷害,反而是貝特魔族中較小的,在貝特魔族中會帶來最可怕傷害的,反而是你曾經擊退的迷誘魔。」星狩閒聊著。

  「有這回事?不!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星狩做出了驚訝的神情,用誇張的語氣說道:「你不知道嗎?火之法皇的權杖,竟然對他們宿敵的事跡如此無知!」

  照常理來推斷,力量越強大的惡魔所製造的傷害不是越大嗎?貝特魔族中最強大的佛雷,理當對人類危害最大,可是看星狩的語氣,又好像真有這回事,弄得艾凡娜對自己的認知毫無信心。於是她回過頭,用求助的眼神瞧向了騎在後方的思沃德,不會說謊的聖騎士歉然道:「星狩說的是事實。」

  「咦!」

  「要去討伐惡魔的偉大牧師,竟然對敵人的認知如此不足,我開始後悔跟隨只憑熱情、衝動行事的牧師,參與這趟行程,實在是太危險了。」星狩的話再次讓艾凡娜臉頰發燙。

  思沃德為她辯解道:「羅特小姐,你不必覺得自責,為了減少人們利用惡魔,教會原本就盡量不讓教眾接觸相關之事,況且羅特小姐你將精神放在牧師的修行上,判官審案的優良判例故事,才是您所熟知的知識。」

  思沃德的話並不能鼓舞艾凡娜,她有氣無力地問:「那麼,思沃德又怎麼會知道呢?」

  聖騎士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到底曾經是個男孩,對英雄故事特別有興趣,會作亂的惡魔經常是英雄討伐的對象,在我知道的故事裡,佛雷確實很少造成過嚴重的動亂。」

  「怎麼會這樣?」

  星狩笑道:「那是因為佛雷太強大了,由於它盛名在外,因此只要一出現,便成為各方討伐的對象,就算佛雷再厲害,也無法面對全人類、還有眾多自詡善良種族的合力討伐,所以有機會出現在人間的佛雷,往往還沒甚麼機會造成破壞,就被圍剿而亡了。」

  艾凡娜嘟起了嘴巴,問道:「那麼迷誘魔又怎麼會有能力,造成比佛雷更大的傷亡?」

  思沃德策馬向前與艾凡娜、星狩並行,道:「有個故事,可以說明迷誘魔的狡詐有多危險。」

  艾凡娜期盼地問:「可以請你告訴我這個故事嗎?」

  「這……」要不擅長說話的思沃德講故事,那可為難他了,於是聖騎士岔開話題,道:「現在不方便吧?雖然快到村莊了,不是更應該要小心嗎?」

  「無妨。」星狩指著前方的刺竹林,道:「下荒三村中的青絲村就在前方。這一帶有礙視線的樹木都被村人砍光了,視線良好,不必擔心會遭到魔物襲擊,況且到了這裡,若有甚麼風吹草動,村人的警鐘也會警告我們。」

  沒了借口,思沃德只好開始講故事:「羅特小姐應該聽過安德斯王國覆滅的故事吧?」

  「是的。」

  「安德斯王國原本是個和平、富足的國家,當王子霍特.安德斯四世繼位之初,他親民勤政,讓安德斯變得更加繁榮,當王后露德生下王子後,更是舉國歡騰,然而好景不常,年幼的王子在一次的秋獵中意外身亡,安德斯王因喪子之痛,竟開始封鎖自己,不理國政。

  「這時露德王后撐起國政,雖然國王將退下王位,不過安德斯的體制良好,即使國王不理國政,在大臣與王后的努力下,國家的運作還算正常,但陰影卻漸漸地籠罩在王國之中。

  「國家雖處於傷痛之中,還好只是進步停滯,人民的生活尚能保持原樣,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直到有一天,安德斯四世走了出來,而他的復出,卻可以說是災難的開始。

  「安德斯王竟然信奉起惡魔,他下令捕捉幼兒做為祭品,要讓他的愛兒復活,已經死去多年的人,當然不可能重新活過來,可是安德斯王卻認為,是阿密絲的祭司用神力阻礙復活儀式,下令摧毀國境內所有的神殿,一連串倒行逆施造成的災難,開始出現在王國之中。」

  「那麼大臣們、還有應該保護人民的騎士呢?他們沒有採取行動嗎?」艾凡娜問。

  「有的,可是忠言逆耳,勇於直諫的大臣往往被五馬分屍,而忠心的騎士不敢違背國王,只能用消極的態度抗拒國王的命令。國王一連串的動作,引發了寒蟬效應,擔心性命不保的大臣不敢再發出諫言,整個宮廷只剩下諂媚國王的奸臣與殘暴執行命令的將軍,就連國王曾經最心愛的王后,也因勸誡國王而被軟禁在後宮。

  「人民的哀嚎聲與悲歎聲四起,最後,代表曙光的列特.安德斯,也就是霍特.安德斯的弟弟,前任國王的幼子,勇敢站出來帶領人民組織反抗軍,對抗兄長的暴政。

  「那是一連串可歌可泣的抗爭,最後,兄弟的對決,在王城之外的平原展開了,列特集結受難的家屬成為義勇軍,並且得到各地領主的支持。霍特雖然失去了民心,可是為了私利的傭兵、還有他由深淵魔域召來的下級惡魔,也共同組成了不遜於列特的大軍。

  「雙方在王城外大戰了三天三夜,不分上下,戰況膠著,然而下級的惡魔卻源源不絕,義勇軍漸漸地落入下風,就在這時候,露德王后在忠心禁衛騎士的幫助下,毀摧國王的祭壇,破壞了連接深淵魔域的大門,逃出了王城,這才終於讓戰況有了轉機。

  「在王后的指引下,義勇軍直搗王城,最後霍特與列特兄弟持劍決戰,英勇的列特含淚斬殺兄長,結束了安德斯王國的惡夢,然而近十年的破壞使得國土荒廢,人民流離失散,至今安德斯還是無法脫離貧困,重新再站起來。」

  「安德列王國的慘劇讓人感到遺憾,可是這與迷誘魔有何關係?若要追究起來,那些將作惡的國王推入魔道的魔法師,恐怕脫不了關係吧?」在這說句話的同時,艾凡娜又瞪了星狩一眼,好像在說,「又是你們這些魔法師濫用魔法幹的好事。」

  思沃德搖搖頭說道:「不,故事還沒結束。如果列特能坐上王位,有效的統領全國人民,制約各地的領主,安德列王國也許可以很快地再站起來,可是,他卻被暗殺了,國家失去足以指引眾人方向的明燈,領主們各自為政,使王國繼續陷於黑暗之中。」

  「咦,這又是怎麼回事?啊!我知道了,讓安德列國王陷入惡魔道路的,不是甚麼不負責任的魔法師,而是迷誘魔。是的,一定是迷誘魔不甘心它的傀儡被殺害,才去找解救了王國的英雄復仇。」艾凡娜做出了推論。

  思沃德道:「羅特小姐猜對了一半。」

  「那事實的全貌又是如何呢?」艾凡娜急著想知道答案。

  「列特王子是被迷誘魔所暗殺,而他的兄長霍特,也是被那只惡魔所迷惑而成為暴君,但惡魔並非為了報復才殺死列特王子,事實上霍特的敗亡,也是迷誘魔一手策劃出來的。」

  「這我就不明白了,怎麼會這樣呢?」

  星狩冷笑道:「那只迷誘魔,就是王后露德吧?」

  「甚麼!」艾凡娜驚呼一聲。

  思沃德意外地說:「想不到星狩對神恩大陸的事情,也是如此瞭解。」

  星狩搖頭道:「不,就像你們不清楚耶佛大陸的事情,我對於你們來的地方的歷史故事,也是渾然不知。」

  「那麼……」

  星狩回答:「我瞭解的是迷誘魔的性格與作風,而且暗殺列特的行動,露德王后原本可以弄得神不知、鬼不覺,想必它是故意在公開場合刺殺王子,然後再公開一切。」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法皇在上,惡魔的心眼實在可怕。」

  艾凡娜以她自己的觀點說道:「難道那只惡魔,花了數十年的時間策劃那一切?可是我不明白,到最後它為甚麼要故意讓霍特輸掉,而且還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呢?迷誘魔確實是可怕的犯罪天才,可是它如果選擇隱藏身份,不是可以繼續地興風作浪嗎?」

  星狩說道:「你錯了。迷誘魔不是故意讓霍特輸掉,而是霍特到後來一定會輸,開啟異界之門召喚大量的下級惡魔,是所有神祇所不允許的,即使是魔法師之間,也禁止這種愚蠢的行為,與其引來各方的討伐,不如選擇在適當的時機,將異界之門關閉。

  「至於迷誘魔為何要自暴身份?想必是它已經玩夠了,一個殘破不堪的王國,已經很難再擠出甚麼悲劇來。讓特列王子獲知一切,悲歎而死,是貝特魔族最喜歡看到的結果,再說,迷誘魔花費大量心血營造如此的慘劇,一定是想讓世人知曉,舉國上下對它的怨恨對迷誘魔而言,可以說是無上的光榮,若不公開,它哪能享受被人恨到骨子裡的快感……」

  艾凡娜聽了,久久不能言語:「這……太可怕了,可是這麼多年來,露德王后就是迷誘魔的事實不曾被人發現嗎?我實在無法想像,國王身邊竟無人能看破王后的真實身份。」

  星狩以理所當然的態度說道:「因為是迷誘魔,所以有可能啊!雖然迷誘魔不像佛雷、賴特那麼強大,就算有心,但尋常的牧師或是魔法師,還是無法看破它的真實面貌。

  「況且它讓國王失常後,不就開始打擊國境內的神殿、剷除聖職者嗎?這就是要減少被人識破的機率。不過你放心,我們要對付的大惡魔佛雷,是不會跟我們玩這種心機的。」

  「為甚麼?」艾凡娜直覺反應地問道。

  星狩笑道:「難道你忘了,就是因為迷誘魔不似佛雷那麼強大,所以才要窮思竭智地策劃陰謀詭計,也因為它沒有那種強大的力量,才必須對霍特那個呆子卑躬屈膝以討他喜歡,再慢慢地策劃一切。如果是佛雷,根本不用這麼做,它大可直接用自己的力量大肆破壞,直接動手享受血流成河的滋味,相對來說,佛雷的力量太過於強大,所以根本無法掩飾啊!」

  「真高興聽到你這麼說。」艾凡娜沒好氣地說:「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因為佛雷特別強大,所以才容易被打敗啊?」

  「不……」星狩臉色沉了下來,道:「其實,我不覺得光靠我們幾個人,就能夠打敗佛雷,勝算渺茫啊……」

  這時古柯說話了,他以指責的口吻說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告知艾凡娜下荒三村這只惡魔的存在,難道,你是故意要讓艾凡娜來送死的嗎?」

  「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星狩低下頭了。

  「古柯先生,別這樣,就算星狩不提起,我早晚也會聽到這件事。剷除滯留在人間的惡魔,是所有法皇牧師應盡的責任,星狩願意冒險助我一臂之力,也算難得了……不論他背後有無特殊的私人目的,我都不介意。」

  古柯再次以嚴厲的眼神瞪著星狩,指責著星狩,好像在說:「艾凡娜都已經知道你是別有目的,還是義無反顧地前來討伐惡魔,若你還背叛陷害她,那豈有資格自稱為人!」

  但星狩卻毫不理會古柯那責備的目光,只道:「我跟艾凡娜的目標一樣,只想解決掉那只佛雷。」

  「古柯……這一次,我願意相信星狩……」艾凡娜實在不願意這麼說,可是她不得不這麼說,畢竟在這個時候,他們之間沒有吵架的本錢,若想打敗貝特魔族中最強大的佛雷,他們四人一定要同心協力才行。

  為了貫徹法皇最重要的教誨之一,艾凡娜與古柯居然角色互換,變成了勸和的人,可是一說出這句話,她就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幫著星狩這個超級過分的魔法師說話。

  古柯歎了口氣,他不想讓艾凡娜太過為難,即使向佛雷挑戰已成定局,但也只好盡力保全艾凡娜的安全,而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穿過這座刺竹林,就是下荒三村中的青絲村了。我們可以在那略作休息,進行補給,然後再商量該如何對付貝特魔中的王者。」古柯神色黯淡,對他們的前途顯然並不看好。

  就在眾人正沿著刺竹尋找入村的途徑時,箭矢破空而來!

  利箭毫不留情地迎面射來,思沃德連劍帶鞘的揮動著寶劍,撥開箭矢,而星狩的意外術也緊急啟動防護箭矢的魔法,擋下了攻擊。

  艾凡娜與古柯也沒被放過,不一樣的是,箭矢只落在他們的身旁。也許是因為看他們一個上了年紀,一個是女子,較無威脅性的緣故吧。

  受到攻擊,思沃德馬上抽出闊劍,默禱聖辭,準備迎戰。

  而艾凡娜也讓神跡降臨,四人身上同時獲得了火之法皇的祝福,泛出了陣陣紅光。

  艾凡娜看到有人躲在刺竹後方,於是再念禱文,打算用聖擊術的神跡將持弓的偷擊者擊倒。然而星狩的動作卻快了一步,他在瞬間完成了解除魔法的咒語,用飄浮術待在竹林上端的魔法師,隨即摔了下來。

  不過那名法師在落地之前,速度突然變緩,像羽毛般輕飄飄地掉下,一點傷也沒有。

  星狩雙手交叉放到雙肩,做出了和平的手勢,說道:「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進村休息,若是貴方無意收留旅途勞頓的客人,我們便隨即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也難怪艾凡娜這麼問,因為星狩向來對主動找上門的挑釁,都會還以最嚴厲的回報。

  「他們是這個村子的人。」古柯回答。

  那名掉下來的法師顯得很狼狽,站起來後,用懼怕又不甘心的眼光看著星狩等人,喊道:「他們似乎沒有惡意……就放人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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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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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惡魔交易之三

  在村民的警戒保護下,艾凡娜一行人進入了村中。

  這一次古柯將採買備糧與其他物品的工作,交由艾凡娜去做,他則與星狩一起去找守護這個村莊的魔法師打探消息。星狩在臨走前,特別交代艾凡娜別提起他們來到本村的目的,艾凡娜隨口應了一聲,就走開了。

  村子裡派了幾名壯漢跟著他們,名為嚮導,其實只是因為不放心,要監視他們。

  因為吃了星狩的虧而跌到地上的法師,帶著他與古柯去見守護村莊的魔法師。這名法師對星狩似乎很有興趣,不時偷偷地打量著星狩。

  「你有甚麼疑問,就說吧。」星狩以非常親善、和氣的態度主動問話。

  年輕的法師羨慕地問道:「星狩先生,你看起來年紀並不比我大多少,可是你使用魔法的能力卻如此高明,不知道有甚麼訣竅嗎?」

  「當然有。」

  「真的?」年輕的法師雙眼放光,期待著。

  星狩道:「不停地學習,並理解魔力運作的方式,在不間斷的嘗試中,找出最適合自己的符紋描繪方式,一而再、再而三地施展法術熟悉咒語,並且努力提升精神力,加強對魔力的控制。最後,再加上一點點的天分,持續不懈,假以時日,就能活用魔法。」

  年輕的法師失望地說:「難道就沒有更快速的辦法嗎?」

  星狩道:「也有,不過不是沒有代價的。你可以用自己的靈魂或是身體,跟深淵魔域的撒迦爾魔族交易,或者將符文直接刺入你的骨胳,就可以直接使用強大的魔法,不過得要忍受魔力侵蝕的痛苦。你是想出賣自己,還是用無盡的痛苦來換取魔法力量?」

  「這……」年輕的法師沉默不語了。

  沒一會兒,年輕的法師帶著星狩,來到了村子邊緣孤立的房子前。

  「我去請老師出來。」年輕的法師才走到門口,另一位白髮蒼蒼的魔法師,就由房間走了出來,老法師撐著魔杖,步履略顯蹣跚。

  年輕的法師急忙向前攙扶,道:「老師,您身子不方便,就在屋子裡等就好了。」

  老法師在弟子的攙扶下,坐到了房前的長椅上,道:「屋子裡亂,怎麼招待客人?」

  「可是……」

  「放心,今天的天氣很好,出來曬曬太陽也不錯……那麼,兩位旅行者來到這個偏僻的小村莊,有甚麼事呢?」眾人在房外就坐後,老法師開口發問。

  星狩反問道:「你認為我們又會有甚麼目的呢?」

  「年輕的魔法師,你叫星狩是吧?我們這個村子地處偏遠,就在荒煙山脈的山腳下,但是並不在灰矮人的礦脈附近,東邊的高山除了春夏的融雪外,甚麼也不出產。除了偶有為躲避魔物而遷徙的人家外,會到這裡來的人,恐怕只有一個目的。

  「你們幾位不像一家人,有戰士、魔法師、僧侶,還有一位牧師,是吧?牧師呢,真少見,像這樣陣容堅強的隊伍,難道不是為了特定的目的在旅行嗎?」

  星狩不否認,也不承認地說:「如果我們就如你所想的那樣,不知以您累積的智慧,能給我們甚麼樣的建議呢?」

  老法師歎道:「我只希望你們能打消念頭,這四十年來,我見多了,那些自信滿滿的冒險者、充滿野心的魔法師,到頭來,都淪為那位消遣的玩具。」

  星狩道:「我們隊伍裡頭的戰士,可是位聖騎士,那位牧師則是法皇權杖,像這種死腦筋的人,是無法勸退的。」

  「法皇的牧師?是那個喜歡把甚麼都導向秩序,硬把法律枷鎖套在人身上的火之法皇嗎?」

  星狩笑道:「就是那位火之法皇的權杖。」

  老法師露出了訝異的神情道:「太愚蠢了!想要跟佛雷打交道,跟它交換利益就已經很愚蠢了,光靠你們幾位,難道就想除法佛雷?連螻蟻都懂得珍惜性命,你們……這……是該說你們太過勇敢?還是根本沒長腦袋呢?」

  「你們想去殺佛雷?想死就去啊,我還以為高明的法師會聰明一點呢。」年輕的法師也說起了風涼話。

  「我唯一能給你們的建議,就是珍惜生命,打消念頭,回去吧。」老法師誠懇地說。

  星狩堅定地說道:「我不冀求你能給我們甚麼協助。也不會天真的以為佛雷是可以輕易擊敗的對手,不過,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四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你們回去吧!跟你們這種人,沒甚麼好說的。」年輕的法師下起了逐客令。

  老法師眼神閃爍,問道:「你想知道甚麼?」

  「惡魔不會憑空出現,更不會無緣無故地一直滯留在人界。」

  「你……你知道些甚麼?」老法師聲音顫抖,神色激動。

  星狩道:「就等你告訴我。」

  碰!轟隆!村子裡頭突然傳來了強烈的撞擊聲,土地也跟著震了一下。

  「出事了!老師,我馬上過去看看!」年輕的法師驚呼了一聲,急忙跑開。

  等他走後,星狩說起了風涼話:「這村子不像你說的那麼偏僻,訪客不是很多嗎?」

  老法師沒空理會星狩的風涼話,唸咒啟動了手上的魔法戒指,施展了巫師之眼,豈知老法師以巫師之眼看了一會兒,卻道:「不好!是惡魔,你們的同伴……真是糟糕!」

  「甚麼!」星狩聞言也拋下老法師,跑向了出事的地點。

  「那個笨蛋!難道非得要闖禍惹事不成嗎?!」星狩邊跑邊罵。

  這一路上,村中的男子取出兵刃、弓箭,紛紛往特定的地點移動,有的跑到警戒塔,有的跑到村口,也有的駐守交通要道,其餘的則直接跑向出事的也點。村人全數動員,不因突來的變故而混亂、慌張,村中的婦女和老人,也很快地將小孩藏起來,躲到房中。

  星狩與古柯跑到事故地點,就見到垮了大半的木造房屋。而艾凡娜與思沃德兩人安然無恙,但他們身上流轉,顯示與惡魔發生衝突的人正是他們。

  年輕的法師比星狩還早出發,卻比星狩更慢抵達。

  他一到,就喘噓噓地問道:「發生甚麼事了!」

  「是鎖勒魔!」坍倒的房裡比大腿還粗、深褐色的手臂,由碎木頭與石塊中探出,這隻手臂撥開週遭較大的木樑,身高逾越兩米的惡魔倏的站起。

  那是只接近圓形的巨獸,頭扁扁地縮在圓呼呼的身體上,根本沒有脖子這種東西。光禿禿的頭皮上,突起兩根拇指般大小的短角,沒有眉毛、沒有頭髮,披著橡膠般的皮膚,一隻眼睛像比目魚般睜得斗大,也沒眼皮可以將眼睛閉上。

  它的鼻子是扁的,勉強可以看到凸起的痕跡,嘴巴像鯊魚那樣咧開半張臉,嘴唇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割除,露出銳利的牙齒來。它的手不算短,可是就身材比例來看,背部發癢時肯定無法構到癢處。腿則是又粗又短,好像只有一截,但卻很穩固地撐起巨大、笨重的身軀。

  鎖勒魔背上也有貝特魔族的特徵,可是它那對肉翅小得可憐,也許天氣炎熱時,能當個小扇子給自己搧搧風。

  鎖勒魔在貝特魔族中,是以力量著稱的惡魔,低智商,沒甚麼特殊的超自然魔法能力,但是它那膠質的外皮,可以吸收強烈的衝擊,尋常的刀刃無法將它砍傷,即使劃破外皮,沒深入內部的肌理,富含膠質的外皮就能馬上癒合,因此雖然完全不會用魔法,卻也是很難纏的對手,不過,因為鎖勒魔只是打手級的惡魔,所以在深淵魔域中沒有甚麼地位。

  喜歡追求暴力與血腥的它們,經常成為中、上級惡魔召喚的對象,就連魔法師也常召喚它們來人間作戰,只要能給鎖勒魔盡情打鬥的機會,對它們而言就是最好的報酬。

  鎖勒魔的雙眼,像是夜中的燭火般發出青色的焰光。

  年輕的法師見狀焦慮地罵道:「完了,它生氣了!是哪個笨蛋惹它生氣的?」

  「放心,只是只鎖勒魔,我會將它送回深淵魔域,它可以在硫磺的焰風中盡情地發洩怒氣。」艾凡娜說道。

  年輕的法師轉頭看見自信滿滿的艾凡娜,氣急敗壞地罵道:「你這女人甚麼都不懂!」

  鎖勒魔短短的象腿,卻有著驚人的彈跳力,它像是把自己的噸位當成武器,像顆大鐵球般直接進行衝撞,轟隆隆……

  「哇!我的房子!」

  木造的房屋在鎖勒魔的撞擊下,根本不堪一擊,人要是被它直接撞到,就會變成跟傾倒的房子一樣。

  艾凡娜卻是毫不畏懼,只說了一聲:「掩護我!」

  思沃德馬上發揮出聖騎士大無畏的精神,高舉寶劍正面迎戰。

  鎖勒魔用它那對肉掌迎擊,經過火之法皇祝福的闊劍神光熠熠,毫不留情地在它的手臂上留下傷口。雙方展開了激烈地對戰,鎖勒魔被火之法皇的聖力不停地割傷手臂,流出樹脂般的液體,然而傷口又快速地癒合了。

  激烈的攻防,思沃德穿著神力加護的全身鎧甲,動作依然靈活,以劍擋下鎖勒魔野性的攻擊,然而它那不怕受傷的狂野打法,不是光不停地移動和揮動闊劍,就能夠全部避開的。

  在它身上留下五、六道傷口的同時,思沃德偶爾也會被它打中一下,幸好鎧甲為他提供了極佳的防禦力,要不然,人早就被打成肉泥了。

  可是,鎖勒魔驚人的力道還是穿透鎧甲,滲入了思沃德的身軀,一點一滴地奪走了他的力氣。劍與揮動的肉掌交擊,就像被巨錘敲到,好幾次都差點握不住劍,幾乎要被擊飛。

  惡魔與聖騎士激烈交戰、僵持不下,鎖勒魔好戰的本性被激發出來,越戰越勇,更顯得顛狂而野蠻。

  「笨蛋,竟然敢跟鎖勒魔近身交戰,他以為自己是甚麼啊!」年輕的法師不客氣地說著,轉頭又問星狩:「你不幫他嗎?」

  「幫他,為甚麼?」星狩的語氣讓年輕的法師感到心寒,好像同伴的生死不干他的事。

  「只是這種程度的惡魔,幹嘛要我動手?」

  「……這樣就好,如果你動手殺了這只鎖勒魔,那可就不妙了。」

  鎖勒魔手臂、胸膛、甚至臉上,都出現了許多新的疤痕,然而這些傷痕對它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癢,可是在全身鎧甲保護下的思沃德只是血肉之軀,他的攻擊漸漸地遲滯,變成守多攻少的局面。

  鎖勒魔的瘋狂攻擊根本毫無止境,思沃德的防守漸感吃力。

  惡魔重擊,思沃德以劍刃擋格,雙腳輕躍、借力彈開,好不容易才退出它那粗壯手臂的攻擊距離,鎖勒魔竟然彎腰,做出了金雞獨立的動作。

  圓滾滾的惡魔就像不倒翁點頭,思沃德吃了它一記頭錘,結果就像是被攻城車撞到一樣,當場被擊飛。

  「嘎、哈、哇哈!」惡魔興奮地狂叫著,像個大皮球般地彈跳而起。

  鎖勒魔打算用它那超過三百公斤的重量,把思沃德連人帶鎧地壓扁。

  「思沃德!」隨著艾凡娜的吶喊聲,神聖的光芒注入了聖騎士的身上。

  只見思沃德配合著艾凡娜的動作,將劍高舉了起來。

  鎖勒魔落地撞上劍尖,就像撞上磁性相同的磁鐵,竟然被彈開了。

  「哇!啊!哇哇!」惡魔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而它的樣子,竟然像是蛞蝓被撒上了鹽巴般,肥胖的身體開始縮水。

  「很好!」艾凡娜見聖擊得利,打算再行追擊,一口氣將惡魔打回深淵魔域。

  然而,阻礙卻出現了。

  「住手!」

  「你們這些可惡的傢伙!」

  阻擋艾凡娜的,竟是這個村子的村民。

  「可惡的惡魔,竟然迷惑人心!神聖的火焰之皇,您忠誠的僕人,懇求您以神威驅散不潔的惡氣!」火紅的聖光由艾凡娜掌心爆開,降下了淨化人心的神跡。

  淨光聖炎可以直接震撼人心,驅散惡魔製造的幻術,並將心靈的控制解除,依照艾凡娜的判斷,降臨這個神跡,就能解除村人的心靈控制,讓他們退開,不再阻擋除魔的工作。

  可是,艾凡娜弄錯了,淨光聖炎確實具有淨化人心的功用,但並不能改變人類原本的意志,如果村人是受到了惡魔的控制,那麼當然會立即清醒,不再阻擋艾凡娜。

  然而,村人們卻是主動地阻擋艾凡娜攻擊惡魔,根本不是因為被惡魔控制才這麼做,況且鎖勒魔又不是魅魔或迷誘魔那種喜歡玩弄人心的惡魔,它根本不會用超自然的能力或魔法,來執行這種縝密的工作。

  「喂!你們醒醒啊!」艾凡娜不願意傷害無辜的村人,只好揮動聖錘拚命地防禦。情勢變得非常不利,艾凡娜的聖錘是打擊性的武器,錘柄又不長,根本不適合拿來防禦。

  「可惡,是我的能力不足嗎?淨光聖炎竟然無效!」艾凡娜還以為是神跡的效力不足。

  「不!羅特小姐,他們的眼神很清醒,不像是被迷惑的人。」思沃德趕過來,擋在艾凡娜的前面,用自己的身軀當盾牌,擋下了村人的攻擊。

  「你們是瘋了嗎?竟然要保護惡魔!」

  村人大聲地咆哮道:「你才瘋了!」

  「可惡的賤女人,想害死我們!」

  「把他們趕出去!不,打斷他們的手腳,交給鎖勒魔處決,才能平息惡魔的怒氣!」

  艾凡娜大腦的運作都亂了。

  這些村民的想法與作為,完全不是她所能理解。有時候聖職者確實會遭到別人的排斥,尤其是要守護公理與正義時,在利益的衝突下,公然打擊聖職者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可是,這回是來要解救村人免除惡魔的威脅,居然還遭到激烈的反抗,這種事情讓艾凡娜感到混亂。

  村人的武器是些尋常的刀劍與長槍,這些武器無法打穿思沃德的鎧甲,可是被一大堆人無情攻擊的感覺,絕對不好過。

  刀劍無法砍傷聖騎士的防具,村民改用重武器,他們拋下刀劍,由傾倒的房子裡找出木棒,更有三、四人合力抬起倒下的樑柱,直接拿來當衝撞的武器。

  「艾凡娜小姐!」這樣下去不行,只守不攻的話,遲早會完蛋,而且受到艾凡娜聖擊的鎖勒魔,也在漸漸地恢復中。

  「撐下去!先別傷人。」艾凡娜在下達指示的同時,再次降臨了法皇的神跡,熊熊的神聖火焰,出現在高舉的雙掌間。

  「惡魔接受制裁吧!」火焰匯聚化成烈焰的長槍,艾凡娜將淨魔焰槍投射而出。

  被聖擊弱化的惡魔還無力活動,就要被火焰的長槍擊斃……如果沒有人阻擋的話。

  兩名村人撲了過來!他們用肉身擋下了火焰之槍,代替惡魔承受攻擊。

  「啊!怎麼會有這事!」艾凡娜大受震撼。

  「撒!」無奈之下,艾凡娜解除了淨魔之焰。

  那兩名村人隨著焰火的消失而倒下,他們受到打擊的只是精神,身體並未被火焰燒傷,淨魔之火原本就只針對惡魔,可是他們的倒下,卻讓村人的攻擊更加激烈。

  眼見狀況不妙,古柯與星狩也要動手,可是其他的村人,早就將他們與艾凡娜分開,年輕的法師更拿出匕首抵在星狩背後。

  「星狩,我不希望殺你,只要乖乖地讓惡魔把那兩人殺死,平息惡魔的怒氣,我們不會牽連到兩位,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才正確。」

  星狩嘴角揚起,以不屑的語氣說道:「我當然知道怎麼做才正確。」

  「那就好……」

  然而,星狩卻動作了。

  「你這傢伙!」年輕的法師將匕首向前刺去,卻撲了個空,星狩向前跨了一步就憑空消失。

  「咦!異界之門嗎?」

  「年輕人,你的見識未免太貧乏,那是暗影門,連這都不知道,你真的是魔法師嗎?」古柯道。

  「少囉唆!我還以為那傢伙還有點骨氣,原來只是個會拋下同伴獨自逃生的孬種。」

  古柯譏道:「你果然沒眼光,不論是關於魔法還是看人。」

  「還嘴硬,多擔心自己的安全吧!」

  「哈,我會的!」古柯驟然用手中長棍敲中年輕法師的手腕,他的匕首隨之掉落。

  「動手!宰了他!」年輕法師大喊。

  村人刀劍齊動,可是,古柯的動作卻快了一步,只見長棍左右翻彈似游龍般,使得叫聲不停。村人只見棍影霍霍,手腳吃痛,兵刃離手,有被撥倒的,也有抱著膝蓋慘叫的。

  「你,啊……」年輕的法師看呆了,才想唸咒,古柯的棍尖已經停在他的鼻尖前。

  「你應該感到高興,因為動手的人是我。」古柯道。

  星狩踏入暗影門,走入與物質界重迭的異空間,暫時消失。

  他快步走向鎖勒魔身旁,一面走,一面唸咒。暗影門可以將施法者暫時送入異空間之中,不過時間相當短,他的身形在走過十餘步的距離後,開始忽現忽隱。

  走到鎖勒魔身旁時,星狩已經完全脫離異空間重回物質界,他伸出手釋放完成的咒語。

  「霜之手!」

  冰冷的氣息由手掌傳到鎖勒魔的胸膛,惡魔褐色的皮膚結上了白色的冰霜。力量大幅降低的鎖勒魔無法抵抗,它想揮動手臂擊倒星狩,可是身體震了一下,手臂就無力地垂下。

  只見星狩手掌貼在惡魔凍結的胸口,對它施用另一個法術「震擊掌」。膠質的外皮已經被凍結,無法吸收衝擊波,因此衝擊的力量導入了惡魔體內,直接對它的內臟進行破壞。

  「咕……嗚……」鎖勒魔五孔流血,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嚎。

  「魔力,寄於我手,寄於我意,化為利刃……」吟唱咒語的聲音再度響起。

  「糟了,快找掩護!」年輕的法師大吼著警告村人。

  「去吧,鋼魔暴刃!」咒語快速地完成了,十餘道鋼鐵隨即射出。

  無情的魔力鋼矢穿透了村民的手腳,打入地面。鮮血、坑洞還有咒罵與哀嚎,譜出了動亂的樂章。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星狩身上。在他旁邊的鎖勒魔,身軀開始扭曲變形,一下子像是被拉長、一下子又像是被壓縮,就好像在凹與凸的哈哈鏡間來回走動。最後,在一次過分的壓縮後暴長,身體的顏色有如被稀釋般變淡、變透明。

  就像橡皮筋被拉到極限後一下子斷裂,鎖勒魔的身形化為許多細粉,然後消失不見。

  「你,你竟然把鎖勒魔給殺了!」

  「完蛋了!」

  「可惡,你知道你做了甚麼嗎?」

  村民的指責如潮水般地湧來。

  星狩毫不在乎地說:「我當然知道我在做甚麼!鎖勒魔只不過是暖身運動,佛雷才是主菜!」

  「哈,笑死人了。你竟想殺死佛雷大人!」

  「不,不能讓他惹惱佛雷大人,不然我們全部都會完蛋,大夥兒上!把他解決掉。」

  一位手持大刀的村民大聲疾呼,馬上獲得了其他村人實質的支援。

  一群衝動的村人揮刀、揮劍殺向了星狩,弓矢也毫不留情地往他頭上落。

  星狩冷笑著,目光無情,村人的攻擊他不為所動,只是再次吟唱咒語。

  「萬能之力,激起雷動……」

  「等等,星狩別胡亂殺人!這其中一定有甚麼誤會!」艾凡娜大聲疾呼,可是忿怒的村人與眼帶殺意的星狩,都對她的叫聲充耳未聞。

  星狩以完整的咒語來施展連環閃電,太耗時間了,首先衝向星狩的村人,已經快要能砍到他了。不過先對星狩造成威脅的,是空中落下的箭矢。

  然而戰鬥經驗豐富的星狩,怎麼可能乖乖地讓人攻擊?既然他敢站在原地大方唸咒,就代表他有把握排除箭矢的威脅。

  果然,箭矢在星狩身前無力地落下,明明就要射中他了,卻像能量耗盡般的垂直落下。

  那位手持大刀的村民逼近,不過他的臉上,卻出現了吃力的神色,高舉的大刀好像要掙脫、逃跑似的,也像是有人要將大刀抽離,那人只覺得越靠近,就難越掌握他的兵器。

  勉強向前的結果,是大刀脫手而出,朝著星狩的反方向射出。

  「我的媽呀!」被這突來的狀況嚇到,其他靠近星狩的村民們,手上的武器也徑行飛出,只不過射出的力道,沒有前一位村人手中的大刀那麼誇張。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年輕的法師除了喊叫外,無法提供村民任何支援。

  「不過是一個法師,沒甚麼好怕!大夥兒一起上,為了我們的村子、老婆還有孩子們,趕快把他幹掉!」村民再次發出了怒吼。

  「不!別這樣,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啊!」艾凡娜聲嘶力竭地喊叫,卻沒有人理她。

  古柯跟著吼道:「笨蛋!想死就上啊,在惡魔動怒毀了你們的村子前,就先惹惱他,讓他降下雷雨、召來隕石,直接把村莊夷為平地!」

  「別被他唬了,這三流魔法師怎麼跟佛雷比!快把他宰了,好平息佛雷大人的怒火!」

  雙方爭執之下,村人最後還是決定動手。他們拋下鐵器打造的兵刃,有的撿起石頭,有的掄起木棒,甚至赤手空拳也不退縮。

  星狩眼露殺機,就在他要完成咒語,放出連環閃電時,突然間,十來顆紅色的魔法飛彈由天空落下,打在向前衝的村人前方,也打在星狩的周圍。

  「住手!」蒼老卻高分貝的聲音響起。

  「老師!」

  「是默塔老師!」

  原來是老魔法師坐在浮碟上趕來了。

  「統統住手!」老魔法師邦吉思.默塔,再次用擴音術發出了驚人的聲響。

  「默塔老師,不能放過這些人,他們竟然想殺死保護村莊的佛雷大人!」

  「我知道。」邦吉思沉著地應道。

  「絕對不能放過他們啊!佛雷大人的僕鬼役鎖勒魔已經被他們殺了,不把這些人全送到佛雷大人那兒,我們就完了。」

  「我知道,讓他們離開,我們不必動手,甚麼也不用做,只要他們肯馬上離去就好。」

  「老師!」

  「默塔老師!」

  邦吉思不理會弟子與村人的抗議,對著星狩說道:「你想去找佛雷麻煩,就請去吧,但是請不要在我們的村子裡大動干戈。現在就離去,對我們都好,村子不要無謂的犧牲,你們也要保留力氣對付佛雷,不是嗎?」

  「你們沒搞錯吧?為甚麼要幫助貝特魔族!」艾凡娜道。

  老法師道:「牧師小姐,請你搞清楚,是惡魔保障了村莊的安全,不是我們在幫它。」

  星狩冷笑一聲,道:「好吧,就接受你的提議,我確實沒必要把魔法浪費在這裡。」

  「星狩!」

  「很好。」

  「默塔老師!」

  老法師只道:「夠了,你們想想,鎖勒魔已經被殺了,把這些人的屍體送給佛雷也無濟於事,不如讓他們去找佛雷,讓惡魔閣下親手解決這些人,這些不就是讓佛雷打發無聊的最佳禮物嗎?除了讓佛雷享受血腥與殺戮外,還有甚麼能平息它的怒氣?難道你們真的以為只憑這些人,就能夠傷害佛雷嗎?」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六章 惡魔交易之四

  艾凡娜與星狩一行四人,在野外升起營火,準備休息過夜。

  本來打算在下荒三村裡借宿,躺在床鋪上舒舒服服地渡過討伐佛雷的前一個晚上,可是因為與村民發生了衝突,他們只好待在野外,以大地為床、星空為被。

  四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好表情,不愉快、煩躁的神色,使氣氛變得相當的不好。

  星狩與古柯長年在耶佛大陸上走動,旅途中沒得借宿的日子,遠比能借宿的日子多上許多,不會因為在野外過夜就不高興。

  思沃德身為聖騎士,忍耐的美德,讓他認為在外頭過夜不過是小事一樁,絕對不會因此而有所怨言。

  艾凡娜雖然出身在富貴家族,不過卻獻身火之法皇為信仰服務,如果連這點小苦都無法忍受,那麼也沒資格成為高階牧師。

  只是,他們的心情不好也是事實,在村莊裡發生了那種事情,也難怪沒有好心情。

  「你早就知道了?」艾凡娜沒頭沒尾地突然冒出一個問題。

  「知道甚麼?」星狩撥動營火,淡淡地回問。

  「你知道我問的是甚麼!」艾凡娜提高了音調。

  星狩瞥了她一眼,道:「妳是指村人袒護惡魔的事嗎?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為了求生,委屈求全也是常有的事。況且,他們也並不覺得委屈,有只超強的惡魔當靠山,這種好事可不是甚麼人都能有的。」

  「不可能!佛雷絕對不可能無條件的保護村人!」

  「艾凡娜,別激動。」古柯勸著。

  星狩以旁觀著的立場冷靜地評論道:「是不可能,不過雙方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這是既定的事實。佛雷之所以留守不動,是因為它需要娛樂與奴隸,若是平常的狀況,佛雷大可一口氣將三個村子毀滅,可是那麼做,這一帶就會變成死寂之地,佛雷留在這裡就太無聊了。

  「所以,它將人類留下,可以源源不絕地為它提供樂趣。被村子引來的魔物,可以是惡魔打發時間的玩具,沒魔物接近的日子,它還可以叫村子獻出犧牲者供它玩弄,佛雷可以找到娛樂,村人也可以獲得暫時的安全,雙方得利的這種情形,我當然知道。」

  「這太荒唐了!」

  星狩冷哼一聲,道:「有甚麼好荒唐的,這不過是努力求生下的交易而已。」

  艾凡娜非常生氣地說:「我不相信!竟然會尋求惡魔的庇護。」

  「只要能給人帶來生存下去的機會,神祇也好,惡魔也好,都無所謂。」

  「你也是這麼想的嗎?古柯先生!」艾凡娜轉向古柯,問了一句。

  中年的僧侶沒回答,可是臉上的神情卻很明顯地告訴艾凡娜,如果只有惡魔能給予協助,他也不會拒絕與惡魔交易。

  星狩這又問道:「好了,既然你已經知道,討伐惡魔不但不能得到任何的感謝,甚至會被三個村子的上千人怨恨……當然前提是我們真能打敗惡魔,現在,你還要去找佛雷嗎?」

  艾凡娜抿起了嘴,過了一會兒才說:「當然!佛雷是一定要被討伐的!」

  星狩冷言冷語地說:「即使它是這三個村莊的守護者?」

  「是的!這是我應盡的責任。」

  星狩搖搖頭道:「即使無法獲得任何的感謝與榮耀?」

  「佛雷有一天會屠殺村人的,它絕對不可能真的保護他們,如果我們現在就將它解決,就無法證明這一點,當然不能獲得任何感謝,但是做正確的事,並不是為了得到感謝才做的。」

  艾凡娜頓了一下,又道:「至於我的榮耀,存在我心中的殿堂,由我所尊敬的火之法皇所頒贈的榮耀,是任何人也奪不走的。」

  「哈,還真敢說。」星狩譏道:「你要用佛雷還沒做的事情定它罪嗎?真是可笑,就只因為它是貝特魔族,所以絕對是會作惡、不可原諒的?所以不管它是否做出了罪大惡極的事情,都要將它處決?原來這是就火之法皇定下的偉大法律——處決任何可能行惡之人!」

  艾凡娜怒道:「你不要曲解我的話!那只佛雷來到人界的事,就已經……」

  「夠了!」古柯怒吼一聲,制止了兩人的爭執。

  「討伐佛雷,不是早就已經決定的事情嗎?既然如此,就別再為了它是否該被討伐而找理由,為了明天,請你們拋下無意義的紛爭,好好休息吧。」

  「哼!」艾凡娜嘟起了嘴,不高興地攤開毛毯,背著星狩躺下了。

  星狩跟著站起來。

  「你要上哪?」古柯問。

  「準備明天可能用得上的魔法啦!」星狩火爆地回答。

  星狩走離營地,到鄰近的河邊坐下休息。

  他抬起頭來仰望天際,天空烏雲籠罩,一片漆黑。

  「唉!黑暗無光……這是上天給我的預言,難道,老天也不看好嗎?」

  星狩腳伸直,背部直接躺下,呈大字形躺在河邊的草地上,雙眼睜得斗大,朝著天空直瞧,好像要看透厚厚的雲層似的。

  挲挲的腳步聲接近,星狩沒動,依然仰望著天空。

  「你是這樣準備魔法的嗎?」

  星狩再仰頭看著古柯,道:「你知道,那只是個借口。」

  古柯歎道:「我知道,不過,你現在的想法卻是我很難理解的,你在焦慮些甚麼呢?」

  「你不是很會猜?」

  古柯跟著坐下,也看著無星的天空,道:「我本來以為你向艾凡娜提起佛雷,是為了其他的目的,但我現在覺得,你是真心想要解決那只佛雷,所以才向艾凡娜提起它的事。」

  「然後呢?」

  古柯問道:「既然是這樣,你又為何故意惹艾凡娜生氣,打擊她的士氣?」

  「有嗎?」

  古柯應道:「沒有嗎?」

  過了好一會兒,星狩才說:「就算有好了,反正我也不是一直在逗弄她,像那種沒吃過甚麼苦的天真丫頭,能讓她太好過嗎?惹惱她又不是第一次。」

  「是沒錯,不過之前你操作得較細緻,雖然無禮,可是卻能加速艾凡娜認識這裡,同時你本身是冷靜的,可是現在……我以為你是更冷靜、更能理智思考的人。」

  星狩看了古柯一眼,道:「這算是讚美嗎?」

  「哈,當然不是,你要知道,我是受了恩人的委託照顧艾凡娜,然而凡事都有個限度,如果艾凡娜想到火山口觀光,我可以為她領路,但她若想要往火山口跳下去,我最多只能拉她一把,絕對不可能陪著她跳,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星狩道:「我知道。」

  「那麼我問你,你覺得找佛雷麻煩跟跳火山口,哪件事的生存機率較大?」

  星狩道:「我只知道,跳火山口死得比較痛快。」

  古柯道:「我也是這麼想,那麼,你真的是冷靜思考的魔法師嗎?」

  星狩坐起,轉向古柯罵道:「你少譏諷我了!想離開就離開,又沒人會阻擋你。沒錯,就憑我們幾個想挑戰佛雷,簡直跟飛蛾撲火沒兩樣,我原本以為會有勝算的!

  「可是,你那位衝動的牧師把事悄弄擰了,本來是有機會的,如果充分地瞭解敵人,再加上專門克制惡魔的神力,會有機會的!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可是,現在……你想走就走,我不會放棄的,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就不會放棄!」

  古柯意外地看著星狩。

  「你這次是豁出去了?」

  星狩自嘲地說:「在耶佛大陸行走,哪一次不是豁出去?」

  「你說得沒錯,不過,既然已經有這覺悟,就別像個小鬼用爭吵來排解心頭的壓力。」

  星狩也意外地看著古柯,重新檢討自己的作為。

  「你說得沒錯,我是因為害怕,才會刻意找艾凡娜麻煩……我會改進的……」

  古柯笑道:「這樣就好,畢竟魔法師就是要冷靜地研判當前的情況,施展適當的法術,一個焦躁、害怕的魔法師,是絕對不可能打得過佛雷的。」

  「哎呀,就算我再怎麼精打細算,也不見得會是佛雷的對手。」

  古柯笑道:「至少提升了一點得勝的機率,你想想,由百萬分之一的機會提高到萬分之一,一下子就提升了一百倍的機會呢。」

  星狩苦笑道:「提升到萬分之一……我怎麼覺得一點也不值得高興啊?」

  「年輕人要樂觀一點……」

  星狩的心結被打開了,兩人的談笑也終於有了緩和的氣氛,然而,星狩的雙眼卻突然轉為銳利,道:「快回營地,有客人來訪了!」

  「又是惡魔來襲嗎?」

  星狩的雙眼重新注入了光采,喜道:「不,是讓機會再提高一百倍的客人!」

  留在營地的艾凡娜也睡不著,星狩的話困擾著她,同時心也懸在半空中,沒個著落。

  她默念著禱文,但心中卻無法得到平靜,身子一翻由側身變成平躺,天空像是罩著密不透風的黑布,讓人看了心情更加煩躁。

  「奧古都……你睡著了嗎?」

  坐倚行李、劍靠肩頭的聖騎士睜開眼,道:「怎麼了,羅特小姐?」

  「你覺得我會不會太固執了?」艾凡娜看著無光的天空問著。

  思沃德笑道:「是很固執。」

  「嗚……」艾凡娜嘟起了嘴巴。

  「不過,有哪位侍奉火之法皇的好牧師,是不固執的呢?」

  「可是……這一次,我是對的嗎?當然,我並不是指佛雷不該被討伐……只是……」

  思沃德平靜地說:「羅特小姐。」

  「嗯?」

  「我曾經參與賴特的討伐隊,那時我還只是個騎士,領隊的是一位向法皇廳遞辭牧師職責的在家修行祭師。他是因為意外而必須繼承領地才還俗的俗家祭師,不過,那位大人雖然是位虔誠的好人,卻不是一位能力高強的祭師。

  「畢竟,人的天分有高有低,再加上領地的繁雜事務,讓他無法專心修行,所以雖然年紀一大把了,能降下的神跡,恐怕還遠不如羅特小姐呢。

  「無論如何,他是一位不錯的人,同行的騎士有兩個小隊,外加兩位修煉牧師與一名法師,以這樣的陣容來對付賴特,雖然,已經算是做好充分的準備,然而,討伐隊最後生存下來的人不到五位,領主大人也不幸身亡,而且,還讓那只賴特給逃脫了。」

  艾凡娜訝道:「怎麼會這樣?」

  「我們沒料到,那只賴特找了只迷誘魔當夥伴,還沒交鋒時,就有人中了迷誘魔的魅惑,對自己人動手。等到真的面對賴特時,我們的隊伍因為自相殘殺,已經只剩下一半,可是那位領主,還是將迷誘魔打敗了,並且重創賴特。」

  艾凡娜道:「原來如此,我曾聽說,你晉陞為聖騎士的功勳,就是討伐賴特。這麼說來,最後那只賴特,還是被你給送回深淵魔域了。」

  「是的……不過,那已經是數個月之後的事了。當時追討賴特的同伴,一個個不是倒下,就是放棄,只有我堅持到最後,沒有放棄。單以力量來做比較的話,我肯定是打不過賴特的……

  「即使是現在,我還是不覺得靠自己的力量就能打敗賴特,可是在那時,因為我的堅信與不放棄,火之法皇降下了奇跡。

  「雖然佛雷又比賴特強上許多,可是我們當中,有最受法皇眷顧的女孩、有強大的魔法師,還有充滿智慧的修行者,因此也不見得會輸。可是,如果心中出現空隙,意志不堅定的話,不用等到佛雷動手,勝負就已經分出來了。」

  「思沃德,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思沃德的聲音像個可靠的父親,緩緩地說:「嗯,現在就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力氣對付惡魔。」

  「這可不行!光有決心,是對付不了佛雷的。」一個老成的聲音冒了出來。

  「是誰!」思沃德立即站起,抽出闊劍,擋在艾凡娜的身前。

  艾凡娜隨手一抄,也拿出了武器。

  「啊!」站定之後,女牧師才發現她拿的不是聖錘,而是一根尋常的木棍,用眼角瞄了一下,才發現是情急之中弄錯了,她的聖錘還躺在毛毯旁。

  「你是誰?快點現身出來!」艾凡娜紅著臉發問,同時慶幸夜色黑暗無光,在這微弱的營火下,應該沒有人會瞧見她的失誤。

  對方還沒回答,此刻又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當星狩與古柯的身影出現時,艾凡娜跟著鬆了口氣,不過她又覺得氣憤起來,為甚麼星狩一出現,她就該感到安心?

  星狩明明就是個很可惡的魔法師,只不過對佛耶大陸比較瞭解,因此能夠應付在這邊發生的各種狀況而已,有甚麼了不起!

  星狩開口說道:「你不現身嗎?其實也無所謂,反正,你身上已經被定位的魔法鎖定,隱不隱身對我都沒有影響。」

  年長的聲音訝道:「我還以為已經騙過警戒結界了。」

  星狩道:「你是躲過了一道警戒結界,不過卻沒躲過第二個,而且也中了我的魔法陷阱,被下了定位的魔法浮標。」

  一陣低吟之後,站在浮碟上的老魔法師身影漸漸地浮現了。

  艾凡娜看到老魔法師之後,悄悄地調整了自己的方向,將正面調向了老魔法師。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一樣是針對隱身的敵人,思沃德與星狩他們,彷彿都能看到不存在的老魔法師,都把目光朝著隱形的老魔法師,這時她才想起,自己可以用真實目光的神跡,瞧見施展隱形魔法的人物。

  「請放下武器吧,我並沒有敵意。」老魔法師說。

  「我知道,否則你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星狩回答。

  艾凡娜有點猶豫,那名老魔法師畢竟屬於依附在惡魔之下的村莊,真的會沒有敵意嗎?

  星狩瞄了艾凡娜一眼,說:「放心,要是這老頭子敢妄動,馬上就會變成焦黑的屍體。還有,你哪時候換木棒當武器,是嫌聖錘太重嗎?」

  「嗚……」艾凡娜不甘心地嘟起嘴巴,垂頭喪氣地拋掉了木棒。

  「那麼,默塔先生,我們現在可以繼續下午未完成的談話了嗎?」

  老魔法師露出沉重且疲憊的神色,道:「在這之前,我想先問一下,你們真的以為,光靠你們四人,就能夠打倒佛雷嗎?就算你們是自願的,送年輕人向死亡挑戰的感覺,還是讓人十分傷感。」

  「我可以的!我堅信火之法皇,會給我們打到佛雷的力量!」艾凡娜率先答道。

  「我不知道,這要看你能告訴我些甚麼。」星狩這麼回答。

  艾凡娜這回卻質疑道:「等等,星狩你的意思是,默塔先生握有佛雷的弱點……你相信這種事?他們不是依賴佛雷的力量在保護自己的村莊嗎?也許這是個陷阱,是故意要陷害我們的!」

  星狩白了艾凡娜一眼,好像在說:「你平常像個白癡一樣地相信別人,怎麼這回不該懷疑人時,卻故意找人麻煩。」

  老魔法師說道:「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們真能將佛雷除去……村人們也許依賴佛雷的力量,可是我卻知道,它只是為了私利才暫時待在那裡。

  「我很擔心,它哪一天會達成目標,或者是耐心用盡,一口氣將整個村子毀滅掉……」

  「咦……」老魔法師的話,就像是打了艾凡娜一巴掌,訓誡她不該懷疑人家。

  星狩道:「這麼說來,你知道那只佛雷是怎麼來到物質界的?」

  「是的……我知道……」老魔法師開始回憶。

  「那已經是四十年的事情了,我們那時候還是一群不知天高厚的小伙子。我與塔克.梅吉兩人,成天專研魔法,夢想著有一天能用魔法改變這個世界,嗯,或者說,是改善耶佛大陸的生存環境吧……

  「塔克那個傢伙尤其認真,而且我們也認為,有他的帶領,總有一天可以達成目標。塔克那傢伙真的是個天才,不是我看不起你,不過比起那傢伙,你還差得遠呢。」

  「呵。」星狩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中充滿挑戰的神色,好像在說,「沒比試過的話,還不知道呢!」

  「老爺爺,這些跟佛雷有甚麼關係啊!」艾凡娜道。

  「法皇的權杖,你要體諒老人家,難得有人要聽四十年前的往事,你就讓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吧。」

  「好吧。」

  老魔法師繼續沉湎過去地說:「塔克真的是個天才,也有過人的自信,不過……這也許就是造成慘劇的原因吧……」

  歎了口氣,老魔法師才繼續說道:「事實上,我們第一個召喚出來的惡魔,並非貝特魔族,而是魯勒魔族。相較於貝特魔族,魯勒魔族的心眼少多了,也比較不會鑽契約的漏洞,在拿取了滿意的報酬之後,也會不打折扣地盡到自己的責任。」

  「你們召喚魯勒魔,想幹甚麼啊!」艾凡娜的臉上,浮現出了明顯的不悅。

  「當然是改變這個世界啊!」

  「用惡魔的力量?真是愚蠢。」艾凡娜不留情面地批評道。

  老魔法師不以為意地說:「愚蠢?也許是。不過那個時候,我們相信自己的力量,能控制得了喚來的惡魔,而且一直以來也都控制得很好,直到塔克找到了霍金斯水晶……」

  「你們找到了霍金斯水晶!」古柯與星狩同時發出驚呼。

  「是的,那是個大發現,不過,也是開啟悲劇的大門。塔克以水晶為餌,開始召喚高位階的惡魔,一開始都很順利,我們不停地用惡魔的力量擴展村子,消滅附近的魔物,直到塔克召喚出了蓋迦思……」

  「天啊!你們竟然召喚蓋迦思……」艾凡娜驚呼。

  老魔法師自嘲地說:「沒錯,我們召喚出了蓋迦思,一隻不接受我們指示的惡魔。當我們發現無法控制它時,才發現無法將它遣回,至少無法毫無代價地將它送回。

  「塔克怎麼也不願意將霍金斯水晶交予蓋迦思,而它也很有耐心,不停地用各種方式,脅迫我們把水晶交出來……」

  星狩代為說道:「所以,你們就召喚了另一隻足以對抗蓋迦思的惡魔?希望讓它們打得兩敗俱傷後,再將兩隻惡魔一起遣送回去?」

  「你說得沒錯。」

  星狩分析道:「佛雷現在還守在這兒,就是因為它還沒找到水晶吧?」

  「你說得沒錯。」

  「那麼,那只魯勒魔呢?」星狩又問。

  老魔法師道:「我不知道,也許被佛雷打敗了。我只知道塔克將水晶藏在塔頂,並設下了完美的封魔陣,即使是佛雷也無法通過的封魔陣。

  「在那裡,有塔克留下的召喚陣,如果你們到那裡,也許就能找到他們當初定的契約,只要完成了契約的內容,佛雷就沒有留在物質界的理由。

  「或者可以讓契約的繼承人與佛雷談判,甚至找到它這次來到人間的弱點……如果當初有設定的話……」

  星狩問道:「如果完成契約的要項,是不是要將水晶交給它呢?」

  老魔法師道:「如果能找到水晶,就交給它也無妨,畢竟力量再強大的惡魔,只要不留在人間,就無法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

  「你說得沒錯,那麼請你告訴我們,那座塔內的詳細情形……」

  找到了希望,星狩等人開始研究進攻的方針與策略。

  不過詳細的情況,卻依然是團迷霧,不進到邦吉思.默塔與塔克.梅吉他們年輕時使用的巫師之塔,也無法確切地得到答案,但至少有了方向。

  就在星狩他們努力研究該怎麼潛入被惡魔盤據的巫師之塔時,待在塔裡的惡魔透過魔法,也在觀察著星狩他們。

  佛雷所在的地方充滿了硫磺味,整個房間被怪異的蕈菌與灰質的籐蔓所包覆,裡頭充斥著來自深淵魔域的毒氣。

  然而,佛雷卻很滿意這裡的味道,它雖然也不討厭人間的氣味,不過比較起來,硫磺和有深淵魔域的毒氣,顯然更適合它。

  房間似乎被改造成了深淵魔域的景象,佛雷運用它那驚人的魔力,將故鄉的一部分召喚到人間界來。

  「大人,您不生氣嗎?」一隻被它召喚來的迷誘魔問道。

  「生氣,為甚麼?」

  「竟然有人將鎖勒魔放送,將大人的使者放送,這不是很嚴重的挑釁嗎?」

  「哈、哈、哈……」佛雷大聲地狂笑,道:「不過是只鎖勒魔,只要我願意,想接受差遣,來人界大肆破壞的鎖勒魔多得是,這根本不是甚麼損失。」

  「大人的心情似乎很好?」

  佛雷道:「難得有客人來訪,我們是不是該想些新的點子招待客人?」

  迷誘魔道:「嗯,不過,他們看起好像很弱的樣子,我很懷疑這些人能給我們帶來多少樂趣。」

  「裡頭有個年輕又有自信的魔法師呢。」

  「嗯?大人的意思是……」

  佛雷道:「我在這裡也待得太久了,是該了結那場戰爭,是該回去結束與那只頑固、愚蠢的魯勒魔的戰爭,並且將那些討人厭的魯勒魔趕出我的界域。」

  「可是,大人不是還沒拿到水晶嗎?」

  「沒錯,不過,現在有人會幫我拿,或者帶我通過結界。」

  「原來如此……那麼大人,那個聖騎士可以交給我嗎?」

  「喔,聖騎士?只要不妨礙到我的計畫,就隨你高興吧。」

  迷誘魔很高興地說:「太感謝了,我最討厭聖騎士了,我會準備好舞台,好好地款待客人。」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七章 惡魔交易之五

  老魔師默塔年輕時與同伴使用的巫師之塔,在惡魔佔據的四十年間,已經被佛雷改造得面目全非。

  深淵魔域的寄生籐蔓,還有奇奇怪怪的灰質蕈菌,將巫師之塔的外貌變得奇形怪狀。那些灰質蕈菌偶爾還會爆開,散發出有毒的、惡臭的孢子。

  而在塔的周圍,也長出了不少蕈菌,大的足足有一般人的三倍高,雖然養分的不同,讓這些灰質蕈菌不再散播致命的毒氣,不過眾多的蕈菌聚集成林,依然是一幅詭異的景象。

  蕈菌林偶爾有蝠魔飛翔,也有壞蛆魔在林中徘徊,所幸並無魅魔或崇尚暴力的鎖勒魔。

  由巫師之塔外圍的蕈菌森林來看,佛雷並沒打算在此地久留,因為它並未對巫師之塔的周圍進行大規模的改造,否則在裡頭活動的惡魔,就不會只有貝特魔族中的下級惡魔。

  星狩一行人在進到蕈菌森林之前,就先施用了集體隱身術,因為他們的目的,是巫師之塔的頂樓,在找到必要之物以前,得避免無謂的戰鬥。

  星狩不擔心會被壞蛆魔發現,因為這種惡魔並不具備看透隱形法術的能力,雖然壞蛆魔的嗅覺還不錯,可是來到人間界的它們,會因為空氣品質的不同而產生過敏,導致嗅覺癱瘓,所以不必擔心。

  不過,蝠魔就不同了,它們是具備心靈交流能力的惡魔,就算看不見,也可以感覺到人類的心靈意志。

  幸運的是,蕈菌林裡的蝠魔數量並不多,也沒發生不期而遇的情況,因此他們的行動,並未引起蝠魔的注意。

  然後就到了巫師之塔的門口。

  原本的大門已經被破壞,所以不用擔心開門的問題,只是在塔的四周都有食人魔駐足,這些食人魔八成是被佛雷捉來當看門狗的。

  食人魔並不喜歡待在這種怪異的地方,一隻隻都顯得無精打采的,不過,要是有人類想硬闖入塔,這些食人魔還是很樂意捉起入侵者,作為午餐的主菜。

  星狩等人在隱身術的掩護之下,由食人魔身旁走過,又安全地過了一關。

  這一路上相當順利,四人的精神依然繃得很緊。

  聚集在巫師之塔的魔物們雖然危險,可是在星狩眼中並非無法應付,有艾凡娜、思沃德的掩護,他甚至可以有充裕的時間將魔物們輕鬆解決,可是一旦引發戰鬥,必然會驚動現任的塔主——貝特魔族中的王者佛雷,它才是星狩一行顧忌的對象。

  進到塔裡,發現裡頭已經完全被置換成深淵魔域的景象。

  魔域的植物和褐色的物質,披覆在地板、牆壁上。如魚眼、貝殼般凸凹不平的顆粒與怪異的紋路充斥其中,空氣中帶有硫磺的味道,讓人覺得噁心。

  走動時,還得要小心別驚動毒刺籐的花朵,這種魔域植物的花朵雖然艷麗,卻會發射出致命的毒針,為地上的土壤添加「肥料」。

  塔裡頭不再見到蝠魔或是其他的魔物,空空蕩蕩的有如荒廢之城。

  星狩等人不停地繞著塔邊的階梯往上爬,前一夜老魔法師對這座塔的介紹,已經完全派不上用場了,因為,在佛雷的改造下,巫師之塔早已面目全非了。

  還好目標是在頂樓,只要一直往上爬,就可以抵達目的地。

  眾人提心吊膽地安然抵達頂樓,在最高的一層樓,依然不見佛雷的影子。

  艾凡娜左右觀視,厭惡地說:「佛雷好像不在……惡魔的品味真叫人不敢恭維,星狩那個老魔法師會不會是在騙人,這裡不像有封魔陣。」

  星狩道:「應該是被佛雷隱藏起來了,我想高傲的佛雷,一定不容許在它的領域裡,有它不能踏入的地區,我們四下尋找看看,應該能找到置有封魔陣的房間。」

  四人便分開,在詭異的房間裡搜尋著。

  在尋找被隱藏起來的房間時,艾凡娜走到星狩附近問道:「奇怪,佛雷不是很高階的惡魔嗎?為甚麼在它的地盤裡,卻不見半隻服侍它的惡魔呢?」

  「這是貝特魔族的特性。」

  「咦?」艾凡娜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星狩不經心地應道:「貝特魔族不似魯勒魔族,它們不具備服從或忠誠的觀念,即使是同族的惡魔也經常會互相廝殺。貝特魔族的私領域裡不容許任何人隨意出入,未經邀請就踏入貝特魔的私領域,就等於是宣戰的行為。」

  「奇怪……這個房間已經夠大了,還能藏有密室嗎?」

  星狩喃喃說了一句後,又道:「貝特魔族的領域觀念特別重,除了私領域外還有外領域。一旦有較強的人物進入外領域,貝特魔也會前去察探,察探的目的,是要探知入侵者的能力,若是發現其能力不及於己,不是將之降服成為奴僕就,就是直接殺死……

  「由於這只佛雷沒打算在這裡發展,所以才會將接近的魔物全都殺掉,而這種保護自己領域的行為,就被下荒三村的人當成了保護村子的行為……」

  艾凡娜疑道:「那它怎麼不把三個村子給毀了?村莊裡不是有魔法師與很多優秀的戰士?」

  星狩不屑地說:「他們那如同螻蟻般的存在,佛雷會放在眼裡嗎?」

  「那我們呢?」

  「當然……」

  「當然是一樣的。」

  第三者的回答,讓星狩的臉孔在瞬間凝結了。

  「我還以為你會回答得更有自信……」艾凡娜卻不滿地說:「只不過就是……咦?你!」

  星狩忽然撲向了艾凡娜,用力地將人抱住。

  「喂!你!」艾凡娜抗議著,同時用手猛敲他的胸背。

  雖然用力地掙扎,可是艾凡娜還是被星狩給壓倒了。

  「你這個色狼!」艾凡娜正要用聖錘抵抗時,星狩卻已爬了起來,他的神色極為緊張,全無平常那種冷靜、無情的模樣。

  聖錘揮空。

  星狩卻又直接拉起她的後衣襟,粗魯地將人往後拖。

  「你到底……呃!」原本憤怒的顏容在看到前方的人物後,頓時變為驚愕。

  地板被融化了!某種腐蝕性的液體,就撒在了艾凡娜原本站立的地方,而一張邪惡的臉孔就在前方。

  佛雷!這個名字在艾凡娜心中響起,化為了恐懼的波動。

  它並不高大,比起艾凡娜原本的想像,它算是很矮小的存在——平常高大成年人的尺寸,接近兩米高的身軀,赤紅色為主、帶有黑色,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外表。

  那張臉的輪廓很深,眼眶像是凹陷的深湖,裡頭則注滿了血紅色的液體,一對肉翅捲到腹部,像是穿著皮製的背心。

  它的下半身是隱形的,不,應該說是不小了心露出了上半身,讓艾凡娜瞧見了。

  紅色的魔法飛彈由後方打出,射向了佛雷,然而魔彈卻穿過了這只貝特魔,惡魔的影子也跟著消失了。

  「你還楞著,還不快降下神跡!」星狩的吼叫提醒了艾凡娜。

  此時的艾凡娜心中一片混亂,兩顆眼珠子快速地左右飄動,見到身著鎧甲的思沃德正以全速趕來,心情也跟著定下了幾分。

  「以火焰之名,不潔的異形者退下!」

  艾凡娜快速地念出禱文,神聖的波動以她為中心了散發開來。

  這是一個最簡單的神跡,也是專門用來對付惡魔、死靈類生物,名為驅除邪惡的神跡。

  雖然名為驅除邪惡,其實驅除的並不限於邪惡的生物,畢竟,所謂的邪惡,是一種主觀認定的觀念。

  神跡排斥的,是所有來自下層界的力量,以及滯留在人間的靈魂,至於下層界的生物是否是邪惡或不好的,就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

  艾凡娜的能力很強,神跡的力量會隨著使用者的能力,而有著明顯不同的效果,如果是尋常的牧師降下這個神跡,恐怕只能讓蝠魔這種最低階惡魔感到些許的不快。

  不過,艾凡娜降下的神跡,卻能確實地剝奪惡魔的力量,要是蝠魔硬要靠近,恐怕會被抽去全身的力量,變成像蟲子般在地上爬吧。

  可是,這次面對的是佛雷,艾凡娜不敢奢求佛雷會被驅逐,但至少會讓它的力量降低些許。

  「笨蛋!別用這種軟弱的神跡!」星狩大聲地斥責道。

  「甚麼嘛!我……」艾凡娜覺得好委屈,上次對付迷誘魔,就是以驅除邪惡的神跡讓惡魔的力量大幅減弱,再輕鬆地將它打回深淵魔域。

  佛雷雖然強上許多,可是,確實地削減敵人的力量,不就是最正確的戰鬥方式嗎?

  此刻佛雷的身影再次消失,當然,它不是因為驅除邪惡的神跡才跑走,而是使用隱身類的法術藏起來了。

  「羅特小姐!」思沃德一邊關心的吶喊,一邊快速地跑來,古柯也由旁邊回來,但是他們四人卻無法會合,因為一道魔法力牆將他們隔開了。

  「呵、呵、呵……歡迎啊,好久沒有客人來訪,你們是來娛樂我的嗎?」佛雷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回它出現在房間底部的石椅上,佛雷蹲在椅背上,雙腳的爪子刺入了石椅中,雙手放在膝蓋上,頭則正好頂在雙膝之間。

  這次,惡魔的樣子清晰地呈現出來,隱形的魔法已經消除了。

  佛雷的樣子,看起來不似鎖勒魔或壞蛆魔那樣可怕,它的樣子比較接近魅魔、迷誘魔那一派││雖然長有貝特魔族的特徵,可是,卻帶有力量的美感,全身的肌肉相當結實,卻不會過分粗壯,臉型介於蝙蝠與人之間,耳朵尖而長,一對角正好長在耳朵兩側,沿著頭型形成了新月般的形狀。

  鮮紅色配上會反射光線的深黑色,讓人覺得佛雷全身上下散發出帶有邪氣的美感。

  佛雷的態度顯得悠然自得,毫無任何不適的狀況,驅除邪惡的神跡宛若不存在。

  惡魔雙翅展開,雙足輕躍,由椅背落下,動作優雅地坐到了椅子上。

  它看著星狩等人的目光,不像是在打量敵人,倒像是正在盤算著要跟這些玩具進行甚麼遊戲好的樣子。

  牠道:「本來我是該好好招待罕見的客人,可是你們這些客人,不遵守該有的規矩私自闖入,所以是該給點微薄的懲罰,要不然,人家會以為我是個隨便的惡魔。」

  「有甚麼能耐,就儘管使出來吧,別在那兒裝模作樣的!」艾凡娜罵道。

  「哎呀,所以我才不喜歡法皇的人,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不過,我也不應該辜負客人的期望。」

  說完話,佛雷站了起來,整個身體就浮在石椅上,腳又縮了回來,就像是坐著似的,但它身上沒有倚靠任何東西,只有那對肉翅緩慢地拍著。

  它在空中盤著腳,一手撐著臉頰,像是在考慮要怎麼對付艾凡娜,態度囂張、自大到了極點。

  「算了,反正法皇的人很難成為好玩具……那就直接消滅好了。」

  佛雷伸出手指,血紅色的指頭上,長著紫黑色的指甲,顯得詭異極了,只聽見它吐出深淵語的一個辭,紫色的光線便由指尖射出。

  「危險!」

  艾凡娜來不及反應,還好星狩迅速地拉她一把,才讓紫光由她身旁閃過。

  艾凡娜靠到星狩身上,露出了不滿的神情,轉頭一看,卻發現被紫光射中的桌子頓時消失無蹤。

  這時,她才聽到星狩以苦澀的音調說道:「該死!佛雷竟然能這麼輕鬆地使出解離術。」

  「可惡的惡魔,授首來!」思沃德高舉著發出神聖紅光的闊劍,衝向了佛雷。

  「別衝動啊!」古柯說了一句,可是聖騎士秉持著大無畏的精神向前進攻,古柯也只好掄著長棍跟了過去。

  「快掩護他們!」星狩急忙提醒。

  「嗯……」艾凡娜再起念起了禱文。

  佛雷微微笑道:「等不及了嗎?沒辦法,那麼宴會就開始吧!」

  只見惡魔彈指,地板隨即崩裂。

  「啊!浮載萬物的魔力……」

  星狩正要以飄浮術支援思沃德他們,唸咒的聲音卻倏地中止,原來是佛雷在瞬間完成靜默術,阻礙了星狩的施法。

  雖然不唸咒語,星狩還是可以完成飄浮術,只是少了咒辭的共鳴,施起法術,便會更耗時間與精神。於是星狩放棄了飄浮術,省下時間,將精神花在如何對付佛雷上。

  星狩放棄救援,但艾凡娜則不然。

  艾凡娜無法拋棄跟隨她前來耶佛大陸的夥伴,眼見思沃德隨著地板的崩裂而墜落,原本攻擊佛雷的禱文也中斷了,她只得往聖騎士那邊跑去,卻又被魔法力牆給擋住。

  「不!」艾凡娜敲打著力牆,大聲嘶吼著,卻只能看著經常待在身旁保護她的聖騎士墜落,消失不見。

  「放心吧,這種高度摔不死人的,聖騎士不是以耐打、耐操聞名於世嗎?」

  「你這個惡魔!」艾凡娜怒極地瞪著佛雷,馬上將怒氣化為戰鬥意志。

  「雷電!寒冰!」星狩隨即攻擊,連續釋放出法術連鎖準備好的魔法。

  只見閃電的激流化為一片霞光,流向了惡魔。

  不料電流卻繞過了佛雷,就像溪流中的大石阻開水流那樣,無形的魔法力量擋下了星狩的閃電術,然而連在電流之後的,卻是巨大的冰錐。

  長三米,一人合抱那麼粗的冰錐,像是攻城的巨弩般射向了惡魔。但佛雷沒有躲避的打算,也沒有施法抵禦。

  星狩將攻擊分為兩種不同的形態,閃電術是以雷電的能量進行攻擊,而冰錐術則是豪強的物理力量,如果佛雷準備好了抵禦能量傷害的魔法,那麼就不可能同時施用抵抗物理力量的法術。

  星狩的算盤打得很正確,佛雷只在身上了施用防護元素的魔法,巨大的冰錐確實來不及施法阻擋。

  可是,這種程度的冰錐,在佛雷眼中卻如同牙籤一般,它只是抬腳上踢,冰錐隨即就被敲碎了。

  碎冰散落在佛雷身上,便馬上冒出了大量的水氣,就好像撞上了燒紅的鐵塊一樣。

  「天罰聖焰!」就在同一時間,艾凡娜完成了禱文,降下神跡。

  神焰由天而降,氣勢宏大的神聖火焰,由窗戶闖入,直擊惡魔。

  尋常的火焰對佛雷這種惡魔並無效用,不過火之法皇的神焰專燒惡魔、亡靈這等違反世界秩序的存在體,雖然高熱的火焰對佛雷沒用,但是神聖的力量,卻能有效地打擊惡魔。

  聖焰在它身上燒著,惡魔卻在焰火中笑著。

  不可能會無效!它一定是在虛張聲勢,星狩這麼認定。

  就算尋常的火焰無法對佛雷產生效用,可是艾凡娜喚來的不是尋常的火焰,那是帶有火之法皇神力的聖焰,佛雷是否真的受到影響,只要再給予強力的打擊,就可以知道。

  「魔力,寄於我手,寄於我意,化為利刃……」

  魔法能量性質的傷害,對佛雷效力不大,因此星狩選擇了鋼刃矢這個法術。

  然而佛雷卻在火焰中狂笑道:「你們還真有閒情逸致,難道不知道該趕快躲避即將面臨的危險嗎?」

  星狩聞言不由得分神,轉動眼珠,四下觀望。

  「你別想分散我們的注意力!惡魔,法皇的神力會將你燒盡的!」

  「哈哈哈,是這樣嗎?」佛雷雙翅伸展、拍動,瞬間狂風大作,天罰聖焰頓時熄滅。

  「這種程度的火焰,根本就毫無用處,你們還是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腳底下吧。」佛雷囂張地說著。

  「甚麼?」

  「糟了!」

  星狩這才發現地板持續在崩裂中,他把注意全部放到了佛雷的身上,沒看到裂隙已經擴張到腳底下。

  佛雷有翅膀,星狩他們可沒有,要是地板裂開,可就要掉下去了。

  「快退!」星狩拉著艾凡娜,就要往樓梯那兒跑。

  「不要!這傢伙不可饒恕!」艾凡娜固執地說。

  「笨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這樣就想走,這可不行喔。」佛雷拍動翅膀,飛向了樓梯口的方向,紫色的尖指甲在空中畫出符文,魔彈隨即射出。

  「浮載萬物的魔力……」

  眼見來不及逃跑,星狩念起飄浮術的咒語,同時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魔法飛彈的衝擊,哪裡知道,這數顆魔彈不是以他們兩人為目標,而是直接打向了地板。

  已經出現裂縫的地板,在受到衝擊後,結構終於崩毀,讓星狩來不及完成法術。

  兩個人隨著崩壞的地板往下掉。

  「我不喜歡法皇的牧師。」佛雷再次施法,閃雷束由指尖竄出。

  正往下掉的兩人無從閃避,然而星狩卻拉了艾凡娜一把,將人抱住,兩人的位置各移了一點,閃電才由艾凡娜身旁溜過,打中了崩落的石材地板。

  「哎呀,早知道,就瞄過去一點,想不到這樣還能閃過……算了,反正一個小小的牧師也成不了大器。魔法師,我等著你代我取得霍金斯水晶。」佛雷露出了得意地笑容。

  轟的一聲,散亂的電流還有被擊破的石板,打在了兩人的身上,運氣不好的艾凡娜被石頭砸中頭部,暈了過去。

  星狩抱著艾凡娜往下掉,眼見下層的地面越來越近,根本來不及施展魔法。

  短短的幾秒鐘內,星狩的心中閃過許多想法。

  他可以用懷中的艾凡娜當墊底,也可以在即將落地的時候將人往下拋出,好減緩自己下墜的力道,不過這麼一來,艾凡娜恐怕會承受加倍的傷害。

  反正這個女人跟自己又沒甚麼關係,原本就只是想利用她來對付佛雷……就算犧牲了也無所謂……

  貝特魔族與火之法皇可以說是誓不兩立、水火不容,如果把她留下來,佛雷一定會花時間來虐待她,如此一來,自己就有時間可以逃亡了。

  反正是要把人留下來當餌食,那麼,完好的一個人,跟摔成重傷的人,都沒多大的差別,反正落到了佛雷手中,不都是要被它給玩弄到死?

  佛雷很明顯得是想要先殺死艾凡娜,那麼就把她丟給惡魔,好爭取逃亡的機會吧!

  可是……

  「我為甚麼要讓佛雷得逞!」就在即將落地的瞬間,星狩的心中,又浮現出了另一種想法。「混帳!」星狩嘶吼一聲,在空中側扭身軀,讓自己的側背先行著地。

  側肩撞擊地面後,發出了一陣劇痛,他忍痛抱著艾凡娜向旁邊滾去。

  石塊還不停地掉下來,地面上也佈滿了碎石,在撞到柱子停止滾動後,星狩的衣物被磨破了多處,身上也有多處受傷。

  然而他沒有時間休息,佛雷只要往下飛,就可以追過來了。

  星狩馬上站了起來,左肩吃痛,這才發現肩胛骨已經裂開,肩膀也脫臼了。

  「唔……」星狩只發出了低沉的聲音,隨即用另一隻手按住肩膀,硬將脫臼的手臂接上。

  做這個動作的同時,懷中的艾凡娜卻向旁傾倒。

  「妳……」星狩伸手拉人,艾凡娜卻沒反應,手被拉著,整個人垂到了地下。

  「可惡!」星狩馬上後悔救人,可是人已經救了,後悔也沒用,於是快速地探她鼻息——呼吸正常,然後星狩看到艾凡娜靠近太陽穴那裡,腫起了一個大包。

  「真是不耐打啊……」星狩沉重地歎了口氣,只用一手將人扶起,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的客人,出來呀,我還沒好好招待你們呢!」佛雷充滿玩樂意味的聲音再次響起。

  星狩緊張地靠著柱子,連呼吸都屏住了。

  「要玩躲貓貓嗎?這也無妨,我就給你們三分鐘的時間,再來找人如何?」

  「不答話,我就當你們答應了喔。」

  星狩聞言,氣得在心中大罵:「少瞧不起人了。」

  可是,靜下心來後,又覺得惡魔的自大,至少讓他還有一絲絲反擊的機會,也許佛雷就是想要充分地玩弄闖入者,慢慢地將人逼到極限,最後再將絕望的人凌遲至死。

  就算是這樣,也要跟它搏一搏!

  聽到拍打翅膀的聲音遠去之後,星狩才探出頭來,用心地觀察這個房間。

  房間遠比上層樓還小,以建築的結構來說,這是有問題的。

  因為,在塔外看到的塔,是形狀正常的一座塔,並非建成倒錐形那種上寬下窄的奇怪形狀。

  可是,由半圓形的房間來看,這個房間雖然只有這層樓的一半,但是形成半圓形房間的直徑,卻比摔下來的地方還要短上許多,而且,算一算古柯與思沃德掉下來的地方,應該是在塔外。

  星狩想了想,又看了地上的石頭碎片,便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這裡才是原本的巫師之塔。之前經過怪形異狀的地方,都是佛雷建造出來的,簡單的說就是塔外有塔,瘋狂的貝特魔造了座更大的塔,將原本的巫師之塔包住。

  摔下來的房間,是整片圓形的大房間,也就是說,那裡並非原本的塔頂,而這裡才是老魔法師邦吉思所敘述的塔頂,那麼還有機會。

  只要進入被封魔陣保護的房間,就有機會找到遣回佛雷的方法。

  星狩扶著艾凡娜,吃力地移動著。

  他的時間不多,佛雷揚言只給他三分鐘,他必須在三分鐘內進入封魔陣。

  星狩走出來,在分隔這層樓的牆壁上看到一道門,門是由古木所造,兩片門板已經被打破,然而雙眼卻看不透門所分隔的兩個房間。

  非常明顯,這是魔法力量的作用。

  星狩念起偵測魔法的咒文,潛藏於此的魔法陣即刻浮現。

  立體的魔法陣形成帷幕,保護著另一個房間,其中包含著封魔陣的立體方陣。

  門已經被打破了,星狩可以直接穿過,可是這麼做,勢必會干擾到魔法陣的作用,這個魔法陣雖然只會阻止惡魔通行,可是,當有其他帶有魔力的生物闖過時,勢必會破壞魔法陣的結構。

  很不幸,星狩就是帶著強大魔力的魔法師,而艾凡娜身上火之法皇的祝福,對魔法陣的破壞恐怕更大。

  如果貿然通行,很可能會讓封魔陣出現破綻,而無法阻擋惡魔。

  星狩一下子就明白了佛雷的用意,原來它打的主意,是要星狩為它開路。

  進去的話,魔法陣肯定會被破壞,有破綻的封魔陣等於沒有保護,可是不進去,在這待著,等佛雷一來,它可以在不殺死星狩的程度下將他打昏,再拿他的身軀當橋好進入裡頭。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星狩罵了一句,便念起咒語。

  「光之鑰、影之鑰,為我開啟大門……」隨著咒語與符文的畫出,由影子構成的門扉漸漸地成形。

  「……打開影之門!」

  星狩開啟了暗影門,然後拖著艾凡娜進入與人間界重迭的異界。

  「這樣就可以了。」星狩吃力地拖著艾凡娜通過了封魔陣。

  雖然魔力的作用在異界依然能產生作用,不過組成封魔陣的魔法力量,卻不存在於異界,因此由異界通行,並不會干擾到封魔陣的運行。

  進到裡頭後,星狩喘噓噓地坐倒,而艾凡娜也被他隨便放倒在地上。

  星狩看著艾凡娜,怨道:「這丫頭看起來還滿瘦的,想不到還很有份量!」

  「真是的,我何必救她……」星狩心中忍不住抱怨,卻又像是在為自己找理由地向著艾凡娜說:「對了,是為了對付佛雷,現在我救了你,等到再次對上佛雷時,你可要好好加油,別再用些沒甚麼威力的神跡了……」

  「呼……呼……可惡,這一摔,可比想像中的要嚴重多了。艾凡娜,你可要發揮火之法皇的權杖該有的力量,不然我可就虧大了。」

  不停喘氣的星狩靠著桌子,調整呼吸,放鬆精神,眼睛慢慢地閉上。

  他呢喃道:「這裡應該很安全,我得恢復一下精神才行……」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八章 夢境之五

  我握著卡妮雅滑嫩、細緻的手掌,在蒼鬱無光的森林裡不停地奔跑著。

  「快點!再快點!」

  「不行了……呼……我,也不行了,再也跑不動了……」

  清秀的臉孔急促地喘著氣,臉卻是蒼白的,卡妮雅早就累壞了,她體力透支的程度已經達到極限,再這樣下去,絕無生還的機會。

  「好吧!我們就先躲一下……」

  雖然知道追兵在後,可是再跑下去,就算沒被追兵逮到,人就要先倒下了。

  「狩,我們可以逃回去嗎?」卡妮雅毫無血色的臉孔令人憐惜。

  「可以的,大不了跟牠拚一拚!不過是塊頭大了點,不見得會輸的!」

  「不!別冒險,那傢伙不是我們能應付的,如果真的被追上的話,我掩護你,你逃回去吧。」卡妮雅擔憂地說。

  「你在說甚麼傻話!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呢,就算要逃回去,也該是你逃走才對!」

  「算了吧……反正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已經不再是卡妮雅小姐,而是孤兒卡妮雅。可是小狩不一樣,熙弟還在塔裡等著你回去。」

  「別再說了!你還有我呢!要是我拋下你獨自逃亡,熙弟才不會承認有我這個哥哥。我會帶你回去的,就算有意外,至少你也要活著回去幫我照顧熙弟!他不只是我的弟弟,也是妳的啊!我們不就是一家人?」

  卡妮雅蒼白的臉上恢復了血色,變得紅通通的,她低下頭道:「星狩,你真好,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的……真的不值得的……」

  「好了,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探探路,順道布下幾個陷阱拖延時間。」

  「嗯,萬事小心。」

  可惡的瘋狂法師,竟然改造了生性溫和的牛頭人,將原本不會主動攻擊人的牛頭人,變成了瘋狂殺戮的狂暴牛頭人。

  更可惡的是,竟然有人想要研究這種違反自然秩序的魔法。

  更慘的是,那個擅長變化系法術的瘋狂法師,不小心被自己改造的牛頭人給踩扁,現在根本沒有人能阻止那頭狂暴牛頭人,那傢伙沒完成魔法師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也就是││殺死偷取研究成果的人,是不會停下來的。

  牛頭人應該不是擅長追蹤的種族,視力不好、嗅覺也沒多強,不過是長得高大了點,皮膚硬了點、力氣大了點,可是那個瘋狂的法師,不知在它身上動了甚麼手腳,竟然能讓狂暴牛頭人緊追不捨。

  使用束縛術的魔法陷阱,應該可以纏住它些許時間。

  可惡的首席,說甚麼只是去偷東西,不會有甚麼危險,甚麼法術材料都不肯給,要不然,現在也不會這麼困窘。

  可惡,要是這次能活著回去,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適當的管道,別再被首席掐住了施法材料供給的命脈。

  轟……樹木被推倒的聲音。

  好傢伙,力氣真大!不過正常的牛頭人,是不會隨便破壞森林的,也幸好它變得粗暴,因而一舉一動都變得明顯無比,根本不用多費心,就可以輕易地知道它的靠近。

  古銅色的巨角先出現在樹頂,然後兩顆樹被隨手推倒,五米高的超大型牛頭人出現了。

  「笨牛!我在這兒,來啊!我才不怕你呢!」

  「哞!」狂暴化的牛頭人果然智商很低,隨便挑撥一下,就氣沖沖地殺了過來。

  「很好,就是這樣,踏入魔法陷阱之中!」束縛的魔法之鎖鏈由地下鑽出,青色的光芒化為束縛的力量,如同籐蔓般緊緊地纏上牛頭人。

  「哞!嗚……」可怕的力量,狂暴牛頭人左右扭動,四面的樹木全被它弄倒了。

  青色的魔力鎖鏈雖然越纏越緊,但不時有魔力之鏈被它弄斷,它的無窮狂力叫人擔心,好像隨時會掙脫束縛術衝過來。

  只靠蠻力的掙扎,只會讓魔力鎖鏈越鎖越緊,讓它更難以施力,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再加道保險好了,就用路上採集的蜘蛛絲當原料,再施展個蛛網術吧!

  白色的蜘蛛絲由手中飛射而出,形成網狀的粘絲將它纏住,抓住了狂暴牛頭人、也捉住了地面及四周的樹木。

  即使如此,到底能困住牠多久?

  以這隻牛頭人的蠻力,法術的能量會快速地消耗,得趁機逃離才是。

  「哇!」是卡妮雅的叫聲。

  「卡妮雅姊!」

  「小心!」

  猿人由樹上跳下!魔力飛彈射出,將猿人擊飛,然而猿人只是晃了幾下,似無大礙。

  這才看清楚猿人的模樣,又是那個瘋子法師的傑作,猿人的身體是拼湊而成的,那個瘋法師除了製造狂暴牛頭人外,還製造了一堆合成猿人啊……

  「別怕,有我在……」看到卡妮雅手臂染上血色,叫人心痛。

  「哞!」

  碰、咚!帶蹄的腳掌踩下!危險的合成猿人被踩成了肉餅。

  「吱、吱、嘎!」剩餘的合成猿人群起圍攻。

  合成猿人東躍西竄,對狂暴牛頭人又抓又咬,可是對銅筋鐵骨的牛頭人毫無作用。

  狂暴牛頭人以壓倒性的力量,又打又踢,合成猿人一被它捉住就被用力捏爆,被它的腳踢中手腳或是身軀,就折成異常的角度飛向天際,狂暴牛頭人還用頭撞擊合成猿人,用頭上的牛角刺穿合成猿人。

  沒兩下子,所有對狂暴牛頭人攻擊的合成猿人,幾乎都成了不會動的屍體或屍塊,卡妮雅好不容易才恢復血色的面容,刷的一下子,又變得跟喪禮上的白幔一樣。

  「沒事的,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你別逞強了,以我們目前的力量,是打不過它的,反正我也沒力氣逃跑了,就讓我用法術掩護你離開……」

  像是在說服自己,也像是在安撫卡妮雅,假裝有信心的話由口中說出:「不過是隻牛頭人,沒甚麼了不起的。它只是被強化,並且被附加了永久性的狂暴術,本質上還是牛頭人,該有的弱點還是不變。

  「皮膚被強化又怎樣,力量被強化又怎樣,變得不知疲憊又怎樣,它還是牛頭人,強大的力量,是失去冷靜判斷的思考能力換來的;不知疲憊,並不代表疲勞不會累積;它增加的優勢,不過是用減少別的能力換來的……」

  「那又怎麼樣!事實很明顯,我們現在沒有能傷得了它的魔法啊!不……」為了安慰卡妮雅的話,同時提醒了自己。

  是啊,它確實很強大,可是並非沒有弱點。魔法師的戰鬥不是用單純的魔法力量在戰鬥,而是更細緻的操作,針對敵人的特質,施展最適宜的法術,才是魔法師的戰鬥方式,不去尋找敵手的弱點,只想以強大的魔法力量進行攻擊,那是戰士單線式的思考模式啊!

  「你說得沒錯,請掩護我。」

  「嗯……小狩……一定要活下去喔……」

  「從風、從雲、水氣四起!」

  是迷霧術,那麼得在它身上做個記號才行。

  「光,依附而來!」

  啊,偏差了一點,本來要對狂暴牛頭人的臉施展光源術的,不過在打鬥中的牛頭人不好定位,結果發亮的變成了它的牛角,不過也沒差。

  霧氣由卡妮雅雙手間流出,不消片刻,附近的林子就整個湮沒在濃濃的霧氣之中。

  「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點逃跑!」

  卡妮雅罵了一聲,我退開了,這是卡妮雅製造的機會,若不利用濃霧的掩護,哪有機會接近牛頭人。

  「哞!」合成猿人們不是被狂暴牛頭人打死,就是利用濃霧逃走了。

  狂暴牛頭人把目標又放回我們身上,大手一拍,濃霧宛若要被拍散似的,在這片迷茫的世界中,它那發光的牛角成了警示的目標。

  「啊……」可惡!它好像打中卡妮雅了。

  不行,它好像蹲下來在摸索卡妮雅,不能讓它找到卡妮雅,現在就動手吧!

  由樹上跳下,抓住它的牛角,手往下拍,朝著它的眉心釋放震擊掌。

  「哞嗚!」牛頭人吃痛,瘋狂地甩著頭,我的身子也跟著飛了出去。

  「哞嗚……」痛苦的叫聲,法術成功了嗎?

  碰!隆……

  糟了,是失敗了,而且還激起它的狂性嗎?不停有樹木被扳倒的聲音,雙蹄狂踩讓大地震動,發光的牛角猛烈地運動著。

  被甩開撞到地面的我受傷了,腳好像斷掉了,站不起來。

  樹枝被發狂的牛頭人拋上天空,泥土、枝葉四處飛灑,「哞嗚……」一聲狂叫之後,發光的牛角不再動作。

  風吹來,霧散去,巨大的牛頭人平靜下來了,一動也不動。

  我撐著樹枝吃力地站起,那牛頭人雙眼無光,腦門紅糊糊的一片,死了。

  「卡妮雅!」

  「你沒事吧,卡妮雅!」

  「嗚……沒被你害死,算好運啦!」在傾倒的樹堆中傳來了她的聲音。

  太好了,卡妮雅倒在樹堆底下,左、右、上、下都是巨大的樹幹,而她正好在樹幹交錯的縫隙之中。

  卡妮雅狼狽地爬出來,我也忘記腳傷跑了過去,伸出手要將她拉起,結果腳一吃痛,反而摔到她身上。

  「好痛!」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這傢伙……」

  「對不起……」

  「下次別再冒險了……老是喜歡拿自己的生命當賭注……我,我會擔心的……」

  「對不起,卡妮雅姊,不過,我們不是贏了嗎?」

  「這次算你好運啦!」

  「是有卡妮雅姊在的關係,才會勝利的……為了卡妮雅姊。不管是牛頭人還是惡魔,我都會打倒的……」

  「討厭,還說大話,還不快站起來?」

  一安下心來,全身的傷痛也跟著浮現,可是,口中還不停地說著:「我會保護你的,卡妮雅姊……」


  第九章 惡魔交易之六

  艾凡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待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頭相當陰暗,僅有一道青色的光芒,將四周的景物都染上了陰森森的氣息。

  左右不見思沃德還是古柯,唯有星狩坐在地上,靠著木桌正在休息。

  回想起方纔的戰鬥,艾凡娜還心有餘悸,看到星狩這個壞心眼的魔法師,在這種情況之下,居然還睡得很安穩,她心中就有氣。

  「都甚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睡覺!」女牧師忍不住念了一句,不過,她好像沒想到,自己也才剛剛醒來。

  其實艾凡娜生氣,不是沒道理的。她雖然是將自己的人生奉獻給火之法皇的牧師,可是,艾凡娜也是個女孩,一個人孤伶伶地待在這陰森、可怕的地方,多少會有點害怕,而星狩竟然丟下她一個人舒舒服服的睡覺,她當然會不滿。

  「偉大的火之法皇,請照亮您忠實僕人的道路……」

  火焰由艾凡娜雙掌間亮起,神聖的火光為這個陰暗的房間,帶來了光明與溫暖。

  艾凡娜放開了神跡之火,讓它飄上半空中。

  「這樣好多了……」害怕黑暗好似人的天性,就連守護法律與秩序的法皇牧師也不例外,降下光明術的神跡後,艾凡娜的心中也踏實多了。

  「喂,睡夠了沒!惡魔追上來啦!」艾凡娜搖搖星狩,後者卻沒有反應。

  「不會是……不會的!俗話說,禍害遺千年,這傢伙心眼那麼壞,才不會有事!」

  口中雖然這麼說,艾凡娜還是用手去摸摸星狩的額頭,並且探了探他的鼻息。

  「好燙……嗯,好像受傷了……」艾凡娜嘟起了嘴,在心裡埋怨道:「真沒用!我一點事都沒有,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卻弄得全身是傷,為甚麼不是思沃德待在我身邊呢……」

  埋怨歸埋怨,艾凡娜還是對星狩施展了她那不大擅長的治療神跡。

  神聖的光芒由艾凡娜手中灌入星狩體內,快速地治療傷害,不停施術的結果,弄得艾凡娜滿身大汗。

  這時,星狩卻夢囈道:「卡妮雅……」

  「甚麼嘛!虧我這麼辛苦地救助你,結果你這傢伙,卻念著別個女生的名字,真是忘恩負義的爛人。」艾凡娜又嘟起了嘴在抱怨,可是卻看到火紅光芒下的臉龐,竟露出了極為溫柔的神情,這是星狩從未展現在艾凡娜眼前的神情,充滿了柔情與溫暖,有別於平常那尖酸刻薄、一副壞心腸的模樣,艾凡娜不由得把目光駐留在他的臉上。

  猛不期然地,星狩伸出手來,正好捉住了艾凡娜的衣袖。他在睡夢中用力一抓,結果將艾凡娜拉入了胸懷。

  「喂,你!」艾凡娜臉一紅,又見星狩還未醒來,便罵道:「你是睡糊塗啦?」

  艾凡娜正要站起來,哪知星狩雙手懷抱摟住她,溫柔地說著夢話:「放心……不會有事的,我會保護你的……」

  艾凡娜呆住了。懂事以來,就沒人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牧師的修行是辛苦的,主持正義維護法律的人,應該是要成為保護者,而不是被保護的人,可是在心底,艾凡娜的少女心也曾作過被人呵護、體貼、保護的夢,現在,少女的夢竟然實現了……

  艾凡娜呆呆地靠著星狩的胸膛,等到他的手自然垂下來,她才像是夢醒般地坐立起來。

  女牧師雙眼迷茫地看著星狩,心裡百感交集,突想到星狩只是在作夢,而且在他的夢中,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他說要保護的對象,不就是那個叫卡妮雅的女人嗎?

  不知道為甚麼,艾凡娜的心中出現一股怒氣,看到星狩好像在作著幸福的夢,火氣就更大了,手彷彿不受控制地往他頭上敲去。

  「嗚……」星狩被敲醒了。眼睛睜開,又閉上,手擋住了神跡的焰光,才又睜開眼睛。

  「你已經醒啦。」星狩的話讓艾凡娜覺得更氣,甚麼叫作已經醒來,他獨自偷閒休息了那麼久,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

  星狩沒有察覺到艾凡娜的心情,他只急著要明白現在的處境。

  這時候,好好地探索一下這個房間是必要的,然而他站起來一動,才發現身體上的許多疼痛都消失了││才睡一會兒,是不可能馬上讓傷勢復原的!

  「謝謝你幫我療傷……」星狩感激地道。

  艾凡娜心想,這還差不多,哪知星狩接下來卻又說道:「不過,你應該把你那微弱的傷療神跡用在更緊急的地方,你應該把這個神跡留給自己……」

  「喂!你這傢伙很失禮耶!」艾凡娜再也忍不住了,她指著星狩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人,就不能好好地向幫助你的人道謝嗎?」

  「不,我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耶佛大陸的人是怎樣,可是在我的故鄉里,看到受傷人的馬上給予救助,是理所當然的行為,如果看到傷患,還要考慮自己的需要,保留療傷的神力,這樣根本就不是諸神賜予信徒這個神跡的用意。」

  星狩被指責之後,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破口大笑。

  艾凡娜生氣地說:「有甚麼好笑的!」

  星狩止住大笑,然後好像很誠懇地說:「是我的錯,對不起,很感謝你為我療傷。」

  星狩的態度反而讓艾凡娜感到不知所措,她根本無法想像,星狩會向她認錯。可是在感覺上,卻又沒有一直想要星狩對她低頭認錯的那種勝利感,而且艾凡娜根本弄不清楚,星狩到底是真的在向她道歉,還是故意在捉弄她。

  「算了,這次就不跟你計較那麼多了。」星狩嘴角還帶著笑意,不過已經不再理會艾凡娜。他將心思放到這個房間,他必須盡快找到當初召喚出貝特魔佛雷的塔克.梅吉與惡魔所定的契約內容,要不然,也該找出被魔法師塔克藏起來的霍金斯水晶。

  星狩往房間中央走去,而艾凡娜則像個小鴨子般地跟在後頭。

  「古柯先生他們沒事吧?」艾凡娜開口問道。

  「不知道。」星狩想都沒想,就給她最乾脆的答案。

  「我很擔心他們,少了我們的支援,古柯與思沃德,恐怕無法招架佛雷的攻擊。那只惡魔沒追來,八成是去找古柯他們了,真叫人擔心啊……」艾凡娜嘮嘮叨叨地說。

  星狩只回她一句:「他們是大人了。」

  艾凡娜氣得說道:「你難道不會擔心嗎?哼,魔法師果然都是沒心沒肝的冷血動物。」

  星狩無所謂地應道:「擔心也沒用。」

  星狩的態度分明只是在敷衍,然而艾凡娜看他很認真在找東西的樣子,便問:「我們現在在哪兒,你又在找甚麼?」

  「巫師之塔頂樓……」

  「咦!我們不是才由頂樓摔下來,怎麼又會在巫師之塔的頂樓?」

  星狩似乎被煩得受不了,便停下動作,轉過身來詳細地說道:「這裡才是巫師之塔原本的頂樓,我們摔下來的地方,是佛雷後來才加蓋的。

  「你應該還記得邦吉思那個老頭說的話吧?我們由佛雷建造的塔頂摔下來,來到原本的塔頂,然後,我找到封魔陣所在的房間,將你帶進來。

  「佛雷沒有繼續追殺我們,是因為它被封魔陣擋在外頭,可是它一定還守在外頭。如果你不想跟我困死在這裡,那麼就來幫忙,找出當初召喚惡魔的那個魔法師使用的召喚陣,或是任何相關的手札、筆記,讓我們找到召喚契約的內容、或是關於霍金斯水晶的線索都好。

  「佛雷無法通過封魔陣,可是又想拿到封魔陣裡頭的霍金斯水晶,所以它現在應該將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等待我們走出去,再利用我們來破壞封魔陣,所以短時間內,思沃德他們應該沒事,可是,這不代表這裡除了佛雷外,就沒有別的惡魔。

  「畢竟,以佛雷的力量,要召喚幾隻尋常的惡魔,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我們越快找出對付佛雷的方法,就越有機會阻止其他的惡魔找上思沃德。現在,你、可、以、開、始、動、手、幫、忙、搜、索、了、嗎?」

  「呃……好的。」

  在星狩的要求下,艾凡娜才沒有再跟在他後面喋喋不休的說話,不過,說是兩人分頭尋找,卻又言過其實,艾凡娜待在這裡,總覺得不能安心,雖然星狩說這裡有封魔陣守著,但她還是覺得好像有「甚麼」會冒出來,所以很自然的與星狩保持著安全的距離,美其名為可以隨時「支援」星狩。

  艾凡娜吵雜的聲音消失後,星狩更能專心了,他開始覺得這裡的封魔陣怪怪的。

  魔法的立體方陣的魔力來源,是飄在房間中心的魔法水晶,那顆水晶雖屬佳品,但是光靠那顆水晶的魔力,絕對無法讓力量強大的封魔陣持續運作四十年之久。

  而且星狩還察覺到,房間裡有另一股魔力,這股魔力讓他覺得相當不安。

  左右搜查,沒見到甚麼可疑的物品,星狩決定先檢查那顆魔法水晶。

  「啊!」當他走向水晶時,艾凡娜發出了受到驚嚇的叫聲。

  「又怎麼了……」口中這麼說的星狩暗罵道:「難道,她就不能好好地幫忙嗎?」

  「有,有死人,不,是骷髏……嚇了我一跳……」艾凡娜委屈地說。

  「甚麼!有屍體嗎?」星狩聞言,卻像是找到了寶。

  他急忙跑過去,那是一具坐在椅子上、披著魔法師衣袍的骷髏。

  「這一定是那位默塔先生……嗯……」星狩大方地將椅子移開,然後站到椅子原本的位置,在那前方果然留有一本手扎。

  「幹得好,想不到你找東西的運氣還真不錯。」

  「是嗎……」艾凡娜乾笑幾聲,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女牧師湊上去,一同觀看手札的內容,裡頭的文字她不認得,但星狩卻飛快地流覽著。

  就像信奉不同神祇的牧師們,在研習神祇傳下的經典時,會將教派的奧秘用神文來抄錄、傳授,魔法師之間,也有著獨特的秘密語言。

  看不懂手札記載的艾凡娜也只有放棄,於是轉向了那具枯骨,為它念誦起禱文,祈求亡者的靈魂能夠得到安寧。

  星狩越看,臉上的火氣越大,最後竟然將手札摔到地面,大罵:「混帳!白癡加三級的大笨蛋!」

  「……呃,怎麼了?」

  「沒見過這麼爛的魔法師!太可惡了!失敗就算了,竟然不敢承認自己的失敗,還讓傷害一再的加大!」

  「到底怎麼了?」

  星狩吼道:「那個白癡,定下的契約根本無法完成,也永無結束的一天!他自以為算盤打得美,其實根本就是一大錯誤,這豈不是讓佛雷可以自由地來回人間,不再受約束嗎?」

  艾凡娜小心地問道:「他定了甚麼契約?」

  「那個白癡,竟然以霍金斯水晶為代價,要佛雷殺死蓋迦思。」

  「這有甚麼不對嗎?」

  「是的,是沒甚麼不對,可是他沒定下期限,也沒指定是哪只蓋迦思,就連制約惡魔的規則也沒有定下,結果讓它成了完全自由的惡魔。

  「況且,蓋迦思是被召喚來人世間的,就算將它打敗送回深淵魔域,也不算殺死它。這麼一來,就算蓋迦思被送回深淵魔域,也不過是被放送罷了,並沒被殺死。

  「當魯勒魔被放送後,佛雷並不算完成契約的工作,所以可以一直留在這邊,就算我們將霍金斯水晶找出來交給佛雷,契約也不算中止,它還是可以繼續留在人間。」

  艾凡娜吶吶地說:「你的意思是說,除了將佛雷打敗外,再無其他方法可以送走它了?」

  星狩怒道:「不,還有辦法,就是叫它回到深淵魔域,去找一隻跟它同樣強大的蓋迦思決戰,然後將最強大的魯勒魔徹底殺死,最後再奉上霍金斯水晶,就大功告成了。」

  「辦不到嗎?」

  星狩諷刺地說:「當然辦得到,只要這只佛雷的品格像聖騎士那麼高尚。」

  「……當我沒問。」艾凡娜這才發現,自己問了個笨問題。

  星狩原本就沒打算要將佛雷平安地送回深淵魔域,可是原本以為只要將霍金斯水晶丟給佛雷,就可以將它遣送回去,這麼一來,在危急時至少還有個安全措施。

  可是,塔克那個因為失敗而亂了分寸的魔法師,竟然定下了沒有禁制約定的召喚契約,讓星狩想要找尋佛雷弱點的計畫因而落空!想到塔克這樣的人,竟然也能習得召喚高級惡魔的法術,這種無法保持冷靜思考、仔細判斷且評量得失的人,最不適合學習召喚系法術,而他卻往這條路上發展,結果造成了難以收拾的結果。

  星狩最氣的是,世上就是有這種人,魔法師的評價才會變得低落,也氣自己大意,竟然沒預料到,世上就是有這種不留後路的白癡。

  既然已知無法由召喚契約上找到佛雷的弱點,星狩馬上放棄尋找制約它的方法的念頭。

  怒火在開罵過後,也壓抑至內心的深處,讓心情重回平靜與理智,腦子飛快地運作著,企圖找到另一個對付佛雷的方法。

  他想到自己的夢境。那個他不大願意回想起來的過去。至少那個夢給他一個提示,佛雷雖然強大,但終究還是貝特魔族的一員,貝特魔該有的弱點,它應該也有,只是被佛雷強大的魔力彌補了。現在該想想怎麼對付它,否則躲在封魔陣裡頭,也只是等死罷了。

  星狩想了想,決定由封魔陣下手。

  也許可以利用這個房間的封魔陣將它困住,或許殺不死它,但至少可以把惡魔捉住。

  若能將佛雷困在封魔陣內,再帶回奧森大師那裡,也算是完成任務,畢竟,老師是要他帶回惡魔的心臟,可沒說不能帶回還存放在活體惡魔裡的心臟。

  心中有了主意,星狩馬上開始研究起這裡的封魔陣。

  在未能確認這裡的封魔陣的形式為何之前,星狩不敢亂施法術,萬一魔力的波動干擾到封魔陣的運作,而讓阻絕惡魔的立體方陣出現空隙,被佛雷趁機溜了進來,那可就糟了。

  星狩現在期待著塔克留下的封魔陣,是具有方位指定功能的封魔陣,要是這樣,星狩就有機會改寫魔法陣,然後將佛雷誘封起來。

  於是星狩爬到了桌上,仰望著魔法水晶,希望能透過魔法水晶找到魔法陣。

  他一抬頭,就看到水晶上刻滿了無數的符文,心情隨之低落,這又是最差勁的魔法陣製作方式,至少是難以修改的魔法陣。因為魔法陣要是刻在水晶上,將會難以修改,只能在不影響原有魔法陣空隙的部位再刻上新的符文,如此一來,可以修改的地方將會少之又少。

  「星狩,你又在幹嘛?」

  「沒甚麼。」隨口應了一聲,星狩又在心中再度痛罵著已經成為白骨的魔法師塔克。

  魔法師塔克留下的東西再次讓星狩失望,他只有研究一下能阻擋佛雷的封魔陣,到底是怎樣的魔法陣。

  如果運氣夠好的話,他可以把魔法陣學起來加以改良,然後再設下陷阱將佛雷困住。

  只不過,這個計畫相當不實際,畢竟要熟悉一道新的魔法,至少要花上數天,更別提加以改良了,這個房間沒食物、又沒水,撐不了幾天,星狩不想徒增困守的恐懼。

  當他伸出手,試著去觸碰魔法水晶,觸摸之下,星狩猝然一震,好像有靈魂被抽離的感覺,他不由得大為驚訝,以為是中了魔法陷阱,然而又不似陷阱。

  他只覺得魔法的光源變得大亮,甚至蓋過了神跡的光源,可是定下心來,卻又不是這麼回事,而是四周變暗了,好像人被帶至黑暗的空間,只剩下魔法水晶散發出微弱的光線,因此才凸顯出水晶的光亮。

  「這是怎麼回事?」星狩想轉頭觀望四方,卻又發現身體竟似遭到了定身術的作用,動彈不得,就連眼珠子也無法轉動。

  難道,是真的中了魔法水晶的防護措施?

  不可能!他檢查過魔法水晶上面刻的符文,就是覺得沒有危險,才敢去觸摸的,若上頭有觸發式的魔法陣,他不可能會沒有看出來。

  就在星狩大感不妙時,變化再起,他的正前方浮現出了異形異狀的物體。

  那是一張臉及上半身。它的頭上長有兩對角,似牛角形狀,一對由頭頂長出快有半顆頭那麼粗的角,向兩旁平行伸展,在雙肩外斜上方再轉彎向前;另一對角則由腦門長向頭顱後方,再蜿蜒繞過另一對角,指向上方。

  它的眼睛是紫色的,嘴形似蜥蜴、卻又長有一對尖長的耳朵;它的脖子極粗,連接下來的胸膛肌肉隆起。它的模樣雖是強壯、嚇人,可是,身上卻帶著傷。

  星狩第一次見到這種形體的惡魔,但書籍記載裡的描述中,魯勒魔族中最強大的蓋迦思,就是長成這副德性。

  「你想幹甚麼!」嘴巴沒動,星狩心裡想的事,卻化為意念的波動,傳了出來。

  蓋迦思也以相同的方式回應,不一樣的是,它的嘴巴有在動。

  「魔法師,我在尋求合作的對象。」

  星狩卻道:「魯勒魔中最偉大的存在者之一,您的提議令人不勝惶恐,像您這樣坐擁無比強大力量的惡魔,何須渺小人類的協助。」

  「世上的事物沒有絕對,你需要助力好脫離目前的困境,而我也需要小小的協助。」

  星狩見到這名受傷的惡魔,就已經猜出它是塔克所召喚出來的蓋迦思,至於他身上傷,八成是守在外頭那只佛雷的傑作的,不過,讓星狩意外的是,這個蓋迦思分明受了重傷,為何不放棄存在物質界的權利,回到深淵魔域?

  星狩應道:「我確實是陷入了小小的危機之中,但又有甚麼能困擾強大的蓋迦思呢?」

  「你可以幫我取得霍金斯水晶,我可以幫你打敗佛雷。」

  「哈……」

  「魔法師,這是你唯一的機會!」蓋迦思警告道。

  星狩滿不在乎地說:「但這也是你唯一的機會。」

  蓋迦思意外地說:「難道,你寧願被卑鄙無恥的貝特魔殺死,也不願意與我合作?真是令人意外,難道,你外表看似魔法師,而內在卻已經被法皇的權杖給迷惑了?」

  「貝特魔族確實是難以相處,可是,魯勒魔族也不見得好說話,上回與你合作的魔法師已經成為白骨,前車之鑒就在眼前。」

  蓋迦思很有耐性地說明道:「那是他自己違反約定。我幫助了他,但他貪求無厭,況且愚蠢自大、狂妄無知的塔克,也不是為我所殺,雖然我很想親自動手,不過,他卻被陰險的貝特魔打成重傷,逃至此地不治身亡。」

  星狩裝出了意外的神色,道:「偉大的蓋迦思,您知道得還真清楚。」

  「當然,我早他一步來到這個房間。」

  「你是被困在這裡出不去嗎?」星狩疑道。

  「不,魔法師,你應該知道,當契約主身亡之後,我們可以自由意志回到深淵,況且與塔克定下的契約,也沒限制我的歸去。」

  「那麼,你何必留在這裡?這對你沒有好處。」

  蓋迦思身上有傷,在人間界傷勢不易痊癒,況且,它是困守在封魔陣裡頭,阻絕了惡魔吸取黑暗魔力修復身軀的速度,與其困守在封魔陣裡,不如回到深淵魔域。

  它若是想再次來到人間,只要製造機會,引誘魔法師再次召喚即可。

  如果只是為了得到霍金斯水晶,那麼,這個蓋迦思也未免太有耐性。縱然霍金斯水晶能為惡魔提供魔力,可是長期滯留在人間,未返歸深淵魔域,會慢慢地減弱惡魔的力量。

  在深淵魔域裡,肯定有一大票的惡魔想取代蓋迦思的地位,讓自己帶著傷長久滯留在人間,只會給這它帶來危機,即使得到了霍金斯水晶,最後的結果,也可能是得不償失。

  惡魔沉默了,像是在考慮,該不該將事情坦誠說出。

  最後,這個魯勒魔族的王者,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畢竟,它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需要霍金斯水晶,也必須重創在外頭虎視眈眈的佛雷。」

  「這沒道理,雖然它在人間界打傷你,但是那不過是執行契約的結果,這並不被視為深淵惡魔間的仇恨。」

  蓋迦思道:「一般的情況,就如同你所說的,深淵太大、太多層了,就算想尋仇,也不見得知道對方所在的界域,但我跟它的恩怨,卻是起於深淵。

  「同一界層同時出現兩名高位的惡魔,勢必要分出高下。這裡的封魔陣,是靠我的力量在運作的,一旦我逃回深淵,它就能進來找出霍金斯水晶,而已經帶傷逃回深淵的我,勢必難以抵擋取得水晶的佛雷,若想守住我的領域,非得要在人間界也重創佛雷才行,而霍金斯水晶,則是取得絕對勝利的關鍵。」

  星狩笑道:「看樣子,你的情況比我危急。」

  蓋迦思不滿地說:「真的是這樣嗎?我大可返回深淵,並且退讓。深淵魔域是很廣闊的,我會找到另一層可以稱霸的界域,但你不同,只要我一離開,封魔陣很快就會失去作用,那麼,你會希望早點結束性命,而不是落到佛雷的手上……」

  「威脅我對你並無好處。」

  「我的提議是互助互利。」

  「你說得沒錯……那麼,你要怎麼幫我?我又要做些甚麼?」

  惡魔讚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很簡單,我會返回深淵,結束與塔克的契約,接著,你再與我簽定盟友的合契,讓我可以用你作為來往人間界的基點。然後,與你同行的牧師在封魔陣的效力消失後,施展聖域術,讓佛雷入內時,力量遭受箝制,我再用它偷襲我的方式還以顏色;至於締結契約的召喚陣,我會負責幫你準備好。」

  星狩道:「盟友的契約嗎?只要我還活著,你就能自由往來人間界與深淵魔域,而且沒有可以箝制你的約定物品,這個契約,你可以說是佔盡好處。」

  「你、我的條件是相同的。」

  星狩灑脫地說:「也罷,雖然我沒興趣往深淵魔域發展,可是,有您這位偉大的蓋迦思當盟友,倒也挺拉風的,只是,聖域術的神跡會壓抑佛雷的力量,但你的力量,不也會受到限制嗎?況且以艾凡娜的能力,要降下聖域術的神跡,會不會太勉強了?」

  「她可以,不,應該說她必須可以,至於怎麼克服聖域術,是我的問題,不用你操心,專門破壞秩序的貝特魔,是火之法皇最厭惡的生物,就算沒準備,佛雷還是較為吃虧。」

  星狩點點頭,又提醒道:「另外,我希望你不要破壞佛雷的心臟,我需要那個東西。」

  「要用到惡魔之心嗎?看來,你是比我想像中還要高段的法師……那麼,我的真名為貝卡拉席司,祝我們合作愉快……」

  語閉,空間再次出現了變化,星狩神志閃失,身體的力量有如被瞬間抽走,然而那僅僅是剎那間的感覺,回神之後,神識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星狩眨眨眼,思量道:「是幻覺嗎……不,魔法水晶的力量開始枯竭了,那麼……」

  「喂!星狩,你又在幹嘛?」艾凡娜再次問道。

  星狩沒理她,只顧著左右巡視,很快地,他便發現蓋迦思.貝卡拉席司所留下來的召喚用魔法陣。

  「你很沒禮貌耶!就算再忙,也該應一聲吧!」艾凡娜嘟起了嘴,一副被欺負的模樣。

  星狩這才應道:「我一直沒理你嗎?」

  「當然,停頓了好幾秒呢!」

  「才幾秒嗎……」星狩心中解惑,看來,即將成為自己盟友的貝卡拉席司很有誠意。

  它雖然用意識交流的方式對談,卻未強制星狩接受它的建議,也未侵入星狩的記憶,僅僅是建立意識溝通的橋樑。蓋迦思不愧為魯勒魔族中的王者,竟能長期地躲在異空間裡。

  不過,靠那只曾被打敗、身上帶著傷、又久未回到深淵恢復力量的蓋迦思,真的能打敗佛雷嗎?況且,與它定下盟約,萬一等它力量恢復後,反噬契約主,又該如何?

  星狩裝出憂慮的神色,說道:「艾凡娜,情況不大妙。」

  「怎麼了?」

  「我們進來的時候,干擾到封魔陣運作的魔力平衡,現在維持封魔陣的魔法水晶力量即將枯竭,我們必須馬上作準備,不然再過不久,佛雷就可以進來了。」

  艾凡娜大為緊張,卻又倔強地說:「很好,我早就打算好好教訓那個可惡的佛雷,這回非要讓它嘗嘗法皇的制裁!」

  星狩順勢鼓勵道:「那麼我們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了,你可以施展聖域術與它抗衡嗎?」

  「聖域術……這……」艾凡娜曾在陰影谷降下這個神跡,但那時是靠著獨角獸的力量,才得以成功施展,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她並無信心。然而,看到星狩的眼神,艾凡娜只得道:「沒問題,我們會在法皇的領域內好好教訓佛雷的,是吧?」

  星狩笑了:「是的,我也該準備迎接佛雷的強襲。」

  但士氣振奮起來的艾凡娜卻又傷感地說:「不知古柯還有思沃德,他們現在可好……」

  「放心,只要將佛雷打倒,它召喚來的惡魔失去召喚主,也將被遣返,而且,你施用聖域術後,聖騎士會感應到聖地的降臨,他們會知道,並且會馬上趕來。

  「如果,運氣好的話,大夥兒還可以一同享受勝利的戰果。」

  「希望如此……」艾凡娜在誠心地祈禱著,為思沃德的安全向火之法皇請願。

  然而艾凡娜的祈禱,似乎晚了一點。

  當古柯與思沃德掉下去時,便落入陷阱之中,那是由貝特魔族中最會誘惑人心、最為狡詐深沉的迷誘魔所設下的陷阱。

  古柯落到下層之後、沒見到一同落下的聖騎士,也沒聽見鎧甲墜地的撞擊聲。

  那一下雖然摔得頗重,不過,僧侶的體術鍛煉,卻巧妙地化解了墜勢。

  但身體只有些微擦傷的古柯,卻露出了情況不妙的臉色。

  他現在所處的空間是黑暗的,唯一的光源是上方破碎的石板天壁,左、右、四方均無光源,所呈現出來的黑暗,不單是高塔牆壁阻擋的黑暗,還有魔法的效果,讓這片黑暗就如同重重的黑色帷幕,不但不透光,連聲音都被阻絕了。

  古柯不敢妄動,他相信思沃德就在附近,兩人墜落的點不會相差太遠,可是,現在卻完全感受不到聖騎士的存在,唯一的解釋,就是被魔法給阻絕了。

  在黑暗中,古柯的雙眼好似看到人影幢幢,眨眨眼,竟看到黑暗中有人,而且是他所熟識的人。

  「康丁,等等我……」古柯喊了一聲,正要追過去,心頭卻又出現警訊——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古柯強迫自己停下腳步,心想:「這是迷誘魔的幻術吧……我墜入魔法陷阱中了嗎?」

  古柯苦笑一下,便就地盤坐,閉目養神,鬼哭神號的聲音同時響起,擾亂心志,古柯忍耐著,流下汗水,定心守元,不為所動。

  黑暗中,迷誘魔訝異地看著古柯,想道:「嘿,無妨,反正我的主要目標,是討厭的聖騎士,待會兒再好好陪你玩玩。嘿,單純的聖騎士,已經落入虛幻的情境中了……」

  迷誘魔將注意轉向了思沃德身上,開始編織起一連串的虛幻夢境。

  思沃德感到迷惑。

  他記得自己應該是跟著羅特小姐才對的,可是,怎麼會騎在馬上,與許多騎士同行……

  「怎麼了?奧古都騎士,戰鬥在即可別分心。」

  「是的,隊長。」

  「吼!」巨吼聲起。

  一隻賴特突然襲擊,思沃德猝不及防,身旁的聖騎士猛然挺身相助,慌亂之中,竟被拋下馬背,他急忙翻身、抽劍,卻只見凶狠的賴特正在狂暴地肆虐。

  領隊的那名聖騎士的頭顱,就掉在思沃德身旁……

  「可惡!」憤怒讓力量湧現,思沃德傾盡全力揮砍闊劍。

  一陣暴亂的攻擊之後,滿目瘡痍,同行的騎士無一生還,只留下胸膛中劍的賴特,原本凶狠的它,此時氣如游絲地說:「好樣的,你是踏著同伴的屍體來宰殺我的嗎?」

  思沃德神情木訥地抽出闊劍,賴特的身形隨之煙化、消逝,但他的話卻在思沃德的腦中縈繞不去……

  金、鐵交擊,兩把未開鋒的練習用劍正在套招,進行著劍術的訓練。

  鏘鐺一聲,年輕學生的長劍被擊落,脫手飛出。

  「你怎麼了?太不專心了吧?」

  年輕的學生怨道:「我又不喜歡練劍,也不想當甚麼騎士!」

  「你說甚麼!奧古都家世世代代都是侍奉法皇的騎士,你這孩子怎麼……」

  「那又怎麼樣,甚麼聖騎士,你不是用別人的犧牲,來換取聖騎士的資格嗎?一個人苟且偷生,獨享消滅賴特的榮譽,這有甚麼好光榮的!」

  「你在胡說些甚麼!」思沃德吼叫著。

  「你自己很清楚!為甚麼同行的聖騎士,沒有一個存活下來?而領主大人也隕命?保護討伐隊中領主,不是你們的責任嗎?為甚麼其他人都死了,你卻能獨力殺死惡魔?大家都說你是故意的,為了晉陞的榮耀,故意讓賴特殺死眾人,好成為獨力斬除惡魔的英雄!」

  啪!巴掌落在青年臉上,「你說得太過分了!」

  青年卻以冷酷無情的聲音,重擊著思沃德:「我以你為恥,父親大人,我不會走你安排的道路,我才不要像你這樣,以人命作為我的墊腳石。」

  青年出走了,拋下未完成的騎士訓練,留下了錯愕、傷心的父親……

  戰鬥,與盜匪激烈的戰鬥,用盡心力地執行任務。

  出現大量的屍體後,殘存的匪徒害怕地逃逸了,支援的騎士小隊這才姍姍來遲。

  「你們來遲了,戰鬥已經結束。」

  帶隊的騎士隊長露出不友善的神色:「我們是來遲了,你倒好,帶著小隊搶盡風頭。」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騎士隊長表現出了露骨的厭惡,道:「真是倒楣,我申請的支援,來的竟然是你這個死神,一下子就把盜賊消滅了,真了不起啊,你是故意給我難堪嗎?

  「我們在這裡數月都辦不到的事,你一來,可就獨佔功勞了啊!」

  「不,我沒這個意思。」

  「哈,偉大的聖騎士奧古都先生,又為他光耀的功勳添加了一筆,好了不起啊……」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克盡職責啊!」

  一幕幕真實中夾帶著虛假的回憶,不停地重演著,一再地消磨、損耗思沃德的心志。

  而操弄這一切的迷誘魔,正得意地笑著,道:「還沒完呢,聖騎士,我要把你的心志摧毀,留下殘破的身心,最後成為我的傀儡……哈哈哈……」

  (請繼續期待《魔域森林》第六集)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附錄一 名詞解釋

  吸霓妖護符:吸霓妖以吸收成形的魔法力量為食,因此可消除許多魔法效果。吸霓妖護符,系為帶有這種功能的魔法護符。

  賴特:貝特魔族中的高等惡魔,以強大的力量見長,雖然也擁有法術能力,不過喜歡用本身的力量打鬥。

  佛雷:貝特魔中的貴族,通常是一整層深淵魔域的主宰。

  魯勒魔族:深淵魔域中與貝特魔並列的兩大惡魔族,以征服整個宇宙為其種族志願,具組織性,常與貝特魔族為敵。

  撒迦爾魔族:深淵魔域中的獨行者,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時常會以人的生命與身體做為代價幫人完成心願,據說是被逐的神祇末裔。

  霍金斯水晶:可以供給惡魔力量的魔法水晶,雖然不能提升惡魔的力量,但卻可以讓惡魔不知疲憊。

  私領域:為貝特魔族的私人空間,絕不容許其他人任意進出。私領域的大小,往往可以看出該貝特魔的實力。

  壞蛆魔:貝特魔族的一員。沒有大腦,只知道戰鬥,身上長有壞蛆,在打鬥時會由壞蛆噴出腐蝕性的毒液。

  封魔陣:這裡的封魔陣並非用來封印惡魔的魔法陣,而是製造惡魔無法通過的魔法力場。

  暗影門:讓施法者進入異空間的魔法。所進入的異空間與物質界完完全全的重迭,但待在物質界中,無法看到該異界的人物,使施法者有如隱身般的效果。

  黑天符:在十車城如同身份證般的東西,持有黑天符,等於是克利希那信徒的證明,在十車城內的守護神像,會攻擊未攜帶黑天符的生物。

  三考:指信仰上的考驗,種類不只三種。當見習階級的騎士、牧師想要晉陞時,會給予三種考驗,有時也是測驗信徒的方法。

  附錄二 法皇廳之聖焰騎士團

  由信仰火之法皇的騎士所組成的騎士團,不過發展到後來,其成員不一定就是火之法皇的信徒,許多人入團,只是為了接受騎士的訓練,或是得到騎士位階的證明。

  位階由低至高為:見習與侍從騎士、騎士、火焰騎士、法典騎士(審判、守護騎士、天譴者)、聖炎騎士。(如附圖)

  見習騎士與侍從騎士:兩者皆為成為騎士的暫時位階,當完成完整的騎士訓練後,即可成為見習騎士,待三個月無過失的見習後,即可成為騎士。

  侍從騎士則是沒有辦法接受騎士訓練之人,為了成為騎士而服侍有位階的騎士,從中學習騎士的技藝與操守。不過現在的侍從騎士多半是個代稱,是指那些一面從事騎士工作,一面學習且受訓的人。

  因為侍從騎士的薪資與待遇,遠低於正規騎士,而無法負擔騎士訓練費用之人,亦可透過這個管道成為正式的騎士,因此這是提供廉價勞力晉陞騎士的管道。

  騎士:騎士團的基層人員,在品德與戰技上要求較低,而且沒有強制服待法皇的義務。

  火焰騎士:聖焰騎士團第一位階的騎士,必須通過三考才能成為火焰騎士,同時也是聖焰騎士團的基幹。想成為火焰騎士必須在品德操守上有相當的水準,同時有回應法皇廳徵召的義務。在成為火焰騎士後,法皇廳會賜與火焰紋章的紋章盾與徽章。

  許多人成為火焰騎士後即退團,因為他們要的只是能力與操守的證明,退團時除了徽章,法皇廳提供的裝備都必須繳回。紋章盾與徽章都有法皇的祝福,一旦嚴重違反法皇的戒律,火焰徽章即會失去光芒。

  法典騎士:聖焰騎士團的堅實成員,同時也是第二位階的騎士,其員額為火焰騎士的五分之一,每年會依火焰騎士的數量提列名額,進行進階考驗。會成為法典騎士的人,就都是法皇的信徒了,同時騎士戒律也比火焰騎士嚴格,同樣的,法皇廳會配發法典騎士法典的紋章盾與徽章。

  法典騎士不一定要服侍法皇廳,但在必要時,必須回應法皇廳的徵召,許多國家都很喜歡任用法典騎士,因為他們是優質騎士的代表,另外不是為法皇廳服務的法典騎士,有義務捐獻一成的收入給法皇廳,在成為法典騎士的同時,可以直接進階為擔任特殊職務的審判騎士、守護騎士或天譴者。

  審判騎士:第三位階的騎士,其工作如同司法官。許多國家會任請審判騎士擔任法官,其中以騎士聯合最為著名,以一名法皇牧師配合一名審判騎士或三名審判騎士主持法庭。當地方的信仰並非是火之法皇時,就會用三名審判騎士組成審判庭。

  審判騎士為終生職,可以退下工作崗位,但頭銜與禮遇不會解除,除非是犯錯才會被解職,另外審判騎士並不算在法典騎士的名額。成為審判騎士,除了紋章盾與徽章外,法皇廳還會贈與一本法典。

  守護騎士:以終生守護法律與秩序為職的第三位階騎士,直接受法皇廳所管轄,是法皇廳直屬的部隊,非終生職,在操守與品德上的要求特別嚴格,成為守護騎士,法皇廳會提供紋章盾、徽章與鎧甲。

  天譴者:特別重視戰技的第三位階騎士,是法皇廳的最強武力,以討伐惡魔與動亂者、追捕重犯為終生職。成為天譴者,法皇廳會提供紋章盾、紋章劍與徽章,天譴者亦不算在法典騎士的員額中。

  聖炎騎士:聖焰騎士團最高位階的騎士,員額有限,亦簡稱為聖騎士。聖炎騎士是各國搶著要的人才,當聖炎騎士接任某些職務時,必須卸除聖炎騎士的榮勳,但無損其聖騎士的地位。

  想要成為聖炎騎士,除了要通過嚴格的考驗、並且還要立下相當的榮勳,同時還必須等聖炎騎士的名額出現空缺時,才有機會進階。

  聖炎騎士只有在員額滿額時、又有法典騎士或守護騎士立下特別的榮勳時,才會增加,當發生這種情況時,聖炎騎士的員額就永久增加一名,現在的聖炎騎士員額計為二十六名。成為聖炎騎士,法皇廳會賜予紋章盾、鎧甲、紋章劍與徽章,退團時可留下鎧甲與徽章。

  附帶一提,能夠被稱為聖騎士的人,除了聖炎騎士外,較知名的,尚有騎士聖堂的聖劍騎士、正義的戰爭女神阿密絲所屬榮耀騎士團的光輝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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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六集 祭典迷宴

第一章 惡魔交易之七

  騎士們策馬而行,在道路的兩端,則是爭相觀賞的民眾。

  這是群討伐惡黨、凱旋而歸的騎士中隊。他們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好不神氣的樣子。英雄總是受到大眾的歡迎,尤其是恪遵洗禮的騎士,更是備受敬重。

  一名男孩看到騎士們身著閃亮的鎧甲,騎著駿馬好不威風,雙眼閃爍羨慕的光采。

  「你也想成為騎士嗎?」

  小男孩一臉稚氣,卻發豪語:「是的,我不但要成為騎士,而且還要成為騎士中最偉大的聖騎士!」

  男子摸摸小男孩的頭髮,笑道:「好志氣。不過要成為優秀的聖騎士,是一條辛苦而漫長的道路喔。」

  「我不怕!」

  「好,好,很好,這才是奧古都家的孩子。聖騎士的榮耀,會歸屬於你的。」

  思沃德看著小男孩立志的模樣,這個情景似曾相識。

  他迷惘地看著風光的騎士,漸漸遠去。

  「騎士真的是那麼高貴的職業嗎?」

  突然間,有人對他問了這個問題。

  思沃德轉頭一看,卻是位披著褐色修道士長袍、兜帽壓低不見臉孔的人物。

  「你是甚麼意思?」

  神秘人物帶著嘲弄的語氣,說道:「你自己知道的……」

  突然間,天旋地轉,一切的景色像是颶風吹動般地快速消散,然後出現的是完全不同的景物。

  思沃德發現他來到一座要塞,這裡是他曾經駐守過的騎士據點,在這裡,他有過不愉快的回憶。

  時光返轉,過去的景物如重演般,出現在眼前。

  他看到曾是直屬上級長官的麥特騎士長,鬼鬼祟祟地走入指揮官辦公室。

  思沃德露出疑惑的神色,神秘的修道士像是鼓勵似地指向辦公室,思沃德則像受到操控的木偶,走向辦公室外,耳朵貼在門旁。

  辦公室裡傳來指揮官與麥特騎士長的聲音,然而他們兩人說話的音調,卻不是思沃德所熟悉的。

  「這是大公的謝禮。很高興長官您做了正確的決定。」

  「不……我……這些錢就轉交給殉職的騎士家屬吧……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指揮官的聲音非常衰弱,很難與平常那副老當益壯的形象結合。

  麥特騎士長竟也以奸詐小人的語氣說道:「嗯,嗯,還是長官您較懂得做人。那麼就以大公犒賞的名義,再由指揮官的手,轉交受難者的家屬當撫恤金,這麼一來,長官的名望又可以提高了。

  「真是不錯,除去威脅您長子晉陞的傢伙,又獲得美名,真是一舉兩得。」

  思沃德訝異地望向神秘的修道士。他只是默默的點頭,似是告知思沃德,事情就是你推斷的那樣。然而思沃德固執地搖搖頭。

  「不可能!嚴格又體恤部屬的指揮官,如同大家長的指揮官,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故意把前程似錦的騎士派去送死……可是,遭到半獸人圍攻的小隊指揮官,就是與指揮官的長子競爭晉級的人選,而且還是最被看好的人才,難道,這真的是指揮官的陰謀……」

  思沃德迷惘的同時,又傳來麥特騎士長的聲音。

  「有大公的支持,公子想要晉級,應該沒甚麼問題。

  其實,我也不想痛失優秀的同僚,誰叫他動起大公領地銀礦的主意……不過是死些賤民,有甚麼了不起的,竟然要大公道歉,並關閉礦坑,真是不知好歹!

  「在礦脈裡工作難免會有意外嘛,說甚麼地質不適合開採,根本是外行話。哪有放著大好的礦脈不挖的道理?」

  指揮官接下來的話,更叫思沃德吃驚。

  「我很感謝大公相挺,不過還有位優秀的騎士正要調回法皇廳。歷年來,法皇廳的典儀騎士是晉陞為聖炎騎士的必要資歷。可以請大公從中疏通,改換犬子任其職嗎?」

  「嘿嘿嘿,長官您行事還真是小心。不過騎士奧古都沒犯錯的話,任職令是無法改變的……」

  「我知道了,我會讓他違反紀律的,而且會讓他自動違反紀律,那個人太耿直了……可惜了大好的人才……」

  「耶,長官您是以家族的發展為重啊。要培養優秀的繼承人總要有點犧牲,誰叫他們要擋在公子的道路前面。」

  思沃德感到一陣暈眩。

  原來,那個任務是指揮官故意派他去的,讓他與監察使衝突而被調貶職務。想到指揮官曾含淚為他辯解,心裡卻在偷笑計謀成功,憶起那虛偽面孔,思沃德不由得心頭發寒。

  神秘的修道士卻道:「你應該感謝這位指揮官……若不是他害你被調貶職務,你怎會離鄉背井到那遭到賴特肆虐的領地?你也不會有機會參加惡魔的討伐隊,讓同隊中的聖炎騎士殞命,進而建立誅殺惡魔的功勳,正好填補領隊騎士的空缺。

  「你該感謝他的好心……讓你早一步晉級成為聖騎士。」

  「不!不是這樣的!這不是真的!」

  思沃德憤而揮劍,修道士卻輕巧如風向後飄開,身形消逝。接著又是天旋地轉,景物又飛快的移動……

  「呵呵呵……」黑暗中,惡魔得意地笑著。

  一連串的幻象,已經嚴重侵蝕思沃德的信念。迷誘魔以真實的回憶,打擊聖騎士的信念,再摻入半真半假的情境,一步步地粉碎思沃德的信仰。

  毒水漸漸滲入,慢慢地瓦解原有善良、忠誠與正義的美德,再以巧妙的手法,植入惡念與墮落的種子。

  迷誘魔得意地笑著,更進一步編織似真似假、真假參半的心靈幻境。

  「就是他,年紀輕輕地就用長官的犧牲,成為最高位階的聖炎騎士的人……」

  「喔,我知道他。那個老是裝做盡忠職守,然後搶人功勞的傢伙。」

  「甚麼聖騎士!沒擔任重要的職位,不過有個空名,這樣有甚麼用!奧古都家怎麼會有這種不成材的傢伙。」

  「思沃德?我知道,那個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的蠢材……」

  「他就是那個沒擔任甚麼重要職務、也不做點像樣的事業、卻佔著聖炎騎士的位置不肯交還聖焰名號、忝不知恥的人啊。」

  種種的批判與流言,滲入腦中,一再折磨思沃德的心志。

  忍受著這一切,回神之際,卻發現自己正處於法皇廳之中。

  「……那麼,奧古都聖炎騎士,你願意接受這個任務嗎?」

  「甚麼?」

  恍神中的思沃德,沒聽見高階牧師對他說的話。

  高階牧師歎了口氣,省去詳細的解說,簡單地再敘述一遍:「基於前日的強盜事件,法皇廳決定派出羅特家的艾凡娜女士,前去黑暗大陸尋回失物。

  「你願意成為她的保護者,接下這個艱辛的任務嗎?」

  「我……」

  高階牧師歎了口氣又道:「這也難為你了,前去黑暗大陸生還的機會實在太低了。在不知道哪位歹徒偷走聖物的情況下要找回來,實在是希望渺茫,在不能明目張膽地派員追尋的情況下,只能派出少數忠誠不二的精英。

  「為避人耳目,還要你卸下聖炎騎士的勳位,實在太委屈你了,但是……」

  接下來的話,思沃德已經沒心思繼續聽下去。

  他發現同在謁見室裡的人,竟沒半個人注意到這還有位褐袍的修道士。

  神秘的修道士對思沃德笑了笑,旁邊的騎士們竟開始表述他們心中的想法,而且聲音好像只有思沃德一個人聽得見,就像是思沃德突然獲得讀心術的能力。

  「你就快點接下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吧,反正你在聖焰騎士團中也無所建樹,虛佔其位。就以這個理由卸下聖炎騎士的勳位,退出聖炎騎士的行列,與你這種人同列聖炎騎士,可是種恥辱,早點退位,別再丟人現眼了……」

  思沃德訝異地看著聖炎騎士的同僚,他原來是這種想法,多虧一直將他當成知己的好友啊……

  右邊又傳來另一道聲音,更叫思沃德驚訝。

  「老爸,你就接下任務吧!你不死,我怎麼繼承家產,研究藥物學可是很花錢的。你不名譽地成為聖炎騎士,已經踐踏我的青春,現在有機會補償我,就快點接下任務,到異地赴死吧!」獨子的話,像刀子般割裂思沃德的心房。

  「哈哈哈,你這傢伙終於要退出聖炎騎士的行列了嗎?阻擋我兒道路的惡石,總算要消失了。快接下任務,與那個不通情理的女牧師,到黑暗大陸送死去吧!」敬重的要塞指揮官的真面目,竟是如此。

  「空有名位、沒有實位的聖騎士,僅有實力、沒有勢力的女牧師,真是絕配,能夠一同消失在黑暗大陸,能讓很多人高興的。審判團的這個安排,實在太妙了。」

  「礙眼的兩個傢伙,終於要消失了嗎?太好了,擋我財路的人,就該送葬在異邦。」

  一個又一個卑劣的言語,刺入思沃德心中,所信仰的法、理、真義,在見識到這些人的潛藏的心意後,不停地崩毀。

  高階牧師又道:「你是該好好考慮。但無論如何,法皇廳會負起照顧你家人的責任,不論你能否完成任務,都會以別的形式,賜予奧古都家適當的榮耀……」

  思沃德置若罔聞,他轉頭望向他的孩子,耳邊流入這樣的話語。

  「老爸,你逼我練劍,要求我做我厭惡的事,現在終於有機會補償我了。還不快接受法皇廳豐厚的條件。」

  思沃德感到絕望,再望向家族的長者,卻只聽到無情的話語。

  「原以為奧古都家終於又有人當上聖騎士了,結果只是個徒有虛名的笨傢伙。現在有機會興旺奧古都家,還不快接下這個任務!

  「反正你這個不成材的傢伙,也無法為奧古都家爭取實質的利益,那麼能前往黑暗大陸造福奧古都家,總算有點用處了……」

  朋友、家人、同僚、昔日的長官,無一不想將他推向火線,只為了自己可以獲得的利益。思沃德不由悲從中來,這就是半輩子犧牲奉獻、辛勞苦幹的結果嗎?

  忠實地執行騎士任務,只落得同儕們的奚落,為家庭努力光耀家門,卻得不到讚賞……

  「他們只想要我辭去聖炎騎士的勳位嗎?他們只想要以我的就義換取利益嗎?根本就沒人認為我們可以找回失落的法典,他們只是想要……清除麻煩人物……」

  心裡得到這樣的結論,思沃德的信念完全瓦解。

  一直以來都錯了,不用遵守法理規,沒人會在乎的,為民除害出生入死不能太認真,那只會搶走別人的功勞,搶走向受苦之人勒索的機會。

  追尋法皇的教誨有甚麼用?最後不就落得這種下場?

  家庭破碎,親友疏離,沒有半點的讚美,還要被剝除唯一的榮耀勳位,放送到黑暗大陸……

  「奧古都聖炎騎士,你可以接下這個任務嗎?」高階牧師再次詢問。

  思沃德面容悲慼,左右的同僚、家人和長官的臉孔,全成了惡魔般的容顏。譏笑、嘲諷、鄙視……冷言冷語。

  「我……如果這個世界要我死在黑暗大陸的話……如果這真的是火之法皇的旨意的話……我……」念頭在思沃德心中轉著轉著,話語卻卡在喉間,說不出來。

  這時神秘的修道士開口說話。「你甘心嗎?」

  「我……甘……心……嗎?」思沃德語氣發顫地重複。

  「你的神祇根本不管你的死活。祂就任由虛偽的騎士壓迫你,讓祂的權杖推你走向死地,這真的是火之法皇的旨意?你那對耳朵聽到祂下達這樣的旨意了?」

  「這不是法皇的意思嗎?」

  修道士譏笑道:「也許是,你的神祇會將他最忠實的信徒推向死地,不施加援手……任由其他虛偽無能的人迫害。」

  「不是的……」思沃德無力地回應。

  「掌管法律與秩序的法皇,就是縱容他的騎士陷害忠貞之士的神祇。」

  話語如箭,射穿思沃德的身體,他想反駁,但是想到指揮官與騎士長的那段密談。

  「你辛苦地追殺惡魔,完成不可能的任務,結果呢?只得到虛位的騎士頭銜,還要遭到莫須有指責。連你的家人都蒙受委屈,弄得你子散親離,這就是苦難歷劫歸來的果實嗎?」

  「不是的……他只是喜歡藥學……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思沃德為自己的兒子辯解,但無情的指責,還在他腦中旋繞,他的話連自己也無法說服。

  「你的神,根本只在剝削虐待你而已。」

  「不!別再說了……」思沃德痛苦地應著。

  「你不覺得該反抗嗎?」

  「反抗?」

  如蜜糖般誘惑人心的聲音,由修道士口說流出:「是的,向無情無義的人討回公道,向他們復仇,取回你應有。」

  「復仇……討回公道……」

  修道士再進一步地說:「是啊,你有力量,你是最優秀的騎士。他們要你拋下聖炎騎士的頭銜,你就拋下吧,但也要取回別的東西……這才『公平』不是嗎?」

  「是啊……」

  「那些虛偽的人都該抹煞掉,你可以建立真實的正義,屬於你自己的正義……」

  「沒錯,我該取回我的正義……」

  然而心中的一點清明,讓思沃德對這一切產生質疑,他主動問道:「你是誰,為甚麼要告訴我這些?」

  神秘的修道士掀開兜帽,露出面容。

  思沃德呆視著,難以言語。

  修道士兜帽底下,是一張與思沃德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看起較清秀,少了點風霜,少了點堅忍不拔,卻多了幾分聰明機智的感覺。

  「我是誰?我不就是你?一直存在你心中的希望。被壓抑、被困守的你。」

  修道士打扮的思沃德,伸出手來,誘道:「來吧,解放自己,不要再被騎士的教條給約束,不要再理會法皇那些不近人情的法律,用自己的力量,將那些製造罪惡的人,全部清空吧!」

  思沃德恍如隔世,手慢慢的伸出去,即將做出決定。

  突然間,另一道聲音由背後傳來。

  「思沃德,思沃德。奧古都,你忘了自己的初衷,忘了宣誓時的誓言了嗎?」

  「我沒忘!法皇的騎士之道,是漫長艱苦的道路……」

  「你是誰!別說些自欺欺人的謊言。」褐袍的思沃德,帶著怒氣說著。

  「是啊?你又是誰?」思沃德回頭看到另一位修道士,他穿著深紅色的衣袍,一樣戴著兜帽隱蓋臉龐。

  紅袍的修道士掀開兜帽,露出的臉孔又是與思沃德擁有相同的輪廓。不一樣的是他的臉上帶有較多的沉穩,眼光中流露出睿智的光采。

  「你要背棄長久以來堅持的道路嗎?」紅袍的思沃德,悲傷地問著。

  「我所堅持的道路?」

  紅袍思沃德的言語,好像帶著神聖的力量,重新將信仰與神跡,注入思沃德靈魂深處,喚醒聖騎士堅定高尚的情操。

  「法律……」

  口吐言辭的同時,思沃德身上的騎士聖鎧,發出淡淡的光輝,由他鎧甲上的火焰聖紋上冒出神聖的光火,漸漸擴散。

  「秩序……」

  火光漸漸漲大,思沃德的眼眸,也漸漸掃去疑惑與灰暗。

  「榮譽存我心!」

  溫暖的、高尚的紅火熊熊地燃燒,旺盛的火光照耀之下,左右的人形全部消失,廳堂也歸於虛無,只剩下思沃德,還有兩位身穿修道士服的思沃德,在幽幽的黑暗中。

  褐袍的思沃德,發出冰冷的言語,像是要澆熄思沃德身上的焰火。

  「你要繼續嗎?無止境、悲哀的道路,沒有人會感謝你,沒有人會記得你,沒有人會賜福給你,更沒有任何利益與收穫的辛苦道路。」

  火光漸熄。思沃德望向紅袍的思沃德,但他的形體卻漸漸消失遠去。

  「你不想拿回應得的東西嗎?向那看不起你的人,坐享你辛苦戰鬥成果的人,向那些把你推向黑暗大道、剝奪你神聖勳位的人,討回公道嗎?」

  同僚、長官、家人無情的言語再度浮現,漸漸澆熄神聖的火光。

  「這不公平!你該反抗的!」

  「是啊……」思沃德徹心怒吼:「這不公平!」狂風由騎士的心中吹出,在瞬間將鎧甲上神聖的火苗吹熄。

  黑暗中,只剩下兩具孤獨的身影。

  褐袍的思沃德,再次伸出手來,道:「你可以選擇,發起革命改變自己的人生,只要你肯,永遠不遲。」

  「我可以選擇嗎?」

  褐袍的思沃德,見到思沃德再次被迷惑了,便再次鼓動那如同蜜般甜的唇舌,發出誘人心弦的話語。

  「你可以的。順從你的真心,別再被那欺負人的教條束縛,掙脫法皇的壓迫,向那些裝模作樣的偽君子討回你應得的!來吧……」

  褐袍的思沃德,露出光輝璀璨的笑容,說道:「就讓我們攜手合作,共創美好的新生活……」

  黑暗中,只剩下兩名思沃德。

  陷入天人交戰的聖騎士思沃德,心靈憔悴、信念破碎,可憐的思沃德。

  帶著天使般微笑,身著褐色修道士袍的思沃德,則散發著燦爛的光芒,好像一盞明燈,在黑暗中指引未來的道路。

  「沒有道理要你捨去聖炎騎士的頭銜,還用法皇制定的秩序與法理來約束你,你該拋下那些無聊的東西,取回自由放肆恣意的生活。反抗那些人加諸於你的壓迫,掃除騎士的作假與黑暗,以你的雙手取回你的正義吧!」

  思沃德像是覺悟般地呢喃道:「你說的沒錯……我是該選擇屬於我的道路……」

  兩人的距離霍然地拉近,好像他們之間的空間被抽離似的。

  思沃德伸出了手,褐袍的思沃德友善的手也迎向前去。

  雙手交握。

  「很好,聰明的……呃?」

  突然間,褐袍的思沃德臉上出現驚懼的神情。

  「你……怎麼會……」

  思沃德沉沉的說:「我可以選擇的,不是嗎?」

  「愚蠢啊……你會後悔的……不,你已經在後悔了啊……」

  劍悄悄地刺入褐袍修道士的腹部。

  思沃德將修道士推開,道:「這就是我的選擇。」

  他持劍於胸,雙眼看著發亮的騎士闊劍,手向上高舉喊道:「榮耀存於我心!」

  烈焰光彩大作,照亮黑暗,打散重重的黑幕。

  褐袍的思沃德,像是見了烈日的雪人,快速地消融了,他不甘願地喊道:「這怎麼可能!不該如此的!」

  包裹住思沃德的黑暗,如同遭到碎擊的玻璃瞬間碎裂,黑暗在光明的照耀下消失了。

  「嘎!胡鬧!這怎麼可能!」

  黑暗消失後,思沃德見到了兩人。

  一位是靜靜坐在他附近的古柯,另一個則是驚慌失措的迷誘魔。

  「可惡,你怎麼可能逃離我的魔法!這是不可能的!」

  心靈交鋒受挫的迷誘魔,不甘心的大吼大叫,赤色的目光變得黯淡,不再發散出懾人的光芒。

  地上的魔法陣,只剩外圈還保持完整的符文結構,位於中央,也是思沃德所在地的,則被火之法皇的聖力燒燬。

  空氣中還瀰漫著甜甜的氣味,然而製造幻覺的魔藥,已經無法影響受到火之法皇保護的聖騎士。

  迷誘魔想到心靈幻境中出現的那位不該出現的紅袍修道士,它氣憤地望向古柯,獵犬般的頭顱,像是狂犬病的惡犬,一副想咬人的模樣。

  「死侶僧,敢壞我大事!」

  怒火沖天的惡魔,揮動螫鉗的手臂,意圖夾死古柯。

  帶著神聖光芒的聖騎士揮劍,彈開巨鉗。

  「好!控制不了你,就毀了你!」

  迷誘魔以四隻手臂發動猛攻,劍光揮閃,惡魔發出哀嚎,血像噴泉般流出。

  迷誘魔揮動巨鉗,虛晃一下急忙退開,掉到地上的手掌,則在瞬間消散無蹤。

  「啊!哇……給我記住,聖騎士思沃德,還有可惡的僧侶……哇,嗚……」迷誘魔想要撂下狠話然後逃跑,可是思沃德劍光霍霍,逼得迷誘魔難招架。

  暗紅帶著黝黑的肌肉,在它說話時又被劃出數道口子。思沃德喚來火之法皇的神力,打得迷誘魔節節敗退。

  再怎麼樣,迷誘魔還剩下三隻手。它一心二用,以長有蠍子般螫鉗的手臂,阻擋思沃德,剩下一隻鷹爪般的手臂,則配合著咒語詠誦、畫起符文。

  迷誘魔欲以螫鉗的力量,配合魔法的戰術,確實高明。畢竟戰士與魔法師默契再好,也比不上兩者合為一體的迷誘魔。

  但有一點不一樣,戰士與法師配合時兩人各司其職,都可以專心一志地完成自己的本分,惡魔卻要分心應付一人飾兩角。況且,這時的迷誘魔一手被斬斷,心神受創尚未平復,精神力量大打折扣。

  如果光是這樣,迷誘魔或許還有希望,可是在場的另一個人古柯,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

  年長的僧侶加入戰局,變化莫測的棍法威力也許不大,卻能突破雙鉗的防線,直接敲打畫著符文的鷹爪。

  法術的施展,遭到干擾而破壞。

  惡魔氣得大叫:「你們……給我記住!」

  強烈的閃光掩住惡魔的身影,迷誘魔以法術施展炫目閃光,急忙逃跑。

  強光奪目,古柯瞇著眼,看到思沃德英勇地追擊。

  惡魔的雙鉗再次射出魔法飛彈,阻撓追擊。

  古柯見狀,將長棍貼著地面甩出,然後喊道:「思沃德快跳!」

  聖騎士護著頭、胸躍起,長棍由他腳下飛過,數枚魔法飛彈則不留情地打在鎧甲上。

  神力彈開了魔彈的力量,長棍卡在惡魔雙腳間,快三米高的迷誘魔被跘得倒下。

  隨之而來的是躍起落下的思沃德,闊劍加上落下的力量,穿透惡魔背脊,直入地板。

  「啊!可惡,我會回來報仇的……」

  「你敢再來,我就再一次將你打回深淵魔域。」思沃德宣誓般地回了一句。

  迷誘魔的身軀,隨之灰化消失。

  「呵,干很好啊,真不愧是侍奉火之法皇的聖騎士。」古柯心情大好地讚了一句。

  「是古柯先生支援的成功。」

  「你太客氣了,我又沒幫上甚麼忙,不過跟艾凡娜走散了,倒是個麻煩。既然佛雷派迷誘魔來對付我們,那麼艾凡娜他們不就對上了佛雷?」

  思沃德點頭應道:「得快去支援才行。」

  「是啊……問題是上哪支援呢?」

  思沃德突然閃神了一下,然後指著牆壁說道:「那邊,約三十米……羅特小姐就在那!」

  「咦?你怎麼知道!」

  「是聖域術,我們快找通道!」

  思沃德四下張望的結果,只有向上與向下的樓梯,要往上爬另尋道路時,卻被古柯拉住。

  中年侶僧說道:「既然沒門,我們就自己開一個吧,別浪費時間找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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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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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惡魔交易之八

  佛雷很有耐心地守在封魔陣外頭。牠已經等了四十年,不在乎再等幾天。

  它深信星狩他們最後會出來的,除非他們寧願餓死,也不願意冒險出來。

  星狩以暗影魔的魔法,由異空間走入封魔陣內,巧妙地避開魔力干涉作用,保全了封魔陣。可是只要有魔法師與牧師在封魔陣內,即使他們再小心,神力的干涉與魔力的干擾,必然會破壞封魔陣的魔力平衡。

  除非,星狩能改寫魔法陣,讓他取得封魔陣的操控權,否則阻擋惡魔的立體方陣,將在數日內,甚至幾個小時後出現破綻。

  然後,佛雷就能大大方方地進到裡頭,將人殺死,取得霍金斯水晶。

  佛雷作著美夢。等取得霍金斯水晶後,它可以狠狠地教訓與它爭奪領域的魯勒魔族,不過,它不打算殺死魯勒魔的頭頭——那個與它爭奪界域霸權的蓋迦思,給點教訓是必要的。

  不過,拿到霍金斯水晶後,就不必拘泥於現在所處的界層。它大可向下發展,移居深淵魔域的更下層,提高自己的地位。

  不殺死蓋迦思的另一個原因,則是不想完成之前與那個魔法師之間的契約。只要不完成契約,它就能自由地來往人間。

  佛雷最希望能隨時來到人間界玩耍。畢竟所有的貝特魔都喜歡前來人間,進行殺戮與破壞。再也沒有比看到人類種族悲慘的神情、聽到人們痛苦喊叫,更能娛樂貝特魔了。

  無法將無能的魯勒魔族的王者蓋迦思趕盡殺絕,雖然很可惜,不過處決敢跟佛雷作對的蓋迦思的樂趣,是怎麼樣也比不上在人間界掀起動盪的快感。

  佛雷待在人間四十年,忍著不出手,守在這就是為了霍金斯水晶。

  它的忍耐差不多到了極限,恨不得能馬上取得水晶,然後恣意地進行殺戮。

  它期盼能馬上享受在紅色的血池中泡澡,好消除固守一隅的疲勞。

  終於,封魔陣的運作出現問題,魔力的供應出現斷斷續續的情形。

  佛雷露出了笑容,正準備進入。

  然而,房間裡頭卻傳來神聖的氣息,那是它最討厭的神祇降下的證明。

  佛雷露出厭惡的神情,腳步隨之停止。

  「沒先將那個牧師殺死,實在是個錯誤……無妨,降下聖域又如何?可悲的蟲子總喜歡做垂死的掙扎。」

  佛雷張開翅膀,看準封魔陣失效的瞬間,通過破碎的大門。

  一進到裡頭,就遭到魔法攻擊。

  鋼刃矢由不同的方向射出,三批計十枚的魔法箭矢,構成緊密的包圍網。

  佛雷闖入聖域術的範圍之中,正在抵抗神力的作用,無法分心反應,它只將黑色的翅膀收回,包捲回腹胸,十枚的魔法鋼刃盡數命中。

  即使佛雷的力量被火之法皇的神力給削減,它那鍛煉得如同鋼鐵金石般的肌肉,還是輕易地承受魔法鋼刃。

  一陣疼痛是免不了的,但是這番奇襲,讓佛雷魔顏大怒。

  因為小小的人類法師,竟然讓它尊貴的身軀受到傷害,即使只有一發鋼刃矢劃破了它的皮膚,讓貝特魔族中最偉大尊貴的它流下一滴血,都是不可原諒的。

  佛雷正要反擊,卻看到射出鋼刃矢的三個方位,各有一位星狩。

  三個星狩做出相同的動作,口中唸唸有辭,手快速地畫出符文,然而三個方向都未傳出唸咒的聲音。

  「跟我玩把戲嗎?」

  佛雷露出不屑的神情,雙手分別指向處於左右的星狩,法術在瞬間完成。

  噴焰燒過星狩,火焰穿過幻影,火光照耀下,兩具虛幻投影像風吹畫像般,晃了晃。

  「就是這個了!」

  佛雷動如脫兔直衝向前,剎那間,已經奔過一半的距離。

  噴焰術的余火,帶來些許的光芒,火光照亮了第三個星狩,卻沒照出該有影子。星狩的影像,也未反應出火光照射下的光影。

  「這個也是魔法的虛影?」戰鬥經驗豐富的佛雷,心生警覺。

  已經知道三個星狩都是幻影,僅是用來設陷阱的幻影,佛雷還是大膽地繼續向前。

  對它而言,星狩不過是個三流的魔法師,就算設下陷阱又如何。如果星狩設下陷阱,就將他的陷阱破壞,佛雷有這種信心,也有這種實力。

  佛雷在奔跑中,以它那強大的魔力能力,在瞬間完成能量噴射的法術,赤紅色的手掌一揮,射出純粹的魔法能量。

  魔力射向星狩的幻影,打在地面,不管星狩在地上設下哪種魔法陣,在能量噴射的魔力衝擊下,法術的作用必然受到干涉而暫時消失。

  魔力的衝擊才剛到,星狩的幻影都還沒消失,佛雷的帶爪腳掌就已經踹向地面,強橫無比的力道打碎地板。不管星狩設下了甚麼魔法陣,現在那個魔法陣都已經被摧毀。

  「順從風,順從大氣……振起破壞之音!」

  佛雷頭一次念出咒語。這裡畢竟是火之法皇的聖域,佛雷的力量打了折扣,再加上連續釋放魔法,以佛雷強大的魔力也感到吃不消。

  為了節省精神力量,佛雷不得不唸咒輔助施法。

  即使如此,在星狩施展法術的時候,佛雷已經破壞他設下的一個魔法陣,並且完成粉碎音波的法術。

  音波的衝擊震裂地板,另一個星狩的幻影閃現閃逝,虛影漸漸消失,存在地上的魔法因為地板出現裂痕,而無法順利運作。

  「火焰,聽從我的意志……」

  咒語再現,火苗出現在佛雷掌心,由米粒大飛快成長,變成拳頭般的火球,被佛雷投出。

  最後一個幻影即將遭到火球的轟炸時,星狩的法術終於完成。

  冰冷虛無的黑暗魔爪,突破空間的障壁,由地板上鑽出,纏向佛雷。

  「幽影之爪?」

  知道星狩施展的法術,佛雷露出輕視的笑容。幽影之爪即使不是用火之法皇定下的標準來認定,都算是個邪惡的法術。

  幽影之爪是由虛空的異界,召喚出會吸收生命力的魔爪,這些魔爪無法長久存在物質界,不過一旦被召喚出來,就會死命地纏住目標,並且像寄生植物般地吸取目標的生命力。

  魔法師的能力越高段,幽影之爪就能存在物質界越久,同時魔爪若能順利吸取生命力,也可以延長滯留的時間。

  若是纏上無力抵抗魔法的生物,幽影之爪很可能會將目標的生命吸乾,最後無法再吸收到維持存在的生命力才解除召喚。

  這種法術的效果,在火之法皇的聖域裡頭,效果當然有限。明明知道待在火之法皇的聖域中,還施用會受到箝制的法術,難怪佛雷會有輕視之意。

  佛雷索性不理會幽影之爪的攻擊。惡魔對魔法攻擊,本來就有一定程度的抵抗力,佛雷更是貝特魔族中的王者,尋常的魔法能量對它根本造成不了傷害。

  況且幽影之爪在聖域術內威力去了近半,佛雷無須擔心幽影之爪會對它造成任何傷害,與其應付這個沒作用的法術,不如將精神放在藏起來的人類身上。

  「四方界,六方心,八方意念……」

  佛雷再次念起咒語,這回法術就沒快速完成。

  現在施展的法術名稱為「偵測意志」,是心靈系的法術,佛雷不像貝特魔族中的魅魔、迷誘魔那樣喜歡心靈攻擊,所以對偵測意志這個法術不是很熟悉,得多花點時間施法。

  偵測意志在心靈系的法術中,是相當特別的法術。它不是攻擊用的魔法,也不是連結心靈的法術,而是擷取擁有靈智的生物體的瞬間意志,讀出生靈的感覺。

  這項法術的特點是,法術範圍內的生靈無法抗拒,因為這項法術不須進行心靈的連結,被擷取意志的人也無從抵抗起。相對的,偵測意志也僅能讀出生靈簡單的意志,比方說覺得不高興,帶有敵意,還是友善的等等諸如此類的概括性想法。

  不過,佛雷可不是要探查星狩與艾凡娜現在的心情,而是要利用偵測意志的法術,找出他們兩人的藏身之所。

  佛雷打算先找出艾凡娜的位置,將她解決。雖然說進到這裡頭遭到的攻擊,全是星狩施為,可是它認為火之法皇的權杖,才是它的大敵。

  佛雷已經四十年沒返回深淵魔域,惡魔來到人間,雖然可以吸收與深淵魔域不同性質的魔力,加速它們的成長,可是效果要等回到深淵魔域才能顯現出來。

  相反的,由於世界的構成基礎不同,來到人間的惡魔力量,會漸漸衰退。

  滯留人間四十年的佛雷,回到深淵魔域(如果能安然回去)力量必然大增,可是還待在人間的它,已經發揮不出八成的實力了,再加上聖域術的影響,佛雷現在能展現的力量絕不超過六成。在這種情況下,佛雷當然要將艾凡娜先解決,消除聖域術的影響。

  心靈法術雖是星狩的弱項,但他只是不會使用心靈系。當起咒語的吟唱聲入耳,他馬上就知道佛雷的用意。

  不能讓佛雷發現艾凡娜的位置!這是星狩的第一個念頭。

  於是他主動站出來,比計畫中早了些,但也無可奈何。

  星狩現身後,手往牆壁一按,啟動蓄勢待發的魔法陣。

  空氣中浮現淡淡的霧氣,白色的冰霜結滿牆壁,霧氣中雪亮的符文閃爍,像是在雲霧中跳躍的精靈。佛雷見狀,心中一凜,立即放棄偵則意志的法術。

  星狩準備的法術,可是高段的魔法——極光術,也是少數對佛雷特別有效的法術之一。

  佛雷雖不懼火焰,對純粹的魔法能量、雷電、強酸甚至毒氣都有很強的抵抗力,唯一對它能造成較大傷害的是冰冷的攻擊。極光術即是召喚極北之地的冰凍光線。

  佛雷跨步疾奔,強健的肉體正要發揮驚人的速度,身形卻突然一滯,才想起它不放在心上的幽影之爪還未消去,正緊緊爪著它的雙腳。

  「廢物,放手!」

  怒吼一聲,雙翅齊揚,眾多的幽影之爪隨即消散。

  束縛消失,佛雷再要進攻,魔法陣卻已然發動。

  看以柔和、如霧氣般的光柱射出,極光所經,雲霧發散,冰晶稍稍飄揚,不帶殺氣卻是更加凶險。

  極光射中佛雷,雖然看起來不像是射中它,不過是因為正中佛雷,才會造成氣溫的劇烈變化,讓光線造成偏折,使得景象看起來不大真切。

  像是爆米花般嗶哩啪啦的聲音不停響著,很難想像,皮膚下流有上百度高溫血液的佛雷,被極速冷凍會有多難受。

  不過從行動看來,它的痛苦無庸置疑。

  它極速地跑著,全力躲避極光的照射,房間裡頭的實驗桌像是紙紮般地被它破壞,惡魔以可怕的力氣為自己開道,除去任何擋在前方的物體。

  佛雷跑得比獵豹還快,可是再怎麼快,也比不上光線的速度。

  星狩只要調整一下極光射出的角度,就能輕易地擊中不停改變位置的佛雷。

  房間裡不時傳出玻璃破碎的聲音。燒杯、試管,還有其他的實驗用的玻璃器皿,被極光掃過,受不住瞬間冷縮熱脹化為碎片,昏暗的房間飄著白茫茫的凍氣,變得更加陰森詭異。

  「吼!別太囂張了!」佛雷大吼一聲。

  不停閃躲有違貝特魔族王者的威嚴,不服輸還有惡魔的自尊,讓佛雷大為震怒。

  它停下來,當然不是任由極光攻擊。強大的惡魔忍著冰凍的痛苦,硬是在瞬間施展法術,在它身前張開能量護盾。

  尋常的生物被極光術的冰凍光線掃到,早就凍體而亡,可是佛雷不是尋常的生物。

  只見它表皮結上厚厚的冰霜,可是以能量護盾擋下極光的持續照射後,它甩甩手、扭扭身軀,身上的冰霜先是脫落,然後還沒掉落地面,就被它發散出來的高熱體溫給蒸發了。

  「魔法師,你死定了!」

  佛雷怒氣沖沖地走向星狩。它越是生氣,動作就越優雅,步伐不疾不徐,故意展現出尚有餘裕的模樣。

  星狩從未見過能抵擋極光照射超過三秒的能量護盾,可是佛雷以它驚人的魔力,讓能量護盾未有消散的跡象。

  「我要把你的腸子掏出來,再把手指全砍斷塞到鼻子、耳朵還有嘴巴裡,更絕的是在我魔法的作用下,你會活著清楚地感受到這一切……」

  佛雷慢慢地述說它的打算,再一步步走向星狩。

  維持魔法陣的兩顆大鑽石,差不多消耗殆盡,極光術的魔法陣將要停止運轉,致命的威脅漸漸迫近,心情緊張的星狩滴下冷汗。

  他確實是害怕,但他不是害怕佛雷的逼近。他怕的是佛雷中途轉向或振翅飛起。因為佛雷正走向他設下的陷阱。

  天運似乎是站在星狩這邊,原本星狩還擔心要怎麼把惡魔引入,想不到它卻直挺挺地走向陷阱。

  佛雷態度雖然狂妄無比,其實它是利用慢慢前進的時間,準備好兩個強大的攻擊魔法。不論是星狩再有妄動,還是艾凡娜猝然襲擊,它都會準備好最強力的反擊。

  佛雷已經受夠星狩那一連串魔法陷阱。它強烈地希望能將威嚇星狩的話語付諸實現,不過,星狩要是不願意好好合作,只有忍痛用乾脆的方式殺死他。

  魔法的波動。又是魔法陷阱,佛雷想也不想,便釋放了第一道魔法。

  「火焰光暈!」

  「大地之手?」

  兩人同時喊了出來。

  星狩是驚慌地叫了出來,大腦的警告,讓身體的肌肉將力量發揮到極限,全力向旁彈開;佛雷則是不耐煩地喊了一聲。

  所謂的「大地之手」,是種不完全召喚的召喚術。

  魔法師可以用召喚術請來元素平面的元素生物,不過要元素生物服從法師,則是另一個難題。

  精神力量夠強大的法師,可以很快地壓制住元素生物被召喚來物質界的不滿,能力差的魔法師,則可能召來危險的煞星。

  畢竟,元素生物不像深淵魔域的惡魔會跟人談條件、定契約,它們只是有意識的元素能量的集合體,有意志但沒欲求,所以沒有物慾需要,也就不會與人談條件及定下合作契約。

  不完全召喚則省去支配元素生物的麻煩,被召喚來的元素生物的部分軀體,只會忠實的執行原有的功能。

  大地之手就是喚來次級土元素的手臂,這對手臂會抓住被它發現的任何生物——不分敵我——然後企圖將其拖向土元素平面。

  當然,被抓的人,不會因為這樣就獲得穿越次元的能力,對土元素而言,是將手臂送回土元素平面,但對被抓到的人會覺得被拉往地下。

  星狩選擇大地之手,當束縛佛雷的陷阱,是因為土元素以力量見長,而且土元素對火焰有一定程度的抗力,不會因為佛雷啟動將體溫升高的防禦機制而鬆手。

  不過,星狩還是錯估佛雷的可怕,次級土元素的力量,還比不上可怕的惡魔。它正將岩石的手指,一根根地扳開、折斷!

  佛雷的驚訝,也不亞於星狩的震撼,區區一個魔法師竟然能有驚人的機動力,用超乎常人的速度躲開火焰光暈!?牠原以為火焰光暈能將星狩由人間蒸發。

  火焰光暈能產生很美麗的法術效果,如車輪大的火紅亮光,似煙圈般的形式向前飄去。亮亮粉紅色的光圈,中心則編織著綺麗的火焰花紋,像是世上最美麗的紡織品,它的美就與它致命的程度是一樣的。

  這樣的綺麗光暈,實為近萬度的高溫火輪,要將星狩由人間蒸發不是形容辭,而是火焰光暈實際上能造成的結果。

  當然要將星狩由人間蒸發的前提,是火焰光暈能命中。

  幸好沒有,不過火焰光暈打在牆上,熱浪捲來也夠他受的。在躍開的同時,星狩閉住呼吸,以免散發的熱波燒壞他的肺臟。

  瞬間的熱浪將髮梢烤焦,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膚,像是與鐵板進行親密接觸,那一瞬間星狩還以為自己要被烤熟了。

  還好,這只是瞬間的一波熱浪,比起被融出輪狀的牆壁,這點小小的灼燙之苦,又算得了甚麼。星狩彈躍、落地、翻身而起,動作一氣呵成,馬上再做出施法的態勢,喊道:「佛雷納命來!」

  眼見星狩竟然沒事、甚至要發動絕地大反攻,佛雷決定先下手為強。原本要用來招呼法皇牧師的法術,也扔出去了。

  暴裂閃電,紫青色的電流如暴漲的滔滔江水,攻向星狩。

  塑法術中,廣為人知操控雷電的法術有閃電術、連環閃電、落雷術等等。而暴裂閃電則是更高檔,威力更大的法術。

  一個暴裂閃電所夾帶的電流,是閃電術的近百倍,電壓則比落雷術還高上數倍。

  而且這個法術的範圍極廣,電流以錐狀擴散,打到星狩時,已涵蓋整個房間,不管範圍大小,雷電奔流的速度,也不是天底下任何生物能比擬的,被確實瞄準,就絕對閃避不及。

  不過,星狩卻沒死。

  跟佛雷這種超危險的惡魔打架,事前的準備還能少嗎?

  在戰鬥之前,星狩除了抓緊時間、不惜用珍貴的各式寶石布下許多魔法陣,也對自己施展了許多防護魔法;防護火焰、防護閃電、魔力盔甲,還有元素守衛、能量偏折等五種防護性魔法。

  這些法術也許擋不下火焰光暈那種集中性質的極端高溫,可是暴烈閃電的威力,卻是分散的。

  能量偏折將流向星狩的電流驅開四分,元素守衛又為他擋下三分的電流,魔力盔甲再阻隔一分的電流,最後防護閃電讓電雷的傷害再減半,真正傷及星狩的電力,已經剩下一成。攻擊範圍不停擴大的暴烈閃電,打到星狩時,威力已經剩下閃電術的數倍強,再加上眾多防護魔法的作用,最後星狩承受的不過是半個閃電術的威力,很痛苦,但不足以致命。

  「你這小子!」佛雷卻是非常意外,甚至懷疑星狩是蟑螂的化身。

  不過被電了那麼一下,人也暫時麻痺動彈不得。

  只不過星狩方纔的吶喊,可不是真的要對惡魔施展甚麼強大的魔法。他很清楚,要比施法速度,他怎麼可能快過佛雷?那是個暗號,要艾凡娜出手的通知。

  星狩的戰術,是用魔法陣削減佛雷的力量,並拖延時間,讓聖域術的效果,磨耗惡魔的抵抗力,待時機成熟,再請艾凡娜出手攻擊。

  如果艾凡娜一開始就動手,佛雷的魔力充沛,恐怕無法對它造成多少傷害,其實星狩還有數處魔法陷阱尚未啟動,不過再撐下去就要死人了。

  閃亮幾近白熾的光矢,由艾凡娜手中射出。

  這是她能動用的神跡中,對惡魔最有效的神術。光榮之矢,能針對不同屬性的敵人,造成不同程度的傷害。

  如果目標是維護自然界和諧的元素生物,那麼光榮之矢不過是最平凡的神力箭矢;要是射向聖炎騎士還是法皇的權杖,那麼它不過是道弧光;要打在魔物身上,光榮之矢的威力就翻倍,目標若是異界(不含上層界)生物效能再加倍,若是深淵魔域的惡魔還是不死生物,效用又較尋常的異界生物倍數加成;若是針對火之法皇最討厭的貝特魔族,光榮之矢則能發揮最可怕的威力。

  神聖的光芒,在佛雷背後炸開,弄得它血氣翻騰,幾要吐血。

  黑中帶紅的肉翅,好像破損了,這一擊帶來的傷害,比起極光照射多時還來得嚴重。

  佛雷想避開想反擊,無奈大地之手還緊緊地捉著它,只要再幾秒的時間,它就能擊破這可惡的岩石手臂,可是艾凡娜雙掌間的第二枚光榮之矢,已經成形。

  本來挨上幾下光榮之矢,對佛雷而言並不算甚麼,不過那是在狀況良好的時候,它已經消耗太多魔力,而且還在火之法皇的聖域術範圍裡頭。

  再被轟個幾下,「最偉大的貝特魔」可就要敗在兩名「渺小的人類」手上了。

  星狩身體還在發麻、站都站不穩,不過對魔力的敏感依然不變,他察覺佛雷受了那一擊後,魔力大幅衰退了。

  「也許就要獲勝了!」

  能不靠蓋迦思的協助就打敗佛雷,那就太好了。

  如果是這樣,兩人的盟約契定,星狩就能佔上風。

  要是靠蓋迦思才打敗佛雷,他們就互不相欠,盟約也就處於平等的地位。

  讓魯勒魔族欠下恩情,是有極大的好處,一樣是惡魔,魯勒魔族的作風,與貝特魔族大異其趣。

  魯勒是會遵守約定的惡魔,同時是很有紀律、有層級組織的惡魔,若不是魯勒魔有強烈的征服慾望,它們會是很好的合作對象。

  對魯勒魔族而言,全宇宙,全次元都是它們征服的對象,沒有人可以成為永遠盟友,只有暫時的合作關係與被它們征服統治的結果。

  若是盟約是起於優勢的地位,合作的關係將能更加持久,甚至人類長達六、七十年的人生,對長壽的惡魔都算能忍受的時限。

  星狩想得太美了。

  就算佛雷現在發揮不到六成實力,它終究是稱霸深淵魔域的惡魔之一。

  「小小的牧師,別太得意了!」震耳欲聾吼叫之後,佛雷發出讓人瞠目結舌的怪力。

  只見佛雷振動翅膀、運動全身的力量,硬是將次級土元素的巨大的岩石手臂拉離地面。佛雷再彎腰伸出手來,僅用三根手指的指尖,就抓起被它打破的實驗長桌,舉起大它三倍有餘的桌子,扭腰轉過身子面向艾凡娜。

  像是岩漿般的雙眼,散發著可怕的殺氣。星狩與艾凡娜兩人直覺不妙。

  光榮之矢射出,上好杉木的長桌,也被當成暗器拋出。

  艾凡娜大概是被這個驚人的景象給嚇著了,只是機械式地再念禱文,請求火之法皇的助力,或是她相信法皇的神跡,能及時降臨提供保護。

  反正艾凡娜除了禱告外,就待在原地沒躲避的打算。

  盛怒的佛雷,轉身背拋巨桌,施力不當,準頭也有偏差。

  巨大的桌子沒直接命中,不過也差不多,桌子打到艾凡娜頭頂上,與牆壁猛烈親吻變成碎桌,往她頭頂上落下。

  轟隆隆的巨響接連兩聲,光榮之矢擊中惡魔的光爆與桌子撞牆音響接連而起。

  佛雷除了變成更兇惡的臉外,看不出有多大的傷,可是艾凡娜卻被壓在碎桌子下方了。

  人應該沒死,聖域術的效果還在,可是讓佛雷再隨便動動手腳,離死也不遠了。

  「蓋迦思,還不出手幫忙!」

  情勢逆轉,星狩不得不向魯勒魔呼救,可惜沒有反應。

  「混帳,這算甚麼合作的盟約!」罵歸罵,除了出氣外,還對現況一點幫助也沒有。

  盛怒的佛雷,正用它的蠻力瓦解次級土元素的岩石巨手,就見它用豪強的爪功,直接捏碎堅硬的岩石手臂,快速地掙脫大地之手的束縛。

  暴烈閃電的作用,不單是讓星狩身體麻痺,腦子也被電得一片混亂,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施展法術,可是佛雷就要掙脫,看到它那可怕的力氣,星狩根本無力抗衡。

  就算它已經耗盡魔力,光用那豪強的力道,就足以將人大卸八塊。

  「可惡!跟你拚了!」星狩以意志力克服麻痺的身軀,衝向佛雷。

  「喔?」佛雷只瞄了他一眼,就繼續拆除大地之手。

  在惡魔眼中,現在的星狩不過是個神風敢死隊,而且是除了自取滅亡外,甚麼也辦不到的敢死隊員。在惡魔解開束縛的同時,它聽到星狩的吶喊。

  「去死吧!」

  聲音是由上方傳來,抬頭一看,卻是星狩翻身落下,以重力加速度還有回身斬擊的力道,揮動他的秘銀長劍。

  「哼,自取滅亡的螻蟻。」

  舉臂格擋,佛雷身上黑色帶有金屬光澤的表皮,可是比精鋼還要硬的角質皮膚。

  佛雷能成為貝特魔族中的王者,不單是擁有強大的魔力,可怕的格鬥能力也是它令人畏懼的地方,只是魔力的打擊,更能造成驚人的聲光效果,往往讓人忽略它也是可怕的戰士。

  秘銀長劍硬撼角質皮膚,發出神聖的光芒,劍砍入三分!

  「甚麼!」佛雷大吃一驚。

  星狩絕不是有勇無謀的人,他敢用不擅長的劍技攻擊,必有所恃。

  火之法皇的神力,隨著長劍的斬入,滲入惡魔體內。

  原來,這把秘銀長劍事先接受過艾凡娜聖化武器的祝福,吸收了火之法皇的聖力,成為專克惡魔的神聖寶劍。

  當然,星狩以全身的力量,加上重力加速度及巨力術大幅提升斬擊的力道,也是造成攻擊有效的主因。

  可惜這把長劍雖以秘銀打造,卻是設計來接受魔力而非神力。

  劍刃輕而薄,也不適合拿來用力硬砍,斬入佛雷手臂的長劍,沾上佛雷的血。

  佛雷的血,還有個「地獄之血」的別名。這血除了比滾燙的油溫度還高外,更具有強烈的腐蝕性。血腐壞秘銀長劍,加上用力過強,長劍頓時斷裂。

  「這……」星狩這回可比佛雷還要驚訝。

  上好的秘銀長劍加上聖化武器的強化,用力斬擊的結果,竟只在佛雷手臂上留下一道傷口即毀。

  這麼可怕的生物,真的殺得死嗎?

  星狩原本還懷疑,這種體形的魔物怎麼可能輕易地毀掉一兩個國家,看到它現在的表現,他才明白,書上對佛雷的描述一點也不誇張。

  劍斷了。

  星狩下擊的憑借猝然消失,成了在空中下墜的溜溜球,快速地旋轉。

  佛雷卻以驚人的動態視力,隨手抓住星狩的後腿,將人當垃圾般地拋出去,用的還是它那受傷的手呢!

  墜落地面,撞入破碎的木桌。星狩只覺得天旋地轉,五臟六腑好像全都移位,疼痛難當,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根骨頭全散了似的,一點力道也施不出來。

  佛雷看看受傷的手,將卡在上頭半截斷劍拔出,舔了舔傷口,以讚許的語氣說道:「以人類而言,你們的表現實在出乎意料,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咳!誰說的,我還有一口氣呢……咳!嘔嗚……」

  星狩逞強地回應,卻牽動傷勢吐了口血。

  佛雷露出讓人懼怕的笑容,說道:「放心,我會慢慢料理你的,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

  惡魔留給星狩心寒的笑容後,便走向艾凡娜那。確實的解決法皇的牧師、解除聖域術的效果,才是當務之急。

  畢竟在火之法皇力量的干涉之下,要讓星狩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感受到腸子被拖出來的感覺,對佛雷而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佛雷確信勝利、放鬆警戒的同時,異界之門在它身後開啟了。

  「這是!?」佛雷察覺不對時,為時已晚。

  蓋迦思不等全身都穿越異界之門,就用它那對朝上的銳角,穿入佛雷背腹,隨著整個人形穿過異界之門,蓋迦思便用頭上的尖角,將佛雷抵起頂在頭上。

  長長的尖角刺穿佛雷腹部。紅色如岩漿般滾燙,似王水般腐蝕性的血液,滴向蓋迦思身軀。魯勒魔褚色的皮膚被侵蝕、燙傷、冒煙,傳出了刺鼻的異味。

  蓋迦思不以為意地大笑:「西卡莫拉爾!很驚訝吧!」

  「貝卡拉席司!我還以為你溜回深淵就不敢動了呢!你的傷不是這麼容易好的吧?」佛雷被偷襲受了重傷,口頭上非但不討饒,還語出譏諷。

  不過佛雷說的也沒錯,蓋迦思現在的狀況,並不比佛雷好多少,雖說在人間界受的傷不會帶回深淵魔域,可是魔力的損耗還有傷勢帶來的精神傷害,卻不會消失。名為貝卡拉席司的蓋迦思,在人間負傷多年,又守著封魔陣,魔力只有損耗沒有補充,更別提傷勢的恢復。

  雖然說重新召喚可以重組新的身軀,可是體內的力量卻不會自動填滿。才回深淵魔域幾個小時,力量根本還沒得到補充,不然他也不必用這種會傷及自己的攻擊方式。

  「你得意的日子不久了!」蓋迦思回了佛雷一句,粗壯的雙手,隨即抓住它的翅膀。

  惡魔像貓科動物般地伸出銳利的爪子,帶著魔法光芒的利爪刺入翅膀勾住骨胳,不亞於佛雷的怪力猛力拉扯,硬是將那對蝠蝙翅膀給拆下。

  「你會付出代價的!」佛雷咆哮著。

  「笑話!受了重傷才被打回深淵的話,我們的處境就一樣了。不用詭計的話,你哪是我的對手!」

  「走著瞧!佛雷的實力,是你想像不到的!」言畢,佛雷反弓身軀、雙腳雙手同時施力,將整個身軀彎成圓形。腳爪刺入蓋迦思胸膛,手抓緊肩胛。

  「你想幹甚麼,還要做無謂的掙扎嗎?」

  「哈!大難臨頭,還不自知嗎?」佛雷狂妄地笑了。

  血順著牛角汩汩流下,弄得蓋迦思滿臉。弓著背用力逼迫名為「地獄之血」的紅色液體,噴向蓋迦思背部,佛雷居於劣勢,竟然以自身的血液當成武器。

  上百度的高溫,加上比硫酸還強的腐蝕,讓蓋迦思發出痛苦的嚎叫。

  蓋迦思魔力耗竭,原本保護著它的魔法都已經不再作用,高溫強酸大量噴灑上身,它臉上皮膚肌肉,全被侵蝕露出骨頭,背部也出現兩個碗般的大洞。

  「你,好樣的!」

  這種戰鬥已經不能用慘烈來形容了。戰鬥中有所謂的斷骨切肉的戰法,而兩隻惡魔的打鬥,又超越了那個層次。

  蓋迦思本來還想用牛角搗爛佛雷的內臟,可是地獄之血帶來的傷害實在太大,無法再承受血液的攻勢,它沖天一拳,將佛雷打向天空。

  貝特魔重重地摔到地上,勉強地站起來,卻因失血過多,搖搖晃晃地又蹲了下來。

  另一邊的蓋迦思也不好過,再次受到重傷加上毀容,眼睛失去作用,耳朵遭到破壞,連鼻子都完蛋,五感失去其三,根本無法繼續戰鬥。

  佛雷壓著傷口,緩緩地站穩,故作姿態的說道:「你不動手,我可要上了。」

  「少來了!失了那麼多血,你連站著有問題了吧?不必我動手,你也撐不了多久,就讓我們回深淵再決戰吧!」言畢,蓋迦思便開啟異界之門,回到深淵魔域。

  「哈,哈,哈,這時不敢冒險,將成為你的致命傷!取得霍金斯水晶後,還怕治不了你嗎?」佛雷狂笑,激動過後又脫力地晃了晃,差點再次倒下。

  「該死,意識開始模糊了……在找水晶之前,還有件事要辦……」佛雷像是醉漢般地走向碎桌堆,準備殺死艾凡娜。

  近二十米的距離,如天邊般的遙遠。佛雷非要先殺了艾凡娜不可,少了火之法皇的力量,它才有辦法感應霍金斯水晶的藏身之所,少了法皇力量的作用,它也才能多撐幾分鐘。

  歷盡千辛萬苦,尋找霍金斯水晶的道路,終於要抵達終點,可惜在佛雷的終點等待它的不是勝利。就在它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牆壁突然被撞破了!

  「聖焰護我!」聖騎士高聲聖呼,宣告惡魔的死刑。

  思沃德與古柯前後鑽入,見到衰弱的佛雷,就迎上去全力攻擊。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明明站都都不穩了卻還能撐著一口氣,與兩人打得不分上下。

  闊劍閃耀神聖的光輝,帶著火之法皇的聖力,一點一滴地瓦解惡魔防禦。他們兩人知道來晚了,現場只見星狩淒慘地躺在地上,擔心艾凡娜的聖騎士,更發揮實力以上的水準。

  古柯的木質的長棍很快就報銷,才沾上一滴地獄之血,就在揮擊之後折斷。

  佛雷還在苦苦撐著。星狩越看越是心驚,看到它之前的表現,若說它還能打敗兩人,星狩也願意相信,於是他顧不得身上的傷,叫道:「砍它紅色的部位!」

  思沃德這才知道該怎麼傷它,對那深赤色的部位,再揮兩劍。

  這時古柯丟了長棍,鑽入惡魔胸前,身形一晃繞到背後,手掌貼向它的背部,發出勁道打出透勁掌。重傷的惡魔再次被挖開傷口,血由前方如箭矢般射出。

  佛雷再次失血乏力而跪下。

  「聖焰佑我!」再次聖呼,手中闊劍發出耀眼神光,看準脖子無角質的間隙一劍揮過。頭顱離身,惡魔的身體開始崩潰,高溫腐蝕的血液失去控反噬其身,呼嚕嚕的化為一灘血水、幾根骨頭、還有埋在血肉中的一顆心臟。

  惡魔終於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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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三章 祭典迷宴之一

  打倒佛雷之後,星狩等人就直接在巫師之塔裡休息過夜。

  惡魔的勢力圍內是個很安全的地方,除了主宰的惡魔之外,容不下任何其他的魔物。

  在塔外的貝特魔族們,都是受佛雷召喚而來,當召喚主被放逐回深淵魔域,那些惡魔也一同被遣送回去了。

  在打倒佛雷之後,星狩還要收拾善後,不過他暫時沒那個能力。一行四人中,僅有星狩與思沃德受了重傷。

  思沃德是心靈上的,看不出來,是潛在性的;星狩則是多處骨折,要不是思沃德趕到,將惡魔斬首後及時救助,星狩恐怕性命不保。

  艾凡娜雖然被壓在碎桌子下,卻有神力保護,毫髮無傷,不過是被壓在重重的木頭下面動彈不得罷了。

  次日,艾凡娜力量恢復,用她那別腳的醫療神力為星狩治療。

  古柯洗手做羹湯,打理起眾人的飲食需求。

  在一旁幫忙的思沃德默默無言,原本就不多話的他,現在看起來變得更沉重,身上好像綁了幾千斤的重擔,光是看到就讓人覺得快喘不過氣。

  「嗯,不錯,味道真不錯,這就是活著的味道……」

  古柯以淺碟試了味道,露出滿意的微笑。與佛雷戰鬥還能活下來,讓古柯覺得生命果然是美好的。

  不過,瞧了旁邊的聖騎士一眼,他便忍不住的說道:「思沃德啊,你可是成就了尋常人辦不到的豐功偉業。從古至今,斬殺佛雷的騎士,用一隻手就算得出來,你完成這種無上的榮耀,該高興一點才是啊。」

  聖騎士固執地搖搖頭,神色黯然的說:「不……這沒甚麼好驕傲的,打敗佛雷是靠星狩與羅特小姐的努力,我不過是補上最後一刀。

  「如果我再晚一步,就變成幫羅特小姐復仇了……差一點,歷史又要重演……」

  「大伙不都沒事?你想太多啦。」古柯無法理解思沃德到底在自責些甚麼,他只覺得聖騎士這種人雖然可靠,不過性格非得這麼灰暗嗎?

  他卻不知道,思沃德還被迷誘魔的心靈幻境所困擾。

  思沃德想起當初討伐賴特犧牲了所有的同伴,雖然他後來花了多日的追蹤,將疲憊不堪的賴特宰殺,並以這功勳晉陞為聖騎士,可是在內心深處,他卻覺得對不起在戰鬥中犧牲的同伴,他甚至覺得,自己該在那場戰役中伴隨同伴而去。

  心靈幻境才將那件事重演,現在他又做了相近的事,不能在討伐佛雷上盡力,保護同行的牧師與法師,卻只在最後一刻搶走誅殺惡魔的偉業。

  別人不說甚麼,他卻無法原諒自己。

  「喂!會痛耶!」

  艾凡娜噘起了嘴。為甚麼要服侍這個惡劣的魔法師!

  本小姐可是火之法皇的牧師,又不是尋常的治療牧師,肯幫他療傷,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這傢伙竟然還不知感恩的把人當下女在責備。

  繃帶一層層地解開,露出厚實的胸膛。

  艾凡娜嚇了一大跳,這片胸膛不是黃色的肌膚,而是整片淤血的紫青色,整個左胸已經結疤,那是醫療術作用的結果,只是醫療的神力有限,只治好外傷,體內深層的傷勢,卻還很嚴重。

  艾凡娜越看越覺得內疚,她回想起昨日摔下來時若不是星狩,她恐怕不能安然,與佛雷的戰鬥,也是星狩站上火線與佛雷直接對抗。

  若不是有星狩的保護,這身可怕的傷,就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法皇,罪人向您懺悔……」

  艾凡娜慚愧的默禱,覺得自己實在太不應該了。這名男子為自己犧牲這麼多,還因而受了重傷,結果只是照顧一下傷患,竟然還有臉抱怨。

  內心雖然在檢討,外在表現出來的卻是另一回事。艾凡娜指著星狩的鼻子訓道:「原來你也知道痛?既然會痛,就別讓我有機會幫你上藥啊?」

  星狩一楞,露出迷惘的神色,然後苦笑道:「我也不願意啊……」

  「甚麼!我好心幫你上藥,你還有甚麼不滿?」艾凡娜氣鼓鼓的說。

  「……不,我是說,我也不願意受傷……」在這似曾相似的對話,星狩的臉色變得和緩溫柔。

  艾凡娜歎了口氣,這才憐惜的說:「你也真是的,就知道逞強。不過,會怕痛的話,就代表你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星狩打趣的說:「很高興能向你證明我不是沒心、沒肝又沒肺的冷血動物。」

  「你這個人啊……」

  艾凡娜小心溫柔地星狩重新上藥,她看到星狩身上滿滿是疤。不只是這次與佛雷戰鬥新增加的傷口,在舊疤上還有尚未痊癒的傷口,許許多多不同時期的傷痕,舊的已經淡去,新的是才癒合沒多久的。

  是怎樣的生活,才能讓一個好好的身軀變成這副德性?

  許許多多的傷痕,不會讓艾凡娜覺得可怕,在她心中僅存有憐惜,只覺得星狩值得同情。如果他生長的環境是充滿苦難,那麼也難怪言行舉止會像刺蝟一樣,動不動就用銳利的言辭來傷人,無時無刻都張開防衛性的障壁。

  艾凡娜想幫星狩走出這種泥沼,可是她打小進入法皇廳接受的教育,是如何公平地對待人,如何審理案件、學習法律,還有如何維護法律,至於治癒人心,絕不是法皇牧師的專長。

  她只能無奈地做自己現在能做的事。

  「算了,算了,早知道你是個壞心眼的人……還有哪裡特別難過嗎?我再幫你治治吧……」

  「你還有醫療的神力嗎?」

  「當然還有!我已經好好休息十幾個小時了。雖然火之法皇的權杖並不擅長醫療,可是將你部分的傷給治好,還不成問題的!」

  「知道了……那就幫我把左腳的小腿骨折,給治一治吧。」

  「左腳小腿?」艾凡娜還以為星狩會請她醫治肋骨還是手臂的傷,想不到他連腳也受傷了。

  星狩就像猜到艾凡娜心中疑惑似的說道:「我可是魔法師,當然會優先保護好施法用的雙手,不過光能施法、卻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動,也是很麻煩的。」

  艾凡娜充滿歉意地撩起星狩的長袍、褲管,看到腫得像包子一樣的小腿,認真地呼喚醫療的神力同時,說道:「……對不起,害你受了這麼多傷……說要討伐惡魔,結果我甚麼忙也沒幫上……」

  「沒這回事,你施展的聖域術是勝利的關鍵。若不是有聖域術,佛雷不可能會沒察覺我設下的陷阱,所有的攻擊也無法對它產生效果……」

  星狩竟然會誇獎人!

  艾凡娜現在神情,比火之法皇親自降臨還要驚訝,而且還有一點心動的感覺,這時心情就好比是法皇廳完成修業,接受授勳儀式正成為牧師的那一刻般的感動。那個嘴巴很壞,心中只有……

  「……壞心眼,只有利益、沒有人性的星狩怎麼可能會讚美人?你是不是想這麼說?」

  心裡的想法被戮破,艾凡娜低下頭不敢看星狩,說道:「才,才沒有……」

  「艾凡娜,可以吃飯了喔。」古柯的喊叫。

  艾凡娜趁機說道:「你的腳還要多休息,我去幫你把早餐端過來。」

  星狩拉住艾凡娜的手,她意外地回頭。「謝謝你……若不是有你,佛雷不可能被打敗的。」

  星狩認真道謝的模樣,展現出他獨有的魅力。

  艾凡娜甩開他的手,像是要反抗地說道:「我可不是為了你才來討伐佛雷,該道謝的人是我,才不是你呢!」

  早餐的材料雖然簡單,在古柯的巧手烹調之下倒也非常可口,尤其是在大戰之後更顯得無比美味,只是星狩的吃法,讓人感覺不出是享受食物。他大口大口的將濃湯送入口中,有效率的吃入足夠的食物,分明就只是將吃飯當成補充能量的一種作為。

  當他吃完早餐,正想上樓到誅殺佛雷的地方時,目光卻望向塔外,道:「麻煩來了。」

  「怎麼了?」古柯跟著走到窗邊。

  塔外的蕈菌林,出現許多鑽動的人影。

  「不好,是下荒三村的人來了。」

  星狩道:「那些想要無理取鬧的村民,就交由你們應付吧,我要先上樓去收拾佈置魔法陣的巫法牌。」

  「這裡人心中的想法,你不是比較清楚嗎?讓你與古柯先生與村民溝通,不是比較好?」艾凡娜問。

  星狩冷冷地看著艾凡娜,很乾脆的說:「用我的方法嗎?也行,那麼你們就好好的在這用餐。我到樓頂一趟。」

  到頂樓?那怎麼跟村民溝通?艾凡娜看到星狩的無情的冷笑……該不會是……

  「不,還是交給我們!」

  「我可以的,不過是幾位三流的法師帶來的烏合之眾,只要三兩下,就可以讓他們知難而退。」

  「你就不能好好的跟人溝通嗎?」艾凡娜生氣說。

  「那也要對方是能理性溝通的對象。」

  「你!」

  「我?我又不是好心的牧師,人家上門找麻煩,沒理由用笑臉去貼別人的拳頭吧?」

  「我會說服那三個村子的人給你看的!」

  星狩露出無所謂的笑道,道:「請加油。」

  巫師之塔的頂樓,還保留與佛雷大戰三百回合的殘破景象。

  星狩將沒用到的魔法陣中的寶石藥材回收,並將用來產生幻術金幣牌、還有加強魔法威力的寶石牌收起。

  看到火焰光暈造成的痕跡、星狩除了慶幸自己命大,也覺得幸好沒在極光術的魔法陣上,用上星熙給的紙牌。

  他先將紙牌回收,才走到佛雷的屍體旁。

  被自己血液所破壞的屍體,還是一樣的可怕。星狩忍受著可怕的臭味,戴著龍皮手套,由裡頭挖出惡魔的心臟。

  原以為惡魔之心會是個可怕的東西,結果拿布擦拭後,卻像紅寶石般美麗,略等於拳頭般的雞蛋圓石。這東西是紅色的,有赤紅帶黑的網目,帶著紅光似呼吸般漸明漸暗的變化。

  拿到這顆像魔法寶石的惡魔之心,星狩才覺得奧森大師不是純粹要給他難堪,才要他來獵取惡魔之心。這顆寶石般的心臟,分明就是某種強大的魔法物品。

  「恭喜你拿到惡魔之心了,我的盟友。」

  星狩不滿的說:「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嗎?不可靠的盟友,蓋迦思。貝卡拉席司。」

  「魔法師,你似乎對我有些誤解。」

  「誤解?也許吧,話說得多好聽,結果還是被佛雷打敗,狼狽地逃回深淵魔域的人是誰。」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不過只有勝利者才有機會再次踏入人間。還能與你通話,不就證明我的協助幫你打敗佛雷了。」

  星狩譏道:「應該說是我的協助,讓你不會輸得太慘吧?」

  「諷刺我、惹怒我,對我們的合作並無幫助。」

  星狩這才回過身,看著蓋迦思的魔法投影說道:「合作?我該怎麼跟來到人間連力量都抽不出來的惡魔合作?

  別以為我不知道,佛雷雖然被放送回深淵,可是你接連兩次在人間受重傷,再加上四十年不曾回深淵魔域,你在深淵的力量以及影響力,都比不上與你競爭的佛雷。西卡莫拉爾。

  「這樣的你,還有餘力與我合作嗎?說穿了,你不過是想要拿到霍金斯水晶,好扳回一城罷了。」

  蓋迦思被羞辱了一頓,非但沒生氣,而且還露出了笑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星狩,人類的魔法師,你不是想取代費格德.奧森嗎?我覺得很失望,與我結下盟約的人,竟然只是別人的跑腿。」

  「我才不是奧森那個臭老頭的跑腿!」

  「是嗎?難道你有打敗他的力量?」

  星狩想再開罵,卻察覺惡魔眼神中的狡詐,馬上冷靜下來的說:「故意惹怒我,對你也沒好處。」

  「所以啦,我們更該好好合作,不是嗎?」

  星狩擺出老資格賣家的態度,問道:「那我有甚麼好處?」

  「與強大的魯勒合作,好處是說不盡的。」

  星狩手一翻,像是變魔術般地秀出帶著變異光芒的八角水晶體,得意地說:「請你實際點吧,偉大的蓋迦思。」

  惡魔。貝卡拉席司做下了承諾:「我會給你實質的協助,絕對會讓你滿意。」

  「很好。」星狩滿意地笑了,大方地將霍金斯水晶拋向蓋迦思。

  水晶像是穿透水面似地沉入空間的縫隙,消失不見。

  過了幾秒,蓋迦思手上出現了那枚水晶。

  「很好,如果我的盟友一直居於人下,對最尊貴的魯勒魔也是件丟臉的事。」

  蓋迦思信手取來一枚閃爍著多彩靈光的歐泊石,劃破手指將寶石滴上一滴鮮血。

  魔法的符文在惡魔的念誦中形成光輪,在寶石上方繞行。

  歐泊石發出火焰般的光彩,明亮的火光幾乎要吞沒魔法符文,急旋的魔法文字則像被漩渦所吸入般漸漸靠近寶石,最後進入光彩閃耀的歐泊石之中。

  惡魔將寶石拿向星狩,歐泊石離開惡魔的爪子,穿過異界之門,出現在魔法投影與星狩之間。

  接過寶石,星狩不滿的說:「不過是顆歐泊石。」

  蓋迦思說明道:「是的,它只是顆小寶石,不過也是無條件召喚我最得力的兩位屬下的信物。

  「范絲,精通各種法術與謀略的鬼叉魔;捨都,強而有力的舒茲魔。他們的魔法知識與力量,可以成為你最大的助力。」

  舒茲魔是強大的戰士,單就力量與戰鬥技巧而言,在魯勒魔族裡只遜於蓋迦思,它可以成為星狩的好幫手。

  不過,真正讓星狩心動則是鬼叉魔,雖然說鬼叉魔本身的魔力不是很強大,可是它們是魯勒魔族中的記錄者,也是魔法的傳授者。

  單就魔法知識,不理會施法能力的話,鬼叉魔所學恐怕比十個蓋迦思加起來還要淵博。

  貝卡拉席司果然是信守承諾的魯勒魔,它確實給予星狩心滿意足的報酬。

  星狩心中狂喜,卻只露出淡然的神色說道:「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希望少了他們兩位,不會影響到你與佛雷的戰爭。」

  惡魔眼眸中露出了殺意,自傲地說:「西卡莫拉爾那個愚昧無比的傢伙,就等著受死。我會讓它後悔與偉大的魯勒魔族作對!」

  「那麼就先預祝你旗開得勝。我還要擔心魯莽無能的女牧師,沒空在這繼續耗時間了。」

  蓋迦思卻道:「你是該擔心。畢竟胸口被刺上落奈的神印,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上的人,是該抓住可以保命的任何一根稻草。」

  「你這是甚麼意思?」想要追問,蓋迦思的魔法投影在瞬間消失,故意留下問題的種子,成為下次對談的優勢籌碼。

  「落奈的神印!奧森那傢伙到底利用落奈,對我施展了甚麼箝制?」星狩喃喃地說著,卻無法得到任何答案。

  「罷了,找機會再到十車城,向穆睿問個清楚。」

  星狩忙著與惡魔談判時,艾凡娜也沒閒著。

  佛雷被放逐的消息根本暪不住,住在蕈菌森林裡的蝠魔與壞蛆魔的消失,是再明顯也不過的變異,擔心村莊不再被保護的村民,快速湧向被惡魔異化的巫師之塔。

  恐慌的人群分成三批,分別由三名魔法師所帶領。

  老魔師吉邦思。默塔的那群人看到艾凡娜他們,率先發出警呼,同時也確認佛雷真的被他們給放逐回深淵魔域。

  「你們幹了什麼好事!竟然將佛雷大人給趕回深淵魔域,你們這些多事的人……」

  「怎麼會有這種事,佛雷絕不可能會輸給你們!說,你們到底用了甚麼陰謀詭計,將佛雷大人騙回去的!」

  「甚麼!他們把惡魔給送走了,這怎麼可能?天啊,這要怎麼辦!」

  村民們不相信艾凡娜他們能打敗佛雷,以實力將貝特魔中最強的佛雷放逐。

  失去強大的靠山,讓村民陷入恐慌。

  「請你們聽我說,佛雷確實被我們給打敗趕回深淵魔域了,而你們也自由了,不必再看惡魔的臉色過生活,這不是很好嗎?」

  「笨女人,你懂甚麼!」

  「不,她說的也沒錯,我的孩子就成為惡魔祭品。沒有了佛雷,我們也不用不時獻上村中的親人朋友,給它當玩具。」

  「不過是死幾個人,比滅村好多了,上個月,佛雷大人不才一口氣消滅了幾十隻巨魔?才獻上一兩個人,就能免去巨魔群的威脅,已經很划算了。」

  「就是說嘛!佛雷大人不在了,我們以後要怎麼辦!」

  下荒三村裡也有些人痛恨佛雷,尤其是自己的親人成為犧牲者的這種人情緒更強烈,只不過他們的意見畢竟不是主流。大多數的人,將不安化為對艾凡娜的憤怒,漸漸靠上來。

  「對了,貝特魔族不是最討厭牧師還有騎士,如果可以把他們抓起來當成祭品,不就可以再召喚來強大的惡魔了嗎?」

  「是有這種可能,不過……」一名法師才應話,激動村民就一起湧上來,要活捉艾凡娜他們。

  這就是所謂的暴民嗎?想不到將佛雷放逐,竟然會成為被怨恨的對象,這是艾凡娜料想不到的事情。

  「請你們冷靜聽我說!」

  「竟然將佛雷給趕走,那你們就該為村子再找來保護者!」

  「沒錯,這是你們唯一可以做的補償,為了我們的村子,就乖乖的付出生命吧!」

  村民們自私地要艾凡娜做出賠償,同時還一廂情願的認為再次召喚,就能再次獲得惡魔保護,卻沒想到惡魔根本不是會做出保護人這種事的生物。

  眼見暴民失控地湧上,思沃德不得不抽出他的闊劍,用武力阻擋暴民的攻擊。

  艾凡娜他們被迫退回巫師之塔的門口,由思沃德一人擋在門口。

  「甚麼嘛,一把爛劍也敢拿出來。」

  「先把他拿下再說!」

  思沃德的劍將佛雷斬首時沾上不少「地獄之血」,雖然沒像星狩的秘銀寶劍那樣折斷,但是也受到腐蝕,斬殺佛雷的鋒刃部位,出現鋸齒狀的侵蝕痕跡,劍脊也出現一大團銹蝕的土黃色銹痕。

  心緒不穩定的思沃德連續揮劍,砍傷了幾個人,然而血腥味只是更加激怒村民,讓湧上來的人更加瘋狂失智。

  思沃德的出手較往常無分寸,也少了平常的穩重精確,總之現在思沃德無法阻擋暴民的攻擊,雖然重傷數人,自己也挨了好幾下。看到思沃德這種不怎麼樣的身手,更讓村民大膽進攻。

  「這該怎麼辦!他們根本無法溝通……」艾凡娜心中焦急卻苦無對策。

  「艾凡娜,你能施展個甚麼神跡,壓下他們的氣焰嗎?」

  「可是……可是,無法不傷人啊……他們只是暫時失去理智,身為法皇的牧師,怎能用強大的神跡對付無罪之人!」

  古柯歎了口氣,要侍奉火之法皇的艾凡娜出手傷人,確實是為難她,於是古柯提飽中氣大聲喊道:「再放肆,我們可要不客氣!佛雷都被我們宰了,再順手消滅三個村子,也不算甚麼!」

  「他說的不錯,我們現在需正需要人力應付危機,別在這……」

  「笑死了,就憑他們怎麼可能打敗佛雷大人,分明是用詭計將佛雷大人給騙走的!」

  「對!想嚇唬人啊!」

  老魔法師吉邦思。默塔的聲音,被人群給蓋過去了。

  他那皺巴巴的臉露出為難的神色,本想利用古柯的話勸退村民,沒想到古柯這個沒甚麼肉的中年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厲害,說出打敗佛雷的這種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眼見村民與艾凡娜他們的衝突無法平撫,傷在思沃德劍下的人越來越多。另外兩個村子的魔法師準備要施法對付思沃德,減少村民的傷亡。

  「火焰,聽從我的意志……」

  「魔力,寄於我手,寄於我意……」

  咒語聲起,紅色的魔法飛彈卻先由空中落下打中兩名法師,中斷法術的形成。

  同一時間狂風吹起,將村民吹倒,也造成混亂。

  轟隆!轟隆!數聲落雷四起打在巫師之塔四周,造成更大的驚恐。

  「天吶!那是甚麼!」

  有人由塔頂落下。

  先映入眼廉的,是包覆在裝甲下的惡魔戰士,它頂著天牛般的大角,全身上下都被甲蟲般的硬殼給包覆,背後的翅膀不停拍著,慢慢地落下。

  惡魔的背上有個人,如天神般君臨天下。

  「你們膽子很大!竟然敢跟我的同伴作對!」

  經過擴音術的聲音,傳遍所有人耳中。

  見到這種氣勢,村民們退卻了。

  「那是……」

  「舒茲魔,高位的惡魔……」一名魔法師失聲地說。

  「竟然敢這樣對待舒茲魔,天吶……」另一個村子的魔法師,也感到非常的惶恐。

  星狩跳下惡魔背上,沉著臉,不滿的說:「我就是喜歡把佛雷送回深淵魔域,你們有甚麼不滿的嗎?」

  「當然,你把佛雷送走我們要怎麼辦!」

  「我管你們去死!」星狩蠻橫的說。

  「甚麼!」村民為之氣結。

  「你有甚麼不滿嗎?」

  「當然……哇……」

  才一開口,舒茲魔捨都馬上動手,一拳將人打飛。

  「還有誰有意見的?」

  見到惡魔強大的力量,讓村民想起了佛雷的可怕,而眼前這個人則是打敗佛雷的人,心中對佛雷的敬畏,馬上轉移到星狩身上。

  「沒意見的還不快滾!」

  一聲令下,村民嚇得疾奔而去。

  老魔法師吉邦思。默塔混在人群之中,向星狩等人施禮致敬,算是表達了他的謝意與歉意。

  「你……星狩,這……傢伙……」

  「退下吧。」

  簡單一句話,舒茲魔馬上離去回到深淵之中。

  「你想說甚麼?反正魔法師就是驅使惡魔的大壞蛋,不過別忘了,你方才是被誰給救了。召喚力量本身沒有好壞,問題是出在運用力量的人身上。難道你在佛雷大陸之外看到犯案的惡魔,比犯案的人類多嗎?」

  「不……可是!再怎樣你也不……」艾凡娜還想辯解。

  「既然如此,就別管我怎麼做。」星狩想用這句話堵住艾凡娜的嘴。

  「你對人的溫柔,難道就不能分一點給卡妮雅以外的人嗎?」艾凡娜罵了回去。

  「甚麼?」星狩的眼神,猝然變得異常冷峻,忿忿的說:「原來牧師就是專門在是偷探人隱私的嗎?」

  「好!不管你就不管你!」艾凡娜自知理虧,卻還是賭氣的應回去。

  好不容易才有交好的情況,一場吵架讓兩人陷入無言的冷戰局面,直到回到十車城,星狩與艾凡娜兩人都未曾正眼看過對方,更別提說半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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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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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祭典迷宴之二

  「鏗,鏘!」厚刃的長彎刀與長戟交擊,迸出火花。

  長戟再次橫掃,威力萬鈞。青年人不疑不懼向前跨步,站穩腳步沉下重心,如立地金鋼深紮在地。彎刀順勢架擋引道勁力,長戟被彎刀牽引,忽然上飄由青年頭上揮過。

  揮動又重又長的長戟的是傑秀的半精靈,骨架纖細、力道有限。

  長戟被青年撥動後,往他意料外的角度旋去,半精靈為了讓長戟停下來,用盡吃奶的力氣將長戟下壓,卻還是被離心力帶動多轉了兩圈,最後長戟擊中地面,人與戟才同時停下。

  青年要趁機進攻,半精靈馬上討饒。

  「夠了!夠了!就練到這裡,再練下去,我的骨頭都要散了!」

  青年停下腳步,顯得很失望。

  「迦爾納,我的力氣不比你大,這麼笨重的兵器一點也不適合我,我的手是用來撥動七絃琴的,可不是用來拿殺戮的工具。為了陪你練習,我的秀致的小手都長繭了。就讓我休息一下好了。想進行激烈的對戰,那麼還是找你正牌的老師吧!」

  「可是……」迦爾納露出為難的神色。

  他不是沒想過。只不過思沃德近來顯得心神不寧,在對戰練習時常常晃神,要不是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全身鎧甲,早就出意外了。

  再加上思沃德功夫雖然了得,卻只專精騎士闊劍。迦爾納在黑天祭典的競技賽上,會碰上形形色色的對手,有必要熟悉各種不同的兵器。

  穆睿這名半靈精見多識廣,說得出來的兵器,沒半項是他不瞭解的,只不過是樣樣通樣樣松,還好迦爾納不要精通各種武器的用法,而是要習慣面對可能會碰上的武器,穆睿那三流的功夫加上一流的口頭解說,拿來當練習的對手,倒也夠用。

  打從成功討伐惡魔佛雷回來之後,艾凡娜與思沃德兩人就變得怪怪的。

  年輕的迦爾納雖然擔心,不過他現在沒有餘力為別人操煩,要是不能在黑天祭點中取得良好的成績,拿到十車城的公民權,他與他照顧的那些沒血緣的弟弟、妹妹就無法有未來。現在的迦爾納根本沒有能力為他的敬愛的艾凡娜、還有尊重的思沃德排憂解勞,他要捉緊分分秒秒,加強訓練。

  古柯看了在一旁發呆的兩人,歎了口氣,又看到穆睿努力地抬出一大堆理由,要結束今天的對戰練習,便主動站出來。

  「迦爾納,我看你的功夫進展飛快,照這種步調,要在祭典中拿到冠軍都沒問題,不過光是刀劍功夫強是不夠的,你連日操練,也該讓肌肉筋骨休息一下。

  「今天就讓我這個沒甚麼用的小僧侶,教你一點戰鬥中常碰到的小手段的因應之道。」

  青年雖不情願,但也沒辦法,只好放過穆睿,聆聽古柯說教。

  古柯引導式的說道:「至今你在一對一的戰鬥上,已經非常高明,面對各式武器也有相當的手段,在面對暗器時亦能做出適當的處置。不過呢,我想問你,若是成為十夫長,甚至百夫長,擔任戍守十車城外圍安全任務時,真正面臨的是甚麼敵人?」

  「常見的有成群出現的半獸人、豺狼人、食人魔、巨魔,土龍也常單一或三五成群的來犯。空中飛的有翼龍、霧精,偶爾還會飛來一兩隻惡魔。另外妖虎、狼群甚至巨形蜘蛛也會出現。」

  古柯點頭稱道:「那就對了。這些魔物來襲,絕不可能跟你單打獨鬥,而且它們用的武器,也不單是你接觸過的兵刃,還有它們天生的獠牙利爪。

  「像是食人魔法師,就會用些簡單有用的法術,一兩道恐懼術還是困惑術,就可瓦解一整個小隊的戰鬥陣形;還有巨蜘蛛的吐絲、帶毒的哧咬,更別提精通種種法術的惡魔了。」

  迦爾納經這提醒才想到,自己一心一意的針對競技場一對一的戰鬥訓練,卻忘了在競技場打贏後,要面對的那種敵人。

  那些魔物可不會跟你講甚麼公平戰鬥,攻擊方式更是五花八門,無所不用其極。

  若是以他現在的狀況,就算成為百夫長,要是運氣不好,恐怕任職沒多久就要殉職。

  他一死,家中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們,可就真的成了孤苦無依的孩童了。

  想到這,他才緊張的問道:「那該怎麼辦?」

  「別擔心,集團戰鬥的方式,進到十車城的城防軍自然會有適當訓練,不過對抗毒擊還有魔法攻擊,就要靠你自己了。」

  迦爾納問道:「小姐與老師是怎麼對抗的呢?」

  「他們的方法你不適用。艾凡娜與思沃德有火之法皇的保護,對魔法有一定的抵抗力,也有中和毒素的神跡可以用。你如果也想受到神祇的眷顧,那也要修研並通過一連串的儀式,要有所成,至少得花三、五年的時間。」

  「那怎麼來得及!」

  「所以啦,我現在就要教你一般的因應之策。」

  「嗯,謹聽教誨。」

  「先說毒的問題。會碰上的毒擊,一般可以分為武器淬毒與生物的毒素。

  「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別受傷,不過這有點難,但至少在混戰中,你要能分辨哪些武器與攻擊較危險,可以挨的刀子與挨不得的刀子有甚麼不一樣。避無可避時,就要自己選擇受傷的部位。我會慢慢傳授你如何分辦毒性的種類,還有中毒後的因應之道。

  「至於常見的魔法攻擊,可區分為能量性的打擊、心靈與幻術的攻擊,還有物理衝擊。能量性的打擊不外乎火焰、雷電、冰凍,還有純粹魔法能量的攻擊,這些攻擊可以避開就避開,因為這種攻擊除了魔法與特別防具外,就無從抵抗。

  「至於心靈與幻術的攻擊,則與你自身的心靈強韌與意志有關,心靈衝擊波與恐懼術用在意志堅定的身上,產生不了效果,可是碰上心靈有空隙的人,一道法術就可以將人擊倒。

  「至於物理衝擊像是鋼刃矢、冰錐術這類的法術都屬之,你可以用像撥箭矢一樣的撥開鋼刃矢,也可用用巨錘打破巨大冰錐,碰上這類的法術,你就當是遇上較特殊的兵器就好。

  「所以我先針對火球術、魔法飛彈、寒冰掌這類能量性質魔法,告知你對應之策……」

  迦爾納是名好學生,聰穎好學,舉一反三,不過古柯對魔法的瞭解,也叫人刮目相看。

  穆睿收起長戟、戰錘、巨劍、雙牙……種種武器後,坐到思沃德身旁休息。

  「耶佛大陸還真是個令人敬畏的地方,連名僧侶都有如此豐富的魔法知識,太了不起了。」穆睿一面擦汗,一面說著。

  「嗯。」旁邊的思沃德無精打采的敷衍一聲。

  「你們是上哪找到這麼一個好小子,他可是我這幾年來遇到,唯一能與備前資質相較的人呢。」

  思沃德還是無所謂地應道:「是啊……」

  一般人要是碰上這種冷淡的回應,談沒兩句大概就自討沒趣地退開了。不過穆睿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那種要跟人拉上關係就不怕挫折的人。

  穆睿原打算花點時間幫思沃德指導迦爾納,就可以贏得聖騎士的感激與友誼,結果是發現了良才讓他興起當伯樂的興致,投入大筆的時間與力氣,在指導迦爾納身上。

  可惜這名年輕人把他敬愛的重點,全放在艾凡娜與思沃德身上,顯現出他那種一旦心有所屬,認主後就不輕易改變的忠誠性格。

  穆睿的投資沒獲得相對的報酬,不免有點失望,只好再由老師那下手。

  只要搞定思沃德,不就等同賺到聖騎士的忠貞友誼,還附贈未來的高級戰士迦爾納一名。

  只可惜,現在的思沃德心緒不寧,迷誘魔在他心靈投下的波瀾尚未平息。聖騎士還陷在自我的迷惘中,對外界的事物總是不甚關心,連帶的對穆睿伸出的友誼之手,也視而不見。

  一連串的進攻都沒反應,穆睿也不灰心。

  在他看來,聖騎士這種人不容易與他交心,一旦成為他的知心好友,那等於是得到超強的靠山與幫手。思沃德的反應雖然冷漠,穆睿就當是考驗。

  依他的說法,要撥開處女的裙子是要投入相當的精神,越辛苦最後的果實也越甜美,成就感也越大,總教人欲罷不能。

  「說起火之法皇,我就覺得你們這些能成為聖炎騎士的人真不簡單……」穆睿誇獎迦爾納的策略失效,改提起聖騎士本身。

  他也不直接拍思沃德馬屁,那樣太露骨,毫無藝術性可言,采迂迴策略誇耀他所屬的聖炎騎士,思沃德才不會覺得穆睿在逢迎拍馬又能感同身受。

  可是思沃德的回應卻讓穆睿意外,他道:「聖騎士……成為聖炎騎士真的那麼重要,這個榮勳真有價值嗎?」

  這不像是曾是聖炎騎士一員的人該說的話。穆睿認真地重新打量思沃德,他看到的是張迷惘的臉孔。

  半精靈以認真、帶著靈性的聲音回答:「聖炎騎士這名位本身確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這個榮勳所代表的意義,得到這個榮勳後,騎士之道更是嚴苛。因為要不辱這個勳位更得要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才對得起這個名位所代表的意義。」

  「聖炎騎士是火之法皇的代表,是代替偉大的火焰之皇,在地上行使正義、維護公平與法律秩序的人。可是遴選聖炎騎士的手段出現了不當與陰謀詭計,這麼一來,聖炎騎士還有甚麼資格說是榮譽象徵的表率?

  「要是連法皇廳——法律的守護者,法皇在地上的最高代言機構——裡頭都是些自私求名的人,那麼由法皇廳所賜予的榮耀,又有何榮耀可言?」

  穆睿先是意外地看著這名迷惘的聖騎士,然後想到他才參與過的戰役,馬上找到問題的癥結。穆睿不禁感歎:「迷誘魔真是可怕,連聖騎士都有辦法迷惑……」

  放著思沃德不管,他也該能理出頭緒,畢竟都是經過一番歷練才成為聖騎士的人。不過在耶佛大陸上打滾,可沒空閒讓他自己走出迷惘。

  為了不失去一名有用的靠山,穆睿只好接過牧師的工作,當起思沃德的心靈導師。

  「你是親眼看到法皇廳的不公,還是自己的臆測呢?」

  思沃德說:「我只是有這種感覺。」

  「你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感覺?」

  「不……那是……」思沃德理了理心緒才說:「應該說是歸納種種的事情,讓我產生這種感覺……」

  「只要是人就不會無過,即使是法皇廳裡由眾多睿智之人做出的決定,也不可能盡善盡美。我不敢說法皇廳還有聖焰騎士團裡頭全部都是高風亮節之輩,可是鑽營私利的人在那裡頭,畢竟還是少數。

  「別忘了,在聖焰騎士團裡,最後認定騎士資格的是誰。當你拿出騎士徽章想要將它擦拭乾淨時,還要擔心上頭的紋章不再發出神聖的火光,那麼想做壞事之前就會有所節制。」

  「你說的沒錯,可是……」

  穆睿笑道:「你想說的我都清楚。不過,別忘了,你也只是個凡人,不可能見到事情的全貌。就算你不是審判騎士,但也該知道在審案時不能只光聽一方之辭。因為人往往會將他看到的、聽見的當成絕對的事實,那往往是造成誤會與悲劇的起源。」

  「你的意思是我被誤導了?」

  穆睿只道:「要說服自己很容易,可是要相信別人卻很困難。」

  「你是說我弄錯了,誤會了?」

  穆睿道:「我甚麼也不能保證。可是你可以完成在耶佛大陸的工作,回去求證,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請他們亮出火之法皇賜予的騎士徽章。

  「不過在質疑別人之前,不該先審視一下自己嗎?別忘了你可是聖炎騎士。你可以懷疑騎士團中有人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傢伙,也可以質疑聖炎騎士中有人晚節不保,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忘了騎士的榮譽。可是你不能否定火之法皇賜予你的榮耀,那是你一輩子堅持的成果,否定身為聖炎騎士的一切,等於是否定了你自己的人生與一切。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懷疑自己,不過……你真的認為你過去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虛假的泡影上嗎?」

  思沃德想了好一會才道:「你說的沒錯,我想太多了,現在的我是該先做好分內的事……」

  穆睿笑嘻嘻地說:「這就好。」

  「真的很感謝你……穆睿先生,您真不愧是備前的老師。」

  看到思沃德崇敬的目光,穆睿就明白他已經在聖騎士眼中建立不可動搖的地位。好不容易終於取得聖騎士的信任,吟遊詩人露出滿意的微笑。

  參與討伐佛雷行列的四人中,思沃德漸漸走出心靈的陰影,心情漸漸開朗起來。

  星狩這位最冷酷無情的魔法師,雖不像艾凡娜那樣心有千千結,不似思沃德對自己的一切產生質疑,完成奧森大師交付的「不可能任務」之後,他卻也陷入一種不愉快的情境中。

  不似艾凡娜與思沃德,星狩無法理出自己不痛快的原因,事情應該是很順利才對。

  打敗佛雷取回惡魔之心,完成奧森門下無人可以達成的壯舉,他首席的地位再無人可以動搖,就連巫師之塔第十二層樓那些直屬於奧森大師的魔法師們,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可是星狩就是覺得不痛快,至於是哪不痛快,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奧森大師大概怕他再建立甚麼豐功偉業,動搖他的絕對權威,所以也不再派他出任務。

  星狩可以有許多時間與弟弟星熙相處,同時還可以向鬼叉魔范絲請益魔法,事情都照他預想的在進行。實力不停的累積,假以時日就將能超越奧森大師,將他打倒脫離他的控制,獲得渴望已久的自由。

  照理說,他應該沒甚麼不滿的地方才對,可是星狩就是覺得不快樂。

  就像根不起眼的小刺扎入指頭,影響不大,就是覺得非常難過,好像做甚麼都不對勁。

  原以為是奧森大師同在巫師之塔內,心有芥蒂,才有這種感覺,結果他假借採購之名來到古迷達港,心頭還是覺得不暢快。

  「星狩,好兄弟,有甚麼需要的嗎?這根閃電術的魔法權杖很不錯呢,還有這個是最新的貨色,多重功能的魔法護符,可以同時提吸收衝擊還有防護箭矢的效能,你會需要這個上好的護身符的。」平常很少招呼客人的店長吉可利可。梅吉,很難得地向星狩推銷起產品。

  星狩看了一眼這名肥胖的魔法師,就知道推銷產品不是他真正的用意。

  這名魔法師是古迷達港暗中的支配者,蒙面法師的成員,同時也是支配港口特區兩家商店的主人。在港都裡,算是很有勢力的大人物之一。

  在星狩知道的蒙面法師中,吉可利可算是他看得順眼的人物。至少在他經營的這家名為「法師的鬍子」的魔法商舖裡買東西,不必擔心會有偷吃斤兩、參雜劣質貨品的問題。

  吉可利可平常雖坐鎮在「法師的鬍子」裡,不過他很少管店裡的事。畢竟他的專業是魔法不是經營,經手買賣魔法用品的生意,只是為了方便魔法的研究,還有加強自己的勢力。

  透過優惠,還有魔法物品的交易,可是讓他多認識些法師,並且在耶佛大陸的法師界中廣建人脈,這些都是無形資產。

  星狩看他目光閃爍,就知有事上門,便道:「有話就直說,別忘了,我還欠你一次。」

  「既然如此,我們就到裡頭說話。」

  進到內室,星狩感受到強大的魔法防護力。吉可利可就和所有在古迷達港討生活的人一樣,非常重視自己的安全。

  古可利可先說明道:「在這不用擔心話會被別人聽見,就算有心靈鏈結的作用,精神意識的波動,也會被魔法陣給擋下。」

  「那麼梅吉大師,你有甚麼事呢?」

  吉可利可道:「其實也不是甚麼大事,不過想請你陪我參加個會議。」

  「我並非蒙面法師的成員。」不用吉可利可說明,星狩也知道所謂的會議,必然是蒙面法師的會議。

  「你並不需要成為蒙面法師的一員。反正會議時大家都戴著面罩,誰知道你是誰?況且只要你跟我去,暫時當我的僱員,那麼你就是蒙面法師中的戰鬥法師。這點權力,我這名四星法師還有的。」

  星狩反問道:「這種重要的會議,你不該讓自己的親信陪你參加嗎?」

  吉可利可道:「話是沒錯。不過我的得力助手還有幾名最優秀的弟子,正好都在外面辦事,留在這裡的都是些事務性的人員。我要的是夠份量的魔法師。」

  「喔……」星狩露出玩味的神色。

  蒙面法師可說是主宰古迷達商業命脈的組織,港都所有的店舖,都是由蒙面法師的成員所經營。事實上,沒有強大的力量支撐,想要在古米達港長久經營生意,是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說法師們不一定有生意頭腦,不過只要有強大的魔法力量可以保障商店的安全,就有數不清的人願意前來幫手。

  只要培植夠多的法師,生意也就能越做越大,而幕後的蒙面法師也可透過交易,取得製作魔法物品的材料,研究魔法的藥劑,並招收更多幫手與學徒,進而讓自己變得更加壯大。

  既然能在古迷達港立足,吉可利可就不可能會派不出夠格的法師陪他參加會議。

  只不過在星狩來到港都之前,吉可利可與商業的競爭對手起了點小衝突。

  抹殺了另一家商店,取得不少戰利品的同時,也損傷了點人手,結果碰巧遇上召開臨時會議,吉可利可擔心與他前往開會法師能力不足,會被識破他現在身邊人力不足的窘境,而慘遭同業的「惡性競爭」,才會請求星狩當充當門面。

  「希望你願意在這一兩天充當我的助手。」

  星狩笑道:「我可是很貴的。」

  「一根閃電術的權杖,還有那枚特等的護符如何?」

  星狩再次露出迷人的友善笑容,道:「不必了。我不是還欠你一次,而且誰教咱們是朋友呢?」

  「朋友?」吉可利可也笑了,道:「是啊,有你這個朋友真好。」

  兩人一拍合。

  吉可利可雖然在古迷達港頗有勢力,不過他欠缺名將級的幫手。

  訓練一名法師,要花上十年以上的時間,培養一名優秀的法師,則不光是時間的問題。光有財力與人脈,吉可利可也不見得能找到強大的法師當部下,而他本身擅長的魔法物品的製造,而不是臨場的魔法戰鬥。

  他的弟子們雖可以用魔法物品的輔助提升實力,可是碰到真正的高手往往會犧牲慘重。

  欠缺絕對的實力,一直是吉可利可的遺憾,這也是他長久以來只能當四星的蒙面法師,無法更上層樓的原因,現在星狩的大力相助,可算是彌補他這方面的缺陷。

  至於星狩他也欠缺集團力量的襄助。他知道要與奧森大師對決,光靠自己必定不夠,想要擺脫奧森大師,在魔法物品的來源上,就要徹底獨立。

  不然奧森大師透過他領取的藥劑與寶石,略施法術就能探知他的動靜,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跟奧森大師對抗?

  與魔法商舖的主人合作,正是個利多。而且這麼做,也是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不然此次的會議中若談及任何的機密,難保吉可利可不會為了守住機密而殺人滅口。

  吉可利可為星狩準備了蒙面法師的服裝,在他那套衣物的頭罩上,繡有一顆星星的圖樣。至於吉可利可本人的,則有四顆星星排成菱形。

  蒙面法師的會議,至少要三星的蒙面法師才能參與。

  不過這次的是臨時會,只邀請四星以上的成員參加。

  經過吉可利可的解釋,星狩才知道蒙面法師的組織成員,分為五個階層,由頭罩上星星數量來區別。一星法師是所謂的打手,三星以上的成員,即可申報後取得特製的魔法頭罩,至於四星的成員,則可以直接取得製造頭罩的技術。

  二星的成員,則是在古迷達港裡有經營店舖的法師,算是蒙面法師的基本成員。

  至於三星的成員則是經營多家商店,有的還僱用二星法師幫他打理部分的商店。

  而四星以上的成員,則在碼頭區設有店面,有這種能力的成員即是蒙面法師的權力核心。

  五星的蒙面法師現有三位,他們有權召開定期與臨時會議,並且下達制裁違反蒙面法師整體利益的組織與成員,而蒙面法師會議的議長,則由三名五星法師輪流擔任。

  前往會議地點的方式是魔法傳送陣。這種傳送陣每次運作就要消耗大量的魔力,不過吉可利可要是連這點費用都支付不出來,還當甚麼四星法師。

  通過魔法傳送陣後,來到一道巨大的門扉前方。

  「麻煩你開門了。」吉可利可的聲音,直接由耳邊響起。

  為了秘密交談,吉可利可送給星狩一枚發聲貝讓他掛在耳邊,將他的秘密談話直接傳到星狩耳中。同時他的兩隻耳朵各放有一枚發聲貝,好接收星狩與另一名助手的談話。

  星狩看了大門一下,馬上明白這是考驗魔法師實力的「考驗之門」。

  上頭有十枚魔法寶石,只要能讓其中一枚魔法寶石發光,即可開門。至於讓寶石發出光芒的辦法,則是完成寶石浮現文字提示的符文。

  這對星狩而言並不困難,不過他該斟酌的是完成幾個咒語。讓太少寶石發光顯現實力不足,吉可利可的立場會很為難,若是盡全力讓自己的實力一次展現,也不是好事。

  想了一下,星狩將手貼上大門,開始默誦咒語。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五章 祭典迷宴之三

  考驗之門裡頭,是個莊嚴宏偉的大殿堂。

  天花板與地面的距離至少有三十米以上,房間呈子彈形,圓底漸漸向上縮小。在天頂中央最高處是個六星芒的魔法陣,同時有六道龍脊形狀石樑向外擴開。

  四周的牆壁,雕飾著無數珍奇魔物與神話英雄的故事,另外也有像是石像鬼的雕像掛在牆上。

  大殿的中央是張大得驚人的圓形石桌。地上與桌上也都刻有魔法陣的圖樣,魔力緩緩流動似有若無,整個殿堂充滿魔法的氣息。

  殿堂的入口有六處,就如同星狩進入的門扉一樣,全是給魔法師的考驗之門。

  星狩他們不算早到,也不是最後一批,由座位來看,有資格參與這次議會的蒙面法師計有七名。

  桌子就這麼多張,已經來到的成員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三人一組,一名主事與兩位隨行人員。

  星狩巡了一下。

  坐在主位上的應該是現任的議長,他的頭罩上的圖樣,是眉月配上五枚星星。

  在他左右的,分別是另外兩名五星的蒙面法師,他們的頭罩也是眉月與五星,只不過是以星星為主體,月亮的圖形為搭配。

  在兩位五星法師後方的考驗之門,分別有六枚與七枚寶石發光。不過論實力的話,也許是讓六枚寶石發光的魔法較強。

  因為,那名開啟考驗之門的法師,雖然只能完成六種法術的符文,可是還有三枚寶石浮現淡淡的魔法符文,只是符文的繪製未能一氣呵成,只能算是會使用該法術,但並非極為熟練。

  不過也有可能是接受試煉的法師經驗不足,太過貪心,勉強自己處理太多魔法咒語,造成失誤。如果那名法師只嘗試八個咒語,也許能全部完成。

  比較起來,讓七枚寶石發光的那位法師行事就較為保守,他只嘗試七個咒語,而且盡數完功。

  另一名與吉可利可同樣是四星的法師,他的實力就明顯的跟前兩人有差距,在他身後的考驗之門只亮了四枚寶石。

  看到三方人馬的實力,星狩大致上算放心了。如果這三批人馬都沒放水的話,他的實力應在他們之上。

  雖然說星狩只讓六枚寶石發光,不過他試了八個法術,故意製造兩個失誤。

  至於放棄的兩個咒語,一個是他為了隱藏實力而放棄;另外一個則是死靈系的法術。

  而失誤的兩個法術,同是咒法術,這原本是星狩最擅長的法術系,也是為了誤導其他人對他能力的研判,才選擇讓那兩個法術的符文繪製失敗。

  剩下的兩組蒙面法師也來到了。

  一個是看起來很壯,不像法師,反似戰士的三人組的四星法師,他們的魔法能力更差,只讓三枚寶石發亮。不過星狩反而覺得「它們」更危險。這組人馬很明顯不是人類。

  最後進來的那組人馬,更叫星狩意外。

  他們只來了兩個人,而且考驗之門只亮了兩枚寶石。

  星狩看到面罩上的圖樣只有一顆星星,只不過大小比星狩頭罩上的星星大了不知多少倍,況且大星星旁還有勾月作陪。

  再看他們通過的考驗之門上的法術,全是最高階最難的法術,不像其他五道門都是遴選中階、高階法術各四種,再配上兩道最困難的法術。

  這名法師雖然只完成兩個咒語,就實力而言,絕不下於在場的任何法師。

  吉可利可對星狩的表現似乎很滿意,看到星狩對那個只有一顆星卻能與會的法師感到疑惑的樣子,就主動說明道:「那位是蒙面法師中唯一的極星法師,據說是蒙面法師的僅存創始人。雖然他只在碼頭區及商區各有家店面,卻享有五星法師的權力。」

  蒙面法師彼此之間似乎沒有甚麼交情,或者說是在戴上頭罩後,他們就把私底下的交情拋開,裝成不認識的模樣。

  是以先來的人不會交換情報,後到的人也不會向其他的寒暄致意。

  現任的議長輕敲木槌,表示會議正開始。

  他們先就商場內新設的商店做出討論。所謂的討論,就是決定要接管未經蒙面法師同意就開張的商店,還是要直接消滅。

  在古迷達港開店只有三種結果,被蒙面法師的成員強制接受、被清理掉、再不然就是經營者也是法師,在適當的溝通後,也成為蒙面法師的一員。

  蒙面法師允許港都的罪犯們私下交易,也可以容忍他們在大船入港時在廣場擺設臨時的攤位,但絕不容許有正式的商店不在他們的控管下。

  這方面的討論很快。因為好的地點差不多都被三星以上的法師所佔有,再新開的店面大多沒甚麼發展性。

  這些四星以上的成員,多半將那些新的店面,交由三星以下的法師們去處理。有辦法就佔有,沒人要,佔有期限一到就是消滅,至於會私下開店的法師?這種不長眼的傢伙已經絕跡了。

  「接下來,要與諸位討論的是一件大事。」

  議長看著數十張的報告,慎重的說:「十車城對蒙面法師會議提出邀請。希望我們能與該城建立長久的商貿關係。」

  一名四星法師不以為然的說:「這不是行之有年的事了,十車城所用的鐵器不就一直是我們在提供的?」

  「這次不一樣。他們希望我們之中,有人能到那開設魔法物品的店舖。」

  這果然是大事。

  十車城是耶佛大陸上唯一治安良好的城市,也是耶佛大陸絕無僅有的大城市。

  長久以來,十車城采政教合一的統治體制,在祭司團的教育下,十車城是個排斥魔法的城市,如今卻主動要求引進魔法。

  若十車城有誠意開放魔法,那麼最先進駐的魔法商店,將搶下魔法物物品場的大餅,不過也將是最艱辛的拓荒者。

  「陷阱!不可靠!」一直沒表示意見的非人類法師,說出它們的疑慮。

  不過這很可能是它們的偏見,畢竟十車城是采種族歧見的城市,非人種族不可能成為他們的公民,只有少數的非人種族,可以在特定的區域從事商業行為,至於大多數無法提供十車城需要商品的族類,往往是殺無赦。這也難怪它們會對十車城不信任。

  議長再次說道:「書函是由十車城的『魔法公廨』所發出。」

  五星法師說道:「公函是寄給我的,本人已親自檢查過,上面的官印無誤,有十車城的玉璽,也有十城王個人的私璽。只是……公廨之長是位名為幻幽的魔法師。他曾是本人店裡的常客,不過據我所知,那名法師與十車城並無牽扯。」

  「會不會是個陷阱?十車城的祭司團,在打擊魔法師的勢力上,向來不遺餘力。」

  星狩看得出來這些人相當掙扎,因為這是個新的機會。能在十車城定居進行魔法的研究,比在古迷達港好多了,只是又擔心十車城對魔法師的歧見,也怕將勢力轉移到十車城,會削減港都這邊的勢力。

  蒙面法師的勢力範圍畢竟是古迷達港,就算在十車城開拓市場有成,卻失了古迷達港這邊的根據地,豈非得不償失?

  「我退出,十車城的事我沒興趣,你們想怎麼做,本人都不會干涉。」地位特殊的極星法師發言,表明自身的立場。

  極星法師敲動手指,卻正好讓星狩瞄到他手指上戴的祖母綠戒子。

  那枚戒子他曾見過。蝶凰曾驕傲地向他展示的戒子,那是蝶凰引以為傲的作品。上頭附有強化心靈力量的魔法,與心靈障壁的法術。

  即使是不懂心靈法術的法師,戴了那枚戒子也可以防禦大多數的心靈法術,同時可以避免心靈被偷偷入侵,流失腦中的資訊,並大幅提升持有者的心靈力量。

  這類的魔法物品,在奧森門下屬一級管製品,絕不會流出奧森門下。

  這枚戒子後來被奧森大師所接收,不過現在戴上戒子的人,肯定不是費格德.奧森本人。

  縱然人不是奧森大師,也肯定是他指派的人,否則也不會持有祖母綠的魔法戒子。

  「好個奧森,難怪你的魔法資源如此豐富……不過極星法師是蒙面法師的創始人之一,那麼奧森那老傢伙到底有多老了?不,我想應該是他殺了原來的蒙面法師取而代之,以他的性格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星狩想了一下,便以發聲貝對吉可利吉說道:「幻幽那個人我認識。他之所能成為魔法公廨之長的原因,我大概也清楚。不過若只是他的邀請就到十車城開店,風險太大。

  「以十車王之意,他確實希望能借用魔法的力量加強十車城的力量,但民風非一日可移,若真要到十車城發展,不能光靠幻幽的保障。

  「若你有興致,我可以為你介紹真正對十車王有恩情的人,與其受制於幻幽,不如直接跟十車城交易來得有保障。」

  吉可利可聞之大喜,便公開說道:「這是個機會,也許可以試試。但對幻幽法師此人不甚明瞭,貿然行事風險極大。若有人願嘗試,本人樂觀其成,望能追隨其後,並提供商品援助。」

  吉可利可表面上的意思是要與其他人合作,分擔風險共享利益。不過這只是表面的作為,事實上他打算透過星狩跟十車王搭上關係,另辟爐灶。

  不過與其他蒙面法師合作也非毫無誠意,畢竟那可是掩護伏兵的重要手段,而且星狩的線若搭不起來,他也有機會搶攻十車城的市場。

  不過這麼一來,星狩勢必要再走一趟十車城,而他早想到那找穆睿,只是想到艾凡娜也在那而止步。現在情勢,讓他非走這趟不可。

  回到巫師之塔的星狩,正想找個正當理由,前往十車城。星狩是奧森大師門下的首席弟子,在沒有任務的放假期間想上哪就上哪,不用跟任何人報備。就算奧森大師有事要他辦,也只要叫蝠魔就可以找到人。

  奧森養一大堆蝠魔可不是養好玩的,這種最下階層的貝特魔雖然沒甚麼戰力,可是會些心靈攻擊又具備天上的心靈鏈結能力,它們可以在數百里外讀出目標的腦波,再穿過異界之門找到人。

  奧森門下的重要弟子,無不被蝠魔們記住心靈波動的頻率,除了蝶凰能用些心靈魔法阻斷意識的波動,奧森門人的蹤跡,無不在奧森大人的掌握之中。

  星狩要上十車城,理論上不須向奧森大師報備,只不過他要去那幫助吉可利可培植勢力(也等於是培養自己的班底),這種事可不能被奧森大師察覺,因此,他要有個理由做掩護。

  「大哥,您有空嗎?」

  在門外詢問的是他的弟弟星熙。當星狩獨自待在他的書房時,向來禁止打擾,不過他的大門永遠為星熙敞開,也永遠防不了奧森大師的監控。

  「沒甚麼事。」

  星熙進來,蕾米也蹦蹦跳跳的跟進來。

  「狩哥,古迷達港的採購不順利嗎?」

  「不,怎麼會。」

  「可是……」

  星狩露出笑顏,道:「我很好,沒事的。」

  星熙的眼眸好像寫著「才怪」兩個字。星狩這才覺得,自己近來受到紛擾的心緒遮掩得太差,竟然讓星熙擔心了。

  「放心,我很好。不過是最近鑽研的魔法老是無法順利施用,有點心煩。」

  「這樣啊,是哪個魔法,我們一起研究如何?」

  星狩道:「謝謝你,不過我的問題出在符文無法讓魔力順暢的運轉。這要靠我自己進行精密的符文圖形微調,別人是幫不上忙的。」

  「是嗎……」星熙似乎有點失望。

  星狩鼓勵道:「下次再碰上甚麼問題,我會找你幫忙的。」

  「嗯!」

  「你最近看起來似乎特別有精神,身體狀況好像轉好許多,不過也別太累了喔。」

  「是的。」星熙道:「讓狩哥擔心了,蝶凰給的健康護符很有效。」

  「蝶凰給的健康護符?」星狩挑起了眉毛。

  這時蕾米補充道:「是啊,蝶凰那個老太婆還有維蘭那個騷蹄子,老是喜歡纏在小哥身旁,像蒼蠅一樣令人討厭。」

  星熙訓道:「蕾米,淑女說話要文雅點。你怎麼可以說她們是蒼蠅,要她們是蒼蠅,那我不成了那個……了。」

  蕾米俏皮的吐了舌頭道:「對不起,那麼應該說是花蝴蝶才是!可是說她們是美麗的蝴蝶未免太客氣了。對了,就說是癩蛤蟆好了……」

  「蝶凰是老太婆,維蘭是騷蹄子?」

  蕾米解釋道:「她們是這樣互喊的,不過只是私底下啦,有第三者在又是很客氣,真教人搞不懂。」

  星熙急忙解釋道:「別聽蕾米亂說。次席與維蘭相處融洽,對我也都很好。」

  「我哪有!蕾米才不會亂說話呢!人家明明就聽她們在吵架……」

  星狩道:「我知道,蕾米不是會說謊的壞小孩。維蘭與蝶凰也許有些衝突,不過一位是在我這邊的好助手,一位則是值得敬重的研究夥伴,雖然不希望她們吵架,可是我也無權干涉她們的私交,就放她們去吵,別扯進去就好。」

  星狩話說完,看到星熙露出放心的神色,他跟著意識到,自己對他的保護是不是造成不良的壓力。

  過去曾有幾次,星熙提到有人刻意接近他,結果那些有心人士都被星狩「處理」掉。那些人的消失,似乎令善良的星熙內疚,這回他好像也擔心維蘭與蝶凰會被星狩給處理掉。

  事實上,星狩是有這種意思。他已經查出維蘭與奧森大師走得很近,當初蝶凰暗示他維蘭被派來監視他,就是因為她們兩人有了嫌隙,應該就是維蘭轉投向奧森大師讓蝶凰不滿,所以蝶凰才想會借刀殺人。

  不過,星狩認為維蘭的手法不夠精緻,她太不懂得掩飾自己的野心,許多作法在星狩這種明眼人眼中,分明是欲蓋彌彰。

  在她還不夠成熟之前就將人留著好了,不然讓奧森換上更厲害的棋子反而危險。

  星狩心想,蝶凰現在應該不再被奧森大師所疼愛,奧森大師接受維蘭,卻沒對蝶凰表示些甚麼,就是最好的證明。

  以她現在立場,實在沒有能力在奧森門下另樹敵人。

  現在蝶凰雖然還有為奧森大師效力的價值,可是她學的是心靈系的法術,這項奧森大師專屬用來控制弟子的法術系。

  奧森大師絕不容專研這個法術系的人存有二心,蝶凰現在應該積極尋求奧援……她卻接近星熙?難不成她走的是射將先射馬的計策?

  這也不對,就交情而言,她無須如此。況且蝶凰還故意掩飾向星熙示好的意圖。難道她想將混入心靈控制的魔法物品送予星熙,好擄獲他!

  若是這樣……星狩想到這,不由得緊張起來。

  「對了,狩哥,老師有向你下條子喔。」

  星熙的話,將星狩的思緒拉離。

  「真難得……」

  所謂下條子就是指下達工作指示。不過星狩的工作指示不是當面交付,再不然就是由蝠魔轉達,很少會用下條子的方式交代工作。

  通常下條子指示的任務不是些經常性的工作,再不然就是些較不重要、不緊急的事情。而星狩的能力用來處理那些事,過於浪費。

  「讓我看看……」

  星狩接過條子,一看,上頭只有簡單的三行字。

  十車城魔法公廨立場查明「老師要狩哥做些甚麼事?」

  星狩露出笑容,心道:「運氣真好。」

  「老師要我到十車城辦點事。」

  「咦,十車城?好棒喔!人家也想去。」

  蕾米起哄的說:「聽說十車城是個美麗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商店,與許多好吃的食物!狩哥真好,可以去那玩……」

  「我可不是去那玩的……」星狩看著蕾米那像是有無數的星星在閃耀的眼睛,又道:「我不能帶你……不過會帶你喜歡的東西回來的。」

  「狩哥最好了!」蕾米歡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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