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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60章 重新規劃

「俺弄你娘,你個驢日下的,我咋給你說的?讓你跟著三爺,啥都聽他的,你敢不聽?」

王貴拿著吆馬車的鞭子,狠狠的抽著王成,直把王成抽的眼淚流個不停。

另一邊,剛才還是「小南霸天」的狗剩子,此刻更是哭的傷心,被一對中年男女按在地上磕頭不止。

賈三爺如今則在庭院裡,當庭搬出了一張椅子,他坐在上面,太師椅有點高,三爺坐上去腿還在小半空晃蕩著……

不過這些都是小節,三爺不在乎!

賈三爺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仇人」挨揍,一邊還讓小吉祥給他按摩著肩膀……

「行了行了,打的虛頭巴腦的,當三爺是傻子嗎?」

賈環看了一會兒,就沒興趣了。

王貴鞭子甩的是響亮,罵的也凶,可真正挨到王成身上,那威力估計也就是被人用巴掌抽一下。

農民式的狡猾,賈環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前世他就是農家孩子。

王貴聽到賈環譏諷的話後,面色一變,一咬牙,「啪」的一鞭子抽實了,王成「嗷」的一聲叫出來,那叫一個慘。

狗剩子的爹見狀,一咬牙,也想來個狠的交差,不過被賈環連聲喊住了,王成已經成年了,皮糙肉厚,抽一鞭子沒什麼了不起,可狗剩子最多也就六七歲,來個狠的就真出事了。

「行了,他們又不是真的心存惡意,不過是按照以前的規矩來辦事,有什麼錯?放了放了。」

賈環不耐煩的吩咐道。

王貴海鬆了口氣,鬆開綁著王成的麻繩後,厲聲喝道:「還不去給三爺磕頭謝罪。」

賈環是真不耐煩了,道:「好了,少來這套,說正事。」

王貴摸了摸有些發白的腦袋,不知道該說啥,這事要放在別人身上,也就是屁大一點的事。

可發生在貴人身上,那就是潑天的大事……

看了眼還跪在那裡哭著的狗剩子,以及狗剩子身邊一臉焦急驚慌色的父母,王貴嘆息了聲,道:「三爺,那個混賬小子叫郭狗子,旁邊的是他爹娘,他爹叫郭三壯。三壯的父親和祖父也是……唉!」

賈環無語的看了眼王貴,道:「誰讓你說這些了,那誰,郭三壯,你讓你老婆帶著狗剩子回去吧,好好給他洗個臉……」

郭三壯他婆娘聞言大驚,有些絕望的看了眼郭三壯,不知所措。

狗剩子也嚇的大哭起來,氣氛一時悲涼到了極致。

任誰也不信,衝撞驚嚇了貴人,還妄圖毆打貴人,這麼大的罪名,會被輕輕放過。

郭三壯他婆娘還以為把他們趕走後,賈環不知道要怎麼收拾郭三壯呢。

而且,給狗剩子洗臉?是了,人死了入殮埋葬前,是要講究淨體淨身的……

一家人哭的那叫一個慘喲!

倒是王貴,看出賈環並不是窮凶極惡的人,好像不準備追究這事了。

他唯恐郭三壯婆娘和狗剩子的哭聲惹毛賈環,連忙呵斥道:「號什麼喪?李氏,你不帶著娃兒回去好好管教,在這裡發什麼瘋?三爺留下我和三壯,是為商量大事。你個娘們懂個甚?」

王貴在莊子裡是莊頭,平日裡威望很高,聽他這麼一說,郭三壯婆娘頓時收住了哭聲,抓起狗剩子的胳膊就往外跑,好像跑慢一點,賈環就會留下她來當壓寨夫人一般……

「三爺,有事您吩咐。」

王貴弓著腰,諂笑道。

一副諂媚的樣子讓賈環看的皺眉:「老王,你只是佃戶,又不是奴才,這麼卑躬屈膝做什麼?你們先輩都有大功於我賈家,只要你們不做對不起我的事,我也必定不會負你們。所以你們平常不用這樣,我也很不喜歡這樣。」

賈環的話,說的王貴的眼圈都紅了,誰又是真的天生低賤?

誰又願意成天卑躬屈膝,打千作揖?

看到王貴和其他幾個莊戶都有些痴了,賈環勉強能體會他們的情緒,但不願氣氛變的這般煽情,幾個臭大老爺們……

「咳咳,好了,說正事。」

打斷了幾人的悵思,賈環朗聲道:「我大概看了看莊子,感覺不大好。」

王貴等人面色一變,道:「三爺儘管說出來,我們改。」

賈環道:「是得改,首先,養家禽家畜的圈子得換個地方,你們瞧瞧,咱們四周完全被這些圈子包圍了,滿莊子飄的都是屎味……這都入秋了,居然還有蒼蠅亂飛。現在況且如此,等到了夏天,莊子裡還能住人嗎?熏也得熏個半死。」

王貴聞言,緩緩點點頭,道:「三爺說的是,這遷出去……倒也不難,再找塊地吧。就是怕有賊娃子偷……」

賈環笑了笑,道:「這個一會兒另說……再有,要修茅房。我轉了一圈,居然沒發現一間茅房。這不行,這一莊子的人,有男有女,不專門修幾個茅房,太不方便了。」

事關莊子的名譽,王貴不得不解釋一下:「三爺,我們是有規矩的。帶把的,不管大小,都只能去鴨圈或者牛圈裡屙。不帶把的,就只能去雞圈裡或者羊圈裡屙。這個是莊子的死規矩,誰敢走差了,老子……老漢我打斷他的腿。」

賈環哈哈笑道:「以後雞鴨圈都要遷出去,你們大半夜的起夜,難道還要跑出大院去?要建,還要多建幾座,爭取每家每戶都分一座廁所。」

王貴為難道:「三爺,咱們這些家的宅子都圍著莊主主院起的,若是每家都建,那這些茅房就把主院給圍住了,那……」

賈環乾咳了聲,道:「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件事,也是近來最重要的一件事了。父親大人是工部的官,近來會給我撥來一些會手藝的匠人,所以,我想將莊子改造一下,順便好好規劃一下。

如今這般東一間西一間的,雜亂無章,看著實在不舒服,也不方便。再有就是,主屋雖然是三間大瓦房,可還是少了些。除卻我娘一間臥房,我的一間臥房外,就剩下一間,來個客人要小歇片刻都沒地。而且晚上值夜的人也沒地待,總不能讓她們在客廳值夜吧?」

王貴等人聞言面面相覷,驚的不知該怎麼回話。

不管哪朝哪代,動土遷宅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都說破家值萬貫,他們的破家自然值不了那麼多錢,可也多是用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物什了。

就這麼捨棄了……

最重要的是,這一動土就要花錢,還要花不少錢。

他們就算有一點積蓄,又哪裡願意花在這上面?

王貴為難的看著賈環,支吾道:「三爺,另起宅子,重新規劃,本來也是好事。可是……可是……可是我們這些人實在沒有那多銀子蓋新宅。」

賈環笑道:「沒關係,我借給你們。」

王貴等人臉色更難看了,王貴白著一張臉,嚥了口唾沫,道:「三……三爺,不知……不知利錢幾分?」

賈環聞言,這才明白過來他們的臉色為何這麼難看,他大笑道:「你們不會以為我要放高利貸吧?放心,不要利息,是無息的。只要你們跟著我幹活,最多一個冬天,你們就能還清。」

王貴想了想,道:「三爺,我們是要蓋土房還是……」

郭三壯等人聞言詫異,不蓋土房,難道還能起磚房不成?除了富貴人家,誰住的起?

誰知賈環卻道:「當然是磚房了,土房住著都是土……」

王貴笑道:「想來老爺派來的匠人裡,有會燒磚的手藝人吧?」

賈環嘿嘿一樂,道:「老王,你果然老奸巨猾。不錯,父親給的人裡,確實包含會燒磚手藝的磚瓦匠人。我打算等人一到,就開始著手建火窯,待到入冬前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咱們加班加點的也要把屋子給起出來。」

王貴聞言,想了想,搖搖頭,道:「時間不夠,再擠也趕不出這麼多磚。造磚的手藝,老漢我也略知一二,當初我也跟過幾個匠工幹過幾天短工。

燒磚難倒是不難,無非是選土、制泥、制模、脫坯、涼坯,然後放入火窯裡燒,最後上水、出窯。一共九道工序,而且,為了好看火,好搗騰,好出窯,燒磚的磚窯通常都不會太大。算起來,一窖磚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出窯,而且產量也不會太高。」

賈環摸了摸鼻子,皺眉道:「那怎麼辦?」

王貴老頭兒還是有辦法的,他笑道:「三爺,說實話,其實我們這些人,還是更喜歡住土屋。雖然不好看,但勝在冬暖夏涼。當然,三爺願意規劃好看,我們也同意。不如這樣,我們用磚包.皮的辦法。」

「磚包.皮?」

賈環皺眉。

王貴解釋道:「就是牆的內裡用土來打,外面包上一層磚皮。這樣一來,既好看,我們這些泥腿子住的也舒坦。而且,所需的磚的數量也大大減少了,時間也就夠了。」

賈環聞言滿意的笑了,道:「老王,你可以啊,不愧是莊頭,有兩下子,啊?」

王貴老臉放紅光,笑道:「老漢我不過活的時間長一些,見的多一些而已,當不得三爺誇,當不得三爺誇。三爺,老漢我再多說幾句。燒磚,是一項很費柴火的事。如果三爺想要多燒磚,那麼現在就要開始準備柴火了。燒窯的時候,起大火燒時可以用煤炭,可剛開始的時候,卻要小火燒,要是用煤炭的話,火控不穩,就容易毀窯。」

賈環聞言眼神有些鬱悶的看著王貴,娘的,到底是你穿越來的,還是我穿越來的。

小爺我堂堂的土木工科男神,雖然是學設計的,可居然懂的沒你多?!

幸好,小爺我還知道一項鎮山法寶,不然還真鎮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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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擺平

既然王貴老頭兒這麼能幹,賈環就決定給他升個職,從莊頭,升職成為賈三爺的外管家。

雖然干的活還是那些,不過卻可以在賈環這裡多領一份工錢。

只把王貴老頭兒感激的差點痰迷心竅。

能在賈府當管家,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單位啊!

說出去都多三分體面。

榮升管家後,王貴老頭便召集了全莊上下三十六口,除卻太年弱的和生病了的,其他人不分男女胖瘦,通通出來做事。

高門大戶裡的嬌小姐講究七歲男女不同席,可放在農莊裡,屁!

農忙的時候,是個喘氣兒的都得往上衝,不干就沒飯。

王貴挑了兩家老實本分的婆子,送到主家宅子裡,負責清掃、漿洗和守夜。

又挑了一個公認的廚藝好的婆子,到主家當廚娘。

其餘的,要麼打掃衛生,要麼拿著工具上山砍柴。

對了,王貴不知從誰家弄來了一隻大公雞,宰殺了後送來,讓廚娘燉了,說算是給主家接風洗塵了……

寒酸吶!

到了這會兒,賈環越來越感到被發配的滋味了。

等他看著莊戶們高高興興地出門砍柴後,回到屋子,看到的便是發呆的趙姨娘和小鵲。

清掃工作已經被那兩個婆子接手了……

不過,從趙姨娘一臉的鬱鬱之色看來,她並不開心。

賈環心裡有些難受,不過面上卻笑的很燦爛,道:「喲!娘,想我爹呢?」

「呸!」

趙姨娘美豔的臉上一紅,啐了賈環一口,道:「剛才前院兒裡鬼哭狼嚎的,幹什麼呢?我怎麼聽小吉祥說,你們兩人差點被人打了?難道這裡儘是一些刁民?」

賈環聞言,沒好氣的瞪了一旁吐舌的小吉祥,笑道:「不過是一個小毛頭孩子的玩鬧罷了,多大點事。娘,這莊子亂遭遭的,我決定休整休整。過兩天父親派下來的人就要到了,正好開工。」

趙姨娘擔憂道:「那要不少銀錢吧?」

賈環笑道:「娘放心,用不了多少。再說了,現在用一些,等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都回來了。兒子說話算話,一定給你掙一座金山。」

趙姨娘白了他一眼,嘆息了聲,道:「娘可不敢指望你掙金山,你能守著這個莊子,好好過日子就好。等你長大一些,娶妻生子了,娘也就放心了。」

賈環哈哈笑道:「娘,你就算小看我,也不能小看你自個兒啊!我是誰?趙姨娘的兒子!!」

「呸!」

趙姨娘瞪了他一眼,然後又忍不住笑道:「你該說,是趙姨奶奶的兒子!」

賈環笑道:「對對,是趙姨奶奶的兒子,那還能平凡的了?」

趙姨娘又啐了口,道:「閒話少說,東府大老爺送你了多少銀子?他是賈家的族長,你這榮國府近支分府,他不多出點,那能成?」

賈環道:「給了三百兩。」

趙姨娘聞言明顯失望了,怒道:「這個殺千刀的,居然就給了三百兩,那賈薔出府他都給了五百兩。」

賈環不屑道:「娘,你甭管這些,這些都是小錢,不值當什麼。」

趙姨娘明顯懶得理會賈環的吹噓,伸手道:「拿來!」

賈環莫名:「什麼?」

趙姨娘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當然是那三百兩銀子。」

賈環聞言連連搖頭,賠笑道:「娘,這是我的本錢,起家銀子,馬上就要用。沒有這三百兩,雖然兒子也還能想辦法,可花費的時間和代價就有點大了。還請娘信我這一遭,不然咱們就真的算是被發配了。」

趙姨娘聞言,柳眉微蹙,看著賈環,想了好久,才緩緩的點點頭,道:「環兒,咱們如今不比以往了,沒幾兩銀子。這三百兩你拿去用就拿去用吧,若是用對了,那我沒話說。要是用錯了用沒了,我也不罵你,只是日後,你不得再擅自主張了。」

都說挫折和逆境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性,賈環覺得趙姨娘似乎就有這麼點意思。

他點點頭,笑道:「娘你放心,兒子有祖父保佑,並得異人傳授妙法,此生必當富貴。」

賈環之言,不僅讓趙姨娘面色大變,就連小鵲和小吉祥都忍不住變色。

趙姨娘顫聲道:「我兒,是何異人?」

賈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冷眼看向一旁同樣驚詫莫名的小鵲。

這種「機密」事,他信不過這個腦後長反骨的二五女!

雖然趙姨娘已經告訴他,小鵲不是告密他偷東西的人,賈環也相信了這點,但在紅樓裡,小鵲往怡紅院通風報信的記載賈環至今猶記。

小鵲想到怡紅院裡去上班,想跳槽攀高枝,賈環都能理解。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本性使然。

可她拿賈環母子做她登高台的階梯使,那就不是賈環能夠忍受的了。

儘管,在當初讀紅樓時,賈環曾經覺得賈寶玉是「得道者多助」,而趙姨娘和賈環是「失道者寡助」。

只是如今地位變幻,自然又是另外一種看法。

「環哥兒,小鵲是娘的丫頭……哎呀算了算了,小鵲,你先下去吧,看看她們幾個粗婆子打掃的怎麼樣了?這莊子裡的婆子,粗手粗腳的,哪裡幹的好精細活?」

趙姨娘畢竟還是知道屁股坐在哪邊的,揮了揮手,找了個理由讓臉色黯淡的小鵲離開了。

「這下好了吧?明明是個爺們兒,偏偏心眼兒比女人還小。」

賈環自然不能告訴趙姨娘,說她身邊有一個打入內部的眼線。

否則按照趙姨娘的脾性,非給小鵲花了臉不可。

小鵲雖然不忠,但要說她多壞,也不至於。

她就是想進一家好一點的單位上班,並且理想是成為這個公司的股東之一……

賈環不怕她日後使壞,是因為他有信心,日後會活的比賈寶玉的怡紅院還好。

讓她心甘情願的在賈三爺的府邸裡工作。

……

「你是說,當日你昏迷後,不僅遇見了榮國公,還遇到了匠神魯班?」

趙姨娘不可思議道。

一旁的小吉祥本來就因為小鵲出去了她沒出去而高興不已,因為她覺得距離通往姨娘的成功道路又近了幾分,此刻聽聞此言更是驚呼出聲。

賈環神色凝重道:「娘,這可是天大的秘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那魯班匠神見兒子骨骼清奇,面貌俊秀,道兒子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就傳了兒子幾道秘法妙方。所以,我才敢一直都說,我一定能讓娘過上富貴的生活。」

趙姨娘聽了後激動不已,不過激動半天后,她忽然皺眉道:「那你之前怎麼不說出來,你前面要是說出來,說不定咱們娘兒倆就不用被發配到這個狗屁破莊子來了。」

賈環低聲道:「娘,要是我在榮國府裡就把這些方子拿出來,賺了大錢,這些銀錢還和兒子有關嗎?怕是就連爹,都做不了主。兒子可不願一場造化,憑白給人做了嫁妝。我還想讓我娘過的比老太太還富貴哩!當然,還有忠心耿耿的小吉祥!」

這一番話,說的趙姨娘和小吉祥兩人都激動起來了。

一個在幻想過的比賈母史老太君還酸爽的日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在幻想日後當了姨娘後的人生該是多麼的成功,妥妥的人生贏家啊……

「環兒,那你說練武……還是不是真的?」

趙姨娘疑惑道。

賈環知道,眼前這個也不知道到底是糊塗還是精明的娘,已經開始懷疑他練武的動機了。

他們娘倆被人趕出府,初始的時候,趙姨娘或許會認為是因為賈環偷了王熙鳳的汗巾,被發現後才造成的後果。

但等冷靜下來後,她就會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剝開一層層的面皮,說白了都很簡單。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歸根結底不過是兩個字,「利益」!

賈環習武,就是造成他們母子二人出府的根本原因。

因為這件事帶來的後果和影響,無論是王夫人還是王熙鳳,甚至還有賈母、賈赦還有東府的賈珍等人,通通都無法接受的。

趙姨娘現在可能在懷疑,會不會是因為賈環不想將匠神魯班傳給他的秘法妙方分享給賈府眾人,想要獨享,然後故意打著要習武的名號,引起眾人的忌憚,最終達到出府分家的目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趙姨娘恐怕就不會有多高興了。

因為賈環畢竟是由賈府養大的,她自己也是因為賈母的賞識才一舉從奴才成了主子。

賈環這樣做的話,就會顯得太過涼薄了些,不免讓人心寒。

賈環笑道:「娘,你放心吧,祖父救我時對我說,日後賈府會有一場大難,若我不習武的話,賈府閤府最終都難有善果,包括父親和娘。所以,我是一定會習武的。

其實,剛醒來的時候,我真的什麼都忘記了,並不知道從武居然和爵位的承襲有關。孩兒一心想著習武,就是為了日後能夠保護父親和娘,保護親人。

如果我不習武,如果我習武不成,那就算能夠憑藉秘法妙方賺得潑天富貴,日後賈府大廈將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賈環面色鄭重,可心裡卻苦笑不已。

說到底,他如今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如果不能取得趙姨娘的支持,那行事起來,必將困難重重。

所以,他才不得已採用這種方法,擺平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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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62章 練武初始

「哈……」

「啊……」

「嘿……」

「嗚……」

一大早,賈環便在焦大的陪同下出了莊子,面向寬闊的農田,紮下馬步後,大聲呼喊起來。

不想賈環的「嗚」聲剛落,不遠處的莊子裡,忽然響起一陣「嗚……昂」「嗚……昂」的驢叫聲。

好像是在和賈環唱和一般,氣的他暗罵了兩句「娘希匹」,感覺不過癮,又罵了句「驢日的」……

果然,舒爽多了!

「你也是貴門公子,怎麼……」

焦大皺著白眉,很不悅的看著賈環。

他很吃驚賈環居然會說這樣的髒話。

賈環嗤笑了聲,道:「老爺子,你可千萬別再想什麼貴門公子了。我承認我打骨子裡就沒多少修養,以沒文化為榮,以不學為豪邁。我這個人沒什麼大志向,小家子氣的很,所求也不多,唯有親人安康,友人健康,敵人糟糠……

至於我自己,也就是希望能夠長命百歲,平日裡有銀子花,有妞泡,最好還沒人能欺負。也就這些吧,馬馬虎虎的。至於修養啊、文化啊什麼的,那都是有理想的人才去追求的,比如東府我珍大哥哥,他最有修養,也最有文化了!」

焦大聞言,頓時沒話說了。

因為無論是賈珍、賈蓉還是賈赦、賈璉,若用貴公子的要求去衡量他們,那他們一個個都屬於佼佼者。

在人前從來都是彬彬有禮,形容舉止堪稱貴族典範。

可背地裡呢?

甚至不需要背地裡,只要沒有外人,不在尊長面前,那些陰私齷齪,足以讓人嘔吐。

焦大念及此,嘆了口氣,就不再多說了。

賈環聽到他嘆氣,以為老頭子見他不聽勸,心冷了,便無語道:「行了行了,以後少說髒話就是。你老說的也對,這和貴公子什麼的無關,粗魯不等於率性,想要別人尊重,首先得尊重別人。

要是開口就罵人驢日的,就算我能耐再大,有些人也會不喜歡。罷了,何苦為了那一瞬間的爽快去得罪人,得不償失,老頭子,你就別嘆氣了,我受教,受教了!」

焦大見賈環這般說,心知他是不想讓自己作難,蒼老乾枯的老臉上閃過一絲笑意,而後沉聲道:「吐盡了肺腑的廢氣,就開始跑吧。記住嘍,跑步的時候,要注意呼吸吐納的韻律。這是寧國老太爺的原話,意思就是,鼻孔和嘴巴的出氣和進氣要講究……」

賈環笑道:「這我知道,注意呼吸的頻率,配合步伐,才能跑的長久。」

焦大聞言大驚,道:「你怎麼知道?」

賈環自知失言,抓了抓後腦勺,「迷糊」道:「是啊,我怎麼會知道,我明明不知道啊……」

焦大見他模樣不似作假,長呼了口氣,道:「看來,你的確是見過榮國公的。想來,是榮國公相告,只是,他告訴你這些做什麼?卻為何沒有傳你……」

焦大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句已經是低不可聞了,所以賈環沒有聽到。

不過賈環的這個口誤,也就此揭過。

焦大冷眼看了眼木呆呆的站馬在那裡的賈環,皺眉道:「你知道了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跑啊!」

賈環無語道:「太爺,你還沒教我究竟用那種呼吸頻率跑呢。」

焦大冷哼了聲,道:「蠢材,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出氣法,哪裡能有一個定數。當然是你覺得怎麼舒服,就怎麼喘!」

其實焦大聽到賈環的話,心裡也是一顫,因為當年他就是這麼問寧國公的……

賈環聞言,覺得這是一句廢話,不過好像也有些道理。

想再多沒用,還是先跑起來再說。

伸展伸展手腳,活動活動了筋骨,如今已經入秋了,清晨起來霜重露寒的,賈環就沒讓小吉祥跟他一起起來跳健康舞。

想起小吉祥,賈環心裡不由一樂。

因為正房只有三大間,中間的客廳又不能睡人。

所以昨晚,小鵲跟著趙姨娘一起歇息,而小吉祥,則羞嗒嗒的上了賈環的炕……

本來趙姨娘的意思,是讓年紀大一些的小鵲跟著賈環,這樣一來小鵲還能照顧一下賈環,而小吉祥則跟著她。

這個提議被賈環嚴詞拒絕了,賈環不顧小鵲當面,就直言不諱的指出,他害怕晚上被小鵲給幹掉,就算幹不掉,他也怕小鵲趁他睡著了,朝他臉上吐口水……

小鵲說大,今年其實也不過十四歲,說到底,也還只是一個小丫頭片子。

雖然心思多了些,但又哪裡能有這個膽子和壞心?

賈環這麼說,絕對是以己度人了。

聽到賈環的話後,小鵲生生被氣哭了。

她覺得她才是真正的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雖然賈環又被趙姨娘給罵了個狗血淋頭,不過在他的堅持下,最終他還是帶著小臉兒紅的跟蘋果似的小吉祥上炕了……

唉!

七歲的黃毛丫頭,和男孩兒有個屁的區別。

就這樣,她還扭扭捏捏的,一副奴家很羞射的樣子。

賈環完全嗤之以鼻,一把把她塞進被窩裡,然後抱著睡,全當暖手寶用。

別說,小姑娘還是有些不同的,香噴噴的。

「你再不把嘴巴邊的口水擦掉,就要滴到地上了。」

焦大冷淡低沉的聲音,將回味中的賈環驚醒。

他下意識的擦了擦嘴角,唔,老頭子還真沒騙他……

不過賈環怎麼肯低頭,他不屑道:「老頭子,你可真沒文化。這叫口水嗎?」

「不叫口水叫什麼,馬尿?」

老焦的話永遠都是那麼不近人情,活該他一輩子都姓焦……

心裡腹誹了句,賈環翻著白眼兒,認真糾正道:「口水只是它的俗稱,它的雅號,叫哈喇子!」

焦大眨巴了下老眼,然後抬腳,在賈環撅起的「****」上不輕不重的踹下去,冷聲道:「滾!」

……

「呼……」

「呼……」

「呼……」

賈環此刻真是覺得,嗓子裡在冒煙兒了,肺裡都火辣辣的疼。

什麼狗屁呼吸頻率,什麼狗屁韻律,跑了沒幾百米,賈環就全然忘記了。

就覺得一雙腿是越來越沉,吸進來的空氣怎麼都不夠用。

他是真想停下來,孫子才不想停。

可是他只要慢一點,屁股就會被焦大踹一腳。

踹的賈環都火了,管他是老的還是小的,張口就罵,連他十八輩祖宗都沒放過。

焦大對此毫不理會,當然,也不是不理會,他踹的更狠了……

事情也是奇怪,賈環總覺得他快要跑不下去了,可偏偏被踹了幾腳後,又堅持了下去。

一次次的突破後,跑的反而輕鬆了些。

然而當他想繼續跑下去的時候,焦大又讓他停下了,給出的理由是:「你現在的身子骨太弱,跑的太狠了不行。」

你先人個板板滴!

賈環懶得和這個渾人廢話,一屁股坐在土地上,粗喘著氣。

「起來。」

焦大皺著白眉,不近人情的道。

賈環氣笑道:「小爺我嗓子裡都要起火冒煙兒了,你還不興我歇一會兒?」

焦大道:「剛跑完步,不能坐,不然腿會抽筋。」

賈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個說法,也就咬了咬牙站了起來。感覺身上黏黏的,一身汗,道:「老爺子,沒事了吧?沒事了我回去歇息了,再洗個澡。」

焦大哼了聲,道:「沒事?這還沒開始呢。」

賈環聞言大驚:「老焦,我這都已經快熄火了,你還沒開始?還要跑?再跑估計我就要去見榮國公了。」

焦大覷著眼不屑的看著賈環,道:「你慫了?這就是你說的要立志從武?」

賈環大怒,道:「這不是慫不慫的問題,就算小爺我立志從武,可總要講科學……可總要講道理吧?你自己也說了,我現在身體太差,不能多跑,怎麼你說話跟放屁一樣,不算數啊?」

焦大奚落道:「放屁?嘿,老子我看你才是放屁。你哪只耳朵聽我說要你繼續跑了?」

賈環聞言一怔,道:「你剛才說……」

焦大道:「我說的是,這才剛開始,可沒說讓你跑步。」

賈環想了想,自己也笑了,搖頭道:「老焦啊老焦,難怪你姓焦,你老是雞賊啊!給小爺我挖坑兒!」

焦大現在已經看透了賈環勢利的本質了,求人請教的時候就「太爺」「太爺」的喊的熱乎。

感覺一般的時候就降格為「老爺子」,甚至「老頭子」。

等到翻臉的時候,就成了「老焦」了。

不過……

「這和老子姓焦有什麼關係?」

看著笑的前仰後合的賈環,焦大有些摸不著頭腦。

勉強打起一些力氣,賈環擺了擺手,強忍著笑道:「這是像我這樣有文化,志向高潔的人,才能體會到的樂趣。老焦,你沒讀過書,聽不明白的。算了,不說這些太深奧的了。你還有什麼招術,儘管放馬過來。小爺我要是低頭認個慫,就他娘不是帶把的!」

焦大冷淡的看了賈環一眼,道:「你果然有文化,下.流文化。」

賈環不耐煩,道:「你老倒是教還是不教,再不說我就回去洗澡了。中午還有事要做呢……」

焦大正色道:「接下來我要說的,是當年寧國老太爺發現我經脈特異後,特意四處尋摸法子,想助我成才,最後,從太祖高皇帝那裡尋來的一道良方,也就是你說的什麼心法秘籍,你聽仔細了。」

賈環此刻眼睛賊亮,一臉親切敬仰的笑容,恭敬道:「哎喲!老太爺誒,小子我就說沒看錯您老!您放心,打今兒往後,只要有我賈環一口乾的,就絕少不了您老一口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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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道人

對於賈環的嘴臉,焦大估計已經麻木了。

他面無表情的看了賈環一眼後,沒有囉嗦,直接進入正題。

「你不要高興太早,寧國老太爺尋來的法子,和你想的不一樣。說到底,還是呼吸吐納法。再說簡單一點,就呼吸的深淺和長度。這兩個問題,就是真正的難點和核心。」

賈環若有所思,點頭附和道:「太爺,我認為你說的太有道理了,女人的深淺和男人的長度,確實都是最大的難點和核心問題。」

焦大眉頭緊皺,一臉鐵青的看著賈環,厲聲呵斥道:「你胡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女人男人的?你小小年紀,哪來那麼多怪話?還學不學了,不學就滾。」

賈環聞言,見焦大真的發火了,他便頓時老實了,也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過於豪放了,以前在寢室裡夜談的葷段子,放到現在看來是有些超前了,而焦太爺又是這麼一個無趣的人……

他噤聲不語,挺直了腰,站在那裡,表明知錯的態度。

見他不再亂言,焦大的眼神也就稍微和緩了些,繼續沉聲道:「當年老太爺說的很玄,意思是,不同程度和不同頻率的呼吸,能夠錘煉不同的臟腑。為什麼會這樣,他老人家當初大概的講了講,我是聽不明白的,也沒記住。所以你也不要問我,問了也是白問。總之,你要信我,就按照我說的辦,要是不信,老頭子我現在回頭去餵馬,你願意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賈環苦笑道:「太爺誒,這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麼信不信的,咱們走起吧!」

焦大卻又有些猶豫了,低聲道:「三爺,我還是要給你說明白的。這個方子,寧國老太爺當初是為了我腿上天然開通的經脈特地尋來的。至於你能不能練成,我不知道。」

賈環問道:「有害沒害?」

焦大搖頭道:「有害當然不會,這個法子能夠鍛鍊臟腑,還可生氣,就算練不成,只要法子對了,也能強健身體。」

賈環笑道:「那不就成了?現在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師父就是您老人家,我還有的選嗎?只要練不壞人,還能強身健體,那就沒壞處。您老看我這身體,要是不好好整練一番,能活到八十不?」

焦大生生氣樂了,道:「賈家男丁能活過六十的都不多,就你這幅身板……嘿!」

賈環沒好氣的呸了一口,道:「那您老就甭廢話了,咱們開始吧。」

……

「師兄?打擾你清修了。」

馬道婆一臉柔和的笑容,往日裡慈眉善目的容顏,今日看起來似乎明亮了許多,也明豔了許多。

要是賈環再次,就能看出,馬道婆應該是擦了「大寶」或者「寶寶霜」之類的擦臉油……

別說,年過四十的老道婆,這麼一搗拾,還是有幾分豔光的。

她推開了一扇門,門上有一塊牌匾,牌匾上有鎏金書寫著四個字,「麻衣神相」!

門內,是一間寬敞的大殿,殿內沒有供奉三清道祖,也沒供奉如來觀音,供奉的是麻衣始祖西寧君真人,李順甫。

神像下方,有數個蒲團,其中正中蒲團上,坐有一中年道人。

此道相貌俊逸,一身玄色道袍,玉釵插髻,手持龜殼羅盤,背懸桃木劍,頗有幾分道骨仙風。

聽到馬道婆的問好後,一直閉目修行的中年道人緩緩的睜開雙眼,待他看到馬道婆的打扮後,眼中閃過一道光澤,面上浮起一抹微笑,道:「原來是師妹啊,師妹不在你那藥王廟享受香火燈油,怎麼有空來師兄這窮觀。」

這話說的馬道婆在心裡直罵娘!

娘希匹的,誰又不知誰的底細,你這老不要臉的也有臉嘲笑老娘騙人香火錢燈油錢?

老娘最多騙點銀錢花花,你這老不要臉的,壞了多少黃花閨女的清白,還有臉說老娘?

心裡破口大罵了幾句,可面上卻笑的越發……嫵媚,語氣也愈發嬌滴滴的了:「哎呀師兄,人家不來啦,你坐在這裡,只用張張口,潑天的銀錢就自動落入口袋,這等本事,師妹自然沒有,沒法子,只能勸人向善,收一點香火銀子燈油錢過日子。師兄你這裡還叫窮道觀,那師妹看,這神京一百零八化外地,就都成了破寺爛廟了。」

中年道人聞言,不由自得的哈哈大笑起來,看見馬道婆已經走近跟前,手一伸,就將她攬入懷中,笑罵道:「你這騷.貨,沒事斷不會前來尋我。這是出了什麼岔子了,又或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才想著來看我這個師兄?」

嘴上不閒,手裡不閒,幾番作弄,就讓馬道婆氣喘吁吁。

只是馬道婆卻不能讓他這樣得了去,連連道:「師兄明鑑,今日不行,今日著實不便。」

「嗯?」

一臉浪笑的道人聞言立刻掉臉了,他上手的對象,通常都是讓對方心甘情願的,這樣才有趣味。

強硬著來,豈非顯示不出他的手段。

再說了,放在平日裡,像馬道婆這種都年過四十的老黃瓜,送給他他都不吃。

今日心情好,想嘗一嘗半老徐娘的滋味,才賞她一臉,誰知竟如此不識趣……

故此一聽馬道婆拒絕,道人就心生不悅,放開了馬道婆。

馬道婆見狀,心裡暗罵了幾句,然後一臉委屈道:「師兄,師妹是怎樣的人,師兄還不清楚嗎?若非師妹受了重傷,怎會拒絕師兄的垂愛,求都求不來的……嗚嗚!」

「受傷?怎麼回事?」

中年道人劍眉微皺,一隻手出手如電,在馬道婆還未反應過來前,便扣住了她的手腕。

如果道人心有歹念,這一下,也就扣住了馬道婆的命門,讓她生就生,讓她死就死。

馬道婆見狀面色大變,看向中年道人,另一隻手隱隱捏出道訣……

然而中年道人卻似是沒有發現馬道婆的小動作,食指和中指捏在她的脈門處,切了一會兒,皺眉沉聲道:「你這是……施法反噬造成的?」

目光掃過馬道婆的另一隻手,眼神哂然不屑。

馬道婆見狀,訕訕的收起另一隻手,然後賠笑道:「師兄果然法眼明俐,一眼就看破了師妹受傷的緣故。」

中年道人依舊皺眉,道:「依你的性子,斷不會粗心大意,施法出錯。那麼就是說,你遇到強人,干擾你的施法了?」

馬道婆聞言,眼中駭然,驚佩道:「師兄,你果然……」

只是話沒說完,就被中年道人打斷道:「好了好了,這些話就不要說了,說說具體情況。」

馬道婆訕訕一笑,卻不敢再多說,隨即將怎樣敲詐趙姨娘,怎樣設計賈環,然後莫名其妙的設計成了死咒,最後被反噬的因果緣由說了清楚。

中年道人第一次露出驚訝神色,看向馬道婆道:「你果真是……不知死活。那榮國府如今雖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可那畢竟還是一門兩公的頂級勳貴豪門,氣運鼎盛非凡。你就敢朝榮國公的子孫下手?」

馬道婆撇嘴道:「什麼一門兩公的頂級豪門?我看吶,他們也就那麼回事了。沒靠近前,倒是真覺得他們賈家貴不可言。可真進了那道門,嘁,也不過一群道貌岸然的俗人罷了,比我也強不到哪去。」

中年道人聞言,面色極其不悅,道:「虧你也是號稱修行天道的,我看你都修到狗肚子裡去了。那榮國公雖然已經逝去三十年,可餘威尚存,不僅尚存,而且還很隆盛。大秦那麼多勳貴,哪一家不給榮國府幾分顏面?就連皇室都要敬那朵黑雲三分薄面。這叫什麼?這就叫大氣運!

古往今來,有哪個不知死活的術士,敢朝有大氣運之門施法?老壽星嫌活的命長了,也沒這麼個自殺法。你若再敢妄為,將來必不得善終。」

中年道人這一番毫不留情面的話,說的馬道婆臉色一陣青白。

不過她卻不甘心憑白受一次暗傷,吃一大虧,便開口道:「師兄,我這次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嗎?」

中年道人氣笑了,道:「敢情剛才的話我是白說了,你還想拖我下水?」

馬道婆連連搖頭,道:「小妹我哪裡敢做這種事,我只是想讓師兄幫我算算,那庶子賈環身上到底有什麼樣的因果,竟然讓師妹我吃了這般大的一虧。師兄,你這麻衣神算,又不是要害他,只是幫我算算他背後到底有什麼人在。這個虧吃的我認了,可總不能連誰挖的坑都不知道啊!師兄,你就再幫我一次嘛!」

馬道婆四十來歲的人了,保養的得當,看著只有三十來歲,又化化妝,搗鼓的豔光滿面。

原本慈眉善目的形象,變成這般,別說,還真別是一番風味。

不過中年道人猶豫了半天后,還是搖搖頭,道:「風險太大,恕我無能為力。」

馬道婆心裡暗罵,什麼狗屁無能為力,不就是盤算著好處不夠嘛。

臭不要臉的,老娘連身子都搭進去了,還嫌不足,真真是貪婪無恥。

可就這樣算了,她心裡實在不甘,若不能解開這個謎,遲早會成為她的心魔。

修行之人,最忌心魔,稍有差錯,就是萬劫不復之地。

念及此,一咬牙,馬道婆道:「師兄,只要你肯幫我這一回,師妹就將這些年積攢下了一萬兩銀子全都送給師兄,師兄,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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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詭異

「不夠。」

面對馬道婆的條件,中年道人只冷冷的說了兩個字。

馬道婆聞言,臉色頓時一片潮.紅,她緊緊的咬緊牙關,道:「師兄,一萬五千兩,這是最多的了。我還要留下兩千兩維持藥王廟的運轉,你若是還不同意,那師妹就只能告辭了。」

中年道人聞言,長嘆息一聲,道:「好吧,既然你這樣說,師兄若再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雖然大道無情,可人終是有情的……唉!」

馬道婆聞言,笑的比哭還難看,道:「是,師兄慈悲心腸,師妹自然體會到了。」

中年道人擺擺手,道:「罷了,自家人不說這些。現在我就替你占卜一卦,看看那幼子身上究竟沾染著何種因果……」

馬道婆聞言,連忙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遞給中年道人,道:「師兄,這就是那庶子的生辰八字,您看。」

中年道人接過紙張看了兩眼後,就皺起眉頭,然後拿起龜殼羅盤,單手掐訣,閉起雙目,口中喃喃做聲,卻令旁人聽不清楚。

只見他沒怎麼動作,羅盤上的指針就滴溜溜的自己轉動起來。

道人手中的道訣也跟著變幻不已,愈掐愈快。

只是,漸漸的,馬道婆發現道人臉上原本輕鬆的神情消失了,變得凝重起來,後來甚至變成了鐵青色。

而那羅盤上的指針,更是轉的如同瘋了般,快的讓馬道婆看不清痕跡。

道人手中的訣印也越來越快,到了後來,整隻手都籠罩在一片幻影中。

「噗!」

陡然,道人一口鮮血噴出,淋了近旁馬道婆一頭,馬道婆顧不得擦拭,就見中年道人雙目怒睜,眼中佈滿驚駭恐懼之色,全身更是顫慄不止。

「師兄?師兄!」

馬道婆嚇壞了,驚慌叫道。

中年道人聽到馬道婆的呼喚聲後,渙散的瞳孔漸漸收攏,他看到面前滿臉沾血的馬道婆,驀地打了一個激靈,卻沒有理會她臉上的血從何而來,而是怒聲道:「師妹,你竟然害我!」

看模樣,中年道人就要出手對敵了。

馬道婆嚇慘了,連聲道冤:「師兄,你……你這是從何說起?」

中年道人猙獰著一張臉,恨聲道:「從何說起?你給我一個死人的生辰八字讓我推算,若非道爺我修為深厚,剛才就要留在陰曹地府回不來了。好,好,好,好你個馬道婆,你好狠毒的心吶。」

馬道婆聞言大驚,道:「怎麼可能?師兄,我前兒還見到那賈環,活的好好的,你會不會算錯了?」

……

「聽我的口令,隨口令呼氣、吸氣,不要自作主張,就算再難受也要跟著,記住了嗎?出一點差池,那結果就偏差大了。非但幫不了你鍛鍊,說不定還害的你走火入魔。」

焦大極為嚴肅的說道。

賈環也很莊重的點點頭,沉聲道:「太爺,您放心吧,我是個靠譜的人。」

焦大聞言嘴角抽了抽,道:「記住,快慢隨著我的語速,深淺跟著我的口令,預備,走!」

「一淺!」

「二淺!」

「三淺!」

……

隨著焦大的聲音和語速,賈環面色嚴肅的跟著呼吸喘氣著,儘管他覺得這樣做好像有些不大靠譜,但他還是跟著做了。

「七淺……」

「八淺……」

「九淺……一深!!!」

「噗!」

……

「你幹什麼?」

看著差點笑岔了氣的賈環,焦大怒目而視,厲聲呵斥道。

賈環連連擺手,笑的快喘不過氣了,道:「太……太爺,是……是我小瞧您了。您老……哈哈……您老不愧姓焦……哎喲,笑死我了,我滴媽呀!」

焦大聞言,一臉的鐵青,他大老粗一個,自然聽不懂「姓焦」有什麼不對,至於九淺和一深,他就更想不通有什麼好笑的了。可看賈環的模樣,這分明不是什麼好話。

拿人的姓來當笑話,這絕對是最惡劣的行徑之一。

拿他的話當笑話,亦是對他不尊重的表現。

若非大丈夫既出,駟馬難追。

他曾經答應過要教賈環跑步,調息身體,那焦大此刻一定轉身離去。

朽木不可雕也,他原以為賈家總算出來一個上進的了。

誰知道,還他娘是一窩子的貨!

可能感受到焦大快要壓抑不住的怒火,賈環也覺得做的忒不地道些,別的不說,人家焦太爺是賈家的恩人,有大功於賈族。再說了,人家八十多的老漢了,再去嘲笑人家,人品也太……

好吧,賈環承認他人品三俗了。

賈環自認是爺們,知錯就改,很鄭重的對焦大鞠躬行禮後,賈環真誠的道:「太爺,為何無緣無故的發笑,這我得給你解釋清楚。

是這樣的,我隱約記得,鏈二哥曾經給我們講過一出笑話,具體是什麼我記不清了,反正也是一個姓焦的,他去青樓裡嗨皮,最後在行房事時,發明了一套法子,就叫九淺,一深。太爺,我錯了,真錯了,您要是覺得氣不過,就再踹我兩腳。您這把子年紀,踹我我也不怨你。

只是,我現在畢竟身子骨太弱,經不起您踹。您看這樣行不行,等我練好了武功,最好練成金鐘罩、鐵布衫、金剛不壞神功什麼的,您老再來踹,那樣踹的也過癮,您說是不是?」

焦大聞言,面色舒緩了些,冷冷的哼了聲,道:「你那個二哥真真是個混賬,你這麼點子年紀,就給你講……哼,你也是不學好,好的記不住,就記這些沒用的。行了,別廢話了,繼續練。」

賈環見過關了,大喜,不過想了想還是提出了建議,道:「太爺,和您打個商量,您看這樣行不行,為了讓我不再笑場……當然,不是我想笑,要是能讓我選擇,我當然不想記起那些不健康的回憶,只是誰能控制這些,您說是不是?所以,咱們要面對現實,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重要的。

您看,您說到九淺後,能不能別說一深,說十深!這樣不就好了嗎?」

焦大聞言嘆了口氣,點點頭,道:「那就這樣吧。」

說罷,兩人又開始從頭練習起來。

……

「你確定他還活著?」

中年道人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他聽到馬道婆的話後,皺眉問道。

馬道婆連連賭咒,道:「千真萬確,我哪有膽量欺騙師兄?師兄,我前兒個才見著他的面,也沒人來告之我他突然死了。如果他死了,那賈府一定會派人來通知我的,我如今在賈府也算是能說的上話的人了。」

中年道人聞言,冷哼了聲,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馬道婆連連訴苦道:「師兄啊,師妹要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哪裡還會來找……呃,也會來看師兄的。就是……唉,師妹我是真不知道啊。對了師兄,師妹看你剛才受傷了,怎麼樣,嚴重嗎?」

中年道人聞言,臉上怒氣一閃而逝,冷聲道:「怎麼,你就這麼盼望我這個當師兄的遭殃受難?」

馬道婆連忙擺手道:「師兄這是哪裡話,只是我看剛才……」

「沒什麼,就是沒有預料到會有這個變故,一時不慎吃了個暗虧。師兄我道行深厚,那些魑魅魍魎又能耐我何?行了,你還有事嗎?沒事就先散了。至於那榮國庶子,改日,我找個機會,親自去見上一見!」

中年道人咬牙切齒道。

馬道婆聞言,連連道謝,然後起身,就要離開。

只是她人還沒走出門口,就聽身後道人的聲音幽幽傳來:「師妹,不要忘記你先前說過的話。師兄可不願有朝一日,親自去你那藥王廟上走一遭。」

馬道婆聞言如遭雷擊,她瞠目結舌道:「可是師兄,你還沒……」

「沒有可是,就這樣吧,我還有事,你速速離去。」

說罷,中年道人猛一揮寬袖,殿門無風自開,馬道婆臉色猙獰了半天,最終卻只能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待到馬道婆出門後,殿門又逕自關閉,殿內深處,中年道人一口血又噴出。

只是,這一次噴出的卻是黑血。

九幽冥界之危,又豈是那麼簡單?

吐完血後,道人眼睛一翻,便昏了過去。

昏迷前,他口中仍舊念叨著兩個字:

「賈環……」

……

「你有什麼感覺?」

練完一次完整的吐納呼吸後,焦大目光灼灼的看著賈環,問道。

賈環有些莫名其妙,道:「什麼什麼感覺?」

焦大聞言,渾濁的老眼忽地一亮,神態竟然有些焦急,道:「你難得沒覺得哪裡刺痛?就像刀割一樣?」

賈環更加莫名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排骨身板兒,搖頭道:「沒啊,不過也沒覺得有什麼氣流內功,氣感沒有,屁感微弱……」

說罷賈環就有些後悔了,他覺得焦大實在不是一個識趣的人,不該跟他隨便開玩笑,心道這下老頭子又要發怒了。

只是讓賈環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等到焦大的訓斥。

抬頭看去,發現焦大竟然滿臉淚水,激動的在打擺子。

賈環大駭,道:「太爺,不就跟您開個玩笑嗎?您這也太……要不您揍我兩下出出氣?」

焦大緩緩的搖頭,激動道:「我終於等到了,我終於等到了,我等了整整六十年,六十年吶!老頭子我終於又等到賈家出現一個有練武根骨的子弟了。老太爺啊!阿忠,終於不會讓您老的在天之靈,抱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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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匠人來了

「太爺,您說這是……」

賈環聞言一怔,皺眉道。

不是他沒聽清,只是覺得實在不可信。

根骨根骨,至少也要伸手來摸摸,看看骨骼是否清奇才是。

喘氣能看出什麼?

賈環覺得最多也就能看出是不是得了肺結核……

焦大畢竟久經世故,雖然心內激動萬分,可還是控制住了失態的神色,擦去滿面老淚,長長的吐出了口氣,不過看著賈環的眼神還是有幾分激動,他沉聲道:「我剛才教你的那套呼吸吐納的法子,其實就是老太爺教給我的,測試一個人有沒有練武根骨的法子,也是從武之人入門必修的洗筋伐髓的法子……」

賈環聞言,眼神一亮,急道:「這個法子叫《易筋經》還是《洗髓經》?」

焦大被打斷話,不悅道:「狗屁,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經都不叫,就叫法子。」

賈環聞言,頓時失望道:「太沒有藝術細胞了吧?」

焦大懶得理會他的胡言亂語,繼續道:「測試一個人有沒有練武根骨很簡單,就是看他能否通過這個法子的測試。」

賈環依舊不信道:「就是喘氣兒?」

焦大點頭,道:「就是喘氣,說來簡單,可又有幾人能做到?」

賈環不信道:「你也做不到?」

焦大搖搖頭,道:「差遠了,勉強只能做到三分之一,臟腑就已經刺痛的難以為繼,強行試之,生不如死。而且,這個法子還是從武入門的必修功課,需要日日做,甚至要培養到夜裡睡覺時都能自動的按照這個法子呼吸吐納。你想想,我嘗試三分之一都已經痛的生不如死了,又怎麼可能做到隨時隨地都這般吐納?」

賈環恍然道:「難怪人皆道從武苦不堪言,那麼多勳貴豪門,寧肯將祖宗留下來的親貴之爵捨棄,接受有名無實的宗親將軍爵位,也不願從武。」

焦大嘆息道:「是啊,但凡有一絲可能,誰願意捨棄親貴之爵。如今大秦朝堂上,凡是頂著親貴之爵的,無不是位高權重之臣。再看看宗親之爵,不過白領一份祿米罷了。」

賈環忽然樂道:「太爺,您瞧我,練了一遍那法子後,腰不酸腿不痛的,現在一口氣能上五樓,這是不是就說明,我是萬里挑一,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

焦大聞言,臉色黑了下來,喝道:「不過是最基礎的法子,能看出什麼練武奇才?你自己瞧瞧自己,像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嗎?」

賈環聞言頓時喪氣,垂頭看了看自己排骨一般的身骨板,搖搖頭,不語。

要是吃烤脆骨的話,這身骨板兒連肥肉都不用剔,可以直接上烤架了。

不過,賈環還是有疑問……

「太爺,聽您剛才話裡的意思,您老的身份好像沒那麼簡單,好像是寧國先祖當年留下的後手?」

賈環試探著問道。

焦大聞言,面色淡漠,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也談不上後手,只是留個希望罷了。太爺當年……也沒太多時間想那麼多。」

賈環對故事很有興趣,眼巴巴的看著焦大,不過老爺子看起來講性不高,沒有多談,他看著賈環,道:「環哥兒,下去之後,你要將這個法子好好練習。就像我說的那樣,只要有功夫,就隨時隨地的練,要多練,練到深入骨子裡,一直到這種呼吸吐納的法子成了你自己的呼吸方式,連晚上睡覺時都這般呼吸。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賈環聞言頓時失望,道:「太爺,寧國老太爺給你留下了後手,難道就沒留下什麼神功秘籍?就這麼一個喘氣的法子,我就算練成精了,它不還是一個喘氣的法子嗎?」

焦大這次沒有訓斥賈環,反而諄諄叮囑道:「不要急,也不要躁,練武最忌諱的就是急和躁。等到你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讓你知道。你過早知道了,對你只有壞處,沒有好處。越是聰慧的人,越是如此。」

賈環聞言,心裡大喜,他聽出話裡的意思了,寧國老太爺還真留了後手。

只是……

「太爺,既然您老這麼說了,我自是能做到不急不躁。可有一點您老可能沒想過……」

賈環小心翼翼的道。

焦大一見他這幅模樣就知道他沒好話,冷聲道:「有話說有屁放。」

賈環也不惱,此刻他再把焦大簡單的當成一個寧國府的僕人,那就太愚蠢了。

他笑道:「太爺,您想啊,您眼見著就要到八十四歲了。這俗話說的好,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您這要是……哎,哎,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姓焦的,你再動腳三爺我可要還手了啊……我艹,風緊扯呼!」

……

「小吉祥,怎麼了?生什麼悶氣呢?是不是小鵲那個二五女欺負你了?你告訴三爺,三爺幫你出氣。咱們主僕倆來一個男女混合雙打,打她那個二五刁婢!」

逃離了焦大的虎口,回到正院後,賈環看到小吉祥悶悶不樂的坐在庭院裡,雙手支著小圓臉兒,皺著毛毛蟲眉毛,苦大仇深的看著門口。

聽到賈環的話後,小吉祥非但沒有感恩戴德,反而愈發苦悶的看著賈環,道:「三爺,你早上起來怎麼沒叫我一起去跳健康舞?」

原來是這樣,嘿,這個小娘皮……

賈環心裡好笑,面上自然也帶上笑容,道:「這不是已經入秋了嗎?霜寒露重的,萬一凍感冒了,多受罪?再說了,我走的時候,不是告訴你了嗎?」

小吉祥皺著毛毛蟲眉,堅定的否認道:「絕逼不可能,三爺什麼時候告訴我了?」

賈環笑道:「自然是我起床的時候,我給你說,我好不容易才從你的懷裡掙扎出來。小吉祥,三爺我不得不嚴重的告誡你一次,雖然三爺我體諒你覬覦三爺的美色,可你也不能太過霸道,你得溫柔些,憐惜些,明白嗎?你把我抱在懷裡,差點沒把我勒的閉過氣去,你這不是相親相愛,你這是謀殺親夫,記住了嗎?」

賈環的一番話,直說的小吉祥高血壓都犯了,氣血直欲衝破雲霄,反正臉色就跟剛煮開鍋的螃蟹一樣,那叫一個通紅……

看見她倉皇離去的小背影,賈環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沒笑兩聲,就看到院落一旁,小鵲正抱著一個木盆,一臉幽怨哀傷的看著她。

賈環面色一肅,沉聲道:「小鵲,你又被我抓住偷聽了。說,你剛才都聽到什麼本莊主的機密之事了?」

小鵲幽幽道:「從三爺說,你要和小吉祥一起,來和奴婢這個二五女來一場男女雙打開始……」

賈環聞言,面色一滯,乾笑了兩聲,打了個哈哈,轉身就走。

嘴裡還喃喃道:「該怎麼呼吸來著,差點忘了。七淺、八淺、九淺……一深?對了!」

……

「環哥兒……」

趙國基一臉風霜色的站在賈環面前,跟他朝後面指了指,道:「老爺派來的匠人都到了。」

賈環聞言大喜,不過隨即楞了下,看著趙國基道:「怎麼是你去接的?」

趙國基笑道:「是前兒晚上老爺吩咐的,讓我今天儘早去北城,到賤籍所去領人。這不,我剛領回來,環哥兒,這是他們的身契,你收好了,算上他們的家人,一共六十八人。老爺還說,他已經派人將這些工匠今年的丁口稅交了,不用三爺再操心了。」

賈環皺眉道:「六十八人?怎麼這麼多?」

趙國基抓了抓頭髮,笑道:「都是拖家帶口的,沒辦法,總不能只要能幹活的,這樣人家北城賤籍所也不放人。環哥兒,現在就連人市的人牙子買賣人口都是這個規矩,沒辦法。」

賈環無奈道:「我倒不是嫌那些不能干活的,只是……一下來這麼多人,哪裡有這麼多房子給他們住?算了,先去看看吧。」

趙國基聞言,也沒辦法,只能應道:「誒!先去看看……」

當看到莊子門口擁堵的這群人後,賈環覺得他們不應該是帶手藝的工匠,叫阿富汗難民更形象些。

那一張張呆滯麻木的臉,不是心若死灰時,又怎會如此?

除了一部分青壯中年男子外,還有不少的孩童,他們臉色倒不麻木,反而好奇的看著賈環一行人。

除此之外,還有女人,倒是老人不多。

賈環一行人走到跟前時,隊伍裡加入了莊頭,也是現在的外管家王貴,還有他的兒子,以及郭三壯和其他三姓的當家人。

郭三壯的兒子郭狗子倒是遠遠的和其他孩子站在一棵大樹下,臉上隱有畏懼的看著賈環和眾人。

賈環看清眾多新人後,心裡又是一沉,從他們身上發出的餿味來看,他們的日子,過的實在難以說好。

賈環沒有開口,看了趙國基一眼,趙國基也看了賈環一眼,莫名其妙。

賈環無語,倒是王貴有眼色,試探的看了賈環一眼,也得到一眼後,上前一步,高聲道:「哪個是管事兒的?出來!」

賈環見狀很滿意,不愧昨天剛升了他的職。

再看看現在才恍然大悟的趙國基,無奈的搖搖頭。

人群中,一個高瘦的中年人站出來,看向了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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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吶喊(求收藏@@)

賈環看到站出來的這位高瘦的中年男子後,心裡還是有些震撼的。

因為賈環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最深沉的悲哀。

不是賈環酸,只是,此人的眼神,實在是讓人感到難言的,刻骨銘心的的憂傷。

賈環想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這個八尺男兒這般沉痛。

賈環沒有立即和此人說話,而是拉著王貴後退了兩步,面色肅然,他沉聲道:「老王,你們底層人民的生活,竟然會這般苦?」

王貴聽到「底層人民」四個字後,老臉抽了抽,低聲提醒賈環道:「三爺,老王我如今已經不算底層人民了,我如今是三爺您的外管家。」

賈環恍然,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忘了恭喜你了,你如今已經不是草根階級了……不過你之前是啊,說說看,這些人窮的有些過分了吧?」

王貴苦笑道:「三爺,這些人都是賤籍……」

「賤籍?到底什麼是賤籍?」

賈環皺眉道。

「就是像我這樣的。」

一道甕聲在賈環身後響起,賈環回頭看去,竟是帖木兒。

賈環不悅道:「帖木兒,以後我們高層談話,你一個煽馬的低層職工不要胡亂插口,人嚇人能嚇死人的,知道了嗎?」

帖木兒知道個屁,聽都聽不懂,不過他還是抓了抓亂草堆一般的頭髮,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賈環大度,不計較那麼多,看著帖木兒道:「那你說說看,他們是怎麼回事?我看他們明明是漢兒啊。」

帖木兒臉上的笑容一斂,嘆息了聲,道:「是漢兒,可那又如何?當年秦太祖何等雄才偉略……女真一族,男丁高過車輪者即斬。低於車輪者,則世代為奴。所以,才有了我們這些人的八旗先祖得以存活。可是當年攻入關中的主力,其實並非只有八旗,更多的卻是漢人。

相比於我們這些滿蒙八旗來說,太祖高皇帝更恨這些附賊後,向漢人持刀相向的漢奸。當年平定天下後,太祖便頒下了一道萬世不易的天憲鐵律,凡是當年附賊的漢人,包括晉商八大家,包括吳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也包括女真入關後倒戈從逆的眾多兵將首領和開城投敵的文官,這些人全部抄家滅族,雖然除了主犯外並沒有大開殺戒,但卻將他們的族人全部貶為賤籍。

其實說起來,這些人才是最慘的。我們這些八旗後裔,最慘也不過是一個死。要是沒死,那麼大都在勳貴之家裡做事,最起碼衣食無憂是有的。

可他們……大秦各地青樓裡的女子,十之七八都是來自他們之中……」

賈環覷著眼看了看眼前這個「魯莽」的壯漢,覺得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總有一種畫面違和感。

可能感覺到賈環的眼神怪異,帖木兒嘿嘿一笑,道:「三爺,這些話是我從付鼐和納蘭他們談話時記下的。我帖木兒煽馬是一把好手,可說不出這些話來。」

「靠!」

沖帖木兒比劃了個中指後,賈環又問道:「這些人如今都聚集在北城?」

賈環是知道「東富西貴,南貧北賤」這句話的。

一旁的王貴不甘寂寞,插口道:「沒錯兒,這群賤民都住在東城。不止咱京城,大秦其他大城裡也有,當年從賊的漢人可是不少。晉商八大家的族人姻親加起來都要上萬了,再加上明廷用血汗銀子養起來的關寧鐵騎……」

賈環不可思議道:「讓他們聚集在一起,就不怕他們鬧出亂子?」

王貴鄙夷的笑道:「就憑他們?三爺,您太瞧的起他們了。當然,朝廷也不是沒有防備。但這個防備也簡單,朝廷下發官文,北城裡,但凡有人作亂,立即株連九族,犯人所在胡同之民,亦全部斬首。

若有舉報者,經查明舉報屬實後,即刻脫離賤籍,恢復平民身。三爺,您想啊,有這麼一道官文在,那些人有幾個膽子敢亂來?說來也好笑,咱們大都的治安,還就屬北城最好。」

賈環不信,道:「北城這麼個情況,那些紈袴浪蕩子弟還不都往那裡去?」

王貴連連擺手,道:「不會不會,貴人豈能入賤地?被人知道笑也被笑死,丟不起這人!」

賈環還是不解:「既然外無惡少來欺壓,內部也沒混混搗亂,太太平平的,他們應該過的不錯才是啊。」

王貴嘿了聲,道:「三爺,雖然內外都沒人欺壓,可他們過的並不太平,反而每天都過的緊張兮兮,防賊一樣防著,防備別人會拿他們全家的項上人頭去領賞。這種事並不是沒有過……

而且,這些賤民沒有地,也不能種地,還不能經商做買賣,更不可能讀書考科舉,練武什麼的自然也是想都不用想。」

賈環瞠目結舌道:「那他們怎麼活?」

王貴道:「怎麼活?就是做工匠了。幾乎所有的賤戶,都是以做工匠為生。木工、瓦匠、泥水匠、花匠甚至還有專門飼養禽獸的牧匠。各式各類,都有。」

賈環皺眉道:「有那麼多活給他們幹嗎?」

雖然賈環並不瞭解這個世界的民生,但他知道,在賈府裡,都是自家的僕人來做這些,並未請這些匠人。

原本說的有些幸災樂禍的王貴,聽聞賈環的話後,終於沉默了下來,直到片刻後,他才緩緩的開口,道:「哪裡會有那麼多的活給他們幹?需要這些活計的人家,大多都是富貴人家。可富貴人家,又怎麼會讓這些賤民登門?除了富貴人家,普通百姓通常又沒什麼要他們做的。所以,北城賤民的生活……生不如死。」

賈環心裡一陣震撼,他面色肅然道:「我還有個疑惑,這群人裡,怎麼沒有什麼老人?」

在門口呆呆的擁堵站立的一群人中,年紀最大的,可能也不過四十多歲,經管他的頭髮有些花白,但看身子骨還算健朗。

這個問題一出,不止王貴,就連帖木兒,面色都慼慼然,王貴的嗓音有些沙啞道:「哪裡能有什麼老人?飯都吃不上了,哪有錢吃藥,只能硬扛著。年輕人倒是扛的住,可老年人……哪怕是一場傷風,也能要人命啊。」

賈環面色一變,眼神都有些不穩了,他再一次掃向人群,看到裡面有不少孩子,不過他的話還沒出口。

王貴就知道他想問什麼了,長嘆息一聲,道:「孩子的身體雖然弱,可畢竟還沒有經歷太多磨難,沒有暗傷。當然,就算這樣,北城長不大的孩子,捲個破蓆子扔到北山後頭亂葬崗上的,一年也不知有多少……說來也是造孽,祖輩的錯,殺了也就殺了,這樣做……唉!老漢我也不知該說啥,要說不對吧,可他們祖輩當年確實做的差了……」

賈環緩緩搖搖頭,朗聲道:「他們祖輩做的差了,當年就算將他們斬盡殺絕,再怎麼折磨都不為過。哪怕不給他們留後,將這些人一個個都嗆死在糞坑裡都是應該的。因為他們的靈魂配不上他們的血脈,他們活著,只會讓他們的血脈羞恥。」

賈環的聲音很大,大到那些站在莊子門口的男女壯幼都聽的到。

只是,這樣的話,他們已經聽了幾輩子了,從出生起就聽,直到死,都在聽。

連廟子裡的菩薩都是這些話……

他們的祖輩是漢奸,所以他們是賊人之後,受這些苦是天意,是應該的,是上天給他們的責罰。

只要這輩子用心吃苦,用心悔過,那麼下輩子投胎,就不會再投到北城,不會再成為賤民了。

所以,對於賈環的這些老調重彈,他們已經麻木了,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

「可是,投胎是不能選擇的,他們的後人是無辜的。就算不能說無辜,真要懲罰,那就讓他們去做事,去採礦,去鋪路,用勞動去為他們的先祖贖罪,直到有一天,他們能換取國人的原諒。但,在此之前,最起碼要讓他們像人一樣的活下去。」

賈環稚嫩的聲音激昂的喊道:「讓他們像現在這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生無可生,死又死不起,這算什麼?讓他們活在人間煉獄嗎?別人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既然這些人到了我們莊子,王貴!!」

賈環的話讓眾人震驚,直到他忽然一聲爆喝,王貴驟聞,冷不丁打個寒顫,而後反射性的立了個軍禮,大聲道:「在!」

沒人笑,氣氛已經變得很肅穆了,賈環沉聲道:「記住,在我的莊子裡,只要他們用心做事,那麼他們就不再是賤民,他們是人,你們要給他們作為一個人的尊嚴和尊重。王貴,你是我的莊子的外管家,所以我要你記住:只要他們用心做事,那你就要負責讓他們吃的飽飯,穿的暖衣。讓他們生病了有郎中看,有藥吃。讓他們的老人老有所依,讓他們的孩子,不再裹著一席破席丟在亂葬崗上喂狼,而是健健康康的長大成年。王管家,你記住了嗎?」

王貴眨了眨眼,震驚的無以復加,不過還好,他知道這個場合該怎麼回話:「回三爺的話,我記住了!」

賈環看了眼對面那數十雙飽含著各種情緒的眼睛,依舊麻木的、震驚的、感動的、質疑的、流淚的……

他長呼了口氣,從袖兜裡拿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當著眾人的面,交給王貴,吩咐道:「我想莊子上的糧食肯定不夠這麼多人吃,你現在就帶人,去多採買一些糧食回來。不用精糧,粗糧就好,吃的飽就成。另外,再去布莊買幾匹布回來,也不用好看的,能穿就行。咱們先讓這些人吃的飽,穿的暖。」

王貴正不知所措的看著那張出自大龍錢莊的五十兩銀票,還沒動靜。

可莊子門口卻發生了一陣不小的動靜,那六十八口匠人,在那個瘦高個兒中年人的帶領下,一步步向賈環走來。

帖木兒見狀,雙目怒睜,站出一步,怒喝道:「幹什麼?你們想造反嗎?!」

那群人如同殭屍般絲毫沒有反應,直到距離賈環五步外,莊子上的人已經從後方拿出鋤頭叉子時,他們才頓住了腳。

而後,忽地齊齊跪倒,一個頭狠狠的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一道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悲鳴聲,從為首的中年漢子身上發出。

如咽如泣,放佛在傾訴著,這百年來,他們祖祖輩輩遭受的無盡屈辱和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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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凝固(咳咳,依舊求收藏~)

「你叫李萬機?」

賈環臉色怪異的看著高瘦中年,再次問道。

高瘦中年,也就是李萬機,並沒有因為賈環再三詢問而不耐,他依舊恭謹的回道:「三爺,奴才就是李萬機。」

「嘶!」

再次吸了口冷氣後,賈環極其鄭重的回頭厲聲吩咐道:「記住了,日後三爺我幹成了再大的事,你們都不許用日理萬機來形容三爺我。」

「噗!」

就算這個時代大家還不知道,日這個詞會有另一重意思,但這並不妨礙大家將它理解成一個動詞。

不管這個動詞是什麼,總之,想來不是什麼好話,因此,也就很好笑了。

「好膽魄啊,衝著這個名字,能抗的住那麼多大人物……老李,你是一條真正的好漢!」

賈環正色道,看著李萬機一臉的糾結,他又哈哈笑道:「開個玩笑,老李別介意,對了,既然你是好漢,那你以後就不要再自稱奴才了。你說的糾結,我聽的寒顫……」

李萬機聞言一怔,一雙很深邃的眼睛細細的看賈環一眼,而後點點頭,道:「沒有外人的時候,小的可以斗膽僭越,若是有外人在時,小的還是要自稱奴才的,不然會給三爺惹禍。」

賈環無所謂,道:「這個你們自己看著辦就是了。對了,帖木兒跟著我的時候,我問過他一個問題,現在也問問你。李萬機,你如今在我手下做事,你能為我做什麼?不慌著回答,想清楚再說。」

李萬機想的很清楚,他一字一句道:「敢不為三爺效死。」

賈環聞言很滿意,哈哈大笑了聲,然後轉頭就朝帖木兒腿上踹了腳,笑罵道:「聽聽,聽聽人家怎麼答話的,再看看你,娘的,就知道煽馬煽馬煽馬,以後好好跟人學著。」

一番笑罵,就將這層揭過了。

賈環無法判斷李萬機所言究竟是真是假,若假,想來也不全假,賈環如果真的做到他所承諾的,那麼其所為不啻於給予了這些賤民們新生,而且還是子子孫孫的救贖,其恩如海,李萬機等人為他效死也是應該的。

可要說真,賈環也不敢全信。

人心,永遠都是這個世間最難測的東西。

而善忘,又是普羅大眾芸芸眾生們的共性。

話雖然難聽,但良藥苦口。

賈環自忖不是一個多疑的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老李,咱們閒話暫且少說,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不過,莊子裡的屋子肯定不夠安排你們這麼多人。也是疏忽了,我原以為父親能給我十來個人就不錯了,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不過人多也好,人多力量大。

既然現有的房子不夠用,那就先搭幾個窩棚。昨天老王領著莊戶們上山伐了半天的木頭,今天剛好用上,男人先對付著,女人和孩子就進莊子裡,讓莊戶空出幾間屋子擠一擠。這入秋的天兒,夜裡風寒露重的,爺們兒可以抗住,女人和孩子怕是受不住。

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明兒起,咱們就要起窯燒磚了。想來你們這群匠人裡面有會燒磚手藝的,等燒好磚後,咱們就破土開工,蓋新房。」

賈環雖然年幼,但畢竟不是真的年幼,最起碼腦袋裡的魂不年幼了,所以思維和說話的思路理的很順,一番安排周到得體。

賈環也不等李萬機的意見,就對一旁的郭三壯道:「老郭,王貴帶人去買糧了,那你就負責一下,讓大家發揚一下風格,空出幾間屋子來安排一下咱們的新莊戶。另外,老李……不不,不是你,是莊子上的老李,算了,以後我若叫你還是直接叫李萬機吧,有特色就要呈現出來不是……咳咳,言歸正傳,那個老李,你帶著李萬機,讓他挑青壯匠人,一起去搭窩棚。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好看,結實擋風就好。」

郭三壯道:「三爺,帶人進莊這個事交給婆娘做就是了,我還是和李二他們一起去起窩棚吧。」

賈環笑道:「你婆娘能做這事?」

昨日被嚇個半死的郭家婆娘,好像也是叫李氏的婦人,此刻被郭三壯從圍觀的人群中扯出來,當著眾人面,郭三壯向他婆娘李氏轉達了莊子的最高領導賈三爺的指示精神,並告誡她,一定要不辜負三爺和莊戶群眾的期望,把工作做好云云,不然的話,晚上回去收拾她……

老秦男子彪悍耐戰,女人也潑辣敢為。

李氏看見賈環鼓勵的眼神後,立刻就變了一個作風,咋咋呼呼的吩咐起來,什麼一家出幾間屋子,柴火屋也成,只要不漏風就行,但牲口棚子不行……

賈環聽了幾句就放心了,然後對李萬機道:「看見沒,我們莊子裡男的都是爺們兒,女的都是漢子……不,女的都是巾幗英雄。李萬機,你們那邊也不能認慫,選一個出來,和老郭家的一起領著人進莊。」

李萬機笑著點點頭,雖然他可能長久沒笑過,笑的優點難看,可能笑也算是一個進步,往心裡灑點陽光總是好事。

李萬機回去他們那群人群裡說了幾句後,也領了一個婦人出來,不過這婦人比起郭三壯家的李氏就差多了,雖然也在吩咐做事,可聲音輕輕的,神情也有些畏懼。

李萬機見狀嘆息了聲,對賈環道:「讓三爺見笑了。」

賈環擺擺手,道:「這算不得什麼,剛開始都這樣,日後日子久了,自然就一樣了。好了,閒話少說,我們莊子的作風,從來都是多做少說,說的再多想的再多都沒用。

你們現在就去出,就圍著莊子外院牆搭建就行,這麼大的院牆,足夠了。另外,老郭,你不去領人,也別去蓋窩棚了,你這樣,帶兩個壯小夥兒,去找一頭大肥豬殺了。

雖說咱們現在的條件還很艱苦,但今天畢竟來了新成員,總要給他們接風洗塵一次。買豬錢等王貴回來直接從他那裡取就是,對了,再去弄些黃酒回來。既然要高樂,那咱就高樂個痛快!」

人群中眾人聞言發出一陣歡呼。

然後,人群開始有規律的湧動起來,分流、分流、再分流……

……

「沒有,一錢銀子都沒有。」

趙姨娘臉板的和搓衣板兒似的,絲毫口風都不留,對面前一臉諂笑的賈環視若無物。

賈環哀求道:「娘啊,我又不是去賭去嫖,我是要做大事。你就再給一千……算了,我打個半價,你就再給五百兩就行。」

趙姨娘眼皮都不帶夾一下的,只是搖頭說沒有。

苦求不得,沒法子,賈環只能訕訕出門去了。

走到門口,卻見小吉祥探頭探腦的走過來,笑眯眯的看著賈環,背著一雙小手,口氣神似某人的說了聲:「三爺,您好著呢?」

饒是賈環心裡鬱悶,也被這個小丫頭給逗樂了,道:「小吉祥,三爺的神韻你最好還是不要去追求了。像三爺我這樣的人,是注定了一直被模仿,但永遠無法超越的。你呢,還是繼續走你萌萌噠的道路吧。」

小吉祥聞言噘了噘嘴,道:「三爺,我找你來是有正事哩!」

賈環哈哈大笑道:「好,咱們小吉祥也有正事了,說說,是不是想找三爺一起午休啊?你這小蹄子,就那麼急?」

「呸!」

小吉祥氣的差點吐血:「你才急呢!三爺,我真的有正事給你說。」

「好吧好吧。」

賈環投降道:「說說看,你有什麼正事?」

小吉祥突然從袖兜裡掏出一個小荷包來,然後把打開系扣,翻過來,將裡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卻是一把細碎的銀錁子。

小吉祥笑眯眯的看著賈環,道:「三爺,我聽說你最近手頭有點緊,缺銀子使啦?這是小吉祥攢的私房錢,可以借給你使噢!」

賈環看著小吉祥手心那一把細小的銀錁子,忽地心裡一熱,他一把接過銀子,放進自己的袖兜裡,然後又一把將小吉祥抱入懷中,感激道:「小吉祥,你放心,日後三爺一定圓你一個姨娘夢,讓你成為新時代的人生贏家。」

靠在賈環懷裡,小吉祥一雙溜圓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彎彎的,甜甜的。

心裡嘀咕念叨著:賺到了耶!

……

「你就是磚瓦匠?會燒磚嗎?」

賈環看著面前這位背部佝僂,面色枯黃的男子,問道。

這個男子形象不算雅緻,笑聲也很難聽,和老鴞一樣刺耳,他道:「三爺,小的叫胡老八,從七歲起進官窯裡做火工師傅的搭手,至今已經在磚窯裡做了二十年了,燒磚的時候,小的常常三四個月都不下窯,吃住都在窯上。小的對磚窯的熟悉甚至超過了對小的婆娘的熟悉……」

賈環滿意的豎起大拇指,道:「好,胡老八,我最欣賞這麼敬業的好漢了。不過,你這麼能幹,官窯怎麼捨得放你離開?」

胡老八嘿嘿一笑,搖頭道:「令尊大老爺就是管官窯的堂官,小的這樣的賤籍,還不是大老爺一句話的事……」

賈環笑道:「對你來說不算壞事。」

胡老八聞言笑的更得意了,道:「可不是,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哪裡會是壞事。要不是我胡老八的手藝最好,燒的磚也最漂亮,還輪不到我胡老八出頭哩!」

賈環聞言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將手裡的一張紙打開,這是一個圖紙。

當圖紙完全展開在胡老八的面前時,胡老八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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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難題(求收藏!!)

「三爺,這是……磚窯?」

胡老八皺著眉,一雙三角眼死死的盯著圖紙。

賤籍的確是不能讀書,但並不代表他們一定不識字。

至少,經常見的字和銀票上的字,他們多半會知道一二。

賈環笑的很燦爛,道:「沒錯,你看看,這和你認識的磚窯有什麼差別?」

胡老八聞言緩緩搖頭,道:「差別大了,這……完全不同。」

賈環道:「我給你大概說一下,能不能領悟全靠你自己了。看好了,這種窯,叫隧道窯。這整個,就是一條直線型隧道,兩側和頂部都是固定的,底部,卻是可以活動的。

這裡,對,開口的這裡,這裡就是進口處,也是預熱帶。

而這裡,是中間的部分,兩側是兩個高溫爐,所以這裡叫做高溫帶,也叫燃燒帶,預熱帶的熱氣,就從這裡流散過去。

這裡,記住了,這裡是窯尾,從這裡可以灌入冷風,所以,這裡叫做冷卻帶。

怎麼樣,心裡有沒有大概的譜?你是磚窯裡的老人了,意思大概都能明白吧?」

賈環看著面色凝重到了極點的胡老八,眼神裡儘是希冀之色。

他前世是土木系的工科狗不差,可土木工程又不是燒磚工程。

能勉強記一個隧道窯就不錯了,哪裡可能記得那麼詳細。

所以他只能期盼胡老八這個燒磚老手有足夠的悟性,領悟先進的隧道窯燒磚法。

其實,隧道窯並不是幾百年後才出現的新科技,賈環記得,大概在一七八幾年還是一七九幾年的時候,就出現了隧道窯,只是一開始沒有用來燒磚,而是用來製作瓷器。到了一八一零年左右,才用來燒磚。

總的來說,距離現在應該也沒有相差太多時間,所以賈環覺得胡老八這個自吹燒磚比睡婆娘還熟練的老手,應該能看得懂這張圖紙。

胡老八卻是沒有看到賈環的眼神,一雙眼如同釘在了圖紙上般,死死的盯著。

見他這樣,賈環心裡不怒反喜,一般來說,技術男的情商都不會太高,見到先進技術猶如看到絕世美女般,沒有這份對技術痴迷的技術人員,多半是沒什麼大前途的……

胡老八看了很長時間,然後,他緩緩的搖了搖頭,語氣非常凝重道:「三爺,我不明白。」

「我艹!」

賈環氣的差點破口大罵出來,不明白你他娘弄的這麼神神叨叨幹嗎?

胡老八也是見慣人臉色的,他見賈環的臉色陡然沉了下去,連忙收了那套凝重神色,賠笑道:「三爺,我們這個胡同的匠人,都是跟著白師父學的手藝,他老人家是真正的大匠,他要在這裡,小的擔保一定能看懂這個圖。」

賈環聞言臉色和緩下來,問道:「那白師傅人呢?」

胡老八道:「死了。」

賈環二話沒說,從地上抄起一根破木棍就朝胡老八身上砸去:「你狗膽包天了,敢這樣消遣小爺?去,現在就去找你白師傅去,找不回來小爺扒了你的皮!個驢日的……」

胡老八躲都不敢躲,還好賈環沒幾點力氣,抽的不疼。

等賈環抽的氣消了後,胡老八才繼續賠笑道:「三爺,你看小的這張破嘴,就是笨,不會說話。小的想說的是,雖然白師傅死了,可我們還有大師兄,大師兄比我厲害多了,他在這裡的話,也能看明白圖紙。」

賈環陰測測的道:「胡老八,你想清楚了,你要是敢說你大師兄也死了,你以後就不要叫胡老八了,直接叫胡扒皮算了。」

胡老八賠笑道:「哪能呢?我大師兄就是李萬機啊,他還沒死呢。」

賈環聞言一愣,道:「李萬機是你們大師兄?」

胡老八笑道:「是啊,要不是我們大師兄,他也不會是我們的頭兒了。三爺,不是小的跟你吹,我們大師兄才是真正的匠門高手,精通各種匠術。師父在世的時候說,小的們是用苦力氣做匠活,可大師兄是用腦子做。」

賈環道:「行了,廢話少說,去把李萬機叫來。」

……

「怎麼樣,李萬機?看的懂嗎?」

賈環再次希冀的問道。

李萬機人很瘦,也很高,臉顯得有些長,其他的倒也罷了,但一雙眼睛卻平和的讓人注目。

雖然賈環不大願意承認,但李萬機一雙平和的眼睛裡,確實充斥著淡淡憂鬱神色的目光,很騷包……

這種男人一定要防著,不能讓無腦的女人看見,不然殺傷力太大,搞不好就要勾搭成奸,紅杏出牆。

比如說,趙姨娘……

「三爺,三爺?」

呼喚聲讓賈環回神,看到李萬機有些訝然的眼神。

賈環心裡打定主意,不能讓李萬機靠近內宅二十米以內……

「怎麼樣,看的懂嗎?」

賈環正色問道。

李萬機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嘆息了聲,道:「勉強倒是看出了些名堂,但是想具體實施,憑小人的手段,怕是力有不逮。」

賈環皺眉道:「這需要很高的水平嗎?」

不應該啊,又不是三百年後才有的技術,頂多再過個幾十年就會出現的。

李萬機道:「會者不難,難者不會,有幾個關鍵點還是搞不清楚……三爺,冒昧的問一下,這張圖紙是何人所繪?既然能繪製出此圖,想必此人一定能建出這樣的磚窯。」

賈環聞言乾笑了兩聲,儘管前世他們所在的那所破大學已經很注重動手能力的培養了,可讓他去建一座隧道窯,還是太高看他了。

賈環正色道:「這張圖紙來自一絕世高人,我能求來圖紙已經是得天之幸了,其他的只能靠我們自己,不要再妄想讓高人出手了。人家是高人,這些個臭魚爛蝦的還不值得高人親自動手。」

李萬機聞言也不著惱,點點頭,道:「是小人考慮不周……」

賈環撓撓頭,道:「李萬機,以後莊子裡沒外人的時候,你就不用自稱小人了,實在是太難聽了。聽多了,說不定我真會把你看成小人的。」

李萬機聞言一怔,輕聲道:「三爺,小人能夠不自稱奴才,自稱小人,已經非常感激了。要是再自稱……就著實太僭越身份了。」

李萬機此言一出,賈環對他的看法又深了幾分。

底層人民中,果然有大才者……

賈環這個「偽上層人物」如是騷包的想著。

他呵呵笑道:「都說了嘛,沒有外人,咱們莊子裡自己人說話時,你們就自稱『我』就行。什麼小的、小人、奴才之類的,聽的讓人太難受。最重要的是,我認為李萬機你是一個人才,不應該受此折辱。」

饒是李萬機心志堅韌,可陡然聽聞此言,一雙平和的眼睛也生起了波瀾,雙目通紅間,人便拜了下去:「小人……我常聞,士為知己者死,又聞,君以國士相待,吾必以國士報之。小人出身卑賤,世有罪孽,不敢稱士子,更不敢妄談國士,但,小人亦是有血性的漢子。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今日得三爺如海深恩,小人豈敢不以死命為效?但有差遣,必定萬死不辭!」

賈環沒有再插科打諢,他親自彎腰將李萬機扶起,笑道:「李萬機,太過了,我所為者,不過舉手之勞而已。我讓你自稱『我』,也只是聽不慣奴才、小人什麼的。你何必……」

李萬機起身後,大手擦過臉面,拭去淚水後,嘿了聲笑道:「對於三爺來說,這的確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對於我們這些罪民……三爺,這胡老八,尋常最頑劣不過,要不是有小人……要不是有先師和我壓著,不知道要闖出多少貨來。可你問問他,他敢不敢,他會不會在三爺面前撒野?」

一旁跟著李萬機跪下,又自己爬起來的胡老八聞言連連搖頭,高聲道:「三爺,老大,我老八是性子頑劣,可老八又不是畜生,三爺將我等從那牢坑裡解救出來,讓我等,還有我等子孫不再受那生不如死的苦,若是老八還敢在三爺面前放肆,豈不是連畜生都不如?誰敢在三爺面前放肆,老八我豁出去命不要,也要和他辯白個清楚!」

「不要激動。」

賈環心里美滋滋的,不過面上卻極力淡然的道:「好了好了,這些話都記在心裡就好。我雖然年幼,但耳根子也不軟。記住,我們自己人,少說,多做。」

李萬機和胡老八兩個大漢,被賈環一個孩子這般教訓,心裡也是赧然,不過聽到「我們自己人」時,心裡又是一熱……

被人憎狗嫌了幾代人,如今卻被一貴人當成自己人,這種感覺,又豈是旁人能體會?

賈環沒有再理會太多,作為工科狗,本來就是如此,能動手的,就儘量不動嘴吵吵!

他拿著圖紙,發愁道:「連李萬機都沒法子,看來只能先弄個老式土窯幹著,再慢慢嘗試這個了。可惜,老辦法太慢了些……」

李萬機和胡老八聞言,兩人互相對視了眼,面色都有些……猶疑?

賈環餘光瞥見,不悅道:「有話就說,怎麼著,剛那些話都是廢話不成?」

兩人聞言立刻色變,李萬機躬身道:「三爺莫惱,不是我們要瞞著三爺什麼,實在是……實在是怕三爺不信。」

賈環皺眉道:「你還沒說什麼呢,怎麼知道我不信?」

李萬機聞言,一咬牙,道:「三爺,其實還有一個人,才是真正得了我恩師大匠傳承的人,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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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有道理

「胡老八不是說你就是你們這波人的老大了嗎?說你是最厲害的。」

賈環將信將疑的問道。

李萬機苦笑了聲,道:「如果只算男子,這麼說也沒錯。」

賈環聞言,忽地如同餓極的鬃狗嗅到了肉味一般,眼睛亮的都快放光了,道:「莫非,是你師娘?」

李萬機和胡老八見狀,神色甚至有些驚恐。

就算是師娘,三爺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李萬機今年都三十多了,他師娘再年輕也四十多近五十的人了,還是在北城那種困頓的地方。

這種級別的女人,三爺都惦記?

李萬機忽然有些後悔,愈發不知該不該將那人說出。

賈環看到兩人的臉色,心裡自然能大致明白兩人的想法,他無語道:「你們別誤會,我又不是變態。我以前聽說過一個笑話,說江湖上的武林人士之間罵架,通常都不會問候對方的母親或者祖母。而是問別人,你的武功是你師娘教的?咳咳,當然,我問你們這句話可是一點侮辱性的意思都沒有,你們可不要多想!」

聽到賈環的解釋,李萬機和胡老八二人才暗自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李萬機哭笑不得道:「我師娘幾年前就病逝了,所以……」

賈環這下又疑惑了:「不是你們師娘,又不是男的,還比李萬機你的手藝好,那是誰?你師祖母?」

李萬機聞言,嘴角抽了抽,道:「不是,三爺,是我們小師妹。」

賈環聞言一怔,隨即失笑道:「是我想岔了,實在沒想到居然會是你師妹。對了,你師妹隨你們來了嗎?還是在她婆家?她應該比你們小不了幾歲吧,居然這麼能幹?」

李萬機嘴角又抽了抽,苦笑道:「三爺,小師妹今年才……才十四歲。」

賈環聞言,頓時不笑了,眼神嚴肅的看著李萬機,道:「李萬機,你可知道我雖然年幼,可家父卻是工部員外郎,我對工家之事也是略知一二的。你不要說大話,一個十四歲的丫頭,她能知道多少手藝?」

李萬機也是為難,苦笑道:「三爺,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可小師妹卻是工家一脈不世出的天才。師父指點我們技藝的時候,師妹只是旁聽,收穫就遠比我們要強的多。所以……只是,三爺,恩師臨終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師妹了。所以……這個……」

賈環哪裡還不明白他們的意思,頓時氣的笑了出來,笑罵道:「三爺今年才七歲,就算想搶個美人做壓寨夫人,可又能做的了什麼?你們要提防我,過幾年還差不多。」

李萬機搖頭賠笑道:「貴人有天授之德,自然也有天授之才。原我也不信這種說法,可見識到三爺後,我就不得不信了,三爺非常人。」

賈環擺手,道:「別,三爺我最不喜歡別人奉承我,咱們有話說話。既然你們那小師妹那麼厲害,去個人把她找來,好趕緊看看能不能搞定這張圖紙。」

李萬機笑道:「三爺,師妹如今進了莊子,裡面大多是女眷,我進去卻不大合適。」

賈環皺眉道:「你們來的時候不都在一起嗎?哦……也對,算了,你還是別去了。」

賈環想到了要將這個人遠遠隔離於趙姨娘視線之外的打算,其實他真是多慮了。

趙姨娘雖然沒什麼文化,可眼界卻高著呢。

跟過公門高官賈政這麼多年,兩人又情深意重的,哪裡會將一個賤籍放在眼裡……

「你不便去,胡老八自然也不便去,得,三爺我親自跑一趟吧,你們師妹叫什麼名字?」

賈環問道。

李萬機連忙回道:「小師妹叫白荷。」

賈環「嗯」了聲,將圖紙交給李萬機,道:「你們先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今天一定要弄出個章程來,時間不等人。」

說罷,就朝莊子裡小跑而去。

「老大,三爺年紀小,不過卻是個幹才,人也不錯,我們有福了。」

胡老八看著賈環的背影,對身旁李萬機道。

李萬機點點頭,緩緩的道:「苦了幾輩子,熬了幾輩子,如今總算是看的見光了。只可惜,師父沒有熬到今天……」

胡老八猶豫了下,輕聲道:「老大,師妹的相貌那個樣子,三爺見了會不會……」

李萬機聞言,臉色也有些舉棋不定,道:「應該……不會吧,三爺看著還是個孩子……」

胡老八道:「老大,我們見過那麼多孩子,有哪個能說出三爺說的那些話?貴人,懂事的早。」

李萬機面色一變再變,沉默了長久後,才長長的吐出了口氣,道:「如果真那樣,也不是件壞事,看三爺的言行,並不是壞人。師妹……唉,但願……」

……

賈環並不知道李萬機和胡老八兩人正滿腹憂愁,哪怕知道恐怕也無暇顧及。

因為當他走到莊子門口後,就在那棵老槐樹下看到了宿仇。

隔了一宿的宿仇,郭狗子。

江湖人稱,狗剩子。

狗剩子的名頭在江湖上雖然不怎麼響亮,可此刻小臉兒卻板的極為嚴苛,一雙有些腫泡的小眼睛散放著森冷的寒光,直盯盯的看著賈環。

我艹,這個殺手有點冷啊。

賈環心裡一個激靈,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他擠出了一張笑臉,親切的打招呼道:「狗剩兄,最近好著呢?」

狗剩子很有殺手的風範和原則,面對賈環的笑臉絲毫不為之所動,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賈環。

賈環看了看眼前的小二球,又看了看附近,沒發現有什麼能救駕的人存在,思量跑路的話,未必能跑的過眼前這黑廝……

完了,難道真是天欲亡我賈環耶?

眼看著狗剩子越走越近,賈環已經做好了抱住頭,保護好重要部位的準備了。

誰料,一直板著臉裝殺手的狗剩子忽然咧開嘴沖賈環極為「嫵媚」的討好一笑。

「嘔!」

賈環沒忍住,往一旁乾嘔了下,然後就見狗剩子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沒嘔出來,強壓下心口的噁心後,賈環長呼了口氣,不挨打總歸是好事。

賈環三爺的氣度又回來了,背著小手,看著狗剩子沉聲道:「狗剩子,你該當何罪?」

狗剩子聞言,更迷茫了,喏喏道:「俺……俺就是聽說要殺豬了,想討個豬鞭吃,俺沒想幹啥。」

賈環聞言,面色頓時一變,再看狗剩子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敬佩,道:「都說補腎要從娃娃抓起,沒想到狗剩兄竟然已經做到這麼超前了,了不得,了不得啊。」

狗剩子完全聽不懂賈環在說什麼,不過看到賈環在笑,他就高興了,得寸進尺道:「俺……俺還想要豬尿泡……」

說罷,可能也為自己的獅子大開口感到不好意思,低聲解釋道:「俺老尿炕,尿一次俺娘就揍俺一次。俺聽人說,吃了豬尿泡,以後就不尿炕,都尿豬尿泡裡了。所以才……」

賈環自忖做人從來以義字當頭,急公好義,助人為樂。既然狗剩兄需要在肚子裡添加一個豬尿泡,他又豈能不成他人之美?於是便小手一揮,慷慨道:「沒有問題,狗剩兄,殺豬後你就給人說,就說我說的,豬鞭和豬尿泡都歸你了。」

狗剩子感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跪下就給賈三爺磕頭,磕了仨後被心地善良的賈三爺給攔住了,告訴他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隨便給人磕頭云云……

這下,狗剩子就更感動,帶著眼淚和賈三爺的指示找殺豬的去了,他打定主意,只要這次真能要到豬鞭和豬尿泡,以後賈三爺就是他的人生導師和精神領袖了!

……

「白荷?白荷是哪個?站出來!」

本來賈環思索,看李萬機和胡老八的樣子,防備他是個色鬼,扭扭捏捏的不肯說出這個小師妹,想來白荷一定是一個藏在底層人民中的金閨花柳,說不定正是賈環最喜歡的那種清純動人的妹紙。

所以一開始賈環沒有大張旗鼓的詢問,而是準備自己猜猜看,看能否自主的發現尋出。

當然,如果能夠和一個打著繡傘身著青衣的清秀小娘來個意外的邂逅,在她驚慌失措間攙扶她一把,或者她意外的撿到一個裝滿了銀子的荷包,蹙起秀眉,迷茫四顧間發現了闊綽不凡又俊朗不凡的賈公子正昂首挺胸,龍行虎步的走在前方……

這種暢想都是極好的,可惜,賈環在充滿屎尿味飄蕩的莊子裡都轉了三圈了,他覺得他衣服上都已經熏染了一層雞屎味時,依舊沒有發現哪個極有姿色的小娘。

氣急敗壞下,賈環才大聲嚷嚷道。

一群婦人沉默的看著賈環,靜靜的,只是看著,沒人說話。

賈環納悶了,難道沒這個人?不能啊!李萬機敢騙他?

不死心,賈環再次大聲道:「現在廣播找人,現在廣播找人,李萬機和胡老八的小師妹,李萬機和胡老八的小師妹,白荷同學,白荷同學,有事相找,請出來!」

婦人們還是一陣沉默……

賈環見狀真生氣了,罵道:「兩個驢日的玩意兒,敢騙老子!小爺我還真是開了眼了!」

人群中終於不再沉寂了,賈環看到一處人群中,幾個人好像有些拉扯,不過,終究沒有阻擋的住一個瘦瘦弱弱的身影擠了出來。

只一眼,賈環便明白了,李萬機和胡老八為何有此擔心。

他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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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白荷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賈環痴痴的看著面前站著的這位,有些恐慌、有些憂傷、有些驚怕卻又有些倔強的女孩子,她淡淡的眉毛下,一雙極為標緻的眼兒媚,小巧精緻的鼻樑下,是一張丹若塗脂的薄口,垂下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讓人忍不住憐愛……

儘管她穿著粗布麻衣,儘管她不戴鳳釵鐶珮,儘管她不是那種大氣若牡丹的國色天香。

但正如賈環的囈語,她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白荷,不愧她的名字,就像一朵清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呼!」

閉上眼睛,賈環長呼了一口氣,他的心裡在瘋狂著吶喊著:女神!女神!真正的女神!!

不過再次睜開眼時,眼睛裡似已冷靜下來了,賈環抬起頭,看著白荷的臉,道:「你就是李萬機和胡老八的小師妹,白荷?」

白荷垂著眼簾,輕輕點了點頭。

賈環道:「他們說,你的匠人手藝比他們還強,我有一張圖紙,李萬機和胡老八都搞不定,所以他們舉薦了你,你跟我去看看吧。」

賈環說話的聲音很大,週遭的婦女同胞們都聽的到。

果然,聽到這句話後,好些人臉上都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放心表情,但也有人好像有些失望……

不過,白荷的眼睛卻是一亮,也終於肯開口說話了,聲音脆脆的,甜甜的,像清泉一樣,有點像林黛玉,但她聲音裡沒有林黛玉聲音裡的那股凜冽的涼,是另一種感覺,溫和,糯軟。

白荷道:「公子,是什麼圖紙,大師兄都看不懂?」

賈環小胸膛挺的高高的,看著和雞胸差不多,他正色沉聲道:「本來我是不想跟外人說,但小姐你不同,我哄誰也不能騙你,實不相瞞,那圖紙是小生我畫的。」

這就太好笑了,所以白荷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掩口輕笑道:「小公子,我們還是先看看那圖吧……」

賈環聞言,頓如一盆冰水傾頭,他長嘆息一聲,搖頭道:「小姐,我以為我們會成為人生的知己,歲月的伴侶,沒想到,終究是知己難求,你不懂我啊。罷了,看來我注定是要難逃避一個寂寞如雪的人生了,咱們走吧。」

白荷笑的更歡樂了,戲裡演的都沒這麼有趣呢!剛才她還在擔心賈環這樣的貴門公子,會是脾性暴虐的人,不定怎麼折磨他們哩。

這種事在北城幾乎每個人都耳熟能詳,只是沒想到,這位貴公子卻這般有趣。

不是白荷不解風.情,她已經十四了,在這個時代就算出嫁也沒什麼稀奇的。

只是,任誰面對賈環這樣的,身高不足腿長的屁孩,都不會產生太多成年人世界的聯想,只會當成樂子……

……

見賈環有些興致不高的和白荷一起走來,李萬機和胡老八不禁面面相覷。

不過看到賈環和白荷的身高差後,隨即似乎又都恍然解惑了。

賈環瞥見了兩人的神情,心中鄙夷,沒見識的大腦殼子,知道什麼叫做年紀不是問題,身高不是問題嗎?

只要有真愛,一切都將不是問題。

看見賈環款款深情的看著自己,白荷掩口笑的更歡了,雖然沒有出聲,可一雙肩膀抖的和風中百合似的……

咦?

白荷,百合?

賈環似乎突然明白過來,白荷為何會拒絕他這樣的優質男了……

原來是個拉拉呀!

白荷被賈環突然變得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的有些發麻,終於不笑了。

「小師妹,你來了就太好了。快來看看這張圖紙,三爺說這是從絕世高人手裡討來的……」

李萬機的話,讓白荷的嘴角又浮起一抹笑意,不過隨即就不笑了,秀眉蹙起。

「這是……火窯改良法?」

白荷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小吉祥那樣的大圓眼睛,也不是趙姨娘那樣的杏核眼,而是像一條修長的柳葉,並在尾部有些向上翹。

比狐狸眼大一些,比杏眼小一些,長一些,卻又沒有丹鳳眼的凌厲。

賈環眼都不帶眨一下的細細觀看著,直到白荷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咳咳!三爺?」

李萬機打斷了賈環肆無忌憚的瞅,要是放到賈環上一輩子,遇到潑辣點的,人家妹紙就算不給你一耳光,也會破口大罵:

「瞅瞅瞅,瞅你媽比啊?回家瞅你媽去!」

想起前世受的傷,賈環都有種要流淚的感覺,唉,往事不堪回首……

「怎麼了?」

回過神的賈環,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三人,莫名其妙的……

饒是李萬機老成持重,此刻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沒什麼,小師妹……白荷在和三爺說話呢。」

賈環聞言看向白荷,笑容燦爛,道:「小姐,你要向我告白嗎?」

一旁的胡老八可能被口水嗆住了,拚命的咳嗽……

李萬機也很尷尬,心道這貴門子弟果然都是一個性子……他看了眼白荷紅彤的臉,在一旁勸道:「三爺,小師妹當不起三爺的稱呼,讓人聽到了,也是一件麻煩事。」

賈環這個人不喜歡客套,也不喜歡轉彎抹角,當年身為底層人民時,這個性格讓他吃盡了苦頭。

可現在……

「李萬機,你小師妹許人家了嗎?」

我艹!

李萬機和胡老八臉色有些難看了,這……這算嘛事兒?

至於白荷的臉已經紅成了蘋果,讓賈環忍不住想咬一口,可她的眼睛裡卻已經有了屈辱的淚花了……

賈環嘆息了聲,誠懇的道:「李萬機,你不要怪我荒誕胡鬧,我就是說話直。可是你得明白,以你小師妹的這個顏色,擱在富貴人家裡,就是選進宮裡當個娘娘都不是問題。但是放在你們這樣的門戶裡,卻是招災惹禍的。其實這和她許沒許人沒多大關係,重要的是,她許的人能不能保住她。」

李萬機臉色難看道:「三爺,難道你都保不住嗎?」

賈環笑著搖頭道:「如果她現在還沒許人家,我可以做主,收了她當妾侍。日後我若有了前程,可許她一個如夫人。若是她不願跟我,別人的覬覦我倒是可以攔得住,也沒誰敢和我榮國府搶人。可我在宗族裡也算不上什麼地位重要的主,若是我那大伯父或者族長大哥開口,恐怕……

說實話,他們這些人並不像我這樣潔身自好,並且還有理想、肯上進、生活積極,我那大伯父如今是一等將軍爵,族長大哥是三品將軍的爵,最不濟的鏈二哥身上也有個同知的缺,還很受府上老太太的喜愛。他們身上有爵位,卻都不愛做官,只喜歡討小老婆。麾下有一幫子狗腿子,四處尋摸漂亮花姑娘。

唉,我這莊子上也很難說有沒有他們的眼線……若真到了那日,卻該怎麼辦?」

……

「三爺,你回來啦?咦……這位姐姐是……」

小吉祥今天開心了一天,然後一直在主院門口的石墩上坐著,跟望夫石一樣等著賈環回來。

陡一見賈環進門兒,她頓時樂的跳了起來,不過剛沖賈環跑了沒兩步,就見賈環身後跟著出現了一位……不像好人的女子!!

雖然嘴巴裡喊著「姐姐」,可皺起的毛毛蟲眉和大眼睛裡射出的電花,已經將她的敵意表現的淋漓盡致。

賈環見狀,哈哈大笑,伸手掐了掐小吉祥鼓成小包子的臉,道:「這是三爺給你找的姐姐,,以後也是咱們家的人了!」

「噼啪!」

一道晴天霹靂就這樣霹到了小吉祥的腦門上,直把她劈的搖搖晃晃。

賈環嚇壞了,一把拉住小吉祥,急道:「小吉祥,你怎麼了?」

小吉祥一臉的哀怨和悲憤,看著賈環的大眼睛裡,滿滿的寫著三個字:

負人郎!

這個表情,如果是出現在一個二十多歲的青春女子,甚至是一個十五六的少女臉上,可能都會讓人心生無限憐惜。

可它出現在一個六七歲的圓臉小丫頭的臉上,就實在讓人想笑了。

看到兩個和成年人腿一樣高的小人兒在那裡摟摟抱抱,臉上的神采還這般的幽怨,著實讓白荷忍不住,抖動著肩膀噴笑出來。

她不笑還好,這一笑,更讓小吉祥怒火萬丈。

娘希匹!

欺負到老娘頭上了!!

不過,沒等她發飆,她整個人就頓住動不了了,因為賈環忽然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這……這……

不是說好了,晚上熄了燈再親嗎?

怎麼能在這裡親?

小吉祥呼吸急促,圓臉通紅,眼睛都是水靈靈的,看也不敢看賈環一眼,但在白荷面前卻不肯低頭,小臉兒揚的高高的,和剛下完蛋的花母雞一樣,「咯咯咯」的轉了個身,然後「咻」的跑個沒影……

「噗嗤!」

看到她這個孩子樣兒,白荷又笑出了聲。

在她看來,這實在是……童趣!

賈環笑眯眯的看著白荷,道:「小荷,要不要三爺給你也來一個?」

白荷聞言俏臉一紅,連連搖頭,道:「三爺,我們還是去你書房看圖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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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賈三爺的女人

「三爺,你……」

白荷有些無奈的看著桌子對面,直愣愣的盯著她瞧個不夠的賈環。之所以還不羞澀,是因為賈環實在太小了……

賈環嘿嘿笑道:「誰讓你不肯做我小妾的?」

白荷俏臉一紅,低聲道:「三爺,良賤不可通婚,這是太祖高皇帝的旨意……」

賈環嘆息了聲,正色道:「小荷,你放心,我現在正在習武,日後一定會有一個前程,到時候,我幫你脫了賤籍,再嫁給我吧。」

白荷聞言,只是抿嘴一笑,不置可否,輕聲道:「三爺,能在三爺的莊子裡生活,小荷已經很滿意了呢。再說了,現在小荷已經是你丫鬟了……」

賈環搖頭道:「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名分,小荷,這是三爺作為一個男人的承諾。」

白荷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美了,雖然心裡未必當真,不過她還是輕輕的點點頭,眼神明亮,心裡暗道,就算只是聽聽這些話,也很動聽呢……

她卻不知,賈環看著她臉上甜美的笑容,此刻正覺得下面的小蚯蚓有種朝小泥鰍變身的趨勢,連忙控制住心念,默念三個代表,八榮八恥……

終於,小泥鰍又恢復成了小蚯蚓後,賈環嘆息了口氣,心裡暗罵焦大無恥,居然早早警告他在沒有練功入門前不能破了童子身,真是混蛋,難道在他眼裡,賈三爺是這樣荒誕無恥的人嗎?真是的……

「小荷,咱們現在來談正事。」

將圖紙鋪展在桌子上,賈環的面色嚴肅下來,而白荷在圖紙打開的那一刻,也進入了角色。

看著在圖紙上連比帶劃,娓娓不停的講解著的白荷,賈環不得不承認,這個世上,真的有天才這種生物。

圖紙在白荷手上出現不過一個小時,可她卻已經理解的極為透徹,甚至比賈環還透徹。

白荷此刻講解的,和前世賈環在課堂上學到的幾乎一模一樣,甚至更詳實。

詳實到賈環很多都聽不大懂……

「小荷,這個活如果交給你,你能指揮的來嗎?」

賈環忽然開口道。

白荷聞言一怔,隨即大喜過望,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賈環,道:「三爺,你說……你說把這個活交給我來指揮?」

賈環點點頭,道:「沒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你就是我的代表!」

白荷俏臉都激動的漲紅了,甚至語無倫次道:「可……三爺……我,可我是陰人,三爺,我……」

賈環上前,輕輕的牽起她的手,握在手中,道:「小荷,你是三爺的女人,在這個莊子裡,誰敢說你的不是?」

白荷修長的眼眸眨了眨,看向賈環的眼神愈發柔和,不過還是輕輕的搖搖臻首,道:「三爺,可是這終究不合祖師爺的規矩。」

賈環咂摸了下嘴巴,道:「那這樣,讓李萬機聽你的吩咐,你把命令傳給他,然後再由他去指揮,你看這成不成?」

白荷終於開心的笑著點頭了,甜甜的說了聲:「謝謝三爺。」

賈環聞言,豪氣頓生,小手一揮,道:「謝什麼?你是我的女人,我不疼你疼誰?」

「喲!環哥兒,你這毛都還沒長齊呢,才下莊子沒兩天,連女人都會找了,還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是哪位啊?讓我這當娘的來瞧瞧!」

一道充滿譏諷和奚落的聲音傳來,白荷的臉色都唬的發白了,一雙極漂亮的眼睛充滿了倉皇之色。

在北城裡,像這種被撞破姦情然後被當家主母打個半死賣進青樓的故事,簡直都要爛大街了。

還有浸豬籠的,扒光衣服讓人圍觀砸臭雞蛋的,要不就扒光了後吊在樹上……

總之,下場極為淒慘。

更可悲的是,到了那個時候,曾經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男人們,連屁都不會放一個。

不支聲的都算是好的了,更有甚者,會倒打一耙,說是被勾引的,然後和其他人一起欺負女人。

這種傳聞,在北城的各個胡同裡,都是氾濫的舊聞了。

白荷娘活著的時候,就曾經告誡過她,要自尊自重。

可是,真到了遇到貴人相逼的時候,比如今天就有個王八羔子威脅利誘,苦苦相逼,在這個時候,答不答應的下場又有什麼區別呢?

除了暗嘆命苦,再乞求下輩子不再生成卑賤者外,她還能做什麼?

果然,看到賈環頭也不回的笑著奔向了門口處,白荷的眼淚都下來了。

即使念及過此種情形,可真的發生了,她還是痛苦難當。

也是,這個三爺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孩子,她居然也信他的話……

「喲,娘,你來啦?快來瞧瞧,孩兒給你找了一個多標緻的兒媳婦!」

拉著趙姨娘的手,賈環將她拉進屋內,順便瞪了眼躲在門後探頭探腦偷看的小吉祥……

「嗯?哎呦,還真是讓你逮住了,臭小子,運道不錯嘛!」

趙姨娘進屋後,一張臉上半是冷笑半是譏諷的,伸出一隻手指,勾起了白荷的下巴,冷笑道。

賈環用力搬起一張椅子,擱在趙姨娘屁股下面,然後扶著她坐下,順便讓她把那根手指收回。

趙姨娘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環,道:「這就是你跟老娘說的妙方秘法?」

賈環悄悄的拍了拍白荷的手,然後指了指桌子上的圖紙,對趙姨娘道:「不是這個,是這個?」

趙姨娘聞言一怔,然後低頭看向圓桌上的圖紙。

她會看個屁,連她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全,銀票上的字倒是認識,可現在也沒用啊。

頭昏腦漲的,索性不看了,她抬頭看向白荷,語氣依舊不善,道:「叫什麼名字,家是哪裡的?看你這模樣倒是不差,要是清白人家出身,給環兒當個妾也不是不可以……」

白荷說到底以前只是一個足不出戶的丫頭,充其量也是臉上抹上鍋底灰,弄的髒兮兮的再出門,聽人說說話,講講故事。

而趙姨娘卻是賈府家生子,通常來說,豪門大戶家的丫鬟,尤其是家生子,往往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見識的多。

哪怕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不是?

王八之氣,俗稱裝叉之氣,趙姨娘從王夫人身上觀摩了很多年了,從賈母身上觀摩了就更多年了,不過她吸收最多的,卻是她最忌諱的王熙鳳。

王熙鳳冷言冷語的訓起人來,就如同刀子刮一樣的,讓人的自尊心又痛又難受。

趙姨娘受而學習之,此刻用在了可憐的白荷身上。

好在,趙姨娘有一個不孝逆子,小妾取過門,老娘丟過牆,白荷眼淚巴巴的還沒開口,他就幫著解釋道:「娘,她叫白荷,不過一個丫頭罷了。爹娘都過世了,也沒啥親人了。她這姿色算什麼?能和娘你比?不是我自吹自己老娘,就我娘這容貌,就算宮裡的娘娘們也比不上啊?還是我爹運氣好!」

「呸!你這個混賬東西,蛆了心的……咳咳,罷了,看在你剛才那番話說的還算實誠的份上,老娘在你女人面前給你留點面子……」

白荷算是看出來了,她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攤上了這麼一對不靠譜的娘兒倆。

「環兒,你自己說說,你爹要是知道,你進莊子第二天就找了個小妾,會有什麼想法?」

趙姨娘一邊啜飲著茶水,一邊不住的打量腦袋快垂到前胸的白荷。

心裡暗道,這種感覺真是太酸爽了。老娘也算是多年姨娘熬成婆,也能體會一次太太和老太太的滋味了。

賈環賠笑道:「娘,還不是小妾呢,現在就是一個貼身丫鬟,和襲人一樣。娘,我就想啊,我娘不比太太差,論模樣,論智慧,論武……總之,我娘比起太太來絲毫都不遜色,娘,你得承認這是客觀事實吧?」

趙姨娘聞言,面色肅然,她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這是娘的事實,和你有什麼關係?」

賈環嘿嘿道:「當然有關係了,關係大了!我娘不比寶二哥的娘差,我自然也不能比二哥差,娘你說對不對?所以,二哥身邊有一個襲人,那我就要也有一個,不能讓二哥把我比下去了不是?」

趙姨娘皺眉道:「那襲人是掛在老太太名下的,月例銀子都由老太太出……」

賈環得意道:「這算什麼,那是二哥沒本事!像我,自己找一個比襲人好看一百倍的丫鬟,還是不用給月例銀子的!娘,怎麼樣?」

趙姨娘大驚,看了看賈環,又看向白荷,道:「丫頭,你真不要月例銀子?」

白荷還能說個蛋啊,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當然了,白荷也是人,心裡也有火,不過也只能在心裡發洩一番……

王八蛋才不要月例銀子哩!

趙姨娘見白荷點頭,徹底震驚了,看向賈環激動的眼圈都紅了,道:「環兒,你這可真是長進了,有出息了!」

賈環不好意思的謙虛道:「娘你過獎了,這都是娘平時教導有方,咱們娘倆家學淵源吶!」

白荷愈發覺得,頭上的天是那麼的昏沉沉的,暗無天日……

尤其是,在她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個小圓臉兒丫鬟,此刻正躲在門後面,皺著毛毛蟲眉,瞪著眼睛,衝她做鬼臉示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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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另一張圖紙

「環兒,既然不要月例銀子,那你還等什麼?趕緊把名分給定下來啊!」

趙姨娘當著白荷的面,和賈環探討著這個很嚴肅的話題。

賈環的修為到底沒有趙姨娘深厚,總覺得以每月半吊子錢為代價來討論他的人生大事,有點不是滋味,無奈道:「娘,匈奴未滅,何以成家?兒子這樣給你說吧,我一日沒有功成名就,出人頭地,一日沒有讓你做上老封君,那我就絕不會成家。」

趙姨娘眼淚都下來了:「傻兒賊,你真是傻成鴨蛋了。娘說到底不過是個姨娘,就算你頭頂冒青煙兒,老天瞎了眼了,讓你賺得爵位當了大官,這誥命也封不到娘頭上啊,全都在正房太太頭上呢。娘想了想,你還是別當官了,好好賺銀子吧,不然都便宜別人了……」

賈環眼淚也下來了,拉著趙姨娘的手道:「娘,你真是我的親娘誒!」

一旁,白荷只覺得腸子都要笑斷了……

「好了,少扯你娘的臊了,你連『我的女人』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說的出口,我就不信,你不想讓這丫頭當你的小妾。你眼光不錯,這丫頭長的還不錯。」

一口牛飲完茶盅裡的茶水後,吐了口茶葉,趙姨娘大咧咧的道。

賈環也覺得瞞著老娘不是個事兒,然後小心翼翼道:「娘,小荷是爹送來的人。」

趙姨娘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不過隨即就想清楚,賈政給賈環送的是什麼人了,指著賈環不敢置信道:「你……你,你,你再說一遍!」

一旁的白荷終於不在肚子裡笑了,眼神黯淡了下來,木然……

賈環無語的看著趙姨娘,道:「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姨娘看樣子真的生氣了,大怒道:「老娘以為她是莊子上的丫頭,你收了也就收了。誰知道,竟然是個賤籍!!環兒,你瘋了?你可知道,咱們賈府,從第一代榮寧二公開始,就立下死規矩,絕不允許賤籍進門,玷污家族血脈!要是讓你爹他們知道這件事,別說這個莊子了,你不被趕出賈家,從族譜上除名都是好事。」

一旁的白荷,真是心若死灰,身體搖搖欲墜,看樣子就要昏過去了。

賈環見狀扶了她一下,然後皺眉道:「娘,不至於吧?東府珍大哥還有鏈二哥他們去青樓裡逛,那裡的姑娘不是大都出自賤籍嗎?」

趙姨娘面色難看道:「你真真是瘋了,那些東西能生孩子嗎?能進門嗎?能和妾室比嗎?」

一旁的白荷臉色也很難看……

賈環見犯了眾怒,連忙補救道:「娘,所以,所以我現在只讓她當我的丫鬟。你放心,我現在就算想幹什麼,那也是有心無力不是?等過幾年,情形就不一樣了。等我混上一官半職,就有資格幫小荷從賤籍裡解脫,到時候,她不就不是賤籍了?」

趙姨娘聞言一怔,然後冷笑道:「你個蛆心的孽障,老娘還道你真是為了給老娘掙一副誥命,原來竟是如此。人皆道過了河水拆了橋,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倒是沒忘娘,你扯著娘的名頭給你小媳婦當幌子,更可恨!」

賈環正色道:「娘,這你就錯了,我不是扯你的名頭當幌子,我追求的是雙贏!」

「呸!」

趙姨娘毫不留情的啐了口,然後站起來,又擺出一張冷笑嘲諷的臉看著白荷,道:「既然環兒想留你,還做好了打算,那我這個當娘的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倒是正經的主子……不過我提前警告你,在我兒還沒幫你脫了賤籍前,你最好守好你的本分。要是敢有一絲一毫的踰越,你倒是想想,有哪個能救的了你。」

說罷,又對賈環道:「你既然要收她當貼身丫鬟,晚上想來是要照顧你的。不過,她不能和你睡在一起。」

賈環為難了,道:「娘,可是只有一個鋪啊!」

白荷在一旁的臉色已經成血紅色了……

趙姨娘哼了聲,眼睛掃過門口處的小腦袋,大聲道:「讓小吉祥睡你倆中間!」

……

「唉,荷啊,委屈你了!」

趙姨娘過足了當家太太的癮,趾高氣揚的離開後,賈環拉起白荷的手,安慰道。

白荷掙了掙,沒掙脫,也不敢用力掙,就將手放在賈環的手裡了,垂著頭,輕聲道:「三爺,我很好呢。現在比起在北城,不知道要好多少……」

賈環又長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不能讓你挨著我的邊兒睡,太委屈你了。」

白荷:「……」

「嗯哼,咳咳!」

賈環向噪音發源地看去,一個小圓腦袋上,紮著兩個髮髻,小圓臉上,一對皺起的毛毛蟲眉下,一雙大眼睛裡飽含不滿和警惕的看著面前的一對狗男女……

賈環忽然樂了,笑眯眯道:「小吉祥,小寶貝,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小吉祥眼中的警惕神色更濃了,連連搖頭道:「不好。」

賈環才不在乎她眼睛裡是不是防備,走上前,挨著小吉祥坐下,順手摟住她的脖子,在她煞紅的小臉兒邊道:「晚上的時候,你睡三爺的左邊,小荷睡三爺的右邊,你說好不好?」

小吉祥只覺得一陣熱氣在耳際徘徊,腦袋裡暈暈乎乎的,也沒聽清楚是什麼,就點了點小腦袋。

賈環見狀大喜過望,摟住她的小圓臉兒就吧唧了口,然後小吉祥就和受驚了的小兔子一樣,撒腿跑掉了!

出了門,被涼風一激,小吉祥才回過神,想起賈環剛才說的什麼話,心都涼了……

等小吉祥出門後,白荷才嗔怪的看了賈環一眼,道:「三爺,你這麼小,盡會鬧著玩……」

賈環擺擺手,道:「我說都是真的,好了,現在說太多沒用,你也未必信……小荷,這張圖紙你都能搞定嗎?我的意思是說,能不能建造出這麼一個隧道窯,然後還能盡快燒出磚來?」

白荷看著圖紙,神色也專注了起來,她點點頭,道:「我們一起來的匠人裡有木匠,他可以做出磚模,造好後就可以起生坯。也有鐵匠,可以打造出火爐……我看可以,手藝上都能解決,分工下去,用不了太長時間就能建好。至於效果怎樣,目前還不好說,但想來一定會比現存的磚窯都要好。」

賈環聞言喜道:「真是太好了,小荷,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白荷有些不好意思了,靦腆一笑,道:「三爺,我們匠人就是靠這個吃飯的,當不得三爺的誇讚。」

賈環又上前拉住白荷的手,正色道:「當得,小荷,你當得。你知道嗎?曾經我最喜歡和暗戀的,就是那些身兼白富美和女學霸雙重神格的奇女子,只可惜,那些人都不怎麼鳥我……算了,往事不堪回首,都是過眼雲煙。重要的是,我要抓住現在,珍惜現在的美好。荷啊,我要感謝你圓了我的白日夢!」

白荷眨了眨眼睛,搖搖頭道:「三爺,我聽不懂。」

賈環樂了,道:「你要聽懂那就麻煩了,不說這些了,來,三爺我再給你瞧一樣好東西,這可是三爺的寶貝!」

賈環牽著白荷的手,將她領到炕邊,白荷的臉色有些變化……

萬一被推倒了怎麼辦……

好在,賈環暫時還沒這麼喪屍,可能也沒這個能耐。

他將炕頭的一個小包裹拿到炕邊,打開後,從一沓紙裡抽出了一張摺疊起的紙。

拆開後,賈環神情得意的遞給白荷,道:「看看!」

白荷接過紙後,居然又看到一座類似磚窯一樣的火窯圖,看了好一陣後,她突然紅著臉對賈環道:「三爺,我……我不識字。」

賈環聞言一怔,皺眉道:「你不是女學霸嗎?」

白荷弱弱的道:「三爺,女學霸是什麼?」

賈環一滯,沒有解釋,而是反問道:「你不識字,那你的技術怎麼學的?」

白荷輕聲道:「爹教師兄他們的時候,我在一旁聽的。」

賈環眨了眨眼睛,又抓了抓腦門,氣笑道:「這尼瑪,太傷自尊了吧?想當年我……算了,不提了。既然你聽都能聽明白,那我給你解說一下,估計你也就明白過來了,不難。」

白荷點點頭,目光柔和的看著賈環,眼神有點崇拜?

這種目光讓賈環的心情陡然變的巨好,小胸脯挺的和雞胸似得,指著圖紙上最上方兩個歪歪扭扭的毛筆字,道:「這兩個字,念做『水泥』!」

……

「三爺,你是說,通過『兩磨一燒』的工序,就可以把石灰石燒製成水泥,這種水泥會……會……」

白荷聽了半個時辰後,蹙起秀眉,看著圖紙,有些質疑的問道。

後面那段詞實在太拗口,白荷沒記住。

賈環拍著胸脯道:「沒錯,這種水泥,一定會在房地產和城市建造業中,引起革.命性的轟動!」

白荷指著圖紙上的火窯,道:「這個叫立窯?看起來有些奇怪……不過,建起來倒也不難,只是……」

賈環收起了白荷手中的圖紙,放在她手上,道:「不用可是,工序你都已經明白了吧?等磚窯燒出來磚後,就地建造一座立窯,然後小荷你指揮人手按照工序操作,進行試驗。石灰石就在莊子不遠處的那座灰石頭山上開採就成,其餘的原料你可以直接指示王貴去採購。小荷啊,三爺我究竟是能一舉翻身做大事,還是只能做一個收租子的落魄小地主,可就全靠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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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進城

「你已經傻笑三次了,口水都快把你前襟濕透了,還有,三批是什麼意思?」

焦大覷著眼看著賈環,冷冷的道。

賈環聞言,從昨夜的回味中醒過神來,驚駭道:「太爺,我……我都說出來了?」

焦大臉色難看道:「你別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

賈環連忙點頭,正色道:「太爺,您只管放心,我現在哪怕有那個胡鬧的心,也沒那個胡鬧的能力,您瞧瞧,我現在還只是個孩子呢……

至於三批,我想您可能是聽錯了。我說的不是三批,是三匹。唉,沒法提啊,最近工程干的太大了,銀子缺口有點大。我問了問帖木兒,把我那匹馬賣了的話能賣多少錢,他說我那匹馬還不錯,能賣個八十、一百兩的。我剛才就想,我要是有三匹這樣的好馬就好了,就能多賣些銀子。」

焦大皺起白眉,盯著賈環道:「你最近在搞什麼名堂?鬧哄哄的,又是起窯,又是伐木,整的莊子上不得安寧。說你胡鬧吧,又不像,可也不是做正事的樣子……」

賈環解釋道:「那起的是磚窯和……太爺,給你說實話吧。我之所以樂的從賈府裡被趕出來,沒爭什麼也沒鬧什麼,就落這麼個狗屁莊子,是因為一個天大的秘密。」

「什麼秘……算了,既然是秘密,你還是別告訴我了。」

焦大淡淡的道,知道的多死的快的道理,焦大還是明白的,也見的多。

只要不醉酒,焦大的嘴巴還是很嚴實的……

賈環笑道:「太爺,您現在和我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瞞誰也不會瞞你啊!是這樣的,我上次不是昏倒了,然後被我祖父救了嗎?其實還有一段事我沒說出來!」

「什麼?」

焦大聞言悚然而驚,睜大老眼看著賈環,急道:「還有誰?你看到寧國老太爺沒?」

賈環遺憾道:「抱歉,沒有看到寧國老祖,我遇到了匠神魯班。」

「放屁!」

焦大毫不猶豫的否決了。

賈環道:「真的,我現在讓匠人搗鼓的那幾個方子,就是匠神傳給我的秘方,不然我怎麼可能讓他們這般折騰。要是沒有這幾個方子做底,我也不會甘心就這麼被趕出府來,您說是不是?」

焦大將信將疑道:「真的?」

賈環正色道:「我這個人可能有很多缺點,但是有一個唯一的優點,就是不說謊。承蒙江湖朋友抬愛,贈給在下一個匪號,叫……」

「得得得,你少給老子瞎扯淡,說正事!」

焦大又不是林黛玉她們那群小女生,哪裡願意聽賈環這麼沒水準的扯淡。

賈環也不惱,笑道:「我問我父親要了些匠人來,拿出一個簡單的方子做了個試驗,結果果然和匠神說的那樣神奇。然後我就想幹一票,賺點銀錢。太爺,您不知道啊,這喘氣兒和跑步沒練多久,一掌打出也沒有十八條龍,可飯量卻一天比一天大,我娘現在天天罵我是飯桶,一個人吃的比其他一家吃的還多。再不想法子掙錢,我連飯都吃不起了!」

焦大沒有疑惑,哼了聲,道:「你不吃那麼多,哪裡能長身體?哪裡能長力氣?」

賈環質疑道:「可是我聽說,有些人練武,只要打坐修練內功真氣,就能成為絕世高手,也沒見他們一頓飯吃八碗飯啊!還有,不是說一些道人修練,都要辟榖的嗎?」

焦大冷笑了聲,道:「你聽說?聽誰說的?世人誰不知道窮文富武這四個字?你當這四個字是白說的嗎?東府敬大爺倒是在修道,你去問問他,吃不吃飯,辟不辟榖?」

賈環聞言,垂頭喪氣道:「我也知道聽說的那些都不靠譜,可是……唉,窮啊,三百兩銀子的私房錢,眼見就要見底兒了。又不能剋扣那些人的伙食,沒發工錢他們已經不容易了。」

焦大聞言沒有再出言嘲諷,他沉默了會兒,而後沉聲道:「你還差多少?我這裡還有點銀子,你先拿去用。」

賈環聞言大喜,道:「太爺,我就知道您有銀子,快說說,您攢了幾千兩?」

焦大嘴角抽了抽,沒好氣道:「屁的幾千兩,要是有幾千兩,老子還……就八十兩,多一錢都沒有。」

賈環聞言,頓時大失所望,擺擺手道:「瞧你說的,我就是再沒出息,也不能惦記你老的棺材本兒啊!罷了,再想法子吧。不過,太爺,您這法子還真不賴,也就半個多月,我這身體感覺強多了。雖然還沒有一身的肌肉,可走路總算不漂了,平時呼吸也已經儘量用你說的那個呼吸法進行。太爺,咱是不是該進行下一階段的訓練了?」

焦大搖搖頭,道:「底子必須打牢,急不得。內腑的鍛鍊,至少也要三個月,雖然你的進度超過一般人,但至少也要三個月。」

賈環聞言,想了想,也對,基礎是得打牢了,他笑道:「那行,今天就這麼著吧。瞧瞧,那邊王貴那老傢伙又來哭窮了,煩死個人,再不想法子,明天大傢伙就得停工了。」

說罷,拍了拍屁股,對焦大拱了拱手後,賈環朝莊子方向走去,王貴老頭兒一臉苦相的站在老槐樹下,可憐巴巴的瞅著賈環。

「行了,你不用說了,等會兒我去給你拿銀子去。」

賈環懶得再聽王貴哭窮,提前拿話堵住他的嘴,又道:「你去把趙國基、帖木兒、胡老八還有李萬機叫來,對了,讓趙國基把馬車套好,我要出去一趟。」

王貴聞言,眼睛頓時一亮,道:「三爺,你總算願意問府上求援了。真是太好了,對了,三爺,王成還沒進過府上哩,要不三爺您賞個臉,帶他去見見世面?」

賈環好奇道:「誰說我要回府了?」

王貴傻了,道:「三爺,那……那您是……」

賈環不耐煩,道:「廢話少說,快去,通知他們在莊子門口等著,記得讓他們騎上馬。」

王貴猶豫了下,可看賈環的臉色不好,沒敢多說,悄悄的去找人了。

賈環回到屋子洗了把臉,然後又換了身衣服後,從屋子一角的一個木櫃子裡,取出了來時賈政送他的一把刀,抱著刀,賈環就出門兒了。

路上趙姨娘和小吉祥等人雖然也看到他拿刀出門,可都以為他是在練功,只囑咐了聲不讓他傷著自己,也沒多心。

不過莊子門口的王貴等人見到賈環抱在懷裡的刀後,臉色紛紛一變。

賈環懶得解釋,瞥了眼傻不愣登的王成也在,臉上總算多了分笑意,不過還是沒說什麼,逕自上了馬車,然後吩咐了聲:「進城。」

……

「舅舅,這就是錢啟他們家?」

東城的一個巷子口內,一座新起的大門前,賈環看了看門匾上的錢府二字,冷笑了聲,對身旁的趙國基道。

趙國基此刻頭上熱汗不停,他悄悄的瞥了眼賈環懷裡抱著的刀,小聲道:「環哥兒,你……你這是準備幹啥?」

賈環不耐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問你,這裡是不是就是錢啟的家?」

趙國基脖子一縮,點點頭,道:「是倒是是,可……環哥兒,你……」

賈環懶得理他,對另一邊的李萬機道:「李萬機,去,開門。」

李萬機平靜的看了賈環一眼,沒有多問,上前敲了敲門。

一行人靜靜的站在那裡,然後就見黑色塗漆大門被打開,一個戴著青帽的小廝探出個頭,看到敲門的是身著粗布麻衣的李萬機時,頓時皺起眉,不耐道:「你誰啊?什麼事?」

李萬機回頭看了眼賈環,賈環道:「問他,錢啟在哪裡?」

「你誰啊?好大的膽子,敢直呼我們家老爺的名字!」

那小廝聽見有人直接念叨錢啟的名諱,頓時不樂意了,嚷嚷道。

賈環淡淡的笑了聲,看也不看那小廝一眼,道:「既然問不出來,那咱們就自己進去找吧。李萬機,帖木兒,開路。」

李萬機和帖木兒聞言對視了眼,然後兩人上前,在小廝的叫嚷中,一把推開大門。

小廝叫的太難聽,而且發現叫嚷沒用後,準備直接去找賈環的麻煩,看樣子是準備擒賊先擒王。

不過,他還沒靠近,就被王成一巴掌扇倒在地,嘴裡都流血了。

這小廝夠忠誠,即使這樣,他都沒有氣餒,還威脅:「你們知道這是誰的宅子?這是榮國公府親家的府邸……」

賈環只聽的好笑,卻沒有停步和一個小廝計較,逕自朝正房走去。

錢啟混的不錯,能在東城這樣富人聚集的地方蓋一座兩進的院子,腰包想來不薄。

前面鬧騰的這麼可勁兒,裡面的人自然不會毫無所聞。

一個身著管家服的老頭兒,外加一個身著富貴錦衣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醜娃娃,一起從正房裡走了出來,面色嚴厲。

不過那中年男子看見走來的人群後,面色一變,臉上厲色斂去,擠出笑臉,高聲道:「喲,環哥兒,你怎麼來了?舅舅我還想著去看你和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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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血和淚

賈環看了眼朝他親切大笑的中年男子,語氣平淡道:「你就是錢啟?」

中年男子聞言面色一僵,不知所措,他看向一旁臉色複雜的趙國基,道:「老三,這是……」

趙國基低著頭,不知說什麼,只是嘆氣。

賈環卻沒有停留,逕自朝正屋走去。

錢啟見狀面色再變,和一旁的老管家面面相覷,不敢多想,趕緊跟了進去。

進屋後,看見賈環坐在主座上,一雙眼睛冷冷的看著他。

錢啟乾笑了兩聲,道:「三爺,你這是……」

賈環冷冷的看著錢啟,道:「錢啟,你可知道我和我娘現在在城外莊子上?」

錢啟一怔,然後連連點頭,道:「昨天才聽說,聽說是三爺準備習武,才去的莊子上。好啊,習武好啊,有志氣。我剛才還和小槐說呢,讓他好好學學你這個表兄……」

賈環繼續道:「你說錯了,我不是因為要習武才去的莊子,是為了避禍。」

錢啟聞言面色頓時有些難看了,隱隱發白,他幹笑道:「三爺,瞧你這話說的……你是堂堂榮國府的三爺,怎麼可能有什麼禍啊?」

賈環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錢啟,道:「是啊,我堂堂榮國府的三爺,天生富貴,怎麼可能有大禍?可是,誰讓我攤上了一個重情重義的娘,為了給她那個貪得無厭喪盡天良的兄長掩禍,寧肯自己背黑鍋。錢啟,你說說看,我娘那個混賬兄長是誰?」

錢啟聞言面色大變,倒退兩步,看著賈環道:「三爺,這話不能亂說。什麼貪得無厭喪盡天良?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賈環哈了大笑了聲,然後一把抽出抱在懷裡的腰刀,低頭打量著這把差不多和他一樣高的大刀,道:「小爺我真是開了眼了,這世上果然有這般忘恩負義的東西。都說商賈賤婢,重利輕義,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既然撕破臉了,面對一個被逐出榮國府的落魄公子,錢啟也不在乎了,他陰陽怪氣道:「三爺,話不能這麼說,我大秦最重證據,說話一定要講證據,不然的話,我可是可以告人誹謗的。」

賈環聞言,更是大笑不止,笑罷,他看著錢啟道:「好你個狗奴才,果然是天生的白眼兒狼。證據,要是沒有證據,你當我會來這裡找你?先不說我娘和你的交易,都被小爺我一筆一筆記的清楚,就是你如今當股東的那個當鋪,你信不信,小爺我現在去查,都能翻出一堆贓物來。

小爺我記得,景田侯之孫裘良如今是五城兵馬司的主事,景田侯當年是我祖父麾下的大將,我乘坐我榮國府的黑雲馬車前去拜訪,錢啟,你猜猜看,我讓他幫我查封一個黑了心的鋪子,這個忙他會不會幫?」

錢啟聞言,腦門兒上的汗都下來了,一臉慘白,看著面前的小小人兒,如同見了鬼一樣。

曾經,拿著一點小恩小惠小玩意兒就能哄的團團轉的人,這才過了沒兩個月,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錢啟擦了把汗,弓腰賠笑道:「三爺,瞧您這話說的,您是真正的勳貴子弟,這個面子自然是有的。只是,只是小的和您畢竟是親戚,我和三爺您母親是正兒八經的同胞兄妹啊!趙國基,你!你說說,是不是,咱們和姨奶奶是不是正兒八經的同胞兄妹?」

趙國基聞言,為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賈環,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吭聲。

錢啟急了,道:「三爺,您這……您要是這麼做,我那妹子不定多傷心呢!」

賈環嘿了聲給氣笑了,道:「你還真是錢家的種……為了不讓你被拉出來打死抄家,我和我娘寧肯被趕到莊子上都不肯出賣你,你個王八羔子,臭蟲一樣卑賤的東西,過了半個月了,連面兒都不敢露一次。你可知道,我娘為了這事傷透了心,她是再也不會管你的事了。

錢啟,今天你要不給我一個交代,小爺也不殺你,我現在就去五城兵馬司調兵,查了你的鋪子,看看裡面到底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還真是見了鬼了,我堂堂榮國公的子孫,會被你這麼個雜碎欺負?」

錢啟站都站不穩了,噗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道:「三爺,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我聽說妹子和你被趕到莊子上後,也想去看你們啊,就是……就是……」

「喲,這是怎麼了?鬧鬧哄哄的,聽說環哥兒來了?怎麼著,去了莊子上缺銀子使,來找你舅舅來……當家的,你這是干什麼?」

一個打扮豔俗的女人,語氣誇張的和趙姨娘有的一拼,可以看出,她是在模仿趙姨娘的風格……

她帶著一個丫鬟從後院走了進來,一臉的譏諷笑容,只是話沒說完,就看到錢啟跪在賈環面前痛哭流涕,頓時驚了,連忙上前,想要將錢啟攙扶起來。

錢啟非但沒有被她攙扶起,還一把將女子拉著一起跪倒在賈環面前,哭道:「三爺啊,您若是告了官,抄了小人這家,那我們一家就要被生生逼死啊。您不看在我的面上,也要看在你舅母……也要看在劉氏的面上,還有你表弟的面上,饒了小人這一遭吧。」

劉氏此刻已經傻眼兒了,不是說賈府的三爺已經被趕到莊子上了嗎?

現在這是……

賈環面帶冷笑的看著在他面前表演的錢啟,道:「你這麼哭一通,就要小爺放你一馬,你當小爺是什麼?慈善家嗎?」

錢啟聞言,心裡一驚,不過也終於知道賈環的來意了,他一把擦去臉上的眼淚,抬起頭看向賈環,大義凜然道:「三爺,你和我妹子如今去了莊子上,想必生活緊迫,手頭不寬綽。你放心,我這個當哥哥和……肯定不會眼看著你們受苦,你說吧,要多少銀子,一百兩,夠不夠?不夠我再加!」

對錢啟來說,能用銀子解決的事,那就不叫事!

在他看來,賈環一個少爺羔子,不知柴米油鹽值幾錢,張口能要多少?

只要過了這一茬,他就立刻把鋪子裡的證據都毀掉,以後再想來一次,就萬萬不可能了。

「一百兩?」

賈環面色古怪的看著錢啟,然後陡然抬腿,一腳正中他的臉上,厲聲罵道:「你個混賬東西,真當你三爺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要飯的?一百兩?我娘給你的那些東西,哪一個不值個百八十兩?你就用一百兩來打發我?」

錢啟真的快哭了,被踹那一腳倒是小事,賈環小小年紀,就算鍛鍊了半個月,可又能有多大力量?關鍵是心裡窩囊。

他創業之初,的確是靠趙姨娘小偷小摸點東西賺了些銀子。

可趙姨娘這些年「撿」來的那些東西,加起來頂多也就值個四五百兩銀子。

就這,還是因為他打著那些衣裳,都是豪門大宅裡的女眷穿過的衣裳,賣給了一些有特殊性格的人,才得到的高價……

可是盤子定下後,憑藉的卻是他錢啟的商業才能賺下的家業。

只是,如今又哪裡說的清?

心裡哀嘆一聲,錢啟從地上爬起,繼續跪著,鼻血流著也不擦,看著怪嚇人的,他光棍道:「三爺,您說個數,我能湊就湊,湊不了,砸鍋賣鐵也湊,真要是湊不了,那也只能被三爺您投進大牢,只求您能給婦人和孩子一條活路。」

賈環見他鬆口,冷哼了聲,伸出了一個巴掌。

看著眼前的小小巴掌,錢啟只覺得肉痛,可如今人為刀俎,有什麼辦法,一咬牙,道:「成,五百兩就五百兩,我給!」

賈環冷笑了聲,道:「三爺我說的是五千兩!」

錢啟聞言,只覺得眼前一黑,不過還沒等他來得及昏迷,就見一旁的婦人「嗷」的一聲昏倒了。

錢啟見狀,慘笑一聲,環視周圍,除了賈環帶來的幾人面無表情外,他的傻兒子正躲在桌子下面,一臉害怕的巴巴的看著他,而老管家則跪在地上,一個勁的衝他使眼色,此刻他也不球知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錢啟嘆息了口氣,沉聲道:「三爺,到了這個地步,我實話跟您說,五千兩,我是萬萬拿不出的,就是賣了宅子和鋪子,都夠嗆。最多,最多我只能拿出三千兩,現銀只有一千五百兩,剩下的一千五百兩還要再去籌措籌措。您要是要,今天您先拿著銀子回去,最多三天,小的就把剩餘的銀子送去。您要是不要,那麼您現在就可以去調兵了……」

賈環聞言不語,一雙冷冰冰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錢啟。

錢啟倒也豁出去了,一雙充滿哀傷的眸子就那麼直愣愣的回視著賈環。

看了片刻後,賈環緩緩的點點頭,道:「好,我就最後信你一回,拿銀子。」

錢啟長呼了口氣,站了起身,將劉氏一把抱起,對賈環道:「三爺,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賈環點點頭,沒有再出聲,回身坐回了椅子上,心里長出了口氣。

原始資本的積累,果然充滿了血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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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發財和鎮住

進了後院,被錢啟抱著的劉氏就睜開了眼睛,她急聲道:「當家的,你真要給他銀子?你瘋了,那可是三千兩銀子啊!」

錢啟見她醒來後,一把把她丟到地上,恨聲道:「要不怎麼辦?讓他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來抄家?把我丟進大牢裡你好改嫁?」

劉氏聞言差點沒氣昏過去,罵:「你這放的是什麼……」

錢啟懶得理她,進內宅拿銀票去了。

劉氏緊緊跟著他,嘴裡嘰嘰呱呱的說個不停,看著錢啟拿出的銀票跟看命根子似的。

「老爺,留一張吧,留一張吧……」

「老爺,你那妹子和環哥兒都已經成破落戶了,他那是在嚇唬你呢……」

「當家的,我說話你聽見了沒有,不許再拿我的銀票,我和你拼了……」

「啪!」

錢啟用一個耳光讓她閉上了嘴,錢啟粗喘著氣,道:「你給老子聽好了,你真以為當鋪是個人都能開的?沒有榮國府的背景在後面撐著,不出三天,老子就要被人整倒,連渣滓都不會剩下。

環哥兒今天的表現你也看見了,怎麼樣你自己心裡有數。以前他要是像今天這般表現,我那傻妹子搗騰的那點銀子我當初一分都不會留,早就全給他們了。不,我當初根本不會讓她做這樣的事……

老子做這生意,靠的就是一個眼力,看東西的眼力,還有看人的眼力!

記住,今天的環哥兒不是以前的環哥兒了,他現在才是真正的三爺,值得老子投資。

不就是要銀子嗎?我給,我不僅給,後天去莊子的時候,我還把小槐帶上,交給他做個親隨,死活不管。

劉氏,這個家是我當家,記住了,這關係到我錢家以後能走到哪個地步……你以後見了我那妹子和環哥兒最好放尊重一點,再他娘敢瞎詐唬亂嚷嚷,老子我休了你!」

……

「三爺,這是一千五百兩銀子,您典典!」

錢啟將一沓銀票遞給賈環,恭聲道。

賈環沒有典銀票,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錢啟,笑道:「怎麼,心裡有什麼打算,說出來我聽聽。是準備讓府上你們錢家的人去找老爺太太告狀,還是準備直接去官府告我?說出來,爺現在就陪你走一趟,省的麻煩。」

錢啟聞言苦笑道:「三爺,您說我又不是傻子,哪有膽子敢幹這種事。找到府上告狀,三爺您估計不會怎麼樣,可我就算不死,恐怕也得人財兩空,去蹲大牢。去府衙,誰不知如今長安縣的縣令是府上的門生,我又不是失心瘋……」

賈環玩味道:「這裡是神京,你還可以去告御狀嗎?」

錢啟搖搖頭,正色道:「三爺,我不過區區一個商賈賤役,去告堂堂榮國公的子孫,我錢啟雖然不才,可也不是沒腦子的貨色。要說想法,既然三爺問到了,我也不瞞您,我確實有個想法。」

賈環呵呵笑道:「說說看,你有什麼高招,儘管使出來。」

錢啟搖搖頭,道:「不是針對三爺的,是這樣,說句高攀的話,真論起來,咱們其實都是至親。只是都怪我豬油蒙了心,為了點蠅頭小利,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要說恨,我心裡確實有恨,但我只恨自己以前有眼無珠,看錯了人!今天被三爺一番教訓,我醒悟了,我有個奢望,希望能重回賈府門下……」

賈環哈哈大笑道:「你想回賈府門下不該跟我說,我如今都已經離開賈府了。」

錢啟搖頭道:「我說的賈府,不是西城公侯街的賈府,是三爺您這一房的賈府。」

賈環聞言一怔,眯起眼睛看著錢啟,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錢啟道:「三爺,我一個商人,能幹的了什麼?只是……」

「對了,我記得,你好像只是一個當鋪的夥計。你是怎麼入股成為當鋪的股東的?」

賈環忽然開口問道。

這一次,錢啟的面色是真的大變了,他眼神駭然的看著賈環,猶如見了鬼神一般。

賈環呵呵笑道:「你掏了多少銀子我不清楚,但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我想想,你能入股一家當鋪,除了銀子外,想來,你還借用了我賈家的名頭,我沒說錯吧?當鋪這種高風險、低投入、高回報的行業,沒有紮實一點的背景誰敢隨便開?憑你自己,你配嗎?」

錢啟聞言,當真是一身的冷汗,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如果這個推測是一個大人做出,那麼錢啟大概只會笑一笑,並且稱讚對方一聲好眼力。

可這番推測卻是被一個孩童說出,儘管錢啟覺得他已經高估了賈環,卻依舊沒有想到,賈環的心智會成熟到這個地步。

「你不要怕,藉著榮國府這塊牌子吃飯的人多了去了,你畢竟是我娘的同胞大哥,說到底,也算是我的娘舅,借這塊牌子用用也沒什麼。不過,今天這三千兩銀子,算是我們之間的一個了結。

錢啟,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若是再想把主意打到我娘或者我身上,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是區區三千兩銀子就能解決的事了。到時候你可以看看,我會不會認你這個錢姓娘舅!」

賈環面上帶有淡淡的笑容,但目光冰冷的看著錢啟,說完這一番話後,便逕自帶著李萬機和帖木兒等人揚長而去,留下滿頭大汗的錢啟呆呆的站在那裡。

「老爺,怎麼樣了?」

錢啟之妻劉氏本來在後院裡偷偷的哭泣,卻被兒子錢槐拉來,說他爹傻了。

劉氏聞言大驚,來到正廳,看到呆呆的站在那裡的錢啟後,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問道。

錢啟忽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長吁了口氣,驚嘆道:「竟然……竟然到了這個程度,難道傳聞是真的,他……他真的得到了榮國公的庇佑?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可怕啊……」

劉氏見錢啟醒來後,心裡歡喜,再聽他所言語無倫次,又小心道:「當家的,你這是……魔怔了?」

錢啟聞言非但不怒,反而大喜,大笑道:「翠花,以後我們想不發達都不行啊!本來我以為,我錢啟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勉強混個富家翁,衣食無憂。至於槐兒,他遠不如我,能守住這份家業我就阿彌陀佛了。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契機竟然會在他身上!哈哈哈!」

劉氏聞言,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連眼圈兒都紅了,拉著錢槐的手,可憐巴巴的道:「槐兒啊,完了,你爹被人嚇傻了!」

錢槐點點頭,同意道:「娘,那群人好凶。表兄也變的好凶,他還拿著刀……」

錢啟聽了妻兒的話,暗自嘆息了聲,搖了搖頭後道:「你們倆好好收拾收拾,準備份好禮,後天,我們全家去城外賈家莊子,去見見我二妹。」

……

「我得兒意的笑,我得兒意的笑……」

「嗯啊,冷啊冷,嗯啊,疼啊疼,嗯啊,哼啊哼,我的心,哦~」

「請你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閃閃紅星裡面的記載,變成此時對白!!」

「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偷了我的給我交出來……」

賈政留給賈環的那輛黑雲座駕車廂裡,賈環一手拿著一把銀票,左親一口,右親一下,開心的哼唱著。

有銀子的感覺真爽!

最近幾天他都快被銀子給愁瘋了,夜裡不睡覺,偷偷的潛入趙姨娘的房間裡去偷,結果沒想到小鵲那小蹄子提前得到了趙姨娘的叮囑,防備意識非常高,賈環走了幾遭都沒得手,最後還失手被擒……

屈辱啊!

想想那些穿越前輩們,腦子隨便轉一轉,大票的銀子就到手了。

誰像他?偷老娘的銀子還被抓……

要是今天這個法子還不能得手,賈環已經開始琢磨著,是不是再回賈府一趟,看看當初丟還在人家院落裡的東西還在不在,要是在的話,就弄回來賣掉。

要是不在了的話,那就再去摸點兒回來……

好在,今天裝叉,鎮住人了。

賈環自我感覺很不錯,覺得自己王八之氣正漏側漏到處漏,自忖一定鎮住了李萬機和胡老八等人。

沒錯,確實鎮住了。

馬車外,李萬機等人騎著馬,聽著車廂內的鬼哭狼嚎和陣陣瘆人的大笑,面面相覷。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

「老趙,照你這麼說,這個錢啟,可算的上是三爺的親娘舅了……」

李萬機尋常平靜的眼神,此刻掀起各種波濤巨浪。

胡老八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之前還以為錢啟和賈環只是七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誰知……

這個時代,可是講究「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的時代,外甥的諸般大事,比如結婚娶妻,娘舅都是有發言權的。

當然,錢啟和趙國基按照禮法來算,算不得賈環的娘舅,賈環的娘舅是王夫人的兄弟。

可這世間除了禮法之外,尚有人情一說。

君不見在皇室裡,若中宮皇后無子,妃子之子登基後,那麼立馬就會出現兩個太后。

一個是生母皇太后,一個是聖母皇太后……

有的時候,血緣關係和禮法同樣重要。

一個能拿著刀把自己親娘舅給打劫了番,還一腳踹人臉上的人,能不把人給鎮住嗎?

李萬機等人心裡不約而同的升起了一個念頭:

三爺果真是能幹大事的人呀,連親舅舅都下的了狠手,何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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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深奧的問題

在寬敞的馬車裡待膩了,賈環打開側壁的車窗,掀起小窗簾兒,跟護衛在馬車一側的王成打了個招呼。

不過他有點奇怪,王成騎在馬上感覺像是坐不住一樣,七扭八扭的,看著彆扭。

「王成,你不會騎馬?」

王成搖搖頭,甕聲道:「會,不過俺不愛騎馬,俺喜歡騎驢。馬不聽話,驢聽話,阿花可聽俺話了,俺讓它不在俺房裡……」

皺眉聽著王成滔滔不絕的講述他和阿花不得不說的故事,賈環打斷道:「那你怎麼沒騎驢來?驢跑的慢?」

這個王成絕逼不服,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大黑和阿花跑的都可快了。唉,是俺自己不爭氣,以前還能騎,現在不成了,越長越高,也越長越沉,俺都已經餓著了,少吃些,想瘦下來,可還是不成,阿花已經駝不動俺了……」

語氣沮喪,傷心……

賈環好心勸道:「成啊,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是攔不住的,隨他們去吧,啊!你放寬心,雖說這世上多是負心驢,不過你見多了也就不難受了。再說,天涯何處無芳驢,是吧?等阿花和大黑生下驢娃子後,你還可以再來一次養成嘛,多有意思!是吧?」

沒再理會王成依舊唉聲嘆氣的那張臉,賈環把車窗關閉,打開了另一側的車窗。

還好,這邊的是李萬機,這個人成熟的多。

而且,看到李萬機看向他的眼神明顯多了些「敬畏」,賈環心裡忍不住一陣得意。不過……

「李萬機,問你個問題,城南不是說很窮嗎?怎麼咱們出城後的路鋪墊的這麼平整?這一路上路過的莊子,他娘的,好像哪個都比我的莊子大,還齊整的多。一個個小別墅一樣,怎麼就我的莊子就跟災民的避難所一樣?」

看著一路上時不時露出一座大莊子,柳樹環繞,小河為堤,院牆刷的粉白,內裡的屋子都是層層疊疊套在一起的古香古色的院落,賈環心裡酸的不行,滿口酸氣的問道。

李萬機聞言,輕笑道:「三爺,城南確實不是一個好地方,都是窮人的窩棚……可是城南外的莊子卻都是好地方呀,您想,這神京近郊的莊子,不是皇家莊園就是公府和侯府的別業,一般的伯爵門第,想在靠近京城的農郊弄個莊子都不容易。至於三爺您的莊子為何……我不是府上的人,不大清楚,對了,帖木兒應該知道。帖木兒,過來,三爺有話問你……」

「帖木兒,今天表現不錯。還敢跟著往裡沖,當時你要是說不進,要在外面煽馬,小爺今天帶著刀就地就把你給煽了!」

賈環笑著和帖木兒開著玩笑,讓周圍的幾人都哄笑了起來。

帖木兒也大笑著抓了抓腦袋,道:「三爺,你太小瞧我了。當時那不開眼的小子衝過來,是王成動手快,一巴掌給撂倒了,不然,我就地就給他煽了!打架我不會,可煽那東西,連馬**我都能煽,還割不了他那個小泥鰍?」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可賈環卻不樂了,因為自卑……

「嗯哼,注意素質,不要隨便把煽啊**啊的掛在嘴邊,大家都是文明人!」

賈環很嚴肅的批評道,不過帖木兒不服:「明明是三爺先……」

「閉嘴!你還有臉說?小爺我這麼清純無瑕的一個人,都是被你給帶壞的。以前我連煽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自從認識了你以後,我的思想複雜了好多……算了,不怪你了,都怪我學習能力太強。今天大家表現的不錯,回去後一人賞五……唔,一人賞一兩銀子!」

賈環苦口婆心道:「不要嫌三爺小氣,沒辦法,現在正是艱苦創業之初,三爺我恨不得一兩銀子當作二兩使。對,就這樣,你們就當三爺發給你們的銀子是二兩,你們先拿一兩,等來日咱們事業做起來後,我用我舅舅的名義保證,我一定會再給你們補發一兩的。你們要是不信,我現在就用我舅舅的名義給你們發個毒誓,好吧?」

「不用不用不用,環哥兒,你發一兩就好了,不用發毒誓,不用發毒誓!」

趙國基一邊吆趕著馬車,一邊滿頭大汗的勸阻道。

他擔心天上劈下神雷來劈死他,那就太冤了……

李萬機和帖木兒還有胡老八三人在一旁哈哈大笑,王成沒笑,看他那憂鬱的眼神,應該還在思念那頭和他青梅竹馬長大的……驢……

「三爺,咱們榮國府以前在城外也有這樣的莊子,而且比這樣還好的都有。只是後來府上的爺們兒都不大願意出城,只願意在城裡高樂,城外的莊子也就只打發人去看著,沒怎麼管了。至於三爺你……」

帖木兒可能在努力想一些儘量不傷害賈環自尊心的詞語,這太難為他了,頭髮都快被抓掉了都沒想出來,賈環也懶得為難他,擺手沒力氣道:「行了,我知道了,不用你多說了。唉,真他娘的……」

「李萬機,問你一個可能有點敏感的問題,你要是不願意說,我覺得不生氣,這是一個你可以選擇回答或者不回答的問題。」

賈環有些試探性的說道。

李萬機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三爺,對小的……對我來說,如今的生活比以往好過百倍。除了能穿的暖吃的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妻兒受罪外,還能站直了說話,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我還能有什麼不滿和敏感的?三爺您有問題儘管問就是。」

胡老八在一旁湊趣道:「就是,三爺,大師兄要是回答不上來,還有我老八呢!」

賈環衝他比了跟小小的中指,然後皺眉道:「我有一點很奇怪,我大秦是繼明廷之後的朝代,不是女真韃子,可是……這奴才、主子的,好像是女真才有的奴隸制度吧?大秦怎麼也有這種落後的制度?」

李萬機聞言,眼中充滿了極為複雜的神色,有羞愧,有痛恨,還有深沉的哀傷……

這種神色看的賈環心裡都難受,不落忍,他連連擺手道:「好了好了,我就這麼一問,不是要為難你,你看你這張臉,痛苦的跟什麼似得,咱不說不就得了,萬機,我可提前說過了,我沒有惡意啊。」

李萬機聞言感激的一笑,對賈環道:「是我失態了,三爺,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太祖高皇帝做的,應該說也沒錯。」

賈環奇道:「一代人的事一代人了結就好了,怎麼能禍及子孫呢?你這觀點……」

李萬機搖頭道:「如果沒有太祖和府上榮寧二公他們挺身而出,那麼我們的先祖說不定就是女真韃子的從龍功臣,那樣的話,今日說不定……」

賈環恍然:「那樣的話,今日說不定你們就是主子,我可能就是奴才了。」

李萬機有些惶恐道:「小人不敢。」

賈環搖頭:「就是這麼一個比喻,你繼續說。」

李萬機點點頭,道:「是。正如三爺剛才所說,既然如果是福氣,則能恩蔭後代,那麼成了禍事,自然也會牽連後代,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享福的時候可以理直氣壯,受罪的時候卻講究禍不及妻兒……」

賈環好笑道:「說的有道理,不過你這個立場好像有點不大對吧?」

李萬機搖頭嘆息了聲,輕聲道:「三爺,如果不能說服自己,我們這些罪民之後,恐怕也活不到今天的……」

賈環聞言不笑了。

李萬機繼續道:「太祖當年的旨意:既然這些人這麼喜歡當奴才,好啊,那就讓他們子子孫孫都當奴才好了。沒有道理他們樂意給女真騷韃子當奴才,給我們漢兒當奴才就委屈了。呵呵,三爺,公正的說,這話也沒錯。」

賈環沉默了,因為他也有些迷茫了。

……

搖了搖頭,賈環道:「這些問題說不清,道理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只是,我還是覺得,無論你們先祖的後輩,也就是你們,是享福還是受罪,並不是你們自己選擇的。我還是無法徹底的理解……

可能當年太祖他們也是為瞭解一時之氣,並沒有真的想讓你們受這些磨難和罪孽。還是那句話,別人我管不了,我不是救世主,但力所能及的事,我還是會做的。

萬機,也許我沒有辦法幫你們脫去賤籍的身份,畢竟這是太祖的金科鐵律。但我可以做到,把你們當成正常人一樣看待,一樣對待。甚至,我們可以做朋友。

好了好了,別下馬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到別人下跪磕頭都瘆的慌。」

李萬機和胡老八重新起身上馬,擦去臉上的眼淚後,笑的更輕鬆了。

不只為他們自己,也為他們的妻兒子女……

「三爺,我也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李萬機臉色有些猶豫,不過看樣子,他明顯是在為賈環考慮。

賈環笑道:「我們自己人談話,哪有那麼多講究,什麼問題,說?」

李萬機神色沉著道:「三爺,您花了那麼些銀子,燒那麼多磚,如今小師妹又在指揮著人手燒那個叫水泥的東西,這些東西,真的有必要嗎?我的意思是,對三爺您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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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提前預防

賈環聞言,心裡有些舒服,替老闆著想的員工,都是好員工。

他道:「萬機,你放心吧,三爺我雖然品性高潔,猶如皎皎明月。但是,我也不是傻子。沒有好處的事,誰會去幹?水泥你沒用過,且不去說,但是那隧道窯燒磚你是見識了的,說說看,比起老式磚窯如何?」

李萬機點點頭,道:「自然是快的多,而且窯量也大的多。可是……難道我們以後要賣磚?」

賈環哈哈笑道:「賣磚能掙幾個錢,等著吧,瞧好三爺的手段,咱們會掙大錢發大財的!」

李萬機也笑了,道:「我相信三爺……三爺,莊子到了,咦?」

賈環奇怪,李萬機這麼沉穩的人,居然也有「咦」的時候,他把頭探出車窗外,順著李萬機的目光看去,臉色頓時苦了起來。

莊子門口處,趙姨娘被幾個丫頭和婆子圍繞在中間,正一臉淒慌的朝莊子外的大路放心眺望。

在一旁不遠處,還有焦大正在那裡套著車,而剛就任賈三爺外管家一職的王貴則垂頭喪氣的佝僂著腰背,站在那裡,看樣子他可能被罵慘了。

小吉祥眼尖,遠遠的就看見了賈環探出的腦袋,尖叫了一聲,然後就拉著趙姨娘的胳膊,拚命的向賈環方向指著。

賈環看著直頭疼,暗呼這下慘了,不被罵死才怪。

果然,他剛一下車,就見趙姨娘飛撲過來,一把把他抓住,他正要關閉五識,等待狂風暴雨的降臨,誰料,趙姨娘卻沒罵他,只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幾番後,又一把把他摟進懷裡,反反覆覆的哭喊著「我的兒啊」……賈環正要開口解釋他沒事,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又被趙姨娘來開距離,繼續上下檢查起來。

忽地,趙姨娘不知怎地看到賈環鞋面上沾了幾滴血,然後她整個人都晃了晃,看樣子就快要昏過去了。

本來被折磨的已經快失去耐心的賈環,見狀後,心裡忽然覺得很溫暖,若非趙姨娘將他當作命根子,又怎會如此大驚小怪……

攙扶住趙姨娘的胳膊,賈環溫聲道:「娘,你放心,兒子好著呢,不用擔心。」

這句話可能是賈環今天最後悔說出的一句話,因為他沒說還好,說完之後,趙姨娘陡然回過神來,緊接著就是狂風驟雨般的責罵……

類似於「蛆心的孽障」和「沒造化的種子」這種程度的用詞已經是很溫和的了,至於「黑了心的殺才」以及「前幾天殺的豬都比你有腦子」之類的用語,只能算是中等程度的評價。

更慘烈的,已經近乎於王貴教訓王成的那句「驢日的」了……

……

「娘,你怎麼知道我拿刀出去了?王貴那老小子給你告的密?」

終於等到趙姨娘發洩完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後,賈環才問出口,準備回頭找個人也來這麼一通發洩。

沒想到趙姨娘卻啐了他一口,道:「扯你娘的臊,王貴一個外宅的管家,能進內宅嗎?」

賈環好奇:「那誰告訴你的?我走時知道的人不多啊。」

趙姨娘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小鵲那丫頭見你拿了把刀出去後不放心,在後面多看了幾眼,老娘連你去哪兒了都不知道……對了,你這個孽障,到現在還沒跟我說,你拿著刀出門幹什麼去了!快說!」

賈環聞言,頓時朝趙姨娘身後站著的小鵲瞪去,不過沒等他耍威風,腦門子上就被趙姨娘一巴掌蓋下,疼雖然不疼,可難受,賈環幽怨的看著趙姨娘,發現另一旁的小吉祥還在那裡偷樂……

「你瞪什麼瞪?小鵲這丫頭做錯了嗎?少給老娘做怪動作,快說,帶著刀幹嗎去了?」

趙姨娘杏眼怒視,語氣也非常不好的說道。

賈環扭了扭脖子,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沒幹什麼,就是到城裡逛了逛。」

趙姨娘差點氣死:「去逛街?去逛街你帶刀幹嗎?還帶著那幾個殺才。」

賈環嘿嘿一笑,得意道:「我這不是想起榮寧二公當年還沒從龍之前,幹過了一些偉大的事嗎?我覺得這方面我要向先祖們學習,所以也去做了件偉大的事。」

趙姨娘聞言,有點摸不著頭腦,蹙起秀眉苦思,榮寧二公沒從龍之前……

忽然,趙姨娘陡然驚醒,榮寧二公沒洗白之前,是他娘打劫的土匪啊!

趙姨娘驚疑的看著賈環,道:「你盡會胡吹,就你?」

賈環聞言頓時不樂意了,把那隻沾了點血點的鞋往前一伸,語氣豪邁道:「娘你不信?瞧瞧這,瞧見沒,瞧見沒?像孩兒我這樣絕世高手,寶刀一旦出鞘,那不見血絕對是不可能收回的。唉,就憑今天這一刀,相信用不了多久,江湖上就會盛傳,最近出了一個威蓋蒼生的霸王輪迴刀!」

一副高處不勝寒的模樣。

只是,先去趙姨娘還被他唬的臉色蒼白,擔憂不已,可隨著他開始自吹後,趙姨娘的臉色卻愈發紅潤……

「啪!」

「瞎扯你娘的什麼臊?什麼亂七八糟的鬼玩意,老實說,到底幹嗎去了?」

趙姨娘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相信剛才那番鬼話。

一旁,不說小吉祥,就連近來一直過的很憂鬱的小鵲,此刻都忍不住狂抖著肩膀,死命的咬著嘴唇,唯恐噴笑出來……

賈環鬱悶的摸了摸腦門,道:「真打劫去了,你愛信不信。」

趙姨娘見他這般說,反倒有些信了,先是很擔憂的看了賈環一眼,可發現他已經好端端的坐這裡了,想來沒什麼事,眼珠子轉了轉,身子向賈環方向靠了靠,還壓低嗓音,神秘兮兮的問道:「兒子,你這買賣怎麼樣?劫了多少銀子?」

賈環:「……」

小鵲:「……」

倒是小吉祥雙眼放光的看著賈環,期待他說出一個天文數字出來。

至於會不會有官府人上門捉拿……

開什麼玩笑,再怎麼說,賈三爺也是堂堂榮國公的親孫子,誰敢來捉他?

賈環嘴角抽了抽,道:「娘,收成倒是還不錯,不過你就別惦記了。兒子如今窮的都快要找個鴨店去當小鴨子了,如今就攢了這麼點家當,絕對不能給你。」

趙姨娘聞言訕訕的哼了聲,罵道:「什麼狗屁亂七八糟的,還鴨子?鴨子能值幾個大錢?誰稀罕你那幾兩銀子,那你總得說說,你劫了誰的道吧?」

賈環笑眯眯的道:「我劫的是錢啟的道。」

「噗!」

趙姨娘一口茶水沒嚥下去,噴了出來,然後拚命的咳嗽起來。

賈環也沒上前幫忙,只笑眯眯的喝著茶,看著小鵲和小吉祥兩個在那裡忙活。

半盞茶的功夫過後,趙姨娘一臉無法理解的看著賈環,道:「你去打劫你大舅舅?」

「大舅舅?」

賈環冷笑了聲,道:「娘,你可知道,那日鳳丫頭和鴛鴦去抄家,她們根本沒有找到那個汗巾,汗巾是我自己拿出來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趙姨娘更不解了,高聲叫道:「我就知道,我還納悶呢,藏在那麼隱秘的地方,她們兩個賤人是怎麼翻出來的,原來是你?環兒,你瘋了?」

賈環哼了聲,道:「我瘋了?鳳丫頭說,要是我不把那個汗巾拿出來,她就去找老太太,把你這些年一直從太太房裡偷東西的事抖露出來,一筆一筆的她都記著呢。娘,你說說看,我倒是交出來還是不交出來?」

趙姨娘聞言頓時傻眼兒了,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被揭穿後,她的下場是什麼。

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妾,一個有辱門風的妾,除了被打一頓板子然後趕出家門外,還能有什麼路可以走?

趙姨娘嘆了口氣,理了理頭髮,看向賈環,道:「剛說什麼來著,晚上吃什麼飯?」

賈環:「……」

小鵲:「……」

小吉祥,一臉崇拜的神色看著趙姨娘,高手啊!

……

「娘,錢啟這兩天應該會過來。」

看著趙姨娘那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的表情,賈環笑了笑道。

他要提前給趙姨娘打好預防針,以免壞事。

趙姨娘聞言,這次是真的嘆息了聲,頗為感慨的道:「他現在來也沒用了,娘現在已經沒了進貨的渠道了……」

賈環撓了撓頭,不理這一茬,繼續道:「娘,我想說的是,錢啟來了後,就算你不擺譜,也別把我的譜給拆了。他這種人,見利忘義,你不壓著他,他就********的想翻浪,想撈好處。」

趙姨娘聞言,終於不感慨了,她面色有些凝重,有些青……看著賈環的眼神很不悅,道:「環兒,他是你親舅舅,你怎麼能這麼說他?」

賈環呵呵笑道:「娘,咱們娘兒倆被發配到這裡已經有小半個月了吧?這個時候錢啟怎麼沒想起他是我的親舅舅來看看我們?

這些年你從太太房裡不停的『撿』東西,往他那裡送,那可都是綾羅綢緞啊,還有不少都是出自宮中的好東西,我往少里說,怎麼著也值個五六百兩銀子吧?可這些年你扣扣索索的攢銀子,最後就攢下了不到二百兩?

我病的不省人事的時候,為了給馬道婆銀子,你四處借錢,最後也就從我那三姐姐手裡還有趙國基手裡撈出一些碎銀子,這個時候他怎麼就不是我親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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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快樂

「環兒啊,你外祖父外祖母去世的早,我也是早早的被送到老太太跟前做小丫頭子,那個時候,全靠你大舅舅幫忙,我和你小舅舅才沒被人欺負了去。

小丫頭子和老太太身邊的一等丫頭不一樣,那會兒子,小丫頭生了病都要自己請郎中瞧,瞧不好就不能進房裡做事。娘小時候身子弱,每個月都要病幾遭,月錢全買成藥都不夠,都是你大舅舅會來事,能和府裡管藥的管事的討好關係,才能得一些藥沫子回來煎藥,娘這才能好起來。」

賈環聽著趙姨娘絮絮叨叨的說她小時候的事,聽了不僅不感動,還覺得好笑,道:「娘,就那麼點藥沫子你就感激到現在?他這麼會來事,就不能買點好藥?」

趙姨娘柳眉豎起,喝道:「你懂個屁!那是普通藥沫子嗎?那是人參的沫子,還是百年以上的老參!沒有這些,娘哪裡能活的今天?」

說著,又壓低嗓音,神秘道:「你不曉得,當初老太太給老爺選妾侍,其實要從幾個丫頭裡挑的,娘都不在裡面,還是你大舅舅花大錢買通了老太太都親近的賴嬤嬤,在老太太跟前故意誇了娘幾句,才有了娘今天。」

賈環聞言,眼神眯起,緩緩的點點頭,臉上笑的燦爛,眼中卻沒有幾分笑意,道:「好,真是好樣的……那這樣,娘你要認就認,但你別逼我認。他給過你藥渣,但卻沒有施恩過我。不僅沒有施恩過我,還害的……這且不說,總之,於情於禮,尤其是禮,他都當不得我的舅舅。後天他來的時候,我會和他說話,但那個時候,娘你千萬不要說讓他端起舅舅的架子,否則的話,最後下不來檯面的還是他。」

趙姨娘很生氣,道:「什麼叫施恩於我沒施恩你?他救了娘的命,不就是救了你的命嗎?再說了,要不是他送禮,娘也不會有你!」

賈環呵呵一笑,道:「他是用我賈家的東西,救了娘的命,然後把娘送給人去當小妾……好,就算大戶人家的小妾比小戶人家的主婦還光鮮,算他錢啟有功,可這些年他打著我榮國府的名頭在外面做當鋪生意,賺下了不小的一個家業,這個情還的還不夠麼?也該還清了吧?

行了娘,就照我說的辦吧,再囉嗦下去,就要改去混女頻了……我這邊還有事,晚上估計不回來吃飯了,前面工地上緊,晚上還要跟焦太爺做功課。我走了……」

趙姨娘沒有出聲,直愣愣的看著賈環出門之後,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嘆息道:「這一晃眼兒的功夫,怎麼感覺就像是長大了?」

小吉祥在一旁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站在那裡也是動來動去,站不安穩,趙姨娘餘光瞥見後,笑罵道:「去去去,趕緊滾。小浪蹄子,才多大點兒,黃毛還沒換乾淨,就********的想當姨娘!沒見過比你更野的,還別說,你和那混賬東西野到一塊兒去了。」

小吉祥也不惱,嘿嘿一笑,滿臉桃花,跳著腳辯解道:「姨奶奶,我是去幫你看著三爺,當心他別被白荷那小狐狸精給騙了!」

白荷的眼睛修長,眼角微微上翹,很漂亮,也很嫵媚,但是小吉祥卻慧眼如炬,認為她長的像狐狸精,不像好人。

趙姨娘沒好氣道:「去吧,去看好你的三爺吧,沒日沒夜的瘋,才離府多久,好好一個貴公子,如今和莊戶的孩子差不多了,黑不溜秋的……」

看著小吉祥蹦蹦跳跳跑出去後,趙姨娘哼哼的笑了兩聲,對小鵲道:「我說你也想個法子,別讓環哥兒整天看你不是鼻子不是眼的,你怎麼就得罪他了,非說你是環奸,還什麼身在環房心在玉,狗屁不通的。」

小鵲眼淚都快下來了,道:「奴婢哪裡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是去找襲人幫忙,是想請她想想法子,幫幫忙,能不能不讓姨奶奶和三爺去莊子,襲人很得太太和老太太的看重,而且她的話寶二爺也願意聽。

卻不想怎麼就傳到三爺耳中,還變成了是奴婢不安分,想要去寶二爺房裡做事。寶二爺的房……寶二爺如今有自己的房嗎,都是跟著老太太住,連襲人如今都還是老太太的大丫鬟,奴婢怎麼可能有這種想法?真是……真是冤也冤死了。」

趙姨娘好笑道:「行了,環哥兒如今也不知是聰明了還是糊塗了,偏偏還總自以為為能耐的很,連老娘都敢訓……不過也好,不管對不對,能當的起家,能拿主意,總比那沒能耐的軟骨頭強。你也別委屈,多學學小吉祥,這妮子,嘿,還真有老娘我當年的風範!」

……

「喲,小荷,你怎麼親自動手了?快給我看看,手磨破了沒?」

賈環也不在意一堆匠人在周圍,見白荷在那裡攪拌水泥,頓時一路小跑,衝鋒一般的抓住白荷的手,在那裡噁心的心疼著。

儘管已經相處了半個多月了,也已經開始習慣了賈環的耍寶,可是在這麼多人面前,白荷還是羞紅了臉,想掙脫賈環的小爪子。

其他人則多是一臉好笑摻雜著欣慰的看著這兩人,賈環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一波匠人,基本上都是師從一個師父,白荷的父親。

所以他們對白荷這個小師妹都非常關心,能看到她有一個好一點的歸宿,他們都非常樂意。

大家看著賈環噁心了一陣,直到小吉祥來後非常嚴肅的「嗯哼」了兩聲後,才開始說正事。

「這種料已經很讓人驚喜了,超乎大家的想像,而且,隨著研磨程度的增加,效果也愈發出色。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研磨。生料還可以儘量用石錘鐵錘敲碎,可是鍛燒後的熟料,想要研磨成粉狀,難度不小。不過我們最近也在想辦法,已經有一點頭緒了,就是……」

白荷很認真也很詳細的對賈環解說道,賈環打岔道:「說個大概,不就說的太專業了,我們專業不大對口。」

雖然聽不大懂什麼叫專業不對口,不過話裡的意思白荷大致聽明白了,她就很形象的舉例道:「就像磨坊裡磨麵粉的石磨,可以用牲畜牽拉,將燒熟後的熟料儘量研磨成細粉。三爺,我調試了很多次,發現後期研磨的越細,水泥的效果就越好,緻密、光滑而且更結實。」

賈環想了想,道:「盡力做吧,也沒必要太過吹毛求疵,追求完美。」

在這方面白荷就不同意了,道:「三爺,如果研磨的不細緻,就會影響水泥的質量。用水泥來鋪路,本來是件好事,可要是質量不好,那麼路面就會不結實,那……」

賈環笑道:「要比路面結實,什麼路能比的過用青石條鋪就的路?先秦時期用青石條和花崗岩鋪的驛南古道,現在都還完好無損。可這種工程哪裡又是隨便能做的?那都是用人命填出來的。還有咱們這座神京,也就主幹街道和御道是用青石板或者花崗岩鋪的,其他的街道還不都是土路?

為什麼不全用石條鋪路?因為全用青石板或者花崗岩鋪路,成本太高,每一塊石條都是工匠用錘子和鑿子一下一下從山岩上鑿下來的。再算上運費,那不是用石頭鋪路,那是用銀子在鋪。

可咱們水泥就不一樣了,當然了,咱們日後賣水泥,價格也不低,但那也比青石條便宜的多,也不需要征發什麼徭役,就算偶爾哪個地方損壞了,修補也容易。

所以,現階段只要能過的去就行。日後時間還長,你有的是時間去琢磨怎樣把工作做細了。」

一旁的李萬機笑道:「三爺這話精道,咱們北城的路不就是土路,一下個雨,到處泥濘,一踩一腳泥。要是能用這水泥鋪路,那可就強多了。三爺,難道你說的買賣,就是用水泥鋪路?」

賈環搖搖頭,道:「城裡鋪路工程太大,而且裡面牽扯的關係也太多,不是我們現在能幹的……這樣,現在開始全力生產,然後先把咱們莊子門口到官路這一段的路鋪平,然後把莊子大門換掉,現在那個破門看著都寒酸。用新燒出來的青磚砌,然後用水泥勾縫,整的光鮮些。」

白荷忽然笑了,明豔照人,看著賈環道:「三爺,你這是想做門面樣子,好給周圍的莊子瞧瞧?」

賈環聞言,看著白荷笑道:「小荷,我以前一直都不明白『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句詩的意思,但是,今天我終於明白了,這不就是在說咱倆嗎?」

周圍人先是一陣沉默,而後不知是哪個實在忍不住「噗嗤」的一聲後,哄笑聲驟起,眾人紛紛前仰後合,看向賈環的眼神裡,畏懼戒備之色少了些,卻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見眾人大笑,賈環嘴角也浮現出一抹笑意。這些人從官奴變成了私人奴籍,已經沒有任何所謂的人身自主權和政治權利,說起來和豬羊沒什麼區別,若非主家顧忌名聲,就算隨意打殺了都沒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賈環覺得,再施以威嚴,效果未必能有多好,反而不如帶給他們歡樂,以換取親近,乃至忠心……

白荷則是緋紅著一張俏臉,嗔怪的看了賈環一眼,欲語還休,不過最終也是忍不住抿嘴笑出聲。

唯有小吉祥同學怒火萬丈!

這還了得?這還了得?假以時日,這個小狐狸精,必定將成為她通往姨娘道路上的心腹大患!

念及此,小吉祥一對毛毛蟲眉蹙在一起,眼睛裡冒著火光,小虎牙呲著,看樣子,就要沖上去把白荷這個小三給撂倒!

不過,還沒等她動作,就被賈三爺一把拉到跟前,摟住脖子親了口。

本欲捍衛自己第一小妾地位的小母老虎,被賈三爺這一輕浮子的舉動給鬧的頓時殺心熄滅,驕心漸升,無比傲嬌的看了白荷一眼。

卻不想,白荷非但不惱,反而笑的越開心了。

在白荷眼裡,賈三爺或許成熟的多,可這小吉祥,不是孩子遊戲是什麼?

看賈環的模樣,哪裡是在培養小妾,和培養女兒差不多,她又怎麼可能吃什麼飛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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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大局

「三爺,工序大家都熟練了,可是原料卻……有那座石灰石山,主原料倒沒什麼,很充足,可燒磚和燒水泥都要大量的黏土,少量的咱們在莊子邊邊角角湊一些倒還行,可要是量一旦加大,黏土就成大問題了。」

說話的人叫劉桿子,當然,這是綽號,因為他瘦的和竹竿兒一樣,至於真名,估計連他自己都忘了。

劉桿子雖然精瘦,可面相卻很忠厚,人也的確老實,本職工作是磚瓦匠。他一邊說,一邊用眼光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的王貴,被王貴怒視一眼,也不惱,反而賠著笑臉笑著。

王貴見狀愈發有種惱火積鬱無處可發的憋悶感,他哼了聲,高聲道:「你沒法子看老子……看我幹什麼?我告訴你,莊子裡就那麼百八十畝地,就是豐年也就剛夠人吃飯的。再說了,那地本來就不肥,你還惦記著地裡的土?你把土都刮乾淨了,我們還種個屁的地啊?種糧的地你們也想毀?個驢日的!」

劉桿子被王貴訓的頭都抬不起來,卻還是不惱,依舊賠著一副笑臉,讓王貴自己都不落忍繼續罵下去。

罵人的沒出氣,反而更窩火了。

賈環聞言,皺眉道:「咱們莊子週遭就沒地兒去尋黏土?」

胡老八在一旁插話道:「三爺,想燒好磚,燒好水泥,對這黏土也是有講究的。土不好,燒出來的磚就酥,風一吹雨一淋,冬天再一凍,來年開春一化凍磚就不行了。要我看,這地不種也罷,種地能掙幾個錢?還不如挖開了咱們放開量的燒磚賣磚,比種地強多了。」

王貴聞言,頓時怒髮衝冠,指著胡老八的鼻子就要開罵。

胡老八不是劉桿子那樣的好脾氣,他常年在磚窯裡做工,火氣也大,抬起眉毛就要對幹,卻被李萬機一個眼神給瞪住了,李萬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胡老八道:「老八,你怎麼回事?誰讓你開口的?顯擺著你了?三爺都沒有開口,你開什麼口?你以前在窯上被監工打罵的時候,我怎麼沒見你去給人家出主意?你還和王管家瞪眼?怎麼,你這是準備在三爺面前撒撒你八爺的威風?」

賈環見胡老八這麼個大漢,被李萬機一通話說的頭都抬不起來,要不是賈環再三警告這些人不要隨便下跪,他很不喜歡,胡老八現在恐怕已經跪倒在地了。

而一旁王貴也因為這一席話收斂了要干仗的姿態,然後一雙老眼有些複雜的看著李萬機。

從李萬機身上,他感受到了威脅,對他外管家一職的威脅。

也對剛才的行為檢討了番,再看看賈環面無表情的臉,不由心底一沉,暗呼失算了。

可是,讓他妥協,卻又萬萬不能。

這個莊子是農莊,沒了地,那還叫屁的農莊。

賈環擺擺手,讓李萬機停了訓斥胡老八,也沒再說這回事,還是問道:「咱們週遭就沒有地方可以尋黏土了?」

這下胡老八不敢開口了,劉桿子剛才見胡老八被訓的這麼慘,也不敢開口了。

至於王貴,則不願意接這個話題,唯恐賈三爺小手一揮,那些匠人就去地裡開土去了。

見王貴沒有開口的意思,李萬機才道:「三爺,老八雖然混賬,不過話卻是沒錯的。燒磚對黏土的要求不低,尤其是要燒好轉。咱們莊子週遭的地都是有主的地,恐怕……」

李萬機話沒說完,一旁的王貴就忍不住道:「那也不能毀地,地才是根本!」

李萬機聞言,點點頭,又搖搖頭,不說話,看向賈環。

賈環也頭疼,他撓了撓頭,道:「先干著,我回去想想法子。不過王貴,我要提前給你說一聲。」

王貴聞言,心裡一涼,甕聲道:「三爺您說著,老漢我聽著呢。」

賈環呵呵一笑,語重心長道:「我回去會好好想法子,但是,不管我想出個什麼結果,結果一出來,那不管是誰都要接受。老王啊,你要明白一件事,雖然這個莊子不僅是我的莊子,也是大家的莊子。但是,你要顧全大局,以大局為重,大局,你明白嗎?我要考慮的,不只是少數人的利益,還有廣大的……」

前世,「大局」二字不知被賈環暗地裡腹誹過多少遍,卻不想,他也有對人說這個詞的時候,還說的那麼爽。

讓別人顧全大局,果然是解決難題的好辦法,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的好事,誰不喜歡……

週遭人聽到這番話後,面色各異。

匠人幫的,大都面帶喜色,因為賈環話裡的意思,基本上已經確定了,可以到地裡挖土。

而以王貴和郭三壯為首的幾個莊戶派,則紛紛面色沮喪。

賈環見狀,眼珠子又轉了轉,再次語重心長的開口道:「老王啊,你自己也說了,咱們莊子統共就百八十畝地,而且還不肥。一年辛辛苦苦的勞作,最後收成也就夠勉強吃個飽飯,是不是?這說明一個什麼道理?這說明,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條!」

賈環說話的氣勢很足,只是其他人有些莫名其妙……

賈環蹲下來,在地面上畫了幾筆,讓周圍的人都圍過來,他指著地上的那幾筆道:「這裡,是神京,這裡,神京的南邊,是咱們莊子。」

眾人本來見賈環如此鄭重其事,以為是有什麼天大的機密,便小心翼翼的圍了上來,誰知道說的是這,這誰不知道,莊子本來就在城南。

而後,眾人又見賈環用一根木棍,在莊子的方位,輕輕的畫了個圈……

「一年,最多一年,我要讓這個莊子,成為大秦最富庶,最開放的莊子!」

說罷,賈環背著小手,也不理會面色各異的眾人,嘴裡哼唱著小曲兒,就下班了。

「隆正十三年,那是一個秋天,有一位帥哥在神京的城南邊畫了一個圈……」

……

「三爺,你是不是已經有想法了?」

賈環的房間內,白荷柔聲問道。

同床共枕了半個多月了,白荷也算看出,雖然賈三爺總是嘴上花花,可實際上,無論是對她還是小吉祥都非常尊重的,根本不像傳言中的貴公子那樣,變著花樣百般作弄女婢,頂多偷偷的親一口,然後自己樂上半天……

再加上他將「三爺女人」的名頭牢牢的扣到白荷的頭上,時間一長,白荷心裡的心思漸漸也就變了,似乎真的已經成了三爺的女人,是自己人了,所以說話時開始為賈環考慮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在其他人眼裡,她也確實已經是賈三爺的人了,基本上就是一個童養媳的身份。

當然了,正室肯定搆不著,不僅正室搆不著,連小妾都難說,因為身份太低賤,良賤不能通婚是太祖鐵律。

日後,估計就是一通房丫頭的身份,不過就算是通房丫頭,只要得寵,一樣能吹枕邊風不是?

所以在窯廠那邊,大傢伙對她都非常恭敬。

哪怕是曾經只當她是小師妹關照的匠人幫們,如今和她說起話來,都多了三分恭謹。

老實說,這種感覺,白荷並不討厭……

賈環聽到白荷的話後,非常自得,小胸脯挺著,腿一偏,就上了炕,把炕頭處藏著的那一個小包裹又打開,再次拿出一份圖紙來。

在書面上鋪開後,白荷的眼睛就睜大了。

這是……

只見圖紙上,一棟棟風格怪異的二層小樓林立,每棟小樓前面好像還挖了一個小池塘……後面則是小花園,小樓之間用籬笆間隔著,門前的道路兩側,栽種著一些樹木,有石榴,有蘋果,有酸梅……

「怎麼樣?犀利不犀利?哈哈,看看,家庭游泳池配私家花園,嘖嘖,多美的環境,多好的設計啊!」

賈環見白荷被震住了,愈發得意洋洋,笑著說道。

實在是近來被這個妖孽一般的工科女學霸給震的麻木了,人家拿著賈環給的兩張粗糙的圖紙,和兩個模模糊糊的概念,居然還能主動改進,讓燒磚的隧道窯和燒製水泥的立窯更有效率了。

甚至,白荷根據這兩個火窯的改進,還聯想到了對燒製琉璃瓦的改進……

賈環是每時每刻都在感覺「夫綱不振」啊,有這麼一個學霸級的女友,當真亞歷山大。

尤其是在白荷提出對琉璃瓦的工序進行改進時,賈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那她娘的還是在燒琉璃瓦嗎?

那是在燒玻璃啊!!

這到底誰才是穿越眾?

沒法子,賈環想破腦筋,終於想出了這麼一個別墅小區的構畫圖,心道,小樣兒,小爺我還震不住你?

「噗嗤!」

看樣子白荷沒有被鎮住,反而笑了出來。

賈環沒有惱,反而很驚奇道:「怎麼,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白荷抿嘴笑道:「三爺,我說,你可別惱哦!」

語氣裡罕見的有些俏皮的味道了。

沒法子,原本好端端的小家碧玉,跟賈三爺相處的時間久了,就變質了……

賈環聞言愈發納悶兒了,他朝圖紙上看了看,這麼好的鄉間別墅,他自己畫的時候都心潮澎湃,難道還有問題?

又仔細看了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賈環搖搖頭,道:「三爺的胸懷寬廣的和天空一樣,有意見你儘管說。」

白荷得到保證後,問了個很簡單的問題:「三爺,你是高門貴地出身的,可曾見過哪些貴人住過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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