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0章 陰盛陽衰

白荷的話,還真就提醒了賈環。

是啊,在賈府裡,他確實沒見過誰住樓房?

賈府裡不是沒有樓房,不過那些個二三層的小木樓,大都是盛放雜貨的,沒人住。

從賈母到賈赦、賈政還有王熙鳳,這些榮國府裡有權有勢、身份貴重的人,住的都是大平層……

不止他們,賈環仔細回憶了下,在他印象裡,包括前世影視劇裡的記憶,古人似乎都很少住樓房。

為什麼會這樣?

賈環有些搞不懂,便拉下臉面向「土著」人民白荷同學詢問。

白荷循循善誘道:「三爺,您再仔細想想,住樓屋的,都有什麼人?」

賈環開動腦筋,忽地眼前一亮,拍手道:「青樓女子!」

白荷俏臉一紅,嗔怪的看了賈環一眼,沒好氣道:「還有呢?」

匆忙間,賈環又哪裡想的到那麼多,不過好在,又一道靈光閃過,賈環大喜道:「想到了想到了,潘金蓮兒!!」

白荷「噗嗤」的笑出來,沒好氣道:「三爺真真是……不過也算說對了,一個是風塵場所,一個是……商賈之家。」

賈環好笑道:「風塵場所倒也罷了,可潘金蓮兒算哪門子商賈之家?咦,也是哦,武大郎賣炊餅,也算是商業人士嘛……」

突然,賈環好像明白過來了,醒悟道:「小荷,你的意思是……」

「三爺,你還總說我不食人間煙火,我看三爺您才是哩!一般的清白人家,都很少住樓屋,當然,也不是沒有,大戶人家沒有出閣的小姐,一般都有一座學習針線女紅的繡樓,但也只是在裡面學習和玩耍,夜裡並不在裡面歇息。一般,只有臨街的商舖,才會在樓下賣貨,樓上住人。還有一些酒樓……」

白荷柔聲娓娓道來。

賈環卻皺眉道:「不是清白人家?風塵女子不是清白人家倒也罷了,可商賈之家怎麼就不是清白人家了?」

白荷比賈環還奇怪,道:「三爺,商人本來就是賤業呀,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賈環道:「那他們怎麼不住在北城,都住東城那個富庶的地方?我去東城轉了轉,看他們住的很好,宅子個個富麗堂皇的。」

白荷面色微微一變,道:「三爺,這個賤業,和我們這樣的賤籍是不同的。他們只是地位卑賤,而我們,是整個人都低賤……」

「胡說八道!」

賈環很不悅的瞪了白荷一眼,道:「白荷,一個人是不是卑賤,不在於別人怎麼看,也不在於外在的人強行賦予她的身份和地位,而在於她自己怎麼看。只要她自己自尊、自愛、自重,那麼她就和任何人都一樣,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相反,如果一個人自我墮落,不自尊不自愛,那麼即使這個人身份尊貴,可他的人格卻是卑賤的。」

白荷怔怔的看著一臉嚴肅的賈環,她和他相處半個月,還是第一次見他板起臉正經的樣子。

雖然臉龐依舊青澀稚嫩,但卻罕見的附有一絲威嚴莊重感。

這種感覺,讓白荷第一次從心裡感覺到,賈環是一個男人……

……

「這麼說,三爺我這個設計圖不合適?」

賈環氣呼呼的道。

白荷抿嘴笑道:「三爺啊,最不靠……最不合適的,就是你這個游泳池了。誰家會在家門口弄一個水坑啊?風水且不去說,也不方便呀,家裡有小孩子的,還會擔心會不會出事。再說了,沐浴那麼隱秘的事,哪有在光天化日下做的?」

賈環不屑的「切」了聲,道:「這怕什麼?你等著,等游泳池建好了,我再給你弄一套比基尼,咱們倆一起去游!」

白荷雖然不知道比基尼是嘛玩意,不過單單只一句「一起游」,就已經把她臊的俏臉通紅了。

賈環看著白荷的紅臉眼熱,覺得很美,卻不好隨意放肆。

白荷和小吉祥不同,小吉祥現在還只是一個平板兒,親一口只當是個逗趣的樂子。

可白荷不同,該有的都有了,********的,韻味無窮,賈環自忖不是控制力極好的人,所以不能開頭。

因為只要開一個頭,立馬就會有得寸進尺的念頭。

就算年幼,不能真的成事,可YY更傷身啊,他還要練武呢!

所以,一定不能開一個太香.豔的頭……

「唉,算了算了,我再思量思量,一定得規劃好嘍。日後大家的工作都會很辛苦,現在又沒什麼工錢,所以總得蓋個舒服點的好宅子吧?再說,這也是樣板兒房,得讓人看看水泥的功效……」

賈環無力的躺在炕上,頭疼道。

唉,難怪有人說,一頭豬從鄉下趕到巴黎還是一頭豬……

能力這玩意兒,還是要看先天天賦和後天鍛鍊的,恰巧,賈環這兩樣都不具備,尤其是對不熟悉的事物。

倒是一旁對工匠一道很有天賦的白荷開心的笑了,她看著賈環,道:「三爺,要不……您讓我試試?」

賈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看著白荷,質疑道:「小荷,不是三爺我小瞧你,像房屋設計這種非胸懷廣大者難以完成的工作,你行嗎?當然了,你的胸懷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很圓,也很大,只是……」

白荷也不知是羞惱的還是氣的,總之小臉兒煞紅,不過可能也有些免疫了,她撇撇嘴,道:「三爺,您可不要瞧不起人,我設計的宅子,連我爹都誇哩!」

賈環皺眉道:「我岳父很厲害嗎?」

白荷想了小半柱香的時間,才反應過來賈環口中的岳父是誰……

原本提及亡父還有些難過的心情,在反應過來後,瞬間就成了哭笑不得了。

這是什麼人吶……

不過,除了覺得荒唐外,還有濃濃的感動。

畢竟,以她的身份,連做賈環的小妾都不夠格,而且就算是做了小妾,她的父親也沒有資格做賈環的岳父。

就像錢啟和趙國基雖然是趙姨娘的胞兄弟,卻沒有資格做賈環的舅舅一樣。

賈環高興了,賞臉喊一聲舅舅,不高興了,腳能踩人臉上……

白荷斟酌著用詞,給賈環大致的介紹了下她父親白大匠的輝煌歷史,比如說給多少達官貴人設計過園子,給多少富商建過別業和豪宅,甚至有不少皇親國戚都找過他。

若非有如此能耐,他也不能教授了這麼多弟子,還能庇佑住白荷……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三爺我要是不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就太不近人情了。總要允許人追求進步不是?好吧好吧,三爺就給你一個展示才華的機會。不過,我還是要將我的指示精神再傳達一下,首先……其次……然後……最後……」

賈環洋洋灑灑的嘮叨了半個鐘頭,話裡的意思簡單歸納一下,無非就是既要保證住宅的舒適,又要保證住宅的美觀,還要保證整個小區的方便,比如對道路的規劃。

最最重要的是,要在這其中將水泥這種新型建築材料的優越性給展示出來。

車軲轆子話翻來覆去的說的賈環自己都煩了,可白荷卻始終面帶甜美的微笑,極有耐心的靜靜的聽著。

最後,賈環感慨了一句:「荷啊,你這是生錯時代了。就憑你這好耐性,若是晚生個幾百年,你一定能當大官,做大事。」

白荷抿嘴輕笑道:「三爺又拿我打趣了,這世上哪有女子做官做大事的。」

賈環聞言,頓時樂了,極為贊同道:「沒錯沒錯,女娃兒嘛,就該好好的相夫教子,伺候好相公才是正道。一個個當什麼女學霸,那麼拚命幹什麼?還給不給我們這些爺們兒活路了?」

想起當年那群瘋婆子的拚命勁兒,賈環至今心有餘悸。

那是一群裹著被子披頭散髮能在自習室裡干通宵的主兒!

認真的看了眼白荷,賈環又嘆了口氣,道:「沒法子,陰盛陽衰啊!都怪咱自個兒……罷了,不說這些了,小荷,你好好設計一下,我看後要是覺得不錯,那你就吩咐李萬機他們安排好人手,早日開工。如今咱們暫時不缺銀錢,木料也堆了一大堆了,磚和水泥也都燒了不少了,可以動手了。咱們要趁著入冬第一場大雪前,讓莊戶和匠戶們都住到新宅子裡去!」

說幹就幹,白荷當下就找出賈環的筆墨紙硯來,準備做草圖。

卻見小吉祥小胸脯抬的和小母雞似的,一擺一擺的走過來,沖白荷做了個鬼臉後,然後爬到炕上拉著賈環的胳膊道:「三爺~姨奶奶讓我來叫你過去說話哩!」

賈環懶得動,道:「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啊?去,給三爺端洗腳水去,咱們一起洗完了好上炕睡覺!」

小吉祥沖賈環皺了皺小鼻子,道:「三爺,你要是不去的話,姨奶奶可要生氣了,她有話要給你交代呢!」

賈環莫名道:「她有什麼話交待?難道是讓我不要再去敲詐錢啟了?」

小吉祥搖搖頭,笑的和小狐狸一樣得意。

賈環惡狠狠道:「你不說三爺我就不去了,晚上也不讓你糟蹋我了!」

「噗!」

一旁的白荷實在忍不住了,噴笑出聲,然後歉意的對二人笑了笑,又抖著肩膀繼續畫圖去了。

小吉祥紅著一張蘋果臉,低著頭,小聲道:「誰……誰糟蹋你啦?不就……不就把三爺當成布娃娃了嘛!」

賈環哼哼了兩聲,沖一旁偷樂的白荷拋了個飛眼兒,然後道:「管你當成什麼娃娃,只要不是充氣的就好……快說,到底什麼事?三爺我都困死了。」

小吉祥撇撇嘴道:「三爺啊,你忘了,明兒個就是初一了,當初你可答應過老爺,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回府看望的,上個十五你就沒回!」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1章 回府

「娘,現在回去是不是早了些?兒子原本打算著,等混出個人樣,出人頭地後,再殺他個回馬槍,咱也來一次錦衣夜行,弄幾匹高頭大馬,駕著雕龍畫鳳的香車,載著娘回去神氣神氣。現在……現在要是回去,高頭大馬肯定找不著,王成那裡倒是有一頭挺攢勁的大黑驢……」

「啪!」

賈環還沒嘚瑟完,腦門子上就挨了一記巴掌。

「扯你娘的臊!老娘自有馬車坐,那黑驢你自己騎吧。還衣錦還鄉,就你……算了,不提這些傷心事了,環哥兒,雖然你出府了,但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少的。晨昏定省不用了,可初一十五你總要回去磕頭吧?」

趙姨娘大義凜然道。

賈環皺眉看著趙姨娘,懷疑道:「娘,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你要是有這麼講禮數,咱也到不了這……」

趙姨娘聞言俏臉一紅,啐了賈環一口,道:「放屁,你少往老娘身上賴……不要老說這些有的沒的的了,既然你問了,那我也不瞞著你。去磕頭講禮數當然是主要的了,可是,順便的,你也可以去哭哭窮,道道委屈。其實你也不用多說什麼,就你現在這個模樣,黑碳球兒似得,誰見了不心疼,?就算不心疼,也可憐你啊,然後保不準就多賞你幾兩銀子……」

賈環聞言,哭笑不得道:「娘,你兒子我還要臉面呢,我自尊心可是很強的!再說了,這要傳出去,兒子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趙姨娘冷笑道:「你還有自尊心,還怕傳出去?你把腳丫子踹到你親舅舅臉上的時候,你怎麼就沒想到傳出去沒法在江湖上混了?」

賈環皺眉道:「這麼機密的事,娘是怎麼知道的?」

趙姨娘簡直要仰天大笑,一臉譏諷道:「機密?環哥兒,你真真是……恕老娘詞窮,只能用天真和幼稚來形容你。」

賈環聞言,頓時驚為天人:「娘,你最近大長學問了,連天真和幼稚都知道了?」

「啪!」

……

「你出來這麼久了,總要回去報個信兒,報個平安吧?再說了,你不想見別人,難道就不想見你爹?就算你不想,也得替為娘帶一句話呀!」

見賈環執意不願回榮國府,趙姨娘威逼不成開始苦勸起來。

賈環奇怪道:「娘,你要是想我爹了,那你自己回去瞧去啊!」

趙姨娘這下可真流淚了,哽咽道:「你這個傻孩子,你想想,哪個被逼出府的姨娘,還能進家裡的大門?」

賈環聞言頓時沉默了,臉色也隱隱有些難看,他被說動了:「娘,明日一早我就回府,你有什麼話托我帶給父親?」

趙姨娘聞言也沉默了片刻,然後一臉淒涼的道:「環哥兒,你就問他,他是否還記得,嘎子河邊的趙水蓮?」

賈環:「……」

……

西城的公侯街依舊是一派繁華、富貴的景象。

平坦潔淨的青石板路,在晨霧的浸潤下,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氣。

道路兩旁間隔著栽種的柳樹,此刻已經凋零了柳葉,柳枝上也微微有些霜白。

越過不知哪家公侯府刷的粉白的院牆,可見亭閣邊的松柏依舊青翠。

賈環萎萎縮縮的抽了抽鼻子,哈出口氣,化成了白霧,兩隻小手攏在袖子了,再結合身上的灰土色褂子,妥妥一副鄉下小泥腿子的打扮。

這是趙姨娘的功勞,賈環領悟總結了下趙姨娘昨夜的講話精神,大致就是兩點。

第一,替她給賈政老頭兒帶句相思話。

第二,想辦法多弄點好處……

賈環覺得對趙姨娘來說,第二點的重要性要遠遠超過第一點!

「三爺,到府上了。」

趙國基悶聲悶氣的聲音響起。

賈環打開車門,撩起門簾,看了眼一臉憨厚懵懂的趙國基,嘆了口氣,老氣橫秋道:「舅舅,你就不能靈活點兒?瞧瞧,我娘對錢啟那個混賬的感覺都比對你好。」

趙國基也不惱,反而嘿嘿一笑,抓了抓腦袋,道:「大哥是比我聰明的多,二姐打小就煩我笨。」

賈環搖頭道:「也不是煩你……算了,反正你以後也吃不了虧,就先這麼著吧。等回去了,我打發人尋摸尋摸,給舅舅你找個舅媽,也到時候了,錢啟那個丑兒子都六歲了,你還沒個著落!」

趙國基聞言,居然黑臉發紅,有些扭捏起來,不過倒也沒拒絕,只是嘿嘿傻樂。

賈環見狀大笑,然後從車上一躍跳下。

焦大教給他的那套喘息法門,這大半個月來他都勤練不綴,再加上每日不斷的晨跑,賈環如今的身體,已經不是當初出府時那般,連上個馬車都費勁的了。

馬車停在賈府的偏門處,偏門不像正門,要做門面工作,有五六個門子守著,偏門處也就兩個小廝充當門房。

自古以來,門房從來都是最有眼力,也最能狗眼看人低的角色。

賈環原本還想著,會不會有人不開眼,來給他來一出惡奴欺主。

還好,雖然那兩個灰衣門子不怎麼拿大眼瞧他,不疼不癢的喊了聲「三爺」,倒也沒敢攔著不讓進。

這讓賈環有點失望……

夢坡齋中。

賈政和賈環大眼瞪小眼的對望著,周圍幾個清客相公也個個面色怪異……

看著賈環的這一身打扮,賈政眼角抽抽著,嘴角也抽抽著,強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才厲聲道:「你穿這麼一身想給誰看?」

賈環心裡腹誹不已,當然穿給你們看,還能穿給誰看?

不過面上卻頗為淒苦道:「父親大人,唉,一言難盡!孩兒讓你失望了,孩兒做買賣……賠啦!」

「噗嗤!」

一個清客相公,可能修練的還不到家,面對賈環臉上生動的表情,已經聲情並茂的訴苦,實在沒忍住,給噴笑出聲。

既然有人開了個頭,其他人也忍不住了,相繼大笑起來。

賈政見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指著眾人點了點,讓週遭安靜下來後,又瞪眼看向賈環,道:「這才多咱點時間,你做什麼生意賠了?還有,你去莊子上不是去習武的嗎?怎麼又做起買賣了?不爭氣的……」

看著賈環一臉衰樣,賈政實在已經罵不出口了。

這才幾天啊,當初粉雕玉琢的一個金童子,如今卻成了……

賈環一臉飽經風霜的搖搖頭,垂頭嘆息道:「父親,不是孩兒不努力,實在是……刁民太多,防不勝防啊!至於為何經商,孩兒已經開始練武了,雖然還沒練出個什麼名堂,可飯量大增,一個人吃的頂過去五個人吃的,這還只是開始,焦大師父說了,日後吃的更多,說不定一餐能吃掉一頭牛。所以……」

「行了,車軲轆子話不用來回說了。等走的時候,再來這裡,為父這裡還有些用度,你還拿回去使。不過這次說好了,不要再去做什麼買賣了,賺不到幾兩銀子,只讓人笑掉大牙。還有,你姨娘有什麼話沒有?」

賈政終於說到正題上了,賈環心中大喜,面上也喜笑顏開起來,賊眉鼠眼道:「爹,我娘讓我帶話,問你是否還記得大明湖畔的趙雨荷?」

賈政聞言一怔,皺眉道:「哪裡?誰?」

賈環見賈政好像是真不悅了,連忙正色道:「我記差了,我娘讓我問父親,是否還記得嘎子河邊的趙水蓮?」

一旁的清客相公反應過來內中關聯後,又沒忍住,噴笑出來。

賈政黑著臉道:「你連你姨娘的名諱都能記岔?」

賈環辯解道:「爹,孩兒我就是想文雅一點,我想啊,這水和雨都是一個意思,還有蓮花和荷花好像也差不離,可叫雨荷也比叫水蓮好聽啊,我把這個理兒給姨娘講了,她……」

「她怎麼說?」

賈政依舊黑著臉道。

賈環遺憾的嘆了口氣,道:「姨娘賞了我一頓巴掌,說我以後別叫賈環了,叫賈壞算了。」

「哈哈哈!」

……

「孫兒給老祖宗、太太請安!」

賈環笑的一臉桃花,燦爛無比的給賈母史老太君和王夫人行禮請安。

賈母可能眼神不大好,看著下面一團小黑煤球,沒想起是她哪個孫子……

廳上眾人的臉色也都各異,有瞠目結舌的,比如賈母。有幸災樂禍的,比如王熙鳳和王夫人……有同情可憐的,比如賈寶玉和林黛玉,也有傷心難過的,比如賈迎春、賈探春還有賈惜春。

鴛鴦在賈母耳邊耳語了幾句後,賈母面色微微一怔,隨即又看了一眼賈環後,恍然道:「原來是環哥兒,你不是出府了……你怎麼成這幅猢猻模樣了?」

賈母忽然眉頭皺起,她雖然很不怎麼喜歡賈環,其實也不是喜歡,根本就是無所謂,但是,賈環畢竟是她的親孫子,是賈政的親兒子,怎麼就給弄成了這幅倒霉模樣?

見賈母不悅,一旁的王熙鳳忽然插口道:「老祖宗,老三不是去莊子上習武去了嘛,見天兒的在外面野,哪有不黑的?不過這說明,環哥兒確實也用功了,雖然練不出個什麼名堂來,可心還是好的。」

賈母聞言,面色和緩了些,道:「就算這樣,可這身打扮……你就算是在外面,畢竟也還是榮國公的子孫,有著國公府的面子,怎麼就這般不注意?難道已經就落魄到這個地步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2章 除非

賈母這句話雖然是沖賈環說的,可眼神卻放在了王夫人身上。

哪怕賈環已經出了府,可說到底,王夫人依舊是他的嫡母,所以賈環見了嫡母要恭敬請安,可有了事,這個嫡母也不得不扛著。

王夫人見到賈母的眼神後連忙起身,儘管心裡慪個半死,可還是得陪著笑臉道:「老太太,半個月前臨出府時,公中就拿出了一筆銀子給他們,大老爺那裡、老爺那裡、東邊兒的珍大哥兒那裡還有我們這幫子娘們這裡,都拿出了些銀子,雜七雜八加起來也有兩三千兩銀子。按說,不至於這般……」

聽了王夫人的話,賈母臉色一頓,她是當過家的,知道兩三千兩銀子的概念,於是,再看向賈環的眼神裡,就多了幾分懷疑。

賈環見狀,訕訕道:「老祖宗,孫兒……孫兒去莊子上後,想做些買賣,沒成想,賠了……不過老祖宗您儘管放心,孫兒是榮國公和老祖宗的子孫,別的沒有,就是有骨氣。

既然已經分了家,那孫兒就萬萬再沒有朝家裡開口的道理。孫兒知道,咱們賈家雖然家大業大,可人口也多,花費也多。

孫兒以前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如今孫兒才真正知道了當家的難處,莊戶裡百十號人,再加上牛馬豬羊雞鴨狗的草沫,吃飯往鍋裡添米都要數著粒兒,唯恐添多了下頓就要餓肚子了。

孫兒如今最缺的倒不是糧食,而是像二嫂這樣的管家好手。老祖宗要是心疼孫兒,就把二嫂借孫兒三個月,替孫兒管管家。

二嫂你放心,小弟絕對不讓你餓著,而且小弟的屋子是離驢圈最遠的,你去了後我也騰出來給你住,你放心,夜裡驢驚了叫喚,絕對驚不到你。」

賈環的一番話,又把眾人說的面色各異。

賈母眼中罕見的多了分憐憫,王夫人則一如既往的漠然,倒是王熙鳳臉上一陣青紅變色。

而一旁處,幾個丫頭的眼中已經水汪汪一片了,林黛玉雖然心靈剔透,總覺得有古怪,可賈環這一臉的黑碳球卻作不了假,所以她也只當賈環受了大罪了,眼淚也流了下來。

而小胖子賈寶玉則是一臉的唏噓,心裡除了一些同情憐憫外,更多的還是覺得世人皆俗……

賈母默然了一陣,然後笑道:「你能明白這一點,也算是懂事了。不過,就算如今出府了,你難道就不是我賈府的人了?沒有這樣的道理。你小小年紀,做買賣賠了也好理解。這樣吧,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我讓鴛鴦給你八百兩銀子,可憐見的,這麼大點兒就要操持家業,也是不易。淑清,你說呢?」

王夫人聞言,眼角抽了抽,卻只能賠笑道:「誰說不是呢?好在有老太太慈悲……老太太給八百,我自然次一等,給他五百兩吧。只是,再不可去做什麼生意了,盡惹笑話……拿去好好過日子才是正道。」

賈母聞言也笑了,道:「嗯,太太想的周到,就是這麼個理兒。想想也好笑,這麼大點兒年紀,去做什麼買賣,哪有不賠的道理?倒還算聰明,知道管我借人……」

賈母的話沒說完,就立刻被王熙鳳截斷:「老祖宗,我可提前說好,我可不去給老三當什麼管家婆娘,府裡一堆子的事兒忙也忙不完,我哪有這個時間。再說了,我這個當二嫂的去給小叔子管家,說出去也不像啊……」

這話倒是提醒了賈母,這兩人之間還有一段關於汗巾的愛恨情仇的往事。

當然,就算沒有這齣戲,賈母也不可能真的將王熙鳳借給賈環去管家。

如今賈母能在賈府裡安享富貴,全靠王熙鳳管家得力,半分心思都不用賈母來操,只要盯住王夫人,不讓她翻浪作亂,其他的什麼事她都可以放手。

所以,王熙鳳是萬萬借不得的,而且,聽賈環的描述,再看他這幅尊榮,也知道那莊子上不定是個怎樣腌臢勞苦之地,誰有這個心去那裡,那不是被發配嗎?

賈母環視了一圈,大丫鬟裡沒一個願意和她對視的,全都低垂著腦袋,或者乾脆就找個由子出去。

賈母無奈,這種得罪人的事,她也不願做,只好對一臉「希冀」的賈環道:「既然你二嫂不樂意,那我也沒辦法勉強,不過,她既然不樂意出人,那就得出些錢財,不然也不能白讓你叫她一聲二嫂子不是?鳳丫頭,你怎麼說?」

王熙鳳心裡直罵娘,可臉上卻笑的滿臉花開,高聲笑道:「哎喲喲,大家可瞧見了,到底是親孫子,心疼的緊哩!既然您老封君開了口,誰還能說個不字?老祖宗給八百,太太給五百,那我就給三百,老祖宗,這總行了吧?」

眾人聞言一陣大笑,也有湊趣的,李紈見王熙鳳都給了,她要是不出銀子,再也說不過去,道:「鳳丫頭出三百兩,我也出三百兩吧。」

賈母連連擺手,道:「你一個寡婦失業的,還帶著蘭哥兒,哪裡有讓你出銀子的道理,不成不成,你那三百兩就由我來補齊了吧,湊個一千兩整給他,想來他也不會抱怨少了一百兩。」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唯有一旁的邢夫人臉色有些尷尬,這個場合,按理說她也應該開口應承。

可是一來她一向看銀子比看命還重,二來說出來也讓人尷尬,她雖然頂著一個主母的名頭,可手裡哪有什麼大份的銀子?

一個月的例錢也不過是二十兩。

她和王夫人還有王熙鳳不同,王夫人和王熙鳳是正兒八經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身,王家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

所以,在她們出嫁的時候,都有大筆的陪嫁嫁妝,或是銀子,或是門面,或是農莊,都豐厚的很。

每年靠這些門面莊子的進項,兩人都有用不完的銀子。

若是只靠那點月例銀子,還不夠她們打造一副首飾的。

可邢夫人不過是一個繼室,而且還是賈赦從身邊的小妾中提拔出來的,身份卑賤,也沒什麼得力的娘家,更別提什麼嫁妝了。

這也是她在賈府裡沒什麼話語權的緣故之一。

而且她在賈赦那邊根本說不上什麼話,大筆銀子的出入都由賈赦自己說的算。

若是她在這裡應承了,回去保不準要被賈赦臭罵一通,她可沒這個膽子。

可是這一沉默,在眾人的注視下,顏面算是丟個一乾二淨了。

她不敢恨賈母,也沒法子恨王夫人,她一恨王熙鳳這個當兒媳婦的耍乖巧,二則恨賈環這個小赤佬。

若不是這個王八犢子,怎麼又會有這麼些個事?

等著吧,等那老不死的死後,看看這個榮國府到底誰才是當家的!

……

賈環渾然不知他已經上了邢夫人的黑名單,他正樂呵呵的沖賈迎春還有林黛玉等人擠眉弄眼呢。

至於千把兩銀子的賞銀……

賈環說不高興倒也不至於,但說高興,也沒必要。

有了從錢啟那裡黑來的三千兩銀子,莊子的局面已經打開,用不了多久就能開始有進項……

其實很多事,有了一個好的開頭後,只要找對方向,再往下發展就好辦多了。

賈環前世看紅樓,看到王熙鳳在饅頭庵裡,通過給人當調解人來賺銀子,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

再有權勢也不是這麼個糟蹋法。

任何一個人或者家族的政治權勢和政治人情都是有限的,尤其是像如今的賈府這般,已經沒有了增長政治威望的源泉,只靠祖輩餘蔭生存的豪門家族,權勢和人情那都是用一點就少一點,直到最後用盡。

像王熙鳳那般,為了區區兩千兩銀子就隨意的打招呼,毫無節制,這不叫生財有道,這叫揮霍,這叫浪費。

那錢啟不過是頂著一個榮國公府小妾哥哥的名頭,就能在東城的富庶地段置辦下一套家業,再看看賈府中人的做派,就讓人好笑了。

賈環自然不會這般糊塗,他雖然不是榮國公的嫡孫,卻也是正兒八經的親孫子,絕對純正的權貴二代,以現下榮國府那朵黑雲的威望,等局面鋪開後,絕對不會有什麼不開眼的毛賊來吃拿卡要。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這句話對普通老百姓和普通商人這種底層人民來說是個威脅,可對賈環如今這個身份來說,就是一個笑話。

而且,很多對普通人來說極為不便,要求人辦事的方面,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問題。

這麼好的條件和環境,哪怕引進外資都沒有這般優惠了,如果他賈環還賺不到什麼銀錢,那他乾脆也別當穿越眾了,拿把火鉤子站在房頂上往回穿吧……

心裡畢竟隔了一層,雖然賈母給了賈環銀子,可具體緣由說來卻和賈環本身的關係不是太大,一來她是不想墜了榮國府的顏面,二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她的親孫子,穿成這個模樣心裡不落忍,三來,則是給賈政一個面子。

至於對賈環本人,賈母說到底還是不怎麼喜歡的,既然請安也請過了,銀子也賞賜了,那就下去吧,離莊子的路也遠,用個飽飯後,咱們下個月圓之日再見……

賈環自然不會反對,樂呵呵笑眯眯的再次叩頭謝過後,恭恭敬敬的退下。

轉過身,臉上笑容不變,心裡卻滿是無奈和鬱悶。

這狗娘養的禮教……

可也沒辦法,一個是他的親祖母,一個是他名義上的親母嫡母,不跪怎麼辦?

而且,就算他出府,就算他自立門戶了,他和賈府的關係卻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的。

除非……

除非……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3章 少了

從賈母房子出來後,門口處的幾個丫頭們看著賈三爺都如同看見瘟神一般,個個閃避逃開,唯恐被他拉到莊子上,安排到和驢棚靠近的屋子裡……

賈環也不在意,他現在一腦袋瓜子的高粱,想著如何才能破局。

只是,除了盡快強大力量外,其餘的,百思不得其解……

「環弟!」

一聲嬌喝聲將沉思中的賈環驚醒,他恍然看到,面前竟然已經是一堵牆,再往前走就要撞牆了。

回頭看去,只見以賈迎春為首,身後一次站著笑嘻嘻的賈寶玉、林黛玉、賈探春還有賈惜春。

「喲!諸位姐姐、哥哥還有妹妹們,你們好著呢?小弟我給你們見禮了!」

學著前世清宮戲裡的奴才秧子們,賈環甩了甩馬蹄袖,作勢就要打千兒跪下。

其他人都好端端的樂嘻嘻的站在那裡看著他笑,唯有賈迎春一手揪住他的耳朵,笑罵道:「都黑成這般模樣了,還是愛耍寶!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賈環伸手將耳朵解救出來,然後順手又將賈迎春的手反握在手中,笑嘻嘻道:「姐姐,你這話可說錯了,小弟我每日裡練功習武,然後就吃飯睡覺,得空了還能看看驢叫狗打架,這小日子過的滋潤著呢。你瞧瞧,我這胳膊上的腱子肉,多結實,都跟小山一樣高了!」

賈環一隻空閒的胳膊,做了個彎曲的姿勢,透過衣裳,勉強有一個小小的幅度隆起……

「噗嗤!」

一眾人聞言,紛紛笑的前仰後合!

在這些人大笑間隙,賈環細眼觀察起賈迎春的面色來。

還好,沒有瘦,眼中除了憐惜外,也沒有什麼怨氣,儘管臉色有些憔悴……

賈環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老三,你怎麼整成這樣了?再寒酸你走時帶走的衣服也有一箱子,何至於此?」

賈寶玉實在見不得賈環這身打扮,皺眉問道。

賈環嘿嘿笑道:「二哥,我這不是為了和莊戶們打成一片嘛!再說了,莊子上都是泥土路,刮個風能揚起半斤黃土,我要是像二哥這樣穿一身白的,不用半個時辰,身上的顏色就變了。」

賈寶玉聞言沉默了,嘆息了聲,搖頭不語。

他又不是傻子,哪裡不知道賈環出府是他老娘和王熙鳳的手筆。

可是,他又能說什麼?

他對趙姨娘的確不怎麼喜歡,因為這個娘們老是在老爺面前告他的刁狀,所以賈寶玉是希望趙姨娘出府的。

只是,他並沒有想過讓賈環這個親弟也出府啊。

儘管,賈環沒昏迷前,也告過他的刁狀……

罷了,多給些銀子吧,多少也算能盡點心意。

見賈迎春打量著自己,眼圈又泛紅了,賈環連忙道:「姐姐,你可千萬別小瞧了弟弟,我那買賣也不算賠了,就是暫時壓點銀子,很快就能回本兒。嘿嘿,倒是,弟弟拿出銀子來,好好請姐姐哥哥妹妹們高樂高樂!你們都說說,想要點什麼?不吹不黑,小弟我賺銀子的本事,絕對會讓姐姐們大吃一驚!」

「噗嗤!」

林黛玉上前一步,如水明眸中滿滿都是笑意,伸出手指在賈環腦門上點了點,笑道:「三弟,你這還不是吹牛?瞧瞧你這身打扮,小叫花子似的,剛才看的我們幾個姐妹都在為你掉淚珠子,你倒好,還在這裡大吹法螺。」

賈環一臉得意樣兒,笑道:「燕雀安知鴻鵠之……」

話沒說完,幾支纖細白嫩的小手就朝他一起招呼過來,唬的賈環趕緊閉嘴。

「好了好了,老三一回來就鬧騰……咱們也別在這裡站著,找個地兒坐著好好說會兒子話,吃了飯老三還要趕路去莊子呢。」

賈寶玉不甘寂寞,插口道,不過這句話卻把大家的氣氛給降了下來。

「四妹妹,想三哥了沒?」

賈環不願看到這種低落的氣氛,他看見賈惜春正巴巴的看著他,有點想認卻不敢認的樣子,頓時樂了,上前一步,將她抱起後問道。

上次抱賈惜春的時候,賈環還有些費力,可現在卻已經不算什麼了。

看著賈環小黑臉兒上陽光燦爛的笑容,賈惜春小小的身子忽然覺得暖洋洋的,主動的往賈環懷裡靠了靠,才眯著眼笑嘻嘻脆生生的道:「三哥,我好想你哩!」

賈環哈哈笑道:「是想三哥,還是想三哥應承你的大桃子?」

賈環出府時,曾答應賈惜春,要送她一個大桃子,故有此問。

賈惜春正在換牙,張嘴一笑,裡面兩顆門牙處卻是一個小黑洞,煞是可愛。

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剛才一笑,就立刻用小手摀住嘴巴,不過彎彎的眼睛還是透露出內心的愉悅。

眾人見狀,心情也都不由不好,笑了起來。

賈環寵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三哥這次來,專門從莊戶手裡買下一籮筐的桃子,咱們莊子雖然地不好,但莊戶們還專門伺候了幾株桃樹,專門給莊子裡的孩子們解饞的。」

賈惜春不好意思的低頭小聲道:「三哥,不是我嘴饞吃糖才掉牙的,嬤嬤說,是我到了換牙的年紀才掉牙的哩。」說罷,小腦袋藏到賈環脖頸處,不肯抬起來。

賈環見她害羞,頓時哈哈大笑道:「咱家的小惜春不是饞貓,三哥才是饞貓。三哥在莊子上,天天啃豬蹄,還有燉驢肉!吸溜……啊!那驢肉真是香啊,都說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果真是名不虛傳。賊好吃!!」

賈惜春已經不知不覺的抬起小腦袋了,呆呆的看著賈環,嘴角邊有一縷晶瑩剔透的哈喇子……

「哈哈哈!」

眾人見狀,紛紛大笑起來,賈惜春才恍然回過神來,又趕緊趴到賈環的肩膀上,這次再也不肯抬頭了。

賈環就抱著她,和眾人一起大笑著離開了賈母的院落。

……

「環弟,快進來坐。」

拉著賈環的黑手,賈迎春將他迎進一個小院兒裡。

這個小院兒就在賈母院落後面,只是相比賈母的那幾間寬敞高大的大瓦房,賈迎春的這個小院兒可以用袖珍來形容。

不過好在很是干淨整潔,不止賈迎春,連賈探春和賈惜春都各自有一個這樣的小院落。

院落裡也有正房和廂房,正房裡自然住的是小姐,廂房裡住的則是服侍小姐的丫鬟,原本奶媽也住在這裡,畢竟要有一個老成的來看管,只是等賈迎春們過了七八歲後,婆子們就不用再和小姐們一起住了,不過白日裡還是經常會來看看,教導小姐們一些女性生活常識……

還好,賈環來的時候,那個嬤嬤並不在。

「小姐回來啦?」

一個高大的,強壯的侍女見院落裡進人,連忙從裡屋出來,看到是賈迎春後,連忙問候道,而後才發現賈迎春身後樂顛顛兒的賈環。

「喲!三爺來了,給您請安!三爺,您送來的桃子和驢肉都收著了,真好!」

司琪平日裡和賈迎春在一起,自然知道,自賈環病了一遭後,就和賈迎春這個二姐姐親的不得了,賈迎春平日裡也時常惦唸著他,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她這個丫鬟喊的也親切。

賈環笑眯眯道:「司琪姐姐,桃子好吃嗎?」

司琪很豪邁的笑道:「小姐還沒用,哪有我們這些當奴婢的先享用的道理?三爺這是在說笑呢!」

賈環頗為羨慕的看著司琪,真高,真壯,豔羨道:「司琪姐姐果真是一條好漢……」

「啪!」

賈迎春哭笑不得的在賈環腦門上輕輕拍了一巴掌,嗔道:「盡會胡說!」

賈環本來還想調笑幾句,可餘光瞥見司琪緊握著冒青筋的拳頭,有些害怕,連忙解釋道:「姐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在我們莊子上,誇一個人忠心耿耿,知道忠義,就會說他是一條好漢!我見司琪姐姐對姐姐這般忠心,才會說她是一條好漢的,而且是一條女漢子!」

賈迎春還要再嗔怪幾句,可司琪卻搶先笑道:「三爺這話說的不差,我雖然只是一個奴婢,可卻是個急烈的性子,若不是運氣好,遇見了小姐這樣菩薩一般心善的主子,還不知被打死多少遭了。這樣的主子小姐,奴婢不忠心耿耿護著,難道還讓人欺負了去?女漢子就女漢子,奴婢多謝三爺的誇讚!」

賈環正色讚揚道:「好,好,好一條赤膽忠心的女漢子!只是,說說看,在這賈府裡,哪個欺負了我姐姐?」

「好了,越說越不像,誰會欺負我?就司琪慣會亂說。環弟,咱們快進屋說話吧。一會兒寶兄弟他們就要來了,司琪,你也去準備一些茶盞和點心。」

賈寶玉等人讓賈環先跟著賈迎春去她的院裡,他們則各自先回各自屋一趟,說有事要準備。

賈環猜測,估計是回去包銀子紅包去了……

進了屋後,就在正房小客廳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堆東西,散落著堆著的桃子,還有一個油紙包包裹的鹵驢肉。

只是……

賈環的眉頭皺起,這包他特意指定給賈迎春的鹵驢肉,原本是好大一包,現下怎麼就剩下那麼點兒了?很明顯,一個大大的油紙包裡,此刻就剩下那麼一丁點兒驢肉。

而且,那桃子看上去也少了許多……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4章 刁奴

賈環眼睛微微眯了眯,卻沒有發作,他笑著坐下,順手撐開已經被打開裝驢肉的油紙包,對賈迎春道:「二姐,你嘗嘗,嘗嘗味道怎麼樣?我們莊子上有一個養驢的好手,叫王成,江湖匪號憨驢兒!嘿,好傢伙,養的驢個個都膘肥毛順!只不過他太愛驢了,宰他一頭驢就跟要宰他老婆一般……」

「噗嗤!」

原本看見桌子上有些散落擱置還明顯殘缺了的油紙包和桃子,賈迎春臉色有些黯淡,可聽賈環這麼一說,頓時又樂了,嗔道:「環弟,你盡會耍怪,哪有……哪有將驢當……」

賈環緩緩搖頭,正色道:「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愛情是一個神聖的命題,我們不應該去歧視他們,而是應該祝福。」

賈迎春快要活不成了,趴在桌子上肩膀使勁的抖啊抖啊抖,半天不肯抬頭……

司琪從外面端了一個茶盤進來後,見賈迎春趴在桌子上「哭泣」,再看看桌子上的一片狼藉,頓時大怒,以為她是因為在賈環面前丟了臉面才哭的,怒火萬丈道:「小姐,東西是趙嬤嬤和她兒媳婦王柱媳婦兒拿走的。我把送東西的婆子送出門後,回來他們已經裝好準備出門了,我一時沒攔住。不過小姐也不用擔心,繡橘已經去他們家了,想來一會兒就能要回來了。那老貨就是仗著曾經奶過小姐,整天在小姐房裡扒拉東西,小姐不願理會她,她愈發沒規矩了!」

賈迎春明明是笑的不可自抑,可聽到司琪的話後立刻抬起頭,臉上因為大笑升起的潮.紅還沒退去,就一臉驚訝張慌道:「這是怎麼說的,這是怎麼說的,她要拿,你就讓她拿去好了。要不是這是環弟送的,她就是都拿去又何妨?何苦再鬧這一出?」

司琪氣惱道:「小姐,那些人剋扣咱們的日常不說,連月錢也推遲不發。小姐你說不爭,咱們也就先忍了。可那趙嬤嬤和王柱兒媳婦太不像了,連招呼都不打,屋裡也沒人,就敢自己拿……」

賈環忽然站起來,唬了賈迎春一跳,她連忙拉住賈環,道:「好弟弟,這不與你相干,你才出府,再不要和那些人計較了……」

賈環臉上笑容依舊燦爛,對賈迎春道:「姐姐放心,小弟我又豈是那沒有頭腦的魯莽之人?不是吹,就小弟這副智慧,放江湖上不是『小諸葛』也得落個『智多星』的名頭。你放心,我就是讓司琪姐姐帶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賈迎春還是不放心,道:「你不去,我去就好。」

賈環笑道:「其實姐姐去也一樣,不過姐姐沒小弟跑的快啊!姐,你恐怕還不知最新的江湖奇事,話說近來……」

「好了好了!」

賈迎春只覺得暈暈乎乎的,再聽下去,怕是連腸子都要笑斷了,連忙阻止賈環繼續說下去,道:「那你幫姐姐去把繡橘喊回來就是,千萬不要再鬧了。如今不比……就是以往也不能多鬧的。環弟,你……」

賈環拍著胸脯保證道:「姐姐你放心,弟弟都省的!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司琪姐姐,咱們走吧!姐,你別不放心,看看司琪姐姐這身子骨,一看就知道能拳震南山腳踹北海,小弟再沒有出什麼岔子的道理……」

……

賈府人丁幾百近千,自然不會都住在賈府內。

除了貼身丫鬟和守夜嬤嬤外,其他負責打掃漿洗的丫鬟婆子們,都是住在賈府週遭的胡同裡。

這裡也算是賈府的地盤,只是劃撥給僕役們居住。

賈環一路小跑的跟在司琪後面,沒辦法,剛才的一番話將這個性子急烈的女漢子給得罪了。

根本不顧賈環只比她腿高一點的殘酷事實,一路大步向前疾走。

賈三爺只能憋屈的小跑著,還不能發火,因為這個丫鬟的確算的上是一個忠僕,若非是她和繡橘護著,以賈迎春軟綿的性子,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算了,看在賈迎春的面子上,不和她計較,賈環暗自發誓,回去後要更加努力鍛鍊長高了,不然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女漢子,還得顏面喪盡……

還好,司琪知道不能做的太過,漸漸速度慢了下來,看著一直跟在身後慢跑的賈環,她心裡還是有些感慨的,真不一樣了……

司琪曾經不知聽誰說過一句話,叫「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是一句老話,即使賈府的門房都知道,但那個記不清的人的解釋卻與眾不同。

他說這個「苦」,不只是尋常的「苦」,更重要的是能忍。

面對各種屈辱的環境都能忍下來的人,這樣的人,遲早都會成為人上人。

司琪有時候也會琢磨,覺得這句話未嘗沒有道理。比如說書人講的韓信,再比如臥薪嘗膽的勾踐……

只不過太多人無法做到這一點,包括她自己。

為什麼會忽然想起這句話呢?

司琪忽然自問,隨即看了眼賈環,然後笑著搖搖頭,覺得再荒唐不過了……

趙嬤嬤家在緊靠著賈府的一處胡同裡,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統共也有五六間房,此刻,院子裡正一片吵嚷嘈雜。

「可真是奇了,人家姑娘的奶媽嬤嬤們,哪個不是落了多少好處?偏偏到了我們這裡,不僅落不到什麼好,如今更是連月錢都停了。如今不過拿了點破爛桃子臭驢肉,不值當幾個大錢,反倒不依不撓起來,你還有理?」

「我怎麼沒理了?就你們月錢停了,我們沒停?要鬧你去找管事的鬧去,找我們小姐做什麼?月錢是我們小姐管的嗎?既然是破爛桃子臭驢肉,那你幹什麼要拿?」

「我拿怎麼了?我婆婆奶了二小姐一場,平日裡還有管教的職責,難道還吃不得她一口桃兒一口驢肉?真真是好笑。你不過一個丫鬟,拿什麼大?」

「你……」

什麼叫做刁民?什麼叫做惡奴?

賈環算是聽明白了也見識了,司琪也見識了,不過她可能聽慣了,有些麻木了,或許又奉信能動手最好別吵吵的人生準則,只見她「啪」的一腳,將大門踹開,裡面頓時安靜下來。

看著她那一雙大腳,賈環崇拜壞了,心裡直呼這才是爺們兒,真正的純爺們兒!

不過聽到裡面又不乾不淨罵罵咧咧的開始後,賈環樂呵呵的走了進去。

「司琪,你個小騷蹄子,你敢踹我們家大門,你……喲!環三爺,你……你怎麼來了?」

賈環進了門後,險些沒氣樂。

和一個氣息潑辣女孩兒對陣的是一個婦人,姿色嘛,不提也罷,想來她就是趙嬤嬤的兒媳婦,王柱兒媳婦。

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兩人對戰的身後,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一雙三角眼,正坐在門口處的椅子上,手裡端著一桿菸槍,正在那裡咕嚕咕嚕的悠哉享受呢。

這算什麼?壓陣的?還是在當主考官,考察她兒媳婦的口才水平?

好在,她看到賈環進來後,猛然一驚,一口氣沒進氣道,岔入了食管,然後就開始拚命的咳嗽。

王柱兒媳婦這下嚇壞了,也不顧在展現口才,連忙去給她婆婆拍胸捶背去了。

繡橘鬧了小半個時辰的效果,都沒有賈環甫一露面造成的局面有利!

不過,繡橘沒有計較這些,她感激的看了賈環一眼後,立刻又惡狠狠的看向趙嬤嬤婆媳二人,眼中的目光流露著是大快人心的眼神。

看到繡橘的眼神後,趙嬤嬤咳的更凶了……

「司琪姐姐,繡橘姐姐,你們先出去等我,我和趙嬤嬤說幾句話,很快就出去。」

賈環微笑著對司琪和繡橘道。

司琪和繡橘聞言,面色頓時不悅了,繡橘也是直性子,道:「三爺,東西還沒討回來呢,回什麼回?」

賈環勸道:「放心,這些都是小事,不要鬧了。我們莊子上有句民言,叫死豬不怕開水燙,想來你們也懂的這個道理。出去吧,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司琪和繡橘聞言,相互看了一眼後,點點頭,恨恨的回頭看了眼後,才轉身出門,不過賈環還是從門底縫隙處看到了兩雙大腳片子。

笑了笑,卻也沒較真,還抽空感慨了下,這個時代原來是不裹腳的,倒也不錯。

「三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死豬不怕開水燙?誰是死豬?我們家在賈府裡是幾輩子的老人了,就連老太太都會給我們幾分面子,你又算什麼,敢這麼咒罵我們?今天你要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定然不會甘休,就算鬧到老太太面前,也要討一個公道。」

趙嬤嬤剛才咳的撕心裂肺,攢了一肚子的怒火,怒視著賈環就厲聲道。

賈環聞言反而笑了起來,道:「是啊,你們都是幾輩子的老奴才了,也算是體面人了,可幾輩子的老奴才不還是奴才?你叫嚷什麼?」

「幾輩子的老奴才那又如何?那也是賈府的人,可不比三爺你,如今已經不算是賈府的人了。所以就算是奴才,也是賈府的奴才,不是三爺你的奴才!」

趙嬤嬤怎麼可能在口角上輸陣,反擊道。

賈環笑的更歡了,道:「……」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5章 相聲

「趙嬤嬤說的沒錯,我如今的確不算是賈府的人了,可我還姓賈……這些且不提,我只問你,可知我為何出府?」

賈環樂呵呵的道。

趙嬤嬤聞言,頓時滿臉鄙夷,陰陽怪氣道:「這誰知道呢,想來是一些人出身太低,眼界也太低,盡會撿了芝麻丟掉西瓜,手腳不大乾淨,為了三瓜倆棗的丟了大好的前程,說起來我們這些奴才都覺得臉紅!」

常聽人說,不要和這種世俗的婦人鬥嘴罵架,這是世上最不理智的行為之一,賈環總算見識到了。

這份嘴炮功力,果然了得。

賈環嘴角抽了抽,乾笑了兩聲,繼續道:「趙嬤嬤果然夠睿智,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不過,我聽說我二姐房裡的東西也時不時的少一件,我就覺得,這毛賊的膽子真是比天還大,連我這種賈府的近派少爺,都因為一時想不開動了點手腳就被驅逐出賈府,想來這毛賊的下場,總要比我淒慘上幾分吧?趙嬤嬤,你說呢?」

趙嬤嬤和她身後的兒媳婦聞言頓時面色大變,而大門處也傳來一陣響動……

趙嬤嬤鐵青著一張黃臉,陰沉道:「三爺,話不能亂說?我常在二姐兒處走動,怎麼就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事?你可不要胡亂牽扯,也沒人信的。」

賈環忽然笑了,笑的很開心,道:「我聽說趙嬤嬤最喜歡打葉子牌,而且打的還挺大。只是有的時候手氣不大好,就會輸上不少。沒了銀錢又想打,怎麼辦?只好去我二姐那裡走一遭……」

「三爺,你這說的什麼話?雖然你是爺,可沒講究的話最好別亂說!」

趙嬤嬤厲聲喝道。

賈環不笑了,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趙嬤嬤道:「你也姓趙……還好你和我姨娘沒什麼關係,不過想來也有點關係,你們好像都在錢啟那裡出貨吧?對了,你不會告訴我說,你不知道錢啟是我什麼人吧?」

「噼啪!」

只覺得一道驚雷劈在腦門上,趙嬤嬤整個人都晃了晃,而王柱兒媳婦更不堪,直接癱軟到了地上。

大意了,大意了,怎麼就忘了那錢啟是這小子的娘舅,在陰溝裡翻了船了?

原本只是猜測的賈環,看到兩人的神態,心裡立馬大定,樂呵呵的站在那裡,看著這婆媳二人。

然而,他的微笑在趙嬤嬤婆媳眼中和惡鬼的微笑沒什麼區別,都會要人命啊!

「三……三爺,您……您這話什麼意思?」

趙嬤嬤強自鎮定著問道。

賈環笑道:「你問我這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

趙嬤嬤搖搖頭,咬牙道:「奇了,我怎麼會知道?」

賈環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知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吧,我們去找我二嫂,她可是有名兒的明白人了。再把錢啟找來,想來他們兩人是知道的。

唉,你們瞧瞧我這一身,多可憐?受罪啊!可有罪總不能就讓我和我姨娘兩人受吧?我們是那麼沒義氣的人嗎?剛好,我莊子裡最近在整理茅廁,缺幾個人手,錢啟一家再加上你們一家,差不離剛好就夠了。一百多人的腌臢物,每天都要有人清理,想想都……

嬤嬤是府裡的老人了,再加上你這兒媳婦,看樣子就知道已經受了嬤嬤的真傳,精明,能幹,收拾茅廁一定是把子好手!

還等什麼?這就走吧,咱們一起去找我二嫂,要不直接去找老太太說也成!」

趙嬤嬤真是怕了,就像賈環剛才說的,幾輩子的老人又如何?可還不是奴才?

別看她剛才口口聲聲說要鬧到賈母跟前,可真到了賈母跟前,她連頭都抬不起。

雖然她也是奶過小姐的乳母嬤嬤,可就身份而言,完全沒有她和她兒媳婦吹噓的那般厲害。

否則的話,也不會分去給一個庶女當乳母……

跟賈府裡幾個能夠和賈母說的上話的老嬤嬤相比,趙嬤嬤根本上不了什麼檯面。

今天這事真要被賈環鬧到王熙鳳甚至賈母跟前,趙嬤嬤一家子都要倒霉。

此刻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老臉不老臉,趙嬤嬤「噗通」一聲就給賈環跪下了,還不忘拉王柱兒媳婦一把,然後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求著……

賈環此刻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難怪賈寶玉覺得女兒沒結婚前都是水做的,結婚之後就成泥巴湯了,好像也有點道理……

「拿來!」

賈環懶得看趙嬤嬤婆媳兩人半真半假的演戲,伸手道。

趙嬤嬤楞了下,然後畏懼道:「什……什麼?桃兒?」

賈環氣樂了,道:「除了這個,還有銀子和你們當東西的當票!」

趙嬤嬤三角眼裡光芒閃了閃,諂笑道:「三爺,瞧您說的,這玩意哪有什麼票啊?不過老奴可以把銀子給三爺,您放心,絕對不少一分。」

賈環不為所動,道:「銀子我自然要替我二姐討回去,但是當票也要,不然誰知道多少?」

見趙嬤嬤還在那裡囉嗦,賈環不耐煩了,冷聲道:「你到底給不給?不給是吧,那好,我一會兒就去錢啟那裡把底檔拿來,讓老太太看看賈府裡的老人現在都他娘的是什麼德性!」

說罷,賈環轉身就要離開。

趙嬤嬤哪裡敢讓他走,連忙尖叫道:「三爺不要!三爺吶!我給,我給你還不行嗎?老奴只求三爺慈悲,饒過老奴這一遭,不要嚷開,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聽到「三爺不要」和「我給你」這兩句時,賈環真是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胃裡也翻騰著。

他深深的後悔,後悔當年為何會沉迷於網絡上的糟粕文化,讓他如今總是對這種很正常的言語產生一些很不正常的聯想……

賈環小臉兒發白,眼睛不敢看趙嬤嬤那張老臉,強撐道:「不要那麼多廢話了,趕緊的,拿當票拿銀子拿桃和驢肉!小爺我耐性有限……」

趙嬤嬤聞言連忙起身,和王柱兒媳婦就進屋去了,沒多會兒,就見兩人拿了一大一小兩個包裹出來,滿臉堆笑的看著賈環。

賈環也不接東西,對門口喊了聲:「司琪姐姐,繡橘姐姐,你們進來吧。」

在門口站了半天,激動的滿臉通紅的司琪和繡橘,聞言立刻推門而入,昂首挺胸,趾高氣揚……

賈環見狀笑道:「勞煩兩位姐姐幫忙拿一下東西。」

司琪和繡橘都不客氣,一人拎過一個包,還都恨恨的瞪了趙嬤嬤和王柱兒媳婦一眼。

賈環又道:「當票呢?」

趙嬤嬤滿臉乞求的看著賈環,道:「三爺,銀子和東西都在這裡,真的一分一錢都不差。當票就……」

賈環冷笑道:「我拿著當票不是為了要挾你,你值當個什麼?我是要去找錢啟把我二姐的東西要回來。

小爺我還真是見著活鬼了,堂堂榮國府的二小姐,居然被幾個刁奴欺負。這世道……

趕緊的,這次看在你畢竟是我二姐乳母的份上,交出東西就算了。再有下一次,趙嬤嬤,我保證會讓你記起,我榮國先祖是以何起家的。

我賈府滿門富貴都是用胡虜韃子的狗頭換來的,你想拿也可以,用腦袋來換就好!」

看著小小年紀的賈環,眼睛裡卻冒著凶狠的目光,不止是趙嬤嬤婆媳,就連一旁的司琪和繡橘都有些被唬住了。

聽到賈環的話,眾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關於賈環昏迷後被榮國公所救之事。

先前大家無所謂信不信,大多是將信將疑,可現在,趙嬤嬤等人真的信了。

賈府已經承平安泰好幾十年了,府上享盡世間富貴繁華,並且以文華為貴。

像賈環這種殺氣騰騰的話,就連趙嬤嬤都記不清有多少年沒在賈府中才聽過了……

若不是榮國公顯靈,賈環一個小小人兒,又怎麼會懂的這些話?

念及此,趙嬤嬤忽然又想起,年幼時曾聽家人炫耀過,榮國公當年是怎樣將胡虜韃子殺成了屍山血海,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再看向賈環,眼神中畏懼之色再添三分,賠笑道:「三爺,瞧您說的,都怪老婆子灌多了黃湯,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這般下作的事。您儘管放心,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日後老奴一定盡心盡力的服侍姐兒,若有半分違心,一定全家都不得好死!」

賈環哼了聲,道:「我二姐用不著你服侍,平日裡沒事你少往那邊去,她若有事,自會打發人來找你吩咐。廢話少說,當票拿出來。」

趙嬤嬤哪裡還敢耽擱,連忙從懷裡掏出一沓當票,雙手奉上。

賈環還嫌膈應,就讓司琪先接過去,然後一行人揚長而去。

回到賈迎春的小院兒時,賈迎春正坐立不安的站在那裡,賈寶玉等人也有些生氣的坐在桌邊,低聲說道著什麼。

眾人見賈環和司琪繡橘三人回來,還拿著兩個包袱,不由好奇圍了上來。

「環弟,你可回來了,怎麼去了那麼久?你沒和趙媽媽吵架吧?可彆氣著了……」

賈迎春一臉關懷的問道,不過沒等賈環安慰,一旁的司琪和繡橘就跟說相聲一樣,激動的你一句我一句,把剛才藏在門後頭偷聽到的話添油加醋的全都說了出來。

「三爺說了,趙婆子,老娘我真是見了活鬼了,我榮國府的二小姐,多尊貴的人吶,也是被你這下作婆子欺負的?」

「三爺還說了,趙婆子,你知道我榮國先祖是以何起家,姑奶奶我告訴你,咔擦!就這樣砍了不知多少騷韃子的腦袋得來的!」

「對,三爺還說,這般富貴你這臭婆子要想來拿,儘管用你的狗頭來換!!」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6章 碎銀子

賈環被眾人圍在中間,圍觀的都不好意思了,賠笑道:「姐姐哥哥妹妹們,你們別聽司琪姐姐和繡橘姐姐吹捧,她們實在是過譽了,過譽了,我也沒她們說的那麼好!最起碼,我沒自稱過『老娘』和『姑奶奶』,實在當不起啊!」

「噗嗤!」

林黛玉沒忍住,最先噴笑出來,點漆一般的眼眸眸光流轉間,如水蕩漾,滿滿都是笑意,脆聲讚歎道:「三弟果真是不同了,這一番舉措雖然略嫌粗暴,卻也實用。想來那老貨,日後再也不會失了本分,欺負二姐姐老實了。」

對於林黛玉的褒贊,賈寶玉絕對不服氣,不高興道:「上回我就說要鬧一場,除了二姐姐身邊的趙媽媽,還有我那邊的李媽媽,不就仗著曾經奶過我們,現在倒比我們還像主子,可偏偏你們攔著我不讓鬧,現在你們又……」

林黛玉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真要鬧開了,媽媽們固然沒臉子,可你就有?你倒無所謂,牽連了二姐姐卻不該!」

「誰會牽連二姐姐?我……」

賈寶玉急赤白臉辯解道,賈環見狀不妙,這一對男女果真是前世的冤家,一天不見念叨的緊,見了又只是鬥嘴,尤其是在人前。

不過最後賠罪的,十之七八都是賈寶玉。

但賈環還是不願他們鬧起來,萬一鬧大了,再把賈母或者王夫人惹來就不美了。

賈環今天著實不想再給人下跪磕頭了,最重要的是,王夫人和王熙鳳本來就對賈迎春不怎麼喜歡,要是再在她的屋子裡鬧出亂子,最後倒霉的……

「二哥,林姐姐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是說,二哥你身上的關注太多,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人心,你要一動,那動靜就太大了。小弟我教訓那趙嬤嬤一頓,最多也不過就是在她那小院兒裡出個聲,可二哥你一動,那咱們整個賈府都得驚動。你想,為了幾個婆子,就要驚動那些人,多不值當?她們也沒這個福分不是?」

賈環笑著恭維道,但可能是他拍馬拍的太含蓄,又或者近來拍馬功力下降,總之,高冷寶二爺這次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林妹妹……

賈環不知道的是,不是他的拍馬水準下降了,而是賈寶玉已經懵懵懂懂的情竇初開了。

雖然還只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

在這種感覺下,他是見不得林黛玉誇讚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個雄性生物的。

倒不是說他覺得林黛玉會和賈環怎樣,只是單純的,沒有理智的嫉妒,這是這個青澀年紀男孩兒的通性……

見說不動賈寶玉,賈環只好將目光放在了林黛玉身上,一張小黑臉兒面帶諂笑,目光討好。

「咯咯!」

「一首小曲兒!」

無聲的做了這句話的口型後,林黛玉就笑眯眯的看著賈環。

賈環傻眼兒了,他還會個屁的小曲兒啊,上次那段越劇《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也只是會哼唱其中幾句,除此之外,他連越劇都沒怎麼聽過,倒是聽過黃梅戲《女駙馬》,可那也不會唱啊!

賈環瞬間啟動傻根兒模式,不過還算不錯,也懂得用唇語回答:「姐,你說啥玩意兒?」

林黛玉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就恢復了女神范兒,不理這個鄉下來的野小子了。

不過眼角的餘光還時不時打量他一眼,看能不能說動。

賈環見一旁的賈寶玉眼睛已經赤紅了,看模樣,摔玉的把戲又要上演,不由無奈,只能向林黛玉投降,點點頭。

林黛玉見狀,頓時笑靨如花,眉眼間的那抹風情,就是明知彼此是親表姐弟的賈環,都忍不住心中一熱……

(PS:注意,那些讓我在園子裡選女主的喪屍們注意了,年齡雖然不是問題,可他們是正兒八經的血親表姐弟,林黛玉她媽和賈環他爹是親兄妹!雖然古人流行這種戲碼,可現代過去的誰敢冒險,萬一造出個智障……)

然後就簡單了,賈環剛才拍了賈寶玉那麼多句馬屁,都沒有林黛玉的一個白眼兒有作用……

……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哈!在夢裡……」

林黛玉沒有讓賈環私下裡給她唱,因為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所以乾脆就挑明了讓他在賈迎春的屋子裡唱了。

賈環鬱悶的抓頭撓耳的,給姐妹們唱個歌倒沒什麼問題,就當唱一次K,原本想唱一首週杰倫的《騎李湘》……《七里香》,可發現歌詞實在與時代不符,所以就選了首《甜蜜蜜》。

「啊!」

忽然,賈寶玉一聲驚呼,將沉浸在自己歌聲中無法自拔的賈環驚醒……

正想不悅的瞪賈寶玉一眼,沒想到賈寶玉反而一步向前,抓起賈環的手,激動道:「三弟,謝謝你,謝謝你啊,你真是……你真是有心了!」

賈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的看著賈寶玉,訥訥道:「二哥,你……你客氣了,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嘻嘻!」

又是聰慧的林黛玉先看出了名堂,忍不住笑出聲來。

賈寶玉聽聞林妹妹的笑聲,頓時回頭,激動道:「林妹妹,你也聽出來了嗎?我就知道,你也一定能聽出來,你說,老三是不是有心了?」

林黛玉美眸瞥了眼隱隱快要領悟出來的賈環,忍不住又笑出了聲,不過還是給了賈寶玉一點顏面,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考!」

賈環終於想明白怎麼回事了,他拿手一拍腦門兒,心裡好笑道這個賈二哥還真是人才,這都能聯繫上。

原來是那句「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在夢裡……」打動了賈二爺的「芳心」。

賈二哥當初和林黛玉初見時,不就是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好像是在夢裡嗎……

天地良心,賈環選擇這首《甜蜜蜜》,純粹是在思量,當初大陸刮進的第一股春風就是這首歌。

那麼些懵懂青澀的少男少女們無不為這首歌傾倒,所以賈環想,放在現在也不是大問題。

這是他的本意,沒想到,被多情公子寶二哥給攬過去了。

不過還別說,真有那麼點意思……

看著賈寶玉痴痴的看著林黛玉,而林黛玉雖然沒有看向賈寶玉,可也眼神迷離,顯然是在回味剛才的那個「小曲兒」,就連一旁的賈迎春和賈探春也眼光渙散,賈惜春在小口小口的吃驢肉……

雖然歌詞粗淺白話,可卻情意綿綿,怎能讓她們這些少女不動心?

哪個少女不懷春啊!

只是,你倆真不合適啊!

血緣關係那麼近,會造出問題寶寶的。

賈環有些糾結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對痴男怨女……

「環弟,這些銀子姐姐用不著,你且拿去使吧,記得在外面要吃好一點,多吃一點,冬天就要到了,讓姨娘使人給你用新棉做襖子,你那件斗篷和灰鼠暖兜可帶著了?暖爐也要提前備好哩!」

趁大家都在發呆的時候,賈迎春率先醒來,悄悄的將一個小銀袋子塞到賈環手裡,然後溫言叮囑道,容貌可親,聲音暖心。

賈環大為感動,卻沒有接銀子,低聲道:「姐姐,弟弟如今真的不缺銀子使哩,而且那買賣也不是真賠了,只是投資投進去了……」

賈環的話未說完,就見賈迎春微微瞪眼嗔道:「姐姐哪裡懂什麼買賣投資的,可是姐姐知道你缺銀子使。快別客氣了,不然姐姐可要惱了。」

賈環苦笑道:「姐姐,我……」

「哎喲,可真是親姐弟,在一旁說不完的悄悄話!」

忽然,林黛玉清洌甜美的聲音響起在兩人耳旁,唬了賈環一跳,手一抖,銀袋子就掉到了地上,灑了一地的碎銀子。

賈環臉皮厚無所謂,可賈迎春卻紅了臉,因為那些銀子都被銀剪子剪成了不規則的碎塊狀,很不好看。

眾人見狀微微一怔,而賈環的眼睛也輕輕的眯了起來,這種被剪碎的碎銀子,賞下人都嫌寒酸,卻出現在賈迎春這個賈府小姐手中,而且,八成還是她的所有……

賈環忽然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完了,露餡了,每回見姐姐,都要將姐姐攢的銀子搜刮乾淨!唉,都被大家發現了,小弟我實在不好意思!姐姐,咱們說好了,以後可不許這樣了。雖然弟弟知道姐姐心疼我,可是我也會想,有這麼一個好姐姐疼著給銀子使,那我還費什麼心思去辛苦習武,去用心做買賣呀?姐姐,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啊!」

說罷,將地上散落的碎銀子一塊一塊的全部撿起,小心翼翼的放進銀袋子裡,然後「財迷」的放進懷裡,得意洋洋的拍了拍!

只是,賈環的這番洋相,除了還不明白事理的賈惜春咯咯笑出聲外,其他人都沒笑。

賈迎春臉上是慚愧和憐愛,放佛給賈環碎銀子是她的不對般,儘管賈環撿完銀子後一隻手一直牽著她的手,可她還是難過……

賈探春則是心裡說不出的酸楚,論理,她才是賈環真正的胞姐啊,和賈環的血緣關係比賈迎春近了不知多少,可賈環卻不願和她親近。

當然,就算賈環願意這樣和她親近,她也未必敢像賈迎春這樣「冒失」的對賈環好。

看看地上的碎銀子渣吧,不就是這種「冒失行為」的後果和代價嗎?

賈寶玉和林黛玉兩人臉色也難看,是因為看到了那一地寒酸的碎銀子,又想起當初賈環那般鄭重的對二人相托,卻出現了這個場面,實在是……有些羞愧。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7章 小曲兒

見到氣氛變成了這般,最緊張的卻是賈迎春,她唯恐賈環不顧一切的鬧起來。

這樣的話,先不說王夫人等人是什麼反應,就是賈寶玉和林黛玉的臉上可能都掛不住。

日後,大家又如何相處,最後為難不落好的,恐怕還是她和賈環姐弟倆。

一隻手緊緊的握了握賈環的手,賈迎春目光擔憂的看著賈環。

賈環自然不是傻子,小黑臉兒揚起,沖賈迎春燦爛一笑後,又對沉默不語的林黛玉和賈寶玉們道:「哥哥姐姐們,我可提前說好,這首小曲兒是我在莊子門口站著時,聽過路村人哼唱的,可不是我作的。後來我在家裡學唱出來後,我姨娘她們還批評我說,這首曲子不是好人家唱的,有傷風化。今天我也是沒辦法,急了,才唱出來。你們聽聽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在外面唱,要是被老爺太太他們知道了,那小弟可就全玩兒完了!」

看到賈環似乎已經揭過了剛才的事,賈寶玉和林黛玉兩人心裡暗鬆了口氣,心裡記下以後一定多往這邊瞧著點,然後才一起笑罵起賈環來。

「小曲兒的詞雖然不算雅緻,略顯粗白,可也算不上有傷風化吧?」

賈寶玉很不悅的否定道。

林黛玉也蹙起眷煙眉,疑惑道:「不是好人家唱的?笑的甜蜜蜜嗎?」

賈環撓了撓頭,忽然想起,可能是因為他剛才還沒唱完,只唱了開頭兩句,而且他賈環的聲音,也沒有鄧麗珺的纏綿悱惻……

一個小孩兒唱一句甜蜜蜜,唱一句在夢裡,甚至可以被當做小兒的囈語夢言,童趣童真,怎樣都和有傷風化搭不上邊兒。

賈環反應過來後,連忙笑道:「我只聽了這兩句,後面的可能還有一些,大概不大雅緻,所以姨娘才會這樣說。」

眾人聞言恍然,賈寶玉卻長嘆了一聲,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曲調啊,偏偏卻被一起子俗人給狗尾續貂的毀了。」

不只賈寶玉,就連林黛玉、賈探春等人,也都是面帶遺憾。

氣氛再次鬱悶下來,賈寶玉等人紛紛將準備好的銀袋子交給賈環,各自說了幾句體貼話,就都告辭了。

知道賈迎春和賈環兩姐弟親,有體己話要說,就順手還把抱著一個大桃子啃的賈惜春也帶走了。

「姐姐……」

賈環臉上掛著不燦爛但很親近的笑容,看著賈迎春道。

賈迎春應了聲後,溫聲道:「環弟,你莫要擔心姐姐,姐姐已經大了,懂得保護自己哩。原本只是挨著,可如今有了你這個親近的弟弟,活的反而有趣了很多。以前和寶兄弟林妹妹和三妹妹他們在一起,卻沒什麼話說,只是看他們玩鬧。可是有了環弟後,和他們反而有了許多話說,都說環弟怎樣怎樣有趣。大家還計畫著,等來年開了春,大家一起去你那英俊瀟灑莊,看你這位俊俏的小莊主哩!」

說罷,賈迎春掩口輕笑起來,可以看出,她真的很開心。

因為生命中有了牽掛……

賈環忽然想起魯迅說過一句話:而今這世,無聊生者不生……

意思是說,在如今這個世上,沒有依靠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賈環想,這個依靠,不只是生活中的依靠,也有心靈中的依靠。

祥林嫂的兒子如果沒有被狼叼去,那麼即使生活再艱苦,想來她也會堅強的活下去。

在認了賈環這個弟弟前,賈迎春是否也是百無聊賴者呢?

在紅樓中,小廝曾說她這個二小姐,是即使拿針扎一下都不會出一聲的木頭人。

若非心中清冷孤僻如斯,一個金閨花柳質的千金小姐,又怎會如此?

賈環的目光變得極為柔和,他看著賈迎春道:「姐姐,再給弟弟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讓你過上你最想要過的生活。」

賈迎春抿嘴一笑,用手指輕輕的在賈環的黑腦瓜上點了點,拖長聲音道:「好~姐姐一直等我環弟出息呢!」

賈環忽然嘿嘿一樂,笑道:「姐姐,我再給你唱個莊子上的小曲兒吧!」

賈迎春聞言一怔,道:「好呀!你上回唱的那個小曲兒,林妹妹可是當成了寶呢……」

賈環嘿嘿一笑,道:「那這個小曲兒,也能讓姐姐你當成寶!」

說罷,他扯開嗓子唱道:「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姐姐來!滿山開遍喲,映山紅……」

……

輕輕的,賈三爺走了,正如他輕輕的來。

揮一揮衣袖,三爺帶走了一大包銀子!

將裝了銀子和銀票的包裹枕在腦後,賈環雙手反抱著躺在車廂裡,想著心事。

臨走前,他悄悄的將司琪叫到一邊,取了二十兩銀子給她,除了補上她和繡橘這個月的月錢外,還額外多發了半年的月錢,其餘的留在身邊,以備賈迎春急用。

另外又取了二十兩,讓她留意賈惜春那邊,如果那邊也是這種情況,就讓她也給那邊的丫鬟奶媽補上。

雖然司琪說不用,而且還有賈環從趙嬤嬤那裡討回來的銀子,賈環卻告訴她,那包銀子目前能不用暫且不用。等到他從錢啟那裡將東西弄回來再說,如果弄不回來了,這些銀子說不定還得交上去。

賈迎春房裡的那些裝飾和家俬,的確是發給她用的,她有使用權,但所有權卻依舊是賈府公中。

賈環還叮囑司琪,若賈迎春有急事,或者急需用銀子,就讓她或繡橘立刻去城南莊子上找他,他一定會趕來的……

賈環不是小氣捨不得多給,而是如今他對除了賈迎春外的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百分百的放心……

又摸了摸鉻的他後腦疼的包裹,裡面好多銀子。

要說賈府裡一窩子都是敗家子,還真不冤。

半個月前出府,賈環和趙姨娘就帶走了三四千兩的銀子,這次走一遭,賣了回可憐,又撈了兩三千兩。

賈環想了想,在賈家興旺的時候,哪怕在園子裡種一次樹,隨手也就開出去了兩百兩。

劉姥姥進了兩次大觀園,也帶走了上百兩。

賈赦求娶鴛鴦不成,在外面買了個丫頭,花了八百兩……

當真是不拿銀子當回事,富貴久了的豪們……

這也是真正的權貴和富商之間的差別,後者拿銀子當命一樣看重,而前者,只要有權勢,銀子只是點綴而已。

當然,他們可能做夢也想不到,用不了十來年,等賈府徹底勢弱後,王熙鳳為了應付園子的開銷,甚至到了和鴛鴦一起合夥盜賈母首飾去當二百兩銀子使的局面了。

嘴角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可隨即嘲諷又變成了無奈。

他雖然被人趕出了賈府,可那也只是被發配,而不是從族譜上除名。

從今天賈母的反應來看,就算不喜他這個孫子,可依舊拿他當賈家的人來看待。

還有王夫人和王熙鳳,即使再不喜歡賈環那又能如何?該背的擔子不還是得背,該給的銀子還得憋屈的掏?

再加上賈府裡一屋子的姐姐妹妹還有哥哥們,賈環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淒慘的死去落魄呢?

對了,還有賈蘭……

想起這個小侄子,賈環就覺得好笑。上次出府的時候,還有這次回府,賈環都沒見過他。

不過想想也能明白,李紈這個大嫂可是賈府裡最出名的善於明哲保身之道的人了。

別說是他這個被出府的賈府庶子了,就連賈寶玉和林黛玉這樣的賈母寵兒,她都不讓賈蘭靠的太近。

在紅樓原著中,大觀園裡那麼多活動,賈蘭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

無非是因為李紈怕惹是非,擔干係罷了……

賈府裡的人,還真是形形色色。

賈府暗嘆了聲,坐起身來,挑開車窗窗簾朝外遠遠眺望去,忽地,他眉頭皺起。

不遠處就是賈家的城南莊子裡,此刻,莊子門口處怎麼圍了那麼多人?

這都快夜了,能出什麼事?

「舅舅,馬車趕快一點。」

賈環心裡不放心,皺眉說道。

在莊子上住了半個多月了,賈環已經摸清了莊子週遭的情況。

還真像李萬機說的那樣,在神京近郊這樣的好地方,次一點的伯爵府第都撈不著一個好莊子。

圍繞在賈家莊子附近的又都是成千甚至上萬畝的大莊子,哪有什麼善茬?

左側是鎮國公家的莊子,鎮國公牛清是和第一代榮寧二公一個時代的人物,如今襲爵的是牛清的孫子,現襲一等伯牛繼宗。

和賈環莊子僅隔一條官路相對的,是理國公家的莊子,理國公柳彪亦是與榮寧二公同封國公之人,如今理國公府當家的亦是柳彪的孫子,現襲一等子的柳芳。

牛繼宗和柳芳都是和賈政賈赦一個輩分的人,不過從他們的爵位上來看,就可知他們都是親貴之爵,而並非賈赦和賈珍那樣的宗親之爵。

伯爵和子爵這樣的爵位,可不是什麼一等將軍和三品將軍這樣的宗親之爵可以媲美的,牛繼宗和柳芳如今在朝堂上也都是位高權重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從武之人!

至於賈環莊子的右側,就讓他鬱悶了,因為那是一位郡王的莊子。

這個郡王並非紅樓中所述的東南西北四大郡王,而是正兒八經的龍子龍孫,當今皇帝的親弟。

至於他的名字,就更讓賈環無語了。

贏禟!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8章 驚喜

初聞這個名字時,賈環真是嚇了一跳。

以為聽差了,可後來確認,這位排行老九的太上皇愛子,的確是叫贏禟。

而當今皇帝名諱贏正,是太上皇第四子。

如今山陵猶在的太上皇,叫贏玄。

最初知道這個狀況的賈環,當真被震得有些呆滯。

歷史,總是有驚人的相似性。

不過,賈環隨即又否定了這個相似性,因為在那個世界,康麻子只要活著一天,就絕對不可能將皇位傳下。

豬皮一族,對皇位的看重,絕對是超過任何朝代。

寧與友邦,不與家奴這種話,大概也只有他們能堂而皇之的說出口。

當然,漢人朝代其實也有不少皇帝做出這樣的事,比如說兒皇帝石敬瑭。

但石敬瑭敢這樣做,卻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他賣燕雲十六州的時候,也是打著曲線救國的藉口……

對於莊子左側和對面的理國公和修國公府,賈環還不太忌憚。

畢竟當初八公的交情在,榮國公府又是八公之首。

即使理國公和修國公如今依舊是親貴之爵,可想來也不會為難榮國公的子孫。

但那位太上皇的九皇子可就不同了。

這也是和前世歷史最不同的地方,在雍正朝,九貝子胤禟那可是被貶斥為豬狗不如的東西,幾乎抄家滅族的慘境。

可在如今的隆正朝,有太上皇罩著,這位九皇子活的滋潤無比,有時甚至連隆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

這也替賈環解開了另一個謎團,根據紅樓原著以及脂硯齋的批著來看,貴妃賈元春的暴亡是因為發生了一場政變,如同唐明皇的楊貴妃一般,被逼著上吊而死。而發動政變的人,很可能就是義順親王。

可是賈環前世就曾疑惑,歷朝歷代,基本上不會出現親王掌軍權的可能,就是為了防備宗室謀反。

明朝且不說,自明成祖靖難之後,明朝完全是將親王當豬在養。

可即使在清朝,同輩親王頂多也不過在名義上當一個掌旗都統,很少能夠觸及真正的軍權。

十三皇子和雍正皇帝何等親厚,雍正能順利登基,多虧了老十三調兵相助。可等雍正坐穩皇位後,十三皇子雖貴為親王,可畢生都難以再觸摸軍權,由此可見一般。

然而沒有軍權,義順親王又怎麼可能發生政變呢?

直到賈環得知太上皇依舊在世時,賈環終於瞭然了。

想來這位太上皇即使退位了,手中的權利卻未必完全放下,為了防止隆正皇帝真的讓他當一個頤養天年的太上,贏玄留下了後手。

幾番打聽,結果也確實是如此。

所以,隆正這個皇帝做的很不穩當,也很憋屈。

連皇帝尚且如此,又何況賈環?

如果和這位九郡王起了衝突,賈環不知道,他會不會忌憚賈府的那朵黑雲……

不過,真要對上了,賈環也不會太懼。

這半個月來,賈環最大的收益,不是日漸健康的身體,也不是立起的那兩座幾乎日夜不停的火窯,而是對這個世界的瞭解,以及對賈府權勢的瞭解。

在知道後,他可以理解為何賈府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願意毫無顧忌的沉醉在富貴生活中了。

好像區區一個一等將軍和三等將軍的爵,就能呵護賈家一輩子一般。

事實上,賈府的確有所倚侍,能夠讓賈府富貴一輩子的,不是那兩個微不足道的宗親之爵,而是賈府的那朵黑雲。

面對這朵黑雲,大秦太祖曾經刻石立劵,約定要與之共富貴,子孫不易。

可以說,只要賈府中人不自己作死,犯下皇家大忌諱,賈府絕對沒有理由在短短十數年間就破敗下去。

一門雙國公,這般榮耀,在明朝也只有中山王徐家才有。

而徐家,是真正做到了與明同休的大明第一貴門,整整富貴了兩百多年。

按理說,賈家就算不能達到這個地步,也不應該破敗的如此之快才是。

至少,在賈環如今看來,賈家正是烈火填油,鮮花著錦之時,雖然祖父賈代善戰死至今已有三十餘年,但其虎威和餘蔭,依舊保護著整個賈族,至少在大秦軍方,沒有人會不給賈家一個面子。

心裡有了這個底,賈環漸漸鎮定下來,馬車也越來越近了,人群分開。

等到看清局面後,賈環不驚反喜,因為從莊子口到官路的那條路,路面上已經鋪滿了破草蓆和爛布袋。

賈環下車後,周圍圍觀的人再次往外擴了擴,紛紛打量著他悄聲耳語著。

賈環也不在乎,看著在最邊兒上做完收尾工作迎上來的李萬機等人,笑道:「你們動作倒是快,不過一天的功夫,居然就鋪完了!你們這是要給我一個驚喜?」

眾人聞言大笑起來,很開心,為首的李萬機道:「也不算快了,七天前就將石子路基鋪墊好,今天看了看,基本已經沉底成型了,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今天干吧!」

賈環依舊驚喜,道:「那你們也夠快的了,小幾百米的路,一天就能鋪好?不錯不錯,了不起!你們怎麼搞的?」

李萬機呵呵笑道:「是小師妹出的主意,她讓我們將整條路分成了三段,然後又分別從兩頭開工,這樣一來做的就快多了。」

賈環聞言讚歎不已,環視了一圈,沒看到白荷的身影,知道她不方便露面,便暫且按下不提,又對李萬機道:「周圍是怎麼個情況,哪兒來的這麼些人?」

李萬機恭敬的回道:「三爺,咱們莊子正挨著進城的官路,每天來來往往的人不知有多少,再加上週遭莊子上的人,都來看熱鬧。」

賈環皺眉道:「鋪個路看什麼熱鬧?」

李萬機笑道:「他們見過黃土墊道,見過石板鋪路,也見過岩石石條修路,可就是沒見過咱們莊子這般用水泥鋪路的。這不,看笑話的人多了去了,都以為咱們就是用泥巴和水抹平路面。」

賈環聞言,回頭看了眼嘈雜的人群,無語的搖搖頭,然後對李萬機道:「這路剛鋪好,三兩天內上面最好不要走人。安排兩個人在路口守著,別讓看熱鬧的上去蹦跶。另外,咱們怎麼進去?」

進莊子只有一條墊高的黃土路,路兩邊是兩道排水的寬渠溝,再靠邊兒則是兩排柳樹,再之後,就是農田了……

李萬機歉意道:「三爺,只能勞煩三爺先從田裡走,冬糧還沒種下……我們在莊子門口處的渠溝上搭好了木橋,足以讓馬車行駛。只是在農田裡走時,三爺可能不能坐車了。都是我們想的不周到,求三爺責罰。」

說著,李萬機躬身請罪。

賈環哈哈一笑,擺手道:「不就是小二百米嗎,有什麼打緊的。路修的不錯,等三天後揭路,莊子再殺一頭大肥豬,大夥好好吃一頓。白荷的規劃圖已經畫的差不多了,打明兒起,大夥就開始打地基,起房子,爭取用最快的速度,讓大家都住到新屋子裡去。你們現在都住窩棚,老婆孩子住莊子裡,分開久了,也想的緊,是不是?」

眾人聞言驚喜交加,他們這些匠戶,以前在北城時大概只有逢年過節時才能聞到一絲肉味兒,而且大多都是豬羊的內臟或者血塊什麼的,哪有現在這般,一次就能分到一斤上好的肉。

再加上新屋和一家團聚的允諾,諸多匠戶們紛紛歡呼起來,要不是都知道這位新主子不喜歡別人下跪磕頭,他們現在一定會給仁慈的賈環磕上七八個響頭。

看著喜笑顏開的眾人,賈環心裡感慨不已,他只是空口允諾路通了後給殺頭豬,大家就高興成了這樣。

那些房子蓋好了也是莊子上的財產,只要賈環想,那麼他這個莊主隨時都可以徵收回來。建好後只是讓他們住而已,就這樣,他們就已經很滿足了。

多好的人民,多好的同志啊!

用力的拍了拍李萬機的胳膊,賈環感慨道:「好好幹,我們會重新崛起的。」

說罷,賈三爺就繞路,從田裡走向莊子。

……

「吳六桂,打聽清楚了嗎?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鋪路有這麼鋪的嗎?」

莊子門口處,一個富態的中年人背著手,氣度倨傲的尖聲道。

中年人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男子,只是,這個年輕男子的腰都快弓到地上了,他滿臉卑賤的諂笑道:「何總管,打聽清楚了,這莊子上的人說,這個鋪路的東西叫水泥,非常結實,好用著呢。」

富態的何總管眉頭微皺,一隻白皙的手翹著蘭花指摸了摸鼻尖,狐疑的看著被覆蓋的路,道:「那你上去走走看?把那些破爛玩意兒掀起來瞧瞧……」

叫吳六桂的年輕男子聞言,頓時賠笑道:「何爺,莊子上的人說了,這個叫水泥的東西,鋪上後要等三天後才能走哩,現在上不得人,不然要踩壞了。」

何總管聞言頓時怒了,道:「什麼狗屁東西,咱家要看,現在就要看,還等三天?誰敢攔著,讓他來給我說!」

吳六桂聞言,臉色一白,腰弓的更低了,賠笑道:「何爺,這是榮國公府的莊子,榮國公府的三爺如今正在莊子上呢,您看……」

何總管聞言一怔,道:「這是賈家的莊子?就這麼個狗屁小莊子……」

吳六桂抬頭瞥了眼莊子,納悶道:「誰說不是呢,奴才也搞不明白怎麼回事……本來這莊子比現在還破,還是這位賈家三爺來了後才開始搗騰起來。何爺,要不,奴才再找人去問問,看看能不能讓那位三爺來見見何爺?」

「啪!」

何總管忽然一個耳光扇在吳六桂的臉上,尖聲罵道:「你個混賬狗奴才,是想給咱家上眼藥還是怎麼著?讓……來見咱家?混賬東西!」

說罷,何總管也懶得再看水泥究竟是什麼東西,揚長而去。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89章 溫暖

賈環自然不知道他剛走不久,官路上發生的事,他此刻正脫那身灰土色的破衣服呢,然後隨手將衣服丟給小吉祥,道:「去吧,把這衣服還給郭狗子他娘,這可是人家郭狗子過年時才穿的衣裳。」

小吉祥嫌棄的翹著手指拈著衣服的一角,打算就這樣提溜出去扔給人家。

結果被賈環一個屈指不輕不重的扣在額頭,笑道:「小吉祥,我們可以不喜歡別人,遇見看不順眼的可以不理人,但我們不能嫌棄別人,更不能羞辱別人。這不是為了他們好,而是不能讓我們自身的格調變得庸俗。」

小吉祥能聽懂個屁,噘嘴嘟囔道:「什麼嘛?讓我好好給衣服就說好好給衣服就是了,說那些聽不懂的,都怪那個小狐狸精,把三爺迷的怪怪的……」

說著,朝賈環做了個鬼臉,然後邁著小腿兒「蹬蹬蹬」的跑了。

賈環見狀,啞然失笑……

「喲!環哥兒,回來了?」

趙姨娘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門口,而後毫無阻礙的推門而入。

賈環無語的看著趙姨娘,道:「娘,我正準備換身衣服去見你,你怎麼能先來見我這個當兒子的呢?傳出去像什麼樣……」

不是賈環變庸俗了,實在是在這個禮教森嚴尤甚律法的時代,若是在孝道上落人口實,那真不是鬧著玩兒的。

趙姨娘卻毫不在乎,鄙夷道:「怎麼著,賈三爺,回府了一趟,成貴人了?少跟老娘裝蒜,你爹說什麼了?」

賈環懶洋洋道:「父親說,他會抽時間來莊子上看我們的,讓娘你注意身體,不要牽掛。對了,他還給你寫了封信,咦,丟哪兒去了……」

本來賈環還準備和趙姨娘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可是看到趙姨娘滿臉的不善,一雙杏眼眼眸中儘是殺意時,他立刻乾巴巴的賠笑道:「娘,開個玩笑,我父親寫的信,對兒子來說,那和聖旨也沒什麼區別!你想啊,丟了聖旨那是要殺頭的。」

趙姨娘臉色好了些,不過語氣依舊不善道:「少扯你娘的臊,快拿來!」

可賈環又嘿嘿乾笑了聲,在懷裡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什麼,趙姨娘的臉色愈發難看。

這次可不是賈環在開玩笑活躍氣氛了,他真忘了把那封信隨手放哪去了……

就在趙姨娘要爆發時,賈環忽然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瞧我這記性,信在包裹裡。」

說罷,連忙偏身上炕,從炕頭拿下一個綠色包裹,打開後從裡面取出一份被壓的皺巴巴的信。

趙姨娘見狀又要發怒,賈環連忙道:「娘,你說父親是不是快老糊塗了,你說他給你寫信有什麼用?你又不認識字……」

「啪!」

「環哥兒,你今兒是不是中邪了?娘怎麼覺得你總是在作死呢?」

趙姨娘陰測測的道。

賈環乾笑了兩聲,道:「可能是離府時,府上人民對我挽留太甚,讓孩兒我心神有些不寧吧。」

「得得得,少瞎扯,誰稀得你,趕緊拿來!」

趙姨娘不耐的右手一伸,道。

賈環一怔,莫名其妙道:「信不是給你了嗎?」

趙姨娘啐了他一口,道:「老娘說的是銀子!你小子回府前專門跑莊戶家借了那麼一身破皮,不就是為了多騙點銀子?你能瞞的過老娘?真沒想到你小子比我還精,老娘只打算讓你頂著一個黑炭頭回去,誰想你居然能想到這麼一出……」

賈環客氣道:「娘,這值不當個什麼,跟您相比……」

「淡話少說,趕緊拿出來,到底有多少?」

趙姨娘今天可能火氣也很大,不配合賈環活躍氣氛了,直接進入主題。

賈環將裝銀子和銀票的包裹往桌子上一丟,道:「都在這了,一共兩千多兩,咱娘倆要是省著點花,能花上百八十年。」

趙姨娘罕見的沒有撲向裝銀子的包裹,而是滿臉懷疑的看著賈環,道:「環哥兒,你今兒個,可真不大對勁啊。怎麼著了?在府上被人笑話挨罵了?

不是老娘說你,你在府上本來就是破鼓萬人捶的貨,如今再挨一頓就挨一頓唄,至於嗎?咱們現在有自己的莊子,還有那麼多自己的銀子,你個兔崽子連小妾都準備倆了,讓人罵罵就罵罵唄!鬧什麼心?」

賈環真是又氣又好笑的看著趙姨娘,道:「娘,兒子就是覺得自己又長大了點,準備換種風格,走成熟穩重路線,沒什麼。」

趙姨娘眼淚都快下來了,泫然欲泣道:「環哥兒,你可別嚇娘啊。這是出門一趟中邪了,還是失心瘋了?你一個七歲的孩子,成熟穩重個屁啊!成熟穩重的那都是大官老爺,為娘不期望你為官作宰,只要你像以前一樣嘻嘻哈哈的,高高興興的,高高壯壯的活一輩子就好。」

賈環聞言心裡一暖,而後哈哈大笑道:「娘,你是不是高興壞了,兒子知道上進你還不滿意?」

趙姨娘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道:「你這叫知道上進?你這叫心如死灰。我以前聽馬道婆說,好多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這個心如死灰後,才去剃度出家的。」

賈環聞言更覺好笑,道:「娘,你兒子我今年才七歲,後備小妾都找了倆了,這還叫心如死灰?」

趙姨娘不服氣,道:「那你怎麼會把那麼多銀子都給娘?前幾天夜裡你還每天半夜三更的跑我房裡想偷銀子,怎麼這才沒兩天,見了這麼大筆銀子都不動心了?你這不是那什麼心如死灰是什麼?」

賈環笑道:「娘,兒子只是缺少一點啟動的銀子而已,敲了錢啟一筆,這兩天他還要再送過來一筆,差不多就夠了。這些銀子娘你就收著吧,閒的沒事就喊上小鵲帶上幾個婆子去城裡逛逛,買點首飾什麼的。若是懶得動彈,就把銀子交給白荷……」

「呸!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吧!她算哪個牌位的,讓老娘把銀子交給她管?!」

賈環話沒說完,趙姨娘就生氣道。

賈環無語道:「我的意思是,白荷她懂得設計首飾,你想要什麼樣的可以給她說,什麼三步搖五步倒的,她都懂。她設計出來後,咱們莊子上還有會雕刻首飾的銀匠。你這叫私人訂製,比上城裡的首飾鋪子去買還高檔的多。」

趙姨娘聞言兩眼放光道:「白丫頭還有這個本事?」

賈環呵呵笑道:「怎麼樣,你兒子的眼光不錯吧?」

趙姨娘哼哼了兩聲道:「你最好先別把她的身份告訴你爹,不然的話有你好看的。對了,既然你不缺銀子了,幹嗎還回府要銀子?」

賈環無語道:「娘,明明是你催我回府扮可憐要銀子的。你兒子我這樣的人,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個痛快,能多要自然要多要一點了。」

趙姨娘柳眉忽然蹙起,道:「兒子,我聽小鵲還有幾個婆子說,你那一套好像還真不賴,弄好了說不定真能賺銀子。你現在從府上拿錢,萬一你以後買賣做大了,他們會不會……」

賈環聞言詫異的看了趙姨娘一眼,他真沒想到趙姨娘能想到這茬。

「看你娘看!」

見賈環的眼神古怪,趙姨娘沒好氣的罵道。

賈環哈哈大笑道:「娘,我是在看你啊!咳咳,娘,你就別操這些心了,好好的當你的當家享福老太太吧。不管我拿不拿這份銀子,日後他們若真要想打我的主意,娘以為有什麼難度嗎?父親開個口,老太太開個口,我能說個不字?」

趙姨娘聞言更加急了,道:「憑什麼啊?明明是……」

賈環無奈搖頭道:「娘,因為兒子我姓賈,如果我想做出大成績,就離不開這個姓。你以為錢啟為什麼願意給我銀子?還不就是想繼續用兒子額頭上的這個賈字。不過你也不用操心,短期內他們不會打兒子的主意的。這些貴族,自恃身份,好面子,暫時還不會打我的主意的。」

趙姨娘忽然長長的呼了口氣,看著賈環道:「兒子,娘還是那句話,娘不用你為官作宰,也不用你大富大貴,就像現在這樣就挺好。咱們有吃有穿有銀子使還有人伺候著,如今也不用再看人臉色給人立規矩。你若想讀書,就讀點書認個字,若不想,老爺離的遠,也管不著你。天天耍子去,只要人好好的娘就滿足了。你小小年紀,不用想那麼多事。」

賈環聞言心中又是一暖,拉起趙姨娘的手,溫言道:「娘,難怪人都說慈母多敗兒……」

「啪!」

「老娘打死你個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老娘不管了,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吧。不過老娘給你提前說好,出府時你爹給的那兩千兩銀子的主意你可不要再打,那是為娘給你準備的壓箱底兒的銀子。萬一娘有個……你也好有個依靠。行了,老娘不和你瞎扯了,回房間還要去給你這個蛆心的孽障做鞋去。」

說罷,趙姨娘扭著腰肢朝外走去。

賈環連忙喊道:「娘,銀子你還沒拿呢。」

趙姨娘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裡的帕子,罵道:「留給你吧,不讓你敗個乾淨,老娘擔心你個兔崽子還是不知道死心。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遇到這麼個沒造化的種子……」

再次聽到這麼一句熟悉的罵聲,賈環臉上的笑容極為燦爛,溫暖。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0章 新莊子

接下來的日子,就過的很快了。

賈環每日清早和焦大鍛鍊身體,隨著那套喘息法門越來越嫻熟,以及每日晨跑的長度和時間越來越長,賈環的身體也在不知不覺中變的越來越健康,強壯。

伴隨著的,是他的飯量也越來越驚人,趙姨娘每每見之都要罵一次飯桶……

莊子裡的景象也大為改變了

兩個月過去,在關中第一場冬雪降臨前,所有的農家和匠戶,都住進了新屋子裡。

新屋子自然不是賈環設計的二層小樓,依舊是平房。

不過與其他莊子平房不同的是,賈家莊子新蓋的平房並非是瓦頂,也不是茅草頂,而是用一種叫水泥的東西棚的平頂。

今天是搬家的日子,老莊戶郭三壯帶著兒子郭狗子還有媳婦郭李氏齊齊動手,終於在天黑前將老屋裡的東西搬完了,破家值萬貫哩,啥也丟不得。

搬完擺好後,一家三口人一起站在籬笆扎的小院兒裡,咧著三張嘴,傻樂傻樂的看著這座從此以後歸他們住的屋子。

啥都好,啥都好,就是屋頂有點怪,是半弧型的平頂……

這還不算完,聽說三爺還派人從神京西坊市的西域胡商手裡尋到了一種叫瀝青的東西,雖然鬍子的手裡沒多少,全加起來也只剛夠三爺的屋頂,但不要緊,胡商知道哪裡大量有,三爺好像也知道,說是在一個叫什麼可拉螞蟻的地方遍地都是。等來年春天就能大批運來,價錢也不算貴,只要要的量大,也就是個車馬運費錢。

日後再維護屋子,就不用隔幾年就要換一批瓦了,只要燒一次瀝青重新倒到屋頂就好。

屋子裡的地面,也不是尋常莊戶房裡的土地了,而是用上好的水泥鋪成的光溜溜的地面。

看著比以前莊頭屋裡的青磚地都好,赤著腳走在上前也不髒,涼絲絲兒的……

還有寬大的窗戶,採光可好了,哪怕是冬天和陰雨天,屋子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陰暗昏沉。

三爺還說,等白姨娘把透明沒泡玻璃燒出來後,屋子裡會更亮哩!

天哪,玻璃,聽說現在只有宮裡的皇上和太上皇才用的起,還不是咱大秦自己造的,是從什麼歐什麼巴大陸運回來的,貴的很……

再看看如今莊子裡的路,雖然都是羊腸子一樣彎彎曲曲的小道,可那也比以前平整多了咧,還直接通到每家每戶的門口,三爺和白姨娘說,冬天還沒啥,可等到了春夏,道路兩邊種的花兒一開,嘿,漂亮的很!

不過最受莊戶和匠戶們喜歡的,尤其是莊戶媳婦和閨女喜歡的,就是三爺出錢,買了一批生鐵回來,讓匠戶裡的三個鐵匠,打出了一批閉攏的鐵水箱來,水箱外面刷了一層黑色的瀝青,然後接了根水管子,有太陽的時候,曬一白天,夜裡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一回熱水澡了。

尤其是大冬天,洗熱水澡可真舒坦啊!

擱以前,莊戶家一個月能洗一次澡都不錯了。這還是那些賠錢貨丫頭片子窮講究,咱爺們兒,一冬天不洗都麼事……

其他的都好,都滿意的很,就是……就是靠在灰石頭山週遭的那一大片地可惜了。

生生讓那群孫子給挖出一個大坑來,還是三爺有辦法,從村口的嘎子河裡引了一股活水過來,硬是把大坑兒給灌成了一個大湖。

三爺說,等來年,大家可以在湖裡種一些蓮蓬荷花啥的。

莊戶們明裡不好說啥,可私下裡都撇嘴,種花兒有個屁用,到時候把鴨子和鵝往裡一撒,就等著收蛋吧!

只是,本來就一百多畝地,如今生生少去了一半,也不曉得來年咋辦。

念及此,郭三壯憂愁的皺起黝黑的額頭,幾道深深的皺紋浮現……

……

「老王,你瞧瞧,李萬機他婆娘她們這幫子女人,了不起啊,手多巧,瞧瞧,這些花紋圖案雕刻的,多精美啊。」

原本的莊主大宅的後面又套了兩套大屋子,作為後宅,趙姨娘還有小吉祥、小鵲、白荷以及伺候她們的老媽子,都在後宅的二三房裡待著。

原來的宅子就成了賈三爺的書房和會客廳。

賈三爺如今看著匠戶婆娘們雕好的一些床啊窗啊桌啊什麼的,讚不絕口。

不是賈環土包子,沒見識,實在是他沒想到,這些尋日裡見了他畏縮的都要下跪的婆娘,會有這般手藝。

桌是八仙桌,椅是八仙椅,桌的四邊和椅背上雕刻著八仙過海的雲紋,非常講究。

床叫八步雲床,床榻表面有各種精美的雕花鑲嵌,比如仕女圖和一些水蓮花什麼的。

都非常好看。

不過,賈環的讚不絕口,卻讓一旁的王貴甚至李萬機都哭笑不得。

李萬機咳嗽了聲,恭聲道:「三爺,咱們本來就是靠這個吃飯的,值不當三爺如此誇讚。」

王貴也不以為然道:「是啊三爺,這些東西平常大戶人家裡不都有嗎?」

賈環瞪了二人一眼,道:「你們懂什麼?這些是不是好東西?精巧不精巧?好東西就該讚揚,而不能不以為然。就像王貴你一個莊戶,大家都種地,為啥別的莊子就能出產豐富,你種的剛好餬口?」

王貴聞言老淚都快下來了,老臉掛不住,尤其是競爭對手李萬機還在一旁,他腰都要彎到地上了,訴苦道:「三爺誒,不是小老兒我無能,實在是……」

賈環擺擺手,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又是那一套車軲轆子話。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只是要告訴你,別管這是不是女人做的,但只要做的好,你都要尊重人家的勞動成果。老李,你回去代我謝謝她們,她們有心了。」

這下李萬機又站不住了,躬身道:「三爺,這話我哪裡能轉訴,能給三爺做點事,是她們的福分……」

賈環有些撓頭的看了看不安的李萬機,又看了看苦著臉的王貴,氣笑道:「我真是……行,那就不口頭表揚了,你從王貴那裡支點銀子,打發人去買些花布回來,讓她們給自己和孩子們都做一身新衣,快過年了,也算是你們辭舊迎新,和過往告個別。這是你們來莊子上過的第一個新年,算我這個做莊主送你們的一點微不足道的禮物。」

李萬機躬下的腰,遲遲都沒有抬起來……

賈環看在眼裡,倒也沒有勸,讓他自己平復也好,賈環看著王貴道:「你們五家跟新來的人手藝學的怎麼樣了?」

王貴聞言,面色又是一苦,搖頭道:「三爺,我們幾輩子都是種地的人了……」

「胡扯什麼?你爹是種地的?你兄弟是種地的?」

賈環毫不客氣的打斷道。

王貴聞言,老眼忽然黯淡下來。

他的父兄,那都是好漢吶,可惜……

「行了行了,日子總要往前過,想太多沒一點用。這都已經幹了兩個多月了,你們還不能上手?」

賈環皺眉道。

王貴收了愁容,苦笑道:「咱爺們兒還好說,跟著攪沙子,和水泥,精細活兒幹不了力氣活兒沒問題。可娘兒們些個,真做不了那些細活。雕花兒刻人什麼的,她們實在來不了。」

賈環咂摸了下嘴,道:「那就沒法子了,夏天她們還能種個地,冬天干什麼?就這麼閒著納鞋底?」

王貴頗為羨慕的朝剛剛直起腰,眼睛還微紅的李萬機看了眼,道:「三爺,我們也想讓她們有個活計做做,補貼點家用啊。就因為她們手笨,被家裡的爺們兒收拾了不是一遭兩遭了,可是揍了也學不會,沒用。」

賈環好笑的瞪了王貴一眼,道:「只有最沒出息的男人才會朝女人動手……這樣,既然精細活兒幹不了,那就只能讓她們做粗活兒了。莊子裡的大牲口有男人專門喂養,但雞鴨鵝之類的,還是交給你們婆娘去做。另外就是,下雪了,新來的莊戶們以後可能每天都要忙,沒時間掃雪,你們老莊戶的婆娘們就負責整個莊子的衛生清掃工作,每人每個月也有五百錢的月例。」

王貴聞言頓時嘴咧到耳朵根兒了,胸脯拍的啪啪響,保證道:「三爺,您瞧好哩,老漢我保證,莊子裡的路一定溜光溜光的。這又不是以前的破路,坑坑窪窪的,現在的路多好清掃啊!」

李萬機在一旁靜靜的聽了會,忽然開口道:「三爺,莊子裡的宅子和路都已經鋪好了,我們還要忙什麼?」

賈環聞言一樂,沒有直接回答李萬機的問題,而是對一旁的王貴笑道:「老王,最近請你吃飯的人不少吧?」

王貴老臉笑成了一朵老菊花,高聲道:「可不是嗎?週遭莊子的莊頭和管事一個沒落,還有幾個商人,都想問問咱們莊子上的水泥是咋造的,這路咋鋪的。三爺,我在莊子上活了幾十年,從來沒這麼風光過……」

一旁李萬機聞言面色一變,沉聲道:「你把水泥的方子說出去了?」

王貴不高興瞪眼道:「老漢我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這種秘密也能告訴外人?再說了,就算我想說,也說不出個名堂啊,我又不知道咋燒的,我是真不知道,我一個種地的……」

話雖如此,老頭子眼裡還是閃過一抹狡猾的笑意。

賈環道:「老王,你去跟之前請過你的人說,就說上次吃了諸位的席,禮尚往來,如今你要還席,地點就在咱們莊子裡,讓他們進咱們莊子裡好好看看,酒宴錢我來出。」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1章 沒反應

「老焦,這也三個月了吧?你教我的那個喘息法,我現在睡覺都用著呢。咱也該更進一步了吧?」

仰著小黑臉兒,穿著一件單衣在雪地裡折騰了幾公里回來後,賈環對焦大道。

焦大面無表情的看了賈環一會兒,然後漠然的點點頭,道:「可以。」

聽到這兩個字後,賈環那張原本滿臉怨氣的臉,在一剎那間綻放出極為燦爛的笑容,小嘴兒一張就來:「喲,太爺,您真是這個!」

說著,一隻小手豎起了一根黑不溜秋的大拇指。

「太爺,沒說的,您屋裡還缺家具不?回頭我就讓王貴給您送一套去。我聽說您還愛喝口小酒?一點問題都沒有,我讓王貴給您買幾壇上好的地瓜燒送屋裡去。您缺女人不?我……」

「噗通!」

賈三爺被焦大一腳給踹進一邊兒的雪堆裡。

焦大冷冷的瞪了賈環一眼,道:「老子希望一會兒你還能笑的出來。」

賈環聞言,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防備的看著焦大,道:「太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焦大很快讓賈環知道了他是什麼意思……

「啊!!!」

賈環嘴裡發出的喊聲比殺驢時王成喊的還淒慘,沒辦法不慘,他兩條腿都快被焦大給掰成畸形了。

老不死的真是往死裡整,比劈叉的幅度還大。

老傢伙美其名曰開筋骨,這還只是第一步。

賈環哭了,真哭了,疼的。

他覺得兩條腿已經不是他的腿了,從撕裂痛,到刀割一樣的痛,再到稍微碰一下就火燒一樣的痛,再到現在失去了知覺……

「老不死的,我這兩條腿要是廢了,你就等著瞧吧。三爺我……」

賈環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罵罵咧咧道。

焦大冷眼看了他一眼,道:「就你這樣的還要從武?習武要是那麼簡單,喘喘氣兒,跑跑步,打打拳就成,也不至於就那麼點兒武人了。你要是堅持不了,現在就說,以免後面吃更大的苦頭時自己先瘋了。」

賈環打了個哆嗦,不可思議道:「還……還有更疼的?」

尼瑪,這真是比生孩子還疼啊!

焦大漠然道:「你剛才開的不過是腿筋,除了腿筋外,你身體其他部位的筋脈都要拉伸展開。」

賈環怒道:「開筋拉筋不是通過運動來的嗎?哪有你這樣的?」

焦大依舊漠然,道:「我不知道你說的運動是什麼,當年老太爺就是這樣鍛鍊十三……就是這樣鍛鍊人的,老榮國公也是這樣教榮國公的,其他從武人家的武人也都是這般開筋的。最後問你一次,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賈環真的猶豫了,這尼瑪真的要疼瘋了。

可是……放棄的話,賈府……賈迎春、賈惜春、賈探春還有父親……

到時候,樹倒猢猻散,賈府倒了,賈家的對頭會放過他這個漏網之魚?

到時候,趙姨娘怎麼辦?小吉祥怎麼辦?白荷怎麼辦?還有這一莊子將他看成主子的人,他們該怎麼辦?

賈環忽然想起,前世種地的父親曾經給他嘮叨過的話:男人,什麼是男人,能扛起難事的人,能擔起責任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賈環自認是一個真男人,所以……

「啊!!!」

……

賈環是被人抬回後宅的,然後在趙姨娘和小吉祥的帶頭下,整個宅子差點被掀起來,炸了。

哭聲、喊聲、叫聲、罵聲,聲聲入耳。

賈環沒覺得煩,而是覺得解氣,這些人罵的越狠他越解氣。

而且他覺得罵的還不夠,因為那焦大真是往死裡整他。

開腿筋也就罷了,胳膊和肘部往死裡掰也說的過去,可連手指頭和腳趾頭都一根根的往死裡撅算哪門子事?

好,就算這些部位都有關節筋脈相連,鬆鬆也就鬆鬆吧,也說的過去。

可脊柱和頸椎,這些關鍵部位,就算賈環前世是工科男,也知道這些部位的神經叢有多豐富。

神經細胞不是表皮細胞和肌肉細胞,神經細胞是不可再生細胞,毀了就毀了,治都沒法治啊!

別的地方動壞了頂多不方便一陣,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可脊柱和頸椎這些地方出一點岔子就真要癱瘓了!

但到了這個地步,焦大連賈環聲稱要放棄的聲音都不顧了,強行給他開了筋。

一陣咔擦咔擦咔擦的聲音後,從穿越醒來,就一直保持著嬉笑怒罵遊戲人生態度的賈環,心中終於有了敬畏感。

因為除了一雙眼珠子和一張嘴,他甚至已經失去了對身體其他部位的知覺。

這是癱了嗎?

……

「那個天殺的老東西,簡直沒了王法,環哥兒,你還不派人去把他綁了,打個半死再送到衙門去,這背主欺主的刁奴,把他簡單打死都便宜他了。我可憐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呀?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活了……」

趙姨娘罵一陣,哭一陣,直到有老媽子戰戰兢兢的前來吩咐,說焦大讓把賈三爺送到前院去。

趙姨娘聞言,當真是怒火衝天,就要不顧遮攔,出門找人去滅了那個老王八,最後還是賈環攔住了。

神氣的賈三爺如今只能動動嘴,可憐巴巴的道:「娘,咱先等等,先把我送到前面去,那老傢伙還要給我泡藥浴。要是泡完不好,咱再幹掉他。」

趙姨娘聞言一怔,道:「他能治好?你不等郎中了?」

賈三爺哪裡知道能不能好,反正全身都沒知覺了,要是焦大弄不好,估計就是太醫來了都沒法子。

他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先看看吧。」

趙姨娘聞言無法,只好一邊安排幾個壯婆子將賈環抬到前院去,一邊吩咐人到莊子裡找人,先把宅子圍住了,一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就進來拿人,先打個半死再說。

不提趙姨娘的動靜,賈環被幾個婆子用木榻抬到前院後,那裡早就準備好了一個大大的木桶,裡面一片白氣環繞,看不清東西。

焦大面無表情的在那裡攪動著什麼,不停的往裡面加著料,看樣子和煲湯似得。

幾個婆子都退下了,可小吉祥卻死活不肯出去,白荷雖然不說話,卻也不願意出門。

焦大懶得理會這些俗事,只是對衝他怒目而視的小吉祥和白荷道:「幫他把衣服脫了,一會兒不能出聲。」

原本怒火萬丈的小吉祥和白荷聞言,臉色都紅了紅,可看到賈環如今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而焦大又不像真的凶狠壞人,好像還真有些門道……

兩人對視了眼,然後一起上陣,小心翼翼的將賈環身上那件被汗濕透了的衣服給扒了下來。

焦大沒有理會兩個黃毛丫頭的羞澀,上前粗魯的捏住賈環的脖子,拎著他將他隨手丟進了木桶。

可憐賈三爺進入木桶後,連個泡都沒冒,就沉到水裡看不見了。

「啊……」

「閉嘴!」

小吉祥和白荷兩人只驚呼了一半,就被焦大厲聲喝斷:「他現在到了最關鍵時候,稍有差池連命都不保。你們要想他死,儘管叫喚。」

小吉祥和白荷兩人的眼光如果能殺人,焦大現在已經千瘡百孔了……

焦大哪裡會在乎她們的眼神,又開始往木桶裡扔東西了,一包一包的,最讓小吉祥和白荷驚駭的是,他居然在木桶底下升起了火……

這是要燉了賈三爺嗎?

小吉祥一邊流淚,一邊死死的看著焦大,心裡打定主意,要是三爺有個好歹,她一定要像戲文裡演的那樣,將這個老狗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白荷則是擦乾眼淚,轉身出門了。

她信不過焦大,也信不過趙姨娘,她去召集她的師兄們。

讓他們在外面等著,等消息。

如果賈環有個好歹,想來,不用她開口,李萬機和胡老八等人,就能一片一片的將焦大拆掉,吃掉……

他們才從地獄爬出來,剛剛品嚐了天堂的滋味,他們不會讓任何人毀了他們的天堂,毀了他們的家。

焦大沒有理會小吉祥的眼光,自然也不會理會白荷決絕的離去,他面色肅然,一絲不苟的看著木桶裡的賈環。

這一套工作,他做的無比嫻熟,因為他六十年前幫老太爺做過,而在之後的六十年中,又在夢裡無數次的做過。

所以,他絕不會出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木桶下的柴火已經燒光,木桶裡的水湯也不再冒熱氣了,一旁站著的小吉祥目光已經呆滯起來,而門外,則是黑壓壓的一片,一片人頭……

焦大的面色也嚴肅到了極點,一雙老眼死死的盯著木桶中。

如果失敗了,他根本不用別人來殺,袖口藏好的匕首就是為自己準備的。

死根本不可怕,他怕的是,辜負了老寧國公的囑託。

他叫焦忠,他這一輩子,都要忠於老太爺。

對於老太爺的命令,哪怕只是讓他盡力而為不必強求的命令,他都要用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哪怕耗盡一生的生命。

桶裡平靜的水面沒有半點反應,乳白色的水湯漸漸冷卻,而焦大的心,比水湯還冷。

怎麼會沒有反應呢?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2章 悲傷

靜。

很靜。

這間原本是當做書房用的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很久之後,木桶內依舊沒有反應,水湯已冷,霧氣散盡,透過淡白色的湯水,隱約可以看見一坨黑,靜靜的泡在水裡……

焦大的臉色也漸漸變成了死灰之色,一雙老眼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嘴裡不斷無聲的喃喃道:「怎麼會不上來?怎麼不上來?怎麼會……」

左手麻木的鬆了鬆袖口,露出半截麻布纏繞的鐵柄。

「三爺呢?」

小吉祥一雙大眼睛直直的看著焦大,稚嫩的嗓子發出的聲音是如此的沙啞。

她甚至到現在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本好好的日子,快快樂樂的日子,好好的三爺,怎麼就突然莫名其妙的成了這樣?

先是癱了一般的被人抬了回來,然後就這樣在她眼前,被人丟進木桶裡給煮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成這個樣子?

「三爺呢?」

小吉祥仰著滿是淚痕的臉,再問,沙啞的聲音高昂了些,門外微微發出些凌亂的騷動。

焦大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呆呆的站在那裡,嘴裡依舊無聲的喃喃不斷道:「怎麼會不上來,怎麼會不上來……」

他曾經幫助寧國老太爺前前後後給十三個人做過今天這樣的事,他們毫無例外,全部都上來了。

凡是能堅持喘息的,凡是能將喘息練到連呼吸都是那樣喘息程度的,沒有任何理由上不來。

這是寧國老太爺說的,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我問你,我的三爺呢?」

小吉祥忽然抬高嗓門,沖明顯亂了分寸的焦大嘶聲喊道。

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白荷當先衝了進來,身後李萬機、胡老八還有劉竿子等一眾匠戶幫的大漢,都面色凝重的走了進來。

「小吉祥,你怎麼了?三爺呢?三爺怎麼樣了?」

白荷彎腰抱住已經哭的發軟站不住腳的小吉祥,連連問道。

可是小吉祥哪裡能回答,她一雙眼睛充滿悲傷的看著平靜的木桶。

連個「咕嚕」的氣泡都沒有再冒出一個的木桶裡,盛著的是她最心愛的三爺。

那個總是一臉壞笑,逗她歡樂的三爺。

稚嫩的心臟猶如被尖刀狠狠的刺入,眼前一黑,小吉祥就歪了下去,臨昏迷前,她最後嘶喊了一聲:

「三爺!」

白荷見狀,連忙將小吉祥抱住,而後交給了身後的婆子。

她滿臉木然的一步步走向木桶,每走一步,腦海中都會出現一副她和賈環相處的畫面。

「現在廣播找人,現在廣播找人,李萬機和胡老八的師妹,李萬機和胡老八的師妹,白荷同學,白荷同學在不在……」

「本來我是不準備跟外人說的,但小姐你不同,實不相瞞,那幅圖正是不才小生所畫……」

「白荷,你就是我人生的知己,革.命的伴侶……」

「白荷,一個人是否低賤,是看她是否自尊、自愛、自立、自重,有的人身份高貴,但他其實很卑賤。而有的人,雖然外在強加給她的身份卑微,但她自尊、自重、自愛,那麼她就值得我尊重……」

「摸摸,就摸摸,真的就摸摸,我聽說有的人不是圓的,是梨形水滴形的……」

……

一幕幕的畫面飛逝,白荷一雙修長的柳葉般的美眸中,如同剪斷了兩串串起的珍珠,一滴滴晶瑩無聲的灑落。

焦大身邊,此刻已經站了兩個人,死死的盯著他。

他現在想自盡恐怕都不成了……

白荷忘記了身邊的一切,一步步走近木桶後,貝齒死死的咬著嘴唇,一雙不是很白皙但很乾淨光潔的手,顫抖著,但非常堅定的探入水中。

當她的手接觸到一團冰冷的濕滑時,白荷整個人不可自抑的顫了顫。

可是有些女人的性格,有時候比男人還要堅韌。

此刻白荷不去想,她手中的可能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她只是在想,那是她的主子,是她的三爺,是她的男人……

紅唇被咬的發白,而後又變紅,因為嘴唇被咬破了。

白荷鼓起所有的勇氣和力氣,將桶中冰冷的人兒一點點抱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雙手中的小人兒身上,此刻大家多麼希望,這只是莊主又一次給大家開的玩笑,多麼希望此刻莊主突然從白荷手中跳下來,指著大家仰頭大笑,你們又上當了!

可是,他們只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被水泡,被水煮的發白的臉。

「啊!三爺……三爺,環哥兒!!」

小吉祥不知何時自己醒來了,此刻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白荷手中抱著的賈環,嘶啞著稚嫩的嗓音喊道。

此情此景,此言此聲,聞者傷心,催人淚下。

李萬機整個人如同一頭瘦虎一般,一雙原本很平靜的黃褐色眼眸,此刻綻放著瘆人的凶光,死死的盯著焦大。

生在北城那種地方,沒有人敢在明面上作亂,但是暗地裡,那是整座神京最混亂的地方。

窮山惡水多刁民,這句話並非沒有道理。

孔夫子都說,倉廩足而知禮節。吃飽飯後才有心情去說什麼禮,餓著肚子,誰他娘的管狗屁禮儀是什麼?餓急了他們連律法都不認!

若非大秦律法實在嚴苛,對匠戶賤籍尤其如此,亂一則誅百,甚至誅千。

那麼北城絕對連明面上的安寧都無法保持。

有陽光的地方必然就有陰影存在,這是一個亙古不破的真理。

有吃白的,就一定有吃黑的。

白荷的父親是大匠,他的二十三個徒弟個個手藝精湛。

在一些人眼裡,他們就是北城最肥美的羊祜。

然而,北城裡敢打白系人馬主意的好漢卻很少。

原因很簡單,第一,李萬機會來事。他們賺的並不豐厚的銀錢,至少超過八成以上都讓他打點給了匠戶賤籍所的官差們,一個都不漏。這就是所有北城匠戶中,白系一脈從未有過被強逼賣女到青樓的原因所在。

第二,李萬機敢拚命,夠狠,對敵人夠狠,對自己更狠。

正是靠這兩個原因,他才能在北城那個地方,庇佑住了白系六十八口人不被兇徒欺負。

如果此刻脫下他的衣服,脫下胡老八的衣服,甚至脫下老實巴交的劉竿子的衣服,就會發現,他們身上有數不清的傷口,新傷蓋舊傷,舊傷蓋老傷。

刀砍的,槍捅的,竹竿子刺的,甚至還有火燒的,石灰燙的……

各種傷,都有。

一個男人,在那種地方,想要保護住自己的家人,保護自己的族人,沒有任何別的辦法,唯有拿命去搏。

這也是北城很少有男人能活到老的原因之一。

原本,這個跗骨之咒就要被擺脫了,他們就要爬出地獄的門口,邁入人間,甚至邁入天堂。

可是,現在卻又被人生生給毀了。

這個皓首匹夫只是壞了三爺一個人的性命嗎?

不,他壞的不只是一個人的性命,而是白系匠戶六十八口人的性命,還有他們子子孫孫永墜阿鼻的悲慘命運。

如此大仇,豈能饒他?

豈能饒他?

「砰!」

身材高大的焦大,被李萬機這忽然一拳生生打的飛離地面,撞倒了牆壁邊的書架後才狼狽落地。

然而,焦大卻毫無所懼,也沒什麼感覺,死灰的臉色和空洞的眼神都未變一下。

見到此種狀況後,暴怒的李萬機眉頭微微皺起,強行壓抑住心中的怒火,恢復了點理智。

他看的出,焦大應該不是故意害人。但,這不是他收手的原因,他收手,是因為賈家的人還沒出現。

李萬機深深的看了焦大一眼後,轉身回頭道:「派人去請的郎中還沒到嗎?」

正摟著小吉祥不住安慰的一個婦女連忙回道:「李爺,已經招呼人騎馬去請同生堂的郎中了,只是同生堂在城裡……」

李萬機聞言閉目,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走到白荷身邊,從她手中接過了看著似乎已經開始僵硬的賈環。

饒是李萬機經歷了無數世事,可此刻看著賈三爺那張毫無生氣慘白的臉,還是忍不住雙眼一酸,掉下了幾滴熱淚。

雖然相處不過數月,可賈環給他們帶來的,不僅是活下去的希望,還有作為一個人的尊重。

尊重,對於一個賤籍,對於一個匠戶,對於一個從出生就被不停灌輸生而有罪,生而低賤的人來說,是怎樣的恩典,是怎樣的恩德?

恩同再造都不為過!

李萬機此刻恨不得以命相抵,代賈環而死……

三爺,您怎麼能就這樣走了?

三爺,您不是說要帶我們打下一座大大的金山嗎?

三爺,您……

「咦?不對!」

原本滿滿沉浸在悲痛中的李萬機忽然大聲驚呼出來,讓週遭不斷抽噎的人都驚嚇了一跳。

李萬機整個人激動的抖了起來,他嘴唇哆哆嗦嗦道:「不對,不對,你們看,三爺的胸口還在動!!真的還在動!!三爺沒死,三爺沒死啊!!」

「嘩!」

所有人都驚呆了,然後跟著就沸騰了。

原本癱軟如泥,整個人魂兒都丟了一樣的小吉祥,忽然一蹦而起,就衝了過來。

白荷也激動的圍了上來,胡老八等人則拚命的阻擋想要上前瞻仰三爺一面的眾人。

「出去,都出去!小師妹留下。」

胡老八費盡力氣都擋不住,但李萬機冷喝一聲,不管甘不甘心的,全都三步一回頭的走了出去,關上門後,圍在門口等候著。

「小師妹,你當初不是跟師娘學過一些救急的手段嗎?快來看看。」

等人都出去後,房間裡就剩下李萬機、白荷和小吉祥,至於角落裡的焦大,大家已經將他當死人了。

白荷此刻正死死的盯著賈環的胸口,發現那裡的確是有輕微的起伏時,她整個人都驚喜呆了。

聽到李萬機的話後,白荷臉紅了紅,卻沒有猶疑,她道:「大師兄,你先把三爺放在書桌上,放平了。」

李萬機聞言連忙照做,將光溜溜的賈環平放在書桌上。

白荷深吸了口氣,道:「大師兄,你帶著那個人先出去吧。」

李萬機聞言一怔,但沒有說什麼,轉身伸手就抓向焦大。

此刻的焦大也已經回神了,他避開李萬機的手,自己站了起來,最後深深的看了賈環一眼後,大步走向門外。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3章 失誤

等房間內處了小吉祥再沒有別的人後,白荷再次深吸了口氣,然後在小吉祥大眼睛驟然圓睜的注視下,俯身趴了下去。

吐氣,吸氣,換氣,擠壓胸肺……

一次。

兩次。

三次。

……

白荷自己也不知到底做了多少遍,只是看著賈環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有力度後,無論多少遍,她都願意繼續做下去。

直到,直到不知何時開始,一個王八羔子會在她吹氣時,突然將一條噁心的舌頭度進她的口中……

眼淚一滴一滴的滑落,但臉上的笑容卻是那樣的燦爛。

他愛鬧,就讓他鬧好了,只要他沒事就好。

只是,當一只胳膊反摟著她的脖子不讓她抬頭換氣時,一旁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

「啊!!!」

砰!

房門再次被推開,一群人湧入。

「誰他娘的讓你們進來的?出去出去!三爺我都走光啦!!!」

然而賈環氣急敗壞的聲音,對眾人而言,無異於天籟之音。

大家寧肯事後被三爺狠狠的責罰,也不願移動一步,只是傻樂傻樂的看著賈三爺。

賈環沒有再開口的機會,小吉祥如同一個小飛彈一般,撲進了他的懷裡,抽泣不止。

而門口處,又傳來一陣哭天喊地的嚎啕聲,那是趙姨娘的聲音。

方才,大家都以為賈環不成了,就有婆子趕緊去後宅傳話,要讓趙姨娘再來看賈環最後一面……

總之,一陣亂七八糟的鬧騰,只鬧的賈環頭大了三圈。

穿好衣裳,好容易才讓趙姨娘帶著白荷和小吉祥離開後,看著死死盯著他不放的焦大,賈環眼神不善道:「老焦,別看了,攤上你這麼個不靠譜的師父,小爺我也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運了。好在白荷有腦子,還知道出手把我撈出來,不然三爺我就要被你活活溺死在木桶裡了。」

焦大的臉色青一塊紅一塊,還有一處是腫的,那是李萬機動手的地方,聽到賈環的話後,他眼神有些茫然道:「不應該啊,你應該可以自己上來的,沒道理你上不來啊。」

賈環聞言氣的跳腳罵道:「你準備那麼高一個桶,倒進去的水比我還高,我站裡面頭都露不出來,我爬個鳥毛啊。還有,桶底那麼燙,站都站不住,你讓我怎麼爬?你個殺千刀的老糊塗!

開始的時候在裡面煮著倒很舒服,可舒服久了我也沒力氣了,胳膊軟的抬不起來……娘的,今天可算是親身經歷了一遭生死,明白什麼叫生死間有大恐懼。要不是還有一個明白人把我撈出來,你他……」

一直以來,焦大都是拽拽的,酷酷的形象,賈環也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

可今天賈環真是有些怒了,從前世來到這個世上,是因為一通醉酒活活醉死的。

雖然也經歷了一遭生死,可那是無意識的,沒有知覺的。

但今天不同,賈環從未像今天這樣感覺過離死亡是那樣的近。

那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那種絕望無助感,那種黑暗死神臨近的恐懼感。

所有的這些感覺,讓賈環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感到後怕和驚恐。

穿越前輩贏志的血淚教訓告訴他,帶有主角光環的人未必就一定能善終。

然而人家贏志好歹還做了回太祖皇帝,完成了驅逐韃虜的豐功偉績,還上了歷史名人孝莊。

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他賈環現在要是死了,可就要真正成為穿越史上最大的笑柄了。

被一個八旬老漢給折騰死的……嘔!

焦大臉色也非常難看,自責,羞愧。

好在賈環知道他也是無意的,不願再刁難他,轉移話題道:「這次搞完算是可以了吧?以後不用再這麼折騰了吧?」

焦大面色變了變,用低沉的聲音道:「這只是第一次,日後的兩年內,每一個月都要繼續一次……」

「什麼?絕對不行!」

賈環聞言雖然也變了臉色,但沒等他開口,一直在角落裡默默無聲的李萬機突然站了出來,一臉厲色的怒視著焦大,厲聲道:「這次能將三爺救過來,都算是三爺天生命大。下一次,下下次,誰敢保證三爺每次都能有這麼好的運氣?焦大,你到底是什麼人,打的什麼主意?」

焦大對賈環或許心有慚愧,但對李萬機,他正眼都不帶搭理的,冷聲道:「李小子,焦太爺是什麼人,不是你有資格問的,太爺我打的什麼主意,三爺能知道,你還不配知道。」

李萬機聞言大怒,黃褐色的眼珠子裡發出的光澤像是要擇人而噬,一般人見了都會畏懼。

可焦大什麼沒見過,死人堆裡不知爬進爬出過多少遭,還會怕這個把戲?

剛才會被李萬機打一拳沒反應,只是因為當時以為賈環失敗了,死了。

他心如死灰,了無生趣,被打也就被打了,怎樣都是個死而已。

可現在不同,現在證明,剛才那只是失誤,並非錯誤。

失誤和錯誤,是絕對不同的兩個概念。

前者只要認真修正後就能繼續走下去,能走通。而後者,代表的是無法悔改,因為那是條走不通的路。

既然如今路可以走通,再想讓焦大低頭,自然是萬萬不可能的。

別看老頭子今年已經八十三了,真論體格兒和膽魄,他還真不覷哪個!

「行了,別爭了。老焦,你別告訴我,以後每一次都來這麼一出,三爺我真玩不起的!」

賈環很嚴肅的說道。

焦大皺眉,聲音淡淡的道:「在桶裡面藥浴的效果怎樣你自己有體會,不用老頭子再多言。至於沒能及時將你拉上來,要打要罰隨你的便。只是想來你也明白,這條路,究竟能不能走通。」

賈環道:「我說的不是木桶裡的事,我說的是你之前給我開筋的事。胳膊腿什麼的也就罷了,可頸椎和脊柱……」

賈環真的不放心,萬一老頭子手鬆一下,真不是鬧著玩兒的。

焦大雖然臉上腫著,可氣度還是老樣子,一臉的淡漠,看著賈環道:「最關鍵的就是第一次,最危險的也是第一次,只要熬過去了第一次,就沒聽說誰栽倒在後面幾次的。」

賈環聞言點點頭,深吸了口氣,又活動了下肩膀,沖李萬機點點頭,示意稍安勿躁後,沉聲道:「焦師父,如今我身上擔著的不只是我一個人和我娘的干係,還有很多人,包括賈府裡的姊妹,莊子上的莊戶……」

聽到賈環這般說,焦大的臉色頓時變得黯淡下來,他以為,賈環這是要放棄了,他被嚇住了。

這種事並不是只有一個兩個,太多本可以從武之人,都是在這一關敗下來的,敗給了自己的畏懼之心。

當然,他們不是因為在水裡煮的時候沒被救上來,而是被開筋時的慘痛和絕望給嚇住了。

然而,賈環的話並沒有說完:「我聽人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所以,我希望焦師父日後能夠再用心一點,不要再出現今天這樣的疏漏了,我賠不起,你也賠不起。」

「三爺!」

聽到賈環說還要繼續,李萬機大急,上前一步高聲喊道。

賈環擺擺手,道:「不用勸了,山高九仞,我不能在最後時刻功虧一簣。萬機,為了讓我們的親人活的很好,為了我們日後的事業,我不得不搏一把。因為,僅僅賈家庶子這一個名頭,是護不住我們的未來的,沒有力量的我也護不住你們。」

李萬機沉聲道:「三爺,我們不需要多大的事業,只要三爺無恙,只要莊子無恙,只要我們能在三爺手下有一席生存之地,我們就足夠了。三爺,您要三思啊!萬機雖然卑賤,可也曾聽聞從武之道,難如登天,稍有不慎,就,就……」

賈環看著李萬機誠摯懇求的眼睛,心中微暖,笑了笑,道:「是啊,是難如登天。今天除了差點要了我的命外,還花了三百多兩銀子的藥材錢。這還只是第一次,日後每一次的花費都要比前一次多?」

後一句話是看向焦大說的。

焦大點點頭,道:「你需要的藥量一次比一次大,老參的年份也一次比一次高,所以花費銀錢也一次比一次多。還有,你的飯量……」

賈環聞言苦笑了下,對李萬機道:「聽到了嗎老李?別囉嗦了。你要是想幫我,就好好的干,咱們得抓緊賺銀子了。錢啟送來的那三千兩銀子,撐不了太久了。」

李萬機見賈環主意已定,暗自嘆息了聲,也就不在這上面繼續囉嗦了,只是打定主意,日後一定要忠心報效。

想起賈環剛才的話,李萬機又忽然笑道:「三爺,那位錢啟還真是難得……他本是東城的一個小富戶,也算的上是體面人了。居然這般能拉下面子,放著當鋪的掌櫃的不當,跑來咱們莊子上來打理茅廁。真是難為他了。」

賈環聞言冷笑了聲,道:「你以為他有其他選擇嗎?只要我放話出去,以後和他再沒有干係,你看他那個鋪子能不能守住三天?當鋪,哼,當鋪本來就是黑了心的人才能開紅火的鋪子,沒有賈家的旗號,他不被人吞的連渣都不剩才怪。」

李萬機點點頭,嘆息道:「即使如此,他也算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物了。尋常人的話,就算知道開不下去當鋪,也拉不下臉面來做這個事的。」

賈環一邊感受著身體的各個關節處的力量,一邊道:「要不是他給我娘跪下來磕頭,哭的要死要活的,讓我娘面子過不去,我連這個機會都不會給他。

老李,不要放鬆對他的觀察,每天讓人仔細檢查他的工作做的怎麼樣。你說的沒錯,他的確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物,如今甘願忍辱負重,一心想重新攀附上來,所圖的無非是利益。

有所圖不要緊,真要什麼都不圖我還不敢用。但是,先讓他好好把那一身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在茅廁裡磨盡了再說!三爺我什麼人才都要,唯獨不要自作聰明的人才,因為這樣的人,是最經受不住誘.惑考驗的人。」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4章 主意

「環哥兒,你是說,本來都挺好的,你也不癱了,是最後那個老雜毛忘了把你撈上來,你才差點溺死的?」

趙姨娘滿臉怒氣道。

一旁白荷和小吉祥還有小鵲都聽呆了,而白荷則忽然變得滿臉明媚。

小吉祥在旁邊看的滿滿都是嫉妒:小娘皮,不就是仗著個兒高,提前一步將三爺撈出來嗎?

要不是自己還沒長大,輪得到你?

趙姨娘也醒悟過來了,拉起白荷的手親熱的不得了,雖然沒說出一個謝字,但許諾了很多好處。

比如說她穿剩下的衣服啊,她戴過的首飾啊,她沒用完的胭脂啊……

這都是她從賈母和王夫人身上學到的本事。

幾番客氣後,趙姨娘看著狼吞虎嚥的賈環,道:「環哥兒,你今後可別再折騰了。今兒可真是快要將人嚇死了,你看看我們娘幾個的眼睛,都快為你哭瞎了。」

賈環抬頭掃視了一圈,見眾人眼圈都紅腫著,心頭溫暖,賠著笑臉道:「娘,日後你們就這樣想,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你覺得你兒子是好人還是禍害?」

「你是大禍害!」

不止趙姨娘、小吉祥和白荷,連小鵲都異口同聲的說道。

賈環瞥了眼她那雙微紅的眼睛,微微一怔,隨即又低頭狼吞虎嚥起來。

幾個娘們笑了一陣後,趙姨娘還是不放心,道:「環哥兒,你就不能不去練武嗎?娘聽說,練這個比讀書進學中進士還苦。你說你這是何苦來?有這個志氣,好好讀書,日後不也能做大官?你爹也高興……」

賈環暗自嘆了口氣,又沒法和她們說日後朝堂的局勢是如何的風波惡,別說他成不了文官,就算成了,估計也沒有什麼用處,文官想要高昇,那是要用時間熬資歷的……

賈環道:「娘,如今兒子最危險的一關已經過去了,現在放棄,前面的虧不都白吃了?你放心吧,要是有丁點兒危險,我也不會再練下去了。如今往下,那是一馬平川。」

趙姨娘搖搖頭,眼神複雜的看著賈環,語重心長道:「環哥兒,你就算練成武,那又能有什麼用?那個位子,哪裡又是你能惦記著的?娘不過是個……」

「娘!」

賈環打斷了趙姨娘的話,接過白荷遞來的帕子,擦乾淨嘴角後,抬頭露出一張陽光的笑臉,道:「娘,兒子什麼都沒想。這個世上不管什麼東西,也都不是靠想來的。要是想想就能得到,大家每天什麼都不做,只去用腦子想好了。」

說完,話音又一轉,勸道:「娘,我向你保證,今後再也不會出現今天這種事,再也不會讓你擔驚受怕了。老焦年紀大了,腦子不大好使,不過這種事情最多也只能發生一次,我也只允許他發生一次……往後的路不會再這麼難了,娘,你就安心做你的當家太太吧。」

趙姨娘聞言,看著賈環稚嫩的臉上與年齡極為不符的成熟堅定的神情,心裡只覺得難受。

心裡想著不能再給孩子添難了,可是……

見趙姨娘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小吉祥,見小吉祥無聲的說了句後,賈環眉頭微皺,不悅道:「娘,錢啟家的那個女人又來找你了?她這麼不知死活?」

趙姨娘聞言直掉淚,泣道:「環哥兒,你要是不喜歡你大舅舅……你要是不喜歡錢啟,就讓他回去吧,何必讓他來莊子上受這個罪?你舅母……劉氏說,錢啟每天回屋後都會吐,苦膽都快被他吐出來了,吐到最後都是綠水兒。再這樣下去,錢啟非吐死不可。環哥兒,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他也是娘的親大哥啊。」

賈環拉著趙姨娘的手,道:「娘,錢啟這個人小買賣做的太久了,本性又太油滑,重利輕義。如果他願意和我們劃分開界限,以後不要再打著我賈家的名號做那無良坑人的買賣,他愛哪兒哪兒去。

可是沒有我們賈家的名頭,他別說繼續做買賣了,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他這些年靠著賈家的大旗,利用那間當鋪賺了太多昧良心的銀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他敢在西城公侯街的胡同裡收東西,只賈家的倒也罷了。可是除了我們賈家,他還在其他幾家公侯府裡收東西,娘你說他有多不知死活?

他自己也知道,也明白沒有賈家的庇護會是個什麼下場。所以,他寧願來莊子上做那些髒活,也要死乞白賴的和咱們搭上關係。

正因為他是娘的同胞兄弟,兒子看在娘的面子上,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做一些髒活,磨一磨他的油滑性子。否則,兒子哪會管他的死活,儘管讓他在外面自生自滅好了。

若不磨乾淨他那身賤骨頭,我日後哪敢用他,還不轉眼就被他賣了?」

趙姨娘哪裡懂那麼多,此刻聽賈環這麼一說,頓時呆了,想了片刻後,訥訥道:「他不敢吧?他敢賣了你?」

賈環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冒險。為了一個錢啟,也犯不上冒一次險。娘,我現在說多了你也不會信。只是你想想,我若是出了些岔子,有多少人要跟著一起遭殃?娘你是第一個跟著遭殃的。

兒子是在用命去拼,為了娘,為了父親,為了姐姐,為了小吉祥和白荷,還有很多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信我,服我的人。

娘,本來我不願意和你說這些,這些都是支撐門戶的男子漢應該做的事。只是我怕你心太善心太軟,被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到頭來害了咱們自己,悔之晚矣啊。」

趙姨娘怔怔的看著賈環,沒有像以前被拒絕那樣罵他「蛆了心的孽障」或者「沒造化的種子」,她真的覺得兒子突然就長大了,懂事了,有擔當了,能支撐起門戶了。

不知是欣慰還是酸澀,總之,趙姨娘的眼淚滴溜就流了下來。

賈環見狀頓時頭大了,他以為他的話讓趙姨娘傷心了。

正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趙姨娘忽然在他腦袋上敲了下,接過小鵲的帕子擦乾淨眼淚後,道:「你小小年紀,別那麼多想頭,不然早早的就掉光頭髮成了禿子,娘給你找媳婦都不好找了……小吉祥你個小蹄子挺什麼挺,再挺也屁都沒有一個,黃毛都沒褪乾淨的丫頭,還挺胸,呸!

行了,老娘走了,環哥兒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反正老娘就說一條,要是今天的事再有一次,你就再也別說練武的事了,除非你先用你爹送你的刀把老娘給殺了,也強過我日後白髮人送黑髮人……」

說罷,趙姨娘扭著腰肢,帶著小鵲離開。

賈環看著趙姨娘的身影,才發現不知何時起,老娘扭屁股的姿勢已經沒那麼風.騷……沒那麼誇張了。

「哎喲!」

等趙姨娘走後,賈環看了看白荷,又看了看小吉祥,忽然往炕上一倒,「慘」叫道:「白荷,小吉祥,三爺我又要暈倒了,快,快,誰來給三爺我來個急救……」

白荷聞言,俏臉登時煞紅,羞惱的嗔了賈環一眼。

可小吉祥卻轉了轉圓溜溜的大眼睛,忽地脫鞋上炕,一下撲倒在賈環身上,「驚慌」道:「三爺,三爺,你怎麼了,你怎麼樣了?要做急救嗎?」

賈環真想繼續下去,不想是孫子,可是小吉祥剛才撲的太猛,差點把他真的壓昏過去。

沒功夫理會小吉祥媲美八流影后的表演演技,賈環慘叫了聲,朝白荷伸手道:「白荷,救命啊!」

一場風波過去,賈家莊子又恢復了正常秩序,該幹嘛的幹嘛。

只是閒暇時,總有幾個不正經的婦女私下裡悄悄的討論,賈莊主那隻的小小,小小,小小鳥……

……

「喲,這不是趙管事嗎?您也來了?」

賈家莊子門口,一輛精緻的馬車上走下一位中年男子,衝他對面另一位中年男子拱手問候道。

「劉管事,這王管家也邀請您了?」

被稱作趙管事的男子見到這人後,也樂呵呵的拱手回禮笑道。

劉管事道:「可不是,說是要回請一次。不過不是在會全樓,而是在他莊子上。」

趙管事皺眉道:「我聽說他們莊子裡埋汰著呢,滿莊子都是牲畜的臭糞味……」

劉管事哈哈大笑道:「嗨,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據說已經大變樣了。我估摸著,這次那王老頭兒的目的就是讓我們見識一下……」

趙管事不屑道:「這有什麼可見識的,不就是一座破莊子嗎?就算修了新宅子,那又能怎樣?我們在主子府上,什麼樣的豪宅沒見過,還稀罕他們那幾座破農房?」

劉管事搖搖頭,眼神看向腳下平坦齊整的水泥路面,讚歎道:「話也不是這樣說,宅子起的怎麼樣且不說,只是這鋪成的水泥路,就值得我們好好看一看。趙管事,你說說看,賈家這位三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是想要賣水泥?」

趙管事想了想,搖頭道:「不會不會,他要是想賣的話早就賣了,上次那幾個商人就開口,想要幫銷水泥,可不是被拒絕了嗎?劉管事,您是鎮國公府上得用的人物,見多識廣,您說說,這個被榮國公府趕出來的三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5章 較真兒

「三爺,您這是……」

站在主家大院裡,透過照壁和大門的夾縫處,可以遙望到王貴家的熱鬧景象。

車水馬龍。

李萬機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哪有管家大宴賓客,主家在屋裡坐冷板凳的。

賈環呵呵笑道:「老李,王貴今天宴請的都是什麼人?」

李萬機不假思索道:「都是週遭莊子上的管事的……」

賈環道:「所以,王貴宴請他們正合適。」

李萬機「啪」的一聲敲了下腦門,苦笑道:「三爺您瞧這,我真是空活三十多年。」

賈環輕輕搖頭,道:「這不算什麼,反正這種疏漏你也只會有一次……你知道我什麼讓王貴請他們來赴宴嗎?」

李萬機想了想,道:「三爺是想讓他們好好看看我們的新莊子,看看水泥的功效。」

賈環點點頭,道:「沒錯,我們莊子就是最好的樣板。」

李萬機疑惑道:「三爺,上回莊子口的路鋪好後,他們不是已經上趕著想要買咱們的水泥了嗎?當時怎麼不賣給他們?」

賈環笑道:「當時就賣給他們,好東西賣不出好價錢,也容易被糟蹋。得到的太容易,他們也不會重視,更不會珍惜。」

李萬機恭敬的看著賈環,歎服道:「三爺真是生而知之的貴人,這種手段都能運用自如。」

賈環哈哈大笑道:「萬機,我們是自己人,要多說真話,不要隨便拍馬屁。再英明的人,馬屁聽多了也會飄飄然,然後出岔子。」

李萬機正色道:「三爺,我不是拍馬小人,剛才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啊,我……」

賈環擺擺手,說道:「沒說你是小人,我的意思是……以後這種話,心裡想想就好,不用說出來。我要是聽習慣了吹捧,日後你們要是有什麼意見,我反而聽不進去了。據我所知,凡是聽不進別人意見的人,離敗亡也就不遠了,明白了嗎?」

李萬機聞言臉色變了變,看著眼前的小人兒愈發恭謹,沉聲道:「三爺,我明白了。」

賈環最後看了眼遠處王貴家門口的盛況,而後道:「走吧,王貴在忙他的事,咱們去幹咱們的事。」

李萬機聞言,立馬笑道:「三爺,這段時間小師妹可是把我們好一頓指派,她聽了三爺您說的玻璃造法後,都快入魔了。每天不停翻來覆去的試著,不停的找失敗的毛病。要麼是陸師弟的窯沒搭密實,漏氣有氣泡了。要麼是胡老八的火力不夠,偷懶了,所以顏色雜了。要麼是李五的鐵模子沒做細緻,不平有小坑了……哈哈!最近我那伙兒師弟都是遠遠的躲著她走。」

賈環也笑了,道:「哪有那麼簡單,咱們漢人兩千年前就能燒出琉璃了。可從琉璃到無色無氣泡的玻璃,需要的不僅是工序的改變,還有其他各方面的要求,我也只能給她一個粗劣的概念罷了……不過白荷在這方面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天才,雖然現在還有些瑕疵,玻璃裡還有一些氣泡,但也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李萬機搖頭道:「師妹就是太較真兒,燒水泥的時候,她就要求我們必須將石灰石都敲碎到拳頭大小,還是她的拳頭……燒熟後,她又要求我們要將熟料磨成粉末狀,越細越好。

可是熟料到了那個地步,再想提高細度,每提高一個度,就至少要增加五個工,但是效果除了讓路面更細膩一點外,也沒有其他太大的效果。

我就給她說,咱們鋪三爺屋裡的地面要求這麼嚴也就罷了,可咱們鋪莊子裡的路,牛踩驢踏車輪滾的,要這麼細膩做什麼?

結果小師妹將我好一頓訓,說做工自然要精益求精,哪能得過且過,敷衍了事?訓的我這個當大師兄的在大夥兒面前是顏面掃地啊,哈哈!

好在最後還是三爺您發話了,不然,我看再過兩個月,咱們莊子也起不來。」

賈環哈哈大笑道:「你以為就你挨訓了?」

李萬機瞠目結舌道:「三爺,小師妹她還敢訓三爺您?」

賈環樂呵呵道:「也不算訓,她是給我講道理,也是你剛說的那一套……不過萬機你要明白,她的任務和咱們不同,她是研發人員,在研發具體可行的工序,這般嚴謹較真自然是應該的。我們不僅不能阻攔,還應該大力支持。當然,在具體工作中,我們也要見機行事。就像你剛才說的,莊子裡的路可以稍微鋪的粗一點,只要結實平整,就不需要像屋裡那樣的細膩。你看這樣行不行……」

李萬機聞言連忙躬身道:「請三爺指示!」

賈環搖搖頭,認真道:「也不算指示,就是看看可行不可行。這樣,咱們把水泥根據細度分成不同的等級。比如說一級水泥,就是專門鋪屋裡地面的。二級水泥的細度差一點,則是鋪就院子裡地面的。三級水泥再粗一點,可以鋪莊子裡的地面。你覺得這樣可行否?」

李萬機聞言眼睛一亮,喜道:「三爺,這主意真是太好了!您真是……」

賈環笑著打斷他的恭維,繼續道:「還有,不同等級的水泥,價格自然也不同。至少一級水泥的價格,要比尋常的磚貴一些。」

李萬機大樂道:「自然如此,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皇宮裡的金磚鋪地。普通紅磚,燒的再細膩,終究還是有些糙,遠不如金磚。

皇宮裡的金磚是用江南大運河邊上的河土燒製,非常講究。每一道工序都要經過嚴厲的審查,就這樣,一窯裡頂多也只能十得其二,稍有瑕疵就要毀掉,而且一窯金磚就要燒大半年。

不過雖然費事,可那金磚確實好,我以前隨師父見過一次,真是明如鏡、聲如磬。鋪到地上,中間根本不需要再用黏土黏連補缺,就能對的齊齊整整的。非常細膩,還很沉,人走在上面,連個聲都沒有。

不過除了皇帝老子能用金磚外,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的條件了。別的磚燒的再好,也總要用稍許黏土勾連。而且磚也沒金磚細膩,走的時間長了,起土不說,還說不定哪裡就會出現不平,比起咱們的一級水泥差遠了。」

賈環正色瞧了瞧李萬機,道:「老李,你行啊,連皇宮裡的金磚都見過,有見識。不過這話出去別說,要是讓別人聽到你拿皇宮的金磚和咱們水泥相比,恐怕咱們就有不小的麻煩了。」

李萬機歉意道:「三爺,是我大意了。不過三爺也不用在意,用青磚或者紅磚鋪地,可以說是富貴人家幾千年來的祖法,輕易哪裡能變改?用青磚或者紅磚鋪地,一來寓意青雲直上或紅紅火火,二來,磚塊通常都燒的方方正正,寓意主家家風清正。而咱們的水泥就算再實用,估計也只能在東城富戶和城外莊戶裡得用。一般的做官人家,可能都不會用咱們的水泥……」

賈環聞言楞了楞,道:「還有這麼個說法?」

李萬機笑道:「三爺,屋子裡的講究多的很,這還只是其中一個。再有,咱們水泥雖然很平整細膩,但顏色多是深灰色和灰黑色,顏色不正。所以就算是那些御史老爺,也萬萬沒有說咱們僭越的道理。」

賈環皺眉道:「那……咱們的水泥還能賣出好價錢?」

李萬機笑的很燦爛,道:「一定能。三爺,咱們要是賣水泥的話,多半是賣給商戶和莊戶,還有普通百姓。這些人要麼用不起好磚,要麼身份不配用上好的磚,怕僭越,平日裡他們用的都是粗磚。

現在咱們的水泥出來了,又細實又平整,他們哪有不用的道理?三爺您瞧好吧,只要您開口說賣,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要新開一個火窯了。」

賈環聞言放心了,他搖頭輕笑道:「先不急,先不急。地方到了,走,咱們先去看看你小師妹把玻璃搗鼓的怎麼樣了。」

李萬機看著賈環略顯單薄卻筆挺如松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氣,雙眼流露出的是興奮的光芒。

良木耶?

明主耶?

……

「王管家,您這莊子,可真是……可真是讓我等開了眼了。居然,居然……」

趙管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王貴家的水泥地面,腳還輕輕的在上面研磨著,震驚道。

其他人也紛紛的打量著屋內的一切,還有人站起身,推開窗子,細細的觀察著剛才走過的路面。

哪怕是冬天下過雪,可清掃過後的水泥路面依舊能清淨乾爽。

這對大部分人來說,簡直是一個奇蹟。

這種景象,他們只在城裡主家的宅院裡見過。

然而即使在城內主家的宅院裡,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中間勾縫裡依舊會殘留一點掃不淨的冬雪,被太陽曬化了後,還是有一些泥水。

但是在這裡,卻完全見不到半點污泥垢水,他們從莊子口一直走到王貴家,一路數百米遠,腳底下卻依舊是干乾淨淨。

要知道,這裡不是神京皇城,這裡只不過是城外的一座最不起眼的農莊而已。

這水泥,當真是好東西啊!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6章 求購

王貴老頭兒大概這輩子都沒這麼風光過。

在以前,他雖然是這座莊子的莊頭,也算是個管事的,可在週遭農莊管事的眼裡,王貴這個管事的連他們莊子上的下人都不如。

一個百十畝地的破莊子,主家恐怕一輩子都不會下榻一次的破地兒,有什麼地位可言?

尋常莊子之間的聯誼活動,譬如年節時相互間的走動啊,吃請送禮啊,通通沒有王貴什麼事。

這些管著成千上萬畝大莊子的管事的,估計連認識都不認識他王貴是誰。

地位相差太遠。

可如今不一樣了,首先,榮國府的三爺,榮國公的三孫子……

雖然話聽著有些別口,可事實就是如此,榮國府的三爺被發配到這裡來了。

但是就算是發配,可不還是榮國府的三爺不是?

自己人可以欺得,換個人去欺負欺負試試!

只要這位三爺沒被從賈家族譜上除名,衝著他的姓,別人就得給起碼的面子上的尊重。

所以,如今這座破莊子的份量已然有些不同了。

其次,如今這座莊子已經不能用破莊子來形容了,這位新來的賈三爺,居然搗鼓出寶來了。

水泥!

一種前所未聞的建築材料,瞧瞧,這路鋪的多好,多光潔。

還有這宅子,和以前普通的宅子完全不同了。

雖然屋頂有些怪,但……看著好像更結實了。

好東西啊!

他們這些管事的,雖說只是農莊的管事,但和普通沒見識的泥腿子們不同。

這裡就算是農莊,也是神京近郊的農莊,而他們能在這裡當管事,之前大都是公侯府裡得用的管事,可以說見多識廣,對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強。

如今見了水泥居然有這般神奇的效用,他們自然不會想不到其中蘊含著怎樣的意義……

他們每個人都是八面玲瓏的人物,說起好話來能讓人如沐春風。

每個人誇一句,就把王貴誇的暈暈乎乎合不攏嘴了。

只是……

「王管家,您能不能和貴府三爺說一聲,給咱莊子上也賣點這個水泥。您放心,該多少銀子就多少銀子,一個大錢都不會少!唉,看看你們莊子這條路,乾乾淨淨,又平整。回頭再看看我們莊子,雖然也使人專門清掃著,可再怎麼掃也掃不出這個樣子啊。王管家,您年紀比小弟年長,容小弟孟浪,喊您一聲王老哥。還請王老哥在三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日後小弟必有厚報,必有厚報。」

趙管事滿面笑容的說道。

一旁鎮國公府莊子的管事劉管事也微笑道:「趙管事說的在理,王管家,咱們幾家的莊子都挨著一條官路,過路人路過,這一眼望去,只有貴莊的路平坦齊整,光潔無塵。可咱們的莊子就……這面子上實在不好看。日後府上主家下來查看,定會責備我等無能……

這些且先不說,單說咱們幾家的淵源。王管家,這榮、寧、鎮、修,繕、治、齊、理,可是開國太祖親封的八公,其中又以榮寧二公為首。

咱們是正兒八經的一榮俱榮啊!我們府上的伯爺至今都時常感懷先榮國公的丰姿偉態,以為是世間第一等的蓋世豪傑。

這水泥你可別藏著掖著啊……」

王貴聽到劉管事念及榮國公,哪裡還敢坐著,連忙站了起來。

不止是他,就是劉管事本人,還有其他所有人,都紛紛站起身來,以示恭敬。

王貴苦笑道:「劉管事,誰都知道您是鎮國公府裡最得力的管事之一,見多識廣。和您相比,老漢我就是一個泥腿糟老頭子。我瞞不了您,也不瞞您,這水泥是我家三爺親自發明出來的。賣不賣,小老兒實在做不了這個主。」

劉管事聞言,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了,語氣微微陰沉道:「王管家,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你要是做不了這個主,三爺恐怕也不會讓你請這一遭東道。你再推脫,可真是見外了。」

王貴聞言,老臉一陣青紅,正要開口解釋,卻見他兒子王成呼哧呼哧的推門跑進來,王貴見狀大怒,就要破口大罵個驢日的,卻聽王成粗喘氣道:「爹,三爺說了,今天你請的人裡要是有鎮國公府、理國公府等六個公府上的管家,還有平原侯、定城侯、景田侯、襄陽侯等候府裡的人,就代三爺給他們說一聲,如果他們看上了咱的水泥,就對他們說,咱們勳貴之家同氣連枝,要用水泥萬萬沒有買的道理,不過一點子玩意兒罷了。三爺還說,如果哪家府上的莊子要用,只管打個招呼,到時候咱們莊子上的工……工程隊會過去幫忙修建,他們自己可能不會用這個水泥。呃……就這些,爹,俺說完了,俺走了!」

說罷,也不顧一屋子人的精彩表情,轉身砰砰砰的踩著重實的腳步跑了。

他還急著去看那透明的玻璃究竟是怎樣造出來的哩!

……

「呼!服了,真是服了。呵呵,王管家,有機會的話,在下還是希望能給貴府三爺請個安。」

劉管事面色變幻了一陣,長出一口氣後,歎服道。

其他人亦是苦笑著連連搖搖頭,再點點頭,均表示若有機會,想給賈三爺請個安。

至於水泥一事……

「王管家,這件事我還要回去請示一下我家伯爺。不過想來是沒什麼問題,王管家,我可說好了,貴府的工程隊,可要先緊著我們鎮國公府先用,我是第一個報名的。」

劉管事正色道。

「誒……劉管事,你這就不地道了。大家都在跟前,怎麼就是你第一個報名的?我們也沒落後啊!」

理國公府的趙管事不滿道,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

劉管事矜持一笑,道:「沒法子,你們大概也都知道,還有一個來月就要過年了,每年年前半月我們府的伯爺都要在莊子上來過,一直到年三十夜裡祭完祖後才會回城。所以我想,在伯爺下來前把莊子裡的路都修好,還請諸位體諒一二。」

聽到劉管事這般說,眾人還有什麼法子?最多也只能腹誹鎮國公府忒不講究,堂堂祖祠就建在城外莊戶裡,哪有這樣的……

不過也頂多只能在肚子裡腹誹一二。

今日前來的人家裡,甭管祖上如何顯赫,可如今府上承襲的爵位就數鎮國公府的那位最顯赫。

堂堂一等伯!

其他人了不起就是一個子爵或者男爵,要不就是一堆宗親之爵,不值錢的將軍爵……

所以,劉管事將他主子抬了出來壓人,別人還真沒法說什麼。

現實就是如此,否則的話,劉管事也不會這般矜持,即使面對王貴,也不過泛泛而談。

榮國公的確是八公之首,榮國府地位尊崇。

可那又怎樣?

榮國公已經仙逝了三十年,而今在榮國府內當家做主的,不過是一個區區一等將軍罷了。

……

從賈家莊子的後面莊牆一處小門出去,有一條筆直的水泥道,這條水泥道直通一座院落。

這座院落與莊子內的院落都不同,它的圍牆非常高,足有六米多高。

而院落的大門也非常厚重,門口還一直都有人守候……

進了大門,就可見一排高大的屋子。

這些屋子雖然高大,但很簡單,沒有雕樑畫棟,也門廊處也沒有什麼花鳥魚蟲點綴,只是干淨整潔。

不過,院子中間卻堆積了很多灰色的石塊,以及一些說不出名的材料。

若是此刻推開正中間的那間房屋的屋門後,定會感到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儘管房間內熱氣鋪面,讓屋裡的每個人都汗流浹背,可在最裡邊的一處熊熊燃燒的火窯旁,白荷卻穿著厚厚的皮衣,手上也戴著厚厚的皮手套,顧不得滿頭大汗以及汗濕後沾在額頭的頭髮,她面色凝重,戴著皮手套用鐵鉗從一個鍋一樣的火窯上取下了一個小鍋,然後將小鍋裡的「湯汁」小心均勻的倒在平坦的案板上,再用一面鐵架子從一頭緩緩的平拉到另一頭,鐵架子的底部和案板之間有一個很狹窄的一個縫隙……

「呼!」

熱的煞紅的臉上,一雙美眸亮晶晶的眨了眨,長呼了口氣後,白荷輕輕的退出了操作間。

「三爺!」

白荷看著一臉關懷的看著她的賈環,甜甜一笑,然後喊了聲。

賈環皺眉埋怨道:「具體操作你就不能讓別人去做?你可知道,這玻璃溶液有多高的溫度?一旦崩出來一滴,落在臉上,那就是一個永遠去不掉的黑疤。你讓胡老八這樣的醜男去做好了,反正有沒有疤痕他都一樣醜。」

「噗嗤!」

看著賈環身後欲哭無淚的胡老八,白荷抿嘴一笑,然後接過賈環遞給她的帕子,輕輕的擦拭著額頭上的汗,道:「現下還在調配方,交給別人做我不大放心哩。等到配方調好了,把規矩都定下了,再讓別人去做吧。不過八哥還是不成,他燒火在行,燒玻璃不成。十三哥以前是燒琉璃的,交給他做正好。」

賈環順著白荷的目光,回頭看了眼一個看起來木訥老實的年輕人,點點頭,沒有多理會,又對白荷道:「怎麼樣,這次成功了嗎?」

白荷展顏一笑,道:「這次增加了純鹼的比例,降低了些硼酸的含量,看玻璃液的情形比上回強了許多,想來問題不大了。不過想要成規模的製作,目前這個熔窯實在太小,最多一次也只能熔二十來堝玻璃液。我在想,能不能像燒磚的隧道窯那樣,也改進一個能連續熔煉玻璃液的火窯!」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7章 你說什麼?

聽著白荷一開頭就沒完沒了的講解,賈環聽的腦仁疼。

白荷將傳統的燒製琉璃的技術和賈環記憶裡模糊存在的燒玻璃的幾點印象結合起來,搞出透明玻璃後依舊不滿足,因為這樣制玻璃的速度太慢,產量太低。

如今居然還想著要像隧道窯燒磚一樣,可以晝夜不停,連續不斷的進行燒製。

老磚還沒完全出爐,生坯已經又送入,最終達到連綿不絕的產出目的……

「荷啊,咱先不急,啊,慢慢來,一步步來。你想再弄一個隧道窯……」

賈環安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荷一臉嚴肅的打斷,道:「三爺,玻璃液和生坯磚不同,所以燒玻璃的火窯不能也叫隧道窯,我打算叫它池窯。」

「好好好,池窯就池窯。」

賈環苦笑著投降道:「不過這個池窯,估計也要花不少時間才能完成,我卻等不及了。小荷,等配方固定下來後,你先使人用現在這個法子燒出幾百塊來,三爺我急著用呢。至於池窯,你慢慢試驗就好。」

白荷聞言,雖然滿臉不情願,可還是知道輕重,點頭應承了。

然後不理眾人,又轉身回操作間去了。

等白荷離開後,李萬機在賈環身邊賠不是道:「三爺,對不住,小師妹從小被師父和我們嬌慣的有點……但她絕對不是不敬重三爺。」

賈環沒好氣的瞪了李萬機一眼,道:「我媳婦我不知道,還用你說?」

聽到賈環的話後,李萬機訕訕一笑,胡老八等人則轟然大笑,對頂頭上司賈莊主愈發親近了。

玩笑一通後,眾人又從實驗房裡出來,只留下兩個隨時給白荷打下手的人。

「三爺,您怎麼讓王成給王管家說,那些人要用水泥不談錢,還派人去幫他們修路呢?這……」

李萬機可能憋了很久了,剛一出房間,就忍不住問道。

他也知道,賈環有刻意栽培他獨當一面的用意,所以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時,他都會問,不用擔心僭越身份。

沒錯,他的確是在北城那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廝混了幾十年了,可就算再廝混幾十年,他能學到的除了手藝外,也就是拿命去搏平安。

除此之外,他所在的層次太低,能看到的層面太低,有太多事看不透。

好在,他悟性很高,不僅能一點就透,還常常能舉一反三。

再加上表現的忠心耿耿,賈環手中又沒其他人用,所以也願意栽培他。

賈環聞言笑道:「老李,和高門貴戶談買賣,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李萬機苦笑著搖頭道:「三爺,雖然我跟著師父連皇宮都進過,做過工,但從來沒和貴人照過面,更不用說打交道了。貴人們是怎樣個想法,我實在是想不出。」

賈環嗤笑了聲,撇嘴道:「你也別把他們想的有多厲害,貴門的確有不少良才,那是因為他們獲得的各種成長資源多,層次高見識的自然就多一點。但更多的,還不如你們……而且不管是不是良才,只要你能理解了他們之間流通的法則,以你的資質,一定會混的如魚得水。和高門貴戶做買賣,最重要的是什麼,無非是一個面子罷了。

咱們賣水泥,他們要水泥。可怎麼開價呢?開的高了,他們嘴上不說,心裡八成不樂意。要的低了,你也別想得到他們的感激,他們只會覺得理當如此,用咱們一點水泥,還是給了我們面子。

所以,無論我們怎樣出價,都達不到最大的收益。索性,我們將選擇權交給他們!」

李萬機聞言,眼睛頓時一亮,道:「三爺,您的意思是說……他們肯定不會白讓我們做?」

賈環哈哈大笑道:「你這樣想,如果三爺看中了他們莊子上的東西,結果他們不僅不要錢,還派人來幫我把東西弄好,弄漂亮了。等弄完了,難道我就好意思讓他們吃虧?」

李萬機連連搖頭,道:「那怎麼行?那傳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樑骨……哦,哈哈,著啊!」

很少見李萬機這般失態,想來他已經體悟到了內中妙處。

不只是水泥……

賈環也不出聲,只是樂呵呵的繼續朝後走去,繞過「研究所」,再往後走上一段路就是燒磚的隧道窯,再往南走,則是燒水泥的立窯了。

每座窯都被圍牆包圍著,門口也有門子十二個時辰守著。

李萬機和胡老八等人落後賈環半步,緊緊的跟著。

李萬機臉色激動的通紅,道:「三爺首先讓咱們去的,一定是一個大戶。想來門戶越高的人家,等完工後越講究面子,給的銀錢定然不會少。有一個打頭的,規矩也就立下了,以後的人再用,也就是這個數字了。

咱們既能得了實惠的裡子,還不失面子。而且,就算有人日後覺得價高了,也不會罵咱們心黑,只會說……

哈哈!好一個顏面,好一個顏面,受教了,受教了!」

「竿子,大師兄瘋了吧?」

胡老八如今是負責磚窯的把頭,被賈環戲稱為窯哥兒,因為這個和窯姐兒相對應的稱呼,胡老八成了賈家莊子無人不知的「明星」。

而劉竿子如今則是負責燒水泥立窯的把頭,忠厚本分的他,很得賈環器重。

聽到胡老八的話後,劉竿子呵呵一笑,也不理會他。

不動聲色的回頭瞥了眼胡老八,讓他安靜下來後,李萬機沖賈環抱拳請罪道:「三爺,是我孟浪了,讓三爺見笑了。」

賈環擺擺手,道:「你能自己想明白我很高興,萬機,好好做,好好領會,日後會有用武之地的。」

李萬機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澤,狠狠的點點頭,沉聲道:「一定不讓三爺失望。」

賈環聞言只是一笑,抬頭看了眼已經到了眼前的隧道窯,昂首而入。

……

「你是說,他不要銀子,還要派什麼工程隊來幫我們鋪路?那個水泥真有你說的那麼好?」

神京西城,鎮國公府,書房內,一個魁梧的中年男子看著下頭低眉順目的劉管事,玩味的問道。

劉管事畢恭畢敬道:「回伯爺的話,千真萬確。小的親身去賈家莊子裡走了兩遭,每一處都認真瞧了個遍。那水泥鋪的路,看著比青石板鋪的還齊整,而且非常結實。賈家莊子裡莊戶們的屋子內,都用水泥鋪的地面,看著比用紅磚鋪的地面還好……」

這個魁梧中年自然就是鎮國公府如今的當家人,承襲一等伯的牛繼宗了,聽了劉管事的話,他搖搖頭,道:「屋內就罷了,祖宗的規矩不好隨意改變。不過路嘛……對了,陳生,你打聽的怎麼樣,賈家的那個老三什麼情況,怎麼會被發配到那裡去了?」

陳生站的位置要比劉管事靠前的多,相比於劉管事身上土青色的衣服,陳生的衣裳是淡藍色的,多了幾分貴氣,顯然是鎮國公府管家之流。他聽到牛繼宗的話後,恭聲笑道:「老爺,打聽清楚了。這位賈三爺是榮國府政老爺的庶子,排行老三,今年才七歲……」

「什麼?才七歲?」

牛繼宗的神色終於有些變化了,他濃眉大眼,闊口方鼻,威嚴天生,這一皺眉,讓陳生壓力陡增。

而劉管事的頭也垂的更低了。

陳生賠笑道:「老爺,確實才七歲。」

牛繼宗不滿道:「一個七歲娃娃折騰出的東西,連你們都驚動了?」

在外面自持身份,矜持不已的劉管事,聽到牛繼宗不滿的話後,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連連磕頭,卻不敢自辯什麼。

因為他知道,牛繼宗以軍法治家,不辯駁什麼還好,要是敢狡辯,下場更慘。

管家陳生卻好一些,他沉聲道:「老爺,在賈府裡打聽了番後,小的原也是不信,以為劉管事被糊弄了,就親自到城南走了一遭,賈家莊子口的路,確實有一些名堂,劉管事沒有說謊。」

牛繼宗聞言,眉尖一挑,道:「哦?真有名堂?那賈家老三怎麼會被趕到莊子上去?」

陳生想了想,欲言又止,不過看到牛繼宗不善的眼神後,苦笑道:「賈家明面上給出的理由是,這個賈三爺想要從武,城裡位置太小,容不下他,就讓他去莊子上摺騰吧。」

牛繼宗聽聞「從武」二字時,瞳孔明顯收縮了下,而後微微呼了口氣,譏笑道:「那賈府內實際流傳的原因是什麼?」

陳生道:「是那位賈三爺手腳不乾淨,偷了東西,賈家老太君不願讓這樣的人玷污了賈府的門風,所以就打發到了莊子上了。相比於明面上給出的說法,賈府裡的人更相信這個。」

牛繼宗聞言,臉色極為複雜,道:「有沒有消息說,賈家那位老三是不是真的想要當個武人?」

陳生道:「他在府上時好像折騰過兩遭,不過具體怎樣也沒人清楚。出府後,就不大清楚了。不過賈府裡還有一個傳聞,說的很有些怪異。」

「什麼?」

「他們都說,賈老三幾個月前曾經遭了晦氣,險些被閻王派出的黑白無常給勾去。可後來榮國公忽然顯靈,將黑白無常打跑後,才救下了賈家三爺,而且還要求賈家三爺,日後不要進學,要從武。」

陳生恭謹的回道。

「啪!」

一聲脆響,牛繼宗座下實木太師椅的把柄被他生生捏斷,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陳生,道:「你說什麼?」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8章 挨打

「老焦,你這是……」

賈環嚥了口唾沫,看著焦大手裡拿著的大棒,不解的問道。

焦大淡漠道:「你剛開完筋,所以接下來的訓練就是挨打。想要能打倒敵人,首先得學會挨打。」

賈環面色一變,乾笑道:「焦太爺,您不是在生昨天的氣吧?是,昨天我是罵了您幾句,可您自己說說,昨天您的疏忽該不該罵?再說了,打你一拳的是李萬機,又不是我,要不,我去幫你把李萬機喊來,你倆單練單練?」

焦大沒有理會賈環的話,自顧自的道:「戰場殺敵,與江湖賣把式之間的爭鬥不同。江湖賣把式之間的爭鬥,可以逃跑,可以挪移,可以閃避。可戰陣中成千上萬的戰卒之間廝殺,沒有逃跑的後路,後退者斬。沒有挪移閃避的空間,因為你的左右都是人。你往旁邊閃,不僅會打斷兄弟的攻擊節奏,而且,你避開了你正面的槍矛,迎向的卻是旁邊刺來的槍矛,更凶險。

所以,從武之人要謹記的第一點就是,武卒向前,有我無敵!狹路相逢勇者勝,怕死的人必然第一個死。」

焦大說的很有氣勢,可賈環聽的卻冷汗淋漓,這他娘的不就是炮灰嗎?打的再好也不過是一個同歸於盡啊!

他擦了把額頭的冷汗道:「老焦,你開玩笑的吧?這戰陣之中人擠人,又練不成金剛不壞神功,一桿桿長矛刺過來,誰扛的過?練不練武有什麼區別?」

焦大哼了聲,眼神變的有些悠忽,放佛穿越了無盡的時光,又回到了那金戈鐵馬的殺場,良久後,他目光陡然一凝,道:「區別大了,要想不同歸於盡或者不先被敵人刺死,你就要更快,更強,忍耐力更足,你要先一步讓敵人倒下。習武能讓你更快、更強,而練習挨打,能讓你對疼痛的忍耐力更足。」

賈環聞言,眼睛滴溜溜的轉,看著焦大手中小兒手臂粗的木棍,還是覺得怕,便笑道:「太爺,您說笑了。如今咱大秦承平安泰,哪裡還有什麼戰事。再說了,就算有戰事,也輪不到我衝到第一線去當炮灰不是?這個……我看這個訓練挨打,還是算了吧?太爺您先忙,我再去跑兩圈,熱熱身!」

焦大冷笑道:「小子,你可知,要想承襲親貴之爵,就要參加宗人府的考封。考封一共三項,第一項是開筋,第二項就是鍛身。所謂鍛身,說白了也就是挨打。你要是只是想練幾招把式,日後在外面逞強,那你就不用練了。你若是想……」

「停!好了好了,不就是挨打嗎,有什麼了不起?說那麼多有的沒的不相干的車軲轆子話幹嗎?小爺我正覺得骨頭****,想要撓撓的,老焦,你儘管召喚就是。人老了就是糊塗,什麼亂七八糟的渾話都敢往外說……」

賈環一副沒法子的模樣,看向焦大的眼神卻凝了一凝。

別看焦大尋常對賈環都是淡漠高冷的姿態,可此刻卻被賈環的這一眼看的頭皮一緊。

再聯想到賈環話裡的意思,焦大默然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揮起木棍,不輕不重的朝賈環身上招呼了去。

「砰!」

「砰!」

「砰!」

……

晌午,賈環扶著牆根兒,一步步的往家挪移著。

路上遇見給他行禮請安的莊戶婦人,他還得強撐出一副笑臉,點個頭回應一下。

這一路,走的真艱難。

等回到屋裡後,賈環沒有像往常那樣,將自己甩到炕上,大呼小叫著讓白荷或者小吉祥來給他按摩。

他邁著機械步,一步步的走到桌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上,但腰不敢鬆,脊背挺的筆直。

因為他不能讓重心全部集中在屁股部位,太疼……

顫抖著手,賈環拿起桌上的茶壺,往茶盅裡倒了一杯茶後,又顫抖著手,送到了嘴邊,小口小口的啜飲著。

等喝完了一杯後,賈環又倒了一杯,這一杯沒有再一口一口的喝,而是一飲而盡。

第二杯喝盡後,賈環伸手準備去倒第三杯,可茶壺剛拿起來,眼淚就掉了下來。

焦大,CNMB,你真是往死裡打你老子啊……

賈環敢保證,如果他現在脫乾淨衣服,身上絕對沒有一處是好的,沒有一處是白的,不是青就是紫,要不就是紅腫的。

可是,路是自己選的,怪誰?

焦大不敢說謊,想要承襲親貴爵位,考封的時候就一定要經歷這一遭,考封……

擦乾淨眼淚,笑了笑。

哭怕什麼?哭不丟人,擦乾淨眼淚繼續走下去,咱還是爺們兒!

緩緩的站起身,想出去找個嘴巴嚴實的人給他擦一下藥酒,要是被趙姨娘她們發現就糟了,到時候還不知怎麼聒噪呢。然而賈環剛一回頭,就看見趙姨娘不知何時起就直直的站在門口那裡,滿臉淚水的看著他。

……

「娘,別哭了……」

賈環趴在炕上,身後趙姨娘正拿著一壺藥酒,一邊給他擦拭著傷處,一邊流淚,一邊還不停的咒罵著焦大。

「別叫我娘,老娘沒你這麼不孝的孽障兒子。臨出府時你爹說的話你都忘了,身體毛髮,都是爹娘給的,不敢毀傷,這才是大孝。可你看看你,三天兩頭弄的不是死就是傷,你是想要嚇死娘啊?真不知上輩子做了多少孽,才生了你這麼個不省心的孽障。」

趙姨娘手下不停,嘴裡也不停,碎碎叨叨的念叨著。

賈環臉上一抽一抽的,道:「娘,你要哭也成,就是能不能別把眼淚滴到我身上。那淚裡面都是鹽分,蟄死我了誒!」

「啪!」

往賈環腦門兒上抽了下後,見他那副鬼臉皺巴著,趙姨娘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帕子擦乾淨眼淚後,罵道:「蟄死你活該!好好的貴門公子,不好好讀書識字,整日價在外面瘋,曬的跟黑碳球一樣不說,還成天把自己弄個半死不活。那焦大也不知是什麼來路的老雜毛,他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賈環用下巴支著臉,笑道:「娘,這話真解氣。那老雜毛的來歷還真說不清楚,不過八成是老寧國公留下的後手。要是一般的僕役,再給他十八個膽子,也不敢這樣折騰小爺。哎喲喲……嘶!娘你輕點……不過娘,話又說回來,有這麼一個老傢伙在也是咱的運氣。不然的話,兒子還真找不著比他更放心的人來當師父。就這,估計也當不了幾年了。」

趙姨娘眼睛一閃,道:「怎麼說,他還想回寧國府去?他的身契不是在咱手裡嗎?」

賈環搖搖頭道:「不是,老焦也就這兩招散手了,開了筋骨,練完挨打後,他的能耐也就用完了。對了,還沒學跑路……總之,都學完之後,你兒子我就該頭疼找誰去繼續學嘍。不過還早,至少還要學兩年呢,這還得是你兒子天賦異稟,骨骼清奇……」

趙姨娘將最後一點藥酒倒在手裡,然後在賈環的小腿上不停的揉搓均勻後,扭了扭發酸的脖子和肩膀,看著賈環光溜溜的屁股蛋,道:「環哥兒,老娘最後再勸你一次,府裡那兩個爵,你最好不要再想了,先不說大老爺和東府的珍大哥兒能活多少年,就算他們現下就死了,那也沒你的事。大老爺下面有鏈二排著,珍大哥兒下面還有蓉哥兒等著呢。連寶玉都未必能挨的上,又何況是你?」

賈環拉開被子蓋在身上後,才翻過身來,得了趙姨娘幾個譏笑的白眼後,笑道:「娘,這些事不用娘來操心,都是兒子的事。總之,你現在就安安心心的在莊子上當你的管家太太就是。」

「呸!」

趙姨娘啐了賈環一口,不屑道:「還管家太太,老娘我管誰的家?統共也就三個丫鬟兩個婆子。莊戶裡的那些婆子們又輪不到我來管。」

賈環無語道:「娘,那些婆子都在給兒子賺銀子呢,你管她們幹什麼?」

趙姨娘聞言,頓時來精神了,試探道:「環哥兒,你最近賺了多少銀子?娘看你買賣好的不得了啊。每天一大早,莊子裡就開始不停的轟轟隆隆的往外運東西。你大舅……錢啟說,那些東西都是銀子!給娘說說,你是不是發大財了?」

賈環聞言,皺眉看向趙姨娘,有些不滿道:「娘,不是說了嘛,你離錢啟遠一點,你不嫌他臭啊?」

趙姨娘哼了聲,不過看到兒子的臉色確實不大好,就訕訕一笑,道:「開始的時候確實不願搭理他,臭倒是不臭,就是膈應的慌。不過後來他隔三差五的就給娘送禮,看著也就不那麼噁心了。環哥兒你放心,娘可是什麼都沒應承過他,他也沒讓娘像你求情,就是絮叨絮叨,說說話。」

賈環眼睛微微眯起,歎服道:「還真是一個人精啊,知道打感情牌,目光還放的長遠。這王八羔子到底想……」

「啪!」

賈環還沒來得及深思,腦門上就挨了趙姨娘一巴掌,抬頭看去,只見趙姨娘滿臉不善,道:「環哥兒,錢啟是王八羔子,那你姥姥是什麼?你娘是什麼?你又是什麼?」

賈環聞言自知失言,苦笑著想辯解幾句。

就見趙姨娘認真道:「環哥兒,娘不知你想幹什麼大事,唯恐錢啟壞了你的事。可你想想,說到底他和娘也一樣,不過一個奴幾輩的,就算有點小聰明,有點花花腸子,可就他這個身份,又能真幹出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他就是想靠在你這個外甥名頭下,賺一份家業罷了。你要是信不過他,就不要大用他好了。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他和娘畢竟都是同胞兄妹,你這般作踐他,又將娘的顏面放在何地啊?」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99章 史家

「三爺,三爺,我們回來了!」

李萬機的聲音從書房外傳來,賈環眉尖輕佻,他可是愈發少見李萬機有這般激動失態的時候了。

「進來吧。」

隨口應了句,賈環就繼續低頭臨摹起字帖來。

這是半個月前賈政來莊子上,看過他們母子後,留給他的作業。

想起賈政看著如今莊子的臉色,賈環嘴角就忍不住彎了起來。

不過,隨即他又笑不出了。

賈政臨走前,賈環提議,將出府時以及上次回府時賈府眾人贈他的銀兩還回,因為他如今已經不缺銀子了。

卻不想,本來已經為兒子驕傲了一天一夜的賈政卻陡然變色,厲聲問他,欲自絕自外於賈家耶?

嘖嘖!那怒火……

其實賈環只是想試探一下,沒想到老頭子這般敏感。

不過話又說回來,賈環也不是真的想要徹底和賈家斷開關係。

且不說賈府上還有太多讓他牽掛不捨的人,單說離開賈府後,離開榮國府頭頂那朵黑雲的庇佑後,他手裡的買賣能不能支撐過一天都是一個問號。

自從一個月前李萬機等人用了十天的時間就替鎮國公府的莊子上鋪完路,並且得到了整整一千兩銀子的賞錢後,賈環這短短月餘時間內,當真可以用日進斗金來形容。

莊子上組成了兩支工程隊,四處出擊,而後白銀滾滾而來。

當那日李萬機拿著一張一千兩銀子的大龍銀票回來時,賈環都有些懷疑,這張銀票是不是偽造的。

不過自他親往鎮國公莊子上拜會了牛繼宗後,就明白了原因。

雖然牛繼宗沒有和他說幾句話就把他打發出來了,可還是給他說明,這一千兩銀子不是為了那幾條路,而是為了資助他從武之用,也算是幫他的買賣開個好頭。

當然,這一切都是看在已故榮國公的面子上。

不然的話,區區一個賈老三,人家恐怕眼皮子都不會夾一下。

而且,如果賈環不姓賈,那麼就算他能造出水泥,像鎮國公府這樣的門第,頂多派一隊家丁上門,扔下幾兩碎銀子,也就取回來了。

鎮國公府的確開了一個好頭。

鎮國公府的一等伯都親自開出了一千兩銀子的價碼,那之後的那些府第,尤其是和鎮國公府門第差不多的府第,開出的價碼好意思低於這個數?

至於比鎮國公府第低的門戶,就更不會了。

人家貴為一等伯,都幹不出仗勢欺人的事來,你們不如人家,難道就能幹出這樣的事?

再說了,人家賈家莊子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隨便欺負的不是?

想動歪腦筋前,總要考慮考慮自家的大門,能不能扛住賈府的那朵黑雲。

於是,就有了李萬機一日比一日高興的局面。

因為賈環將兩支工程隊的管理權交給了他。

看著每隔幾天就收回來一張大額的銀票,李萬機心裡別提有多熨帖。

「三爺,我回來了!」

李萬機的聲音打斷了賈環的暢思,回過神的賈環,低頭看了眼桌面紙張上滴成一團的墨污,鬱悶的扔下毛筆,將紙張抓起揉成一團,丟進廢紙簍裡,然後才看向李萬機,道:「保齡侯府上的莊子也鋪完了?」

經過剛才一遭,李萬機冷靜了下來,道:「回三爺的話,鋪完了。」

賈環皺眉道:「你收他們銀子了?」

李萬機很少見賈環對他皺眉,此刻一見,驟然有些發慌,連忙解釋道:「三爺,我給他們管事的說了,說您交待過,咱們兩家是世交至親,不收銀子。可那管事的也說,他們侯爺親自吩咐了,正是因為是世交至親,才不能厚著面皮佔三爺您這個後輩的便宜。所以……」

說著,李萬機從懷裡掏出了兩張銀票,遞給賈環。

賈環眉尖一挑,奇道:「他還給了兩千兩?」

李萬機苦笑道:「不是,三爺,是兩張五百兩的。」

賈環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接過銀票後看了看後,冷笑道:「真是佩服這些人的做派,嘿!」

李萬機縱然最近接觸了不少高門大戶的管事,也摸透了一些貴族之間的禮儀,可此刻還是不解的看著賈環。

賈環將兩張銀票往桌上一丟,有些厭惡道:「你當他為什麼給兩張銀票?他們這是在給我哭窮呢。而且,他明知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絕不可能收他的銀子,最後還是要轉交回去。他卻偏偏非要給你銀子,為什麼?」

李萬機臉上一陣慚愧之色,若非已經熟知賈環不喜請罪那一套,說不得此刻他就要跪下請罪了。

收拾了內疚的心情後,李萬機開始思考,驀然,他猛然抬頭,驚道:「三爺,他是看上了咱們的水泥了?」

「很驚奇嗎?」

賈環不屑的嗤笑了聲,道:「最近不知有多少人拐彎抹角的來打探咱們燒水泥的方子,多他們史家一個不多。」

李萬機臉色有些發白道:「三爺,這史家可不一般吶,他們可是一門雙侯,顯赫非常啊。」

史家如今不僅有承襲先祖保齡侯爵位的史鼐,更有一位親自開闢出另一支侯爵之位的大佬,忠靖侯史鼎。

在如今朝堂勳貴裡,史家按理說應該是最拔尖兒的第一流人家。

然而,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原因很簡單,史家兄弟不和。

想要承襲親貴之爵,就必然要從武。

然而想要練武,根骨什麼的自然是首要的,可還有一樣和根骨一樣重要,甚至更重要,那就是銀子。

賈環如今一個月光藥材耗費就要上千兩,而且在未來的一年半十八個月裡,每個月的消耗都要比前一個月多一成。

這還只是藥材的耗費,除此之外,他如今真正成了一個大飯桶了,還是肉食飯桶……

這銀子進的快,花的更快,當真如流水一般。

若非有磚窯和水泥撐著,而最開始鎮國公府又開了一個很高價位的開門紅。

賈環估計連半年都支撐不了。

賈環如此生財有道,才勉強支撐,史家兄弟卻沒有這個生財的能耐。

原本一個保齡侯就已經將史家消耗的差不多了,若是就此打住,史家就真是隆正朝一等一的豪門了。

可偏偏史家不止史鼐一人有習武的根骨,他弟弟史鼎的根骨更甚於他。

再加上史家上一代當家人偏愛幼子,不顧家底已經快被史鼐耗盡的事實,只是逼著史鼐想辦法,或賤賣祖業,或與同僚親友借貸。

總之,史家費盡力氣,終於又造就出了一個忠靖侯,史鼎。

然而,史鼎在老子的幫助下,耗盡了史家的人脈,成就了忠靖侯後,上一代保齡侯也終於瞑目而終了,留給了承襲保齡侯的史鼐一個又臭又爛的攤子。

最讓史鼐恨的牙疼的是,上一代保齡侯在臨終前,將最後一點家底都給了忠靖侯。

於是就出現了本朝最大的一個笑話。

堂堂侯府,超品親貴,卻出現了侯府一品誥命夫人和侯府的小姐們親自動手做針線活以維持府內生活的滑稽局面……

若不是真的困頓到了非常地步,但凡有一點餘地,史家的侯夫人們也不會不要面皮的讓史湘雲去做針線活……

那忠靖侯自幼受寵,性格自然難免囂張,佔盡便宜不說,還常常譏諷保齡侯無能,不能維持祖業。

至此,二人之間的矛盾漸漸明朗公開化,最終有了老死不相往來的趨勢。

而外人自然樂得見到這一幕,若非如此,史家豈不是太過強大?

於是,推波助瀾者不在少數,史家兄弟倆也就愈發成了仇寇……

對於這兩個不爭氣的侄子,連賈母史老太君都已經恨鐵不成鋼的放棄了。

所以,史家遠沒有想像中的強大。

只看保齡侯今天的這般手段,就知道他的格局有多大。

最重要的是,無論是保齡侯史鼐,還是忠靖侯史鼎,他們能夠承襲或者獲封貴爵,都是走的忠順親王的路子。

他們的確都是武人,可他們的武道和軍功,都遠遠還沒有達到能獲得侯爵之位的地步。

因此,史家雖然貴為一門雙侯,但在勳貴之族內部,名聲並不好。

就算史家一門兩侯爵,可真論起來,在眾人眼裡,他們遠不如只承襲了一等伯的鎮國公府有威望。

就連至親賈家對他們都沒什麼好感……

所以,如果保齡侯若是想打著賈母史老太君的牌子來問他要水泥的配方,卻是打錯主意了。

簡單的將內中緣由告訴了李萬機後,很有頭腦的李萬機沒用多長時間就領悟出了內中情形,也就揭過不提了。不過,他還是稟報給賈環一個令賈環瞠目的消息:「三爺,我回來時,有一個史家的婆子跟著一起來了……」

賈環無語道:「不是吧?老李,你口味那麼重?去幹個活把人家管家婆子給……」

李萬機哭笑不得道:「三爺哪裡話,我……我真是……是史家的大小姐,讓那婆子來給三爺帶個話。」

「誰?」

賈環聞言一怔,疑惑道。

李萬機道:「我也不知道是誰,那婆子說了,是史家大小姐。」

「啪!」

拍了一下腦門兒,賈環道:「想起來了,去,把那婆子叫進來。我倒要聽聽……」

待李萬機出去後,賈環嘿嘿笑了起來。

前兩月又回府了兩遭,他也聽賈迎春、賈寶玉和林黛玉們提過,每次他回去,都剛好和史家大妹子岔開,這令史大妹子很不爽,讓他們給賈環放了好幾次話了。

紅樓一書中,賈環對這個史家大妹子史湘雲,可是很有好感呢。

讀紅樓讓賈環最心痛的女子只有兩人,一個自然就是「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的賈迎春。另一個,則是這位侯府千金史湘雲。

在曹公的前八十回紅樓書中,並未給出史湘雲的結局,當然,判詞是有的,但並不詳細。

而在高鶚敘寫的後四十回中,給出的結局又太過粗糙。

賈環記不大清了。

但有一個很早的電視劇版本給出的結局,賈環卻記得很清楚,因為當時觀看時,畫面給了賈環很深很沉的震撼。

史家被抄家,未免被連累,史湘雲被夫家所休,而後發賣到青樓畫舫上陪酒。

最後她看到同樣落魄的賈寶玉時,史湘雲在船邊一遍又一遍的聲聲嘶喊:「愛哥哥,贖我……」

愛哥哥……

贖我……

白雲蒼狗,滄海桑田,無過於斯。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