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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風涼話

「奴婢見過三爺。」

一個中年婦人做福行禮道。

賈環笑的很燦爛,道:「嬤嬤請起,不知嬤嬤是……」

婦人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番賈環後,賠笑道:「回三爺的話,奴婢姓周,是保齡侯府跟著大小姐的奴婢。」

賈環點點頭,笑道:「原來是周嬤嬤,不知雲姐姐可還好?前幾遭回府,恰恰都和雲姐姐岔開了,甚是遺憾。」

周嬤嬤聞言亦笑道:「誰說不是呢?雲姐兒去了府上兩遭,好像是聽府上的哥兒和姐兒唱了什麼小曲兒,回來後整天念叨。這不,聽說三爺手下的人來給我們府上的莊子做事,就特地讓奴婢跟著來見三爺,說是約定一起去貴府的時間,再不好走岔了。」

賈環聞言大笑起來,道:「雲姐姐有心了,這樣,勞煩嬤嬤轉告,就說我年三十中午會回府,下午祭完祖後要在城門關閉前出城。初一早晨要去給老祖宗磕頭請安,之後給大老爺、老爺和東府珍大哥兒拜完年後,我們兄弟姊妹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唔,沒有意外的話,我大概可以在府裡待兩天。我想,這回再沒有錯過雲姐姐的道理了。」

周嬤嬤聞言笑道:「是呢,雲姐兒向來都是初一就去給本家姑奶奶去拜年。既然話帶到了,三爺的話我也記下了,那奴婢現在就回去了。」

賈環眉尖一挑,道:「這麼急?在莊子上用一頓晚膳再回吧?不然見了雲姐姐不好交代。」

周嬤嬤笑的愈發柔和了,道:「不了,三爺是不知我家雲姐兒的性兒,急的不得了呢。奴婢要早點回去,不然她在家等消息,定然等不及了。」

賈環聞言哂然,然後對一旁一直垂頭不言的李萬機道:「萬機,既然嬤嬤趕著回去,那你就帶她去王管家那裡,封一份銀子,給嬤嬤在路上喝茶使。」

李萬機聞言,低頭恭聲應「是」,而後不動聲色間朝書桌後賈環的手看去,賈環的手在那裡比劃了個三十的手勢。

而下方周嬤嬤聞言頓時站不住了,連連擺手道:「三爺哪裡話,不過是帶個話,哪裡還用……唉,使不得,這萬萬使不得啊。」

賈環對周嬤嬤擺了擺手,然後對李萬機道:「再讓廚房準備一些咱們莊子的特產,帶給我雲姐姐嘗嘗鮮。另備一包,讓嬤嬤在路上墊墊飢。」

說罷,又對周嬤嬤笑道:「嬤嬤,我們莊子上出產一些醬驢肉,雖然上不了什麼大檯面,不過味道卻著實不錯。我們府上的姊妹兄弟們都很喜歡吃,連老太太和老爺、太太都樂意嘗幾口。勞煩嬤嬤帶回去給雲姐姐嘗嘗,若是想吃,就隨時派人來取就是。就算是,我這個當弟弟的給姐姐的一點孝敬。」

「哎喲!這真是……這傳出去,都算是一段姐弟相得的佳話了。三爺,奴婢替我家雲姐兒謝謝三爺了!」

說罷,周嬤嬤笑的滿臉菊花,跪下就給賈環磕了三個頭。

賈環見狀,嘴角抽了抽,然後笑道:「那就這樣吧,嬤嬤和李管事下去吧。」

李萬機聞言,身體猛然一頓,隨即眼中綻放出兩道興奮的光澤,李管事……好在他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丟了賈環的顏面,便很規矩的陪同周嬤嬤出去了。

……

「李管事,老婆子可是說錯了話,惹的三爺不高興?」

出了門後,周嬤嬤有些不安的對李萬機道。

李萬機聞言一笑,道:「嬤嬤不用多心,不是嬤嬤的錯。」

周嬤嬤還是不安,道:「可是我見……」

李萬機低聲解釋道:「嬤嬤不知,我家三爺最是心善,見不得嬤嬤這樣的人給人下跪磕頭,平日在莊子裡,他就一再要求上了年紀的老人不得對他下跪磕頭,對於這樣的老人,三爺從來都是禮遇有加,敬著呢。所以剛才看到嬤嬤跪下後,三爺心裡不落忍。嬤嬤萬萬莫怪才是……」

周嬤嬤聞言大為感動,道:「真真是貴門世家公子出身,就是不凡。李管事說哪裡的話,遇到三爺這般懂禮的公子,老婆子我心裡喜歡還來不及呢,哪裡會責怪?回去後,我定會好好給那些沒見識的人說說,讓她們聽了也開開眼界,知道知道書香公子是怎樣尊貴的。」

……

待周嬤嬤離去後,賈環這個「書香公子」又臨摹了一副字,雖然依舊如同鳥爬的一樣,可總算能寫全了,不像剛開始那般,總是缺一筆少一畫的。

簡體字寫慣了,再學繁體字,真不是一件輕巧的事。

一副字寫罷,王貴敲門求見。

「三爺!」

王貴如今愈發有管家的派頭了,頭上的裹頭也不是從前那塊破破爛爛臭烘烘的裹頭了,而是極為氣派的管家帽。

賈家莊子這幾個月賺了那麼多銀子,賈環也順勢將規矩給立了下來。

所謂規矩,除了一些賈府老禮數老規矩外,就是工錢的發放。

王貴這位管家級別的人物,如今算是徹底擺脫了「底層人民」的階級,成了有頭臉的人物。

穿著打扮也講究起來了,用他的話說,他不能給三爺丟臉……

看了眼王貴身上**的藍青色的袍子,再瞅他那一張老菊花臉,賈環扯了扯嘴角,道:「什麼事?」

王貴賠笑道:「三爺,最近請我吃席面的人,都排到明年開春兒了。他們都想托我跟三爺打聽打聽,咱們莊子上出產的水泥,能不能賣給他們一些。」

賈環不置可否道:「他們要鋪路?可以找我們的工程隊,去李萬機那裡報名排隊就好。要蓋房子的話更沒問題,我們連家具都可以承包,用過的都說不賴。」

王貴聞言愈發賠笑道:「三爺,看他們的意思……一千兩實在是掏不起。而且他們的莊子也沒鎮國公府的莊子大,路也沒那麼長。」

賈環一邊洗毛筆,一邊道:「那可以酌情減價,鎮國公府修的路加起來大概是三百多米,不到四百米。我吃點虧,就算四百米吧。折算下來,一米就是二兩五分銀子。這個價錢已經夠公道了吧?」

王貴笑的臉都要酸了,心裡無語道:這還公道?公道個鬼啊,水泥的原料就是那一座灰石頭山,頂多廢點人力。可這個世道,人力又值幾個大錢?

鋪路的另一主要原料沙石是直接從灃水河邊挖的,八水繞神京,灃水在神京城南,有條小支流更好流過賈家莊子邊,就是嘎子河了……

所以說,鋪路的原料幾乎都不花什麼本錢,除了人力。

只是,這話王貴哪裡敢跟賈環說,只是在那裡吭哧吭哧的欲言又止。

賈環見狀心情大壞,沉聲作色道:「老王,你是不是收人家財禮,跑我這裡來給他們當說客來了?」

王貴見狀,駭的要命,正要跪下請罪,卻見賈環眼中的厲色更甚,彎下去的膝蓋又直了起來,躬身作揖賠罪道:「三爺,小老兒我又沒吃錯藥,患了失心瘋,去收他們的禮做什麼?萬萬沒有,萬萬沒有啊。」

賈環哼了聲,道:「那你在這裡磨嘰個什麼?」

王貴苦苦解釋道:「三爺,我不是為了他們,我是為了三爺您啊。順著城南這條官路往下走,除了靠近城郊的幾個大莊子外,還有不少中小型莊子,尤其是小莊子,打死他們也拿不出一千兩銀子來鋪路。

可是,這一路走來我們幾家靠著官路的一段路面著實好看,哪怕是下雪了,只要路面清掃乾淨後還是亮亮堂堂的,相比之下他們的就難看多了。

這些人府上的主子也是要面子的,這一對比,他們的臉上就不好看了。可又拿不出或者捨不得拿出一千兩來鋪路,所以好多人明裡不敢說,暗裡卻開始說起風涼話了。」

賈環聞言冷笑了聲,道:「他們說什麼風涼話?」

王貴猶豫了下,見賈環眼神不善後,一咬牙,道:「我聽說,有人暗地裡傳,三爺手裡的水泥方子,其實不是咱們莊子上自己弄出來的,而是府上二老爺從工部弄出來的。還有人說,這不是從工部弄出來的,而是從那些被賣到咱們莊子上的匠戶們手裡弄到的,但那些匠戶以前都是官籍,所以說起來,這水泥方子還是朝廷的。

三爺,我打聽了下,好多人都相信這個說法,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三爺我區區一個七歲稚齡的黃毛頑童,哪有這個本事,弄出水泥這種東西,是吧?」

賈環冷笑道。

王貴一臉的尷尬,道:「三爺,這都是那些混賬東西混說的,我問過李萬機他們了,他們都拿祖宗發誓哩,說絕對不是他們帶來的方子。」

賈環沒好氣的瞪了王貴一眼,王貴自知失言,他也去問,不說明他以前也這般懷疑過嗎?

看著王貴臉上的訕訕之意,賈環嘆了口氣,道:「我們是要做些準備了,吃獨食,果然是最犯忌諱的事。我們要在這股風浪沒有起來前,趕緊將它滅下去。」

王貴聞言,一臉的不捨,道:「三爺,真要將方子交出去啊?」

賈環嗤笑了聲,道:「怎麼可能?從來都是三爺我惦記別人的東西,哪裡會讓別人從我兜裡掏東西。不過是再找幾個擋箭牌罷了,三爺我如今的名頭還是不夠硬,一個賈家三爺的招牌,鎮不住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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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厭惡

「三爺,您新年好。」

天濛濛亮,剛一出院門兒,賈環就看見面前這位低眉順目,點頭哈腰的人,皺眉道:「你怎麼還在莊子上?」

賈環面前之人,正是趙姨娘的同胞兄長,賈環血緣上的大舅舅,錢啟。

聽到賈環不善的話,錢啟臉上的笑容沒有一點變化,依舊笑的燦爛道:「三爺,明兒不就是三十了嗎?我想著,水蓮……不,姨奶奶她一個人在莊子上,可能會太冷清,所以就……」

賈環奇怪道:「太冷清?我娘怎麼會冷清?趙國基舅舅不是在嗎?」

錢啟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了,道:「老……老三嘴笨,二妹……姨奶奶不大喜歡看他。三爺您放心,我一定恪守本分,不會亂想不該想的東西。就是帶著李氏和錢槐,陪姨奶奶吃個飯,說說話解悶。三爺您明兒肯定要回府上祭祖,我……」

賈環吐了口氣,不耐煩道:「行了行了,車軲轆子話說不完。留下就留下,不過你最好記住你剛才的話,不要忘了本分。另外,過完年你就回城繼續開你的當鋪去吧,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賈家的旗號你可以使一使,不過錢啟你記住,黑心銀子最好少賺一點。」

說罷,賈環搖搖頭,就要離去。

不想錢啟還是跟著,賈環眼睛一瞪,就要發怒,錢啟連忙賠笑道:「三爺,那當鋪已經被我出手了,不做那生意了。」

賈環聞言一怔,隨即正眼打量起錢啟來,看著他一臉謙卑的笑容,心裡卻愈發的厭惡,冷聲道:「錢啟,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錢啟聞言,一臉的冤屈,道:「三爺,瞧您說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

賈環擺手打斷了錢啟的話,冷冷的看著他道:「我不管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很不喜歡你。所以,不管你打什麼主意都是妄想。

我討厭你,不只是因為你當初誘騙我娘在府上拿東西,如果只是如此,我還可以睜一眼閉一眼的過去。

可是,你當初居然費盡心思將我娘送到府裡給我父親當小妾……」

錢啟聞言,只覺得比竇娥還冤。尼瑪,沒有老子當初費盡心思送趙水蓮當小妾,能有你小子今天?

賈環看著錢啟的臉色,就知道他什麼意思,賈環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氣,甚至還會在心裡罵我忘恩負義。

沒錯,給我父親當小妾的確比給普通人當正室還風光,我父親對我娘也很不錯,按理說我該感謝你才是。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你。

你為了送我娘進入老太太的眼,不惜花大價錢去賄賂賴嬤嬤。

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沒錯的話,那筆錢本來是外祖母臨終前留給我娘和趙國基婚嫁用的吧?

而且其中一大部分是給我娘預備的嫁妝,因為趙國基從小就不得喜,他太粗笨了,外祖母擔心他要是出府了,恐怕連要飯都要不上。

我還聽說外祖母為了讓我娘脫了奴籍,當年其實已經求到了恩典,只要等我娘成年,就可以由家裡自行指配。

為了讓我娘婚後不受欺負,外祖母臨終前病成那樣都不肯花那筆銀子買藥,就是為了給我娘留下一份體面的嫁妝。

錢啟,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非要讓我娘成為賈府的小妾?如果當初老太太不是替我爹在選小妾,而是在替大老爺選,你應該也會這樣做吧?

你那個時候想沒想過我娘可能會所托非人?你想沒想過我娘很可能……府上姨娘不清不楚沒了的難道還少了?

沒有,你什麼都沒有想過,就算你想到了,你也不在乎。因為你是一個天生的商人,一個有野心的商人,只要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你什麼都願意賣,你也願意破釜沉舟,砸鍋賣鐵的去搏一把。

當年如是,今日亦如是。

只是,我明白的告訴你,我不是我父親,我娘說幾句就會給你機會,被你利用。

你出手當鋪,自然是為了日後更大的抱負,既然你這麼有大志,那就先多吃點苦,磨礪磨礪心志,繼續在莊子上清理茅廁吧。你當然也可以出去,只是,出去後你若是再敢提半個賈字,長安縣的牢房,我會提前給你預備一間。

另外,日後若無事,不要再隨便去叨擾我母親。」

說罷,賈環看也不看如喪考妣的錢啟一眼,轉身離去。

這個人,能力是有的,但卻沒什麼底線,正如方才所言,他是一個天生的商人。

權衡利弊後,只要利大於弊,這世上就沒有他不敢賣的東西。

胞妹尚且如此,又何況其他?

……

「喲,老焦,你這日子過的不錯啊,昨兒個還去打獵了?不過你也太狠心了吧?這鹿多漂亮,你打它幹嗎?算了算了,打了就打了,一會兒我抗走一半,晚上給我娘烤點鹿肉吃,再醃點鹿脯。對了,還有鹿茸……」

焦大作為賈環的師父,在莊子裡也是有一座小院兒的,賈環甫一進院門,就看見焦大在地坪上打理著一頭大鹿,數了數,鹿頭上的角有五六個叉呢。

本著有好處不佔是王八蛋的原則,賈環毫不見外的提著要求……

從賈家莊子再往南走一段,就是一望無際的秦嶺了,這個時代的秦嶺還沒有被過度開發,原始森林依舊茂密,內裡野物繁多,甚至連熊、虎和野豬這般的大型凶獸都有,野鹿自然也不少。

焦大如今在賈家莊子上的地位超然,自然不會再像在寧國府那般,被人指揮來指揮去,做一些跑腿套車的雜役活計。

如今他除了每天清早訓練賈環一回外,其餘時間都是富餘的,他又是飛毛腿兒,跑一趟秦嶺外圍用不了多少時間。

老焦聽到賈環的聲音,連眼皮子都沒抬,蹲在那裡剝皮。

焦大房屋門大開著,不時有白氣冒出,賈環瞥了一眼後,頓時覺得牙齒發涼。

如今賈環的藥浴已經進行了幾遭了,可除了第一次外,每回都是人山人海的圍著。

李萬機等人著實不放心焦大一個人做事,每一次都帶著胡老八等人站在門口,一站就是兩個時辰。

白荷和小吉祥也是每一次都要進屋裡,小吉祥還要爭搶著和白荷撈賈環……

趙姨娘則每隔一會兒就打發婆子來詢問一次。

總之,勞師動眾搞的焦大煩悶不已,賈環見後面兩次都沒出什麼狀況,也不願被圍觀了,他又不是暴露狂……

所以藥浴就換了個地方,改在焦大的房間內進行。

雖然知道不會再出現什麼狀況,可賈環還是怕啊。

主要怕疼!

等了小半個時辰,看焦大將鹿皮剝下來收好,又將鹿肉剁成了幾大塊,用繩子捆好後吊在一根木樑下,最後還在附近的雪堆裡抓了兩把雪搓了搓手,發出「嚓嚓」的聲音。

幹了一輩子的粗活,焦大手上的老皮和銼刀都差不多了。

要是搓在女人身上……

賈環還沒來得及樂,又長嘆一聲。那雙銼刀沒搓在女人身上,卻銼到他身上了,娘的!

焦大收拾利索後,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屋了。

挑起門簾兒,在靠南的房間內,水汽瀰漫,房間的正中間有一個低矮的灶頭,上面擱置了一個大木桶,木桶裡正翻滾著熱浪……

賈環如同就要英勇就義一般,昂首挺胸,緊閉雙目,悲憤道:「來吧,不用溫柔……」

他在等著焦大殘忍的將他全身的關節骨頭都拆掉。

等了半天,卻沒等到動靜,賈環睜開一隻眼睛看去,發現焦大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只是在桶邊攪拌著藥料……

「老焦?」

賈環提醒了聲。

焦大沒有轉頭,只是冷淡道:「你自己動手。」

賈環「艹」了聲,質疑道:「我自己怎麼動手?」

焦大道:「想要習武,就一定要瞭解身體是怎麼個情況,不然的話,到底在練什麼都不知道,日後出手也是不明不白……自己拆骨是第一步,日後,還要自己鍛身。」

賈環無語道:「就是要自己打自己?」

焦大道:「沒錯,你也要瞭解身上的每一塊肉是干什麼的,是怎樣發力的。」

賈環聞言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只是還是覺得很變.態,不近人情。

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和腿,又想了想每次開筋時的慘嚎,賈環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只有對自己狠,才能對敵人更狠。而且,這也會讓你記住一件事,一個道理:習武之人,或許有粗蠢愚笨的,或許有上不了檯面無腦的,但,一定沒有心慈手軟下不了手的,因為慈不掌兵。這是老太爺的原話。」

說罷,焦大又往灶裡加了幾根木柴,之後便直愣愣的盯著賈環看。

賈環見狀,嘴角抽了抽,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這話說的確實沒錯。

對自己都能這麼喪心病狂的,對敵人更不會在乎什麼輕重了。

而且,千萬不要指望習武的人會心慈手軟,咦,這話好像有點意思……

賈環的眼睛眯了眯,卻沒來得及多想,因為他看到焦大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不耐煩了。

賈環撇了撇嘴,還沒動手,就先發出一聲慘叫,過了把乾癮,開了開嗓子,然後手中才一用力,咔擦……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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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求助

不去做,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不去堅持,就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堅強。

第一次開筋拆骨時,賈環覺得這一定是世界上最殘酷的酷刑了,這怎麼可能是人能忍受的了的呢?他覺得他就要死去……

第二次開筋的時候,賈環依舊覺得疼痛難當,恨不得自己直接疼昏過去,然後就可以感受不到痛了。他覺得這是最後一次了,只要再來一次,他一定會疼死掉……

第三次的時候,賈環還是覺得疼痛,不過,似乎也不至於能疼死。而且,開筋後「泡澡」的過程,還很舒服。

原本,賈環以為就這樣下去,他會慢慢習慣開筋的過程,直到堅持到最後。

然而,焦大的殘酷要求,讓他再次,甚至比第一次更深刻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疼痛。

別人動手,和自己親自動手絕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在給細小關節如指關節開筋時,焦大要求賈環一定要冷靜,要仔細,要小心翼翼的去開……

賈環覺得焦大不是讓他在開筋,而是讓他在品位疼痛,讓他在保持冷靜的情形下去一絲一絲的感受疼痛是什麼。

賈環一邊流著淚,一邊緊咬牙關,從下到上,一點點的將每一處關節卸下。

他本以為他堅持不下來,然而,他還是堅持下來了。

只是,賈環沒有看到的是,一旁處,焦大眼睛裡的震驚之色是多麼的強烈!

……

「呼!老焦,若不是看在我個頭不停的長,力氣也不斷變大的份上,我都不知道你已經死了幾遭了。」

從木桶裡出來,活動活動了筋骨,感受著內中的力量後,賈環有些滿意的笑了笑,瞥了眼一旁的焦大,賈環撇嘴嚇唬道。

焦大自然不會理這麼無聊的話,在一旁收拾著藥包。

賈環也不嫌無趣,繼續道:「老焦,你能不能給我說說怎麼回事,我是被卸了關節放進桶裡煮的,這些關節怎麼就能在桶裡噼啪噼啪的自己給重新上上的?這麼神奇?」

焦大這次沒有理會,他手頓了頓,沉聲道:「我也問過老太爺,老太爺說,正是因為這樣不斷的拉伸,才能讓筋脈更加堅韌。具體怎麼回事,我沒練過武,不知道。」

賈環聞言瞪了焦大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後,無趣道:「老焦,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本來想讓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個年夜飯,只是我沒想到反對的聲音那麼大,所以……」

焦大低頭幹著自己的事,甕聲道:「你焦太爺也用不著。」

賈環嗤笑了聲,道:「行了,你老跟我這裡還裝?你又不是有病,喜歡一個人冷清的過大年。我跟王貴都說好了,明兒夜裡就你們仨光棍兒一起湊合著過,有酒有肉,也能熱鬧熱鬧。

老焦,你別忙著拒絕,這過日子,冷暖自知,怎樣過都是過,但既然能過好一點,就沒道理往壞裡過。別倔,我還想看你個糟老頭子多活幾年呢,以後好給我兒子也開一次筋骨。啊?呵呵。

哦對了,還有,雖然你最近是把我往死裡揍,可我這人就是有一個壞毛病,心忒善了些,見不得人受窮。我讓莊子上的裁縫給你做了兩套新衣裳,瞧瞧你穿的這一身,都幾年了?太不講究了。

好了,就這麼著吧,我走了,明年見!」

說罷,賈環拍了拍焦大的胳膊,轉身離開了。

賈環走的時候,焦大一直沒抬頭,一直等院子關門聲響起,老焦同志才緩緩的抬起頭,蒼老的手揉了揉眼睛,咕囔著罵了句後,又低下頭忙活起來。

只是,從背影上看,老頭子輕快了不少。

……

「老爺,賈府三爺求見。」

鎮國公府城南莊子內,管家陳生躬身道。

牛繼宗一身紫色長袍,手中正拿著一卷古籍細細的看著,聽到陳生的話後,他眉頭微皺,道:「誰?」

陳生道:「回老爺的話,是賈府的三爺,就是給莊子上修路的那個。」

牛繼宗聞言眉頭再一皺,道:「是那個娃娃?他不好好在家練武,跑著來做什麼?」

陳生想了想,道:「老爺,可能是和最近的流言有關。」

「流言,什麼流言?他一個娃娃,能有什麼流言?」

牛繼宗不解道。

陳生賠笑道:「說白了,還是利益動人心。那位賈三爺如今都快被人當成金娃娃了,他手下兩支工程隊四處攬活,又有老爺先前開出一千兩銀子作為報酬,成了標竿,所以……現在好多人都在打他手裡水泥的主意呢。」

牛繼宗冷笑了聲,道:「一群不要臉的玩意兒,除了睡在祖宗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外加不知廉恥的巧取豪奪外,他們還會做什麼?只不過都是一群瞎了狗眼的東西,榮國公的子孫,也是他們能動腦筋的?」

陳生跟著賠笑道:「誰說不是呢?不過現在外面都在說,賈三爺手上的方子,是榮國府政老爺從工部私自拿出來的。又有人說,是政老爺將會水泥手藝的工匠,私自賣給了賈三爺,所以,這燒水泥的方子應該是朝廷的。奴才猜想,定是那賈三爺吃不住流言,才來見老爺的。」

牛繼宗聞言沉吟了片刻,道:「你叫那小子進來見我。」

陳生應了聲,便出外去接人了。

「侄兒拜見世伯。」

賈環笑容滿面,躬身作揖拜下。

牛繼宗的年紀比賈政大,所以賈環才呼其為伯。

牛繼宗看著下方的賈環,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你小子不在家好好練武,跑來何為?拜年的話是不是早了兩天。」

賈環嘿嘿笑道:「不敢瞞世伯,小子此來,一來是給世伯提前拜個早年,二來嘛,就是來感謝世伯上回的厚賜。」

牛繼宗哼了聲,上下打量了番賈環,戲謔道:「你就這麼兩手空空的來謝我?」

賈環呵呵一笑,從懷裡掏出一份紙,交給了趕上來的陳生。

陳生接過後,又轉身交給了上首的牛繼宗,牛繼宗打開後,眉頭頓時皺起。

內容先不說,這一筆臭字,就刺的人眼疼。

抬頭看了眼笑的依舊燦爛無比的賈環,牛繼宗沒好氣的哼了聲,然後才認真看紙面上的內容。

兩眼三行的看完後,牛繼宗臉色有些凝重的看著賈環,道:「小子,你這是……」

賈環笑道:「侄兒不敢瞞世伯,一來,的確是為了感謝世伯當初開出的那一千兩銀子的賞錢,為後來眾人立下了一個好標竿,讓侄兒著實賺了不少。二來嘛,想來世伯也聽說了,最近謠言不少,侄兒年紀太幼,實在扛不住這些言論,更不敢牽連到家父。所以,想借世伯虎威一用。」

牛繼宗不屑道:「謠言?區區謠言,會被榮國府放在眼裡?別說這只是謠言,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榮國公的子孫,用幾個匠人賤戶賺點銀子,沒偷沒搶,誰敢多言?」

賈環聞言苦笑道:「世伯,人言可畏啊。」

牛繼宗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賈環一眼,罵了聲「慫貨」,不過隨即又哼了聲,道:「知道敬畏也不全是壞事,不過,我堂堂鎮國公府的牌子,就值一成五的份子?你小子不懂事,這不是在打老子的臉嗎?」

賈環苦笑道:「世伯,侄兒萬萬不敢騙你,除了世伯外,還有理國公府柳叔父的份子,再加上我們府上的……還望世伯體諒,多少給侄兒留一點湯喝。」

牛繼宗一雙虎目緊緊的看著賈環,賈環則一臉無邪的眨著眼回視著他。

呼了口氣,又哼了聲,牛繼宗將手上的紙往桌子上一丟,道:「行了,我就收下這一成半的份子。不過,你小子別在心裡笑老子沒見識、沒出息,

你以為這件事只是區區幾個蠢貨在那裡搗鼓?已經有軍方的大將開始琢磨,是不是要將你這水泥給徵收了,因為水泥既然能鋪路,就能用來築城,也能用來修建軍事營地……老子知道你不會真的在乎那幾個謠言,可軍方的意見你在不在乎?」

賈環聞言傻眼兒了,巴巴的看著牛繼宗,道:「世伯,您這……您這可要拉扯侄兒一把,看看能不能壓下去……」

「嗤!」

牛繼宗看傻子一樣看著賈環,道:「無知小兒,這種軍國大事是能壓的住的嗎?再說了,就算現在壓住了,可你這水泥的方子一旦外洩出去,落到敵國手中,大秦軍方又因為你的水泥而吃了敗仗,你覺得你還有腦袋在嗎?到時候連老子都要跟著吃掛落。」

賈環傻眼兒了,看了看牛繼宗書桌上的紙,又看了看牛繼宗,乾巴巴的道:「世伯,那您的意思是……」

牛繼宗沒好氣道:「趕緊讓你爹把水泥方子交上去,要搶在軍方正式開口前,這樣一來,你爹還能撈一些好處。老子的這個消息,要價就是你這一成半的份子,至於柳芳那小子那,你就不用去了,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賈環還是傻眼兒:「世伯,方子都交上去了,你還要什麼份子?」

牛繼宗笑罵道:「愚蠢!方子既然是你爹獻上去的,那麼哪怕是為了給先榮國公一個面子,聖上也會給個恩典。老子再替你敲敲邊鼓,讓除了工部工坊外,特例准許你繼續生產,只要別洩露了方子就是。」

……

PS:感謝夢迴天涯浪子兄的大賞,感謝書友C938516兄的打賞,感謝依舊風和林秋保安的打賞~~~

另,感謝眾書友們的推薦票。

書友們的打賞、推薦甚至是書評,對我的鼓勵都非常大,謝謝你們。

雖然收藏漲的非常艱難,但奇怪的是我居然並沒有感到太難過,因為我有大家的支持。

當每天疲憊的回來,打開電腦點開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家的打賞和推薦,然後整個人都會感到一陣輕鬆和興奮。

在我心裡,這本書已經不再是我個人的書,它也屬於每一個支持本書的書友。

儘管每天回來時已經比較晚了,也有點困頓,但我依舊認為,我有責任,也有義務認真的寫好每一章內容。

不然如何對的起打賞還有投推薦票的書友?

我一向認為,人想要獲得尊重,首先就要先尊重他人。

而一個寫書的作者,對他人最大的尊重就是用心去寫書。

這是我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想法,也是為自己寫作樹立的準則,願意並且也希望能夠得到大家的監督。

願與諸君共同取得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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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靠山

賈環苦著臉道:「世伯,這就讓小侄為難了,我都把方子交上去了,到時候方子洩露了,誰知道到底是誰洩露的?萬一是朝廷工坊那邊洩露的,到時候別拿小侄我來頂缸。」

看著賈環的皺巴臉,牛繼宗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十分豪邁,聲音震的人耳朵疼。

笑了好一陣後,牛繼宗才指著賈環笑罵道:「你真是個憊賴的臭小子,胡扯什麼,誰敢拿榮國公的子孫頂罪?倒是工部工坊裡的官兒們,八成會擔心被你拿去頂缸。放心好了,朝廷對工坊管制的很嚴格,只要你這邊不出漏子,那邊不用你操心。」

賈環還是不放心,苦著臉道:「世伯,我這邊也不是那麼安全,誰能保證會不會有膽大包天的毛賊來打主意。」

牛繼宗生生被氣笑了,道:「怎麼著,你還想讓老子去給你看門不成?老子當年雖然有幸給榮國公他老人家當過親衛營的隊正,可總不能給你當看門的吧?」

賈環賠笑道:「世伯您說笑了,小侄哪敢有這種想法……」

牛繼宗冷哼了聲,道:「老子知道你的意思,是想問我借幾個親兵?我告訴你,想也不要想。不是老子不給你小子面子,是我不能丟了老國公的臉面。堂堂軍方第一親貴之門,居然淪落到……我真要給你借幾個親兵,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榮國公府的顏面才真被你丟盡了。

想當初榮國公何等英雄,大秦百萬軍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服?何曾想到……好在,賈家終於又出現了一個帶種的。

我看你的骨形比上回見時粗大了不少,開過筋了?開始鍛身了沒有?」

賈環苦巴巴道:「正在挨打。」

牛繼宗點點頭,沉聲道:「那就好好練,往死裡練。不要怕疼,根基一定要打紮實。你不要學那些沒用的書呆子,說什麼文貴武賤。別人講得,咱們親貴之家講不得。你明白嗎?」

賈環心裡自然明白這是何意,無非還是有關於親貴爵位的傳承,但他臉上卻一片茫然,眨巴著眼睛無辜的看著牛繼宗。

牛繼宗見狀笑罵道:「老子是看出來了,你小子沾上毛比猴兒還精。滾滾滾,少在老子這裡裝瘋賣傻,榮國公當年何等儒雅尊貴,在軍中是媲美軍神李靖的儒將!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孫子……我看,你倒是和第一代榮國公更像。哼哼!

行了,日後有事就來尋我,我若不在,你就去找你牛奔哥哥。咱們原是過命的世交,只是到了你爹這一代……

總之,你記住,老子當年是榮國公他老人家的親衛,這是老子一生最大的榮耀。

至於你那燒水泥的方子,也不必擔心會洩露。大秦除了朝廷工坊外,就你一家會被允許燒製。如果方子洩了,除了你那塊外,誰敢燒誰就是凶手……

另外,過年的時候,老子就在鎮國公府裡等你過來磕頭,你嬸嬸和你牛奔哥哥現在都在城裡理事,明天才會下來,今天你見不著,也等過年的時候再見吧。

行了,滾吧!回去好好練,往死裡操練!」

賈環嘿嘿一笑,又躬身一揖,而後轉身就跑。

身後,牛繼宗豪邁的笑聲傳來。

……

出了鎮國公府的莊子,上了馬車後,賈環伸進懷裡,拿出了另外一份契書,然後扯成了碎片。

既然方子要上交,那麼再拉人入夥,就沒必要了。

當然,牛繼宗這個合夥人還是值得的。

賈環現在需要一個手握實權的強力人物做靠山,只靠榮國府的虛名,在巨大利益面前,已經有些鎮不住蠢蠢欲動的人了。雖然他們還不敢動手,但只要有了這個念頭,總有一天,他們會撲上來。

而這個手握實權的強力人物,牛繼宗是最好的人選。

正如他所說,他曾經給榮國公賈代善做過親衛隊正,雖然只做了一段時間,鍍了一層金,但顯然,榮國公的個人魅力征服了他,成了他的偶像。

因此,牛繼宗也願意庇佑交好他這個榮國公的孫子。

至於為何如今鎮國公府和榮國府的關係不是太親厚呢?

原因也簡單,如今一心享樂的榮國府,和以軍法嚴厲治家的鎮國公府,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大家理念不同,自然親厚不起來。

榮寧二府甚至已經有三十年都沒有再出現過武人了,在牛繼宗心裡,估計早已成了敗祖破家之輩。

所以,大家彼此也就是一個敬而遠之的局面。

如果賈府有要求於他的地方,看在先榮國公的面上,牛繼宗可能會應允一次,應允兩次,但卻事不過三。

榮國公的情面用盡了,大家也就成了路人。

想來,這也是在紅樓中,賈府衰敗後那般淒慘的局面,卻無人相助的原因。

榮國公的人情,已經被王熙鳳之流揮霍殆盡了。

然而,如今情形又不同了。

榮國公的子孫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知道上進的。

哪怕如今只是連頭角都還沒露出的幼苗,但牛繼宗也會為榮國公後繼有人而感到高興。

也因此,牛繼宗願意幫扶他一把,在賈環生意之初,配合他立了一個很高的價格標竿。

然而,牛繼宗可能沒有想到,賈環居然願意和鎮國公府靠近,甚至是親近。

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沒有選擇回榮國府求救,而是找上了他,這讓他很高興,為賈環的眼光和選擇高興。

也正是因為賈環露出了這種親近的跡象,牛繼宗才會與他粗豪相交,甚至之後還讓賈環過年時見見他的夫人和兒子。

這就不同尋常了,這叫什麼?這叫通家之好,就是世交了。

如果賈環沒有主動流露出親近的意味,那麼情形大概還是像上回那般,彼此間客客氣氣的說幾句話,然後給點好處,僅此而已。

這也是牛繼宗笑罵賈環精的和猴兒一樣的原因之一,因為賈環的表現都是他想看到的。

一次是本性,兩次是巧合,但每次都是如此,牛繼宗若還是看不出,那他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地位了。

不過,對於賈環有意的靠近牛繼宗並不反感。

因為,除了榮國公的面子和因那一成半的份子結成利益同盟外,還有一層更隱秘的原因。

可能沒有人比牛繼宗更明白,如果有朝一日賈環從武有成,並且得到了賈家的一個爵位後,那將會意味著什麼。

榮寧二府上空的那朵黑雲,儘管已經歿了三十餘年,但其影響力卻從未在大秦軍方將領中消失過。

至於他剛才所說,有軍方大佬已經在打賈環水泥的主意了,這話本身其實也沒錯。

但他沒有說清楚的是,打賈環水泥主意的人,正是他牛繼宗,而且這個主意是在今天見了他後臨時起意的……

為的,就是想看看賈環的心性如何。

還好,牛繼宗很滿意。

……

果然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心裡默默念叨了一句後,賈環默默的笑了笑,不過,就像牛繼宗不討厭他一樣,他也並不討厭牛繼宗。

甚至,他還有些欣賞外表豪邁,內心有細的牛繼宗。

相比於史家那些上不得檯面、令明眼人恥笑的小手段,牛繼宗的手法無疑讓人賞心悅目。

因為他的做法不僅不吝嗇貪婪,還能讓雙方達到雙贏的效果。

由此可見,牛家,是一個可以深交的家族……

既然牛繼宗發話了,而且還是為他著想,那麼理國公府上賈環就不能再去了。

否則會讓人覺得貪心不足。

人脈也要花費時間慢慢累積才是,急不得。

因為兩家莊子挨著很近,所以馬車走了一刻鐘後,就停了下來。

賈環下車後,正要朝主家院落走去,卻看趕車的帖木兒吭哧吭哧的想說什麼,又好像不好意思說。

賈環看著這個蒙古大漢,笑道:「怎麼著帖木兒,來莊子上變秀氣了?我看你把莊子上的牲口打理的不錯啊,這馬上過年了,你有什麼要求說說看。只要合理,我儘量滿足你。」

帖木兒聞言,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後腦,嘿嘿一笑,然後甕聲道:「三爺,我倒是沒什麼要求。就是……就是……」

聽了他兩個就是,賈環不耐煩道:「趕緊的,有話就說,再不說我走了。」

帖木兒聞言頓時急了,連忙道:「就是付鼐和森若託人讓我給三爺帶句話,說,三爺可曾記得當日在馬場時,三爺說過的話。」

賈環聞言一怔,道:「什麼話?」

帖木兒見賈環忘了,頓時急了,道:「三爺,您忘了,那陣您應承過,日後若您有一個能自己做主的地盤兒,就把我們都收過去。」

賈環眨了眨眼睛,看著帖木兒道:「是嗎?」

帖木兒見賈環不信,愈發急了,高聲道:「三爺,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當日你說過,要是……」

賈環嫌棄的將頭往後仰了仰,罵道:「小點兒聲,三爺我又不是聾子,喊那麼大聲幹嗎?」

帖木兒聞言,頓時蔫兒了,垂著一顆大腦袋,不吭聲了。

賈環站直身後,掏了掏耳朵,道:「這次回府我就去和府上談一談,看能不能把付鼐他們調過來。不過你別報太大的希望,我估計有點難度。畢竟你們是榮國公太祖父留下來的人,都掃到我這邊,府上的顏面不好看。真要把你們要過來,我怕那邊會獅子大開口啊……」

帖木兒聞言有戲,頓時驚喜非常,他抬起腦殼滿臉堆笑的看著賈環,點頭哈腰道:「三爺,三爺,您放心,我們都很能幹,只要您把我們要過來,我們就敢對著長生天發誓,一定誓死效忠三爺,絕對不會讓三爺您吃虧的!」

賈環皺眉看著帖木兒,十分懷疑道:「可是,我現在有你一個養馬的就夠了,我都要過來幹嗎?煽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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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允諾

「三爺,我們不止會煽馬,還會吆馬車,套馬車,還會……」

「得得得!」

賈環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又沒病,也不是慈善家,養這麼一群人搞毛線,打毛衣嗎?

擺手打斷帖木兒的話,賈環黑著小臉道:「行了,我知道了。明兒回府後,我會和老爺說說,至於成不成,就看天由命吧。沒別的事的話,你走吧。」

帖木兒雖然愚鈍,可也明白,如果他現在真轉身了,那就徹底沒戲了。

一咬牙,他將付鼐給他叮囑的最後的底線說了出來:「三爺,我們除了會餵馬趕馬駕車外,我們還能給三爺當……當親兵。」

賈環皺眉看著帖木兒,疑惑道:「你們不是就會煽馬養馬嗎?怎麼當親兵?」

帖木兒也豁出去了,一臉悍然道:「三爺,我們蒙古族,都是長生天的子民,生下來就沒有不會騎馬射箭的!」

賈環眉頭更皺了,語氣有些厭惡道:「你再吹牛.逼,就給小爺滾蛋,哪來滾哪去!你們還生而知之了?你們都這麼厲害了還找我幹什麼?」

帖木兒聞言面色一滯,垂頭喪氣道:「我們自祖輩以來都是負責養馬的,孩子小的時候也沒什麼可玩兒的,就在小馬駒背上摺騰,所以,都說我們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射箭也是這樣,小時候是砍柳樹枝彎起來當弓箭,大一點就偷偷用竹條當弓練習。開始也射不準,可常年射下去,就越來越準了。」

賈環聞言,非但沒有高興,反而臉色愈發凝重,他往後退了兩步,仔細的觀察著帖木兒,輕聲道:「帖木兒,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莫非你們……心存大志,想要恢復你們祖先的榮耀?」

「轟!」

帖木兒只覺得腦中響起了一道驚雷,炸的他眼冒金星。

帖木兒整張粗糙的臉都在抽抽著,看起來微微有些猙獰,賈環又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兩步。

他的確已經開筋了,還在鍛身,力氣也增長了不少。

可這增長也只是相對他之前手無縛雞之力時相比,實際上,習武並不是像話本評書中的那樣,練一天後就神功大成了。

習武是一個需要花費時間慢慢研磨的過程,很枯燥,要有耐心。

賈環習武時間太短,年紀又太幼,若是此刻帖木兒暴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路逃命。

「噗通!」

很沉悶的一聲,帖木兒跪在賈環面前,而這一次,賈環並沒有像以往那般,讓人免禮起身。

帖木兒一雙蒙古人常見的單眼皮細眼中,滾落下兩滴濁淚,順著粗糙的臉龐,滑入鬍渣,最後跌落在胸前衣襟上。

一個響頭叩下,直起身後帖木兒單手撫肩,這是蒙古人見貴人時常用的覲見禮,他的眼睛直視著賈環,用最真誠的聲音道:「三爺,這就是為何我們從來不敢對人說我們會騎射的原因。在這裡,我們是卑賤的異族,是要被防備的人。

可是,我們絕對不是什麼心存大志啊。

三爺,女真已經戰敗近百年了!當初歸順女真的博爾濟特氏因為布木布泰的緣故,整個部落都被屠的雞犬不留。

我是乞顏部落的,巴音是和碩特部落的,府上還有那古斯部落的,兀良哈部落的……

然而,我們這些部族,如今也只有我們這些人了。

在這裡,我們是異族奴隸,在草原上,我們是比奴隸還要低賤的罪民,連一些卑賤的奴隸都能隨意打殺我們。所以,我們回不去的。

三爺,我們學習騎射只是為了不忘自己的血脈,而且我們也只能學會騎射,學不會種地……

我們雖然會騎射,但我們從來沒有產生過不該有的妄想。

因為,我們的根已經斷了,對於今天草原上的部落來說,我們這些人早已經不是長生天的子民了,而是漢人的牧犬。即使我們回到草原上,也只是最低賤的罪民。

如此情形,我們又能有什麼妄想呢?

何況,我們的族人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才兩百多人而已……

三爺,您明鑑啊!」

說罷,帖木兒又砰砰砰的連續磕起頭來。

「行了行了!」

賈環聽他磕頭的聲音都替他疼的慌,打斷後,賈環有些怪異的打量著這個粗坯,道:「帖木兒,這些話,不應該是你說的,你也說不出這種話。你會煽馬我信,你會騎射我也信,可你會說這種話?我不怎麼信……」

帖木兒大手擦了把臉上的眼淚,道:「三爺,這是付鼐和納蘭教我的,他們說,如果三爺問出了我們會騎射,就一定會懷疑我們的動機。所以,就讓我把這些話背下來了。」

賈環聞言頓時樂了,玩味道:「你倒是誠實,可是,你們這一夥子把我算了個通透,讓我還怎麼敢用你們?《三國》你們聽過吧?你沒聽過付鼐他們一定聽過,楊修怎麼死的,他們不知道?」

帖木兒聞言茫然的看了賈環一眼,長滿毛的大手抓了抓茂密的頭髮,搖搖頭,甕聲道:「不懂,付鼐他們沒說怎麼說。」

賈環見狀哈哈大笑道:「這才是你應該有的狀態。」

帖木兒也不惱,沉聲道:「三爺,我雖然聽不懂您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您可能會擔心我們成為背主的奸奴。三爺,我們蒙古人,最知忠義,我們……」

賈環又不是真的只有七歲孩童的智商,哪裡會信這種話。

別的不說,就看那付鼐和納蘭森若將他算計個通透,就知道這些人絕對不會是什麼蠢貨。

實際上,無論是女真還是蒙古,雖然多有粗坯,但也都出現過不少智謀超凡的人傑。

蒙古不去提,打下了三分之二個地球的民族,只是靠騎射卻是解釋不通的。

再看女真,這個全部人口加起來也不過十幾萬的撮爾小族,卻在華夏曆史上兩度入侵擁有億兆黎民的華夏炎黃,甚至還主宰過數百年。

這些靠的難道只是四肢發達?

當然,賈環並不是真的擔心他們會有什麼妄念,做出背主之事。

很簡單,他們的家人都在賈家手裡,若有動靜,就是全部打殺了,對如今的賈府而言,也不過是拖到亂葬崗扔了了事。

只是……

賈環上前半步,半蹲下.身,平視著帖木兒,皺眉疑惑道:「帖木兒,你們幹嗎非要惦記著三爺我?真想找個強力人士投靠,那你們也應該去找大老爺,或者去東府找珍大哥也成啊。

別的不說,只要你們隨便露一手百步穿楊的騎射功夫,想來當個親兵護從還是沒問題的。何苦來找我這麼個奶奶不疼太太不愛的庶子?

我自然知道你們不敢背主,你們滿門的性命都在我賈府手裡,你們背什麼主?

只是,這個原因解釋不清,三爺我是萬萬不敢應承你們的。」

帖木兒聞言,面色連續變了幾變後,糾結的頭上青筋都暴起,他死死的咬了咬牙,然後才道:「三爺,不敢瞞您,讓我們追隨三爺您的主意,是上一代薩滿定下的。薩滿臨終前占卜過一卦,說……說三爺您是改變我們命運的人,讓我們一定要緊緊追隨三爺您。三爺,這是真的,千真萬確,我要是說謊,就讓我帖木兒的子孫都不得好死!」

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誓言了。

一般人也只會發個「如違此誓,萬箭穿心」或者「如違此誓,不得好死」的毒誓,很少有人敢以子孫起誓。

因為這是一個相信鬼神的時代,也是一個相信有因果報應存在的時代。

只拿自己起誓,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破誓了也就破誓了,了不起就是一個不得好死,怎麼死不是死啊?

但是涉及子孫的時候,就不同了。

沒有人會願意牽累子孫,大丈夫縱橫天下,所求者為何?

無非就是一個封妻蔭子罷了。

就算做不到封妻蔭子,也不能禍及妻兒才是,否則便是枉為男兒。

賈環靜靜的和帖木兒對視著,他在帖木兒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虛假的波瀾,倒是他自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既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就不看了,賈環直起身,瞥了眼巴巴的看著他的帖木兒,道:「你也起來吧。薩滿……你們現在還有薩滿嗎?」

賈環饒有興趣的問道。

帖木兒搖搖頭,臉色有些陰沉,有些悲傷的道:「沒有了,那是我們最後一任薩滿了。斷絕了……」

賈環好奇道:「你們就這麼信他的話,不怕他算錯了?」

帖木兒聞言,臉色明顯又是一沉,深呼吸道:「三爺,薩滿他老人家,當年和榮國公都是以朋友相稱的。榮國公的最後一役,薩滿就叮囑過他,這次出去有大風險,有死劫,讓榮國公萬萬當心。只是……這些大家都知道,三爺若不信,盡可以使人去問。」

賈環聞言真有些被鎮住了,道:「都有誰知道?」

帖木兒道:「付鼐和森若他們都知道。」

賈環眼睛眨了眨,沒有繼續提出懷疑,他點點頭,道:「好吧,我信了。」

帖木兒聞言大喜過望,激動道:「三爺,那您什麼時候……」

賈環緩緩的搖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帖木兒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而降,木然道:「三爺,您這是……」

賈環道:「帖木兒,既然你什麼話都跟我說了,那三爺我也不跟你來虛的。我現在的盤子定的還太小,莊子就這麼大,已經有百十號人了,再多,真容不下了。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應承,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收納你們的。」

帖木兒原本黯淡下來的眼睛又微微一亮,道:「三爺,我們不急,只是,三爺能不能跟府上先要幾個過來。三爺,不是我信不過三爺的話,只是如今咱們莊子的工程隊越做越遠,水泥和磚都要不停的用馬車運過去。雖然莊子上也有幾個懂趕馬的,可他們畢竟沒有我們這些從小和馬一起長大的熟練啊!」

賈環聞言,想了想後,笑道:「可以考慮,過年的時候我找時間和府上談一談吧。」

帖木兒聞言大喜,雙手抱拳,沉聲道:「謝謝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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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惦記

等帖木兒興高采烈的走了後,李萬機和胡老八才從後面走到跟前。

李萬機輕聲道:「三爺,沒事吧?」

賈環呵呵一笑,道:「能有什麼事?」

說罷,回頭看了眼兩人,道:「你們怎麼來了?」

李萬機笑道:「這邊動靜不小,我有些不放心,就帶著老八來看看。」

賈環點點頭,笑道:「有心了……過年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李萬機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旁的胡老八也咧著嘴嘿嘿樂了起來。

李萬機道:「都準備好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新衣裳,家裡也有肉味兒了。三爺,我……」

看他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樣,賈環實在有些受不了,笑罵道:「老李你夠了,大老爺們兒來這套寒不寒顫!再說了,你幫我做了那麼多事,這些都是你應得的,就這我還虧待你了呢。要不是要供我習武花費,你們會過的更好。」

李萬機聞言,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聽到後面,頓時嚴肅起來,他沉聲道:「三爺,哪有這樣的說法?沒有三爺您,我們……」

賈環頭疼的敲了敲腦袋,瞪了眼李萬機,道:「你要不要改名叫唐僧算了?」

李萬機聞言苦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

胡老八也不傻,看明白後,在一旁嘿嘿的偷樂。

對他來說,看見李萬機吃癟的時候可不多。

李萬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後,胡老八雖然不出聲了,可還咧著一張大嘴樂。

忽地,賈環一拍腦門,道:「對了,還忘了一件事。你們家裡準備什麼餡兒的餃子?」

李萬機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連忙道:「回三爺,是羊肉白菜餡兒的。」

賈環又看向胡老八,道:「你們家呢?」

胡老八嘿嘿道:「我們家是豬肉。」

賈環聞言,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怪不得你身上總是臭臭的……好了,為了表彰你們前些日子的辛苦,我帶你們去看一點好東西,順便給你們一些,犒勞犒勞你們。」

說罷,神秘兮兮的引著二人向後院走去。

走到二門前兩人說啥也不敢往裡走了,李萬機苦笑道:「三爺,這萬萬使不得。再往裡走,那我們就真該死了。」

賈環解釋道:「不進後院,就是轉個彎兒就到了。」

那也不行,李萬機和胡老八兩人賠著笑臉,任憑賈環百般勸說威脅,就是不肯邁進二門兒半步。

說了半天,賈環口乾舌燥的,也不耐煩了,罵道:「去去去,娘的,好心當作驢肝肺……要不是看在這幾個月你們沒日沒夜辛勞的份兒上,三爺我還捨不得給你們呢。既然你們不敢進,那回家打發婆娘來,讓她們找郭三壯家的,給你們帶回去吧。」

郭三壯的婆娘當初因為死活學不會手藝活,郭三壯覺得丟了臉面了,回家後狠狠的收拾了婆娘幾頓,逼得他婆娘都要去跳河了。

事情鬧大後,勃然大怒的賈環使人將郭三壯吊起來狠狠抽了頓鞭子,又將他婆娘招到主院裡做事,這才了了一樁可笑的官司……

李萬機和胡老八聽賈環這般說,才笑著點頭應下。

不是他們膽小,實在是這種事太犯忌諱了,尤其是對賤籍之流來說,擅入後宅,簡直是就是賤籍奴僕死亡率最高的原因。

在大秦,豪門大戶懲斃了奴僕後,往往就是打發個管家去衙門裡上報一聲,說有不懂規矩的賤籍闖入後宅被抓住後失手打死了……

也就是這樣了事了,沒人會追求。

雖然李萬機和胡老八不會懷疑賈環設個套來幹掉他們,因為沒必要也不可能。但這種禁忌自他們幼年時就耳熟能詳,每每被大人警告,可以說對大宅門裡二門兒的恐懼早已深入骨髓。

所以,自北城出來的人,往往看到二門兒腿就發軟……

沒好氣的瞪了兩人一眼後,搖搖頭,賈環自己轉身進了二門,身後,李萬機和胡老八不約而同的呼了口氣,擦了把額頭的冷汗,然後相視一笑。

……

進了二門兒後,賈環沒有徑直的往後宅走,而是如他方才所言,拐了彎,又繞過一扇小小的垂花門,順著一條兩米寬的甬道,一直走,繞過二進和三進宅子後,再一轉,又是一片豁然開朗的小院兒,當庭則是一套三間大平房。

只是與莊子裡其他平房不同的是,這座大平房的窗戶,不是用油紙糊的,而是透明的。

玻璃窗。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內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

「喲!娘,你們還忙活著呢?」

推門而入後,賈環笑的滿臉燦爛,顛兒顛兒的走了過去。

趙姨娘帶著小鵲還有小吉祥,外加郭三壯家的婆娘,正在那裡忙活的不亦樂乎。

見到賈環進來後,郭三壯家的還有小鵲忙給他請安,小吉祥則是對他做了一個鬼臉,趙姨娘則十分高冷的瞥了他一眼後,哼了聲,繼續忙活她的去了。

賈環對郭三壯家的婆娘和小鵲點點頭,然後回了小吉祥一個更醜的鬼臉,逗的她咯咯笑後,才對趙姨娘道:「娘,我給你弄的這間溫室怎麼樣?你還滿意吧?」

「呸!」

趙姨娘冷笑一聲,啐了一口後,罵道:「老娘天生就是勞累的命,這才出府清閒幾天?好不容易不用在太太和老太太跟前立規矩了,還沒歇過勁兒來,就被你個蛆心的孽障打發著做起苦力來了。你還敢來誇功?」

賈環苦笑不得道:「娘,我這不是想著給你找點事情做嘛!人呢,一定要有理想,要有事業去做,否則的話和鹹魚有什麼區別?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理你娘的頭!老娘看你才是條臭鹹魚呢,還是條黑不溜秋的臭鹹魚!」

趙姨娘差點沒把腦漿氣出來,她這麼貌美如花的,居然被比作鹹魚?真是叔叔可忍,姨奶奶不可忍!

聽到趙姨娘的罵聲,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吉祥咯咯的最開心了。

賈環「幽怨」的瞪了小吉祥一眼後,對趙姨娘道:「娘,明天你真不和我回去了?」

趙姨娘聞言,提著灑水壺的手頓了頓,然後又繼續澆灑起來,道:「回什麼?環哥兒,那個地方,娘怕是這一輩子都回不去了。咱們的東小院不是都已經給琥珀這個新姨娘了嗎?娘是老太太親自開口打發出來的,沒有她開口,哼哼!」

說罷,趙姨娘到底是沒心情繼續灑下去了,而郭三壯的婆娘倒也是明白人,賈環剛才開口的時候,就遠遠的走開了。

賈環見趙姨娘一臉的落寞傷心,撓了撓頭,道:「娘,你放心,用不了一輩子,過幾年我就讓你風風光光的回去。到時候,也讓別人給你立規矩,你覺得小吉祥如何?」

趙姨娘還沒表達意見,小吉祥就開心的狂點起小腦袋來,一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彎彎的,甜甜的。小鼻樑也皺起,小嘴巴咧著,露出上面兩顆小虎牙來,小圓臉上滿滿都是笑意!

這倆活寶生生將趙姨娘給氣樂了,笑罵道:「真是一對不害臊的壞東西,倒是都湊到一塊兒了!過幾年,過幾年你們還不是一樣毛都長不齊……」

賈環眉開眼笑道:「娘,我聽說有的人家的公子哥兒,十來歲當爹的都有。您放心,到時候兒子我加把勁,給你生幾個孫子出來。」

「扯你娘的臊!」

趙姨娘差點把手裡的灑水壺丟到賈環的臉上去,小吉祥的臉也紅到耳根兒了,羞答答的不敢看賈環。這句話對她來說,口味還是重了些……

趙姨娘罵道:「那些十來歲就當爹的混賬,有幾個能長壽的?能活過三十就不錯了!自個兒身子骨都沒固好,生個錘子生!」

賈環笑嘻嘻的看著趙姨娘,經過這麼一笑一怒,趙姨娘的精氣神兒又提上來了。

「明兒你早點走,回府後還要祭祖呢。今年不同往年,你被榮國公託夢救了一遭,老太太可能要大辦一場。」

罵完一通後,趙姨娘神清氣爽了很多,然後想起了正事,叮囑道。

賈環道:「也不會大到哪去,前面不是已經折騰過一遭了嘛。明兒你們先樂呵著,等我祭完祖後,就趕緊往回趕,大家一起高興高興。娘,我給你說,我們可是準備了不少節目,到時候保管讓你大吃一驚。」

趙姨娘聞言,沒有憧憬,而是嘆了口氣,緩緩的道:「也不知道,三丫頭如今過的怎麼樣了……」

賈環聞言一怔,抬頭看向趙姨娘,她沒想到趙姨娘居然還會惦記著賈探春。

趙姨娘惆悵了半天,回過神後見賈環愣愣的看著她,便氣罵道:「再怎麼說她也是老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從我腸子裡爬出去的,老娘能不想她?不像你個沒良心的,整日價就知道惦記你二姐姐,她和你親還是三丫頭和你親?你別忘了,你魔怔的時候,是你三姐姐出的銀子……」

賈環聞言,微微一愣,回憶了下當初那一幕,他沉默了片刻後,點點頭道:「娘,你放心,我沒說不關心她。只是,三姐姐和太太還有二嫂她們走的近,也沒誰敢欺負她,她過的好著呢。」

趙姨娘聞言,頓時不支聲了,咬牙切齒的也不知道念叨了一番什麼後,又看了看賈環,底氣忽然不怎麼足了,道:「還有,我想讓錢啟明天過來,和我們一起過三十,你怎麼說?」

賈環笑道:「不是說和趙國基舅舅一起過嗎?他還沒成親,正指望娘你這個當姐姐的幫他尋個好親事呢。」

趙姨娘臉色不好看道:「老三笨的和木頭一樣,半天放不出一個好屁。和他一起過,悶也要悶死。怎麼,你娘被人趕出府來,想找個娘家人來過年三十兒都不成?」

賈環沉吟了下,呵呵笑道:「娘,你要是想和這個人長長久久的做兄妹呢,現在最好和他少些往來,等兒子將他那一身的爛心眼給磨光了,你們還是親兄妹。如果你只是想找個人聊聊天解解悶的話,那就隨便你了。只是……」

趙姨娘聞言怔怔的看著賈環,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點點頭道:「那你就去磨吧,用那些臭茅廁磨吧!你要是磨不出來,老娘就把你丟進去磨一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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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回府

賈環環視了一圈屋內的鬱鬱蔥蔥,尤其是那三層架子結構,極大的提高了空間的利用效率,賈環滿意的點點頭。

大窗戶和透明玻璃的使用,再加上暖炕供熱,使得這間溫室的功效近乎完美。

不過,利用溫室進行冬季種菜並不是賈環首創,實際上早在近兩千年前的漢朝,就有明確的關於溫室的記載了:「自漢世大官園,冬種蔥、韭、菜茹,復以屋蕪,晝夜瑛溫火,得溫氣諸菜皆生。」

只是,這種溫室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用的起,比如說王公貴戚。

就賈環所知,榮國府內也有一座這樣的溫室,由專人打理,專供賈母還有賈赦及賈政夫婦享受。

林黛玉和賈寶玉自然可以跟著賈母一起享用,王熙鳳夫婦也能湊上一份,至於其他人,估計勉強能見著個青菜葉就不錯了,這都已經是主子級別的待遇了。反正以前在賈府時,賈環和趙姨娘的碗裡很少有綠色……

而且,他們那種溫室的效率極低,因為他們沒有透明的玻璃窗,只能用油紙糊窗,油紙的透光率非常不好。

沒有充沛的陽光滋養,綠色植物又怎能長的好呢?因此,這樣溫室的產出量極低。

再有就是,貴戶人家,種植植物是不允許施肥的,不管是人肥還是畜肥,想想都是罪過。

但賈環不同,他雖然也不允許施人肥,覺得不舒服,卻允許讓郭三壯家的用一些畜肥來滋肥土壤。

土壤好,陽光好,溫度適宜,水也不缺,因此,相比於賈府那間溫室裡半死不活,蔫兒不拉幾的綠菜,賈環溫室裡的蔬菜長的都極為茂盛,茁壯。而且,蔬菜的品種也豐富的多。

這樣的溫室,賈環一共建了三大間。

水靈靈的胡蘿蔔,綠油油的青菜,再加上黃瓜、西紅柿和紫色的茄子和青椒,賈環使人裝了兩……小籃,這就是他給府上的年禮了。

不止是給賈府,他打算給鎮國公府的年禮也是這般準備。

還有理國公府、修國公府、齊國公府等等。

再沒有什麼比這種更好的廣告方式了……

既然水泥涉及到大秦城池安危和國家機密,可能會引起朝廷和軍方的注意,那麼賈環就不可能再將這門生意做大,後患和隱憂太大,也容易被人利用。

而玻璃的生意呢,賈環目前同樣沒有想過要做大。

原因也很簡單,以他目前的能量,注定無法庇護的住這門淘金一般的生意。

在紅樓原著中,寧國府過年待客,想要用一盞玻璃屏風撐撐場面,都需要賈珍舍下臉面來,派賈蓉去跟王熙鳳相借。

因為王熙鳳的娘家曾經是替朝廷管理海外藩國上供覲見的官員,想要來大秦覲見天顏的使者,都要先去王家走一遭。

想來,這大概就是王熙鳳那盞屏風的來處。

也由此可見,玻璃在這個時候,是何等的珍貴。

若是此時賈環將玻璃拿出販賣,恐怕連賈府眾人都坐不住前來謀奪了。

思來想去,既然水泥不能做大,玻璃暫時又不能拿出,那麼就換個思路,用水泥起宅子,用玻璃做明窗,做溫室吧。

那些死要面子的高門貴戶,總不會舍下面皮不要,來謀奪他賣菜的買賣吧。

而且賈環還給玻璃窗做了一個偽裝裝置,在玻璃的內外兩層,又做了一層複式窗框,窗子上裱糊了油紙。

若有人前來觀看時,就提前派人將油紙窗掛上……

……

「三爺~」

「嗯?」

「三爺~~」

「嗯!」

「三爺!!」

「哎喲!起來起來,壓死我了!小吉祥,你怎麼這麼沉啊,該減肥了!」

賈環毫無形象的趴在炕上,懶洋洋的不動彈,任憑小吉祥撒嬌,嘴上應著,可眼皮都不抬一下。

惹惱了小吉祥後,被她一屁股坐在背上,慘呼起來。

推開小吉祥後,賈環苦口婆心道:「小吉祥,聽三爺的話吧,啊,這一白遮千丑,一胖毀所有!你看看你,小臉兒胖嘟嘟的,不用鼓臉就已經是圓的了,你現在看起來都成福娃娃了!」

小吉祥才不搭理這一茬呢,連趙姨娘平時都誇她越長越稀罕了,說她小臉兒白裡透紅跟桃子似的,讓人直想咬一口!眉心處再讓小鵲姐姐點了一個紅點,看起來越發喜慶了!

再說,現在莊子上的飯菜多麼可口,多香甜啊,才不減肥哩!

本來吃飯時就搶不過三爺,要是再讓讓,那還不餓死啦?!

撇撇嘴,小吉祥又開始撒起嬌來:「三爺,你就帶我回府一趟嘛!」

賈環抬手在她眉心處敲了下,然後一個翻身,將小吉祥撂倒,壓在身下,賈環躺在上面,任憑她叫喚掙扎也不理,哈哈笑道:「都給你說了一百遍了,明天不行,時間緊,要趕路。去的時候還可以坐車,回來的時候三爺我要和帖木兒騎馬往回趕,馬車讓趙國基自己趕回來。到時候你怎麼辦?一個人坐馬車裡讓趙國基捎回來?」

小吉祥一邊反抗著賈環的壓迫,呲著兩隻可愛的虎牙,皺著小鼻子使勁用力往上拱,一邊緩慢的喘息回答道:「這有什麼難的,三爺騎馬的時候可以帶上我啊!三爺你騎馬的時候不是總大喊大叫讓我們紅塵作伴,還有策馬奔騰嗎?你不能光喊不做哩!」

賈環腦袋枕著小吉祥的小腦瓜,聽到他的話後,腦袋輕輕往後一磕,砰的一聲,小吉祥老實了些,賈環哼了一聲得意道:「臭吉祥,三爺那是喊嗎?三爺那是在唱!再說了,我的駕齡才不過幾個月,雖說三爺我天賦異稟,如今已經騎得呱呱叫了。可這大過年的,咱們還是安全第一吧。你這麼沉,萬一馬跑到半道兒累趴窩了,那可怎麼得了?」

小吉祥聞言,緩緩的伸出小手抓了抓後腦勺,然後一對毛毛蟲眉皺起,粗粗的喘息了幾下後,忽然雙手撐炕,猛然發力,終於,小吉祥同學成功的推翻了壓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

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小吉祥再次一屁股坐在笑的已經無力的賈環肚子上,在賈環的慘叫聲中,小吉祥一臉正色、莊重深嚴的吶喊道:「三爺,我!不!!胖!!!」

……

隆正十三年末的最後一天,天公卻有些不作美,天色陰沉,一大早起,幾縷雪花就開始斷斷續續的飄下。

天剛大亮,身著一件單衣,頭髮隨意束在腦後的賈環,剛剛完成晨練回來。

十里地的往返越野,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一件很艱難的事了。

若非擔心荒野上可能會有狼或熊出沒,焦大甚至都會讓賈環自己行動,而不是每天早晨早起,腰插一把柴刀,親自陪賈環跑一遭。

進了庭院,脫掉衣服,用冷水粗糙的沖洗了一通後,賈環感覺整個人都通透了,精神大震,然後在趙姨娘罵娘聲中,嘻嘻哈哈的回屋換衣服去了。

這種情形,幾乎每天早晨都要發生一次。

大冬天大清早的,穿那麼單薄不說,還在庭院裡脫的光溜溜的,用涼水洗澡!

這在趙姨娘看來,不是作死,勝似作死。

就算如今身體好了,可以折騰了,可這般做法,也太沒大家公子的體面了吧?

真是比莊戶家的野猴兒還野……

擦乾淨收拾利索,賈環換了一身寶藍色的袍子,穿上鹿皮小靴,在白荷溫柔的幫助下和小吉祥不斷的搗蛋中,披肩頭髮被綰起束在一個小金冠裡。

和白荷來一個愛的擁抱,又作勢嚇跑了小吉祥,而後一口氣灌了半斤牛奶又吞了倆雞蛋後,賈環便準備起身出發了。

站起身來,原本有些單薄佝僂的身體不知何時已變得筆挺有勁,而原本形容肖母,清新俊秀的白臉,如今顏色變深,臉上的脂粉意褪去,多了幾分英武之氣。

和從前,已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不止小吉祥眨巴著大眼睛愣愣的看著站在門口銅鏡前「賣弄風.騷」的賈環,就連白荷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還情不自禁的動手幫忙整理了下領口處的皺褶。

賈環對自己的賣相真是太滿意了,這要擱到上一世,就這樣貌,就這身板兒,哪家酒店的公關都能做得了!

賈三爺心懷大志的暢想到……

「照照照,照你娘照!就你這黑不溜秋的臉,還照個屁啊!門口車馬都備好了,你還不趕緊出發?」

趙姨娘推門而入,見賈環還在孤芳自賞,頓時勃然大怒臭罵道。

賈環聞言好笑道:「娘,你這話說的忒不講究了,到底是在照我娘,還是在照……」

話沒說完,趙姨娘就開始彎腰準備脫鞋了……

在趙姨娘的繡鞋沒砸中前,賈環趕緊跑路,路過趙姨娘跟前時,還趴到她臉上「叭」了一下,說了聲「我速去速回!」

然後在趙姨娘的笑罵聲和小吉祥咯咯大笑聲中跑遠了。

……

「咦,老焦,你也去府上?」

賈環正要登車,卻看見後面一輛拉著年禮的馬車車轅上,居然坐著一個老翁,不是焦大又是何人?

焦大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淡漠道:「老頭子要去給老太爺磕個頭,上柱香。」

賈環聞言,有些詫異,你一個不姓賈的老僕也想進祠堂?

不過看焦大的臉色好像不想多說,他就沒多問,逕自上了馬車。

李萬機和帖木兒各騎在一匹馬上護衛於左右,趙國基揚起馬鞭,甩了一個清脆的鞭哨,馬車緩緩駛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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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堵口

賈府,夢坡齋。

賈環恭恭敬敬的給賈赦、賈政施完禮後,又給賈珍和賈璉請了安。

只是心裡卻有些納悶兒,賈政是賈赦的弟弟,而賈珍才是賈族的族長。

就算是要商量事,也不應該都擠在賈政的夢坡齋來開會。

不過,當他起身,看到眾人的眼神都若有若無的放在他身上,賈環心裡頓時突了突,知道恐怕今日之事和他有關。

果不其然……

「環哥兒,你莊子上的那個水泥,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幾天我聽不少同僚都在討論這個東西,大老爺和你珍大哥都不甚叨擾,煩不勝煩,你個孽障,還不快快說來。」

賈政面色淡然,語氣平淡微帶厭煩的問道。

在公眾人前,賈政從來都是嚴父的角色。

而且看起來,賈赦和賈珍確實讓他有些煩惱了。

賈政是有名的儒家書生,哪裡願意理會這些世俗厭物。

上次去莊子上,雖然也感嘆了番水泥的妙用,但也僅此而已。

更多的是表揚賈環莊主做的不錯,讓莊子上人民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是從人文角度對賈環進行的表揚。

賈環聽到賈政的話後,恭聲道:「回父親大人的話,發現那水泥,也只是一個偶然。兒子的莊子總共有一百畝地,可是因為境內有一座光禿禿的灰石頭山,所以真正能夠產糧的地也就七十來畝。

孩兒為瞭解決問題,就去那座灰石頭山上看了看,意外發現,灰石頭山腳下的地面,竟然被一層灰色堅硬的泥給糊住了,正是因為這層泥,才讓莊子上靠近灰石頭山的地產出微薄。

然而在我們想要將這層灰泥剷除時,發現這層泥的堅實超乎想像,然後孩兒就動了腦筋,弄出了水泥。」

「那……鎮國公府為什麼會用一千兩銀子請你去鋪路呢?」

賈赦捋了捋頜下的灰白長鬚,中氣不是很足的拖著長音問道。

一雙不大有神的渾濁眼睛居高臨下的盯著賈環。

賈環笑的很謙卑,道:「回大老爺的話,是這樣,鎮國公府看管城南莊子的管事的,無意間發現了侄兒莊子路口的路用水泥修過。他看著路還不錯,就稟告了鎮國公府的牛世伯,而後那管事就來找侄兒,說想要買侄兒的水泥。

可侄兒尋思,這鎮國公府和咱榮國公府乃是世交,兩家自曾祖時就已經交好,牛世伯想要用一點水泥,哪裡還談什麼賣不賣,只管拿去用就好。

若是為了幾兩銀子,就去學泥腿子那般尖酸算計,豈不是丟了咱榮國府的體面?

侄兒雖然已經出府,可依舊姓賈,依舊是榮國公的子孫,父親大人的兒子,這種給祖宗和父親臉上抹黑的事,侄兒是萬萬不敢做的。

於是侄兒便拒絕了那管事的提議,並且安排莊子上的施工隊去給鎮國公府上的莊子鋪路。

誰知,得知侄兒這般說法後,牛世伯非但不願意憑白接受侄兒的好意,還說侄兒支立門戶不易,弄點營生來做,他這個當伯父的豈有顏面佔便宜?若是如此行為,那他這個做世伯的,臉上就再無半點顏面了,便強給了侄兒一千兩銀子。

牛世伯起了個頭後,後面幾家也想用侄兒水泥鋪路的人家,便都這般做了,就連保齡侯史家叔叔都是如此,侄兒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賈環的這番話,讓堂上眾人的臉色各異,其中賈赦的臉色,是最精彩的。

一個親伯父,一個牛世伯,兩人的做法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對比起來,更是鮮明……

臉上一陣青紅變換後,賈赦猛然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你還知道榮國府的顏面?你既然知道榮國府的顏面,就應該在莊子上本本分分的過日子,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妄想。又是從武,又是水泥,你想幹什麼?你可知,因為這水泥之事,已有御史在寫奏摺,準備在開年大典上彈劾乃父假公濟私!都是你這個孽障!」

賈赦一怒,堂上頓時一靜,眾人的面色再次微妙起來,就連賈政的臉色都有些焦慮。

倒不是說他怕人彈劾會對他造成什麼大影響,賈政只是擔心這些彈劾會使他的清譽受損……

然而賈環臉上的笑容卻依舊不變,朗聲道:「回大老爺的話,這個消息侄兒倒是已經從鎮國公府的牛世伯那裡得知了。

牛世伯對侄兒十分關愛,在聽聞這個消息後,就立刻派人將侄兒喊去,叮囑了幾句。並且告訴侄兒,要侄兒將水泥的方子交給父親大人,讓父親大人呈現給朝廷。

這樣以來,外人就沒什麼說法,也沒人能惦記了,父親大人和咱們賈府還能得一些便利。」

賈環的話讓眾人面色再次一陣變動,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還有,大老爺可能不知,不僅是那些御史在動水泥的腦筋,好像軍中有些將領也有這個想法。

因為水泥這種建材,使用十分便捷,不僅在築城和修路方面十分好用,想來就連在修建軍營和軍事工地方面都有幾分的益處。

所以,只要父親大人將這方子呈現上去,再有牛世伯幫襯著說說話,想來聖上一定會龍顏大悅。」

賈環的話音剛落,就見賈赦「噌」的一聲猛然起身,然後面無表情的邁步離去。

其身後,賈珍向賈政叨擾了一句,也緊跟著離去了,兩人再未多看賈環一眼。

兩人身後,賈璉面色有些複雜,也有些糾結,不過終究還是起身,低聲和賈政說了兩句,見賈政並無不悅的點點頭後,方海鬆了口氣,轉身離去。

只是在離開前,特意的和賈環點了點頭。

賈環微笑著回應之。

待人都出去後,賈政不禁長出了口氣,再看向賈環時,臉上帶了抹笑意。

賈環臉上的笑容就燦爛多了,他從袖兜裡摸索了陣,摸出了一個拳頭大的西紅柿,然後賊眉鼠眼的看著賈政,道:「父親,西紅柿,您吃不吃?」

賈政哪裡還能在這個孽障前維持住嚴父的架子,狠狠的瞪了賈環一眼後,又哼哼的笑出聲來,道:「也不知跟誰學的這般刻薄刁滑,將大老爺擠兌的……還有,你什麼時候和牛繼宗這般親厚了?」

賈環樂呵呵道:「父親,您這就太小瞧孩兒了。您是儒教門人,自然不知武林軼事……像孩兒這般骨骼清奇,百年不世出的練武奇才,在真正從武之人眼中,那簡直就是人見人愛花瞅花開啊!再加上牛世伯曾經做過祖父的親兵隊正這麼個微不足道的輔助原因,使得牛世伯對兒子格外器重。還特意叮囑孩兒,大年初一下午要在鎮國公府恭候孩兒的大駕……」

「放屁!」

賈政這般儒雅恪守儒教的人,都被這豎子給氣的罵髒話了,明明是因為牛繼宗做過榮國公的親兵隊正,有了這層淵源他才會對賈環另眼相看,可到了賈環嘴裡,這卻成了微不足道的原因,他自己自戀揣測的原因卻成了主要原因。

不過,看著三兩口將西紅柿吃掉,笑的一臉陽光的賈環,賈政卻又生不起真的怒氣,哼哼了兩聲後,道:「看你長高了不少,臉色也黑了很多,在莊子上過的還習慣?」

賈環嘿嘿道:「父親,兒子在莊子上活的快活著呢……當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常常會思念父親到難以入眠的……」看到賈政眼神不善,賈環趕緊轉換話題:「咳咳!父親,咱這不叫黑,這叫健康。對了,姨娘還托我給您捎來一雙鞋,一會兒給您送來。唔,還有,這是水泥的方子。」

賈政沒好氣的瞪了賈環一眼後,伸手接過他遞上的方子,隨意掃了眼,而後面色猶豫了下,低聲道:「你把方子交上來,那你……你那邊怎麼辦?今天祭完祖你還要回去麼?回去?好,那臨走的時候你再過來一趟,為父這裡還有一些銀子,你先拿去使吧。」

賈環聞言,心裡一熱,笑著搖搖頭道:「父親,你放心吧,兒子不缺銀子使。而且,父親你怎麼不問問孩兒,這西紅柿從哪來的?」

賈政聞言先是皺眉,而後一怔,隨即恍然道:「我說剛才總覺得哪裡不對,是了,環哥兒,你這蕃茄從何而來?府上暖窯中似乎並無此菜吧?」

賈環嘿嘿笑道:「父親,這就是兒子日後賺銀子的買賣!」

賈政聞言,看著賈環皺眉道:「你在莊子上起了暖窯溫室,想要種菜賣?何以至此?」

賈環正色道:「父親,不是至此不至此的緣故,兒子如今雖然依舊年幼,可畢竟已經分府單過了,就算有父親的接濟,卻也不能坐吃山空。莊子雖然不大,可也有百十號人要養。水泥這門營生,做不做得不好說,但總歸不能做大了,所以兒子就得另想法子。」

賈政面色有些唏噓,眼神又多了幾分憐愛,道:「可是就賣菜,能有幾分進項?你做水泥都是成百上千兩銀子進著,這蔬菜總不能有這些收益吧?」

賈環笑道:「一來,水泥不會立刻就停了,還能再做一些下去。二來,父親可不要小瞧了這種菜。孩兒知道神京裡各公侯府多有自己的暖窯溫室,也能自己種菜。

可他們的溫室多和府上的一樣,能種些青菜韭菜就了不得了,卻是種不來蕃茄、青椒和茄子這些菜的。

等兒子明天一家給他們送一筐去,待他們吃罷了,就會想起來找兒子買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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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祭祖

午時。

待賈母等有誥命者進宮領宴完畢,坐著八抬大轎回來後。

賈府眾人皆列於寧國府正門前排班伺候,等賈母的八抬大轎到了門前後,並不停歇,由眾賈族子弟圍護著,自正門而入,經過儀門、大廳,一直到暖閣前方落轎。

一路上皆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的朱紅大燈籠如同金龍一般點燃高照,氣度不凡。

賈母自暖閣下轎後,賈族眾人齊入宗祠。

賈氏宗祠位於寧國府西面的一套單獨院落內,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上懸一匾,書刻「賈氏宗祠」四字,旁書「衍聖公孔繼宗書」,兩旁有一副長聯,寫道是:「肝腦塗地,兆姓賴保育之恩。功名貫天,百代仰蒸償之盛。」亦是衍聖公所書。

進入院中,白石甬路,兩邊俱是蒼松翠柏。

月台上設青綠古銅鼎彝等器,抱廈上懸一九龍金匾,上書「星輝輔弼」,乃先皇御筆。

兩旁對聯書道:勳業有光昭日月,功名無間及子孫。

五間正殿前懸一鬧龍填青匾寫道是:「慎終追遠」。旁邊一副對聯寫道是:

已後兒孫承福德,至今黎庶念榮寧。俱是御筆。

正殿內,香燭輝煌,錦幛繡幕,雖列著神主,卻看不真切。

賈族眾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賈敬主祭,賈赦、賈政陪祭,賈珍獻爵,賈璉賈棕獻帛,寶玉捧香,賈環……醬油……賈菖賈蘭展拜毯。

青衣奏樂,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禮畢,止退出。

眾人又圍隨著賈母至正堂,影前錦幔高掛,彩屏張護,香燭輝煌。

上面正居中懸著寧榮二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

賈荇賈芷是草字頭輩最小者,以其打頭從內儀門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

檻外方是賈敬賈赦,檻內是各女眷,眾家人小廝皆在儀門之外。

每一道菜(供品)傳至儀門賈荇賈芷等,便接了按次傳至階上賈敬手中,賈蓉是長房長孫,所以只有他隨女眷在檻內。

每賈敬捧菜至傳於賈蓉,賈蓉便傳於秦可卿,而後又傳於鳳姐、尤氏諸人,直傳至供桌前方傳於王夫人。

王夫人傳於賈母,賈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東向立同賈母供放。

直至將菜飯、湯點、酒茶傳完,賈蓉方退出下階歸入賈芹階位之首。

凡從文旁之名者賈敬為首,從玉者賈珍為首,再下從草頭者賈蓉為首。

左昭右穆,男東女西。

俟賈母拈香下拜,眾人方一齊跪下。

將五間大廳,三間抱廈,內外廊簷,階上階下兩丹墀內,花團錦簇,塞的無一隙空地。

鴉雀無聞,只聽鏗鏘叮噹金鈴玉環微微搖曳之聲,並起跪靴履颯沓之響。

一時禮畢,賈敬賈赦等便忙退出,至榮府專候與賈母行禮。

賈環位於賈族眾多子弟中,絲毫不顯眼,儘管悄悄打量他的人有不少,可他卻毫無所覺一般,低眉順目的順著大流行動。

等退出寧國府後,黑壓壓一群人又趕至榮國府,等候賈母的轎子落下,入內。

而後眾人排著對進入,給賈母叩首問安。

賈母說了幾句祝福吉祥話後,眾人便退出,去廊坊下酒席上赴宴了。

賈環細眼看去,有不少賈族子弟,衣著有些寒酸,此刻忙著去廊下佔座,忙了半天貌似就是沖這個來的……

出了賈母院落後,賈環低著頭,趁人不注意,繞過儀門,朝外走去。

這個時間,眾姊妹都在賈母身邊侍候著,賈迎春、林黛玉她們根本沒可能出來,剛才也只有互相看一眼,使了個眼色,卻沒有說話的機會,而賈政也在賈母屋內陪奉著,走不開。

所以賈環便準備起身回莊子了。

過了儀門,剛出正門,就見李萬機等人已在街道拐角一側候著了。

賈環見狀一笑,正準備走過去,忽然卻聽身後有人在喊:「三叔,三叔……」

起初賈環還未在意,今日府上人口紛雜,什麼輩分的都有,排行老三的不知有多少。

可隨著感覺呼喊的聲音離他越來越近後,賈環眉頭微皺,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滿臉堆笑的一路小跑追來,看著他口呼「三叔」。

賈環聞言一怔,先點了點頭,也道了聲好,才來得及打量來人。

這少年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舊,不過倒還齊整。

笑起來滿臉陽光,還是個大帥逼,就是臉有點長……

「三叔,侄兒給您請安了。」

少年看著比賈環高出一個頭,年紀也大出不少,可喊起三叔來卻一點都不違和,低頭作揖也不含糊。

賈環見狀笑的也很燦爛,溫聲道:「安,你是……」

少年見賈環居然這般好說話,還對他笑,心中頓時大喜,道:「回三叔的話,侄兒名喚賈芸,住在西廊下……」

賈環聞言眼睛微眯,再次上下打量了番眼前少年,心中有數,而後呵呵笑道:「原來是五嫂子的兒子,回頭代我問你母親好。」

少年躬身道:「侄兒代母親謝謝三叔。」

賈環點點頭,道:「你找我有事?」

賈芸聞言,有些緊張的笑笑,賠笑道:「三叔,侄兒聽說三叔如今做的好大的事業,侄兒和母親說起來,都佩服的緊。不過侄兒想,三叔的事業這般了得,手下定然缺少忠心得用的人。三叔,侄兒如今也有十五了,正有一把子力氣,所以,想投三叔手下,尋個差事幹干。」

賈環呵呵笑道:「想找差事,你去找二嫂……去找你二嬸啊。如今她管著家,手下的缺兒多。我那裡不過小打小鬧,而且還離的那麼遠,哪裡方便做事?」

賈芸臉上雖然依舊帶著笑,可聲音卻有些低沉了下去,道:「不瞞三叔說,侄兒也想去找二嬸,可侄兒又算哪個牌位上的,別說二嬸了,就連她手下管家的面輕易都見不得。」

賈環聞言,皺眉道:「我記得你是近支啊……對了,你怎麼沒去族學唸書?」

賈環知道,賈家為了保證族中子弟的教育,特意開設了族學,專供族中子弟讀書。

學裡起初是不收學費的,不過後來漸漸的,開始有人給夫子送些束修,再後來送束修就成了潛規則了……

聽到賈環的話後,賈芸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勉強,道:「回三叔的話,侄兒家中條件著實不好。父親早逝,母親還病著,所以……」

賈環聞言點點頭,再看了眼凍的臉色發青的賈芸,又掃了眼他身上單薄的衣衫,道:「今兒不是說話的時候,後日吧,等初二的這個時候,你再到這裡來尋我,到時候再說。別來早了,早了我也不得閒。」

說罷,賈環拍了拍賈芸的胳膊,穿過街道朝李萬機等人走去。

賈芸留在原地,看著賈環雖然還幼小單薄,卻筆挺沉穩的背影,不知該作何感想。

到底是敷衍,還是……

搖搖頭,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賈芸搓了搓凍的冰涼的手,哈了口氣,又跺了跺腳,抬頭再看去,只見賈環已經騎上了一匹高頭大馬,在兩個大漢的陪伴下,揚長而去了。

賈芸想起之前眾人私底下議論的話,心裡一陣苦笑,姨娘養的又怎麼了?再是姨娘養的,人家也是大房一脈正經的公子哥。

再看看他們,一個個倒都是太太養的,可那又能如何?

最近還不都是成日間盼著年三十和正月十五這兩天,可以到榮國府上給老太太磕頭,然後混一頓好吃的……

壞了!

賈芸忽然一拍手,心道:只顧著說話了,桌上的肉菜想必要被那起子餓狼吃完了。

念及此,他哪裡還顧得賈環會不會記得他的事,拔腿就往裡跑!

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最重要,他還想著看能不能打個包,帶回去讓母親也嘗嘗。

正門的門子站在那裡,目不斜視,雖然不曾攔下賈芸,可眼睛裡儘是鄙夷,淡淡的哼了聲……

賈芸不知,其實賈環不僅記得他,而且還記得很清楚。

原因很簡單,因為賈環知道,高鶚續寫紅樓夢,其中相當大的一個公認的敗筆,就是將賈芸醜化。

實際上,根據前八十的描述,以及脂硯齋的批示,和眾多殘本的記載批註,賈芸在賈府敗落後,不僅沒有落井下石,而且還仗義出手,獄神廟中探視被囚的寶玉和王熙鳳,最後,更是冒著大風險從青樓中相救巧姐於虎狼之口。

王熙鳳女兒巧姐的判詞是一首叫《留餘慶》的詞: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這裡的恩人,普遍認為是受了王熙鳳二十兩銀子賞賜的劉姥姥,但筆者認為,還應該加上賈芸才是。

給劉姥姥銀子是扶窮,而給賈芸安排差事則是濟困。

因為若沒有賈芸冒死相救,巧兒最後也不能嫁入劉家當媳婦。

知道忠義,為人又玲瓏八面,世事洞明,人情練達。

這樣的人,賈環覺得可以一用。

PS:感謝書友130727數字君的打賞,感謝書友C938516的打賞,感謝書友龍心在手天下我有、呼乎祜、皇室之人、依舊風、白話小說和巫師家庭的打賞~~~~

感謝眾書友的推薦,謝謝大家的支持!

另,有興趣的書友可以搜搜賈芸此人,根據脂硯齋的眉批以及前八十回曹公的描述來看,賈芸和醉金剛兩人都應該是義薄雲天之輩。

雖然可能市燴了些,沒有寶二爺那般志向高潔,但為人都是不錯的,一重義,一重孝。

所以在高鶚後續的四十回中,將兩人一寫成出賣賈家的小人,一寫成販賣巧姐兒的惡人應該是不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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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手段

賈環早上坐車從莊子趕到賈府用了兩個多時辰,近五個小時。

等他騎馬回來時,只用了半個來時辰,不過一個小時。

不過代價卻是,額上的頭髮還有眉毛和睫毛,都沾染上了一層白霜。

好在,如今身子骨壯實,不然這一趟,他就得得一場大病趴窩。

到了莊子門口下馬,遠遠的就可以看見一個紮了兩個小髮髻的小腦袋在主院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

等看到賈環的人後,小腦袋明顯的往外伸了伸,然後「嗖」的一下不見了。

隱約傳來一聲「三爺回來啦」的歡呼聲。

賈環等人見狀,紛紛大笑出聲。

相比榮寧二府的奢華和莊嚴,以及數不盡的禮儀規矩。

莊子上的人情味兒無疑濃的多。

賈府裡雖然擁擠了不知多少姓賈的人,論起來大家都是一個祖宗的親戚。

然而,維持大家相聚於一府的卻不是真正的親情,而是禮儀,還有利益……

但這裡不同,莊子上姓賈的只有他一個,但是,維持這裡的,卻是情義、忠誠,當然,同樣有利益……

「行了,勞煩你們一遭,趕緊都回去吧,老婆孩子都等著全家團圓呢。」

收拾乾淨頭髮和臉上的雪花後,賈環對李萬機等人道。

李萬機和帖木兒聞言,都樂呵呵的一笑,然後兩人一起跪下,給賈環磕了個頭,在賈環準備伸腳踹人前又利落的爬了起來。

李萬機賠笑道:「三爺,今兒不同。往常您不讓磕,可今兒我們挨罵也要磕一個。為了感謝三爺今年對我們的關照和愛護,為了感謝三爺讓我們的老婆孩子都吃的飽穿的暖,為了感謝……」

說著說著,李萬機居然嗓子哽咽難言,眼圈也紅了,居然說不下去了。

見他說的如此真誠,賈環也有些動容,不過他還是不習慣這一套,上前踹了李萬機一腳,笑罵道:「行了,車軲轆子話來回說了多少遍了。也不怕帖木兒笑話,你看人家帖木兒,人家就不說。」

帖木兒聞言,長毛的手抓了抓毛髮更茂密的腦袋,嘿嘿憨笑道:「三爺,我也想說兩句。啊!長生天……」

賈環雞皮疙瘩刷的就落了一地,二話不說,蹲下身抓了把雪就朝兩人砸去。

李萬機和帖木兒見狀,哈哈大笑,轉身就跑。

等兩人跑遠了,賈環才站直身體,哈哈大笑出聲。

不遠處,不知哪個莊戶家的熊孩子偷了家裡的爆竹,等不及讓主家先放就提前點燃,噼裡啪啦的開始了。

賈環也不惱,看見那座屋裡驚馬一般飛奔而出的大人,抄起掃把追著孩子招呼起來,更是樂不可支的大笑起來。

那莊戶也看見了賈環,遠遠的就要跪下磕頭請罪,賈環大笑著擺擺手,又拱拱手遙祝了番,嗅著滿莊子的肉香味,轉身回家了。

……

「娘,我回來啦!喲!你們都幹上了?」

賈環進屋後,就見堂上擺了一個大案板,週遭圍繞著三大一小四個人。

大的自然就是以趙姨娘為首,外加小鵲和白荷二人。

小的自然就是正笑的滿臉桃花的小吉祥。

見賈環進門後,小鵲和白荷都站起來禮了一禮,小吉祥沒有,因為她本身就是站著的,不然個兒太矮,搆不著案板。

「哼!不干怎麼辦?本來這些自然都是丫頭婆子做的,偏偏有個小王八羔子毛病多,非要說什麼自己包的餃子才香甜。老娘也是倒了八……老娘也是中了八輩子的大彩了,生了你這麼個能折騰的孽障!還在那裡傻樂什麼?趕緊滾過來幫忙!沒眼色的東西……笑,笑個屁!哼哼!」

趙姨娘一番責罵後,見賈環笑的愈發燦爛了,沒忍住,自己也樂了起來。

然後一旁的幾個丫頭也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

笑聲是可以傳染的,快樂也是!

賈環在衣服上擦了把手,然後就要上手幫忙,卻被幾個女孩兒驚恐的看著,防備著,趙姨娘抄起搟麵杖就朝賈環的腦袋上輕輕的敲了下,吼道:「還不去換一身衣服,看看你一身的馬毛,你再往我這邊蹭,小心我……」

「叭!」

「你個孽障,真真是欠了你的。讓你爹看到,仔細皮給你揭三層!」

在趙姨娘的笑罵中,偷襲了一口的賈環大笑著跑掉了。

等賈環的身影消失在堂上,趙姨娘又狠狠的瞪了眼扭來扭去快站不住的小吉祥,罵道:「老娘真是活見鬼了,攤上你們這麼一對活寶。一個比一個混賬,滾滾滾,老娘看你屁股上都快長釘子了。真是奇了,黃毛還沒褪乾淨,就開始不知羞為何物了,比老娘當年還……」

一旁小鵲和白荷差點沒把手上的面皮擠爛,強忍著笑意。

小吉祥則咯咯笑道:「姨奶奶,奴婢是你養大的嘛,自然都跟姨奶奶學嘍!再說,人家是怕三爺換不來衣服,奴婢去看看嘛,幫三爺換一身衣服就來!」

說罷,一蹦一跳的就跑了。

趙姨娘看著小吉祥的背影,沒好氣的瞪了眼,嘟囔道:「越發沒規矩了,都讓那個孽障給慣得。」

賈環走了,小鵲也敢說話了,在一旁笑道:「姨奶奶,奴婢看三爺是拿小吉祥當妹妹看哩!就是姨奶奶,也拿她當女兒在養。」

趙姨娘嘴硬:「就她?她要有這個福分就好了,最多不過和我一樣,是個姨娘的命。」

小鵲咯咯笑道:「她可不就期望著這一天嘛!」

趙姨娘想想也樂了起來,然後看了眼一直嘴角擎笑,默默包餃子的白荷,哼了聲,道:「那小妮子也是個沒出息的,看看白荷,什麼都不用做,環哥兒還不是上趕著要?」

白荷聞言,俏臉刷的一下粉紅一片,就要站起來回話。

趙姨娘不耐煩:「坐好了說話,站的高我看著眼暈。」

白荷在趙姨娘面前還是拘束的緊,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趙姨娘見狀又哼了聲,剛準備說什麼,就見賈環換了身淡色衣裳,牽著小吉祥的手笑著走來。

她眉頭一皺,道:「你小小年紀,怎麼穿這個色的衣裳?太素淡了些,不吉利,快去換了。」

賈環哈哈笑道:「娘,兒子是您生出來的,穿什麼都一樣帥。這不是要包餃子嘛,穿件深色的,一會兒就全成白面了。」

趙姨娘聞言,沒好氣的瞪了賈環一眼,卻也不強求了,讓小吉祥再去搬把椅子。

賈環笑道:「娘,小吉祥雖然比椅子沉,但還沒椅子高,她哪裡搬的動,我自己去吧。咦,小吉祥,你想幹嗎?別以為你有虎牙就是小老虎,哎喲,你還真咬啊!」

看小吉祥衝上來抱著他的胳膊就啃,賈環大笑著一把抄起她的腿,把她抱起來。

小吉祥忽然失重,先是一驚,然後頓時鬆口,順勢趴到了賈環肩上,摟住他的脖子咯咯樂。

看著兩人嘻嘻哈哈的走開後,趙姨娘對目瞪口呆的小鵲和白荷道:「瞧見了吧?這才叫本事!尤其是白荷你,別以為你長的狐媚子就不用努力了,這女人吶,光靠長相是靠不住的。還得學習學習手段。沒有手段,就算能得寵一時,早晚也得失寵。你再整天搞那些土啊灰啊的,我看你以後未必能有小吉祥過的好。」

白荷畢竟只是一個十三四的少女,成長時也不過是躲在閨房裡輕易不出門的小家碧玉,哪裡懂得什麼手段,不過好在她好學,懂得虛心請教:「姨奶奶,那我……奴婢,該怎麼做?」

趙姨娘聞言,頓時昂首挺胸道:「你跟小鵲打聽打聽,論當姨娘的手段,榮寧二府,還有哪個能比老娘我還強的?我告訴你,一個都沒有。所以,你想要當一個好姨娘,就跟我學吧,沒錯!」

……

神京,榮國公府,賈母所居榮慶堂。

從清早就忙活熱鬧了一天的賈母不堪疲乏,熬不住守歲,囑託婆子丫鬟們照看好寶玉和黛玉後,便在鴛鴦的服侍下逕自去西暖閣休息去了。

而賈寶玉和眾姊妹興致未盡,就吩咐人備了好些點心吃食,一起去了東邊的碧紗櫥裡說話玩笑。

「又是一年過去了,真快!」

賈探春挨著賈寶玉和林黛玉,坐在右側,而賈迎春則帶著賈惜春,坐在左側。

賈探春看著小嘴兒吃不停的賈惜春,又看了眼一直親切照顧惜春的賈迎春,忽然感慨了句。

賈寶玉坐在上頭榻上,撇嘴道:「我倒是希望過的慢一點!」

林黛玉在一旁掩口輕笑道:「舅舅又要你去學裡進學了?」

之前賈政已經說過幾遭了,不過都讓賈母和王夫人以賈寶玉身子太弱給擋下了。

故而林黛玉用了一個又「字」。

賈寶玉不忿道:「還不都是老三惹的禍,不好好在莊子上種地玩耍,做什麼買賣……俗也俗死了,還惹得父親對我也怒了。這老三真是惹禍精!咦,對了,老三呢?今兒他沒來?」

賈迎春一邊用帕子輕輕的替賈惜春擦去嘴角的點心渣子,一邊笑道:「來了,你沒看到。」

賈寶玉皺眉道:「來了?他來了怎麼不和我們照面兒?哦,是不是我們上次說,史大妹妹要找他算賬,嚇著他了?」

賈迎春搖頭道:「不是,他祭完祖就回莊子去了,明兒再來。」

說著,賈迎春抬頭向南邊看去,眼神微微茫然,感懷道:「也不知環弟在莊子上究竟過的怎麼樣?他會不會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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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鬧除夕

賈迎春的話,讓房間內靜了下來,眾人臉上的笑容也都收斂了。

苦不苦?

能不苦嗎?

賈環去莊子上後,她們就向嬤嬤打聽過。

府上的老嬤嬤還有記得城南莊子情況的,回憶說榮國府十幾個莊子裡,就數城南莊子最差。

一到雨雪天,滿莊子的泥濘,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泥坑。

而且莊子裡牲畜亂跑亂拉,到處都是臭糞。

莊子裡連個茅廁都沒有,只能在雞鴨圈裡解決……

聽到嬤嬤的話後,眾人幾天沒吃香甜,噁心的。

可想而知,賈環的日子過的有多苦。

看看,整個人黑了多少,雖然問他不說,但想也想到了,八成是被牛糞熏的……

唉,苦命的娃兒啊!

眾人決定,等明兒賈環來了後,一定多讓他吃點好的補補。

……

「大秦神京電視台!」

「大秦神京電視台!」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今天是大年三十,此時此刻,我們在英俊瀟灑莊的大廳上為大家直播隆正十四年春節聯歡晚會,讓我們一起辭舊迎新共度良宵!」

「在這合家團聚,其樂融融的除夕之夜,我們將一起聆聽龍年鐘聲的敲響!」

「在這天地更新萬物復甦的美好時刻,我們將一起迎來又一個春天的到來!」

「在這中華民族一年一度的新春佳節即將來臨之時,我給你們拜年啦!」

賈環這一刻「朱軍」附體,款款深情的站在客廳中間,為已經笑成一團的觀眾們當起了春晚主持人。

雖然趙姨娘等人聽不懂「電視台」為何物,但只看賈環黑臉兒上一本正經的表情,還有眉眼間跳動的神態,就已經樂不可支了。

「下面有請小吉祥,為我們演唱本場晚會的開場曲,大家歡迎!」

賈環大聲說道,然後用力鼓起掌來。

趙姨娘聞言一怔,然後看向忽然變的有些羞澀緊張的小吉祥,道:「這個小蹄子還會唱曲兒?」

賈環走過來,將小吉祥從椅子上拉起來,推向前後,對趙姨娘道:「娘,不僅小吉祥會唱,小鵲和白荷都要唱呢!你放心,咱們今晚保管過的比府上有趣熱鬧一百倍!」

說罷,對站在那裡扭捏不敢上前的小吉祥威脅道:「小吉祥,你要再不上去,我就讓小荷去唱第一首了哦!」

此言一出,小吉祥沖賈環做了個鬼臉,然後示威的看了白荷一眼後,蹦蹦噠噠的走到場子中央,自我報幕道:「姨奶奶、三爺、小鵲姐姐等……大家新年好!小吉祥為大家唱的小曲兒叫《恭喜恭喜你》!」

賈環坐在趙姨娘旁邊,小手握著趙姨娘的手,一起拍起掌來,他還大喊一聲「好」,被嚇了一跳的趙姨娘拍了一巴掌……

這是趙姨娘平生以來第一次在賈府外過年,不管怎麼說,原本心裡還有一些寂寥、不忍和難過。

可此刻,卻完全被賈環弄出的這些名堂給吸引了。

小吉祥還會唱小曲兒?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小吉祥脆甜脆甜的女童稚音將這首歌唱的充滿了童真,也充滿了新年的美好。

「冬天已到盡頭,真是好的消息,溫暖的春風,就要吹醒大地。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

一曲唱完,不用賈環起頭,大家就都滿意的自己鼓起掌來。

小吉祥激動的小臉兒紅的和蘋果一樣,讓人恨不得咬一口。

她笑嘻嘻的跑到趙姨娘跟前,一臉桃花,道:「姨奶奶,我唱的好不好?好不好嘛?」

趙姨娘現在也不罵人了,當然,賈環除外……

她拉著小吉祥的手,笑道:「小吉祥唱的真好,誰教你的?」

賈環在一旁湊趣道:「娘,這個時候你不能多說,你得大聲說一句,賞!對了,娘你不會沒封紅包吧?那兒子可就得說您一聲小氣了……」

「扯你娘的臊,老娘還用你來提醒?」

罵了賈環一句後,趙姨娘從袖兜裡抓出了一大把紅包,從裡面拿出了三四個放到小吉祥的手裡,道:「拿去吧,這次可要收好了。你不是悄悄念叨著要攢嫁妝嗎?不要再拿給環哥兒使了,傻不傻?」

小吉祥笑的更甜了,跪下給趙姨娘磕了個頭,然後起身接過紅包,傻乎乎的當場就打開了,看到裡面是一個嶄新的二兩重的小銀錁子,眼睛更是彎成了月牙!

趙姨娘見她高興,也樂了起來,笑罵道:「瞧你這沒出息的傻樣兒,行了,坐你三爺旁邊去吧。」

小吉祥甜甜的應了聲「誒」,就喜滋滋的往賈環身邊一靠,繼續拆下一個紅包……

一旁,白荷和小鵲正在謙讓第二個上台的機會。

賈環不耐煩,從桌子上抓了一顆花生一顆瓜子,藏在背後,然後對她們二人道:「選,選中花生的第二個上,花生又叫長生果,是好兆頭。瓜子叫窮侇,兆頭不大好。」

結果,白荷選中了第二個,這讓趙姨娘覺得賈環在搞鬼……

打心裡,趙姨娘其實還是更偏向小鵲,一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二來,趙姨娘認為白荷長的太媚了,會從她手裡將賈環奪走。說白了,還是婆媳間的根本矛盾……

白荷既然被選中了,就不再扭捏,抿著嘴上場,大方道:「姨奶奶、三爺、小鵲還有小吉祥,大家新年好……」

賈環餘光瞥著小吉祥撇起的嘴角,低聲道:「看看人家,多大方!」

小吉祥用腦袋撞了下賈環,以作回應,順勢靠的更緊了。

「我給大家唱的小曲兒,是三爺教我的,叫《隱形的翅膀》。」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帶我飛飛過絕望。

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我看見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給我希望!

我終於看到所有夢想都開花,追逐的年輕歌聲多嘹喨。

我終於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裡會有風就飛多遠吧!」

白荷的聲音很好聽,柔軟中,帶著不屈的清亮。

再加上她的人生經歷很能體會歌詞的意境,所以,她的歌聲就連她的人生死敵小吉祥都聽的入迷了。

一曲完畢,大家再看向白荷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了。

賈環帶頭鼓掌,眾人也都不吝嗇掌聲。

趙姨娘也給了白荷幾個紅包,然後轉頭看向賈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番,道:「環哥兒,你從哪弄來這些小曲兒?聽著怪好聽的,可和以前聽的都不大一樣。」

賈環樂呵呵,搖頭晃腦道:「娘,上次病倒了,除了被祖父所救,並且遇見了匠神魯班外,還遇到了一個專門唱小曲兒的,兒子就跟她討教了幾曲。這好東西不能自己藏著樂呵,這不,兒子便拿出來,和娘一起高樂高樂!」

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趙姨娘罵道:「你就扯你娘的臊吧!」

賈環哈哈一笑,也不惱,對小鵲道:「小鵲,該你了,快去吧,唱的好了說不定我娘也有賞,要是唱不好,三爺我就要罰款了!」

然後賈環就被趙姨娘無情的鎮壓了。

小鵲也沒扭捏,逕自走到客廳中間,也問安:「姨奶奶、三爺、白荷還有小吉祥,大家新年好。奴婢給大家唱的歌叫……《小芳》。」

「莊裡有個閨女叫小芳……」

「噗!」

趙姨娘一口茶水噴了出來,賈環也笑的前仰後合,饒是已經笑了無數次,可還是樂不可支。

小吉祥也咯咯咯的樂,倒是白荷只是抿嘴輕笑。

小鵲的心理素質真的不一般,這種情況下還能繼續唱下去……

「在回城前的那個晚上,你和我來到小河旁。

從沒流過的淚水,順著小河淌。

謝謝你,給我的愛,今生今世我不忘懷。

謝謝你,給我的溫柔,伴我度過那個年代。

……」

聽到這裡,趙姨娘忽然不笑了,她轉過頭看著賈環,道:「環哥兒,你把這首小曲兒交給娘,等你爹來的時候,我給你爹唱!」

賈環:「……」

其實這首歌是賈環為了惡作劇才讓小鵲唱的,還將村裡和姑娘改的更通俗了。

原本只是逗個樂子,沒想到反而入了趙姨娘的眼。

見賈環不情願教,趙姨娘罵了幾句後,就攆他滾蛋,她要跟小鵲學曲子。

最後,居然還是小鵲得到的紅包最多。

……

見這一群娘兒們嘰嘰喳喳的熱鬧,賈環就不上前湊趣了。

出了門,吸了口冷氣,頓時神清氣爽。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爆竹炸開後的硝煙氣息,白天陰沉的天,此刻也晴朗了。

月朗星稀。

哈了口氣,賈環朝王貴家的方向走去。

沒多遠便到了,甫一推門,賈環就聽到裡面沸反盈天的熱鬧聲。

出聲最大的,居然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比王貴的聲音老多了。

賈環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即才恍然大悟,這不是焦大的聲音嗎?

這老貨平日裡拽的二五八萬似的,誰都不愛搭理。

怎麼這個時候嗓門這般大?

一拍腦門,賈環明白了,一定是他喝酒了。

在紅樓裡,焦大不就是酒後失言,說了那句著名的話嗎?

想起那句話,賈環的眼睛眯了眯,也沒有進去的心思了。

緩緩合上了門,退了出來。

……

PS:感謝書友清風秦緣和柴玉關的打賞,感謝書友C938516、白話小說、LK0222的打賞,感謝書友巫師家庭、龍心在手天下我有和皇室之人的打賞~~~~

感謝眾書友的推薦,謝謝~~~

昨個兒真冷,空氣又重度污染,走在路上呼吸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有粉塵往鼻腔裡灌……

原本極為鬱悶的心情,在打開電腦後瞬間變得極好了,謝謝大家的支持。

另,解釋一下本章唱曲兒的問題。在紅樓原著中,大家的休閒方式比較高雅,一般就是作詩作對子。

但是主角的靈魂是現代工科男,所以這方面肯定沒那麼高雅。

而在那個年代,除了作詩飲酒看戲外,實在沒有太多別的娛樂方式,因此我就設計了這一章。

這樣的內容後面還有些,但不多,儘量避免大家的反感。

最後弱弱的說一下,快轉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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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有女史湘雲

如果說大年三十是合家團聚的日子,那從大年初一起始,就是走親訪友的時間了。

賈環一早起,先在前院裡依次接受了眾莊戶和匠戶的拜年和請安。

發下了N多紅包後,就準備出發了。

這一遭,他只帶著李萬機和帖木兒回城,下午的時候,趙國基再趕車帶著要送給鎮國公府、理國公府等府第的禮物進城。

不然那些蔬菜放一天後就不新鮮了。

馬車走了兩個時辰,便到了榮國府。

賈環親自提了一個小籃子下車,然後跟李萬機低聲吩咐了聲,就逕自進府了。

因為來的早,賈母和賈赦、賈政並王夫人等有品級的人,此刻都穿了大朝服去宮裡朝賀了,最早也要等領完禮宴才能回來。

另外,今日還是賈元春的生辰……

所以,賈環提著小籃子繞過榮慶堂,逕自去了賈迎春的小院兒。

果不其然,還沒進門,就聽裡面不時傳來一陣大笑,多是女孩子的笑聲。

推開門後,正在院子裡忙活茶水的司琪看到賈環後,頓時大喜叫道:「三爺來啦!三爺,您新年吉祥!」

一旁的繡橘也樂呵呵的給賈環福了一福,說了句吉祥話。

賈環哈哈大樂,從懷裡掏出了兩個紅包,分別遞給二人,道:「吉祥,大家都吉祥。咦,我猜我家裡的小吉祥此刻一定在很打噴嚏,因為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念叨她呢。」

「哈哈!」

司琪和繡橘都笑的很豪邁,房裡一陣動靜後,屋門打開,賈迎春笑容滿面的走了出來。

「姐姐,弟弟給你道吉祥來了!」

說著,賈環拱手一揖!

「嘻嘻!」

賈迎春還沒來得及嗔他,賈環耳旁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笑聲。

這笑聲不是賈環熟知的賈迎春、賈探春和賈惜春的聲音,也不是林黛玉的笑聲。

賈環好奇,自己起身抬頭看去,眼前頓時一亮,只見一個打扮清爽利落的女孩子。

賈環之所以眼前一亮,不是說這個女孩兒生的天香國色。

就容貌來說,她和林黛玉甚至和白荷相比,都略有一些距離。

她的眼睛雖然大卻沒有美人的嬌媚,但是非常明亮有神。

臉龐不是林黛玉和白荷那樣尖尖的瓜子臉,而是微微有些圓潤的臉型。

鼻樑不大,也不小巧,卻直而挺,顯得很精緻。

然而最吸引賈環注目的,還是她那一雙非常明亮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清澈明快的眼神,以及嘴角一直彎起的那抹不羈的笑容。

她的站姿不像一般大家閨秀那般含蓄矜持,雙肩向中間護著,那樣的嬌憐動人。

她站的很直,雙肩平齊,給人一種坦蕩大氣的感覺。

率性,灑脫,豪氣,陽光!

這就是賈環對她的第一印象。

她不像西子捧心般的林黛玉那樣,時常自哀自艾,甚至因悲憫草木之殤而落淚。

她也不像王熙鳳那般飛揚跋扈、犀利狠辣的氣質。

她就像一縷無憂的陽光,單純,快樂,似乎即使身在黑夜,也能將快樂通過星辰的折射,揮灑成籠罩世間的星光月色……

「嘻嘻,三弟,你都看成呆子了?」

忽然,一道帶著微醺冷香的繡帕從賈環臉上拂過,將他驚醒。

回過神後,賈環只見眾人都盯著他抿嘴笑,林黛玉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意味深長……

而一直被他盯著的女孩兒卻不害羞,反而微微揚起下巴,伸手用力的拍了拍賈環的肩膀,爽朗道:「三弟,你送我的醬肉姐姐嘗了,味道不錯,什麼時候再給我送去點!姐姐不讓你吃虧,得空給你做雙鞋!」

賈環哈哈一笑,對這個女孩兒的身份瞭然於心,他拱手道:「雲姐姐新年好,區區醬肉算什麼?雲姐姐想吃,只管派人去取就是。今兒弟弟來,給諸位姐姐、哥哥還有妹妹們帶了點新鮮玩意兒,讓大家嘗嘗鮮。」

雲姐姐,史大妹子,史湘雲……

賈寶玉在一旁嗤笑道:「你能有什麼新鮮玩意兒,還是我們沒嘗過的?」一股不含惡意的,城裡人對鄉下大腦殼子的鄙視優越感迎面撲來。

賈環也不惱,只是笑眯眯的將手中小籃子上的紅布揭開,眾人往裡一瞧,頓時驚喜交加的歡呼起來。

只見賈環籃子裡裝的,竟然是滿滿一籃色澤鮮豔的草莓。

這個時節,怕是連皇宮大內都沒有草莓這種時鮮水果。

人群中驚呼聲最大的,自然就屬年紀最小的賈惜春,她捂著嘴巴,一雙眼睛彎成了月兒,甜甜的看著賈環。

賈環見狀大樂,上前一步,單手就將賈惜春抱了起來,讓她的手摟著他的脖子,賈環道:「四妹妹,想三哥了沒?」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賈惜春先擦了擦嘴角,然後才喜滋滋的道:「三哥,惜春好想你!」

說罷,「叭」的一聲在賈環臉上香了一下。

賈環更喜,將籃子舉起,對賈惜春道:「再親三哥一下,三哥就讓你先嘗嘗。」

孰料賈惜春居然搖了搖頭,道:「讓姐姐和哥哥先吃!」

賈環聞言哈哈大笑,用額頭頂著賈惜春的小腦瓜轉了轉,喜道:「咱們四妹最懂事了,比三哥還懂事!」

賈惜春聽到表揚,甜甜的笑出聲,脆聲道:「都是二姐姐教我的。」

賈環聞言,看向一旁的賈迎春,賈迎春嗔怪了一眼,道:「還不進屋,當心在外面凍著了。」

賈環哈哈一笑,將手中的籃子交給司琪,然後抱著賈惜春和眾人一起進屋了。

林黛玉一雙美目一直打量著賈環,眼神有些好奇,等眾人落座後,她道:「三弟,你這一籃草莓是從何而來?這個時節,怎麼會有草莓?」

一旁賈寶玉聞言,也顧不得吃醋,一雙眼睛也緊緊的盯著賈環。

賈環笑道:「我在莊子上搭了個溫室,試著栽培了些蔬菜,沒想到都長成了。後來想過年的時候該給姐姐、哥哥還有我們的小惜春送點什麼好呢?總不能再送醬驢肉吧?靈機一動,就想到了草莓。也是試著種一種,沒想到真成了。」

眾人聞言,臉色頓時有些複雜了。

在他們整天嬉笑玩鬧,吟詩作對的時候,賈環卻在當農夫種地……

瞧瞧,他都黑成嘛樣兒了。

賈環最不喜歡這種同情的眼神,見司琪洗了草莓過來,就道:「姐姐、哥哥們,你們都嘗嘗這草莓的味道怎麼樣?早上剛摘下來的,新鮮著呢。來,四妹,我們也嘗嘗!」

見賈環喂賈惜春吃的香甜,眾人也來不及悲春傷秋了,紛紛嘗了起來。

賈環又打趣了司琪和繡橘幾句,氣氛就好了起來。

等司琪和繡橘退下後,史湘雲忽然坐到賈環身邊,笑道:「三弟,你可知昨夜守歲,你愛哥哥和愛姐姐他們是怎麼過的?」

原來,史湘雲真的分不清二和愛啊……

賈環自然不會去嘲笑她,只是搖頭道:「不知道,想來大家一起放煙火爆竹了?」

史湘雲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以為他們還是蘭哥兒那個毛頭小子……我告訴你,昨天大家唱了一宿的小曲兒,一遍一遍的唱,你沒發現,今天他們的嗓子都有些不對勁嗎?」

賈環自然發現了,不過他還以為是因為昨夜他們打葉子牌時喊的呢。

只是,統共也就那麼三首小曲兒,難道他們就這麼翻來覆去的唱?

史湘雲沒有給賈環繼續思考下去的時間,她做出了一個超乎賈環想像的動作……

史湘雲一把攬住賈環的脖子,在他猝不及防下,將他拉近到身邊,用一種威逼利誘的語氣道:「老三,你瞧,愛姐姐是你姐姐,對吧?林姐姐也是你的姐姐,是吧?她們兩個都有了自己的小曲兒,那我和你三姐姐也都是你的姐姐,你總不能厚此薄彼吧?」

一邊說,史湘雲還一邊對賈環擠了擠眼睛……

而一旁眾人對她這樣的做法居然沒有什麼詫異的神色,好似理當如此才是。

一旁的賈惜春吃草莓吃的小嘴巴紅彤彤的,這會兒也舍得停下來了,插口道:「史姐姐,還有我哩!」

史湘雲咯咯笑起來,摟著賈環的胳膊又朝前探了探,捏了捏賈惜春的小臉兒。

她倒是隨意了,可她半邊身子都擠到了賈環臉上……

雖然還只是一朵青澀的花骨朵,而賈環也不是變.態,可是……

嗅著那一股淡淡的幽香,賈環可恥的……

硬倒是沒硬,就是心裡癢癢的很。

有些尷尬的朝後仰了仰,避開太過親密的接觸,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旁邊看自己,賈環回過頭去,正好對上林黛玉那一雙點漆明眸,只見那雙美的令人心碎的眸子中,蘊含著滿滿的如水一般的笑意,意帶促狹。

賈環不好意思的訕訕一笑,見林黛玉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後,賈環坐正了身子,剛一回頭,卻見史湘雲正朝他這邊探著頭靠近。

賈環的眼睛又正好對上了她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或許是因為做賊心虛,賈環甫一見這雙眼睛,唬了一跳,猛的往後一靠,椅子就向後倒去……

「哎,哎,哎……哎喲!」

「噗嗤!」

「哈哈哈!」

「呵呵!」

「咯咯!」

賈迎春一邊抿嘴笑,一邊準備搭手攙扶賈環一把。

不過賈環如今的體格,哪裡還用的著人扶,雖然不會鐵板橋鯉魚翻身什麼的,手腳並用下還是能爬起來的。

見他狼狽的模樣,眾人笑的愈發大聲了。

賈環看著滿臉無辜的史湘雲,抱怨道:「雲姐姐,你幹嗎嚇我?」

史湘雲聳聳肩,道:「我都叫你兩聲了,可你只顧著和林姐姐打啞謎,我自然只能過來找你嘍!誰知道你又突然轉過頭來,嚇了我一跳!咳咳,閒話少說,環哥兒,快點快點,如今你看我也看了,你這英俊瀟灑莊的小莊主總要表示表示吧。姐姐我的要求也不高,一首小曲兒意思意思就好!」

說罷,她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坐的筆直,笑眯眯的看著賈環。

賈環這才發現,史湘雲的肩膀在女孩子裡算是寬的了,也很厚實,估計有一個半林黛玉的厚度……

到腰部猛然一收,勾勒出一副動人的腰線,這是典型的猿背蜂腰啊。

猿背……

咳咳,賈環眼珠一轉,忽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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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心動

「猴哥兒猴哥兒,你真了不得!」

被史湘雲連著捉弄了兩回後,賈環心中雖然對她的印象極好,可也想禮尚往來回贈一番。

你不是想要一首貼切的小曲兒嗎?行,給你!

「五行大山,壓不住你,蹦出個孫行者!」

「噗!哈……咳咳咳……哈哈哈!」

賈寶玉先是一愣,然後便一口茶水噴出,剛笑一聲,結果方才噴出的茶水沒噴盡,倒吸進氣管,給嗆住了,引發了一陣劇烈咳嗽,可是沒等咳完,只剛好一點,他就開始拍起桌子搖起椅子來,樂的無可無不可。

不過,卻也沒人顧得上他,因為大家都忙著樂呢。

「哎喲,哎喲,快救我一救,真真……真真是要死了……」

林黛玉無力的趴在座邊的小幾上,另一手捧心,眸中帶淚,瘦弱的肩膀使勁的抖著。

「吭吭!吭吭……」

這是小惜春發出的鼻後音型的笑聲。

賈探春的肩膀也抖的和篩子似的……

賈迎春則是用繡帕掩口,歡笑不已,一雙溫柔可親的美眸中,滿是嗔怪寵愛之意。

史湘雲依舊是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嘴角擎笑,不過卻一步步向一邊比劃猴兒樣一邊唱的嗨的賈環。

「猴兒哥猴兒哥,你真太難得。

緊箍咒再念,沒改變,老孫的本色!

……

咦,雲姐姐,你這是要干嗎?哎喲,別揪我耳朵,彆扭,彆扭啊!」

史湘雲根本不給賈環跑路的機會,再次一伸胳膊攬住了他的脖子,然後另一隻手揪住賈環的耳朵,轉了一圈半,似笑非笑道:「老三,看來病了一遭,你是長了膽了。以前見了姐姐我轉頭就跑,現在居然敢拿我打趣?猴哥兒?姐姐我是猴哥兒,說說看,誰是八戒?」

《西遊釋厄傳》早在明朝中期就風靡天下了,說評書的、唱戲的將它帶進了千門萬戶,賈府和史家都是大家門戶,門中子弟自然不會不知。

近距離迎視著史湘雲那雙明亮的眼睛,賈環的心再次不爭氣的噗通了聲,他正色道:「雲姐姐,聽了你這個問題,我認真的思考了番,終於略有所得。我判定,八戒八成就是蘭哥兒了!你想啊,這麼個大好日子,這麼熱鬧的爬梯,他居然也不見人影,想來一定是偷懶在家裡睡覺。雲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哎喲!」

史湘雲聞言,嘴角彎起的弧度更大了,她猛一用力,將賈環的腦袋摟的更近,都擠進懷裡了。另一隻手放開賈環的耳朵,卻又揪起了他的臉皮,扯了扯,道:「三弟,你這臉皮不一般吶,果然夠厚,人家蘭哥兒沒招你沒惹你的,你牽扯到他身上幹嗎?再問你一次,豬悟能到底是誰?」

或許史湘雲只是將賈環當成一個毛頭孩子,心里根本沒有什麼男女之間的忌諱。

想想也是,就算是儒門規矩最嚴的大戶人家,也要到子弟七歲以後才要求男女不能同席。

而如今這世道遠沒有這般嚴格。

所以,賈環這個黃口小兒還不足以讓史湘雲產生什麼大防之念,頂多就是一個小弟弟……

可是,這卻苦了賈環。

看著那巧若盼兮的盈盈眸光,嗅著那幽谷芬蘭的芳香氣息,賈環可恥的臉紅了。

「咦,環哥兒,你臉紅什麼?不會是被姐姐給逼的要哭了吧?瞧你那點出息!怎麼說也是一個小爺們兒,你要是敢哭,姐姐我可真要揍你哦!」

說著,史湘雲不滿的在賈環腦袋上不輕不重的敲了下,她最看不上娘炮了……

一旁笑聲已經漸漸平息下來,眾人只覺得渾身發軟無力,見此情形,又呵呵笑了起來。

賈迎春有些心疼的道:「史妹妹,你就饒了環弟這一遭吧。」

「是啊,三弟如今已經支立門戶,是大人了呢,你說是不是呀,英俊瀟灑莊的環莊主?」

林黛玉眼波流轉間,笑的有些深意道,賈環總覺得這小妮子不是好人,要不然她怎麼好像總能看穿他呢?

瞧瞧這話裡的機鋒,大人了呢,自然就可以娶老婆泡妹紙吃豆腐了……

這小娘皮!!

雖然林黛玉的眼神總有些深意,但賈環絕對不會自戀的以為林妹妹看上他了。

因為就算賈環沒吃過豬肉,可也見過豬跑。

前世電視電影裡女主角看男主角的眼神,絕對不會是戲謔的,眼光中也不會有「小屁孩,別以為就你有小聰明,姐姐我可是能看破你的喲」的意思……

賈環忽然對林黛玉拋了個惡俗之極的媚眼兒,笑道:「林姐姐,謬讚了,謬讚了,弟弟我還差的遠,不過我正在朝這方面努力靠近。」

林黛玉終於不再是那副仙仙兒的氣質了,被賈環這一個媚眼兒噁心的,差點把剛吃的草莓都吐出來。

眨巴了下眼睛,林黛玉蹙眉道:「你正在朝哪方面靠近?」

賈環哈哈笑道:「自然是英俊瀟灑嘍!」

飽含嗔意的瞪了眼賈環,又啐了口後,林黛玉撇嘴嬌滴滴的道:「還英俊瀟灑,你看看你,都快成黑炭了!毛頭小子一個,小腦筋倒是不少。」

這話讓一旁臉色已經陰沉了小一會兒的賈寶玉太高興了,腦袋點的跟彈簧似的,連聲附和道:「就是就是,老三現在整天就是想著賺銀子,前兒還念叨著要從武,小腦筋那麼多,忒俗!」

不過他的話讓房內眾人都有些不以為然,賈家的這些女子可不都像賈寶玉那般志向高潔,藐視俗物。

她們甚至還時常勸誡賈寶玉學習文化知識,要不跟賈政學學接人待物的處世之道也好。

不過誰敢這般跟他說,賈寶玉就會半天不理她。

唯有林黛玉不曾勸過他,所以他對林黛玉更加不同。

史湘雲沒理會賈寶玉高大上的話,有些粗的眉毛挑了挑,好像第一次認識賈環一樣,道:「老三,你還想從武?還整天想著賺銀子?」

賈環嘿嘿笑道:「雲姐姐,是不是覺得像我這般年輕有為、有理想、有抱負、有道德最關鍵是又有顏值的……」

「停停!打住!」

史湘雲正色打斷了賈環的話,然後回頭看著眾人道:「這個人是老三嗎?豬悟能的臉皮都沒這麼厚吧?怎麼這麼貧?」

「哈哈哈!」

眾人又笑了一遭,賈環也被林黛玉再次戲謔了幾句。

史湘雲小手一揮,在賈環耳邊帶起一陣風,她豪氣道:「姐姐我管你是不是年輕有為,總之,今天你不拿出一首好小曲兒來,咱們就不算完!」

說罷,又一把摟住了賈環。

老實說,賈環今天其實已經有些失態了。

和史湘雲靠的那麼近,讓他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他和白荷還有小吉祥靠近的時候都沒有。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有點緊張……

賈環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又或是史湘雲那雙明亮的眼睛在他心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說這就是所謂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賈環覺得可能有點過了,畢竟只是一面。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心動了。

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浮動,賈環臉上又重新浮現出燦爛的笑容,道:「雲姐姐,那我就再唱一首小曲兒吧。不過我得先說一下小曲兒的來路,一會兒萬一唱的不好,你可別怨我,怨那些人去……

我那莊子緊挨著城南官路,離莊子口不遠處有一個供人歇息的驛亭。你也知道,每天從城南外進出神京的人不知有多少,他們並不像咱們這樣的,可以從貴門通道進門,他們只能排隊。有的時候隊伍太長了,他們就會讓奴僕在那裡排著,自己去驛亭裡喝茶歇息。

這些人有時候會帶著一兩個唱曲兒的人解悶,小弟我閒來無事的時候,也會溜躂到那裡聽聽。所以……」

「不對吧老三,你給林姐姐還有愛姐姐唱的曲兒,應該不是從驛亭裡聽來的吧?」

看來,史湘雲不是傻子,豪氣歸豪氣,卻不粗傻……

行人會唱「天上掉下個林姐姐」嗎?

行人會唱「若要盼的姐姐來,嶺上開遍映山紅」嗎?

這不是在糊弄人嗎?

賈環聞言滯了滯,賠笑道:「雲姐姐,你這就為難小弟了!我給林姐姐還有姐姐唱的曲兒確實是小弟自己創作的……咳咳,但是,那是因為小弟和兩位姐姐相處的時間長了,熟悉了,才能有針對性的寫出小曲兒的詞。我和雲姐姐今天初次相見,所以……咳,雲姐姐想必能理解。」

史湘雲大眼睛盯著賈環看了會兒,哼了聲,道:「這倒也說的通,不過我還是記在賬上,可不許漏過。」

賈環哈哈道:「一定一定!」

一旁又吞下一顆草莓的賈惜春忽然開口道:「三哥,我和你相處的時間和林姐姐還有二姐姐的時間一樣長,我也要。」

「噗嗤!」

史湘雲在一旁笑了出來,一雙明亮的眼睛有趣的看著賈環,看他怎麼回答。

賈環亦是哈哈笑出聲,他從袖兜裡掏出一個帕子,幫賈惜春擦乾淨嘴角後,道:「四妹,草莓不能再吃了,一次不能吃多,不然就要鬧肚子呢,知道了嗎?」

賈惜春頗為猶豫的看了看幾上籃筐裡的草莓,又看了看賈環,最終點點頭,乖巧的道:「我知道了,三哥。」

賈環高興的頂了頂她的額頭,道:「那你問問雲姐姐,可不可以先讓三哥給小惜春唱小曲兒呢?」

賈惜春聞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看向史湘雲,然後咧嘴一笑,門牙處露出倆小黑洞,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雲姐姐……」

「哈哈!」

史湘雲大氣的一揮手,道:「好,就讓小惜春先聽。不過,老三,我可說好了,一會兒我的小曲兒可不能比愛哥哥的差!不然的話,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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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交鋒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

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正得意。

不知怎麼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賈環抱著賈惜春,雙手握著她的兩隻手,一邊唱一邊打拍子。

賈惜春認真的聽著,聽到最後那句時,頓時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三哥三哥,你再唱一遍好不好?」

賈惜春在賈環的臉上親了口,然後撒嬌道。

賈環自然不能拒絕,於是又唱了遍,賈惜春聽到最後一句又忍不住樂了起來。

好在,她沒要求賈環唱第三遍,賈惜春拉著賈環的手,天真道:「三哥,你真的騎著小毛驢兒去趕集了嗎?」

賈環大言不慚點點頭,道:「三哥小的時候,確實是騎過毛驢兒去趕集。」

這話倒也沒錯,他上輩子確實是如此。

但林黛玉等人顯然不會如此看,聽賈環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小時候,紛紛忍俊不禁。

不過賈惜春卻還是比較認同的點點頭,繼續問道:「三哥,你真的有被小驢兒摔到地上摔了一身泥嗎?咯咯!」

賈環嘿嘿道:「那是因為三哥大意了!四妹妹,你想不想要一頭小毛驢兒啊?」

賈惜春聞言,整個人頓時一個激靈,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賈環,驚喜道:「三哥,我可以有一頭小毛驢兒?」

賈環哈哈笑道:「當然,等再過兩個月春暖花開後,三哥就接姐姐、哥哥還有咱們的小惜春,去三哥的莊子上玩耍。到時候,三哥就送你一頭乖巧的小毛驢兒,好不好?」

「叭!」

賈惜春用一個濕噠噠的口水吻來回答賈環,樂的賈環哈哈大笑。

一旁處,眾人看著他們二人的談笑,都情不自禁的柔和笑出聲。

純真、美好的感情,總是最能動人心。

……

「道不盡紅塵奢戀,訴不完人間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緣。

流著相同的血,喝著相同的水,這條路漫漫又長遠。

……

愛江山更愛美人,哪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

好兒郎渾身是膽,壯志豪情四海遠名揚。

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哪西邊黃河流。

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

賈環將他的聲音儘可能壓制的低沉一些,沙啞一些,悲涼一些,儘量唱出這首歌的韻味。

效果……還不錯。

林黛玉和賈寶玉等人紛紛沉浸在這首語調有些悲涼的曲子中,小惜春的眼睛沉浸在幾上籃筐裡的草莓中,史湘雲顯得更灑脫一些,嘴角擎笑的看著賈環,只是,一雙眼睛似乎更明亮了……

「收工!」

賈環拍著手驚醒了沉浸中的眾人,得到了白眼球一片,他也不在意,嘿嘿一笑,然後從籃筐中取出一枚草莓,遞給賈惜春,道:「真是只能最後一個了哦,不然一會兒鬧肚子,很疼的!」

賈惜春笑的真的合不攏嘴了,接過草莓後,先伸給賈環,道:「三哥,你先吃一口。」

賈環哈哈一笑,沒有客氣,張大口作勢要一口吃掉一大半,小惜春一張臉緊張的都皺起來了,看的眾人紛紛笑出聲,見賈環輕輕的咬了一個尖兒,賈惜春這才明顯鬆了口氣,然後才發現哥哥姐姐們都笑眯眯的看著她,頓時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還不忘小口小口的吃起草莓來……

大家也擺脫了剛才那首歌帶來的悲涼感,高聲笑談起來,多是在調侃賈環這位小莊主,還有暢想開春後,去賈環莊子上玩兒什麼。

只是剛才開始沒談幾句,就聽院子裡司琪大聲道:「二.奶奶,您吉祥!」

眾人聞言,忽然靜了下來,看向賈環。

大家都知道,賈環的出府,這位二.奶奶可是出過大力氣,立下大功勞的。

不過賈環卻似乎毫無所覺,連眼神都沒變一個,更別說臉色了。

他繼續跟眾人吹噓著,說他現在和莊子上的驢可以在短距離內賽跑了……

大家都是平輩,又不是遠客,所以用不著出門去迎接。

王熙鳳也自在,不用司琪等人引路,自己就推門而入了。

進門後,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得意洋洋滔滔不絕的賈環。

「喲!老三來了,幾時來的?」

王熙鳳的氣場非常強,好像不管在哪裡都是她的主場一般,頃刻間就能反客為主。

也不用人讓,自己走來,找了個椅子就坐下了。

至於這裡的主人是賈迎春,而這裡是賈迎春的院子,對她來說完全不在考慮之中。進門後她連正眼都沒給賈惜春一個……

賈環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臉上的笑容卻極為燦爛,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笑道:「二嫂,給你請安了,祝你新年快樂,越過越美麗。」

王熙鳳哈哈一笑,一雙丹鳳眼裡卻沒多少笑意,她看著賈環道:「哎喲喲,真是在農莊裡待的時間長了,說話都變得油了。剛才在說什麼哩?說的那麼高興?」

一旁處林黛玉忽然道:「鳳丫頭,你不是在老太太身邊服侍嗎?怎麼有時間跑我們這裡來?」

賈寶玉聞言,忽然一拍手,道:「對啊,鳳姐姐,老祖宗回來了嗎?」

王熙鳳沒好氣的白了兩人一眼,道:「真是一對糊塗蟲,老祖宗沒回來我能回來嗎?剛回來,折騰了一早,老太太乏了,回來就歇息了,歇下前,叮囑我來看看你們這一對小祖宗!」

賈寶玉聽到王熙鳳的話後很高興,不過要是王熙鳳說他和林黛玉是一對冤家的話,他就更開心了……

林黛玉倒是無所謂,只平淡的回了句「你才是糊塗蟲哩」,就不再辯白什麼了。

而一旁處,史湘雲忽然看了看王熙鳳,又看了看林黛玉,最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賈環……

「咦!好啊,我說你們在鬧什麼?敢情在這裡偷吃好東西!你們還真會吃,這個時候從哪裡弄來的這個東西?」

王熙鳳逕自走到賈惜春邊上,從籃筐裡抓起幾顆草莓邊吃邊道。

賈環握了握眼神有些巴巴的賈惜春的手,笑道:「二嫂,是我帶來的。」

王熙鳳聞言一怔,隨即質疑道:「你?你從哪摸來的?」

賈環哈哈一笑,道:「小弟不是在農莊上討生活嗎,這草莓是我自己在暖窯裡種的。」

王熙鳳聞言恍然,一拍額頭道:「真真是……還是老三刁滑,連這個都想的到,我怎麼沒想到呢?趕明兒我也讓人在暖窯裡種一點,大冬天吃草莓,還真是一享受。老三,你明兒再使人送來些,你舅母最喜歡吃這個了,我去拜年的時候拿這個剛剛好,保管她喜歡。」

賈環有些楞,不明所以道:「我舅母……」

王熙鳳鳳眼微眯,似笑非笑道:「怎麼著,你這是打算六親不認了?太太的兄長,不是你舅舅?我和寶玉的舅母,不是你舅母?」

賈環聞言恍然,連忙拍了拍腦袋,笑道:「瞧我這記性,莊子上待長了,差點忘記自己還有幾個貴親戚。二嫂放心,我哪有膽子六親不認,老爺還不剝了我的皮?行,沒問題,明兒我使人再送來些,不過可能不多了,下午還要往鎮國公府裡送去些,這是之前說好了的,牛世伯說牛嬸嬸喜歡吃這東西,上次差點連根都給我撅了去。」

王熙鳳聞言面色微變,她看著賈環道:「牛世伯?牛嬸嬸?老三,你這是在胡亂攀高枝還是怎麼得?鎮國公府的牛伯爺認識你?」

這話,已經很不客氣了。

前面的話雖然也不客氣,但還沒挑明,只是話中帶刺,而這句話,卻是在明著看不起賈環。

林黛玉等人都不怎麼笑了,臉上隱隱有些難看。大過年的說這些話算什麼……

賈探春低垂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而賈迎春想要站起來說什麼,卻被賈環又眼神阻止了。

史湘雲則饒有興趣的看著王熙鳳和賈環兩人,好似這種對話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事一般,毛毛雨而已……

賈環也沒當回事,他一邊朝賈迎春打眼色,一邊哈哈笑道:「二嫂有所不知,上次小弟不是僥倖弄出了一種叫水泥的東西嗎,然後恰巧被鎮國公府的管家看中了,便稟報給了牛世伯。做完事後,牛世伯接見了小弟,得知我是榮國公的子孫後,便對小弟非常親切。所以……」

王熙鳳臉上有些震驚之色,不過語氣依舊尖銳:「我道是怎麼回事,原來人家還是看在賈家的面子的上,我就說嘛,單單是你的話……」

賈環呵呵截道:「那是自然,若不是榮國府的面子,別人認得我賈環是誰?不過,誰讓我姓賈,是榮國公的親孫子呢?二嫂,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熙鳳聞言,臉色再次一變,深深的看了眼賈環,忽然展顏一笑,道:「自然是這個理兒,不過老三,我聽說你那水泥賣的好的很,給人鋪一次路就敢要價一千兩,你這買賣可真是夠紅火的。虧你上次回來還哭窮,從我們這敲去了幾千兩……對了,二嫂我有一個哥哥,叫王仁,他託了我好幾次,要我這個當妹妹的幫他代個話,說想要和你合作合作。怎麼樣,老三,給我這個二嫂一個面子吧?」

賈環笑容不變,道:「不是小弟不給二嫂面子,我昨天才給大老爺、老爺和東府珍大哥說過,對了,鏈二哥當時也在。因為已經有朝廷的御史和軍方大將盯上了小弟的水泥,又經鎮國公府的牛世伯提點,所以小弟只好將水泥方子交給了老爺,再由老爺上交給朝廷。二嫂可能不知,這水泥不僅能築路,還能修建牢固的軍營,所以朝廷也是不得不防。二嫂,實在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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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警醒

縱然賈環已經將原因解釋的很清楚了,可王熙鳳的臉色依舊很不好看。

想來昨夜她並沒有和賈璉待在一起,也沒從賈璉那裡得到過信息。

不然的話,她此刻就不會這般失望了。

鋪一次路就能賺一千兩,想想都能讓人激動。

她對外放了那麼久的印子錢,至今也沒賺幾個一千兩呢。

而在一旁,聽了王熙鳳的話後,賈探春和史湘雲還有林黛玉都震驚不已。

不同於對銀子從來不放在心上的賈寶玉和對銀子還沒什麼概念也不怎麼關心的賈迎春、賈惜春,賈探春等人對銀子的認知已經有些深刻了。

尤其是賈探春和史湘雲,林黛玉從來不曾缺過銀子,只不過平日裡多留心了些世務罷了。

而賈探春是託了有個好生母的福,早早的就知道銀子是個好東西。

至於史湘雲,則是因為整個史家都因為銀子鬧的不得安寧,史家雙侯甚至因為銀子鬧的成了仇寇成了笑柄,所以她也很早就對這個東西有了認知。

一千兩銀子對於她們而言,算不上什麼天文數字,但也絕非什麼小數目。

然而,一千兩,還只是賈環賺的一份而已。

太可惜了,方子已經被上交了,不然說不定賈環日後能成為富豪呢。

眾人都為賈環可惜著,王熙鳳也看著賈環半天說不出什麼話來。

大失所望。

她現在自然不缺銀子,但她從來不嫌銀子燙手,銀子這種東西,多多益善才是。

可惜,想了多少天的計畫,全泡湯了。

都怪這個孽障!

不過,以後還有時間慢慢算,現在是大年下的,何必自找不痛快?還得罪人……

餘光掃視了圈眾人的面色後,王熙鳳心中有了計較,臉上又出現了明朗的笑容,道:「剛我在門口時,隱約聽到有人在唱曲兒還是在唱什麼?怎麼著,是誰唱的啊?再唱一遍,讓我也聽聽。哎喲,今兒進宮一遭,可折騰好了。不知跪了多少遭……」

這話倒不假,王熙鳳進宮完全是為了照顧賈母的。

本來她不用進宮,因為她還沒誥命,沒資格。

賈母和邢夫人是一品誥命,東府的尤夫人是三品誥命,王夫人是四品誥命,賈府有誥命的也就這麼多了。

賈璉還沒有襲爵,等賈赦掛掉後才有機會,到時候王熙鳳才會有誥命賞賜。

現在她還只是一個白板兒,所以進宮後,但凡遇到宮內有品級的她都得磕頭……

她的自嘲讓賈寶玉、林黛玉等人紛紛笑的很爽,因為見她出醜的機會著實不多。

只是……眾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了賈環。

王熙鳳見狀眉尖一挑,好笑道:「難道是老三?老三還會唱曲兒?」

賈環有些「不好意思」道:「讓二嫂見笑了,我們那村頭有一座驛亭,經常有過路人在那裡歇腳,喝茶的時候會讓人唱個小曲兒。小弟我閒來無事的時候,就愛去那裡看熱鬧,聽了幾個小曲兒,唱給姐姐哥哥們解個悶兒。粗糙的很,入不得二嫂的耳。」

王熙鳳哼哼了聲,罵道:「少放屁,快快唱來。什麼粗糙不粗糙的,你二嫂我連字都不識,怕什麼粗糙?」

不得不說,王熙鳳還是很會說話的……

果不其然,她這番話又讓以賈寶玉和林黛玉為首的一夥人很笑了番,林黛玉還開了她幾句玩笑,她也不惱。

賈環嘿嘿笑道:「二嫂,別說,我還真有一首沒唱過的曲兒,這首小曲兒還有些來歷呢!」

賈環的話,讓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王熙鳳側目瞧了他一眼,吃了口草莓後,道:「什麼來歷?」

賈環笑道:「說來可氣,前兒有一番僧跑到我莊子上要見我,問我是不是賈家的人。我說是啊,問他有什麼事?那番僧居然指著我,讓我賈家的人趕緊迷途知返,不要再行不善之事了。

我莫名其妙問他,我們賈家老祖宗最是樂善好施了,賈家之人哪有什麼不善之事?他卻信誓旦旦的說,我賈家有人在放印子錢盤剝百姓,大損陰德,還不把人命放在心上,除此之外還有一堆亂七八糟有的沒的事。我聽了後大惱,就派人將他攆出去了。

可他站在莊子門口處大嚷,說他是什麼耶和華上帝派來的使者,秉著什麼仁德還是仁義的,我也記不清了,總之就是說他是好心來告誡的,不然的話,做壞事之人必然終身無子,就算有後也會有厄運,而且最終自己也不得善終。

我聽後覺得這還了得,這不是在咒人嗎?就派莊戶把他打走了。

誰知,過了兩天,就有一紅發碧眼的羅剎鬼子站在我莊子口處,只要我一出現,他就對我唱曲兒,翻來覆去的只唱一句。」

這就太讓人好奇了,賈寶玉連聲催促道:「快說快說,快唱快唱,他是唱的是什麼?」

賈環咳了聲,清了清嗓子,道:「他翻來覆去只唱一句,就是: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嗚嗚嗚!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你一定會遭報復!」

「噗嗤!」

賈寶玉聽到賈環被人唱這一句,頓時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

林黛玉等人雖然也在笑,可笑的很淡。

王熙鳳壓根就沒笑,不僅沒笑,臉色還有些發白,她緊緊的看著賈環,道:「老三,那個羅剎鬼後來到哪裡去了?」

賈環笑道:「我讓莊戶追上去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警告他要是再胡說就要他好看,然後就將他打跑了。」

史湘雲在一旁笑道:「想來這番僧只是想化點齋,故意口出驚人之言。你這賈家的小莊主不大方點舍他一點齋飯香油錢,還將人打出去,人家能不說你毒嗎?人都說東城的那群老財主,越有錢越摳門,以前我還不信,如今看了三弟,總算相信了。」

眾人聞言又笑了一陣子,連王熙鳳都隱隱笑了起來。

王熙鳳以前從來都是不信什麼神啊佛啊還有報應的,若不是剛才聽賈環說的那句必定無子,有後也要遭厄運對她有些觸動,她對這種話從來都是嗤之以鼻。

只是,她和賈璉成親也有幾年了,卻一直都沒什麼動靜。雖說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可畢竟也是一樁心事。

再加上賈環前面說的,那番僧說賈府中有人放印子錢,大損陰德,更對上了她的所為。

據她所知,賈府裡放印子錢的就她一個……

可這般隱秘的事,連賈璉都瞞在鼓裡不知,賈環自然沒可能知道,不會故意來消遣她。

到底怎麼回事呢?

一時想不通,王熙鳳也知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索性暫且擱置,只是心裡老是不得勁,總有一股陰影盤繞心頭的感覺……

眾人又玩笑了幾句,王熙鳳道:「老太太那邊想來已經起來了,咱們都過去吧,到那邊說話。對了,老三,老太太那邊送草莓了沒?你可不要跟我說,老太太那邊還沒進,你就拿到這邊享用了。」

賈環笑道:「二嫂哪裡的話,小弟我就是再沒禮數,也萬萬不敢忘卻孝道的。今早揀最好的裝起預備了一份,已經給老太太送過去了,想來是鴛鴦姐姐收起來了,大老爺、老爺和太太那裡都送了一份。」

開玩笑,這種把柄賈環怎麼敢被抓住,他又不是傻子……

王熙鳳聞言,哼哼一笑,道:「算你還懂點事,那就都走吧。」

……

賈迎春的院子就在賈母所居榮禧堂後面不遠,眾人說笑著就到了。

王熙鳳對賈母作息時間的把握還是很到位的,眾人剛進屋,賈母也方從西暖閣裡被李紈攙扶出來,將將坐在正堂上方的軟榻上。

一旁處,幾個丫鬟在忙活著將剛擱置好熏香的暖爐送上,也有送上剛用溫水浸潤好用來淨手的帕子的。

倒是賈母最得力的丫鬟鴛鴦手中的東西最惹人注目,正是賈環送來的那一籃草莓。

脆綠色的櫻葉映襯著鮮紅鮮紅的莓子,煞是好看。

聽到人聲,回頭見到來人後,鴛鴦作勢鬆了口氣,對賈母笑道:「唬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哪裡的外客到了來給老祖宗請安呢,正發愁這籃子好東西該往那個旮旯腳藏著去。還好,想來這一群公子小姐奶奶們剛才都嘗過了,這份就讓老祖宗獨享了吧。」

「哈哈哈!」

眾人聞言,頓時樂開了懷,大笑出聲。

賈母也笑的如意,指著鴛鴦道:「跟我身邊這些年了,還跟那群沒眼皮子的一般,這樣小氣惹人笑!真要沒了,就再讓環哥兒給我這老婆子送來些就是。誰能想到,他竟有這份心思?居然知道在暖窯裡栽種些草莓,還知道拿來些送給我們嘗嘗,嗯,也算是他有份孝心了。」

眾丫頭哪裡會逆著賈母的意,聽了她的話後,紛紛出言附和,誇讚賈母的話十分正確,精神十分偉大,只是卻不知該怎麼誇賈環。

誇他人俊吧……

實在說不出口,這個時代,無論男女都以膚白為美,膚白為貴。

只有做苦力的泥腿子才會被太陽曬的黑不溜秋的。

所以即使賈環五官十分端正俊秀,也入不了這一群丫鬟們的眼。

誇他能幹吧,可總不能說他會種地吧?

這不是罵人嗎?

所以,只能翻來覆去的說環哥兒有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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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震驚

在賈環心裡,賈母是一個比較複雜的人物,她比較喜歡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

所以她才會將賈府裡的幾個女兒養在身邊,陪她玩笑。

若是沒有她的話,賈迎春和賈惜春的命運會更悲慘。

但是,真正研究,就會發現在賈母的心裡,終究還是男孩兒更重要。

別看王熙鳳在賈母跟前最得寵,可在原著中,王熙鳳生辰時賈璉在屋裡偷腥,送她一頂藍帽子當生日禮物,慘被捉姦後,不僅不低頭,反而覺得丟了臉面,要拿刀殺了王熙鳳那個黃臉婆。

事情被王熙鳳鬧大到賈母跟前,可那又怎麼樣呢?最終賈母還是向著賈璉,說什麼爺們兒都這樣云云……

賈母多疼愛林黛玉,連親孫女都比下去了。

可最終林黛玉在賈府裡還是不得善終,淚盡而亡。

為何?

究其原因是因為在她長大後,賈母對她的寵愛大不如前了,因為賈母更看重賈寶玉。

林黛玉的身體太弱,一年倒有一半時間都是靠藥維持著,這種情形下,賈母怎麼可能願意讓她做賈寶玉的媳婦?

再有迎春出嫁時,若賈母能出面干預一句,結局恐怕也就不一樣了。

還有探春遠嫁……

綜上可知,女孩子對賈母而言,只是賞心悅目,並且能夠逗趣解悶的人而已。

而男孩子,尤其是懂事會來事的男孩子,才是她心中最看重的,比如賈璉,比如賈寶玉。

千萬不要以為賈母是個老糊塗,什麼都不知道。

她為何不喜歡賈赦,原著中,賈母明言說過,賈赦放著好好的官不做,整天就知道和小老婆喝酒取樂,鬍子頭髮都花白了,兒子孫子也成群了,還成天想著女色……

可見,她並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有心思去理會罷了,只要不要招惹到她。

而賈母為何也不怎麼喜歡賈政呢?

很明顯,因為賈政太過迂腐,是一個讀書讀迂了的道學夫子。

這樣的人,一來做不了大官,二來也不能經世致用,甚至連齊家都辦不到。

相比之下,賈母對賈璉就很不錯。

雖然賈璉沒有什麼大出息,但卻署理著整個榮國府的外務,維持著榮國府的運轉。

至少,他是一個做事的人。

而對賈寶玉的好,則是因為他銜玉而誕,是個有大福氣的人。有大福氣,是賈寶玉在賈府中的立身之本。

因此在賈母心中,賈寶玉的地位很高,賈璉僅次之。

既然有了這個認知,而賈母又是賈府中地位最高的人,賈環若是還不知道該怎麼行事,那他上輩子的二十多年才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跪在堂下,很鄭重的給賈母磕了三個響頭,心中斟酌再三,在走喜慶路線和煽情路線中,賈環還是選擇了前者,雖然後者的效果可能會更好一點,可是賈環擔心演到半路可能會笑場,如果真那樣,那他在賈府的前途……

因此,抬起頭來,面上浮現出一抹燦爛到炫目的笑容,賈環嘻嘻笑道:「老祖宗,您萬安!孫兒賈環給您拜年啦!」

賈母之前心裡多少還有些不得勁,擔心賈環會不會在她面前訴苦,抱怨莊子上的生活艱難辛苦,畢竟當初是她提議將賈環母子發配到莊子上去的。

賈環若是此時提起來,未免讓人掃興,她這個當祖母的臉上也難看。

沒想到,賈環這麼會來事,大過年的說的這麼喜慶,是個好兆頭。

再看看鴛鴦淘洗乾淨的草莓,紅紅火火配著翠綠翠綠的葉子,多好看哪!

賈母的心情就愈發愉悅了,面上也帶上了笑容,道:「好好,都好!難為你還惦記著我,快起來吧!」

賈環嘿嘿笑著起身,道:「孫兒是老祖宗的親孫兒,豈有不惦唸著老祖宗的理兒?孫兒這次來不只帶了些草莓,還帶了些其他新鮮蔬菜來。有番茄、紫茄子、青椒還有芹菜。

孫兒聽郎中說,多吃這些蔬菜對上了年紀的老人身體非常有益處。所以孫兒命人在暖窯裡多栽種了些這幾種蔬菜,老祖宗,日後每天我都會派人送一筐新鮮蔬菜回府,專供老祖宗享受,孫兒只盼老祖宗能長命百歲,延年益壽。」

眾人聞言,紛紛對賈環刮目相看,尤其是知道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就更驚奇了。

擱賈環昏迷前,他在賈母還有王夫人和王熙鳳面前,連高聲說句話都不敢,頭也抬不起來,整天低垂著腦袋,晃著膀子走路,和人說話時也不敢看人眼睛,就算看也只看一眼,然後就立馬心虛的移開,好像做了賊虧心似的……

再看看現在,只瞧賈母的表情就知道老太太有多滿意了。

「環哥兒,你好,你很好,是個好孩子呀!」

賈母頗為動容的誇獎道,然後連忙聲張著,讓鴛鴦將她之前預備好的紅包取來,交給賈環。

賈環接過鴛鴦的紅包後,先小聲謝過鴛鴦,得到鴛鴦很有深意的一眼後,笑的更燦爛了,還掂量掂量了紅包,頓時更是樂的嘴都合不攏了,咧著一張嘴對賈母傻樂道:「喲!老祖宗,孫兒謝謝老祖宗的大紅包!這不行,孫兒得再給您磕個頭!」

說罷,又跪下磕了一個頭。

這一舉動,讓滿堂人都哄笑了起來。

賈母笑的最開懷,連聲高笑,還沖賈環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來。

賈環笑嘻嘻的走上前,賈母仔細的看著這個被先夫點化過的孫兒,真的不一樣了……

雖然黑不溜秋的有礙觀瞻,可是,一雙眼睛特別有神,而且長的也非常好。

好孩子啊,忍不住,賈母伸手摸了摸賈環的頭。

這大概是她平生第一次接觸這個孫兒。

真是好孩子……

想到先夫,賈母忽然想起一件事:「環哥兒,當初你去莊子上不是為了練武嗎,如今練的怎麼樣了?」

賈環沒想到賈母會問這件事,王熙鳳等人更是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出。

不過王熙鳳等人包括賈寶玉和林黛玉她們,都覺得賈環當初可能也就是一時性起,去了莊子後恐怕早就忘了。

賈環心裡急轉了轉,還是認為瞞住賈母不是一件好事,否則日後怕是麻煩更大……

所以,賈環笑的很燦爛,道:「孫兒托老祖宗和榮國先祖的福,從武之道必經的開筋、鍛身、煉骨三道門檻兒,孫兒已經剛過了第二道檻兒了。鎮國公府的牛世伯說了,等孫兒從武有成後,就招孫兒去他的霸上大營中當個親兵!當年,他就是給榮國祖宗當過親兵隊正的。老祖宗您放心,孫兒一定不會給榮國先祖和您丟臉的!」

賈母聞言,原本半躺著的身子豁然坐起,而後更是直接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無比震驚的看著賈環。

她的夫君曾經是天下第一等的蓋世武人,她又怎會不明白,過了第一道開筋的門檻意味著什麼……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不止賈母,還有王熙鳳、李紈、鴛鴦、林黛玉、賈迎春、賈探春、史湘雲、賈寶玉等等。

除了還不懂得武人是什麼、意味著什麼的賈惜春外,所有人都極度震驚的看著賈環。

只是,她們中有的人眼裡多了幾分惶恐,而有的人眼裡,則是多了許多驚喜,還有的人眼中,多的則是擔憂。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賈母唯恐剛才聽差了,她一字一句的再次問道,只是眼神,非常複雜。

她是當真沒有想過,賈環居然能邁過那一道鬼門關!

而且,這件事究竟是福還是禍,她都摸不準。

看看史家吧……

賈環笑容不變,道:「老祖宗,孫兒豈敢說謊。孫兒僥倖得榮國先祖保佑,身懷武者天資,已經買過從武之人最為艱難的開筋門檻,如今正在鍛身了。」

不過……

賈環上前攙扶著震驚難言的賈母坐下,溫聲直言道:「老祖宗且放心,孫兒知道輕重。不該孫兒惦念的東西,孫兒是知道本分的。孫兒說句不該說的放肆話,大家都知道老祖宗更疼我父親,可祖父留下來的爵位不還是由大老爺承襲了?這就是大道。

咱們賈家的家風如此,所以孫兒是萬萬不敢生出什麼爭奪的念頭。為了那麼一個爵位,弄的骨肉至親成了冤家對頭,家不成家,親不成親,就算做了再大的官,那又有什麼意思?這豈不是辜負了尋日裡老祖宗和父親對孫兒的教誨?」

賈母聞言,更覺振聾發聵,臉色也愈發動容,還有王熙鳳,亦是震驚的看著賈環。

賈母有些猶疑道:「環哥兒,可是,朝廷的襲爵卻是先指著武人……而且,難道你就不想做一個親貴之爵?你應該知道,親貴之爵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呀!」

賈母真的猶豫了,她的話,讓一旁王熙鳳的臉色都發白了。

賈環慨然一笑,道:「老祖宗且放心,您想啊,孫兒連開筋這般要命的苦頭都能吃的下來,難道還沒有膽量去自己搏一把,再為咱們賈家賺一個親貴之爵回來?

雖然咱們大秦境內已經承平幾十年了,可是在九邊,在西北和西南,咱們大秦的長城軍團、漠北軍團和天府軍團,幾乎無時無刻不再和異族作戰,為我大秦開疆拓土。

這些年新生了不知多少個新貴爵位,雖然大都不是開國爵,可也足以榮耀先祖了。別人能做到的,孫兒自信也能做到!」

賈環的話,讓屋內眾多女子無不目光奕奕的看著他,賈母眼中,更是仿若看到了當初榮國公那副自信非凡捨我其誰的笑貌音容。

就在賈母緩緩點頭,眼神堅定下來,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門外忽然進來一婆子,拜道:「老太太,前院傳信兒來,說是鎮國公府牛伯爺的世子前來送年禮,還說想要給老祖宗請安。」

屋內再次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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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賈母的改變

自榮國公戰歿賈赦襲爵數年後,鎮國公府的年禮就多是由管家送來了。

而後,兩家的往來也就越來越平淡,交往也只是顏面上過的去而已。

不想,今年卻由鎮國公府的未來繼承人親自前來送年禮。

能夠得封世子爵位,就說明來人至少和賈環一般,已經邁過了武人最艱難的第一關。

這也就意味著,他日後怎麼著也是一個手握實權的親貴之爵。

和賈赦那種掛著虛名兒,整天能做的卻只有陪小老婆喝酒的情況是天壤之別。

縱然榮國府如今依舊是名義上的八公之首,縱然大秦權貴多要賣賈家幾分薄面。

可只要不是裝糊塗,或者只要不是自己裝睡不願醒,那麼賈族中人任誰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影響力,和親貴之門相比,已經只剩下表面的光鮮了。

原本已經堅定了眼神的賈母,忽然又動搖了。

若是我有一個承襲親貴之爵的孫子,又何必為一親貴之爵上門拜年而如此鄭重?

可是再看看一旁的王熙鳳和賈寶玉,賈母還是猶疑難定……

真真是兩難之局啊!

不過此時不是發呆的時候,王熙鳳和李紈已經領著賈迎春眾姊妹去東閣暫避。

本來她們妯娌的意思是想讓賈寶玉和賈環一起留下來陪客,可是經歷了剛才那一遭後,賈寶玉正渾身不得勁,哪裡肯留下找不自在,便也跟著眾女孩兒去了。

而在婆子引著那位牛世子到來前,邢夫人和王夫人居然也都過來作陪,因為若是只有賈母一個老太太見外客,不僅顯得怠慢失禮,也顯得賈府沒有孝道。

二人到來後,見賈環居然堂而皇之的陪著賈母坐在榻上,不由俱是一驚,面色驚疑。

要知道,這榮慶堂正堂上的軟榻,歷來只有賈寶玉一人有福氣在上方坐一坐,再之前的賈珠和賈璉都不曾有這個福氣。

賈環這個庶孽,何德何能,居然能坐在這裡?!

賈環見到二人後,連忙起身行禮,然後就想去下座的椅子上坐下,卻不想賈母不放人,雖說不再讓賈環坐在邢王二夫人的上首,卻讓他站在她的身後。

這個安排,讓邢王二人愈發震驚,滿眼狐疑的盯著賈環看,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冰冷……

不過好在,沒等一會兒,兩個嬤嬤就帶著一個胖墩兒進來。

賈環其實也有些好奇,他只知道牛繼宗的兒子叫牛奔,比他大一些,而且也習武了。

其他的一概不知。

可是,來人卻和他想像中的形象完全不同。

不會是隔壁老王造的吧……

牛繼宗濃眉大眼方正臉,膚色略深,很有武人的威嚴感。

賈環自己呢,也因為幾個月以來每天都在戶外折騰,風霜雨雪全不忌諱,再加上時不時的在磚窯水泥窯和玻璃窯邊轉,所以一張臉也是小黑小黑的。

所以賈環以為,凡是習武的人,大都應該如此。

可是進屋的這個牛繼宗的兒子,卻真讓賈環意外了。

整個就是一團白肉球,嫩臉也是圓溜溜的,額下兩道濃濃的八字眉,小圓眼睛、圓鼻子、圓嘴巴,一笑,噗嗤……

別提有多喜慶了,比小吉祥還喜慶!

人家小吉祥是美美噠,這小子是怪怪噠……

看起來頂多也就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典型高齡產婦晚生晚育出來的半成功產物……

小白球進門後,二話不說就給賈母磕了一個頭。

這可算是大禮了,當然,這個禮也提醒了賈環,一會兒他恐怕也要給牛繼宗來這麼一出……

「奉家父之命,後輩晚生牛奔,給榮國老祖宗請安拜年,祝老祖宗新年吉祥,萬事如意,福壽雙全。」

賈環站在上首,看著這小胖子在下面表演,忽然心裡一樂,他想到了一個不地道的比喻……

小母牛!

還好,因為身邊有兩道煞神鎮著,好歹沒有笑出聲。

牛奔被喚起身後,又對邢王二人問好,最後還不忘對賈環悄悄擠了下眼,道:「這位想必就是環世兄了?家父時常跟我提起世兄,說世兄年雖幼,然才具和毅力卻百倍於愚兄,頗有先榮國公之風采。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在下深感敬佩。對了,環世兄,家父讓愚兄給世兄帶句話,讓你一會兒跟著愚兄一起回去,還讓愚兄多和世兄接觸接觸,也好多學習之,沾點先榮國公的福氣。」

娘希匹!

賈環面上帶笑,心裡卻咬牙切齒的罵了句。

看看一旁處邢王二夫人臉上的表情吧,驚懼的連笑臉都快維持不住了。

這是在誇老子嗎?這是在給老子上眼藥挖深坑啊!

虧老子剛剛還小小的自責了下,不該把你比喻成小母牛,現在看來還真沒比喻錯。

這廝絕對是小母牛倒立,牛那啥衝天,面帶豬相,心狠口辣!

不過,賈母沒開口,賈環自然沒有先開口的道理,只能在兩道瘆人的眼神下,勉強維持著笑臉。

無聲的目睹了這一幕,牛奔笑的更彌勒了。

然而,令賈環奇怪的是,賈母好似絲毫沒感覺到兩個兒媳婦的不安一般。

她很高興的看著牛奔,道:「世子說笑了,我這個孫子哪裡比得上世子福氣?瞧瞧他,整日裡在外面野,曬的黑黝黝的,哪裡及得上世子富貴?」

賈環聽到這話就太開心了,對對對,富貴的和白皮豬似的……

不知怎地,賈環覺得牛奔似乎看出了他在罵他,因為他看到牛奔藏在右腿側的右手,悄悄握拳,然後大拇指塞進食指和中指之間,露頭的方向更好沖這他……

這個動作在大秦來說,與賈環記憶中的中指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我艹!

這哥們兒有點道行啊!

賈環不動聲色間,用放在身側的左手比劃了個手勢,就是經典的中指。

這下,輪到胖墩兒牛奔震驚了。

可能他沒想到,賈環不僅能看破他的法門,還能創新還擊。

一雙溜圓的……小眼睛睜的大了些,王八眼變成了綠豆眼,卻顯得愈發有喜意了,他一邊客氣禮貌的回應著賈母的寒暄,一邊也不動聲色的,將大拇指和食指強行扭曲,一起塞進了中指和無名指間……

賈環瞬間拜服!

就沖這一手,賈環立馬就能判斷出這龜孫絕對已經開完筋了,所以才能做到將關節隨意閉合,韌帶也可以輕鬆放收。

若非如此,他那粗笨的大拇指塞進中指和無名指間容易,但食指卻是萬萬不可能的,除非撅折了。

不過歎服歸歎服,想認輸卻萬萬不能。

不就是比下.流手勢嗎?

賈環還真不信了,前世看了那麼多古惑仔和無厘頭電影,要是連幾百年前的人都比不過,那他還混個屁啊!

似乎覺得後腦勺癢,賈環左手不經意間伸到腦後抓了抓,不過奇怪的是,他左手放下來的時候,右手在前肘前從上而下滑過……

曾經做過混混兒的二球們都知道,這是港片裡慣用的頂級流.氓手勢,儘管意思和中指差不多,但含義接近無底線。

賈環就不信,這個極端低俗的手勢小白球還能理解。

結果令他失望了,見到這個手勢後,牛奔幾乎是瞬間領悟其內涵,因為他的王八綠豆眼差點瞪成真正的牛眼。

眼神也變的無比欽佩的看著賈環,甚至都忘了回答一旁邢夫人客氣的問話。

這讓邢夫人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只是牛奔她奈何不得,不用說,這筆賬又要記在賈環頭上了。

賈環在一旁看的只覺得鳥疼……

這孫子絕對是有意的!

倒是賈母好似看出了牛奔似乎一直把心放在了和賈環的「互動」上,不過她不僅不惱,反而覺得歡喜。

一來牛奔的身份不同,二來,牛奔從始至終不曾對她失禮過。

能夠和親貴軍門深交,對如今的賈家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賈母從來都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人,尤其是當初榮國公在世時,她作為榮國夫人,是何等的尊貴。

如今雖然也還算過的去,可比起當年來說,差的何止萬里……

以前是子孫都不爭氣,她也就得過且過,但是如今……

她似乎又從賈環身上看到了重振賈府門楣的希望。

如果賈環能夠做到如他剛才自己說的那般,不窺探東西二府的那兩個爵位,再為賈家另賺下一個爵位的話,那她就是立馬死去,也能有臉去見榮國公以及賈家的列祖列宗了。

念及此,在邢夫人再次開口前,賈母先一步開口笑道:「既然牛伯爺相邀,那環哥兒你就先去吧,不要失了恭敬。對了,記得代我這個老太婆向他問好。嗯,還有,若是伯夫人有閒暇時間,也可以來我榮國府作客,府上雖然寒酸,可也有幾樣子可以賞玩的玩意,幾樣可以入嘴的東西,一起說說話也好。」

賈環聞言連忙躬身應是,牛奔自然也不敢怠慢,亦是躬身回話,並且代牛繼宗及夫人感謝。

開玩笑!賈府如今的襲爵人或許不怎麼出眾,可賈府的老太太卻是連宮裡的皇帝皇后都要給幾分薄面的。

看在已故榮國公的面上,還有賈家那朵黑雲在大秦軍中無與倫比的影響力,早熟的牛奔又哪裡敢有半分託大?

兩人又分別向邢王二夫人行禮告罪了番後,又相互看了眼,才一起告退出門。

只是甫一出門……

……

PS:感謝書友東月離歌、C938516和書友151214的打賞,感謝白話小說、巫師家庭以及龍心在手天下我有的打賞。

感謝眾書友的推薦,謝謝~~~

今天過的有點鬱悶,因為我不喝酒,也不會抽菸,甚至連牌也不會打,所以可能有些得罪人了。

別人問我,你啥都不會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我謙卑的笑了笑,回了句樂在其中。

然後得到了一聲不屑的笑聲做回應。

我沒有和他們理論什麼,因為我無法讓他們去理解我的世界觀、價值觀和生活觀念,所以沒必要去爭論什麼,贏了又如何?

但是,被鄙視還是讓我有點鬱悶……

不過當回來後看到大家的打賞、推薦、表揚書評甚至是催更留言,嘿嘿,我的心情頓時又美滋滋的樂起來了。

咱不會喝酒,聞到煙味兒頭疼,也不會打牌耍錢,可咱會看書,還會寫一點自己的故事。

最讓我小自豪的是,故事還有不少書友喜歡,這就很快樂了。

哼哼,那些蛆心的孽障,沒造化的種子們,你們懂個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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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口角

兩人甫一出賈母的榮慶堂,幾乎同一時間,賈環對牛奔比劃了一個拇指塞進食指和中指之間的手勢,正是牛奔之前朝賈環比劃的第一個手勢。

而與此同時,牛奔向賈環比劃的,則是他那根短粗短粗的中指……

兩人看了看對方的手勢後,馬不停蹄,同時變換手勢,拇指和食指兩根手指一起塞進了中指和無名指間。

見賈環毫無障礙的做出這個手勢,牛奔的綠豆眼眨巴了下。

都沒死心,不約而同,兩人又同時做了最後一個動作……

見對方都沒落下,兩人又異口同聲的發出了一聲「哼」!

「喂!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罵我!你可知小爺我是誰?」

別看小白球牛奔在賈母面前溫良恭謙讓,表現的很有君子風範。

可是出了門,一離開大人的視野,這孫子架子擺的高的很,都不用正眼瞧人,覷著眼看著賈環。

賈環自然不會怕他,也斜著眼藐視道:「你不是叫牛噴嗎?怎麼,改名了?改名了你說啊,我又不是你爹,怎麼知道你改叫什麼了!」

「放屁!你好大的膽,居然還想當我爹!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告我爹!」

小白球的眼睛又睜成了牛眼,恐嚇道。

賈環懶洋洋道:「悉聽尊便。」

他才不信將門的子弟,只是口角上吃了點虧,就敢回家告狀。

那不是在告狀,那是在作死……

果然,見賈環絲毫不懼,牛奔有些喪氣道:「真想不明白,我爹怎麼會欣賞你這種下.流的無賴,太沒道理了。你還長的那麼醜……」

賈環生生氣樂了,好笑道:「第一,牛伯父欣賞我這說明牛伯父有眼力,眼光老道。第二,牛世兄,私下打聽一下,伯母在懷你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從飛奔的馬上跌下來打過滾,要不然你怎麼……啊?」

賈環一邊說,一邊用手對著牛奔身材比劃了下,最終比劃出了一個……球!

牛奔聞言頓時勃然大怒,指著賈環道:「你才是個球!你是一個又黑又醜的黑碳球!」

賈環笑眯眯道:「我說錯了,你不是個球,你像是一個懷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這就太惡劣了,你哪怕說他是女人也好啊,結果直接low成牛了。

牛就牛吧,給個威武雄壯的大公牛也成啊!偏偏還是小母牛,更令人髮指的詳細描述成小花母奶牛……

人家身上的衣裳那叫小花嗎?那叫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外套起花八團倭緞排蕙褂!

時髦著呢,你個土鱉懂毛線!

「又黑又醜的黑碳球!」

「懷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又黑又醜的黑碳球!」

「懷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

兩人無聊的重複到了榮國府大門口,直到各自上車前。

忽然,正要上車的牛奔頓住了腳,小眼睛眨了眨,他看著賈環,展顏一笑,兩條八字眉更八了,臉上的喜劇效果瞬間擴大了好幾倍,賈環見了後心中的煩惱居然瞬間不翼而飛。

不過,心中的警惕感卻驟然提高!

「環世兄……」

牛奔甚至還挑了挑眉頭,賈環不知花費了多大的功力才強忍住噴笑出來,他甕聲道:「搞毛?」

牛奔聞言,頓時豎起了跟白胖的大拇指,讚道:「世兄這個詞用的夠別緻……打個商量如何?」

賈環眼中的防備之色更濃了,俗話說的好,咬人的狗都不叫……總之,剛還翻臉吵架的人突然變得好說話起來,一定有陰謀,肯定沒錯。

「咳咳,世兄,不瞞你說。我們這些人,都是聽著貴府榮國公的英勇故事長大的。所以,對榮國公創下的那朵黑雲特別感興趣。所以……」

牛奔擠眉弄眼不停的說道。

賈環耐性耗盡了,不耐道:「有話明說,牛伯伯何等英雄的人物,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聒噪囉嗦的厭物?」

「我艹!」

牛奔幾乎就要翻臉了,可是又看了眼賈環的馬車,還是強憋出一張笑臉,道:「世兄果然夠爽快,你說的沒錯,家父就時常批評我不夠直爽……那就直言說吧,愚兄想上你這輛黑雲馬車上坐坐!

我要解釋一下,不是愚兄我沒見識。實際上何止是我,這神京城內,大大小小的從武世家,有一家算一家,全部子弟加起來,就沒有一個不想上這黑雲車上坐坐的,而且車頭上要是能插有榮國公當年揚起的那面黑雲旗就更好了!

遙想當年,大秦八大軍團齊匯聚於黑雲旗下,八大軍團長行軍禮於榮國公座下黑雲車前,隨著榮國公老太尉一聲號令,以榮國公麾下十三鐵浮屠為尖刀,萬馬齊齊奔騰而出,直殺的鬼神辟易,天地都為之變色,乾坤亦為之倒轉!

韃袒和女真,一個號稱騎射天下無雙,一個號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可那又如何,在榮國公揚起的那面黑雲旗下,一切敵人通通都是紙老虎,這是太祖旨意中的原話!

太祖還誇讚這面黑雲旗,形容它是『我來到,我看見,我征服』。嘿!真是霸氣絕倫!

世兄,老實說,我剛才不是跟你拿大,就是跟你開個玩笑!這神京四九城內,哪個將門子弟敢跟榮國公的子孫拿大,誰配啊?

嘿嘿!聽了這麼多,想比世兄一定能夠體諒愚兄的心理感受了。世兄,咱們商量商量,讓我上這輛黑雲車上坐坐,感受感受,怎麼樣?雖說你這輛車不是當年太祖賞給老榮國公的那輛,可這車身上也有一朵黑雲,坐坐也能感悟一下。

世兄,給愚兄一個薄面吧?」

賈環聞言,眼珠子轉了轉,道:「當真有許多人都想坐這輛車?」

牛奔胸脯拍的肥肉都蕩漾飈起,保證道:「那還用說,你若是同意,就算開一千兩銀子出來,那些孫子保管都願意!」

「成交!!」

……

黑雲馬車內,牛奔臉上的八字眉沒有那麼八了,一雙綠豆小眼直愣愣的盯著前方虛無處,眨啊眨啊眨,看都不看在一旁點票子的賈環一眼……

氣呼呼的,鼻翼一張一合中,顯示出牛奔此時的心情有多麼的複雜。

若是他有幾百年後的詞彙,他一定會感慨一句:我真是曰了犬了……

「行了笨哥,別繃著個臉了,看在咱倆世交的面子上,小弟才收了八百兩銀子,足足給你打了八折,這你還不高興?你這粉絲也忒不虔誠了些!」

賈環往手上唾了口唾沫,決定再數一遍手裡的「支票」,數之前,還慈悲的安慰了下快要氣爆了的「皮球」,只當日行一善好了。

牛奔氣的怒喘吁吁,他不是氣被賈環套走的八百兩銀子。

儘管這八百兩銀子對他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若不是平日家裡的姨娘還有親戚們塞銀子給他,單只靠牛繼宗夫婦給他的月例銀子,八百兩夠他攢好幾年的了,他自然會心疼。

不過他更氣的是,賈環居然拿象徵著榮國公無比尊崇身份地位的黑雲車來騙銀子!

這是褻瀆,這絕對是赤果果的褻瀆!

要是換個人,牛奔保準打的他爹都不敢認他,反了天了還。

可惜,這個混賬卻是榮國公的三孫子……

「呸!」

饒是如此,牛奔還是氣不過,狠狠的唾了口唾沫。

賈環正點著唾沫,瞥見他此舉後,頓時皺起眉頭,正色道:「擦掉。」

牛奔脖子一揚,正準備撒野,卻見賈環朝車窗橫欄上指了指,只見一朵黑雲悠悠的停在那裡……

牛奔頓時洩氣了,恨恨的從袖兜裡取出一個帕子,彎腰將剛吐出的那口唾沫星子抹乾淨後,直接將帕子扔出窗外。

不過剛扔出手,牛奔忽然慘呼一聲,球一般的身體飛起鋪向窗邊,想要將那帕子抓回。

可惜,可能是剛才丟的太用力,帕子已經飛遠了。

「停車!」

哭喪著臉,牛奔哀嚎道。

賈環皺眉鄙夷道:「不就是一席手帕嗎?又花不了你二兩銀子,至於嗎?行了行了,看你那摳門兒樣兒,我給你補二兩總可以了吧?」

牛奔眼睛都紅了,一把抓住賈環的領口,咆哮道:「你懂個屁,那是我娘專門給我繡的縷金穿花繡鳳帕,這是我的新年禮物!完了完了,被你坑死了!快停車!」

賈環一邊敲了敲車門處的雲板,讓馬車停下,一邊質疑道:「你沒開玩笑吧?那帕子上繡的是鳳凰?我剛才看著,明明就像一隻母雞……」這話甫一出口,賈環立即就後悔了,暗叫一聲糟糕,可沒等他來得及補口,就見牛奔居然破怒為喜,指著賈環大笑道:

「哇哈哈!環老三啊環老三,你也有今天……你!慘!啦!連我爹都不敢說我娘的女紅,你居然就敢嘲笑?!我告訴你,真打起來,我爹都未必能抗的住我娘的鴛鴦連環腿!好傢伙,那可真是沿炕十八踢,招招朝下三路招呼啊……呃,說哪兒了剛才?對對,你慘啦!!快,銀票還回來,要是你肯再添個千八兩,小爺到時候說不定心情好,幫你圓圓場子!」

牛奔一副窮人乍富,小人得志的囂張模樣,看的賈環牙疼,怒道:

「三爺明白著給你說,要錢沒有,要命也他娘的不給!怎麼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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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請罪

「笨熊,你知道我?」

車廂內兩人鬧騰了會兒便安靜了下來,賈環挑了挑眉尖問道。

牛奔沖賈環比劃了根手指,罵道:「小爺我叫牛奔,不是叫牛笨,是奔兄,不是笨熊!再有,知道你稀奇嗎?如今這四九城裡不知道你賈老三的世家子弟,還真沒幾個。」

賈環奇怪道:「我從來沒和你們這群敗類打過交道啊,純純淨淨的一個清白老實人,怎麼就讓你們這麼崇拜?」

牛奔聞言整個人都不好了,伸一根中指不過癮,十根手指一起伸出來,小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死死盯著賈環,道:「我以為我的功力已經夠深厚了,沒想到還是被你給打敗了。

我聽我爹說,榮國公雖然武功蓋世,但為人卻相當儒雅,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親近,然後發自內心的尊重。我爹一個大老粗,從小不喜讀書,可自從當過榮國公的親兵隊正後,受了他老人家的影響,居然也開始讀起書來,如今還逼迫我……

我還聽說,令尊大人也是有名的道學文章高手,你大哥好像讀書讀的也不錯。

怎麼到你了這裡,就長成了這種奇葩了?」

賈環無語的抽了抽嘴角,反擊道:「鎮國公我沒見過,但也有所耳聞,乃是傾世豪傑。令尊牛世伯,我是親眼所見過的,威嚴天成,豪邁無雙,更兼義薄雲天,對我這個故人之後頗為照顧。怎麼到了你這裡,就成了這幅熊樣兒?到底是品種突變了,還是畸形了?」

牛奔想哭……

……

「為什麼知道你?呵呵,你不是搞出了水泥那狗屁勞什子玩意兒嗎?還厚顏無恥的四處敲詐勒索。你說你的心也忒黑了點吧?我們家上萬畝的大莊子,你鋪條幾百米的路收個一千兩也就算了。人家有些就千把畝的小莊子,鋪個百十米的路,你也開這個數,人家莊子才值幾個錢?

你真牛啊,逼得人家老韓家為了過年吃上肉,全家老少組團去秦嶺深處打野味兒去了……如今誰不知道榮國公府出了個黑心肝死要錢的?連我爹昨天都聽說了!聽我說的!」

聽著牛奔的抱怨,賈環有點傻眼兒了,天地良心,他哪知道居然會有勳貴之家能困頓到這個地步?

老韓家?他似乎有點印象。

好像是祖上得封一等伯,如今世襲二等男的那個韓家,也算是親貴之家了。

如今當家人韓德功正在軍中打拚,何以至此?

看著牛奔那個得意勁兒,賈環鬱悶,難怪派了這孫子前來找人,這去了鎮國公府,恐怕……

「何以至此?你還有臉問!你自己習武你不知道要花費多大的嚼用?老韓家又是出了名兒的清正持家,不願意做買賣……環老三,不是哥哥說你,你這事兒做的真不地道,人家老韓家老祖宗當年也是你們家榮國公麾下的悍將,同樣在最後一戰中歿了。本來人家老韓家是看你小子不容易,想支援你一把,誰知道你把人全家給坑進去了……」

「得得得!你給老子打住!」

賈環聽的心頭火氣:「我哪兒知道他們家會這麼困難?再說了,我也沒聽說過他家老祖宗曾經是榮國公麾下戰將。不然的話,我就是再沒良心,也不至於做這麼沒品的事吧?娘的,差點被自己給坑了……停車!」

這次輪到賈環喊停了,趕車的帖木兒「籲」了聲,馬車停下。

賈環看著牛奔,道:「先不去給伯父請安了,先去老韓家,怎麼樣,你沒意見吧?」

牛奔聞言小眼睛一怔,上下打量了番賈環,忽然笑道:「行啊,看來你還帶點榮國公的種……」

「少放屁!趕緊指路!」

「老韓家也在西城,不過是在西南角康德坊,柳靖胡同第一家就是。」

牛奔懶洋洋道。

賈環敲了敲門板,道:「聽到了?知道路嗎?」

帖木兒甕聲道:「三爺,知道。」

一行數量馬車,十數位騎著高頭大馬的護從騎士,緩緩掉頭,朝西南方向行駛去。

……

相比於公侯街的那些亭台樓閣、花園假山而言,位於柳靖胡同的韓家就太過平淡無奇了。

沒有榮國府的五間大正門,又是御筆又是張牙舞爪的大獅子的,韓家大門上幾乎體現不出這是一個親貴之家,普普通通的對聯,普普通通的桃符。要不是門匾上書刻著定軍伯府,任誰都會以為這是尋常百姓家。

門口也有獅子,但卻是兩尊不大的石獅子,獅子老老實實的蹲坐在那裡,沒有張牙舞爪……

正門大開,早有一門子進院中回報,另一門子弓腰帶笑的迎了上來。

不過,臉上的笑容謙卑歸謙卑,卻不帶諂媚。

「老三,新年好啊!你說你,非要干這個門子,害的我還得給你封紅包,拿去吧,早晚我也給你這麼來一回,讓你也給我封一個!」

牛奔根本不管這是誰家的馬車,當頭就先下車,然後大咧咧的道。

賈環聞言正要大怒,以為牛奔在說他,而後就見那年輕的青衣門子嘿嘿笑道:「韓三給世子爺磕頭了,祝世子爺新年吉祥。」

「行了行了,少跟我來這一套。怎麼著,準備以後讓我也給你磕一個?對了,韓讓那小子呢?」

牛奔笑罵道,語氣很奇怪,根本不是以上對下的語氣,而是近乎於平等相交。

他也不介紹身後走下車的賈環,只顧說話。

韓三笑道:「剛大哥跑進去稟報了,想來讓哥兒馬上就到。世子爺,這位公子是……」

牛奔壞笑道:「這位啊……這位就是你們經常咒罵的那個,黑了心整天只知道坑錢的賈老三了!哈哈哈!」

韓三聞言臉上頓時一滯,賈環的臉色也黑了下來,哼了聲,對韓三沉聲道:「進去稟報,就說榮國公子孫,賈家賈環,特來請罪。」

韓三本來清冷下來的臉上,在聽聞此言後,忽然又緩和了下來,他對賈環和牛奔躬身一禮後,轉身飛奔而入。

賈環看他跑步的身姿,還有他的骨骼關節處,忽然倒吸了口冷氣,猛然轉頭看向牛奔,不敢置信道:「怎麼可能?」

牛奔沒有再插科打諢,他緩緩的點點頭,道:「韓大和韓三兄弟倆的父親,與韓世叔原本就是異姓兄弟的交情。後來在戰陣中因為掩護韓世叔而戰歿,臨終前,將二子一女託付給韓世叔。

韓二妹早早就被內定為韓讓兄弟的嫡妻,而韓大和韓三兩人,則被韓世叔收為義子,衣食住行用全部都和韓讓相同,甚至比韓讓還好。

最讓人感動的是……韓世叔將韓家所有的習武資源都用在了韓大和韓三兄弟身上,韓讓兄弟反而……韓大和韓三百般推辭不得,就以親兵自居,尋日裡做一些門子雜事,並且改姓為韓。兩人還悄悄的節省藥材資源,將省出來的藥材給韓讓受用,韓讓這才得以成了武人。不過因為三人享受的資源有限的緊,所以發展的都不是太好。

這件事在親貴軍門裡,早就成了美談了。老三,你今天做的不差,雖然不是負荊請罪,但效果想來也還不錯。不然的話,你在親貴軍門內的名聲可就……連我爹昨天聽我說了後,都有些生氣呢。」

賈環聞言,深吸了口氣,道:「讓牛世伯擔心了,笨熊,也謝謝你。」

牛奔不屑的「切」了聲,不過再看賈環,卻覺得順眼了些。

……

幾句話的功夫,大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

轉眼間,以一個清瘦但鬢角斑白的男子打頭,三個同樣清瘦但步伐沉穩,腰背挺直的青年緊跟其後,一行四人走來。

見他們走出,賈環理了理衣衫,迎了上去,距離四人三步遠時,忽然以單膝下拜,沉聲道:「晚輩賈環,不修己身,釀成大錯,實有辱祖宗威名。今幸得牛世兄相告,方才知曉悔悟。現特來向韓世叔請罪,請世叔責罰,否則晚輩心中難安!」

賈環此舉,大大出乎眾人意料,就連牛奔都楞了楞,他以為賈環最多也不過說幾句場面話罷了。

畢竟韓家的地位與賈家比起來,說天壤之別都不為過。

不過隨即,牛奔臉上就浮現出他那標誌性的充滿戲劇色彩的笑容。

韓德功和韓家三子滿臉震驚的看著以軍禮單膝跪下的賈環,再聽他所言,就更加動容了,韓德功畢竟老道,他連忙上前準備扶起賈環,口中連忙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三爺又有何罪?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一輕輕的一扶,竟然沒有將賈環攙扶起。

要知道,他可是正兒八經的武人哪!

賈環抬頭正色道:「韓世叔,三爺之稱小侄擔當不起,世叔只管稱在下賈環便是。先前小侄年幼無知,當真不知世叔和韓家與我榮國先祖之淵源,若非牛世兄實言相告,小侄幾釀大禍!錢財雖不算什麼,但不免讓人心中生寒。所以,晚輩再請世叔責罰!」

韓德功聞言又大為動容,看著眼前極為鄭重以軍禮跪在那裡的賈環,亦感到太過棘手。

沒有今天這一遭,外人的確會腹誹賈環不地道,連榮國公的老部下都坑。

可有了今天這一遭,賈環美名驟起不說,要是他韓德功真敢依賈環之言出手懲戒,那他日後也不用在大秦朝廷裡混了,趁早申請退休然後移民跑路吧……

所以,他是萬萬不會出手的。只是,看賈環一副「你不罰我我就不起」的姿態,他又沒有法子。

萬般無奈下,韓德功看向了一旁看好戲的牛奔,無言的拱了拱手。

韓德功身後的三個小夥兒,也紛紛向牛奔使眼色。

牛奔會意的點點頭,嘿嘿一笑道:「喂,差不多行了啊,再整下去就不是請罪了,變成逼宮了。讓世叔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就得了,真要賠罪就趕緊把兜裡的銀票拿出來給人家。」

韓德功前面聽著還感動,可後面聽著頓時不是一回事了,連連搖頭道:「焉有此理,焉有此理?世子之言萬不可行,萬不可行。不然的話,韓家一門就自此閉戶,再也無顏與外人相見。賢侄,快快起來吧,若是再不起,我這個恬為世叔的,就要給你還禮了。」

賈環聞言,終於不再推脫,站了起來。

他自然也不會聽牛奔之言胡鬧,真要掏銀票那就不是賠罪了,那叫撕破臉皮打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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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圈子

大家都是練武的人,既然決定將上一頁揭過,大家也就都不提了。

一行人進了正門後,就是一個不大寬敞的院子,因為迎面沒有照壁,院中也沒有假山走廊,就是一個簡單的院子,所以院中倒也不顯得狹窄。

不過雖然沒有照壁、假山,但院子內卻放置了不少打磨力氣用的石墩,石鎖,另外還有一些兵器……

「老三……不,不是叫你,我叫這個賈老三……老三,別看你也開了筋,也在鍛身了,覺得自己吃了不少苦,也算是個人物。可你和韓家三位世兄比起來,根本不夠看。就刻苦程度而言,我遍觀這四九城內大大小小所有世家,就沒見過一個超過他們仨兄弟的,就連能相提並論的都沒有……」

牛奔臉上帶笑,語氣隨意的說道,但身上的氣度卻讓賈環覺得他是認真的,並非玩笑胡鬧。

賈環正色的看了看韓家三兄弟,發現他們雖然一個比一個瘦,但眼神非常有神,而且步伐穩健,並非虛弱無力,再加上手上各處關節顯得粗糙粗大,賈環就斷定,牛奔所言絕非虛言。

不過這個時候不是恭維的時候,他對一旁的韓德功道:「世叔,來的實在倉促,竟然連年禮都沒來得及準備,還請世叔見諒。等明天,小侄再派人送上一份年禮,若是世叔不怪罪小侄唐突,還請世叔一定不要拒絕才是。」

韓德功聞言,頓時苦笑不已,道:「既然是賢侄好意,那我就卻之不恭,厚顏領受了。」

賈環想了想,又道:「至於水泥……」

「誒,這件事大家都不要再提了。賢侄並未做錯什麼,再說下去的話,我這個做世叔的臉上就實在掛不住了。

賢侄如此年幼,就已經要操持家業,還要自給自足獲取從武之資,我們這些做叔伯的,能幫一點就幫一點,幫不多已經是心中有愧了,哪裡還能讓你來請罪。

這要傳出去,我這個做叔叔的,哪裡還有臉面做人?日後,又如何有臉面去見榮國公啊!」

韓德功真是覺得無顏了,語氣頗為誠懇的對賈環說道。

當然,他也看出賈環今日前來請罪,的確也是誠心的,並非故意做作,否則的話,以他的為人也不會說出這些話來。

一旁牛奔不悅道:「你是不是練武的,剛不是翻過去了嗎?怎麼又扯回來了,婆婆媽媽的!」

別看牛奔一臉的喜慶,可真沉下臉來說話,卻自有一股不同的嚴肅氣勢。

賈環瞥了他一眼,道:「我話沒說完,你急什麼?我是有正事要說。是這樣,我那水泥想要成型,一般要經過三個步驟,叫做兩磨一燒。燒且不去管它,但是磨呢,非常需要人力。不瞞世叔和諸位世兄,我自己是親自去幹這個事的,不然我也不會這麼黑。」

「噗嗤!」

一旁牛奔噴笑出聲,韓家幾個兄弟也忍俊不禁,牛奔笑道:「我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丑呢。」

賈環無語道:「黑和丑是兩個概唸好吧?你懂個屁!還讓不讓我說了?」

牛奔忍笑道:「你說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賈環懶得理他,道:「尋常莊戶和匠人幹這個很吃力,雖然也可以用一些裝置,用牲畜來帶動研磨,但終歸沒有我們自己動手來的精細,尤其是一等水泥,要求就更高了,要將石頭磨的比麵粉還細。可莊子上就我一個從武之人,干老半天也幹不出多少。今日見了三位世兄的英資後,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我想請三位世兄幫我去研磨石灰石,當然,這個事很辛苦,所以我願意出一天五兩銀子的薪資。

不過諸位世兄千萬不要以為我這是在僱傭你們啊,我這是勞請三位世兄幫小弟一個大忙。對了,做這件事還有一個好處,唔,世叔,家裡有沒有熟雞蛋?」

韓德功聞言一怔,不解其意,不過還是吩咐了一個老僕去尋找,不一會兒便拿來了一個白皮雞蛋。

賈環在眾人的注視下,接過雞蛋,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雞蛋,然後,右手的食指輕輕的撥動了下,雞蛋便飛轉起來。

這並不是關鍵,關鍵在於,當雞蛋在右手食指不斷的催動下,越轉越快,而在飛轉中,一塊蛋殼忽然飛出,緊接著,一片片細小均勻的蛋殼如同雪花般飛落,直到最後,賈環左手食指和拇指間捏著的,只剩一個雪白的去皮雞蛋。

而這枚雞蛋上,尚有一層完整的蛋膜存在……

賈環笑道:「這就是我在研磨石灰石的過程中發現的妙用,在不斷精細研磨過程中,有利於我對力量的掌控。」

「嘶!」

眾人紛紛倒吸了口冷氣,牛奔更是小心的接過賈環手中的雞蛋,愣愣道:「真的假的?」

賈環沒理他,而是看著韓家一家人。

韓德功深呼出一口氣,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沒必要收那五兩銀子了,他們不給賢侄你銀子就該燒高香了,哪有……」

賈環擺手打斷道:「不是這個理,世叔,你千萬不要想太多。說到底,研磨出的水泥小侄還是要賣的,而且還要高價去賣。就算給三位世兄開出薪資後,最終還是我在賺大頭。

世叔,韓家先祖與家祖乃是戰陣上的生死之交,小侄雖然不才,但願意效仿先祖,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與三位世兄一同征戰沙場,為國效力。所以,世叔和三位世兄就不要推辭了,哪怕是看在榮國先祖的面上,幫幫小侄吧。」

……

「你小子倒也有心了。」

車廂內,牛奔有些玩味的看著賈環說道。

賈環倚靠在車壁上,懶得理會他,只是衝他比劃了根中指。

牛奔也不惱,呵呵道:「怪道我家老頭子整天拿你來教訓我,你這處理辦法還真不賴。我就奇怪了,你一個剛才八歲的毛頭小子,哪來的這麼老練的手法?

既幫了人家的忙,還顧忌到了人家的情面。雖然沒揭破,可你看看咱們走的時候,韓世叔和三位世兄看你的眼神,那是真交心了啊,都快不比對我差了……」

賈環鄙夷的看了牛奔一眼,道:「我是八歲的毛頭小子,你的毛也沒比我長哪去。我以真心對他們,他們自然會以真心待我。你以為都跟你一樣,面帶豬相,心中嘹喨。慣會以己度人,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喜歡玩弄心術手段一般。」

牛奔還是不惱,搖頭咂舌道:「你這才叫高端,比我強。相比之下,小爺我是落了下乘了,得向你學習學習才是。難怪我爹總讓我跟你學……」

賈環罵道:「你懂個屁,牛伯父是讓你跟我學學光明磊落,以誠待人。把你心裡的那點小算計小陰私通通拋掉,武門將種,想那麼多丟人不丟人?」

牛奔這下惱了,罵道:「你少放屁!誰計算了?誰小陰私了?小爺我頂多就是天生聰慧,愛多琢磨琢磨……

老三,我看你眼順,做哥哥的就多跟你說兩句,在咱們這個圈子裡,你還真不能不琢磨。你要是像韓家那仨兄弟一樣,整天不出門,只在家裡打熬身體,那我沒話說。

可不是我小看你,不管是你還是我,說到底都不是那種死乾硬拼的人。這個世道,終歸還是要玩兒腦子。我跟你說,咱們這個圈子……」

賈環奇怪的插口道:「咱們什麼圈子?」

牛奔眨了眨綠豆眼,理直氣壯道:「當然是衙內圈啊,你以為呢?」

這是賈環前世曾經相當嚮往的圈子,所以他來興趣了,道:「圈子有多大,人多嗎?」

牛奔見賈環感興趣,頓時樂了,嘿嘿笑道:「我就說嘛,我看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小子和我肯定是一路貨色!」

賈環:「……」

牛奔興致勃勃道:「咱們這個圈子有多大,還真不好說。就這神京四九城內,各種小圈子數不勝數。可真正上的了檯面的,說來說去也就那麼些個。

文官那邊不去提,一群窮酸,就算上了位後猛摟銀子,可最終十有七八都栽了。哪怕不是犯了國法事發了,也會有比他更貪的人看中了他攢下的家業弄倒他……

這種人說多了噁心,不去提,他們的子弟一般也不敢來招惹咱。

我給你說說咱們權貴的圈子,這也是劃分了幾個的。

比較籠統的劃分法,就是開國太祖敕封的那一批老一輩的開國權貴。其中,就是以第一代榮寧二公為首的八公為領袖。

這批權貴,乃是從龍開國功臣。家中祠堂內供奉的丹書鐵券,那可是太祖所頒,自然比後面新晉的勳貴來的榮耀些,也尊貴些。

還有一批勳貴,則是太祖駕崩後,如今太上皇在位時期冊封的。說來有趣,其中,還是以你們榮國府為首。因為第二代榮國公,正是那個時期掌管天下兵馬的三公太尉。

而這一時期,老一批的勳貴就沒有太出彩了,相反,新晉的勳貴們,卻在第二代榮國公的率領下,大放異彩。他們不僅將女真殘部徹底消滅,還一度將韃袒人趕入了北部荒原,真正的拓土三千里!只可惜……

而這一批新貴之後,就是另一個圈子的主要成員了。你們東府的那位珍大爺,好像就和他們走的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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