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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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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高術通神

【作者概要】:伸筆碼良,男,黑岩閱讀網簽約作者。

【小說類型】:都市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初二那年,我讓校霸給欺負了。

  我找到了一個人,一個跟我童年神秘事件有關的人。

  他教了我一個叫國術的東西。

  半個月後,我當同學面,將校霸KO。

  我練拳,但卻沒耽誤學習。

  八極、鐵線拳、形意拳、太極、八卦掌、通臂、心意。

  我接觸到了傳承這些剛猛拳種的高人。

  我也見到了,世人不知的,一個無比隱秘的,大大的國術江湖。

  他們追求是什麼?

  那不是名,不是利。

  而是一種打碎虛空,見神的境界。

  跟碼良一起。

  領略讓人熱血沸騰的國術江湖吧!

  會讓你爽!也會讓你,提升自已!

【其他作品】:《私家美女保健醫》、《觀北斗》、《冒牌大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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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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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震魂

  記得那是小學五年級第一個學期的一個星期日,天很冷,昨晚下了一場小雪。早上起來,寫完了作業,我就跑去二驢家。

  二驢是我同學,大家不太喜歡叫他本名,是因為他確實是太驢了。

  形容一個人「驢」,指的就是他脾氣不好。二驢脾氣相當差,他是班上,也是整個學年段,唯一敢跟老師動手的男生。同樣,為此他付出的代價也很慘烈。

  至少有三次,他讓老師打的鼻青臉腫,站在講臺旁,仍舊不失一臉得意地望著講臺下驚恐不已的我們。

  二驢家在一片工廠的居民區內,是那種集體式的平房兒。

  拐進胡同,不用敲門,大門開著,直接推門就進。

  小院不大,二驢媽媽正在掃雪,看我來了,她也沒抬頭,直接說了一聲:「大個兒來了,二驢正在屋裡呢。你早上吃沒,廚房有你叔包的包子。」

  我回了一句吃了,直接進去把屋門推開。

  「大個兒,你作業寫完沒?」二驢子在床上,看我來了,瞪天花板問了一句。

  我說:「寫完了。」

  「下午給我抄啊。」

  「嗯。」

  「一會兒咱倆幹啥去?」我放下書問二驢。

  「整魚去呀,聽說東大河這會兒都凍一尺多厚了。」二驢一邊穿褲子,一邊回答我。

  「行嗎?別掉裡去。」我擔心。

  「操,一尺多厚,跑大爬犁都行了,還掉裡……」二驢套上棉襖,撲騰從床上站了起來。

  「先陪我打會魂鬥羅,一會兒等我媽走了,咱倆再去。」二驢彎腰從床底下翻出了遊戲機,然後朝我眨了下眼睛。

  我立馬興奮了。

  其實,這正是我來二驢家的真正目地!

  那會兒,同學家裡有遊戲機的不多。原因,倒不是因為貴,買不起。而是,家長都不願意給孩子買這個,怕耽誤學習。

  但二驢是個例外。

  因為,他爸愛玩兒!

  當下,二驢接機器,我到廚房,把包子,粥,鹹菜端來。擺好了架勢,這就開打。

  魂鬥羅的音樂一響,立馬熱血沸騰。

  一個多小時過後,等二驢媽走了,我們結束遊戲,又交流探討了一番通關心得。這才收拾東西,準備到東大河破冰取魚。

  工具很簡單,一個撈網,一個冰穿子,外在一個裝魚的網兜。臨走,二驢偷了他爸幾根煙,揣好,閃身,推門離家。

  彼時,大雪又下了。

  飄飄揚揚,蕩的漫天飛舞。

  走出家門一公里有餘,二驢把沉重的冰穿子放下,摸出煙來,遞我一根,他叨一根,掏火柴,攏手點著了,小吸一口,劇烈的咳了兩聲兒,仰頭望天說:「這雪下的,真他媽的大!」

  煙,我沒抽。

  我替二驢保管了。

  因為,我知道,他一會兒肯定得跟我要。

  將近一個小時,我們來到了東大河。

  東大河是一條內河,這裡邊很多人把河用網一段段的截開,承包了,養魚。

  所以,我們的性質,基本上跟偷魚差不多。

  但當時的人淳樸,況且,又過了捕撈季,沒人跟我們這幾個小孩子犯勁。是以,這地界兒,向來是我們夏天,洗澡,釣魚,冬天,溜冰,撈魚,抽冰猴(冰上陀螺)的好去處。

  二驢子在前,領著我,一路走,到了結凍的河面,我倆小心挪了腿,一步步,哧溜,哧溜滑到了河中間。

  二驢子對冬季捕魚很是有經驗,他四下看了一圈後,找了個地方,拿冰穿子在冰上劃了一個圓,我們就開始,破冰了。

  破冰要用到冰穿子,這是一種古老的冬季破冰工具。頭是尖的,緊緊包在一大塊厚實的木樁上,把手有兩個,人抬著,一點點的用尖鐵頭,砸那個冰面。

  二驢幹了一會兒,累了,交給我。

  我砸著冰,二驢問我:「咱班你喜歡誰?」

  我嘿嘿壞笑一下,壓低聲音說:「吳雪。」

  吳雪是我前桌,皮膚白,眼睛大,睫毛長,笑起來很甜,我喜歡她!

  對,就是這麼簡單,我喜歡她。

  「操!」二驢聽了我答案,罵了一句說:「沒勁。來,你瞅你整的,給我吧。」

  我一愣,本能意識到,我好像得罪這貨了。但那會兒,我反應比較鈍,一時半會兒,不太明白這裡邊的具體原因。

  然後,二驢接過冰穿子,咬牙,使猛勁,跟冰面死磕上了。

  他不是在破冰,是在撒氣。

  吭哧忙活一通,二驢索性把棉襖也給脫了,咬牙繼續砸很快冰面破開了方圓將近一平方米的小坑,但是他絲毫沒停下來的意思,仍舊在砸。

  我納悶地看著他砸,就這麼,大概過了一分鐘後。

  「哎呀我操!」

  二驢罵了一句,隨之,我聽到喀嚓一聲響。

  撲通,伴隨一股子冰冷的河水泛上來,二驢連人帶冰穿子,就這麼掉進他砸出來的冰窟窿裡了。

  河水很深,大冬天的,冰冷刺骨。

  我眼睜睜地看著二驢,摟著個大冰穿子,伸了一隻手,一劃拉,但沒劃拉到正地方,隨之,人猛地一下沒到河底兒。再接下來,沒了……

  是的,讓冰面給隔住了,沒了。

  東北,冬天,掉冰窟窿是一種很殘酷的死法。因為,這跟會不會游泳沒什麼大關係。人掉進去後,很容易「頂鍋蓋」也就是頭頂上頂著冰。然後,人在水下不辨方位,就這麼眼睜睜,活生生地讓水給嗆死!

  當下,我撲通跪地冰面,伸手探進冰窟窿裡,一邊撈二驢,一邊扯嗓子吼「來人呐,掉冰窟窿裡啦,快來人呐,救命啊!」

  沒錯,對五年級的小學生而言,當時的我,能做的,只是扯嗓子喊了。

  結果。

  這一喊,就喊出了讓我終生難忘的一幕。

  幾乎在我喊出第一聲兒的同時,我本能打了個激靈,然後,一扭頭,就見河斜對面,大概五十米外,飛來了一件軍大衣。

  確切講,他應該是一個人!但他的奔跑速度太快了,幾乎像飛一樣。

  他的力量很大,很強勁,在跑的過程中,裹起漫天的飛雪,那感覺,就好像一輛奔馳在鐵軌上的列車。沉重,剛猛,快疾,震撼!

  我傻啦巴嘰地看著那件飛翔的軍大衣,我呆了,不知所措。

  差不多,三四秒的功夫。

  我聽到了一聲爆喝:「閃開!」

  這聲音,轟的一下。

  好像是一顆在腦子裡炸響的雷,我身體不由自主打了個顫後,木然,嗖嗖地退了幾步。

  退過,抬頭,我感到了一股子陽烈至剛的熱浪。

  陽烈至剛,對!這個詞,是我現在加上去的。當時,不明白那麼多,只覺得,雖是冬季,但卻感覺空氣裡有著一股燥熱,很火爆,猛烈的東西在積蓄。

  「哼!」

  我聽到了一聲重哼!

  那哼聲,仿佛對整個天地,有什麼不滿一樣,懷了一股極大,極大的敵意。

  隨即,我看到那件軍大衣飛起來了。

  他像是一隻鷹呼啦啦!一下子就騰空而起。

  轉瞬,伴隨一記,喝開天地的「哈!」

  那件軍大衣,探出一隻膝蓋,單膝落地。

  砰!

  我感到,冰面一震。

  緊接著,喀嚓,喀嚓,一陣的碎響過後。我眼睜睜看著方圓將近三平米的冰面碎了。

  那個季節,剛進入冬季,冰是剛上凍。但即便如此,也有三四十公分左右的厚度。

  這麼厚的冰,一下子,砰砰,盡數爆裂!

  那場面,真的讓我震撼!並且,是震到骨子,靈魂深處的那種震撼。

  而多年之後,我才知道。

  飛翔的軍大衣,他用的是,八極拳勁!

  我當時,完全是一種木了,傻了的狀態。我沒看太清楚,冰碎了後,軍大衣是怎麼轉身躍起的。我只看到,碎冰堆積的河面上,先是露出二驢揮出的手,接著是他的腦袋。然後,軍大衣伸出手,給他從冰冷刺骨的河水裡,拉了上來。

  二驢不停地咳著,渾身發抖地活下來了。

  而我,腦子裡,久久回蕩的,仍舊是,那兩記震撼靈魂的哼哈二音。

  我呆了,傻了,腦子回不過來了。

  同樣也是多年後,我才知道,這個就叫,高術震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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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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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薩滿修魂和混合雙打

  我傻了,站在原地,啥也不知道。

  這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人好像失去意識,但卻沒有昏迷,只是傻呆呆地站在那裡。

  不知過了多久,我後腦勺,讓人拍了一下,這才傻愣愣地轉身,揚頭問了一句:「誰打我?」

  問的同時,我看清了身旁情形,軍大衣已經把二驢給扒了個精光,後又將自已的大衣裹他身上了,二驢跟只落水狗似的,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而軍大衣的真容,原來是個五十出頭的乾巴老頭子。

  老頭子長的挺瘦,雖說長的比我是壯實多了,但遠沒剛才跑動砸冰時威猛。

  我腦子這會還是木木的,有些不太精神。

  老頭兒打量了我,一咧嘴說:「你說你倆,跑這兒大河玩啥,這才上凍幾天,你就過來玩兒。行了,行了,快回家吧,快回家吧。」

  二驢一聽快回家三字,立馬不哆嗦了,抱起濕透的衣服,裹了軍大衣,撒丫子就跑。

  我怔了一怔,剛想跟二驢一起跑。

  老頭兒喊話了:「那個,你晚上回家,要是發燒啥地,你讓你媽,上河沿找養魚的馬彪子!你跟你家大人說,到這兒一打聽就能找著我。」

  我當時不知道老頭兒為啥說這話,只含糊點了下頭,轉身就跟二驢後邊,撒腿跑了。

  跑的時候,我心裡邊在想,這老頭為啥說我晚上會發燒,為啥呀?

  一路跑著,心裡反復翻著這個想法,不知不覺,就跟二驢回到了他家。

  我跟二驢運氣還算不錯,沒遇見家長。到屋裡,二驢給軍大衣一扔,哆嗦著就鑽進了被窩。

  「那啥,大個……今……今天的事兒,你,你千萬不能跟我爸我媽說,說了,我死定了。」二驢哆嗦著講。

  我說:「放心,我絕對不會說。」

  「只是,那撈網還有冰穿子……」

  二驢低頭想了下:「沒事兒!到時候,我編個瞎話給唬弄過去,大不了,挨頓小揍。」

  「可要讓他們知道,那就不是小揍了……」二驢講到這兒,心有餘悸地望向了窗臺。

  我順他目光看去,我見到了一根平放在窗臺上的,用鋼管打造而成的雙截棍……

  啥也不說了,二驢,咱絕對給你保守秘密。

  原本計劃,二驢是要跟我回家一起抄作業來著,可遇到這件事,二驢說他跟後邊胡同的老豬抄吧。

  老豬大名劉思哲,也是我們同學,由於人長的胖,再加上不太說話,只愛睡覺,所以就有了老豬的外號。

  從二驢家出來,我精神恍惚,搖搖晃晃回到家裡,開門,倒頭進屋就睡了。

  這一睡,很長時間就沒醒過。

  當然,很多時間那是我事後才知道的。事實上,當時我感覺就是睡了一個大覺。此外,我還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夢。我夢見自己看到一個又一個非常龐大又極其細微的螺旋式結構。忽而極大,忽而極小,但永無止境,永無終點。

  我彷徨,驚詫,但卻不能脫離此境。

  但我終於還是醒了。

  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我家裡的情景,而是……

  咦,這不是我奶奶家嗎?還有,這屋子裡的人,這……怎麼有老董婆子?這老太太。怎麼還臉色慘白,一身虛汗地看著我?

  「醒了,醒了!這孩子醒了!」

  老董婆子的模樣兒看上去好像要死了似的,此時眼見我蘇醒,她當即一個激靈,隨後,奶奶急忙端了一個碗過來:「哎呀我的大孫孫呐,你可算是醒了,快,快,來……把這粥喝了。」

  我有些迷糊,呆愣愣地看了眼四周,我問:「奶,爺,我怎麼到這兒來了,我爸,我媽呢?」

  「你爸上外地開會了,你媽得給人做一個大手術,家裡沒人照顧你,這不今兒大清早,就給你送來了嘛。」奶奶一臉疼惜地把晾好的小米粥湯端到我嘴邊。

  這裡順便交待一下我的家世,父親是當地一個局機關的骨幹。母親呢,也是縣城醫院的醫生。他們工作都特別的忙,平時也是很少能照顧我。基本上,工作一忙,就給我扔到縣城五公里外的奶奶家。

  我這時,感覺肚子裡很餓。於是,一邊大口喝著小米粥那濃稠如油的米湯,一邊問我奶,我爺,我究竟是怎麼了。

  兩人沒說什麼,只告訴我,我感冒了。然後,體溫曾經達到了39度7。昨晚爸媽照顧我一晚上,給我吃了一顆安宮牛黃丸。早上時候,體溫還是38度。送到這裡來後,奶奶找了老董婆子給我看了一下,現在,我燒退了。

  我聽老董婆子這四個字,心本能咯噔一下。

  我媽說過,老董婆子是跳大神兒的,是封建迷信,讓我少上她家玩兒。

  她給我治,怎麼治的啊?

  當時,我是不明白。後來,我才知道,我的魂兒讓馬彪子的拳意給驚傷了。我本該不會這麼輕易醒的,是老董婆子,不惜用她薩滿的巫術,傾盡心血,這才幫我把魂給醫好。

  但我是小孩子,爺爺、奶奶還有老董婆子,包括周圍鄰居出於對我的保護,他們沒有跟我說真相!只說,給我吃了點山上的草藥,又紮了兩針,我就好了。

  國術大成者,動起念來,拳意陽剛暴烈,可驚神,可碎裂邪鬼惡煞!

  是以,休說小孩子的魂兒了,就是一個大人見了,也會給把魂兒給驚上一驚。

  所以說,國術這東西,練的就是一身的浩烈陽剛之氣!

  當時,馬彪子雖有功夫,但也不算大成。因此,他只估摸,我可能會發燒,會驚到我的魂兒,但一來他對此沒什麼十足醫治的把握,二來他認為,我不可能驚到。

  是以,我才有了這麼一個小劫。

  此時,我喝過了粥,在炕上躺著休息。大家開始問我,有沒有遇到什麼東西,有沒有讓什麼給嚇到。

  我隱瞞了馬彪子,因為我隱隱中感覺,這事兒肯定跟他有關係。但我又不想,讓大家知道,有馬彪子存在。所以,我只說,跟同學到大河玩兒,差點掉冰窟窿裡,然後,我嚇了一跳……

  撒過了謊,我發現,在場人都長松一口氣。

  但,有一人不同。她就是老董婆子。

  這神婆,一直在對我,搖頭歎氣。

  我沒理會,我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因為,她的眼睛太深,太深。能一下子,把人的精神氣,全都給吸走。

  撒謊成功,我哄騙過關。

  眾人皆大歡喜,然後,爺爺奶奶做了頓飯,招待大家。

  我跟著吃過,傍晚時分,我媽來接我了。

  簡單問了幾句,又給我測了體溫,摸過額頭,細細看過扁桃體,聽聽心率,呼吸,確認她的大寶貝兒子沒事兒後,我媽帶我回家了。

  回去路上,我媽一直繃著臉,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沒太敢問,只好裝作什麼沒發生,任由她用自行車給我馱回家去。

  到家,一切安好。

  晚上,睡的很香。

  早上起來,吃過飯,又高高興興上學去了。

  接下來兩天,我一直在念叨馬彪子。我認為,他就是小說裡描寫的那種武林高手。我要跟他習武!但他,會不會拜我為師呢?

  我想了想,覺得,他有把柄,落我手裡。

  因為,他把我給弄發燒了!

  小學生不傻的,也有心機的,尤其五年級小學生,什麼都懂。

  我覺得,馬彪子欠我的,他一定得收我為徒,然後授我武林絕學。

  可就在我下定決心,打算這個星期天,去東大河找馬彪子的時候,一件臨時出現的事兒,打破了我的計劃。

  差不多是我發燒醒後的第三天,我爸從外地開會回來了。

  那天,我放學剛進家裡,就見我爸我媽拉長個臉,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有些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們,我說:「爸,你回來了。」

  我爸陰沉個臉,伸手從桌上拿過一個小紙包,打開,展到我面前問:「這哪來的?」

  我抻頭一瞅。

  暈了!

  二驢那天給我的煙,我揣兜裡,忘扔,讓他們發現了。

  我一咬牙:「撿的!」

  我爸狠狠:「哪撿的?你撿它幹什麼,你是不是想抽煙,你是不是已經抽了。」

  我略慌:「不是,爸,你聽我解釋,這煙,我,不是,我沒抽,我……」

  「揍!」

  我爸一聲吼。

  混合雙打,開始了。

  我以標準熊孩子的堅強姿態,迎面混合雙打的風暴。

  風暴,持續十五分鐘。

  我咬緊牙關,沒供出二驢。但……

  我被屈打成招了。

  我被逼承認,這煙是我抽的……

  然後。

  再打!

  又是一個十五分鐘。

  半個小時後,混合雙打結束,思想政治工作又開始了。

  我又接受了為時一個鐘頭教育。

  教育結束,我寫作業。

  作業寫完,吃晚飯。

  酸菜燉豬腿骨,父母只吃酸菜,然後把一塊又一塊的大豬腿骨盛裝到我面前的盤子裡。

  多餘話不用說了。

  這,就是父母,那個最嚴厲,同樣也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

  這場突如奇來風暴,徹底扭轉了我的計劃,我的熊孩子生涯,被改寫了。因為,那晚過後,我爸媽,給我找了一個放學後去的地方。

  他就是我們隔壁單元的老會計,于老頭。

  于老頭不會武,但是他會文。他寫的一手好書法,同樣,還畫的一幅極佳的水墨山水畫。

  接下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我讓這老頭給我看管了,每天放學回來,去他家,練習毛筆字,包括國畫什麼的。

  老頭性情孤傲,怪僻。

  我在他那兒,如坐針氈,卻不得不坐。

  長久下來,我的熊孩子天性得不到發展。然後,我稍微有那麼一點抑鬱了。此外,我的個性也變的內向,不合群,不喜結交朋友,而是更喜歡讀小說,各種課外書,外加寫毛筆字。

  想成為武林高手的夢,一時被終結。

  然後……

  直至初中,初二那年。

  一件突發的事,才讓我重拾心中,那個成為武林高手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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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詭異的生長過程

  交待那件事之前,先得講下我跟二驢之間的反目成仇,以及一件跟我身體變化有關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那是小學的最後一個學期,我們馬上要畢業了。我的小女神吳雪,不知怎麼竟讓老師調成了二驢的同桌。

  當然,那個時候,我跟二驢還是很好的。雖然,課餘沒時間了,但上課休息間隙,我們還是能很好地在一起玩耍。

  眼看小學要畢業了,我反復思忖了數個晚上,然後我決定跟吳雪表白。

  我傾儘自已小學六年的所學,寫了一首很有韻味的現代詩。然後,在詩末尾寫上我自認為非常漂亮的幾個字。

  「吳雪,我愛你。」

  這是情書!這絕對是一封貨真價實的情書!

  初戀的情書!懂嗎?很高大上,很純真無邪有沒有。

  寫完,我想了很久,終歸還是沒勇氣,親手交到吳雪手中。於是,我找到二驢,我讓他幫我幹了人生最蠢的一件事。

  我讓二驢把情書交給吳雪。

  二驢同意了。

  當時,我沒太細看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覺得出,他很傷心。

  但做為兄弟,他還是幫我轉交了。

  我心那個跳呀,劈裡啪啦的蹦達了一個下午。

  放學時候,我站在校門口,我等我的小女神。

  然而,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

  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小女神一臉害羞地跟二驢,肩碰肩,手碰手,旁若無人地在我面前掠過。

  那一刻。

  我淩亂了。

  晚上,我在於老頭的家裡,寫毛筆字時,我抬頭看到于老頭的一幅字畫,我看到了,字畫上的落款,我才他大爺地幡然醒悟。

  我居然沒寫名字,他大爺地,我寫情書,我沒署名!

  所以情書這種東西,要麼不寫,寫了一定要署名,並且親自交到對方手裡才行。

  我恨二驢。

  恨他做為兄弟,搶我的女人。

  這不科學,真的,一點都不科學!

  但畢竟多年的友誼擺在那裡,所以我們沒有動手展開一場決鬥。

  很快,小學畢業了。而那個假期,我陷到了一個莫明其妙的事件中。

  晚上,我做夢,經常會夢到一個大老虎。

  這老虎很大,體形跟傳說中的東北虎一個模樣兒。只是,它太老了,毛都快掉光了。它趴在一塊大青石上,眺望遠處的大森林。我在夢裡,就站在它背後。

  它忽然轉過頭,看我,眼神憂鬱而滄桑。

  那不是動物的眼神,那是人!

  可它為什麼,又會在老虎的身上呢?

  當我在夢裡冒出這個想法時,我就醒了。

  一連半個月,我幾乎每隔三四天,就會做一次這樣的夢。而每次夢裡老虎的眼神都不同,有兇猛,殘暴,威猛,甚至,還有空靈。

  直至最後一次,我夢見老虎眼神含了一道,我說不清,道不明,但卻又包含一切的光芒時。

  我感到身體開始變的燥熱了。

  我很熱,但又不是體溫升高的那種熱,我陷入到了一種莫名的狂燥中,但奇怪的是,我又很冷靜。

  這種狀態,難以想像,比較讓人抓狂。

  它持續了一個星期,白天沒事,每當夜晚就會降臨。

  如此,一個星期後的某一個晚上,當那種燥熱到達一個所謂的臨界點時,我的身體突然像是散開了,又或是從高處掉下來摔碎了。總之,我描述不清,但轉瞬,我就解脫了。

  我好像飄浮空中,很清靈,自在。

  然後,我就睡著了。

  那晚我睡的很香,醒來後,我非常的餓。

  吃早飯時,我腦子忽然就冒出一個想法。這肯定是老董婆子做的手腳,她對我的身體,做什麼了。不過,做的不是壞事,而是好事。但具體,又是什麼呢?

  我不懂,我只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好像一個無底洞般,飯量大增。

  我的記錄是,我曾經吃過一隻完整的燉好的大公雞外加三個大饅頭和一碗稀飯。

  小學畢業時,我的身高是一米六。

  初二,我長到了一米八三!

  二十三公分!

  難以想像的生長速度換來的是,我的體形由原來的中等,變成了竹竿兒。

  我還是很餓。

  媽媽做為一名醫生,她對我的變化感到擔憂。於是,開始檢查我的身體。

  一番番的化驗,檢查過後,結論就是我的身體,非常的健康不說,我還有一點營養不良。

  我營養不良?

  那問題來了,我的糞便化驗和尿檢的結果是,我對營養物質吸收的很好。

  可是,它們哪裡去了?

  我的營養,哪兒去了?

  好在那會兒,我的家境,還算說得過去。

  是以,各種補品,像什麼野生的蜂巢,蜂王漿,蜂蜜,蛤蟆油,鹿肉……

  這些東西,開始大量的給我吃。

  我仍舊是個無底洞,吃了身體仍舊是介於健康和不健康之間。

  這段時間,除了父母給我購置山裡土產的營養品外,家裡還有一群關心我的親人,四舅承包了一個鹿場,然後還有我大爺在農村養魚,養雞。知道有我這麼大吃貨現世後,親人們每隔些日子都會送些肉類,雞魚什麼的過來。

  要不然,按我媽的話說,真心是養不起我的。

  我補了兩年。

  天知道那些東西哪兒去了。

  兩年後也就是初二下學期的某一天,我突然不餓了。

  身體雖說仍舊無精打采的樣子,但我的飯量一下子就回歸到了正常人的行列。

  除此之外,我的學習,中等吧。甚至說中等都勉強,也就是一個中下等的樣子。其它,像什麼運動,等等一切,由於我屬跑兩步就受不了的那種人,它們跟我一概無緣。

  當然,我也有能拿出手東西,那就是我的書法。

  在市里拿過獎,省裡也拿過名次。

  除此之外,我一無是處!

  不僅如此,有一次,班裡體育課測試成績,我跑步時候,都惹來了同學們的嘲笑。因為,在他們看起來,我好像是一根草,在迎風搖擺一樣,很難看,很醜……

  我成了班級中被嘲笑的那個人,雖然我長了一副大個子,但我的力氣都不如身體結實的女同學。

  我的同學們,青春,活潑,歡快。

  我就好像是一個病秧子,臉色蒼白,走路一步三晃。

  我索性自暴自棄!

  但……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由於我字寫的好,所以學校的黑板報一直是我來出。

  板報不是用粉筆寫,黑板也不是木板。那是學校西側的一面牆。牆上用水泥塗抹了很大一面,然後又刷了黑油漆。我呢,用一種廣告用的染料,拿毛筆,把事先寫在稿紙上的版報內容,寫到這個牆壁上。

  這個,就是我的任務。

  每個月出一次,借此,可以換取老師們的一些誇獎。

  四月底的一個星期五的下午,因為馬上就要過五一勞動節了。然後,我需要出一期的板報。

  同樣往常一樣,我到教務處拿了稿子,領了寫板報用的工具。獨自一人去了西側的大牆外。然後,先用粉筆按格式,在牆上打好格子,接下來,準備好染料,開始書寫內容。

  這種對牆壁書寫毛筆字的寫法很累人的,但不知為何,我卻絲毫不覺得累。並且,與其相反的是,我認為,這很輕鬆,真的,這對我來說,非常,非常的輕鬆。

  寫了大概有二十幾分鐘,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音。

  「你字寫的真好。」

  我聽到這聲音,心裡沒什麼感覺。

  雖然,這是個妹子,是個女同學的動靜兒。但,我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不是說我發育晚,對異性沒興趣。而是我太清楚,我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了。

  傻大個兒。

  這就是對我最好的描述。

  因此,處對象,早戀這種事兒,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哦,還行吧。」

  我沒回頭,自顧答了一句。

  「你寫的這是什麼字體呀。」

  聲音繼續問。

  我說:「楷體,這個是隸書。」

  「哇,隸書啊,我也學過。可怎麼老是寫不出,那種很厚,很重的感覺呢?」

  我淡淡說:「這根握筆姿勢有關,咱們老祖宗的書法,在幾千年過程中,經歷了很多不同的變化。其中握筆姿勢,最早的時候是這種,大把握的,就是用整個手掌,握住筆桿寫出來的,比如,這個隸書,就是這麼寫出來,所以它顯的特別的厚重。而後,又有,兩指捏法,三指握筆法。直到清代,這才統一了,我們現在握筆的方式,也就是,這種,很複雜的五指握法。這種握法兒,唯一的好處,就是簡單易學,其它,沒什麼了。」

  我沒回頭,而是拿手,在空中比劃著,跟後邊的人講解。

  「你懂的好多呀,真厲害,你在哪裡學的書法,你……能教我嗎?」

  我心裡一動,不由自主回了下頭。

  怎麼,竟然是她呢?

  唐燕!

  一中的校花,初二,三班的學習委員。

  我在一班,不跟唐燕一個班,但我是聽說過她的。

  她很拉風。

  長的漂亮,個子高,皮膚也白,聽說家境也很好。她爸,好像是開礦的。

  學校追她的人很多,但好像沒有成的。說是,現在一個高一的,轉校來的體育生在追她。

  校園就這麼大,所以,這點事,基本天天都在傳,我雖然低調,可傳來傳去,還是能傳進我的耳朵裡。

  「噢,好啊。」我附和回答,沒把這事兒當真。

  「那你現在教我行嗎?你那個大把握的寫字方法?」唐燕很高興地問。

  我想了下,然後,我說:「還是等我把這幾行字寫完吧,怎麼,你們沒課嗎?」

  唐燕:「我們下午體育課。」

  我噢了一聲。

  唐燕:「好,就等你寫完,我在那邊,單杠那裡跟幾個女生說會話,一會兒再過來。」

  我說:「好啊。」

  就這麼,簡單的幾句對話。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惹了一個大大的麻煩,並且,還是改寫我命運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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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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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武道的原因,就是要打架

  我一直沒注意,在我跟唐燕說話的時候,有一雙兇狠的眼睛,始終在盯著我們。

  告別唐燕,我轉過身,繼續寫板報。

  剛寫了沒出五個字。

  砰!

  一個沾了無數泥水的足球,就重重砸在了黑板邊上。

  我一個激靈。

  同時,大把泥水,潑濺到我臉上。

  我沒回頭,而是默默,掏出口袋裡的紙巾,把臉擦乾淨,再繼續寫我的板書。

  學校操場很大,經常幾個班一起上體育課,然後大家會踢足球。期間,難免有球會踢到黑板上。這個,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另外,這邊的中學裡有一股不太安穩的空氣在流動。

  說不安穩,也不是很嚴重的那種。就是,大家比較喜歡鬥一鬥狠,爭個大哥,二哥什麼的。

  我有時,也幻想過這事兒。也想像著,能夠不挨欺負,當個小老大什麼的。

  但……

  只是幻想,畢竟,我這虛弱的身體骨,擺在這兒呢。

  砰!

  正思忖,剛才踢來的足球,又落黑板上了,並且,還把我寫的字給弄髒了。

  我心中微惱。

  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了眼身後。

  這次,我小驚了一下。

  站我後邊,二十多米遠的是高一的體育生,唐燕的追求者,我們學校新崛起的一代校霸,學生中的第二扛把子齊凱。

  齊凱身高將近一米八五,長的壯碩結實,他經常在訓練結束後,脫光了上身衣服去水房擦洗。

  我遇見過幾次。

  他那一身健碩的肌肉疙瘩讓我羡慕不已。

  他原本是下邊鄉鎮的學生,後來因為一次運動會,他百米成績特別的好,學校就特招了過來。

  聽說,他是會被保送的。文化課馬馬虎虎就行,主要是體育成績。只要高中這幾年,他保持一個好的百米成績,他可以被保送進首都某個大學的體育系。

  這樣的人,在學生中,是驕子一樣的存在。

  高大,璀璨,不敢惹。

  同樣,他本人也挺喜歡找事,打架的。但由於,身體素質好,爆發力強,好像學校沒誰能打過他。

  那麼現在,他盯上我,是為什麼呢?

  對,唐燕,因為唐燕。

  中學裡有個規矩,就是哪個男生喜歡上哪個女生了。哪怕倆人還沒處呢,那個男生,也不喜歡女生跟其它男生說話。

  如果,跟其它男生說了超過三句話,並讓他看見,那個男生輕則會被教訓,重的,是要挨一通打的。

  由於個人比較低調,所以這幾年,一直風平浪靜,沒招惹到這樣的麻煩。

  可現在。

  齊凱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把足球弄到腳下,然後盯著我,抬腳,砰!

  0.6秒後,足球準確砸中了我的身體。

  我緊緊扶住梯子,這才不至於讓自已倒下來。

  很疼!

  這球撞的我大腿肌肉很疼,很疼。

  我咬了咬牙,轉過頭問:「你幹啥拿球打我?」

  齊凱嘴角獰了一絲壞笑:「我樂意,怎麼地吧!」

  我……

  「你哪班的?」齊凱問我。

  我如實答:「初二,一班。」

  「操你媽!」齊凱罵了我一句。

  我火了!

  我再怎麼慫,我也是有底線的人,我的底線就是,你罵我,侮辱我,隨便怎麼著我都行,你別扯我的家人!

  可今天,齊凱罵了,罵的那麼難聽。

  我一下子火起,撲通一下,從梯子上跳到地面,盯著齊凱說:「你罵誰,你罵誰呢?」

  「操你媽,我就他媽罵你了,怎麼地吧,小逼崽子。」

  我渾身發抖,死死盯著他。

  齊凱抱臂冷笑:「就他媽罵你,以後少跟唐燕說話,我就罵你,怎麼著!操你媽!」

  我啊!

  吼了一嗓子,然後指著齊凱:「我操你媽,齊凱!」

  這時,我們四周,已經圍上來很多人了,有高中部的,也有初中部的,但是沒老師。

  齊凱聽我罵他,他顯然一愣,接著他怒了:「小逼崽子,你他媽罵我,你找死。」

  說完同時,他沖上來,伸手推了我一下。

  我一挺身。

  齊凱,啪!

  反手給了我一個耳光。

  很疼,很疼。

  他身上的氣勢很強,我根本沒還手的可能,但我不甘心,我仍舊想還手,可就在我捂臉,咬牙打算踢這貨的時候,幾個齊凱的同班男生湊上來了。

  「凱子,幹什麼呢,初二小孩兒,你跟他一般見識幹什麼。」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人家才初二,你犯什麼勁。」

  彼時,齊凱一擰動身體,伸手指我說:「聽好了,你聽好了,以後再遇見,你他媽繞道走,不行,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我捂著臉,咬牙對齊凱說:「你等著!等我找你單挑!」

  齊凱樂了:「行啊,我等著,行,咱倆啥也不拿,空手單挑,操你媽,我他媽不虐死你,我不姓齊。我等著,等著啊!」

  我說:「好,一言為定,齊凱!說好了,我跟你單挑!」

  這時,齊凱一個同學過來,伸手拍我肩膀一下說:「行了,行了,挑什麼挑,你能打過他嗎?快去那邊,快去那邊寫你的黑板吧。」

  我咬緊了牙,我沒說話,只恨恨瞪了眼齊凱,我沒走向黑板,而是撒丫子就跑了!

  我沒辦法面對同學。

  因為,我讓人欺負了,讓人欺負到家了,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出來。

  別指望告老師,那樣除了讓同學更加瞧不起我,沒任何的效果。

  這就是擺明的欺負人!

  他比我大,比我高,比我壯,擺明瞭欺負我!

  我再弱,再慫!可我不想受他的這種欺負,我他媽的不想這樣!

  我越想越氣,真恨不能,拿把刀,把他給捅了,才能解我心頭的這股子恨意。

  我跑著……

  快到校門口,路過一排健身器械的時候,我看到了唐燕。

  她好像還不知道發生的一切,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盯著我欲言又止。

  我沒說什麼,別過頭,繼續跑。

  我跑到了距離學校大門五十多米遠,用來停放自行車的棚子處。那地方有一棵很高的樹,樹分了一個大大枝杈出來,順著那個樹枝,可以越過學校高高的圍牆。

  學校管理還是蠻嚴格的,校門口處有保安室,那裡邊有個老頭子挺凶。

  所以,這個地方,就是大家臨時有個什麼事,外出校門的最佳捷徑。

  我三兩下,順著樹枝,跳到大牆外面,我蹲坐在地,狠狠揪了兩下頭髮,然後我開始想怎麼對付齊凱!

  拿刀?

  不行!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仇恨,犯不上動刀。

  我找人?

  一般情況下,讓高年級欺負了,大多是找人來解決。

  但我沒人呐,我家也沒個什麼親戚在高年級罩我,學校也沒太熟,對我太好的老師。

  這事兒,還得我自個兒解決。

  馬路上,車流川行。

  我獨自坐在馬路子上,我呆呆望著車流。

  就這麼發了兩分鐘的呆後,我突然打了個激靈。

  馬彪子!

  我要去找馬彪子,找到他,讓他傳我武術,我不想活的這麼窩囊,我不想讓自已是現在這副樣子,我要學武術,要學武術!

  現在想想,當時自已真的是很可笑。

  我入武道,最根本的原因,竟然是要跟人打一架,真的是此一念,彼一念呐。

  當時,我下了決心,抬手看手腕上的電子錶,我記下了這個時間。

  13時45分。

  這一刻起,我大關仁!要學武了。

  對,我的名字,就叫關仁。

  有幾個損友,暗中給我起了外號,就是,大官人!

  當下,我伸手從兜裡掏出了疊放在一起的錢,我仔細數了下,一共是四塊七毛錢。

  我暗中想了想,走到街中,伸手叫停了一輛拉客的三輪車,坐上去,跟他講了車價,讓他給我送到東大河。

  三輪車夫是個大叔,路上,我們沒什麼話。快到地方時,他提出要多加五毛錢。

  我大方一次,也不跟他計較,就在原有車資一塊錢的基礎上,加了五毛給他。

  東大河養魚的人挺多。

  三輪車給我帶到河沿上的堤壩,我就下車了。

  沿大壩下行,我一家家的找。

  過了大概六七分鐘,我在打聽了三四個人後,找到了馬彪子的魚窩棚。

  這是個用活動板材搭架的小房子。房子不大,門敞開著,門前邊,擺了好幾個大盆,盆裡頭裝了死活不同的魚,等著人來買。

  馬彪子,這麼多年,基本沒怎麼變。他還是那副瘦瘦的模樣兒。只不過,身上穿的不再是軍大衣,而是一件破舊不堪的夾克,腿上一條藍褲子,腳上套的是一雙大黑膠靴。

  他就坐在一排大盆的後邊,面前支了個小桌子,桌上擺了一盤油炸花生米,一盤剁好的醬豬手。旁邊還立了一個啤酒瓶子。

  馬彪子這會兒正端了著裝了啤酒的杯,往嘴邊湊。

  眼瞅我走到近處,他放下杯,揚聲說了一句:「買魚啊。」

  我抖膽,一咬牙,上前說:「不買魚。」

  馬彪子好像沒認出我,嘟囔一句:「不買拉倒,不買上別人家看去。」

  說完,自顧喝酒,再不理我了。

  我又發了發狠勁,我湊前,大聲說:「馬彪子,你還認不認識我!」

  馬彪子一怔,放下酒杯,轉了頭,仔細打量了我一番,三秒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咦,你……你這元神……你這……這……」

  馬彪子,突然就有些語無倫次了。

  我不明白,他說的什麼元神,元仙兒的。

  但我從馬彪子表情裡看出來,他好像是還沒認出我來,於是我往前一步,鼓起勇氣說:「馬彪子,三年多以前的一個冬天,你在這大河,救了一個掉冰窟窿的裡小孩兒,當時,還有一個小孩兒站在旁邊,你給他嚇壞了,你知道嗎?」

  馬彪子一聽這話,他立馬一個激靈,隨之說:「啊!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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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杆子打活氣血

  我在心中冷笑,好你個馬彪子,你終於認出來我了!

  但我表面沒說什麼,事實上,我也不太敢說什麼。

  馬彪子把我認出來後,他起身,到近處,眯眼上下打量一番:「嘖嘖,你的魂兒,怎嗎?怎麼這麼強了?」

  我不明白馬彪子話是什麼意思,我就想學武,成為習武之人,打敗齊凱!

  「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我要跟你學武。」

  我嚅嚅地說出了心裡打算。

  馬彪子一怔,旋即拉臉:「小玩意兒,你才多大,學哪門子武?快回家,回家好好上學。」

  我急了。

  「不行,我,我就要跟你學。你,你要是不教我,我,我跟人家說,你,你會武術。」

  馬彪子樂了:「你說吧,隨便你說,不過,人家信不信你的話,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我被逼無奈,我索性使出無賴大法,我對馬彪子說:「我不管,我就學武,你,你不教,我學我也不上了,我就賴你這兒不走了。」

  「咦,你個小玩意兒,你跟我犯橫是不是?」馬彪子略惱,跟我瞪眼珠子。

  我下意識小退了一步,但轉念,我想起齊凱,我一股火上來,我又往前走了一步說:「不管,我要學,就要學!」

  馬彪子忽然不說話了,而是止不住地打量我。

  這個時候,我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有一絲緩和。那眼神,對我是既好奇,又有什麼猶豫。

  末了,他打量了足有兩分鐘後,馬彪子說:「你說說,你幹啥要學武。」

  一句話,戳到我的痛點。我眼淚,極不爭氣地,唰一下就流出來了。

  然後,我把今天遇到的事兒,還有這幾年受的小委屈,就這麼一鼓腦地跟這個,同我只有一面之緣的老頭子講了。

  我講完了後,出乎意料,我沒聽到,想像中的安慰還有老師,家長們經常用的大道理灌輸法。什麼,你的主要任務是好好學習。你現在,就該以學習為主。什麼,其它的不用想,什麼考上好大學,比什麼都強云云……

  我沒聽到這些說法。

  我聽到的是這樣的話。

  「命數,命數!天意,天意啊!」

  馬彪子咬了牙,脖子青筋高高突起,仰頭,念叨了兩句,末了他一背手,挺了身,腰杆子板的筆直對我冷冷說:「想學拳,得先過我的考核才行!你頂著住嗎?」

  就這麼一刹那。

  馬彪子陡然跟換了個人似的。

  他不再是那個,啃豬手,喝啤酒的賣魚老頭兒了。

  他像一杆槍,一棵挺直,聳立山巔的勁松。一身上下,全都是錚錚作響的鋼筋鐵骨!

  我微微的一震。

  頓了大概三到四秒的功夫,我對馬彪子說:「頂著住!」

  馬彪子一轉身:「好!跟我來!」

  我想都沒想,跟他身後,就走了過去。

  我跟著馬彪子,繞過他住的小屋兒,一直往下走,沿一個小陡道,走到了大河沿兒。

  河沿兒拴了一條小木頭船,馬彪子過去,把拴船的鐵鍊子鬆開,一抖手,扔進船艙,大踏步就走進了船裡。

  我跟著,上船,然後身體微蹲,手膚著船舷,保持好重心。

  馬彪子也不說話,拿起橫在船上的一個大竹竿,撐船,直奔河心劃去了。

  也是這時候,北邊,來了一大片的烏雲,遠處天際,隱隱有雷光閃爍。嗖嗖的小風吹過,我鼻子裡,聞到了一股子濃濃的水汽味兒。

  這是要下大雨了呀。

  但顯然,馬彪子不想因為這場雨中止他要對我的某種考驗。

  他撐了船,一直往河心劃。

  東大河,不漲水的時候,河面差不多有二百米寬,也算是一條很大的河了。

  我們劃了船,一直到了河心偏對岸的一個地方。

  馬彪子這時收起竿,背手,轉身,淡淡對我說:「會游水嗎?」

  我點頭:「會,狗刨!」

  馬彪子看了眼天空,又低頭問我:「能遊多遠?」

  我想了想:「七八米吧!」

  馬彪子冷哼:「把衣服脫了,跳河裡,遊到咱們來時的那個地方。你能遊過去,不喊救命,我馬彪子,就傳你一些入門的功夫。但只是入門功夫而已。我跟人立過誓,這一輩子,都不能收徒,所以,我做不了你師父。」

  我呆了呆,複又問:「入門功夫,入門功夫,能打嗎?」

  馬彪子重重哼了一聲:「入門功夫能打嗎?可別看不起入門的基本功,把基本功學好了,六七個練家子都近不了你的身!」

  我一喜:「好!我聽你的,我,我現在就遊!」

  四月底的東北,天兒冷著呢。

  那河沿,都還有沒化乾淨的冰茬兒,這水有多冷,就可想而知了。

  我可能是讓齊凱給我氣的,也可能是讓馬彪子激的,一時間,忘了這天兒有多冷,水有多涼,自已的水性,有多麼的爛。轉眼,三下五除二,脫了個精光後,我把衣服往船艙裡一扔,摟了胳膊,走到床頭,作勢正要跳,馬彪子說話了。

  「人,辦什麼事兒,都得有個精氣神兒領著,你這姿勢,哆嗦的跟個小雞兒似的,就這膽氣,你進水裡,不得讓這大河裡的水把你給激死了?記著,人,是活是死,甭管怎麼著,那口膽氣,不能破,不能泄!」

  我一怔,然後沒跳。

  馬彪子怕我不明白,又繼續說:「想要經得住這涼水激,你得拿出單刀會群雄,刀起人頭落的膽氣出來。沒那個膽氣,你回去吧!回去,繼續過你的窩囊日子!」

  「記著,別當那是涼水,就當這是水,然後,把咱們要辦的事兒,給辦了!就是這麼簡單,多一句廢話沒有!明白嗎?」

  馬彪子說這番話時,不知為何,竟再無半點的東北口音。

  我又是一怔,轉瞬,我想起了書中的大俠,古時的豪傑!

  也是這麼一刹那,一股子熱血,打從我心口窩,就跟著心跳的節奏,砰砰地傳到了四肢。

  我忽然想起了一位壯士說的話。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天曉得,這時間,我腦子怎麼冒出大刀王五的話來了。

  但不管怎樣,腔子裡的那口熱血,它活了!

  馬彪子這時看了我表情微微一動,我沒多說話,只深吸口氣,然後稍微活動下胳膊腿兒,末了,一個猛子,撲通,紮河裡了。

  先是沉水,然後浮出腦袋,又深吸口氣,忘了刺骨的冰冷,我施展狗刨大法,在河裡撲騰起來。

  我要游,遊到對岸,我……

  還沒容我再多想,忽然,耳邊傳來馬彪子一聲吼:「調頭,調頭,你這小玩意兒,蒙了吧,你遊反了!」

  我一個激靈,再抻脖子一瞅。

  我去,可不是嘛,我居然奔著反方向遊了。

  這是出師不利嗎?我一樣沒多想,我只告訴自已,該奔著正確的目標使勁!

  在馬彪子的指揮下,我果斷調整方向,施展狗刨大法,奔著河岸,拼死地遊。

  沒辦法,不拼死不行啊,不拼,就沉底兒喂魚了。

  我好像,也就遊出去,十幾米遠。再然後,我身體就有種深深的脫力感了。

  胳膊,腿兒,全都硬了。

  肌肉什麼的,全都緊繃繃,硬硬的。

  肌肉緊張的,就差沒抽筋了。而事實上,現在也跟抽筋差不多,稍微使上一點勁兒,我都感覺疼。

  河水冰冷,我奮力拍打。期間,有大股水流湧進我的嘴裡,我喝了好幾口腥氣熏人的水。

  這就完蛋操了嗎?

  這就掛了嗎?河對岸,仍舊無比遙遠,可我已經沒了力氣,我該怎麼辦?

  我想到了求救,一歪頭,剛好看到馬彪子,撐了個大竹竿,一臉冷意地看著我。

  我知道,只要我喊出「救命」兩個字,他就能把竹竿伸過來。

  但那樣,我注意是學不成拳了。

  我怎麼辦?

  一縷絕望的情緒在我心底生起。

  然後,我扭了頭。

  恰在這時,我看到馬彪子在船上正在做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找了一塊,不知擦過多少東西的破舊厚抹布,將那塊抹布纏包在了竹竿的頭兒上,然後又取了一根釣魚用的魚線,用魚線,緊緊將抹布纏牢。

  他要幹什麼?

  我不解之余,馬彪子已經將竹竿,輕輕地入到水下,然後,探著,伸到了我身後。

  他把竹竿伸到我身後,他想……

  沒容我多想,就是那麼一刹那,馬彪子抽冷子,一大竿子就捅我後腰上了。

  我對此感到很不適,因此我扭動了一下身子。

  但我的皮膚好像一個吸盤,牢牢吸著竹竿頭,憑我怎麼扭動,仍舊是甩不脫。

  而與此同時,馬彪子閉了眼,兩手握了這個竹竿,好像在感知著什麼……

  過了大概六七秒。

  馬彪子突然睜眼,同時他腰輕輕一沉,兩個胳膊微微一顫。

  咦!

  我感覺好像有一個股了勁,唰的一下就湧進後腰的三塊骨頭裡了。

  緊接著,那三塊骨頭先是一陣的刺疼。

  我大驚,搞不懂。但隨之發生的事兒,又打消了我的顧慮。

  因為,我感覺,我的腰熱了,血流加快,腰上的肌肉也變的柔軟,四肢肌肉,也不在那麼僵硬。

  馬彪子這一下子,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差不多是他一生功夫的精華。

  多年後,我才知道,這一大竿子,等於把我腰上的氣血給激活了。等於是給我松了一下腰。

  松腰是國術功夫中,最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馬彪子,這是用他的功夫,給我硬生生沖松了一下。不過,松過之後,還是要養,要練,才能聚得住。

  不過,這也是多年後,我才知道的真相。眼麼前,我讓馬彪子給打了這麼一下,腰上先是疼,接下來就是松,僵硬的胳膊腿兒也跟著松活。

  我終於有了力量,可以繼續往前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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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兒就傳你三個基本功

  說是遊,但哪裡有那麼容易?

  狗刨可是一項非常耗費體力的游泳方式。

  我奔著終點,又使勁撲騰了幾十下,但只前進十幾米的樣子,身上又沒勁了。

  這次,不是肌肉發硬,而是真的沒勁兒了。全身鬆軟,一絲的力氣也提不出來。更關鍵的是,腦子裡鬥志全無,認為自已可能也就這麼大本事了,再努力,好像也沒辦法遊到終點。

  這回不再是身體不行,而是意志出問題了。

  精神集中不起來,就沒力氣,也就遊不下去了。

  於是,我再次陷入到絕望中。

  偏巧這個時候,又下雨了。

  轟隆隆!喀嚓!

  一記雷音掠過,豆大雨滴,伴隨了狂風劈裡啪啦地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讓雨水一淋,身體本能打個激靈,同時,我看到全身的汗毛孔都縮成了一個個的雞皮疙瘩。與此同時,又一道震的耳膜發疼的大雷在天空炸響了。

  喀嚓!

  這道雷音,極盡剛猛,一下子就給我心裡邊的一些小情緒,小想法,小念頭,打的無影無蹤。

  轉瞬,我腦子浮現了馬彪子跟說的那些話。

  那個關於「膽氣」的解釋。

  單刀會群雄,刀起人頭落!

  我反復品味這兩句話,身體不由自主就調整到了一個很好的放鬆狀態。

  我眯了眼,保持著呼吸,開始繼續用傳統的狗刨姿勢奔對岸遊去。

  這會兒,我在別人眼裡,就像是一個傻逼,一個掉水裡的二貨。

  此外,當時我心裡也沒有太多想法,對自已有什麼高大上的肯定。當時就是抱了一個念,游泳!

  其實很簡單。

  就好像我練習書法時,腦子裡什麼念頭也沒有,讓全部注意力跟著筆尖在紙上流轉一樣。

  當一個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於一點的時候,身體上的某個強大力量就活了。

  是的,那個力量非常的強大,我們每個人都有。

  當時,尚在游水的我,不知道那力量是什麼。

  幾年後,我知道了。

  它的名字叫,元神!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沒感受到我多麼有力量。武俠小說裡,主人公身上真氣亂躥的感覺,根本沒有!

  我就是在遊,就這麼簡單,並且,用的還是姿勢難看,最為原始的狗刨式。

  撲通著大朵的水花。

  在雷聲的轟鳴和春雨的洗禮中,一鼓作氣,遊到了對岸。

  當我哆嗦著,摟住河岸邊的一塊石頭時,我兩眼抹黑了,同時感覺全身的肌肉,骨頭,還有筋都縮成了一團。

  這時的我,用一種東北土話形容,就是蒙圈,歇菜,兩眼一抹黑,嗝屁著涼的架勢。

  徹底的,啥也不知道了。

  醒來時,我已經躺在了馬彪子那間板房裡搭的小火炕上,鼻子裡聞到的是木材燃燒時,散發的氣味。我的身上,蓋了一床厚厚的大棉被,被窩裡很暖和,很舒服。

  我挪過頭,看到了馬彪子。

  他手裡端著碗。

  見我醒來,他坐在炕邊兒,將碗遞到我面前,淡淡說了句:「喝了吧!」

  我接過碗,使勁一瞅,裡面是不知的濃稠液體,我抽動鼻子聞了下,好像還有股子酒味兒。

  馬彪子這時站起,擺了個很酷的,斜對我的造型說。

  「用的是陳年老黃酒,加的乾薑,大棗,另外,還扔裡了一根野山參的鬚子。都是好東西,你快趁熱喝了吧。」

  我對什麼陳年老黃酒之類的印象不是很深,但我知道野山參是個好東西。是以,我沒猶豫,仰頭一口就給悶下去了。

  喝不出是什麼味兒,很雜,但喝下去後,肚子裡很暖,轉眼,身上就給激出了一層的汗。

  馬彪子取過門口洗臉盆上搭的毛巾,做勢剛要扔給我。但他又猶豫了一下,轉爾放下毛巾,走到旁邊一個小組合櫃前,打開櫃門,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全新的乾淨毛巾遞給了我。

  「擦擦汗吧。」

  馬彪子聲音冰冷。

  我接過毛巾,也沒說個謝字,而是一邊擦,一邊問:「那,馬彪子,我現在能叫你師父了嗎?」

  馬彪子仍舊冷冷:「我跟你說過,我會傳你東西,但師父兩字,我擔不起,也擔不上。這樣,我先跟你說一下,你是怎麼回事兒。」

  馬彪子這時坐到不遠處的一張小桌子旁,拉過桌上的鐵皮盒子,取出一疊煙紙,又從裡面的撮了一點煙葉,麻利地卷了根煙,劃了火柴,點上,輕輕吸了一口後。他對著我說:「幾年前,我給你的魂兒傷了!但那天,一來我是有事在身,在那裡,要等一個人。所以,就沒給你看。」

  「後來,我去學校,找過你。可能你不記得了。遠遠,見過你兩次。看樣子,是好了。不過,看不出怎麼好的。這次你來,我看出來了,你的魂兒,讓人補過了。」

  我一怔,脫口說:「老董婆子?」

  馬彪子一皺眉:「什麼人?」

  我說:「我爺家旁邊,跳大神的。」

  馬彪子忖了忖:「嗯,薩滿……嗯,看來,也是有些手段。」

  「你魂兒上的毛病是讓我給傷了,那人給你修了魂。但她用的東西和力量,都是個異數,是以,你身上三魂合出的元神,要與一般人強的多的多。但元神這東西,過強,沒地方用,不知道怎麼修,一樣是個廢物。因這世上,元神旺的人,多了去了。修好的,合了命數,成勢的,能成一方豪傑,又或是科學,商業上的精英。修不好的,不懂修的,充其量,一個幹活不知累的愚漢罷了。」

  我聽這話,一愣,噹啷扔了一句:「那,科學家,也要拜師,練功嗎?」

  馬彪子聽了,他笑了。

  「科學家也要拜師,不過,他拜的是老師,是技術,科學之師。」

  我噢了一聲,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

  馬彪子接著說。

  「今兒,你找到我了,別的不提,元神這塊,我有責任提點你。所以,我拿大杆子,用槍術的手段,打活了你腰上的三塊骨頭,這樣,可以省你幾年的苦功。」

  「接著,我讓你游水,一來,你跟這江河之水,挺親。能借裡邊的靈氣兒。二來,也是借此,活你的膽氣。三來,剛好,今兒個有場雷雨,你也應了春雷醒神那麼一說了。」

  「囉嗦了這麼多,你可能也聽不懂,也不要你懂,你記著就行。回頭,你大了,懂事兒了,別因為這埋怨我馬彪子。總之,今兒,我把你的元神,你的神點醒了。接下來,你慢慢養,慢慢練,不久就能開智,到時候,學習什麼的,腦瓜子就靈光了。」

  講到這兒,馬彪子伸手將煙掐了,兀自歎口氣說:「國術這塊,我學的是八極,後來,陸續又接觸別的幾門拳術。不過,我非高人。這裡邊,真正高人,多了去了。國術授業,跟大夫治病一個道理。都是要看了人,揣摩過氣場,掌過生身五行八字格局,等等一切,才能依人開方,下藥。國術呢,也是依不同的人,來教不同的路子。」

  「有的人,合適打小練套路,先抻筋拔骨,等到過了十八,長成了。這才站樁,練裡面的功夫。有的人,則適合以橫練,外門功夫來悟。需要天天舉石鎖,練筋骨皮,一口氣的東西。」

  「還有的人,一輩子動不得,得行道門,築基,打坐,大小周天,龍虎調合的功夫。」

  「總之,世間生人,千千萬萬,授業功法,也是千千萬萬各有不同。」

  「最忌諱的事兒,就是把別人練的功,拿到自個兒身上玩兒!」

  「所謂,練不對路,岔了氣兒,甚至走火入魔,大概就是如此。」

  馬彪子抬頭,打量我說:「你那會兒在船上,把衣服一脫,我相了你的骨。就知道,你病在哪兒呢。你下盤不行,腰也不活,這是大病。」

  「八字什麼的,我也不是正式收你做徒弟,估且就不問了。我就依你現在的病,傳你三個功。」

  「三個功,很簡單,但裡面門道,也很多。」

  「一是撐著站,二是蹲著跑,三是跪著睡!」

  「就是這麼三個功!你一直練著,往後你要有那命,遇到真師父了。他見到你練過這三個功,他樂都不知道怎麼樂呢。」

  我聽的有些糊塗,自顧喃喃說:「撐著站,蹲著跑,跪著睡,這……」

  我抬起頭,看著馬彪子問:「這不是耍猴兒嗎?」

  馬彪子冷笑了:「耍猴兒?你耍,他們看得起嗎?他們有那本事看嗎?掏得起錢來看嗎?」

  「實話跟你講,這三個功,你練好了,別說一般人,就算他是剛入門的國術拳師,見了你,也得敬你三分!」

  「啊……」我微張了個嘴,呆呆地看著馬彪子。

  稍許,我又補充一句:「那我能,把那個,那個齊凱打趴下嗎?」

  馬彪子這時卻又高深一笑:「你不練,我怎麼知道?」

  我怔了怔,末了咬牙,認真說:「你要真肯教,那我,我就好好學!」

  馬彪子起身,朝我淡然一笑:「學,也得穿上衣服再學,你這光個大腚,我可真沒辦法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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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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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練對路子了

  馬彪子終於答應傳我東西了。

  但卻不是,我想像中,武林高手,給我傳輸內功,幫我打通奇經八脈,又或度我一身真氣。還有什麼,讓我吃什麼靈寶草藥……

  他傳我的第一個撐著站,在示範完動作後,我就抓狂了。

  這他大爺地是武功嗎?

  撐著站很簡單,就是找個窗臺,或者是比肚臍眼高的地方。然後,兩隻手握成拳頭,放到窗臺上,支撐住身體。腳尖呢,微微點地,要是一個離地,又不離地的狀態。

  此外,馬彪子還告訴我一些要領。

  撐著站,胳膊不能使勁,要把胳膊微微曲起來,然後受力,真正使勁的是肩膀子和後背。

  這個過程中,整個下半身是放鬆的,腰,肩膀上的肌肉在發力,使勁,胳膊不發勁,只起到撐住身體的作用。

  聽過了講解,就近找個桌子,按馬彪子比劃的我演練了一下,立馬感覺這東西不好練了。

  首先拳頭疼,其次,我使不好那股勁兒。我沒感覺肩膀,腰上有什麼勁。我感覺使勁的還是胳膊。

  馬彪子看我呲牙咧嘴的模樣兒,他笑了。

  「功夫,是那種容易學的嗎?你這才哪到哪兒?戰場上,殺人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可為這一眨眼,你背地裡要有死上幾十回的心和毅力,你才能成。」

  「沒指望你立馬就會,我瞧見你這動作,心念領的也差不多,照這個練吧。」

  馬彪子拍拍我肩膀,又開始指導我蹲著走了。

  蹲著走,更費力。

  首先這個蹲,就不是蹲馬路伢子的那種蹲法兒。

  它的要領是,大腿跟小腿不能挨著,要有一定的距離。

  這難度,跟站馬步差不多了。其次,要求膝蓋不能過腳尖。按馬彪子話說,我要是過了腳尖這麼練,不出三月,我這兩腿的膝蓋可就廢了。

  再者,上半身,能直儘量不要彎,腦袋要有一股子耗子打洞的鑽勁兒。兩手要背在身後,走的時候,腳丫子不能折,不能彎,腳掌要平移出去。

  動,動的是兩胯,而不是腳和腿。腿腳只是兩個支撐,它不發力,也不動。動的是胯,但胯動,身不要扭。這樣,一步步來走才行。

  至於發力,力量來源的是腰,肚子,還有肚臍眼裡邊下三寸,丹田的位置。

  這個難度,一樣很大。

  我在馬彪子的指揮下,一陣忙活,勉強做到位,誰知剛一挪腳,叭,就給自個兒扔了一個跟頭。

  馬彪子倒也不責備我。還是那句老話,沒指望我一下能成。

  功夫這東西,都是教了,做不到。回去後,慢慢花大力氣,一點點磨,最後,這才做到。做到了,天長日久,這身上就長勁,就有功夫了。

  接下來,又做了兩邊蹲著走。

  馬彪子仔細看了,感到我動作姿勢,都領會了。這才教最後一個,跪著睡。

  這個容易。

  我小時候,就愛這麼睡覺。

  大體就是,跪床上,然後腿腰,全都蜷起來,臉微微側過來,墊在枕頭上,兩手反背,自然放到身體的兩側。

  這個動作,我做的挺到位。

  一下就成了。

  馬彪子贊許之餘,他跟我解釋說:「跪著睡,來自道家,往根裡找是道門的功夫。其實,這國術,武學,全都是道門裡的東西。這跪著睡呢,模仿的是人在娘胎肚子裡的姿勢。這麼堅持睡下來,身上的一些慢性病,慢慢會好不說。胖的能瘦,瘦的還能胖。」

  「但還是那個,貴在,堅持!」

  馬彪子拍了拍我後背,示意我可以下炕了。

  我麻利地轉身,穿鞋。

  馬彪子沉忖說:「三天后,你到我這兒來一趟,我驗一驗你悟的怎麼樣。行!你接著練,不行!這三個功,你也甭練了。你該幹嘛,幹嘛去。」

  國術師父傳拳,傳本事就是這樣兒。

  東西教了,能不能出功夫,能不能有造化。全憑個人的本事了,沒本事,別說師父不行。而是你,真真的沒把功夫,做到正地方。

  不過,當時,我倒也沒想那麼多。

  我心裡揣著仇恨呢,我這得報仇啊。

  有念頭,跟著領著,就有了一股子勁,做事就有了動力。

  是以,雖然看起來,馬彪子教我的功夫沒那麼神秘。但我卻是認真的。

  我這一番下決定,讓馬彪子看在眼裡,他朝我默默點下頭。又挪身瞅了眼屋裡牆上掛的石英表說:「這都六點多了,再過一會兒,你得放學。我也不留你在這裡吃飯了。你回去,想辦法跟你爸媽說你去哪裡了。但你得記住,你不能露我。明白嗎?」

  我點頭,表示懂了。

  初二是晚上七點半下晚自習。

  這會兒是六點三十多分。我從馬彪子這兒溜達地往學校走,正好能趕在晚自習結束,回去取書包。

  至於,跟爸媽,老師那邊的交待,我就在路上,慢慢想吧。

  當下,拿定了主意,我這就跟馬彪子告辭,整理了衣服,離開這裡,直奔學校去了。

  到了學校,正好趕上放學。

  我站在校門口,看一波波往外走的人。

  不大一會兒,我見著大虎了。

  大虎是我同桌,性別男,學習不怎麼樣,平時也挺喜歡打架什麼的。

  他也不是跟我一起讀到初二的,他是初一下學期,從五中轉過來的。轉學的原因,是跟老師頂著幹,讓老師打了,然後他還手,拿椅子給老師砸了。

  由於性質比較惡劣,他讓五中開除。後來,他爸想辦法,托關係,轉到我們一中了。

  一中原來沒有初中部,初中部是四年前才成立了。

  也是為了擴招生源,所以,學校就留了他。

  老師估計是看我比較文靜,所以就將大虎安排跟我一桌,希望借此影響他。

  我立校門口,遠遠躲開一群抽煙,罵人,斜楞眼瞟女學生的社會小混子。我看到大虎後,我朝他喊了一聲:「大虎!」

  一個,個子不是很高,但長的很壯實的平頭男生應了我的話。

  他悶頭,拎了兩個書包,快步走到我面前。

  「咋地啦,聽說你讓人打了。是齊凱?你咋惹他了?」大虎把書包遞給我。

  我接過:「別說了,這事兒,我自個兒想辦法解決。」

  大虎一推我:「能不吹牛逼不!自個兒解決,齊凱那麼好惹的嗎?不行,我喊我小舅,讓他找幾個社會人收拾他?」

  我說:「不用,不用了。對了,老師說啥沒有。」

  大虎:「沒說啥,好像通知你媽了。你爸,你媽,來了一趟,這會兒應該是領人找你呢吧。」

  我說:「行,我這就回家。」

  大虎:「有事吱聲兒啊。」

  「嗯,一定。」

  大虎一片好心。

  不過,齊凱高年級,又是出名狠人。大虎對這,應該也打怵。

  行了,自個兒夢,自個兒圓吧。

  我告別大虎,接了書包,一步步往家走。

  到家,看到家裡邊黑了燈,我上樓,開門,打了燈,坐那兒開始等我爸我媽。

  半個多小時後,爸媽回來了。

  但他們沒打我,而是問了一番經過。

  我講了,又說我自個兒跑出去,在街上溜達來著。爸媽沒懷疑,而是勸了我一番大道理,又說已經跟老師反映了,肯定會讓老師好好教育那個什麼齊凱的,總之,就是這樣的話。

  接下來,做飯,吃飯,收拾利索,睡覺。

  不過,這一次睡,我是跪著睡的。

  說實話,很難睡著。

  但不久,隨著這個時間加長,我漸漸感覺,身體有一些小變化。

  首先,肚子向後腰,後背貼了,然後呼吸的時候,會牽動尾巴根兒,肋骨,還有腰。

  但牽的很硬,略微有一絲的不舒服,好像喘不上來氣兒一樣。

  我沒理會,繼續這麼睡著。

  對了,忘交待了,我定了鬧鐘。

  是四點。

  而平時,我是五點半起的。因為,學校要求六點半到校。

  四點鬧鐘準時響了。

  很難受,不想起。活動下腿腳,發現已經不是跪著睡了,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變成了側睡。

  接下來,起床。

  在坐起的一瞬間,我忽然感到身子骨好像比平時有勁兒了。

  我心中一陣小竊喜。

  然後,穿了衣服,輕手輕腳來到客廳,就在客廳窗臺那兒,試著撐了一會兒。

  感覺很吃力,稍微挺了會兒後,找到點感覺拳頭的迎面骨,卻又痛起來了。

  想來想去,只好找了兩條毛巾,先給手掌纏上,這樣接著來練。

  反反復複,撐了半個小時,兩個胳膊,拳頭全是木木的,然後又在屋裡蹲著走。

  客廳不大,但對我來說,足夠了。因為,就我目前功力,能走三步,已經很不錯嘍。

  下蹲,手扶沙發,試著按馬彪子說的,剛一挪步,胯骨,還有腰那兒一陣扯裂般的疼啊。

  那疼勁兒,太要命了。

  我差點沒叫出聲兒來。

  咬牙,硬撐著,沒喊出來,我繼續。

  來來回回,手扶沙發,走了十幾步。我腰,胯,已經疼的受不了了。並且,不僅腰疼,兩腿內側的大筋,也疼的要命。

  但只要一想到齊凱的嘴臉,還有同學們笑話我時的神態,什麼疼啊,痛啊,全忘了。

  繼續,頂挺著來吧!

  就這麼,慢慢的挪,我足走了一個小時,到後面,我差點沒兩眼一抹黑暈死過去,這才停了下來。

  快五點半了,爸媽還沒醒。

  我又上床,跪著眯了六七分鐘,最後,我媽叫我時,我差點下不了床。

  那滋味,不經歷,是難以描述的。

  好歹,磨著下了床,然後洗臉涮牙,吃了口飯,我背書包,上學了。

  不遠的路,我走的比平時,慢了一倍還要多。

  因為,腰,腿,胯,全都在疼!

  我本以為,我會疼上一天,但讓我想不到的是,剛上完了一節課,我身上的疼就減輕了。

  這,也是國術功夫的妙處所在。

  方法對了,功用到了。疼,痛,會很快消失的。

  只有方法不對,做差了,才可能沒完沒了地疼上好幾天。

  所以,到課間操時,我心裡明白,我練對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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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所謂的中間調合人

  國術就是這樣兒,關鍵看架子擺的正不正,練的對不對路子。

  馬彪子先是給我打活了腰眼,這是其一,其二,他教的時候,給我擺了架子。告訴了我,什麼姿勢對,什麼姿勢不對,自個兒的毛病在哪兒,怎麼糾正。

  幾句話,一下子就給點透,接下來,我照著練就是了。

  我開始變的低調起來。

  儘管同學們看我的眼神兒有些奇怪,但我不以為然。

  此外,我發現了一個練習的好地方,就早學校操場一處廢棄的雙杠。

  課間,我就走到那裡,然後撐上去,慢慢用胳膊,支撐身體,找馬彪子跟我說的那股勁兒。

  基本功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找對勁兒。

  通過練習,把勁兒找著了,就算是入了基本功的小門了。

  雙杠離地較高,練的是找勁兒,家裡邊有窗臺什麼的,可以練習拳頭的硬度。學校,不方便蹲著跑,因為那樣,會被人當成大怪胎。

  想好了自個兒的訓練計劃,一連三天,我都按這個計劃,時刻不停地練著。

  期間,老師找我談過話。大概就是,別跟齊凱一般見識,他不是好學生。她讓我,好好學習。

  不過,最後的亮點來了。

  結束談話時,她打量一番我,然後,提了一個建議。

  她建議我,平時多鍛煉一下。

  我的老師,也是班主任,她姓呂,叫呂紅豔。

  她是一個,年過四十,並且祖上有俄羅斯血統的東北女人。

  她身高一米七六,體重一百八十多斤,皮粗肉厚。且同學傳聞,她胸口還有一小綹的護心毛。

  當然,那是傳聞了。

  真正,我知道的就是,呂紅豔的老公很瘦,且很聽話。有次來找她,正逢她上課。

  然後,我們的班主任呂紅豔直接就是一聲,等著!

  她老公,硬是沒敢吭聲兒,乖乖在門口,站了半個多小時。

  對了,呂紅豔教的是語文。

  課堂,她經常朗讀古文。那個抑揚頓挫,那個鏗鏘有力,滿學校,再找不出第二人。

  我練了三天。

  第三天,下晚自習,我去找了馬彪子。

  馬彪子正坐桌子邊上五跟幾個朋友,抽煙,打撲克。他見我來了,眯眼,瞅了瞅,然後說:「走吧!你的事兒,快成了。」

  我一怔,想要多問一兩句,想要多跟他交流些東西。

  誰知馬彪子當沒看著我似的,一甩手:「甭玩兒了,我這三2兒,倆王呢!亮牌吧,哈哈。」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

  馬彪子看出我身上那股子往起拱的,挺拔的勢了。

  拳師,身上顯了這個勢的苗子,就表明,下了苦功,開始慢慢長本事了。

  此外,還有一點就是,馬彪子發現我走路穩了,腿在走的時候,略微有那麼一點,彎,蹲的意思了。

  真正習武人走路時,都有這個,腿彎,微蹲的意。

  但這個是意,不是姿勢,普通人看不出來。

  馬彪子能看出來,並且,他從我身上看出來了,所以,他說我的事兒,能成了!

  就是這麼簡單。

  我呆立原地,愣了三秒後,轉身回去了。

  我從馬彪子,不經意間,輕瞥我的眼神中,我讀到了一種肯定,一種贊許!

  有了這,我的心,就定了。

  接下來,是為期將近半個多月的苦練。

  每天,淩晨四時起來,撐半個小時,然後,蹲著走一個小時。開始,我是在屋裡蹲著走,後來,我轉移到了外面。

  放學回家,吃過了飯,我會在父母睡著後,在屋裡,蹲著走一會兒,是那種很小步的一點點的挪。

  晚上,睡覺,則是通過跪睡的方式,來入睡。

  十天后,我的身體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走路有力了,並且,還是非常的有力。

  此外,我模仿電視裡的拳擊動作,對空打的時候,我能感覺肩膀,腰上的力量,可以沖到拳頭上了。

  就是扭動間,有一股子力,能沖到手上了。

  對此,我欣喜不已。

  身體上這種明顯的改變,這種可以感知,察覺的力量讓我開始漸漸變的自信起來。

  上課時,我可以勇敢接受老師投來的目光,跟他眼神相撞,然後站起來回答問題了。

  出乎意料,我腦子好像也變的好使,老師講過的東西,基本全能消化理解。

  我如果不把齊凱當個事兒,轉爾好好用心讀書,我可能又會是另一種命運了。

  但,我把齊凱的事兒,當真事兒了。

  十八天后,也是我練功十七天后。

  下午,在學校的男廁所,我剛蹲下。

  不大一會兒,一人進來,到裡邊兒,四下一打量,順勢就蹲我邊兒上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

  是齊凱。

  這裡得說明一下,我們學校的廁所比較的原始。

  坑與坑兒之間,沒有隔斷。

  所以,蹲坑時候,交流起來什麼的,比較容易。

  只是……

  呃,氣味不太好。

  齊凱這就蹲我旁邊兒了,可他沒注意到我,而是專注地凝神,運氣,排除體內代謝的廢物。

  我這會兒,也沒主動打招呼。

  我靜心,感覺肚子裡的東西都乾淨了。我取紙,收拾利索,提褲子站起來。

  都打理好了後,我抱臂站齊凱面前了。

  「齊凱,你看我是誰。」

  齊凱抬頭,轉眼,他當即要起。

  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這會兒全然不再怕他。

  我說:「你不用起來,你繼續,你繼續。我也不能跟你在這兒動手,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單挑那事兒,定了。你選個日子吧。」

  齊凱罵罵咧咧:「操你媽的,小逼崽子!我這幾天,還尋思怎麼找不著你了。操,擱這兒他媽碰上了。行啊!你動我,動我一下試試,信不信,我他媽整死你?」

  這時,廁所裡的人,聽聞我們這邊吵起來了,於是一個個紛紛提了褲子,閃至一旁。

  我聽到齊凱罵我,心裡一陣小衝動,我想踹他一腳,給他踹進蹲坑裡。

  真的,很想,很想。

  可我好歹也是半個習武之仁。習武之仁,不能趁對手拉屎不便之際,行偷襲之下流手段。

  所以,我不能動手,我得克制。

  我對他說:「不罵人行嗎?挑個時間吧。」

  齊凱:「還挑什麼挑,就現在,你來,來呀。」

  我說:「我一會兒得上課,這樣,還是挑個時間吧。」

  齊凱猙獰:「行啊,你說,你定個時候。」

  我忖了忖:「下週五,體育課,下午最後一節。完了,晚上沒有晚自習。我就在那節體育課跟你挑吧。對了,你能出來嗎?」

  齊凱陰森:「我天天下午訓練。」

  我說:「好,到時候,我在操場等你。」

  齊凱咬牙:「好,小逼崽子,看到時候,我他媽不虐死你。操你媽的,正想找你呢。你他媽攪合的,我對象都處不成了。操你媽的……」

  齊凱一聲聲地罵著。

  我沒理會,轉身,快步,離開這空氣質量極差的男廁所。

  五秒後,我來到外面。

  抬頭,仰望天空,我深吸口氣。

  外面的空氣,真好!

  好吧,單挑,決一勝負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而我,也要加強訓練才行。

  因為齊凱可不是虛的,我天天下午,坐在教室靠窗位子向外看,都能見到他訓練。

  身上背個大杠鈴,深蹲。

  腰裡系著皮帶,後邊讓老師拉著,然後埋頭玩命兒地跑。

  蛙跳,一口氣,沿操場蹦達一圈兒。

  於是,我也提高了強度,我也能蹲著小跑兒了,也可以直接用拳面撐著擱窗臺那兒一直的站。

  天天晚上,跪著睡的時候也越來越長。

  而伴隨訓練強度的提升我發現我的性情,個個方面,都有了很大轉變。

  低沉,內斂,兩眼有神,心中有滿滿的自信,走路沉穩,不再搖晃。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發現,班上開始有女生注意到我了。

  嘿嘿……

  有女生注意我了。

  多麼美好的事兒呀,我心竊喜之,天天,暗中對鏡,微打扮之!

  這些變化,如果按道家的理論講,就是我的元神,在我這副肉身上,終於可以體現出來了。

  也就是說,我正在慢慢建立,肉身與元神之間的通道。

  當然了,這只是微微的一小步,並且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小步。

  畢竟,這個通道的建成,絕非朝夕之功。

  它,需要修道習武之人,傾注一生,乃至數輩的心血才能完成。(「數輩」大概,指的就是轉世什麼的吧。)

  日子過的飛快。

  轉眼,單挑的時候降臨了。

  週五,中無吃完飯,回學校的時候,大虎在操場攔住我了。

  「聽說你要跟齊凱單挑?」大虎一臉不相信地看我。

  我點下下頭:「嗯。」

  「操,想死吧!跟他單挑,你知道咱學校有多少人跟他?知道嗎?」

  我想了下:「高一五班的男生,好像都挺聽他的。」

  大虎:「知道,你還跟他挑?你說你,你真要能打也行,你這還不能打。你說……哎,我都不希得說你。這樣……」

  大虎看了眼四周說:「我小舅知道這事兒了。他的意思呢,看咱們都是學生,在一起打什麼的不好。他呢,想立局,請你倆吃個飯,然後把這個事兒給化了。」

  我一怔:「這……」

  說實話,我聽到這消息,也挺高興的。大虎小舅聽說是混的很厲害的社會人兒。很能擺平一些麻煩事什麼的,他能出面,真要給化解了,好像也不錯。

  我想了下說:「那咱小舅,真要這麼打算,我行,我幹。」

  大虎:「嗯,這樣,我小舅呢,也不是白幫助。他呢,也不多要,你拿兩千出來,完了,晚上的飯錢什麼的,你管一下,你看行嗎?」

  大虎一臉認真地看著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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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就這麼把校霸給KO了

  大概是從那天,大虎一臉認真跟我說他小舅的一番好心時,我就知道,這個社會是殘酷,現實地。

  兩千塊錢?

  把我賣了吧。

  把我賣了,看能不能值那些錢!

  我苦臉對大虎說:「我上哪兒整那些錢去呀,我,我整不來呀。」

  大虎左右看看,又小聲說:「咱們河對沿,那不是有個破藥廠嗎?我看那裡有挺多破電機,要不,我領你過去,你拆幾個賣了?反正,那玩意兒,也沒什麼人看著,咱賣了,誰也不知道。」

  「那電機裡頭,全是銅,老值錢了。」大虎眼珠子冒綠光,仍舊是一臉認真地跟我說。

  我打了個激靈。

  然後拿狐疑目光看大虎。

  我看了三秒,隨之我確定,這人絕對不是我朋友,真的不是,不是我朋友。

  並且,由此我還聯繫到了大虎身上一些可疑之處。

  他抽煙,且抽的還是軟中華。

  他身上,有好幾件名牌兒。

  他用的鋼筆,都是派克的,還有,他有個ZIPPO的打火機。

  這些東西,對我們這個小縣城的孩子來說,是絕對級別的奢侈品。平時,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他卻有。

  可是,他的家境,並不怎麼富裕呀。

  他的錢,哪裡來的呢?

  不容我多想。

  大虎推了我一把說:「操,幹不幹呐,你吱個聲兒。」

  我苦笑:「不幹,幹不了那個,我真幹不了。」

  「操,沒雞巴出息!行了!反正吧,到時候,我這邊也不能眼看著你讓人打死,到時候,我能出手的!你放心吧!」

  大虎伸手,拍拍我肩膀,轉身走了。

  我目送他離開,從此我知道,我跟他再不會是一路之人。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跟大虎掰了。

  我也沒多去想,而是盡可能地放鬆自已。然後,迎接下午的那場單挑。

  單挑是指兩個人,在沒有裁判的前提下,空手打一架。

  對,就是空手,打一架。

  贏的站著,輸的躺著。

  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中午回家吃了一頓飽飯,然後又擱沙發小睡了一覺,轉身回到學校,還沒等進校門,老遠就看見唐燕站在校門口,好像等什麼人。

  唐燕很美,很漂亮。

  真的,非常,非常漂亮。

  我有些不太敢看她,故意低了頭,裝了若無其事的樣子往校門裡走。

  「關仁!關仁!」

  唐燕在叫我。

  我臉稍微紅了一下。

  這個,以前我可是沒有過的。

  我停了一下,還是轉過身,低頭對唐燕說:「幹啥。」

  「你真要跟齊凱打?」唐燕語氣冰冷。

  我不耐煩地說:「男生打架,女生別跟著摻合。」

  唐燕:「行!關仁,你變了,你怎麼能這樣兒?我不希望你們打,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在中間幫你們調合。」

  我冷笑:「謝謝了,多謝了!」

  說完,轉身,擰頭,直奔學校而去。

  回到班級,我一出現在門口,很多竊竊私語的同學立馬不說話了。隨之,同學們向我投來了很複雜的目光。

  我用了這個詞,很複雜。

  就是說,每個人的目光都不一樣。有憐憫,有蔑視,有敬佩,有擔憂。

  相對來說,蔑視和敬佩的各占一半吧。

  齊凱在學校欺負的不是我一個,但能站出來,跟他單挑的,好像,只有我一人!

  這事兒,成不成,我也得幹了!

  就是這麼簡單。

  下午,我課上的很認真。大聲跟老師一起朗讀英語,認真聽講,凡事都做的一絲不苟。

  終於,體育課到了。

  我收拾好自已的東西,看了眼同桌大虎,我說:「我要是回不來,幫我拿書包。」

  大虎歪了個嘴,擠了個輕蔑眼神說:「你最好還是別去,最好別去!」

  我沒理會,而是起身離開了座位。

  上課鈴響起,體育老師領我們站隊,接著又沿操場跑了兩圈,做了一套廣播體操。接下來,就自由活動了。

  一解散,我就看到齊凱領了六七個舞馬長槍的人,如大軍般,奔我過來了。

  至於我身邊兒……

  一個個的全都好像沒看見般,遠遠地躲開了。

  我迎著齊凱走了過去。

  說實話,開始心裡有那麼一點忐忑,但我想起馬彪子跟我說的那幾句話,再領會馬彪子身上,那股子關於武者的神後,我冷靜了。

  「啥意思,挑啊?」齊凱冷笑著看我說。

  我一本正經:「挑。」

  齊凱:「擱哪兒?」

  我說:「地方,你選吧。」

  齊凱扭頭:「印刷廠那邊兒吧。」

  我說:「行!」

  學校院裡,原來有個校辦的印刷廠,後來經營不善,倒閉了。現在,廠房,空地都有,就是沒人。那地方,由於角度問題,站在教學樓上看不見。所以,我們挑兒,不會引起老師們的注意。

  齊凱一扭脖兒。

  我會意,跟他那幾個大兵大將的身後,埋頭走過去了。

  一路走來,我屁股後頭,跟了不少的人。

  有我們班的同學,有齊凱班的,還有外班不認識的。

  好像我跟齊凱單桃的事兒,學生們都知道,所以,圍過來看熱鬧的人很多,很多。

  轉眼,到地方了。

  這是印刷廠的大院,院子由於長時間沒人打理,到處長滿了荒草。

  我跟在齊凱身後,進院剛走了三四步。

  齊凱突然轉身,然後張口罵了一句:「我操你媽小逼崽子!」

  下一秒,他動手了。

  齊凱的行為用現代話講,這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單挑行動。

  他沒有跟我面對面,公平地,在圍觀公證人員的注視下,很認真地對待這次單挑邀請。

  他採用的是,社會流氓,地痞無賴通用的手段,即抽冷子,先釋放恐嚇和污辱技能,接下來,再釋放,王霸神拳和毛驢子腿!

  不要小看,王霸神拳,毛驢子腿,很多自稱的「武林高手」,可全都曾經在這上面吃過大虧。

  好在,我擁有數年的觀戰經驗。

  早在進入院子的時候,我就暗中提了一個心。

  是以,齊凱轉身時候,我這邊,已經做好了應付的準備。

  他動作很漂亮,先是轉身,大罵,然後,朝我踢了一腳,可惜距離遠,這一腳直踹沒有踢到我。但他的反應很快,一腳落空的同時,身體往前一躥,又高高躍起,揮了蓄勁的王霸神拳,劈頭蓋臉就奔我掄來了。

  我沒學過什麼招式,什麼力劈華山,什麼這個,那個,一概不會,我會的就是本能。

  首先我不能讓他一拳打到。所以,他王霸拳砸下來的時候,我左手順著他的拳頭,就打過去了。沒錯兒,我打的是拳頭。

  砰!拳頭撞到了,我沒感覺疼,下一秒本能,下意識留起的右手拳就打過去了。

  剛好這會兒,齊凱跳起來的身體落空。兩腳,剛落地。

  然後,我身子先是微蹲,接著不由自主向前搶了一步。

  我不知道,這搶了一步意味什麼,但現實就是,我這一搶,齊凱本能向後一退,同時,步子就亂了,身體就有了一個趔趄。

  剛好,我右手拳到了!

  砰!

  毫無懸念,結結實實打在了齊凱耳朵下邊一點的那個位置上。

  這一拳,從理論上講,應該屬是右手擺拳。

  所以,很重!

  砰!

  我聽到了,拳骨跟皮肉相撞發出的聲音。

  一拳中,我馬上收拳,正要再補。卻發現,齊凱兩眼一翻,頭朝天上一看,身體軟軟就倒下去了。

  齊凱倒了。

  撲通,就倒在了長了雜草的地面上。

  然後,我呆了。

  不僅是我呆,在場圍觀的人,全都呆了。

  人很多,來了能有好幾十號,男女都有。

  剛才齊凱,從轉身罵我,到出手,到他倒下,我講的很慢。實際,也就兩到三秒。

  是的,就這麼快。

  砰!

  一下子,一個站了,一個躺了。

  這,就是功夫,這,就是國術。

  不存在,誰力氣大,誰力氣小的問題,只有誰能站,誰能躺的結果。

  現在,齊凱倒了,並且還是人事不醒地暈過去了。

  這在我們學校的鬥毆史中,絕對是空前的。

  因為,一般情況下的鬥毆,大多是把人鼻子打出血,嘴唇子打破,眼眶子打青。充其量,打掉幾顆牙,胳膊打骨折,腦瓜子打出血。

  但沒聽說誰把誰打暈了。

  可是眼麼前,齊凱暈了,並且還是我打的。

  那麼,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他有沒有事兒,他會不會死?

  唰!

  我身上先是爆了一層的冷汗,接著腦子裡突然就蹦出了一個詞兒。

  擔當!

  擔當二字,不是馬彪子教的,是我的書法老師教的。他不止一次跟我講過。男人,要有擔當,要為自已做的事負責,要勇於面對自已做的事,無論對,亦或是錯。

  那樣,才是男人!

  再大錯,再大禍,是我闖的,犯的,我擔,我認!

  因為,我是爺們兒!

  這一念,在我腦子裡唰的一下閃過,下一秒我瘋了似的跑過去,費了全身力氣抱起齊凱,大吼著:「來人,快,幫我扶他起來,上醫院,快上醫院!」

  人群這才驚了。

  於是,又有人閃開,撒丫子跑了。

  但終究還是有人沖上來,跟我一起,把齊凱扶起來。

  我主動跑到前邊,他們把齊凱放到我的後背,然後我第一次發現,這傢伙真沉呐。多虧我練了二十來天,要不然,真心背不起他。

  就這麼,一步步,把齊凱背到校門口,早有同學跟傳達室大爺說了,說是有人犯病了,得上醫院,大爺把門給開了。

  我出去,又有同學,在街上攔了一輛三輪車。

  我背上齊凱上了三輪。

  然後,還有一個齊凱的兄弟,跟我一起坐了上去。

  「快,上縣醫院!快!」我瞪著眼珠子,朝騎三輪的師傅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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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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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有德的女孩兒

  我不知道,我從哪裡來的那些力量,那些本事。

  總之,當我一拳把齊凱放倒,然後沖上前,把他抱起,又背起他,張羅著往醫院跑。這一切的一切,都與我之前的性格完全不符。

  真真的,完全不符!

  或許,正如馬彪子所說吧。我的元神醒了,活了。能融入到這個世界。同時,我知道了擔當,負責。對,最最關鍵,我還找到了勇氣!

  勇氣!一道屬男人的血性和勇氣!

  三輪車,賣命地蹬。

  很快,到了醫院,直接拉到門口。然後,我直接從兜裡掏了五塊錢,交到了三輪車夫的手中。下秒我又背了齊凱,在眾人的簇擁下,往急診室跑。

  「怎麼了,怎麼了,快,這裡有擔架。」

  醫院大廳一個護士見到我們,急忙引導我們,把齊凱放到我擔架上。

  「打的!我打的,我一拳,打在他這裡,把他打暈了。」我比量了一下齊凱耳朵下邊的一個地方,鄭重跟護士說。

  護士埋怨地看了我一眼:「又是打架,打什麼打,這把人打壞了怎麼辦,快,上急診。」

  幾個護士推了擔架車上的齊凱往急診去了,我們跟著跑了一會兒,然後又被攔住。

  這時,齊凱的一個哥們兒看了我一眼,他欲言又止,稍許他還是說了:「牛逼,真牛逼!」

  他目光含了一絲膽怯,但仍舊不失敬畏。

  我沒多想,只掃了一眼,就別過頭,往急診室看。

  恰好這時候,護士跑出來了。

  「誰交款呐,得先交押金,交錢。」

  我一下子懵住,稍許我問了一句:「多,多少錢。」

  護士白我一眼:「先交一千,不夠再說。」

  啊……

  我這會是真懵了。

  錢……我一窮學生,我上哪兒弄一千塊呀。

  正犯愁呢。

  突然,眼前一道身影晃過來。我抬頭一看,竟然是唐燕。

  唐燕下午有課呀,她這應該是特意出來盯著我們的。

  唐燕很焦急,她看了我一眼,伸手把一個奶白的小錢包拿出來,拉開鏈子,從裡面取出一張銀行卡說:「要用多少錢,我這裡有,這裡有。」

  我的心呐,一下子,就是一激靈。

  這時護士說了:「一千。」

  唐燕:「一千夠了,應該夠了。關仁,你跟我去取,快點。」

  我點了下頭。

  我這就唐燕出去取錢。

  路上,我倆沒說什麼話,到了銀行,唐燕取了一千,然後接過錢,看了我一眼,小聲說:「打了,已經打了,說什麼都沒用,我也不說你了。但,你跟齊凱不能這樣兒。看他有沒有什麼事吧,要是沒有,完了,我在中間幫你們調和。」

  我一倔,剛想說不用。

  唐燕立馬瞪我一眼說:「別拒絕,千萬不要拒絕。知道嗎?」

  我看著唐燕的大眼睛,我……我一肚子脾氣,瞬間就沒了。

  我或許是被她感化,又或許,讓她身上散發的微弱,但又妙不可言的香氣迷醉。總之,我這次,沒有跟她爭。

  唐燕拿了錢,跟我一起,快步離開銀行,回到了醫院。

  到急診一問,大夫說齊凱已經醒了,這會兒正在做腦彩超,看腦子有沒有什麼問題。不過,據大夫估計,應該沒什麼大事兒。這只是,輕微腦震盪引發的昏迷。

  我長鬆口氣。

  身邊同學,還有唐燕,也是長鬆口氣。

  就這麼又等了大概半個來小時,我陪唐燕過去把押金交了。

  然後,等到大夫說,我們能進去看齊凱了,唐燕這才領了我,走進了急診室的病房。

  齊凱在打點滴,他躺床上,耳朵後邊那地方,腫起來好大一個包,臉上神情很是沮喪。

  他看到我,瞬間一個激靈:「關仁,你還敢來,我,我他媽……」

  這時,唐燕說話了:「齊凱,你凶什麼凶?關仁是初二,你高一,你比他大幾歲你知道嗎?你之前欺負人的時候,你怎麼想的?現在,你讓關仁打了,你還要跟他凶。你到底有完沒完?」

  齊凱耷拉腦袋,不說話了。

  這時,幾個跟齊凱來的同學,看了眼唐燕,欲言又止。

  唐燕落落大方:「你們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們就行了。」

  「對了,老師那裡……」唐燕遲疑一下。

  其中一個同學說:「我們跟老師講……」

  剛說到這兒,齊凱拉長聲說了一句:「就說我訓練,一下子撞到東西了吧。」

  幾個同學朝齊凱點了點頭,然後陸續退出了急診室。

  唐燕轉過頭,看了眼齊凱笑了下說:「這事兒,你辦的挺漂亮!」

  齊凱哼了一聲,訕訕回:「要不怎麼說,說我讓人打了?哎!關仁呐,關仁,真有你的。行了,你有名兒了!這次全一中都知道,你關仁,比我牛逼!」

  齊凱抻個脖子,瞪眼跟我說。

  我鄭重,起身,到齊凱床邊,我說:「齊凱,你比我大好幾歲。按理說,我得叫你一聲哥。今天這事兒,說到底,我得謝謝你。真的,沒有你,我不能這麼爺們兒。還有,說讓你不記恨我,那是扯,你要是真恨我,你一會兒,找個沒人地兒……」

  我剛說到這兒,唐燕拉我一把說:「還打呀,行啦,行啦,別打了。那個,你倆聽我的,別打了,行不行?」

  齊凱別了個頭不說話。

  唐燕哼了一聲說:「齊凱,你要是不答應我。我話都不跟你說一句。」

  齊凱一聽這兒,他蔫了。

  「行……不打,不打了,我操,我這虧吃的,大發了。讓人給幹趴下了。哎,唐燕,你說我擱一中,我咋呆呀。」

  唐燕鄭重:「你跑百米唄,這不,再有一個月,學校要開運動會了。你要是百米拿第一,你一樣,老有名兒了。你要是能破了以前記錄,哼,我領我班女生給你獻花兒。」

  齊凱一聽他樂了:「真的。」

  唐燕:「真的,一言為定。」說完,她又轉頭看我說:「你也不許打了,聽好了沒有。你要是再打,我才不稀罕找你教什麼書法呢!」

  我臉紅了。

  唐燕這時一笑,拉了我的手,又拉了齊凱手說:「來,來,握個手吧。行不?還有,等過兩天你好的,齊凱,我請你們吃飯。」

  當我的手,讓唐燕的手拉著,跟齊凱的大爪子握住的時候,我從唐燕身上,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名狀,但卻十分有力量的東西。

  那是什麼?

  也是多年後,我懂了。

  那是德!

  女人,身上的德!

  一個男人,有道,可以成就一份事業。一個女人,有德,則可興旺一個家族!

  接下來,我和唐燕一直守著齊凱把點滴打完。

  期間,學校有老師過來。雖然,老師們對齊凱的傷表示懷疑,但齊凱的態度很明確,就是他訓練不小心碰傷的。然後,我給他背來了醫院,就是這樣。

  然後,點滴打完,醫生又檢查一番,開了些口服藥,來塗搽的藥給齊凱,這就完事了。

  結帳的時候,我去看了一下。

  連檢查費,一共是五百多。

  不行!這錢,不能讓唐燕掏,我得想辦法,還給她。但這錢,從哪里弄呢?

  我思來想去,我想到了二叔。

  二叔家開旅店,叔和嬸特疼我。他家旅店的對聯還是我給寫的呢。

  我先跟他們借這個錢,到時候,過年了,再想辦法攢點壓歲錢還吧。

  想妥了打算,我也釋然。

  唐燕看我神情不定,就笑了下說:「不用你還的,我爸,我媽,我還有我家親戚老給我錢,過年壓歲錢就好多。我都攢起來了,不用你還,真的不用你還。」

  我哼哈答應著,心裡卻在想,這錢一定要還。

  再然後,就沒什麼事了。

  我們返回了學校,我拿了書包,回到了家裡。

  爸媽顯然也不知道這事兒,一切,風平浪靜。

  第二天週六,一天的課。

  課間,碰到齊凱了,但也只是禮貌打招呼,沒有過于熱呼,也沒冷言冷語相對。

  周日是半天課。

  下午休息。

  我吃過了飯,想著還錢的事兒,正打算去二叔家旅店。沒想到,在街上走了兩圈,竟拐到了去東大河的路上。

  對,該見見馬彪子,跟他說一聲這事兒了。

  我去了馬彪子的魚棚子。

  老遠,看著他,正坐在門口聽收音機呢。見我來了,他打收音機關了,就這麼坐著,抬頭瞟我一眼:「來了。」

  我說:「來了。」:

  「你事兒,成了吧。」馬彪子問。

  我如實,把戰況,結果,彙報了一遍。

  馬彪子:「擱醫院花多少錢?」

  我說:「連檢查費什麼的,一起是五百七十二塊六。」

  馬彪子點了下頭:「嗯,跟我估算的差不多。那個……」他這時,把懷裡摟的一個破皮袋子拿過來,拉開鏈子,從裡面取了一疊錢。

  「一共是七百,你打完了,還得給人家營養費什麼的,這錢,你得出,你知道嗎?」

  我啊……

  馬彪子拿過我的手,把錢放到我手裡。

  「坐吧!坐下說話。」

  我略顯不安地,拿了個塑料凳子,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馬彪子抻手,從放秤的桌子上拿過煙盒子,慢條斯理的卷了根煙,點上後,抽一口說:「你這也是身上有功夫的人了。這有功夫的人,出手,是什麼樣,今天你也見到了。現在是法制社會,幹啥,都講究個法律。你給人打壞了,輕的要賠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誤學費,對了,還有個,什麼精神損失費。」

  「重的,你要進班房。打死了,你要讓國家抓起來槍斃償命!」

  我聽著這些話,我身上有一絲冒冷汗的後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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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武者之禮

  馬彪子吐了口煙說:「不過,你心裡讓你說的那小子,給設了一道坎。這坎,換別人,可能通過別的法子過去。但你不行,你必須得這麼過。所以,我傳了你東西。但我傳你的東西,你能練什麼樣,把人打成什麼樣,我心裡有數。」

  「但也是這一件事,我有數,往後,你接著練,有了小氣候,再出手什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我怔了怔:「那我,我……」

  馬彪子淡然一笑:「練家子,練家子,不出手叫練家子嗎?好好練吧,往後,有得是讓你出手的機會。這是其一。其二,你說你給那小子放倒了,然後,又給送到醫院,陪著看了病。這個好,有擔當!我馬彪子,真得好好表揚你。」

  「不過,光表揚不行!得給你點真實惠,正好,你來得巧,今兒,我帶你開開眼去。」

  我好奇:「開什麼眼呐。馬師父?」

  誰料,馬彪子白我一眼:「甭叫我馬師父,叫我馬彪子,行不行?馬彪子!」

  我一呲牙:「好,那個,開什麼眼,馬……彪子。」

  馬彪子淡然:「試拳,讓你看看,真練家子之間,怎麼試拳!」

  試拳?

  我對此表示不解。

  轉爾,我想到了武俠小說裡描寫的,大俠上門來挑戰,我立馬一個激靈,轉頭對馬彪子說:「馬彪子,你有仇家了,你,你讓人盯上,他來報仇是不是?放心,我跟你一起……」

  馬彪子嘴角輕輕抽動,看了我一眼,他沒說話。

  接著,他把煙屁股放地上一扔,探腳踩滅了,起身跟我說:「一會兒,見著人了,你得好好稱呼人家。我跟你,沒大沒小的,是我不見外,不喜歡那些俗套。但你見了別人可不行。你得叫一聲,師父,這師父,不是真師父,而是尊稱你明白嗎?」

  我點了下頭,在心裡騰起一絲血氣,然後,一抱拳說:「是這樣吧,見過什麼,什麼師父。」

  不料,馬彪子瞥了我一眼,他冷笑一聲說:「真是不懂規矩,你這麼抱拳,私底下,跟別人玩玩兒行,真要見了練家子,人家得給你打死,你知道嗎?」

  我一驚啊……:「那,這……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馬彪子,扒了下我的手說:「抱拳有規矩的,正常,文比是左拳,右掌。也就是左手抱右手,這是吉祥的意思。兩人試拳呢,也是試一個文拳,點到為止的東西。像你剛才那樣兒,右拳左掌,那就是,表上禮數,內含殺機凶數。打的,就是一個生死拳了。」

  「另外,這個抱拳,試拳搭手的時候,這個掌是要攤開伸直的。但私底下,咱們去會江湖上的老哥們兒,老朋友,這個掌是軟的,包住的。」

  「包起來的時候也是一樣,前者為吉祥給人道禮,後者為凶數,給人出喪事。是以,小小禮節,不可不重視。這個,你明白嗎?」

  馬彪子一邊給漁棚子的門鎖了,一邊跟我講解這些。

  我仔細聽著,同時銘記在心。

  馬彪子這時跟一個路過的人打過招呼,又一踏腳,邊往路上走,邊跟我說:「舊時,咱們中國可是一個禮數大國。出門在外,見朋友,會客人。回到家中,跟媳婦,孩子,爹媽生活,處處都有禮數體現。這個禮字!非常,非常的重要。」

  「人生下來,就是帶著一身毛病來到這世上的,毛病大的,奉道持佛入觀入廟,然後受戒律管教。毛病小的,咱老百姓過日子,也得讓這些禮數給束著點。那樣,才不會出錯,人才能變的謙和。可惜啊……」

  馬彪子搖了搖頭長歎口氣說:「眼麼前這世道,我看這禮數,是越來越沒落嘍。」

  我聽馬彪子這些話,並沒太往心裡去,腦子裡只是在想,究竟是什麼樣,會跟馬彪子打。因為,馬彪子在我心裡,已然是神一樣的存在了。

  會有誰,來挑戰這樣的神呢?

  心裡揣著疑問,跟馬彪子一路走。

  道兒上,有認識的,馬彪子都主動熱情打招呼。

  期間,馬彪子又跟我聊到了唐燕,他說唐燕身上有股子天生的女德,跟這樣的女孩子相處,萬萬不可有兒女私情。

  一旦有了私情,就不好了。而若拋開私情,唐燕會是我的女貴人,會給我很多,很多的幫助。

  我仍舊恍然,半懂,非懂。

  說話間,這就來到了一家旅店。

  馬彪子過去,先是到門口,大廳那兒跟一個服務員問一個房間的客人走沒走。

  服務員說沒走。

  馬彪子這才領我上了二樓,奔東頭,走了十幾步,停在一處房間前,敲了敲門。

  不大一會兒,門開了。

  我一瞅,裡面閃出來一位個子不是很高,但長的很壯實的黑瘦中年人。

  中年人一見我們,臉上先是小驚,接著高興說:「馬師父!哎呀,馬師父怎麼親自來啦,說好,到時候,我找你啦。」

  我一聽這人口音,南腔北調兒的,好像廣東那邊的人。

  馬彪子笑了下:「這不,之前,你過來打了個招呼,也沒跟我多說話。我當時忙,也沒顧上跟你多說話,有點失禮數了,今天這是專程來的。」

  說完,馬彪子側身,讓出我來。

  「關仁,快叫阮師父。」

  我按馬彪子講的,軟軟一抱拳:「晚輩關仁,見過阮師父。」

  「啊,不錯,不錯,少年英武,這是馬師父新收的大弟子吧。」阮師父笑著打量我說。

  馬彪子:「不是,就是一孩子,他對國術武學這塊,有興趣。」

  阮師父:「哦,那快請,快裡邊請。」

  到了房間裡,一看,很簡單的一個雙人間,擺了兩張床。一張用來睡,另一張床上放了行李。

  馬彪子進屋,抽動下鼻子,眼睛不由自主落到床頭。

  那地方,赫然放了一碗方便面。

  馬彪子輕歎口氣然後對阮師父說:「嶺南廣東跟東北這邊飲食有很大差別,你這是吃不太慣呐。可不能這麼對付自個兒。來!阮師父,走走走!我幾年前,曾經認識一個會做粵菜的朋友,也跟他學了點手藝,來來!到我那兒,到我那兒。」

  阮師父一臉不好意思:「馬師父,你看,這,這多不好,我大老遠過來,要跟你打的……」

  馬彪子:「一碼歸一碼,試拳,打的時候,不留情。不打了,咱們還是好哥們,好兄弟,來來,走走!」

  阮師父經不住勸,就收拾東西,然後我看到他背起一個很沉重,很沉理的帆布背包,跟著我們一起離開了旅店。

  接下來,我們先是去了菜市場。

  到了那兒後,馬彪子一通採辦,買了一大堆的東西。

  後又回到了漁棚子,馬彪子放下東西,又撈了一尾養在房後小池塘裡的大魚,開始去鱗,剔骨,除刺,做魚丸。

  是的,也是那一次,我才知道,還有魚丸這種極好吃的東西。

  阮師父不好意思讓馬彪子一人忙活,就主動上前幫助。

  馬彪子死活不肯,於是我就沖上前,給馬彪子打下手。

  就這麼,一通忙活,三點多鐘,一頓豐盛的大餐擺在桌子上了。

  六樣菜,都是我沒吃過的。

  廣東人愛喝茶,馬彪子又特意泡了一種黑呼呼的,好像磚頭子一樣的茶。

  說是什麼藏磚。

  阮師父一邊吃著菜,一邊說這口味地道。

  但馬彪子卻並不覺得這菜好,一個勁地說,這白切雞,用的雞不地道,做的不夠好吃。這個不行,那個也不好……總之,語氣頗有自責之意。

  至於我,我吃的不亦樂乎,只覺得,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了。

  一個小時後,吃飽喝足。

  我主動端盤子,收拾碗筷,拿到旁邊,接了水來洗。

  馬彪子則和阮師父一起坐了桌子邊上,抽煙,喝茶,聊天。

  他們聊的很多,但我都聽不懂。

  什麼形意門,又有誰誰,在哪兒把誰誰打壞了。什麼太極門的又出了個大忽悠,到處騙拳,什麼西北紅拳的幾個人,又惹大事兒了。

  還有什麼,八卦掌出國了。

  等等,全是我聽不太懂的言語。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轉眼太陽落山了。

  我收拾完,搬了個椅子,坐邊兒上聽他們講。

  這兩人,又講了一會兒後,馬彪子端杯喝了口茶說:「差不多了,咱們搭搭手去。」

  阮師父也放下茶杯說:「行,走啦!」

  兩人這就起身,離起的時候,我注意,阮師父仍舊拎了他那個裝了不知名東西的大帆布包。

  就這麼,我跟兩人身後,離開這裡,沿河沿,一路奔北走。

  走了十多分鐘,順河堤一條小路下去,然後,拐到一處片小樹林,鑽過一叢叢的灌木,就到了一片空地。

  馬彪子到了空地,來回溜了兩趟笑說:「練家子,一天不練身子骨都發癢。但這拳,大庭廣眾練不得,容易驚到人,所以就收拾了這麼一塊地方,怎麼樣,這地界兒,還行吧。」

  馬彪子問阮師父。

  阮師父打量說:「好地方,好地方哇,那個,馬師父,我們這就開始?」

  「開始吧。」馬彪子說完,把上身外套除了,又從隨手拿的小塑料袋裡取出一雙布底鞋換上。

  與此同時,阮師父也將上衣脫了,直接就光了個膀子。

  我看著阮師父的膀子,我沒看出多少肌肉來,好像也挺平常。

  當下,阮師父脫好了衣服,抱在懷裡,四下瞅瞅,發現沒地方放,正要往樹上掛。我上前搶步,接過了衣服說:「阮師父,我幫你捧吧。」

  「好好,多謝,多謝阿仁了,多謝。」

  阮師父將衣服交手中,他擰身彎腰,打開帆布包,然後我只聽到嘩啦一陣,乾脆的金屬撞擊音。緊接著,待阮師父轉過身時,我已經看到他的兩個胳膊上掛滿了鋥明瓦亮的大鋼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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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高手試拳,一看就丟神兒

  大鋼環子,我沒太細心去查多少個,但滿滿的,掛了兩個胳膊的小臂全都是。一個個呀,沉沉的,全是實心,實打實的精鋼做成。眼麼前,在西落太陽光的照射下,明晃晃地泛著一道道光兒。

  這東西,真夠氣派的。

  但很快,也就轉眼功夫,阮師父戴了鋼環,做了兩個動作後。

  我再一次被震到。

  肌肉!他身上的肌肉,全都起來了,就好像充了氣一樣,但又不是氣,而是貨真價實的肌肉線條。

  馬彪子這時站在另一處,見我打量阮師父,他高聲說:「關仁呐,你看好了,這可是正兒八經的鐵線拳,講究個硬橋硬馬,練的時候,重一個橋手的功夫,有個千斤墜領著。然後,拿二字鉗羊馬來養腰,腎和命門。旺的是命門一股火,打的是精氣一道神!」

  「哈哈,馬師父,果然高人!果然,果然!」

  阮師父一晃大鋼環子,哈哈一聲笑。

  馬彪子:「不敢當,不敢當啊。來,關仁,你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

  當下,馬彪子一甩手,走到阮師父面前,朝他一抱拳。

  阮師父,同樣回禮。

  我仔細盯了兩人的禮,然後心裡明白,還好,這打的不是生死拳。

  相互行了禮。

  馬彪子身子一矮,腳在地上一擰,哼了一聲,嘩!

  整個人跟一發炮彈似的,就沖過去了。

  阮師父抬了兩臂往前一架,砰!嘩啦啦……

  馬彪子側身,抬了小臂,直接就撞在阮師父架起的鋼環子上了。

  這勁兒,真大呀。

  阮師父身子一晃,屁股朝下一沉,我清晰看到,他的鞋底好像陷下了一公分有餘。

  馬彪子一胳膊肘撞完,跟打雷似的,又吼了一記哈,然後動作連環,胳膊一收之間,整個大後背,呼一下子就貼上去了。

  阮師父架了胳膊,朝前也是硬接,硬撞。

  砰!大鋼環子撞在馬彪子側背。不見馬彪子喊疼,反倒看見阮師父身子微微一晃,然後他的兩腳又陷下去了一點。

  「好功夫!八極,貼山靠!」

  阮師父吼了一嗓子,猛一吸氣,肚子一脹一縮,橫了手,砰砰,大拳就撞過去了。

  馬彪子一邊接,一邊喊:「這馬步!漂亮!」

  喊過,哈!整個人像一座山似的,轟的一下靠上去,大拳頭,砰砰跟鋼環子硬撞。

  我再次給震到了。

  也就是,我有了點所謂的國術底子吧,要不然,我還是會讓他們給驚到。

  且不說馬彪子,這人打起拳來,多凶,多悍,有多麼可怕的一股子鋼狠之勁。就說阮師父,之前看著挺文靜含蓄的一個人,手上套了大鋼環子,嘩啦啦這麼一動。

  全身的肌肉都起來了,一條條,跟大蛇似的在身上盤著。

  但同時,他的兩隻腳好像磁鐵般,緊緊吸附在地面上,移動,行走間,絲毫不落空。

  由於是切磋,所以兩人打的好像沒那麼快。

  我再看馬彪子,發現他用拳頭的時候不多,多數是胳膊肘,肘尖,膝蓋來頂,撞,掃。兩人近的時候,馬彪子就用肩膀來撞,頂,還會用後背來衝撞。

  而阮師父,始終就是一個穩,砰砰的,抬了兩個胳膊,一招一式的接,架,擋,攔。

  我看的熱血沸騰!

  這絲毫不是誇張!

  他們展示的,那種古樸的動作,出手,落腳間,釋放出的那種綿綿不斷,又沉穩如山的勁力,形成了一道難以描述的氣場。

  這是真正的武!

  這是真正武者的精神!他們不是在撕殺,不是在爭你死我活,而是在用武詮釋一種古老純粹的精神和意志!

  我捧著阮師父的幾件衣服,呆呆地看他們打。

  整個人的身心,完全沉浸於那股子氣場中,一時間,我仿佛也是一位身懷頂尖功夫的武學大師,我也躍然跳入場中,跟這兩人一起試拳,搭手!

  漸漸,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晰,我好像已經走了過去,跟著他們的節奏一起,打他個暢快淋漓!

  哈!

  突然,一聲雷霆般的爆喝在我耳朵邊炸響了。

  我一個激靈。

  眨眼間,我回過神,猛地感覺天旋地轉,肚子裡有說不出的噁心,身上一陣發冷,豆大的冷汗,唰唰地就浮出來了。

  我眼,又黑了。

  好像是要暈過去,但在我暈之前,我聽到一個焦急的聲音。

  「馬師父,這孩子,他怎麼……怎麼出神了?」

  這是阮師父的動靜。

  接著,我聽到馬彪子講了一句。

  「這孩子小時候,有個奇遇,嗯,也是好事,也是壞事!看他造化了,來!咱給他背回我那地方去吧。」

  聽完這句話,我心智全無,徹底昏死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人已經躺在馬彪子的小火炕上了。

  然後,我睜眼,看到馬彪子正跟阮師父一起說話。

  「還是神魂和身子骨不合拍,這才讓他這麼容易就出神兒了。看來,這也是那薩滿婆子,給我出的一道題呀。」

  這是馬彪子的話。

  阮師父這時說:「按這麼說,你教的那點東西,不夠他消化,不夠他耗的?」

  馬彪子:「是啊,但你說,我身上這功夫,玩的好的,就是一個八極,可我那老師父說了,不讓我收徒,因為我這人性子野,喜歡到處惹事兒。收了徒,等於是害了徒弟。」

  我一聽到這兒,剛想說,馬師父,我不怕,你收下我吧。

  可我一張嘴,感覺腦門子,臉上都生疼,伸手輕輕一碰。好傢伙,這才發現,頭上,腦門子,還有脖子上都紮滿了針灸針。

  當時不懂,反正是給嚇的夠嗆,也就不敢說話,只縮在炕裡,聽這兩人言語。

  阮師父沉聲:「這樣的話,馬師父,你的意思我懂了。這孩子不錯,又一心想學武。我呢,要說真收徒,一定要跟師門那裡說清楚才行。但是呢,不收徒,我還是有東西教他的!」

  馬彪子笑說:「什麼呀?」

  阮師父:「二字鉗羊馬,依他的身子看,他現在還不能站,站了命門火旺,容易出事兒。我還是教他馬步吧。」

  馬彪子:「好!阮師父,果然出手就是真東西。早聽說,你這馬步,是師從的南派拳師,然後又到蒙古,黑龍江,新疆一帶,找了高人指點,這才學全的。」

  阮師父:「哈哈,不敢當,不敢當啦!就是喜歡這個。之前,給你的信裡也說了,我就是喜歡這個東西,這不,這幾年生意也好做,賺了點錢,就特別愛學這個,所以,肯下功夫來找人交流。」

  「對了,馬師父,你的那個貼山靠……」阮師父欲言又止。

  馬彪子:「邊兒去!貼山靠,八極根兒上的東西,能隨便外露嘛。」

  阮師父哈哈一笑,末了又說:「還好,我沒問你,哼哈以聲驅氣,以氣發力的要決,要是問了,你會不會趕我走哇。」

  馬彪子:「趕你走到不會,你把你鐵線拳的東西拿出來交換就行。」

  阮師父一愣,稍許,跟馬彪子相視哈哈一笑。

  兩人笑過,阮師父朝我這裡一看,然後他說:「你看,這孩子醒了。」

  兩個師佼一見我醒了,立馬過來,然後,又是給我推拿,又是給我行針,忙活了半天後,我身子骨終於暖和,然後,力氣也恢復了。

  馬彪子見我沒事兒了,他沒說什麼,只習慣性地板起面孔。然後一本正經跟我說:「這兩天呢,別看電視,別看什麼閒書,做功課,上學,聽講,這都沒事兒。完了呢,你找兩本兒……咦,我這兒好像有本古書來著,你等等啊,我翻翻。」

  馬彪子轉身,打開組合櫃,擱裡邊一通的翻騰,末了找出一本還是線裝的藍皮書出來。

  我抻頭一瞅,然後我迷糊了。

  書上寫了三個工整的字。

  「淮南子」。

  馬彪子把書拿出來,愛惜地摩挲了下嶄新的封面說:「這書,還是當年我出師門時,師父給我的,師父說我身上殺性太重,少了道家靈性。所以,把這淮南子送給了我,讓我放在身邊兒,多讀讀,多悟一悟道家根兒上的東西。」

  「可惜呀,這麼多年,我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馬彪子抽動下鼻子,將書放到我手上說:「你呢,回去沒事兒就看這書,看不明白,你也得看,你……哎,我不管了,反正,你每天,得把這上面的字兒,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給我拿眼睛,一個個地看一遍!」

  我接過書,翻了一下。

  好傢伙,全是繁體不說,更加讓我震驚的是,這書上的字,竟然是人,手工用毛筆寫出來的。

  小楷!蠅頭兒那麼大,字字如峻峰山嶽,蒼勁渾厚之餘,絲毫不失靈秀。

  馬彪子:「這繁體字兒,認得不?」

  我說:「認得,認得。」

  馬彪子:「好好看,用心看啊。我也沒什麼好東西傳你,這個,是我師父親手書寫,送給我的,我給你了,你得當寶貝,好生收藏,別弄壞了,弄丟了。」

  我手捧書,咬牙說:「馬……馬彪子請放心,我,書在人在,人亡,書也不亡。」

  兩位師父看了我這副樣子,相視之餘,不免哈哈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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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學馬步,要有馬

  我觀了一場拳,暈了一次。

  當時我不太清楚,我暈倒具體原因是什麼,同樣也是多年後,我才明白,當時,我的情況就是出神兒了。

  至於,出的是什麼神兒,這個神兒,怎麼就不老實,老從我身上往外出?等等這一切,多年之後,我才得以知曉全部。當然,這個跟老董婆子在我身上做的薩滿巫術,也有很大,很大的關係。

  同樣,讓我沒想到的是,醫治我出神毛病的,包括奠定我以後小地位的東西。竟然是,馬彪子送我的這本「淮南子」。

  這本書,很厲害,真的很厲害。

  至於怎麼厲害,那往後再講。我能說的就是,馬彪子要是知道,他師父,當初贈書的一片苦心,他就不是馬彪子,而是真正的一代宗師了。

  話又回到當初,我在小漁棚裡,接受了馬彪子贈的書,然後馬彪子把我身上的針給起了。同時,告訴我,今兒發生的事,千萬不能跟家長說。交待完後,他又說,阮師父,這幾天不會走,他們還有很多拳理上的東西要交流。

  但是呢,我不用來,我來也沒用,因為我聽不懂,也不明白。

  馬彪子告訴我,下個禮拜日,還是中午時間,讓我上這兒來找他。

  我記下了。

  因為,我知道,阮師父要傳我馬步功了。

  但我沒有明說,而是摟緊了馬彪子給我的那本淮南子,跟他道過謝。這就趁了天黑,一步步回家了。

  到家,爸媽少不了一通打聽,問我幹嘛去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說,出去玩兒去了,到同學家,然後借了本書。

  我爸檢查,一看是淮南子。他樂了,他跟我媽說,咱兒子出息了,知道看些古書,增漲文化知識,培養內秀了。

  我媽卻不以為然,一邊給我倒水,一邊埋怨我說,看那些個閒書有什麼用,關鍵還是成績,你這在班裡,老是四十來名,到時候中考,你可怎麼辦呐。

  我班一共五十七人。

  每次考試,甭管是月考,期中,還是期末,我都佔據四十二,到四十五之間的位子。

  那,是我地盤。

  一般人想搶,還搶不來呢。

  我媽就這麼一直念叨,我呢,換了衣服,一邊吃飯,一邊在心裡琢磨。

  成績?我是該好好學一學文化課了。

  這光有武也不行,也該學科學知識。武是強身不假,但人進入社會,也得靠科學知識來武裝才行啊。

  這些念頭,從前我是壓根兒都不會想的。

  以往,我腦子裡,像是一團的漿糊,渾渾噩噩,過一天,算一天。

  但現在,不知道是我長大了,還是怎麼著,我知道想正事兒,知道為自個兒打算了。

  吃完飯,我破天荒地沒跟我爸下棋,而是做到寫字桌那兒,把初一的書全翻出來,接著,又找來了我媽給我買的課外輔導書,我要開始,從頭過一遍,把知識點,給吃透了!

  這種變化,讓我感到吃驚。

  但幾年後,我知道,真正的習武之人,練的不是一身的兇狠殺氣。

  也不是如野獸般的力量。

  而是一種……

  對是一道智,一道慧,一道……

  神!

  神活了,通了,醒了。不用旁人告訴,不用跟人講什麼大道理,自已個兒就知道,什麼是好的,該做的,什麼是不好的,不該做的。

  所以,這次沒人督促我,我自個兒,就翻了課本,坐桌子上,學起來了。

  學了很久,我爸媽沒說什麼。

  只是,給我熱了一杯牛奶。

  那年月,這可是金貴東西,我喝著,同時感謝著我的父母。

  接下來,一連一個星期,我天天堅持練馬彪子傳我的三個功。

  我越練越熟的東西,我感覺身體骨裡邊有一道股子力量,它要往外躥,要蹦,要炸!

  那是什麼勁兒?

  我不知道了。

  對了,這一個星期裡,還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晚自習結束,唐燕請我和齊凱吃串兒去了。

  期間,我和齊凱正式合好。並且,我們三一起,每人喝了一瓶啤酒。

  唐燕很高興,同時她說,要認我們兩個人為大哥。她還說,她真的不想這麼早處對象,她有更大的抱負和理想,她要學習,要學習更多的東西,她要上大學……

  我和齊凱都聽傻了,然後我們知道,同樣也是明白,唐燕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兒,她是會做出一番事業的人。

  今天,她認了我們兩個人做大哥,那我們該做什麼呢?

  齊凱說了一句話。

  「關仁!咱倆,我還能在一中呆兩年。你呢,還能跟唐燕一起,呆四年。還有,唐燕,不管你高中,在不在一中念。你放心!我齊凱,還有關仁,我兄弟!我們倆護你!你想好好學習,我們就護你!誰敢讓你分心,誰就是跟我們兄弟過不去!對不對關仁!」

  我吼了一嗓子:「對!就這麼辦了!」

  那晚,我們護送回家,臨走時,我把錢硬塞給了唐燕,然後我和齊凱一起給她護送到樓道門口。

  唐燕哭了。

  雖然沒有泣不成聲,但是她真的哭了。

  她說,她能認識我們倆,她高興,真的,高興,太高興了!

  什麼說的都沒有,這就是青春!

  我們打過,鬧過,罵過,最終喝了酒,我們還是兄弟,朋友!

  唐燕!

  齊凱對她愛過,追過。但最後,唐燕吐露心聲的時候,齊凱轉了性子,他和我,將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像大哥一樣,護唐燕!

  是的,護著她,讓她好好學習!因為,我們都知道,唐燕是有大志向的女孩兒。

  回家路上,我和齊凱聊了很多。

  總而言之,誤會什麼的,徹底沒了,有的只是一股子濃濃的兄弟情誼。

  齊凱也跟我坦露了心聲兒。

  他說了,他學習不好,又是鄉下來的。為了照顧他在一中念書,他奶,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特意搬到這兒來,租了一個房子,天天給他做飯。

  他不想讓人瞧不起,所以,只好這麼橫著來。

  他想讓大家都怕他,那樣,他才能找到一點尊嚴。

  我默默聽著,沒說什麼。最後,快走到我家胡同的時候,我才發現,齊凱家竟然離我家很近,就在我家前邊的一片平房區。可能是以前沒緣吧,也可能是我不喜歡跟人一起走,所以,這麼長時間,我一直都沒遇見齊凱。

  現在好了,我倆商量,以後放學,先一起送唐燕回家,然後我們再一起回家。

  這世上的事啊,都是一件為引,牽出了另一件。

  這一晚,我和齊凱約定了放學後一起走。

  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直接就促成了另一件,差不多震驚整個一中,乃至小半個縣城的事發生。

  當然,那件事,得是半個多月後的了。

  先說,接下來,我學馬步的事吧。

  第二周日,上午上完課。放學時候,我請齊凱和唐燕一起在學校對面餐館吃的餛飩和餡餅,吃完了飯,我倆要送唐燕回家,唐燕說不用了,她下午要去學英語,好像是她家裡人,給她請了一個很厲害的英語老師,她要上那英語老師家補習。

  就這麼,我們三分開。

  我直接去了馬彪子的魚窩棚。

  到了地方,遠遠看著阮師父正和馬彪子一起,給一輛三輪車打氣兒呢。

  那車是馬彪子的,他經常騎這車,到我們這兒一個離居民區近的小市場賣魚。見我來了,馬彪子說了一聲:「來啦。」

  我說:「來了。」

  「上車吧!」

  馬彪子一招手,我就坐了上去。

  接著馬彪子把打氣筒往車上一扔,又朝阮師父一招手說:「對付坐這個吧。」

  阮師父哈哈笑:「這個有意思,要不,我來騎,你坐上面?」

  馬彪子:「得了吧,這個不比你那馬步,這東西,也有技巧,搞不好會翻的,走吧!」

  就這麼,馬彪子蹬車,推著我和阮師父一起,直奔縣城北邊去了。

  這是一條出城的路。

  小縣城本身就不大,馬彪子蹬了二十多分鐘,就出了縣城了。然後又順一條小土路,拐上一道坡,接著,又蹬了小半個鐘,我們來到了一個叫清水溝的小村子。

  我和阮師父倆人加一起,將近三百斤的體重,這一路還有不少的上坡,可馬彪子蹬起來跟玩兒似的,到地方,汗珠子不出一個,直接拐進村子裡,繞了半圈,擱一扇破木頭門前停下來了。

  「老李!老李!」

  「啊……老馬啊。你來幹啥來了。」

  打從門後邊的農家小院裡走出來一個叨煙的半大老頭子。

  馬彪子:「這不前兩天,跟你說了嘛,借你馬,用一用。」

  老李點了下頭:「啥借不借的,那老軍馬,你想溜啥地,你直接過來牽不就得了。」

  馬彪子:「行了,行了,快把門開開,我進院兒。」

  我和阮師父跳下車。

  這時,我心裡有一疑問,我就小聲問阮師父。

  「阮師父啊,馬彪子到這兒找馬幹啥?」

  阮師父一臉笑:「我讓他來找的啦,馬步,馬步,沒有馬,怎麼學馬步?」

  啊……

  我平生,第一次聽說,學馬步,要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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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馬步就是要站一個馬出來

  這會兒,就進了院兒,馬彪子給老李頭卷了根煙,然後,一招手,領我和阮師父奔後院去了。

  屋後院是一塊菜地,地邊兒上,有個搭好的馬棚子,棚子裡,養了一匹高大的青花大馬!

  這馬一看就不是當地品種。

  長的又高又大,只是瞧歲數,好像有些老。

  老李這時走過去,給馬棚子門開了,然後摸摸馬的腦袋說:「好馬啊,好馬,就是歲數大了點,這不,部隊要處理,正好我侄子在那邊,我就花了個小錢給買來了,這運來,還費不少事兒呢。」

  「活兒是幹不了嘍,守著它,到時候它咽氣兒了,我給它找個好地方埋了吧。」

  老李眯眼,打量著馬說。

  馬彪子這時轉身對阮師父說:「老李以前擱內蒙那邊倒騰牲口的,他跟這些牛啊,馬啊,有感情,有感情。」

  阮師父:「老人家,慈悲呀,慈悲。」

  老李卻不吃阮師父這套,他搖頭說:「啥慈不慈悲的,這玩意兒,這,你不能拿它們真當牲口,它們懂,真的,啥都明白,是不,老青花?」

  老李拍了拍大馬的腦門。

  那馬,一扭頭,又一低頭,好像是在回應他一般。

  馬彪子說:「行了,老李,這馬,我牽出去走走,對了,它愛發毛不?」

  老李:「毛啥呀,告訴你吧,這傢伙,聰明著呢,真的,聰明著呢。」

  當下,馬彪子把這匹老青花馬牽出來。

  老李問,我們是不是要騎,騎的話,得給上嚼子,馬鞍子什麼的。

  馬彪子問有沒有?

  老李說有。

  就這麼,老李一通收拾,整明白了。我,馬彪子,阮師父,牽了馬,就來到了清水河村的曬場。

  曬場是村裡人,曬豆子,苞米這類糧食的地方。

  場子很大。

  到了這兒,阮師父跟馬彪子嘀咕幾句後,馬彪子轉身走了,換阮師父跟我一起研究這個馬步。

  這時候,阮師父說:「知道馬步是什麼嗎?」

  我馬上比量了一下。

  這個,是電視,電影裡學的。

  阮師父見了後,他笑了:「你這個,姿勢,倒是也跟馬步差不多,但神,心法什麼的一概都沒有。」

  阮師父接下來告訴我,武字一道,最重的一個心法。

  什麼是心法,就是身子骨裡領的那道精神。

  一樣是拳,對著動作,比劃下來,那叫照葫蘆畫瓢,是學不到真本事的。

  真心法是師父壓箱底的東西,舊時候,真心法一句話,能讓師父多領五年的養家銀子。

  因為,舊時候,都是徒弟們供養著師父。

  比如這心法是十句。

  師父一年教一句,妥了,夠他十年度用的了。

  也別說人家師父損,這也是一種方法,因為,有時候的確,需要用一年來領悟一句話的。

  阮師父講,馬步最出功夫,勁力,等等一切,都是打從馬步裡出來的。

  但馬步怎麼站?

  阮師父讓我翻身上馬了。

  我也沒打悚,害怕,按阮師父說的,嗖嗖兩下,踩了蹬子,一翻身,嗖,橫跨馬鞍上了。

  「好,好哇!」

  阮師父站下邊,仰頭看我說:「你這沒騎過馬,動作,還能做的這麼好,不錯,是個練武的好苗子,好苗子。」

  我騎馬身上,我說:「阮師父,接下來,我幹啥。」

  阮師父說:「你心裡要安靜啦,然後,放鬆,就好像要在這上面睡著一樣,最後你得體會,兩條腿,你的尾巴根兒,馬肚子,對,你拿兩腿夾這個馬肚子。你再體會尾巴根那兒。」

  「總之啊,就是兩隻腳的腳蹬,那個力。兩條腿,向馬肚子上緊緊夾的那個力。馬背向上拱,拱到你的尾巴根那裡,那個力。還有這些力,都到哪裡去了,怎麼放出來,又都收在了哪裡,你把這個東西,體會清楚。」

  我認真聽阮師父講的每句話,每個字。雖然,他普通話說的很差,但我能聽懂,能領會他要表達的意思。

  阮師父交待完了重點,低頭想了下,後又抬頭問我。

  「阿仁,你懂不懂騎馬的呀。」

  我呆呆,搖了搖頭。

  阮師父……

  唉!

  「好吧!我教你!」

  騎馬要訣很多,首先馬在跑的時候,屁股跟馬鞍子之間不能挨的過實,過實的話,會把屁股給顛兩半。因此,要留有一定的距離。

  此外,馬在正常行走的時候,還有停止的時候,可以讓屁股跟馬鞍子挨實,但同樣,身體要跟隨馬身活動的節奏做輕微的順勢擺動。那樣,可以消耗掉身上的力,否則,騎馬會覺得很累。

  馬很聽話的,喜歡跑直線,轉彎的時候,要通過韁繩控制方向。

  阮師父講的很到位,把要領,都一一介紹了後。

  我騎在馬身上,喊了一聲清脆的駕!駕!

  青花老馬,撒了四蹄,穩穩當當地走起來了。

  我一邊控制著馬走,一邊感受身體受到的力。你別說,有了阮師父指導,再這麼一感覺,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騎馬的時候,腳蹬要自然,跟隨馬身動勢,牢牢蹬緊。身體坐實後,馬背會向上拱出一股子很柔和,但很強大的力,這個力,通過尾巴根兒,導到腰上。此時,腰如果崩緊的話,會覺得很累,但要是放鬆,就會發現,馬在行走時產生的力,仿佛按摩我的腰一般。

  兩個腰眼,暖暖的,很舒服。

  並且,尾巴根那裡,微微有一絲癢的感覺。

  我又試著按阮師父說的,讓兩條腿,向內,去夾那個馬肚子。

  結果,這一夾,跨上的青花老馬好像受到什麼召喚以的,突然一仰脖子,啾啾鳴了一聲後,撒開四蹄,哢達,哢達的竟然跑了起來。

  說實話,青花馬剛跑的時候,我有點緊張,想撤,但隨即,前些日子鍛煉出的心神起了作用,我深吸口氣後,讓自已穩定下來。

  接著,我聽阮師父喊:「方向,方向,阿仁,轉圈跑,不要直線啦,直線撞到人家圍牆啦。」

  我抖起韁繩,控制方向。

  青花馬果然很聽話,開始改變方向跑了。

  兜了一圈,我找著點感覺後,開始去體會,夾馬肚時的那種子力量感。

  轉爾,我發現,馬肚子會給腿一個很大的擴撐力,這個力,結合了馬背向上拱的力,我竟然感覺,上半身,兩個胳膊,還有十根手指頭,有種莫名的力量感。

  我握了一下拳,很緊,很緊,無比堅硬。肌肉深處,竟然好像有種氣流湧動的感覺一般。

  但這個時候,我的腰,上半身肌肉,不能緊張,一緊張,不僅沒有力,反而感覺到很累,很累,並且心跳的也快。

  上半身要放鬆,但兩個腿要夾緊馬肚子,對,就是這個感覺。

  「駕!」

  我一時突然興起,伸手拍了下青花馬的後背。同時,使勁一夾這個馬肚子。青花馬好像很嗨的樣子,微仰頭,叫了兩聲兒,猛地開始加速了。

  我瞄見,村子裡有一條通往後邊,北山上的小路,我操縱韁繩,調轉方向,直接就奔那條小路去了。

  「阿仁,阿仁,做咩呀!行去邊度……」

  阮師父在身後喊我,可能他實在是太著急了,一時竟然喊出了廣東話。

  那話,我怎麼能聽懂。

  所以,我也沒往心裡聽,只騎著馬,一行跑向了後山。

  後山,說是山,其實就是大片的緩坡,上去了後,還有一段長長的直路,兩邊呢,種的全是莊稼。

  青花馬是匹戰馬,它喜歡,馱著主人跑。

  是以,我能感覺得出,它很高興,很開心。

  我跑的正爽呢,突然,我感覺身後不對勁,一擰頭,就見馬彪子,跟……拿個現代話講,跟開了掛似的,手裡拎了一個大杆子,嗖嗖嗖,幾步就躥到了跟我平行的地方。

  「關仁!你小子行啊!來,接大杆子!」

  馬彪子一揚手。

  嗖!

  他手裡一個大木杆子,就飛到了我面前。

  我伸手一把抓住。

  馬彪子沉聲喊道:「大杆子,就是槍,槍是萬兵之祖,古時,冷兵器為尊,能使一手好槍法,那是能成為,扶助名君,封疆立國的大將的!關仁,你正好領會了這馬上的功夫,我呢,就教你,怎麼在馬上,使那股子槍勁。等到後邊,你若有運氣,能遇到會打形意槍拳的高人,得他授了你形意門的功夫,你小子,可他媽的牛逼大發啦,哈哈!」

  馬彪子邊跑,邊喊,氣息,速度,兩不耽誤。

  由此,不難推測,這貨的功夫,真的很深,很深。

  我握緊了大杆子,湊近,打量了一下。好傢伙,這馬彪子擱哪兒找的,這竟然是一根扁擔鬍子。扁擔鬍子是東北特產的一種心材硬木,質地,非常硬,並且堅韌,山裡人,經常拿它做鍬把,鎬把什麼的。

  眼麼前,這根扁擔鬍子很長,正好給我拿來做槍用。

  馬彪子此時,又跟著跑了一會兒,然後他喊:「沉腰,把腰,松下來,放下一沉,坐馬,坐實馬背,沉肩,肩膀子放鬆,你想著,你胳肢窩(腋窩)那裡夾了兩個生雞蛋,你一松雞蛋就掉了。」

  「然後,墜肘,肘尖有東西,往下拖你。再虛領,你脖子那裡,有個東西卡著,頂勁,腦瓜子,要正,端正了後,要有股子鑽天的勁!」

  「舌頭尖抵上牙膛,嘴微微閉,不要閉太死,提肛,提肛會嗎?你拉粑粑,太硬下不來,你給它夾折了。對,就那個勁!」

  實話講,馬彪子是個粗人。他真是粗人。但,他說的話,特實在,一點不玩虛的,幾句話,唰的一下,就給我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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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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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師父有禮了

  我按馬彪子說的一做。

  轉眼,身上立馬有了一股子勁。

  這勁,太強了,兩排肋巴條,都拉扯的生疼,腰,脊柱,全疼。

  但,勁足了。力有了。

  於是,我握緊了大杆子。

  馬彪子這時一指前方說:「看到那個松樹杆子了嗎?這誰家立那兒的,咱不管,你拿這股勁,掃過去,給它幹折了!」

  「好!」

  我一領令,夾緊馬肚子,喊了一聲駕!

  與此同時,馬彪子使壞,竟然又拍了下馬屁股。

  老青花一吃疼,立馬加快了速度。

  我身上,那股子勁,也越來越強,越來越猛。等到了離松木杆子不遠的地方,我掄起手裡的扁擔鬍子,我打!

  叭!

  喀嚓一聲!

  小碗口粗細的松樹杆子,讓我給打折了。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蒙古大軍,為啥那麼霸道了。為啥,匈奴那麼厲害了,為啥騎兵,很牛逼了!

  因為,他們,有馬!

  一匹好馬,一杆好槍,一身好功夫。

  古時候,妥妥的,封疆大將!

  我拿這扁擔鬍子,一下子給松樹杆子抽斷了,我身上的勁氣也為之一松,轉爾,渾身上下,從腦瓜子往下,包括大脖子,都鑽心的疼。

  那股疼勁,很難受,好像有人把我給抻了一下似的,全身每個小關節,小肌肉,都疼的要命,都讓人抓狂。

  說句誇張話,萬蟻噬心。

  差不多,就是那滋味吧。

  疼的同時,渾身有種困乏難挨的脫力感。我好像,堅持不下去的樣子,在馬背上,一個小顫歪,就要掉下去。

  這可是高速奔行的青花大馬呀。

  我要是掉下去,非得給我摔個半死。

  關鍵時候,還是馬彪子發威,口裡吆喝了一嗓子,搶過兩步,伸手緊緊拉住韁繩。這樣,青花馬才慢慢停了下來。

  「疼嗎?」馬彪子笑嘻嘻地拍了下我大腿。

  我一咧嘴,虛弱地趴在馬背上說:「不行了,全身都沒勁兒,虛脫了,不行了。」

  馬彪子嘿嘿一笑:「虛脫就對了,你剛才,讓馬身上的勁給沖了一下,你用的是馬的勁。你知道,你打的那個松木杆子,可不是你的本力,那是馬的勁。」

  我點頭:「明白。」

  剛好這會兒,阮師父嗖嗖也跑來了。

  邊跑,他邊說:「厲害,厲害,剛上馬,就能借了馬力上身,這個馬步,你能站出來啦。」

  我咧嘴苦笑:「就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站呢。」

  聽這話,阮師父和馬彪子笑了。

  然後馬彪子說:「咱們學武的,但凡能有點本事的,差不多都是半個大夫,有時候,這半個大夫都比江湖上的老中醫還要強。放心吧!回我那兒,那些東西,我早給你準備好了。」

  我聽這話,總算是長鬆口氣了。

  接下來,我在阮師父幫助下,從馬背上,下來了。

  兩腳剛落地,站都站不穩。

  還是阮師父和馬彪子,扶著我,在地上走了六七分鐘,這才重新學會了怎麼走路。

  回去路上,馬彪子給我大概講了,今天學馬步,是怎麼個意思。

  首先,我之前蹲著跑,練那個,下過苦功,再通過跪著睡來養腰。腰身,胯,已經有了開的跡象了。

  腰,胯,是武學最重要的兩個大關隘。

  很多武師,窮極一生,練了一輩子,可還是沒把腰,胯給打開。

  腰,胯不開,一個勁地,往猛往死裡練,不僅練不出打人的勁兒,反而可能把自已給練傷,練廢了。

  之前,馬彪子在河裡,用撐船大杆,打了我的腰,算是小松了一下。

  後來,我用蹲著跑,跪著睡的方式,來養腰,活胯。對,直到馬彪子這會兒跟我講,我才知道,蹲著跑是開胯,跪著睡是養腰。

  這些改變,一直在進行,但馬彪子沒說。是以,我只當是拳功來練。

  道家講,無欲則剛,無求則達!

  我心裡沒有去松腰,松胯有什麼要求,反而合了道。

  最後,經過半個多月的磨合,我基本達到松腰胯的要求了。這才有了今天,用馬,來給我沖!

  用馬身上的力,勁,硬生生將胯給衝開。

  沒有,有經驗的老拳師指導,普通人是不能這麼幹的,因為,這麼幹了,極容易弄出殘疾來。

  這是一條險徑,同樣也是一條安全的速成之徑。

  只要把這個腰胯給我鬆開了。

  往後七八年,我苦練就行了,別的什麼都不用想。因為,腰胯的關隘已經提前給通開了。

  另外,再提一嘴,幫我松腰胯的這個馬,馬彪子也找了很久。

  新馬,年青的馬,不行。因為,那個勁,太烈,太野了,容易給我傷著。

  找來找去,找到了這麼個老軍馬。

  軍馬馱了一輩子人,與人之間的契合度極高。那個勁,也柔,純,正。

  師父,馬,心法,神念,等等一系列東西跟著,再加上我自個兒,前段時間的那番努力,這才算是把我的腰胯給開一半了。

  怎麼叫開一半?

  意思是說,還有一半,得我自個兒在後面的時間內,見天兒地練功,紮馬步,蹲著跑,跪著睡,這樣,通過一系列的方式來養。最終,才能實現,真正意義的松腰,松胯!

  開了腰胯,武功大成了嗎?

  非也!

  按馬彪子說法,完成松腰,松胯這道工序,僅僅是入了「武」字的門檻,很多真東西,我碰,都還沒碰呢。

  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武真的不是那麼簡單。原來,武真的很難,很難練。

  同樣,我也理解,為啥說,真正能打,厲害的高手那麼少了。

  休說這份苦了,光是這裡面的玄機而言,即便是在師父帶的情況下,想要領悟,也絕非易事。

  我這是,走了大運了。遇見馬彪子,阮師父這麼兩個人。

  否則,我自個兒單練,可能兩輩子都摸不著門檻!

  就這麼,邊講邊走,回到老李家,把青花大馬還給了老李,臨別時,我心中忽然生了一股子衝動,我上前去,伸手把青花大馬的脖子給摟了。

  也是這一刻起,我這一輩子,絕不會去吃馬肉!

  我摟住青花馬脖子的一瞬間,我心裡忽地一柔,然後,我感覺眼眶微濕,內心深處,什麼東西,感動,掙扎,觸碰了一下。

  做為一個習武之仁!

  我應該殺氣沖天才對,我為什麼會因為一匹馬流淚?

  我當時不解,但後來,我才知道。

  我當時是,感受到了青花馬身上的那道蒼老生魂!

  萬物皆有靈,這是書法老師教我的。

  但我上學,包括在家接受的都是最為樸素的唯物主義教育。

  我不排斥唯物,我相信物理定律。但同樣,我也知道,萬物真的都有靈!

  我敬佩老軍馬大青花,它是一匹好馬。

  而當我鬆開馬脖子,轉身的一刹,我聽阮師父小聲對馬彪子說:「這孩子,他將來的馬步功夫,將遠遠在我之上……」

  我沒當回事,我仍舊在回味,剛才的那一絲感動。

  我一瘸一拐,忍了一身的疼和不舒服,坐回到三輪車。

  馬彪子招呼阮師父上車,跟老李告別,這馬彪子一吹口哨,蹬車,飛一般離去。

  轉眼到了魚棚子。

  阮師父陪我剛下車,我就聞到了一股子濃濃的中藥味兒。

  「什麼意思?這是……」

  我看了眼馬彪子,馬彪子笑著說:「給你熬的藥,喝的,還有泡的,你呀,嘖嘖,我真不太明白,我倆咋對你這麼好呢,哈哈。」

  阮師父這時附和說:「阿仁一心求武,我能他從眼神裡看出來,另外,他有奇遇,是個好苗子,將來,能把這些老祖宗東西繼承發揚好,所以,咱們現在幫他一把,那是應該的。」

  我雖聽不太懂,但心中,受寵若驚。

  轉眼,進了屋兒。

  然後,我坐到小炕上,看到地上擺了一個大木桶,桶裡現在還沒東西呢。

  馬彪子一邊讓我脫衣服,一邊去拿藥湯。

  裝藥湯的時候,馬彪子告訴我,這方子是用生脈飲做的一個基礎方,裡面有加減,用的是清,補兼施的手段。所謂清,是我過度勞累,體內有一股子虛火,要把這虛火清掉。然後補,補的是根兒上的元氣。

  我接過大海碗,吹了吹,然後喝了一口。

  嗯,還好,不是很難喝。

  就這麼著,喝了藥,然後阮師父那邊,又把煮好,用來給我洗澡的藥湯倒進木桶裡了。

  「阿仁呐,鐵線拳是一個努氣,發力,激發內臟潛能的拳,這個拳,不滿十八,不能練的,練了會傷內臟。但即便是滿了十八,練的同時,也要小心,另外,還要有藥湯來打開皮膚腠理,行藥入臟腑,溫養內臟。」

  「這個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我和馬師父,在這縣城,跑了個遍,好不容易才把要用的藥材找齊,唉,也是不容易,你來,多泡一會吧。」

  面對如此安排,我除了感動,我說不出什麼。

  當下,我沒管那麼多,直接下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面對兩位師父說:「二位師父,您們雖不是我的真師父,但您們對關仁我的愛護,勝過了真正的師父。關仁,無以回報,只好,行大禮,謝過兩位師父!」

  說完,我鄭重無比地對著兩位師父,嗑了三個響頭!

  砰砰砰!

  磕完,待我抬起頭時,我看到兩位師父愣住了。

  同時,我腦門子,起大包了。

  人呐,得學會感恩,別人給咱的好,得記在心裡。倒不用,必須還。因為有些好,不是還,那麼簡單的。但一定得記在心裡,明明白白的,一輩子不忘。

  今兒,兩位師父對我的好。

  我記下了,一輩子,幾輩子,我都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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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練拳真的很苦

  這時,馬彪子一咧嘴,搖頭說:「你看,你這孩子,哎呀,行了行了,你瞅瞅,這腦瓜子都起大包了。快,快點起來,進來泡吧!」

  我嗯了一聲,就從地上爬起來了。

  由於,這個湯得泡上一個半時辰,也就是說,得泡三個小時,我怕回去晚了,爸媽惦記,就特意先穿了衣服,到外邊小賣部用公用電話給家裡打電話說,我在一個同學家補課,可能得十點多鐘回去。

  爸媽叮囑我早點回,就撂了電話。

  回到魚棚子,就開始泡上了。

  那滋味,不太好受,人進去,身體裡邊好像有無數蟲子在拱似的,又癢,又麻,又疼的。此外,那湯的藥味忒大了,熏的我腦瓜子都發暈。

  甭管怎麼著,好歹是泡完了。

  起身後,又接過馬彪子遞來裝了熱水的桶,給身上的藥渣子沖乾淨。末了,又打上香皂,把藥味兒給洗下去。

  換了衣服,整個人顯的極為清爽,舉手投足,好像好飄似的,實質上,並不飄,只是更要輕便了。

  身輕如燕,對,就是這個形容。

  身輕如燕的同時,我覺得肚子餓了。馬彪子那兒又安排了伙食。

  也就是把中午剩的菜,熱了一熱。

  但饒是如此,也是極為美味。

  吃飽後,休息一會兒,阮師父正式教我站馬步了。

  其實,很簡單。

  除了馬步的姿勢外,還要求,虛領頂勁,沉腰,坐胯,含胸,拔背,沉肩,墜肘。

  這些是基本的,上半身的要領。然後下半身,腳趾頭,要屈起來,扣住地面。膝蓋不能過足尖,這是必須。接著,兩腳間距是兩個半自已腳丫子的長度。此外,大腿跟小腿是水平角度才行。做不到,慢慢來,力求,幾天,幾個月做到。

  除了這些,身體要微動,站的時候,做一個微微起伏,下蹲的那個動作。

  這個動作,非常的細微,基本有一個意,領著就行了。

  隨後,還要提肛,收臀,舌尖抵住上顎。

  這樣做下來,身體難免失平衡,然後還要有一個意領著,就是兩腳,十根腳趾頭,要有勾住整個身體的那麼個意思。

  手上,胳膊的動作,還有這麼幾種。

  一是,兩手合十,跟和尚拜佛似的,放在胸口處,這個叫下勢!

  求的是,沉,穩。

  下勢站完,要把手變成拳頭,拳眼朝上,放到身體兩側,這個兩側,以肚臍為基準水平線。

  這個求的是,勒丹田。

  勒過了丹田,要把兩臂抬起,如摟抱大樹,掌心向內,十指微分,虎口撐圓。

  這個,叫「九張弓」。

  意思是,把身體上的弓,都站出來。

  阮師父說,人身很多弓,脊柱是弓,胳膊,腿兒是弓,手指頭,也是弓。

  這些個弓,全是發力的基礎。把它們站出來,人身上的勁力,就整齊,圓滿了。

  最後一個變化是,兩臂前伸,略彎,雙掌豎起,虎口撐遠,觀想,無限遠的前方,用勁力去推。

  這個叫,平推掌。

  是個練神,練透勁的法子。

  這幾個法子,除了本身的要領,神外,呼吸上,以自然為主。因為,呼吸這塊,到了後邊,腰胯開透了,自然就改變,無需特意去求。

  眼神,目光要凝視遠方,要透,一直透到無限虛空的深處。

  除了這些,其它,跟一開始的要領,基本上就是一致了。

  此外,還有一個重中之重,那就是要在胯下,站出一匹活馬來。

  意思是,我騎馬,什麼感覺,這麼一蹲,胯下就有什麼感覺。當然,這裡邊,圓襠,即把大腿兩側撐開,是第一步!

  阮師父一一講解,我一一領會。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我都記清楚了後。阮師父說:「阿仁呐,基本,馬步的那些真東西,我都教你了,往後,還有一些細微,就靠你自已領會了。現在呢,我得告訴你,你站了馬步後,要過的第一關。」

  我一驚:「什麼關?」

  馬彪子擱邊上冷冷來了句:「換勁!生不如死,如扒層皮,那就是,換勁!」

  我啊了一聲。

  阮師父在旁邊說:「不用怕啦,只不過,練功夫是要換勁啦。我們後天,發的都是拙力。練功夫,要把拙力,改成勁力,這個過程,身體有很多調整,然後,就會難受啦什麼的。只要挺一挺,很快過去的啦。」

  我似懂非懂,又噢了一聲。

  阮師父:「過去,就又長勁啦,就很厲害的啦。」

  我一聽到這兒,剛要笑,馬彪子又扔了一句:「可是過程,很難受。」

  我又啊了!

  就這麼,兩個師父,一恐嚇,一安撫。

  算是把練功過程中,能發生的事,大概跟我灌輸了一遍。

  而在換勁一事上,兩個師父持的意見頗為不同。

  阮師父主張的是,換勁時候,盡可能做到飲食清淡,休息好,睡眠足。另外,不可以練拳。但馬彪子的觀點非常與眾不同。他說,換勁時候,最好是找人打一架,大魚大肉,使勁折騰自個兒,折騰過了,會有更大突破。

  然後,阮師父說了,換勁本身就困乏不堪,怎麼找人打架,怎麼提力。

  馬彪子回答的是,再怎麼困,怎麼乏,人不是沒死嗎?沒死,有口氣,有精神在,硬逼,也得把精氣神給逼出來。只有那樣,才能成氣候。

  阮師父搖頭不同意。

  馬彪子口氣強硬,不妥協。

  接著,阮師父讓馬彪子說他的道理,馬彪子說的,他的拳之所以現在這麼猛,這麼硬,就是因為,最後一次換勁時,他沒按之前的路子處理,而是一口氣,撐著,練了三天的拳。

  三天三夜,大魚大肉,吃完了就打,一點沒合眼。

  阮師父聽的目瞪口呆。

  完事兒,這位廣東師父感慨萬千地說了一個東北詞兒:「彪子!」

  彪子,東北話。意思是講某人做事,發傻,犯愣,不按科學道理出牌!

  接下來,關於我身上換勁的事,馬彪子還是和阮師父達成了統一的意見。他說,他自已是個彪子,不拿自已當回事兒。但我不同,我得,按正常的路子,一步步的來。

  這一晚,講了很多,兩位師父深怕我以後練功出什麼岔子,把一些該注意的東西,完整毫不保留地講給了我。

  我受益匪淺!

  眼瞅時候不早,差不多十點左右,我辭別了兩位師父,回到了家裡。

  到家,跟父母打過招呼,又問我吃過飯沒有,我說吃了,然後,我感覺渾身又松,又困,極想睡上一覺,所以,簡單洗了下,就上床睡去了。

  這一覺睡的很香。

  早上鬧鐘給我叫醒,我都不想起床,但想著,這功夫,一天不能落,還得做,就咬牙爬起來,拐到客廳陽臺那兒,在陽臺站我的馬步。

  阮師父特意交待了,馬步,頭一段時間站,一定不可貪功。要重感覺,輕時間。

  也就是說,把姿勢,做標準了,然後用心體會,身體每一個細微之處的感覺,疼,痛,脹,酸,麻,癢。再時不時的微調理,這樣站到一定階段,再把時間拉長。

  否則,一上來,就往死了站,很容易,站出一個死馬。

  但舊時候,由於師父都是在一個大院裡,領了一批弟子來教拳。師父手把手,教著,眼睛,神兒都在弟子身上盯著。所以,那時候又不同,那時是,要站住,站的越久越好。然後,通過站,師父來調弟子身上的架子。

  是以,教拳對武者來講,也是一門大學問。怎麼依著不同的情況,不同弟子的天賦,把這個拳給教好,做到因材施教,這裡面學問,太深,太深了。

  我在陽臺站了,觀清晨的街景,按標準,把動作一到位,兩條腿內側的兩根大筋,噝……

  那滋味兒!

  好像有人,把我的筋給抽出去似的,我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

  疼啊,太疼了。

  沒別的招兒,咬牙,挺著吧!

  不對,也不是挺著,而是放下,正如阮師父講的那樣,要放下疼,然後用心體會,它從哪裡來,到哪兒去,在身體裡邊,怎麼傳導的。

  這個話,用現代的思維來分析,就是疼痛會引發身體產生劇烈的情緒波動。但通過調用我們的理性,我們會降伏情緒,並借助疼痛,產生一種,精神,意志上的突破。

  當然了,自虐那種事,不在此列!

  所以,站的時候,特別要注重一個,心閑,體累。神清,氣明,呼吸自然。

  我站了兩三分鐘,就停下來,然後,對著腿,敲敲打打,放到陽臺上壓一壓,抻抻腰。接著,再站。

  高頻率,短時間,這是我目前練習應該抓住的要領。

  站過了馬步,眼看還有時間,就跟起來做飯的母親說了一聲下樓轉兩圈,在得到一句,早點回來吃飯的話後,我下樓,在樓背面,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小樹林綠化帶裡,開始了蹲著跑的練習。

  最後,做完,複又改成了,撐著趴。

  撐著趴,類似俯臥撐,但不要求,一起,一下,那樣的做動作,而是保持俯臥撐的姿勢,然後,儘量地抬起一條腿來。同時,感受腰,胯,胸腹部肌肉對大腿的控制,讓它不致於落下來,而不是單純的,大腿本身,來做這個抬起動作。

  這個動作的最後,是要求,兩條腿都要抬離地面的。然後,用單手五根手指,摁在地上。

  對了,這招兒是馬彪子教我的,他說,是他自創。

  我個人覺得,馬彪子的要求,比較變態!真的,比較變態!

  所以,我只勉強,能用兩手的手掌,單抬一條腿起來練習。

  大運動量,伴隨的是飯量大增。

  回到家裡,吃了兩大碗飯,又喝了一大碗的雞湯,收拾利索,這就上學了。

  在接下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裡,我一直讓自已在課餘時候,沉浸於這種近似苦行僧般的訓練中。

  那種強度和痛苦,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兩條腿疼的時候,走路都費勁,但還好,只是一天半天,第二天恢復,接著站,接著疼。

  腰疼的時候,全身都在發抖,尤其是尾骨,尾巴根兒那裡,會有一股子往上拱的疼勁。

  這種疼痛,一度讓我心生懷疑。於是,在第一周的星期日下午,我又去了馬彪子那裡。

  阮師父已經走了,他正同人打撲克,看到我,他只是點了下頭,接著問,買魚呀。我說不買,他就再沒搭理我。

  初始,我心裡還挺難受。以為,馬彪子怎麼不搭理我呢。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對我的一種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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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初次換勁

  馬彪子不同別的武者,他身上有一股連他都駕馭不了的彪勁兒。這個勁,很可怕,發起彪來,什麼法律,道理,統統一邊去。

  所以,他怕,惹了大麻煩後,把我牽連進去。

  不過,既然馬彪子沒說什麼,那表明,我還沒練岔,我繼續練就是了。

  於是,天天還是死磕。

  晚上呢,我會跪著,趴床上,看一會兒淮南子。我儘量不讓自個兒睡著,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看著,看著,我仿佛看到了一個老者,正手執狼毫小筆,在我面前,一筆一畫地將那些字落在淡黃色的紙張上。

  行雲流水,渾厚蒼勁,筆鋒移走之間,宛如馬彪子和阮師父打出的一招一式。

  目睹此景,心領此感,我不由想起俠客行中,那個刻畫在石壁上的武功秘籍。

  這本淮南子,它是秘籍嗎?

  我啞然笑了笑,我覺得,這是一本,講道,講法,講政治,思想的書。

  就是這種不知不覺。

  我練著,感悟著,不張揚,不賣弄。

  然後,我身上就生出了一股勁,這勁兒,改變了我氣場。

  同學們,開始願意跟我接觸了。

  女生們,也喜歡讓我幫她們抄歌本兒。然後偷偷塞我一塊糖,或是一袋小零食什麼的。

  上課,我也能專注進去了。

  老師講什麼東西,我基本上是一聽就懂。還可以,積極主動地發言,包括到黑板前,去做老師安排的例題。

  我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麼有些學武的孩子,天天就知道打架,上課,亦無法專心聽講,更不用提好好學習了。

  抱了這個疑問,那天,週三下午大掃除,我抽空去了趟馬彪子的魚棚子。

  正好,他要推車賣魚去。

  我們在路上,就著這個話題,聊了一下。

  然後馬彪子說,習武之人,第一大戒,好勇鬥狠,炫耀賣弄!

  功夫,不是不能露,不能出。但要選擇合適時機,地點,場合出。

  而什麼是合適的時機,地點,場合?

  問問自已心,就知道了。

  做不到這點,學的全是鬥狠之術,于人,于情,于理,于法,於社會,都是有百害而無一益!

  而那樣的人,終生是難入真正武道的!

  我恍然,接著微悟!

  但最終,我還是向馬彪子,說出了我內心深處的想法。

  「馬彪子,我真的好想找人,打一架呀。」

  馬彪子嘿嘿一樂說:「有這心是好事,但也是壞事。看你怎麼用了。對了,你不是寫的一手好字嗎?師門裡有個課,是讓我們這些徒弟抄經,什麼道德經,黃庭經,老子清靜經啊什麼的。對,還有心經。我字雖寫的馬虎,但懶得抄。你不如抄一抄,修修神,整整心。至於打一架……」

  馬彪子想了想說:「機會到了,自然會讓你出手。」

  我領命,謝過馬彪子。

  然後,當晚回家,找書法老師,借了一本道德經,這就開抄上了。

  我抄兩天經。

  感覺很好的同時,學校要開運動會了。

  聽說,這次運動會,周邊縣市,還有上邊教委的人都挺重視。說是要選幾個合適的苗子,好好培養什麼的。反正,我看到齊凱挺忙的,有時候,晚上也得訓練。於是,送唐燕回家的工作,就交給我了。

  至於我跟唐燕。

  和她在一起,回家路上,更多是聽她講,她的學習,心得,等等很多東西。

  我那時已經變的比較低調,沉斂了,都是聽她講,很少說話,只偶爾會朝她微笑。

  第一次,唐燕在她家樓道口,摟了我的胳膊,將臉貼在我肩膀處靠了一會兒。大概有三秒吧。然後,她推開我,飛快跑進了樓道。

  我聞到唐燕頭髮,很香,很香。

  我咧嘴,朝她的背影,傻笑。

  但我的心,很淡然!

  是我不喜歡她嗎?答案是喜歡,非常喜歡。

  那,我為什麼沒有心跳加速?

  我想,這大概就是習武之後的變化吧。我不再狂熱,我變的冷靜,即便在心愛的女孩兒面前,我仍然能冷靜,微笑,注視。然後提供我所能給與的全部關愛。

  轉眼,運動會要開始了。

  頭天晚上,下了晚自習,我在學校跟同學們忙活了一會兒運動會的事兒。找到齊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他說,體育老師有事兒跟他講,他可能得晚點兒。

  我說,那就我送唐燕吧。

  齊凱說行,你別等我了。

  就這麼,送了唐燕回家。

  再折回途中,我忽然感覺周身無力,身上一陣一陣的出虛汗。我到街邊小賣店買了兩瓶水,大口喝下好,稍微好了一點。但身體還是虛弱,周身不再是疼,而是一種難以描述,比疼更讓人抓狂的乏。

  同時,整個人的精神,意志,一下子就低落到了冰點。

  我呆了,站在路燈下,我想了幾分鐘。

  我明白。

  我這是,換勁了!

  我沒想到,換勁這麼痛苦。

  它不像疼痛,清晰,明瞭,你可以感知到它的存在,去向,你可以明確,這是疼。但換勁不同。

  它不是疼,而是深深的,來自靈魂深處,骨子裡的乏。

  整個人的精氣神,唰的一下,給抽的空空蕩蕩,腦子裡什麼正能量,陽光,正氣,蕩然無存。有的全是滿滿的負面情緒。什麼,我練這麼苦,幹嘛呀。我好吃,好穿,家裡生活條件也不差,我這不是給自已找麻煩嗎?

  我應該對自已好一點,我該讓自已舒服,是的,練什麼功,舒舒服服,回家睡個覺,然後從此跟這玩意兒說再見得了。

  再說了,齊凱已經跟我和好了,我在一中,雖說不是什麼校園一霸,老大,但走哪兒,沒人敢惹我。女生看樣都挺喜歡我的,男生也愛跟我做朋友,做哥們兒。

  我練這個,吃那個苦,我幹嘛呀,我圖的是什麼呀?

  當時,我腦子裡,想的確實是這些東西。什麼練武,都是扯談。什麼武術,什麼這個那個,玩蛋去吧,本大爺不玩兒了!

  太難受了!

  這練功練的……

  我扶著路邊的電線杆子,長長呼吸了一口空氣。

  身體,困乏,無力,難受,折磨。各種的情緒,害怕,孤獨,等等一切,一切,好像夢魘一樣,在腦子裡來回的翻騰。

  我會不會死?

  哼!只要不練就不會死!

  那馬彪子,會不會罵我?

  操,他算什麼,一個瘋子罷了。你看他混的那熊樣兒,房子都沒一個,住窩棚呢。

  我在心裡,將馬彪子,徹底給否了。

  至於阮師父,他就是個南蠻子,他算什麼呀。什麼都不是!咱舒舒服服的,好好學習,考大學,處對象,結婚,那多自在呀。別跟自個兒,找不自在啦!

  一時間,我沒了魂兒般,自言自語,嘀咕了一陣,我感覺,這功白練了。

  沒用!現在,哪用得著武術呀。以後,有錢了,那就是大爺!

  哼,沒准馬彪子,阮師父在拿我做實驗。他們玩兒我呢,要不然,我怎麼能這麼難受?什麼換勁,一定是騙我。換勁,頂多像肌肉疲勞,疼幾天罷了。哼!肯定是玩兒呢。

  時至今日,當初的這些想法兒,我仍舊記的很清楚。

  換勁,它不單純是身體,生理,等等一系列的改變,更換。更像是一場精神,心靈上的風暴和洗禮。

  人的精神,意志,這一時刻,接受的不是單純,來自身體上的疼痛,難受,不舒服的考驗。而是精神上不斷湧現的負面情緒,那種消極,低落,否定一切的極端情緒。

  這種情緒,是非常可怕的東西。

  是的,當時的我,如果不是遇到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

  可能,我會跟大多數人一樣,在談起武術時,會說,哦,小時候,我也站過樁,也練過拳,可惜,後來就不練了。對了,我還泡過藥湯呢,還喝過什麼草藥,哈哈,那玩意兒太苦了,真的沒法練了。

  或許,我還能指導別人練這東西,什麼你這馬步不對,小時候,有個老頭兒教過我……或許,我還能跟人家吹牛逼,我遇見過真正高人,那是真厲害,八極,你懂嗎?鐵線拳,知道嗎?

  然後,我開始白話。

  可,那件事,改變了我。

  當時,我如失魂般,一步步地往家裡走。走著,走著,我覺得挪步子都累,不如乾脆,就在這兒睡得了。或是,死了算了。因為活著,也是個累。

  沒錯,當時真就這麼想的。

  大夜,漆黑一片。

  我拐到通往家的胡同,身體挨著牆根兒,剛走了十幾米,突然,我聽到前邊有罵聲兒。

  「操你媽的,小逼崽子,知道為啥找你不?」

  這是個很渾厚的中年人聲音。

  我抬頭一瞅,只見不遠處,借了月亮,還有隔壁一家林業公司院裡的燈光,我看清,有三個大人,正將一個人堵在牆根兒底下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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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1 00:05:21

第十八章 放趴下這幾個不是人的玩意

  那人……

  我小心挪了兩步,緊緊貼了牆,抻脖子一瞅。咦,那不是齊凱嗎?他背了個書包,臉上有灰,鼻子好像還出血了。這是,讓三個大人給打了呀。

  「操你媽的,你叫齊凱吧。」一個大人問。

  「是啊,是我,咋啦!」齊凱驚慌回。

  「咋了,我問你,在跑那麼快幹雞巴毛!操,我告訴你,明天跑賽,你別跑第一,知道不?」

  一個大人指著他鼻尖說。

  「我,我為什麼不能跑第一。」

  「為什麼?操你媽,你裝什麼糊塗。你們學校,是不是就一個保送名額,你老跑第一,別人怎麼辦?」

  我一聽這話,我瞬間就明白了。

  學校就一個保送名額,齊凱如果始終第一,那個名額妥妥兒是他的了。他被保送,別的學生,可就沒機會了。我們高中部,體育生,有十多個!

  這三個大人,是其中哪個學生的家長啊。

  他們特意過來威脅……

  我剛想到威脅這兩字,突然,那三人裡的一個說了一句:「哥,跟這小子廢話幹啥,操,來,咱給他按這兒,給他腳筋挑了,讓他跑,跑他媽逼!」

  「帶刀了嗎?」

  「帶了!」

  「整!」

  「啊……叔叔,你別,你們別的,我不跑快不行嗎?你們別地,別,別地,我求你們了!」齊凱跪地上饒。

  「操你媽的,由不得你了!媽的,不挑了你,我兒子就沒指望了,對不起了!還有,別他媽報案,報案,我弄死你全家!」

  「動手!」

  「叔……你們別地,你們別,我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別地,饒了我吧,別地呀……」

  齊凱堆坐牆根,拖著哭腔兒,一個勁地哀求。

  「老二,你按著點,三兒,你們摁著那條腿,操你媽的,挑你!」

  這時,齊凱眼見三人動手了,起身,爬著,要跑。沒想到,其中一人,砰!就踢了他一腳,然後罵:「想他媽跑,還想跑,挑了他,挑了!」

  「老二你快點,不行找個啥玩意兒,給他嘴堵上,老三,你捂嘴吧,老二,你拿繩子,給他胳膊綁了。快點,一會來人了。」

  三個人,一邊踢打齊凱,一邊開始動手綁,按。

  齊凱的聲音沒了,他讓人捂上了嘴,只發出嗚嗚的動靜……

  三個人,馬上就要動手了。

  我卻,縮在牆角,渾身哆嗦的不行。

  那是三個大人,手上還有刀,我怎麼可能打的過,我去了,不是要把我也給挑了嗎?

  我,我該怎麼辦?對,我應該叫人,可是……可是現在我連走回去的勁兒都沒了。

  我……

  我內心非常的糾結,掙扎。

  而就在這一瞬間,我耳中突然聽到了一聲虎嘯!

  啊嗚!

  文字形容不出來,那個聲音,它太震撼了,它是真正的森林霸主,是真正的無上之勇,是……

  寫到這裡,我知道,一定有人罵我神叨兒的。

  我想說的還是那句老話,一千多年前,要是有人,跟哪個皇上說,皇上我知道,未來這世上,人人都能拿個鐵匣,用它,千里之外,傳音傳畫。還能坐了車,在空中,到處的飛行。

  我估計那個時候,皇上會說,來人呐,把這妖人,拖下去砍了!

  所以,按目前科學發展速度,很快,大概也就六七十年吧,或許,都用不了那麼久,科學會公開,魂,神,一切的一切,它們都存在。(PS,其實現在已經證明了,只是,不可能公開罷了。而我們,需要做的,只是用一個理性,不盲目的眼光去看待,視其,存在,即合理。這,就足夠。)

  那聲音一下子讓我有了一股子特別的衝動和滔天殺意。

  我說不出什麼,只是一個怒!

  怒這三個大人,沒有人性,竟對一個高中生,行使這麼兇殘的手段!

  但是,我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我索性,調轉了頭,對準牆壁,砰!磕了一下。

  一下,就磕到了頭頂,然後,我感覺,我好像流了點血。

  疼痛,又來了。

  我打了個激靈,果斷站起。

  而這時,我發現,有個大人,手裡拿刀,已經站起來,正準備彎腰去挑齊凱腳脖子上的大筋!

  我又咬了下舌尖,讓劇疼,刺激到了自已。然後,低腰,我跑了起來。

  我壓低重心跑的,沒有說話,沒有語言。

  跑到距離那個大人後背,大概兩米遠的地方時,我猛地一下子跳起,然後,我學了馬彪子,我在半空,屈起了膝蓋。

  砰!

  就是這麼一下。

  我一膝,結結實實,頂在了這個大人的後心。

  這人,話都沒說,直接悶哼一聲,撲通,就趴地上了。

  另外按住齊凱的兩個人一下子就愣了。

  我落下身子,二話沒說,沖上去,對準一人,抬腳,砰!一腳直接踢臉上,然後,另一個沖來,砰!

  他手中一個什麼東西,砸我腦門子上了。

  我記得,我躲了一下,所以,沒砸實,只順腦門子,滑下去了,然後我耳朵後面,火辣辣的疼。我掃了一眼,那應該是個鋼管。

  而這時,我已經動了,身體本能移步過去,揚手,砰!

  一拳,打在那人腦門上了。

  他反應很快,這一拳打的並不是很實,只打在了他架起的胳膊上。

  但我學了馬彪子,這一拳打過,借了勁勢,又猛一擰身,沉腰,蹲馬,矮身,屈了左肘,再一縱,往前一傾,砰!

  一肘尖,就撞在了這人的胸口下邊一點的位置上。

  這一下,撞實稱了。

  對方,嘔……咣當,扔了鋼管,捂肚子,就彎腰吐上了。

  我趁他彎腰,又一抬腳,砰!

  一腳踢他頭上了。這下,踢的也是實稱,對方一仰,撲通,就倒在了地上。

  三個大人,一人中了我偷襲的大膝蓋,正在地上,難受地滾來滾去。

  另一個,讓我踢迷糊了,側躺地上,手捂肚子和臉,一抽一抽的。

  另外一人……

  「我操你媽,讓你打我,讓你們欺負我,我操你媽!」

  這是齊凱動靜。

  齊凱兩手被綁,但他還是掙扎起來,抬腳,去踢讓我第一次踢臉的那個大人。

  對方挨了兩下踢,爬了幾下,轉身要跑。

  可他怎麼跑得過齊凱,齊凱三兩步追上,一個跳,砰,一腳給踹趴下了。

  這時,我掃了一眼地面,然後發現,讓我拿膝蓋撞倒的大人,正摸索著,要去撿掉在牆角的一把刀。

  我急忙跑過去,給那人腦袋補了一腳,砰,給他踢趴了,然後,彎腰,把刀用腳牢牢踩住。

  這時,齊凱把那人,也踢的挺慘,一通狠踢,好像也不能動了。然後,齊凱過來,把後背給我說:「快,把我這繩子解了。」

  我低頭,伸手將繩子解開。

  齊凱又沖出去,撿了掉地上的鋼管。

  「來呀,他媽的,來呀,來打我呀!」

  齊凱拖著哭腔,大聲喊著。

  這時,地上的三個大人,但凡有抬頭,動的,齊凱都會過去,拿鋼管一通的打。

  打了一遍,也就沒人敢抬頭了。

  只聽胡同裡,遍地一片幹嘔,哎喲的聲音。

  「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你們三個大人,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齊凱一邊哭著,一邊咣當一聲,把鋼管重重扔在了地上。

  我這時感覺頭上熱熱的,一摸,滿腦袋都是血,再一摸耳朵,耳朵後邊,好像讓鋼管給劃破了,一碰,就鑽心地疼,但還好,身上零件什麼的都齊全,沒有破損,缺失的。

  剛好這會兒,有兩個大人,推著自行車,路過這裡。

  他們看著這一幕,呆呆打量了一下,其中一個問:「幹啥啊,咋地啦這是!」

  我眼裡,也有一點淚,不知道因為什麼,但當時,我沒讓淚流出來,而是果斷喊了一句:「報警,快報警,他們,他們壞人,他們,他們要殺人……」

  我扯著嗓子,一邊喊,一邊比劃著地上趴著的人。

  兩大人看了看,稍微遲疑了一下,末了還是雙雙騎上車,奔來時路走了。

  齊凱這時眼圈紅紅的走了過來,他看了看我,沒說話,只是過來,抱了我,嗚嗚的大哭。

  「兄弟!關仁!你是我齊凱的生死兄弟!是我的兄弟!」

  齊凱緊緊摟著我,大聲喊著。

  不知為何,我此時,顯的很冷靜。

  我腦子裡,始終在回味那一聲,喚醒身體的虎嘯。

  它來自哪裡?為什麼會在我的腦子裡呢?

  就這麼,呆呆想了一會兒,然後,我頭,全身上下,開始鑽心疼了起來。

  我忍著疼,仍舊站著。

  齊凱已經不哭了,只是恨恨地盯著地上的人。

  大概過了能有,十多分鐘吧。

  來人了……

  是派出所的人。

  那晚,我們先是去了醫院,在醫院,我爸媽來了。

  他們看到頭上纏滿繃帶的我,他們哭了。

  我平靜地講述了整個過程,我媽還是哭,但我爸卻拍拍我肩膀說:「爺們兒!」

  接下來,又去派出所錄口供,做筆錄。

  大概過程走過,我和齊凱都沒事兒,然後,我們回家了。

  第二天,我出名了!

  在我們學校,還有那個小小的縣城,出名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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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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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會用心勁的程高人

  再說我出的名兒之前,先講講,想要挑齊凱腳筋的是什麼人。

  這件事的另個主要起因,是因為一個人,他呢,是齊凱同學,原來我們學校的百米冠軍,他的名字叫李大強。這事兒,說起來,跟李大強沒什麼關係。之前呢,齊凱轉來後,學校的意思,把保送名額給齊凱。李大強回家,就把這事兒給他爸說了。

  他爸呢,當時也沒太在意。但就事發前的那天晚上,他爸跟他的兩個弟弟,也就是李大強的兩個叔叔一起喝酒。

  這事兒,就讓李大強二叔知道了。

  李二叔不是個好人,他在黑龍江,打架給人捅傷了,一直在逃。基本,算是個負案在逃犯吧。

  兄弟三個,喝了頓酒,李二叔就提議,把齊凱腳筋給挑了,讓他這輩子都跑不成。

  要不說人呐,喝酒可以,但一定要看跟什麼人喝。

  像李二叔這樣的人,拿話一刺激,李大強父親,三叔,心裡的火,呼的一下就燒起來了。

  然後,晚上,一直就在校門口等。

  等到齊凱放學,這三人跟著,跟到了胡同,眼見左右沒人,就先把齊凱打了。接著,就有我見到的那一幕。

  三個人,說是都給抓起來了。但一時半會兒,還進不了監獄,都在醫院躺著呢。

  我聽說是,李大強父親,脊椎骨讓我撞的錯位了。

  然後呢,這三人,還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不過,基本沒什麼重傷。

  是啊,我那會兒,還是個孩子,剛練了一個來月,勁都不會發呢,怎麼可能出手打成重傷呢。我能抽冷子,給這三人打成這樣兒,已經是燒高香嘍。

  事發第二天,學校運動會,我腦瓜子雖說是掛彩了,但我仍舊參加了。

  那天,第一個比賽,就是百米。

  齊凱參加了。

  他預賽,就打破了以前他保持的校紀錄。

  但不知為何,雖然他贏了,可我看出來,他不高興,不開心。

  我成了同學們嘴裡議論的牛逼人物,什麼見義勇為,什麼一個人挑三人。

  更有甚者,把我那天晚上出手的事兒,給編的非常誇張,說的是什麼,我一出手,李大強老爸就飛了,再一出手,兩個叔叔,就靠牆躺了。

  運動會開到第二天,我聽到了一個讓我很不開心的消息。

  說是李大強本人,留給他媽一封信,然後揣了家裡的三千塊錢,獨自一人,去南方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非常的不開心。

  我坐在班級搭的涼蓬下,微仰在椅子裡,一方面承受著換勁時帶來的無力感,另一方面,我在替李大強揪心。

  其實,這件事,無論我出手,還是不出手,李大強和齊凱都是受害者。

  只不過,我出手之後,兩人受害的程度,各有不同罷了。

  人呐!

  要是李大強他二叔,不出那個損主意,又何來的這一切呢?

  我仰頭望天空,伸手接過一個女生給我遞來的汽水,仰頭喝了一口,朝對方,展露一個裝逼的小笑容,又獨自一人,深沉起來。

  女生臉紅,塞了我一袋蠶豆,這才扭身離去。

  運動會得開三天。

  第三天上午,本不想去,因為我感覺渾身發疼不說,肌肉,關節,什麼的還發硬,一動彈,喀喀的響。我打算在家躺一天。但後來想了想,不是那麼回事兒,就又去了。

  我坐椅子裡,跟同學一起分享小零食。正吃的歡呢,突然,有人在我身後,嘣!彈了我一個腦瓜崩!

  噝!

  這誰呀!我現在雖不是明著上的校霸,但這滿校園,有敢惹我的嗎?有嗎?

  我一扭頭。

  剛好,就看到馬彪子了。

  這會兒是夏天了,天兒熱,馬彪子穿了個破背心子,戴個草帽,看我一眼說:「運動會能出去不?」

  我啊了一聲,又說:「能啊。」

  馬彪子:「給你們老師請個假,就說回家。」

  我說:「啊,行,行。」

  這就起身,到老師那兒,說不舒服,要回家休息,老師給准假了。轉過身,這就跟馬彪子一起出了校門口,在道邊上了他騎來的三輪車,直接就給我蹬他的魚棚子去了。

  一路上,馬彪子啥話沒說。

  到了地方,我下車,他把車放好,領著我剛推開門,我就聽屋子有人說:「我說,老馬,你大老遠給我整來。你不是說,你跟你打生死拳嘛,這怎嗎?噢……敢情,你給我找了個病人是吧。」

  我聽了這話一怔,抬頭朝屋子裡一打量。

  只見小廳,桌子邊兒上,赫然坐了一個頭髮半灰半黑的老頭子。

  這老頭子穿了一件,當時有錢人愛穿的蒙特嬌半袖衫,桌上放了一個涼帽,兩眼戴了一對烏漆抹黑的大墨鏡。

  我打量他的時候,馬彪子沒說話。墨鏡老頭自顧側了頭,拿耳朵來聽我。並且,他那耳朵,還會動,那個動不像是咱們,普通人,整個耳朵動。而是,耳朵本身,一折一合的。

  哎呀……我心一動暗說這老頭兒,有意思啊。

  「喲!彪子,你領這小夥子,怎麼這是練功,練岔氣了?這氣喘的怎麼不順呢。」

  馬彪子這時說了一聲:「可不是嘛,正換勁,把真火逼出來,沖了經脈,打一架,又受了傷。這身上有隱傷啊。這隱傷,我沒法治,這才專程跑省裡,把你連夜給接來了。」

  「哼!傻彪子,你師父說,你有傷可以找我。你接我的時候,你是說,你要跟人交手,打生死拳。怕傷了,不好醫。我這才一路跟過來的。可到了這兒,怎麼著,不是你,是這小夥子?這人,是你徒弟,還是旁的什麼人?」

  馬彪子臉一紅,末了一咬牙,一翻眼珠子:「程瞎子!別他媽弄這些沒用的,就這人!經脈有隱傷了,你治還是不治!」

  「喲喲喲!還發起狠來了,我說你們八極門的人,怎麼性子都這麼沖呢,一個個跟發狂的老莽牛似的,兩句話不對,就瞪眼珠子使狠。嘖嘖!不是沒說不治嘛。得了,得了。過來,過來吧,小夥子,你躺這炕上,讓我摸摸你。」

  我一聽,立馬打個激靈。

  這老玩意兒,他想幹啥,他幹啥要摸我。

  馬彪子這時說話:「那啥,關仁,你躺上邊吧。這程瞎子,可是個人物。他這雙手,擱省裡頭,那是有錢人,當官的,排著隊,讓他摸呢。摸一個小時,至少是兩百塊錢!」

  我聽了,還是稍不懂。

  馬彪子又說:「按摩,推拿,知道了吧。」

  我噢了一聲,這就上炕,躺著了。

  程瞎子這時候過來,伸出了他手。

  我眯眼打量。

  他那雙手,保養的真好啊,粉白,粉白的,不見一絲兒的繭子。

  程瞎子拿手,先在我頭上,印堂處,用大拇指,按了一下,又打了個旋兒。接著,他手突然輕輕一顫。

  就這一下子,我感覺好像有股勁鑽進我腦子裡似的。

  但那勁兒,很柔,很輕,嗖的一下進去,轉眼伴隨程瞎子鬆開手,那勁兒,又沒了。

  「神魂不錯,尤其是生魂兒,明顯做過,但做的妙,高哇。堪比正一那些老牛鼻子。」

  程瞎子念叨完。又輕輕摸了下我耳朵。

  「喲,這……」

  然後,又摸到頭頂,接著,又把手,按在我脖子處,手腕,腳腕處。

  按過,他說話了。

  「手少陰心,足厥陰肝,都讓這孩子生出來的一股子真火給燒了一下。短的呢,十來年,可能都沒啥事兒。但怕的是,三十七八!三十七八對這孩子來說,是個小關隘,到時候,這兩處隱傷,可能就得發。」

  「這孩子,武人身子,文人的腦子。厲害,也算是大人才。這隱傷,到了三十七八,可能先是引發肝疾,到時候肝陽上亢,容易得高血壓的病。高血壓過後,於心,傷的最大。君火失調,相火過重。那會兒,正值中年,也是勞累之時。搞不好。」

  「要麼是大病一場,要麼可能就此,陰陽兩界嘍。」

  「不過,這孩子生魂做過,所以,我推,死是死不了,但大病一場,可能難免。」

  「這麼著吧,彪子啊,你去找個老公雞,起碼得兩年往上的,這個你看雞爪子上邊的骨頭,這個你會認吧。」

  馬彪子說:「會認。」

  程瞎子:「老公雞一隻,拔毛,弄乾淨,然後,再扔裡幾根野山參的鬚子。慢慢的用那個炭火給我燉,正好,我醫完這孩子,我得吃。」

  馬彪子朝程瞎子抱了下拳:「有勞程師父了。」

  程瞎子搖了搖頭:「弄那麼客氣幹嘛,快去,快去。」

  馬彪子,閃身,安排東西去了。

  程瞎子坐在床頭,伸手又摸了摸我的手,在中指,無名指,指根兒那兒,各自掐了幾下,然後他說:「沒打過手擼子吧。」

  啊……

  我一愣,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我說:「沒,沒打過。」

  程瞎子:「沒打過最好,那玩意兒,別碰,傷你,傷的是暗處,不是明處。人這一輩子,好幾十年呢。你傷了,年輕時候,中年,都看不大出來。到了晚年,病就找上來嘍。」

  「可別逞那一時痛快,知道嗎?到時候,長大了,有得是大姑娘。」

  我這話,我聽的,耳根子一陣發燒。

  這老頭兒,這程瞎子,真厲害呀。他好像能想到我心裡邊兒,我……反正,青少年嘛,都有過那個想法兒。但我,沒太敢……

  這時,程瞎子又說:「趴下吧,我先給你,活活這條腿。」

  我按他吩咐,趴下。

  程瞎子伸了手,在我小腿肚子上搭,又一動。

  那個勁兒呀,說不出的舒服,說誇張點,就好像有勁兒,往肉裡邊鑽,一邊鑽,一邊把血呀什麼的,給衝開,化開一樣。

  單這一條腿,程瞎子就揉了半個多小時。

  過後,他讓我仰面躺。

  然後,我看到,他滿頭,都是一層細細虛汗,說話,喘息,明顯比剛才加重了許多,許多。

  這是什麼勁呀。

  怎麼這麼費神,費力氣?

  當時,我不解,也是多年後,我才知曉。

  程瞎子,用的其實不是勁,而是心,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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