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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1 00:05:21

第二十章 高人給我醫治經脈

  心神最損元氣。

  這個,馬彪子跟我講過。意思是,我們幹一件,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的工作,並且這工作還要求我們,根據操作對象的反應,隨時調節每一個不可預知的細微,同時,做出應對和判斷。

  打個比方,開車,在客觀條件允許的前提下,把時速加到極限,比如,二百八,或三十百多公里每小時。然後,路況不明,隨時有可能出現,釘子,石頭,行人,等未知。在這樣的客觀條件下,一個人的能力,就不僅僅是力氣,反應那麼簡單的了。

  還需要心,還需要,自身的一個神!

  程瞎子,就是在用心神的力量,用一種武術中的透勁兒。給我舒活經絡,氣血。

  我身上此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暖暖的,很舒服。

  轉爾,當程瞎子幫我活腰的時候,不知不覺,我就睡著了。

  再醒來,我鼻子裡聞到了一股子濃濃的雞湯味兒。

  睜了眼,看自個兒,上半身已經光了,並且紮滿了針。往下一瞅,大腿也光了,兩邊都紮了很多的針。

  又一扭頭,正好看到程瞎子和馬彪子兩人正商量事兒。

  「這孩子,基本差不多了,等下,再用這藥撚子,把針,燙一下,也就齊全了。只是,這七天時間,不能讓他沾葷腥。一點肉,都不能碰。」

  馬彪子:「嗯,這孩子有股子韌性,這事兒,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只是,瞎子啊,這次,我特意去省城把你接來,走的時候,讓你帶了幾味藥。那藥……」

  程瞎子:「知道,你要我救的肯定還有旁人。那個急嗎?」

  馬彪子:「急也不急這一天半天的了,先把這孩子醫完,明個兒,咱再去那個地方。」

  程瞎子:「行啊,好歹也是跑一趟,醫一個也是醫,醫兩也一樣。」

  馬彪子:「有勞,有勞了。」

  程瞎子:「甭說那個,你們八極,對我這一脈的祖師有恩,我們這些做弟子的,應該,應該的……咦,這孩子醒了,快,跟我搭把手,把這藥撚子給上了。」

  說話功夫,我見程瞎子和馬彪子就過來了。

  也沒說什麼,只問了我,好不好。

  我答了個好。

  程瞎子就伸手,從馬彪子托的一個木匣子裡,取過一根手指長粗,頭髮絲粗細的繩子。

  那繩子,很細不說,上面隱隱泛著油光。我下意識,抽鼻子聞了下。竟然滿屋子雞湯香味中,聞到了一絲好聞的藥味兒。

  這個,是會東西啊?

  我愣神功夫,程瞎子伸手將藥繩系到一根針的針尾上,接著,手極靈活地繞了幾圈,就將把藥繩給拴上了。但是呢,繩還沒貼死,尚留了一個截的撚兒,向上支愣著。

  我看這程瞎子,雖說他眼睛看不見,但這人,竟然跟有眼睛一般,伸手探針,取繩,纏撚,動作絲毫不顯生硬。

  厲害,這真的是厲害呀。

  我在心裡佩服著。

  不大一會兒,程瞎子把藥繩都纏完了,拿了一盒火柴,劃火前,他跟我說:「孩子呀,一會兒呢,你先是感覺到燙,然後,會癢,那個癢勁兒,很霸道的。你得忍著,不能笑,也不能動彈,明白嗎?一笑,一動彈,這氣血就亂了,我之前那功,也就白做了。」

  我說:「明白,明白了。」

  程瞎子朝我笑了下,接著,哧,劃著火柴,奔著一根藥繩一燎。

  呼一下子,那針尾就閃出一抹藍火苗,轉眼功夫,我先是感覺肉裡邊一燙,隨之好像鑽進去條小蟲子似的,那個癢啊,還真挺難受的。

  我暗暗忍著,儘量讓自個兒,不出聲,不動彈。

  接著,程瞎子動作飛快,將我身上幾十根針,都給弄著了。

  那股子勁喲,現在想想,真是一個淚呀。

  甭提有多難捱了。

  好歹,我挺過去了。

  差不多,三四分鐘功夫吧,對我來說,好像三四個小時。

  我沒笑,也沒動彈。

  完事兒,程瞎子伸手一邊給我行針,一邊贊許說:「行,孩子,有大出息,單這忍字功夫,非一般小孩兒能做出來。」

  馬彪子說:「我也是看這孩子性子沉實,再加上跟我有個因緣,所以才幫他一把。」

  程瞎子:「嗯,不錯,不錯。」

  程瞎子一邊贊許,一邊給我行針,就這麼,又行了一個多小時的針。

  程瞎子,伸出手來,在我腳脖子,十個腳指頭,腳心處,捏了捏,掐,劃,按了幾下,又把手,放到我腳踝內側,後來,我知道,那個叫「三陰交」的穴位上。好像大夫把脈一樣,用三根手指頭,按在上面,輕輕按了一會兒。

  接著,又如法炮製,掐,按我的手掌。

  這麼,忙活了小半個鐘頭,程瞎子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嗯,不錯,不錯,這孩子恢復的本事,很強,很強。咦……彪子,你教過他東西吧。」

  馬彪子嘿嘿笑。

  程瞎子:「難怪呢,得嘞,沒事兒了,身上這小隱傷,痊癒了!以後,有關隘,咱也不怕了。」

  說完,程瞎子:「我那雞湯,熬好了吧,這給我餓的,快不行了。」

  馬彪子:「好了,好了,整個砂鍋給你端來,讓你吃個夠。」

  程瞎子釋然一樂。

  順勢,就將我身上針拔了,同時跟我說,可以活蹦亂跳,可以做任何的運動了。

  我穿了衣服,下地走兩圈。果然,竟又有點身輕如燕的味道了。

  當然,這不是程瞎子給我打通什麼奇經八脈,而是我換勁後,身上,又長勁了,長功夫了。

  當下,程瞎子吃肉,馬彪子吃大餅子,小鹹魚。

  我呢,稀飯外加,拍黃瓜和一盤子的拌豆腐。

  程瞎子一邊細細地啃那個雞爪子,一邊跟我說,這段時間不能沾葷,一定要吃全素。家裡邊,不行的話,鹹菜也將就,就是不能吃肉,等過了七天,隨便我,怎麼吃都行。

  趁吃飯功夫,我問馬彪子,明天是不是要出去,給什麼人看病。

  馬彪子說,你耳朵怎麼那麼長呢?

  我一邊笑,一邊說,我也想去。

  馬彪子搖頭。

  我堅持。

  馬彪子心中忽然一動,接著他說:「去,也行,但是,你別跟著動手,別摻合,你遠遠地,跟那家人,一起看就得了。」

  我心中一動,搞不懂,這看病,怎麼還帶動手的?但既然答應讓我去了,那就聽人家指揮吧,於是,我點頭同意了。

  正好,明天學校放一天的假。下週一,才正式上課。

  我吃過飯,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了。

  我就打算回去了。

  臨走,程瞎子叫住了我,他說,剛才給我行針時候,看我耳朵後邊有傷,腦瓜子上也有個小口子。口子是沒事兒了,但他怕我耳朵後邊的傷落疤,腦袋上的傷好了後,不長頭髮,就特意給了我一瓶,他的什麼藥,他說,趁這個節骨眼塗上,一準不落疤。過了這個節骨眼,就不好用了。

  我對程瞎子說了謝謝,同時跟馬彪子約定,明早上五點半,過來他這兒。

  這就,轉身,離開了魚棚子。

  回家路,走的份外輕鬆。

  到家,跟家裡人說了去同學那兒玩兒,然後,也沒多想,正常的看書,學習。

  第二天一大早,我四點半就起來了,簡單洗了洗後。

  我跟爸媽說和同學約好,一起補習來著。

  爸媽問幹嘛起這麼早。

  我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回了這麼一句,我推門,離家就到馬彪子那兒了。

  到地方,正好五點,馬彪子和程瞎子已經收拾打算走了,見我來了,馬彪子塞我一個饅頭,外加一塊他自個兒醃的鹹菜,這就是我的早飯了。

  隨後,我們三去了客運站,坐了一班,五點五十從這兒,往鄉下去的客車。

  就這麼晃蕩了一個多小時。

  七點多,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溝岔子邊上,我們三下了車。隨後,又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鐘的山路。約摸八點半的時候,來到了一個叫大砬子的小屯子。

  進屯,馬彪子就打聽,老曲家擱哪兒住。

  問到了後,走了五六分鐘,到了一個很大的農家院前,馬彪子朝裡面一排大磚瓦房喊了一句:「老曲家嗎?我是曲老三叫的那個人。」

  練喊了兩聲兒,打從屋裡出來一個老太太一個老頭兒,外加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

  老太太一邊走一邊說:「哎呀媽呀,可給你盼來了,這傢伙,老嚇人了,你說,這是沖到啥了還是咋地啦。聽老三說,你身上的殺性大,看過來,能不能給鎮鎮。」

  馬彪子說:「行啊,行啊。那個,仁子啊,你牽著點你程爺,別讓他磕著。」

  我伸手拉著程瞎子的手說:「牽著呢,牽著呢。」

  這時,我聽中年婦人嘀咕:「這怎麼還帶來了一個瞎子。」

  然後,這屋的老頭說:「你懂啥,舊時候,整這些邪事兒的,都得缺一門兒。」

  「啊,明白,明白。」

  說話功夫,我們就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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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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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別小看瘋子

  到屋兒裡,先坐下喝水。

  然後,聽這屋子的主人,老曲頭講是怎麼回事兒。

  老曲家,一共一個大閨女,兩個兒子。

  大閨女,就是眼麼前這中年女人。兩個兒子,小兒子在縣裡開飯店。那飯店,用的就是馬彪子家的魚。

  然後,出事兒的是二兒子,曲老二。

  曲老二生下來挺好的,聽說是小時候,發了一次高燒,家裡人給救晚了。腦子燒壞,人呐,不奸不傻的,發愣發呆,學習也學不了,只好在老頭,老太太身邊幫著幹幹農活兒。

  就這麼,長到三十多歲,曲老二也沒處對象。偶然一次,鄰居家養兔子,曲老二見小兔子好玩兒,就問人家要了個小崽兒,自個養著。

  曲老二伺候的精心,慢慢就給養大了。然後,天天像遛狗似的,牽著兔子在屯子裡走。

  人家呢,背地裡,都叫他兔子老二。

  也就前一個星期,曲老二領兔子溜達,但他沒牽,然後那大兔子,不知跑哪兒玩兒去了。

  曲老二滿屯子找,後來找到老高家。

  進院,剛好看見,老高的大兒子,正給兔子扒皮呢。

  沒錯,那兔子就是曲老二的。

  老高家大兒子還樂呢,說,老二過來,我中午給你做紅燒兔肉,這玩意兒,跟小雞一起燉,可香了。

  一句話完事兒,曲老二嗷一嗓子,兩眼一翻白,暈過去了。

  高家大兒子嚇壞了,叫了人給抬到老曲家。

  一通掐人中,剛掐醒。曲老二就瘋了。

  據說是先給高家大兒子,胳膊,給掰折了,骨頭茬子都露出來了。然後,又給高家大兒子舉起來,扔到菜地裡。末了,撒丫子,跑山上去了。

  現在高家大兒子,擱縣醫院住著呢。

  然後,曲老頭領人在山上找了一天一晚上,擱一個溝堂子裡,找到了兒子。

  大家給抬回來後,擔心他發病,害人。就拿大鐵鍊子,給拴上了。

  完了,餓了,就給拿口吃的,渴了給端盆水。

  曲老頭講到這兒,目露膽怯說:「那老高家,老大,那胳膊,可粗了,就那小手臂,讓我家老二,喀嚓一下,就給掰折了,你說,那,那得多大勁啊,那,那是他嗎?」

  馬彪子這會兒,用曲老頭家的煙葉匣子,卷了根煙說:「是他!不過是臨時受刺激,瘋了一下。這瘋子,跟咱們正常人不一樣。休說胳膊了,我見過狠的,把人腦袋用手都給擰下來了。」

  曲老頭驚了驚:「為啥啊。」

  程瞎子這會說了:「這個,用我那讀大學的孫女的話說,是什麼腎上腺,什麼激素過多,然後,人就怎樣,怎樣。是那麼簡單嗎?不是!洋鬼子,研究這些科學是有用,但他們還沒研究透。他們要是牛逼,他讓人不死呀,他憑空,他不拿什麼細胞,什麼精子。他直接,給我造個人出來呀。」

  「哼!」

  程瞎子冷哼過後,他又說:「神狂失守,本元透出,這是元氣大透,傾泄而出的跡象。你們拴住是對的,不拴的話,他把本元的那點元氣透光,也就咽氣兒了。」

  曲老頭嚇的哆嗦:「那,那……」

  剛說了兩個那。

  突然,就在這節骨眼,我聽到後屋兒,啊……一聲狂叫。隨之,砰!什麼東西碎了。

  這時,馬彪子一個激靈,然後說:「壞了,人跑了!」

  馬彪子吼了一嗓子後,伸手把剛抽了一口的煙往地上一扔,起身,嗖,跟一陣風似的,就跑到了後屋兒。我緊跟在馬彪子身後,來到後屋一瞅。

  後屋,靠西北角的一個小房間的木門打從裡邊讓人撞的粉碎,抻頭往裡頭一瞅。好傢伙,屋裡一鋪炕,炕上,散了一根兩米來長的大鐵鍊子。這會兒,鐵鍊子,卻已經斷了。

  此外,這小屋散發了一股子難聞的臊臭氣,想來這幾天,曲老二的吃喝拉散全都是在這裡邊完成的。

  眼麼前,我剛看過小屋兒,馬彪子已經跳出窗戶外。

  小屋兒斜對方就是這戶人家的廚房,夏天,天氣熱,窗子都敞著。估計,曲老二是順著窗子跳出去了。

  我緊跟著追,腦子裡也忘記照顧程瞎子了。

  就這麼,撲通跳出窗戶外,奔進後院一排苞米地裡。

  沖出苞米地,迎面是一大排的松木杆子做成的杖子(就是圍牆,柵欄。)

  然後,我聽到了一聲吼。

  殺!

  我順著吼聲一扭頭。

  剛好就瞅見,馬彪子,正跟一個渾身上沾滿無數屎尿的中年人對峙。

  這中年人,應該就是曲老二了。

  此人,斜對我,看上去好像三十出頭,身上穿了一件髒的不能再髒的大背心子,腿上是一條落過補丁的深灰大秋褲。他光著腳丫子,露出挺壯實的胳膊,微仰個頭,渾身一邊微微顫抖,一邊微閉眼對馬彪子說,殺,殺,殺!壞人,吃我兔子,殺殺殺!

  馬彪子沒出聲兒,而是微微移著步子,與曲老二之間,保持大概兩到三米的距離打量對方。

  剛好這會兒,程瞎子在曲家人的帶領下,也鑽過苞米地,聚到這地方了。

  老曲頭,一看兒子又發狂了,他張嘴要喊。

  程瞎子低低一句:「誰也別說話,這會兒,誰要是一說話,沖著了他,元氣奔外泄了。」

  曲家人一聽,大家紛紛不出聲兒了。

  然後,程瞎子朝我身邊挪了挪,低了頭,伸手捅我一下,又抽動鼻子聞了聞,接著他小聲說:「孩子,你跟馬彪子學東西,這瘋子撒潑,可是一個讓你見證武道根本的好東西。」

  我一怔。

  然後,我顧及到曲家人感受,我挪了挪步子,小聲回:「程爺爺,這怎麼啊。」

  程瞎子淡然:「你看,那瘋子就擱眼麼前呢。你瞅他喘氣,是不是跟咱們不一樣。是不是,他一喘息,整個上半身都在動。」

  我細打量,咦,你別說,這曲老二喘息的時候,整個上半身,都隨了呼吸,一動一動的。

  程瞎子:「你再看他的腰,你挪下,你看,他腰動不動。」

  我挪了步子,抻脖子一瞅。

  這一看,我也愣了一下。

  曲老二的腰,竟然跟肚子似的,隨了呼吸,一收一縮的。

  程瞎子又拿手碰了我一下說:「瞧見沒有,這呼吸裡邊,可有大學問呐。當然了,你順著呼吸去練,沒有用。這都是,練久了,功夫下到,自然而然有的反應。」

  「你們練武的,求的就是這個,但卻是,在神智清醒狀態下的這個。唉,這東西,一兩句整不清楚,你往後,慢慢學吧。今兒,咱還是治病,治病。」

  說完,程瞎子微仰個頭說:「彪子啊,一會兒下手,用透勁,柔點!」

  馬彪子點了下頭,然後剛要有所動作。

  突然,打從松木柵欄外,路過了一個不知誰家的農村大老娘們兒。

  松木柵欄不是很密實,在外面能看清楚裡面的情形。

  這大老娘們兒,五十多歲,一身大肥肉,長的挺黑,且粗壯。她低了頭,走到這兒,忽然下意識一抬頭。

  接著她愣了下。

  與此同時,馬彪子說:「大妹子,別出聲,別出聲。」

  老娘們管你這套啊?

  當下,此人哎呀,一下,接著下意識退了兩步,邊退,邊喊:「哎呀媽呀,哎呀,哎呀,哎呀媽呀,瘋了,又瘋子,老曲家二兒子又瘋啦,瘋啦!」

  這傢伙,喊的是一聲比一聲高哇,跟高聲大喇叭似的,恨不能,讓全屯子人都能聽著。

  曲老二聽到這動靜,嘴裡含糊一嗓子後,他啊啊啊啊!

  一陣亂吼,接著,拔腳就奔大老娘們去了。

  松木杆子擋著呢,但對他來說,啥也不是。砰砰砰!也沒個章法,拳腳,就是拿身子一通瞎撞,喀喀的,幾根大松樹杆子,全折了。

  這期間,他身上,臉上,也讓木頭枝子給刮破了,流了些血,可他渾然不顧,啊啊啊吼著,就要奔那老娘們兒去。

  外頭,老娘們兒嚇堆了,撲通一屁股坐地上,一拍大腿,扯嗓子嚎:「哎呀媽呀,殺人啦,曲老二殺人啦,瘋子殺人啦!」

  危機關頭,程瞎子喊了一句說:「彪子快,不能讓他再泄元氣了,再泄,他小命要不保,可能就沒得救了!」

  馬彪子低低哼了一聲,一攢勁,嗖!

  他好像一枝箭,一下子就沖到了破碎的柵欄前,同時,將那些碎木頭,砰的一聲,給沖了個稀巴爛。

  這還不錯,在他沖到曲老二身側的時候,他抓了曲老二的胳膊,身體在高速前進的狀態下,猛地一停,一頓。

  就這一下,就把曲老二,給扔了一個大趔趄。

  扔完了人,馬彪子又是一沖。

  曲老二張牙舞爪地要來,打,啃,咬。

  這時,程瞎子抖嗓子喊:「用釘錘,打他印堂,定他的神,再打他膻中,關元,散他的氣!」

  一句話喊完。

  我都沒看清楚具體的動作,就見馬彪子在曲老二身前,晃蕩了那麼一下。

  然後,閃身。

  曲老二,撲通,一個跟頭,趴地上,抽了。

  就是牙關緊咬,口吐白沫的那種抽法兒。

  「孩子,扶我過去。」程瞎子擱旁邊吩咐我。

  我急忙拉了他的手,給他拉到曲老二身邊兒。程瞎子蹲下,伸出手來,把胳膊底下夾的小包取出,打從裡面,拿了一根很粗的針。後來我知道,那是醫家放血用的三棱針。

  程瞎子簡單消了下毒,隨之,開始給曲老二紮了。

  他紮的是手指頭,手指丫,腳指頭,腳指丫。

  紮完,也不顧多髒,伸手在手腳處,來回的捋,順,捏,按。

  一股子的黑血,就這麼,從手腳的末端,汩汩地淌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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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全是天意

  放完了這個血,又把曲老二,後脖子扳過來,在後脖子,腦門等幾個地方,放了一通血。

  手法,都是先紮,再揉,再捋。

  動作,不急不慢,舒緩自然。

  就這麼,一一處理妥當。

  曲老二不抽了,但仍舊兩眼緊閉,人事不醒。

  而程瞎子,他臉上,腦門上,反倒出了一下子的汗。

  「懸呐!這要再晚上個一天半天,這漢子,可就要丟性命了。」程瞎子擦把臉上汗,一邊收拾針,一邊說:「快,給抬屋裡,燒上一鍋熱水,給這漢子好好擦洗,擦洗。唉,這是可憐人呐,受了大委屈,沒地泄,沒辦法,硬生生給自個兒逼瘋了。」

  程瞎子歎口氣,招呼曲家人過來幫助。

  我和馬彪子跟著曲家人一起忙活,算是把曲老二,抬回屋裡。

  接著,曲家大閨女和老太太一起給燒水,我們幾個,守在屋裡,炕頭處,看著這曲老二。

  大家坐好。

  馬彪子揉了揉手說:「這傢伙,身上有股子勁往外沖,差別沒把我這手指頭給別斷了。」

  程瞎子坐在炕沿邊上,手搭曲老二脈門處,慢條斯理回說:「你那對付的,可是人身上的元氣之力。非本力。那股子勁兒,是人一身生機的所在。豈是人力能對付,又何況,這曲家二兄弟,身子骨結實,平時多幹農活,這一身的力道,瘋起來了,到城裡,也只好用那西人手段,取麻醉槍來打,才能將他降伏。」

  講到這兒,程瞎子微微沉吟:「嗯,邪火小了,估計是剛才放血,放了一些出去,只是胸口還鬱了一口痰熱,這股子熱,非藥力,不能散。」

  說話間,程瞎子對馬彪子說:「去把我大包裡那個小木頭匣子拿來。」

  馬彪子一怔:「瞎子,你要動紫雪丹了?」

  程瞎子:「不動不行啊,這身上,有大熱呢,不行藥力,單憑針術,解不了的,拿來,拿來吧。」

  馬彪子,這就翻出一個小木頭匣子,又從裡邊,取出一個用焦黃的蜂蠟,封起來的大藥丸子。

  這東西,我知道,因為家裡邊,我母親就是醫生,她們那還是一個中醫院。所以,跟藥之類的東西,我打小就知道。

  程瞎子捏碎蠟封,把裡面的藥丸取出來,捏了一半,又問曲家人要了一杯溫水,伸手在曲老二下巴上,掐巴了幾下,就讓對方把嘴張開了。

  程瞎子沒直接喂藥,而是又按了什麼地方,讓曲老二把舌頭吐出來。

  他伸手在舌頭上,刮了一下,又湊到鼻子上聞了聞,然後說:「嗯,這苔,跟我估的倒也一模一樣。」

  說了話,他這才把藥,給放到曲老二嘴裡,又小心倒水,同時,又在曲老二嗓子下邊,靠近胸骨的那個位置,按了幾下。

  曲老二咕咚,咕咚,就把藥,水全咽到肚子裡了。

  等曲老二吃完了藥。

  曲家人那邊兒,把水也給燒好了。

  曲老頭和曲老太太,忙活著給兒子擦洗,我們則在一邊聚著喝水,說話。

  馬彪子這時,看著我說:「瞅見沒有,這瘋子身上的力,哪來的?」

  我想了想:「元氣吧。」

  馬彪子搖頭:「也對,也不對!因為,咱畢竟不是高手,高手們知道,是因為……」

  程瞎子慢條斯理,講了一句說:「高人們,那是見到了神。那個神,不是向外求的神,而是身體骨裡邊的神。那個神,也不是廟堂裡拜的神,而是司掌我們一身氣機的神!」

  「神,有名,有姓,有模,有樣兒。不過,那也都是道家老祖宗,方便咱們記憶給編的。實際上,就是一道神。」

  「不管練什麼,見了那道神,通了那道神,就叫虛空見神,就破了當下之相,而見著大道模樣兒了。」

  「當然了,道也是春秋後邊兒的說法,再往前講,那又是岐伯,黃帝,上古真人之說了。」

  「總而言之,人呐,想要成了大道,就得在身體裡邊,見到那道神,控住那道神。到那地步,也就是成了。」

  我不太理解程瞎子說的話,事實上,當時我那麼小,能把程瞎子話聽進去,記在心裡邊,也就很不錯了。

  這會兒,馬彪子接了程瞎子的話又說了:「哎,啥神呐,仙呐,鬼呀,魔的。我就信我拳頭,我知道,只要拳頭夠硬,就能給人打趴下了。」

  程瞎子慢條斯理:「此言差矣,不是要你信。嘖嘖,你瞅瞅,這老祖宗好的東西,你沒記住。光記住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了。信!那是信教,信會,信這個,信那個的人,他們搗鼓出的東西,好不好不說,跟這,它不搭邊。」

  「這是證!怎麼個意思來著。對,就是,甭管你是習武,還是打坐,還是怎麼著的。你把這個神,你得用實際行動。你給證出來!」

  程瞎子接著說:「打個比方,你一腳能踢八百斤。但又說是,人這腳丫子,一腳能踢兩千斤。你呢,不能光是信,說是我供個腳丫子,用泥胎做出形,外邊塗上金漆,標上,這是能踢兩千斤的腳丫子。你看,我這多厲害,我信這個。你供這個了,其它人呢,見了,會說,行,你供兩千斤腳丫子,我供一萬斤的大拳頭。咱倆比,看誰供的那個厲害。這樣下去,可就不行了。你得證,你得擱自個兒身上,證出來,你這腳丫子,砰!踢出去,也有兩千斤力道,明白嗎?」

  程瞎子盯著馬彪子問。

  馬彪子冷哼:「我要是發起力來,兩千斤真差不多。」

  程瞎子搖頭:「得,得,得,你師父說的沒錯,跟你這傢伙,談這個,沒用!來來,聽動靜,那邊兒好像擦把玩了,走,過去,再行兩遍針,對了,你得讓這家,給我燉個大公雞。另外,老規矩,出診得收錢,這人家好像不富裕,我就收一塊吧……」

  兩人說話功夫,這就過去,然後,馬彪子給程瞎子拿針匣。程瞎子,開始給行針了。

  針都紮好了。

  程瞎子,又吩咐這老曲家人,讓他們找只大兔子去。那兔子要跟以前的,一模一樣兒。

  這事兒好說,屯子裡養兔子的不在少數,這很容易找著。

  之所以這麼做,程瞎子說,這瘋過一回的人,醒了,好像做場夢似的。一時半會兒,都不記得自個兒是怎麼瘋的。所以,趁這節骨眼,把這致瘋的原因,給找補,找補。雖說不能馬上去根兒,但好歹可以穩住曲老二的情緒,讓他再不發瘋了。

  曲家人馬上去辦。

  程瞎子行針。

  馬彪子又吩咐人家找大公雞殺來吃。

  一通安排後。

  馬彪子跟我坐炕沿說話。

  「剛才,你程爺講的,你都聽清楚了?」馬彪子問我。

  我一愣,馬上說:「聽著了,都記心裡頭呢。」

  馬彪子:「程爺了不得,他是得真傳的人。他說的話,有大道理。你別跟我學,我練的就是粗功夫,那些道理,我也不懂。但是你,你歲數小,你得記住,然後按程爺說的去琢磨,懂嗎?」

  我點頭:「懂,懂了。」

  我說懂了,是懂馬彪子的話。但當時,程瞎子的話,我仍舊是不懂。

  什麼,腳丫子,大拳頭,兩千,一萬斤的,還有什麼信與不信。這個,我真心不是很懂。

  究個根兒,不是我傻,而是我那時候消息閉塞,對這個世界,瞭解的非常有限。是以,很多話,當時根本沒辦法明白。

  接下來,沒多久,曲家人抱來了一個大灰兔子,說是跟讓人吃的那只,長的一模一樣兒。然後把兔子放曲老二身邊兒了。

  又過去,小半個鐘頭,曲老二醒了。

  當時是,程瞎子坐他身邊,手給他把脈,正把著呢,曲老二突然就悠悠睜了眼睛。

  兩眼睜開,瞥見程瞎子,曲老二眼圈突然就紅了,然後,對著程瞎子,說了兩個字:「師父!」

  程瞎子當時也迷糊了,他松了手,問曲老二,我怎麼就成你師父了。

  曲老二說,他做夢打壞人,受傷了。有個老頭兒,給他看病,然後,那老頭說是他師父。他睜開眼後,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程瞎子,所以,他認定,程瞎子就是他的師父。

  程瞎子沒吭聲兒。

  獨自憋了半天勁。

  差不多,六七分鐘後,他抬頭跟馬彪子說:「你跟這家人商量,看他們能不能讓我把這人帶走!」

  剩下的事兒,出乎我意料。

  曲家人聽說程瞎子要把曲老二帶走,全家人好像遇到什麼喜事似的,一個勁地說好。

  其實,想想,這家人也不容易,守著這麼個半傻不傻的漢子,又在屯子裡闖了這麼大的禍。這地界,真心是沒辦法待了。

  隨後,一行人吃飯。

  飯畢,程瞎子領上渾身虛弱的曲老二,又讓他抱著那只大兔子,拿了曲家人給的一塊錢。就這麼,跟我們一起,離開了這個小屯兒。

  走的時候,曲老二父母,遠遠出來送。

  一直送到了公路邊,上車時候,換過新衣服的曲老二突然抬頭跟他爸媽說了一句話。

  「爹,娘,等我出息了,給你們寄錢啊!」

  此事,按程瞎子講。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

  他不敢違天意,所以,得把曲老二帶在身邊,好生照顧。

  對,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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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演法一出,天下無敵

  此外,程瞎子回到縣城,又去了次縣醫院,聽說是給被曲老二打壞的人,醫傷去了。也就是高家那大小子。我沒去,是聽馬彪子說的,程瞎子露了一手功夫,讓醫院的人咋舌,完了,好像還給高家大小子,扔了不少的錢。

  這打傷人的事,也就算是私了了!

  四天后,一個中午,馬彪子在學校門口堵著我。

  然後,我跟他一起去給程瞎子送行。

  路上,講了上述事兒。然後,我們到了客運站。

  沒想到,馬彪子時間掐晚了,我們去的時候,車已經開了。沒能跟程瞎子說上話,只跟他,隔了車窗,揮手道別。

  揮了兩下,然後,曲老二又抻過頭來,朝我們,揮了一下手。

  很認真,很認真的揮。

  這一別,許多年,許多年後,我再遇見程瞎子,曲老二。這兩人,已經又是一番大造化了。當然,那是後邊要講的故事。

  送走了兩人,馬彪子轉身跟我說:「吃沒?」

  我說:「沒呢,這不剛放學,就讓你給整這兒來了嗎?」

  馬彪子:「走,咱倆吃麵條去。」

  我們順街走了一會兒,找了個麵館,進去要了兩碗麵條。

  馬彪子邊吃,邊說:「你露功夫了,這些日子,有沒有人找你事兒?」

  我埋頭吃著說:「沒有,同學們都挺好的,對我也行。另外,我覺得這身上輕多了,特有勁兒,學習再晚,也不累。但一上床,想睡,甭管啥姿勢,馬上就能睡著。早上起來,也沒賴床的意思,鬧鐘一響,睜眼就起。」

  馬彪子說:「好,換了這回勁,你這經脈又讓程瞎子給養過,也算是你大福份了。對了,你再仔細想想,校門口,有沒有人盯你。」

  我一聽這話,馬上說:「你別說,這麼一講我想起來了,有些小混混啥地,老是拿眼神兒瞟我,他們啥意思,想幹呐。我整死他們。」

  馬彪子喝了口麵湯:「你跟他們耗不起,這都是些什麼人呐,驢球馬蛋的玩意兒,一輩子撐死擱這麼大個地方來回地蹦達了。混的再牛逼,也就是個地頭蛇。你不一樣,你往後的世界,大著呢,天下,大著呢,可別讓這些玩意兒扯你的腿兒。」

  我剝了個茶葉蛋說:「那咋整,他們要是跟我幹呢?我還不手,讓他們打我一頓?我可受不了那個氣。」

  我哼著說。

  「學武的,是受不了那個氣。但,不能這麼辦。你說,你跟他們打了,你把他們一個個都打壞了。你不得,進裡邊呆著。就算不進去,你也得掏錢是不。」

  「他們打我,我還手啊。」我爭辨。

  馬彪子:「公安不管你那個,你們打了,這就是打架鬥毆,就得抓你們。」

  「那,那我咋整。」我一下子呆住。

  馬彪子詭秘一笑,奪過我手裡剝好的茶葉蛋,囫圇個扔嘴裡,一邊嚼,一邊朝我樂。

  這一笑,笑的我發毛。

  等馬彪子把茶葉蛋吃完了,他嘿嘿笑說:「功夫,三個方式,練法,演法,打法。練法,吃苦憋氣受累遭罪。演法,裝逼弄神,作虛作假。打法,往死裡整!」

  我一個激靈。

  馬彪子又笑說:「你眼麼前,要經的這事兒,得用演法給化了。放心吧!我馬彪子,早年可是跟人走過江湖,賣過大力丸的,這演法兒,嘿嘿,沒人比我更熟了,你瞧好吧!」

  我含糊答應著,心裡卻在想,那幫子玩意兒,真要找我麻煩,我往死裡整!

  但老天還是沒給我往死裡整的機會。

  接下來,一個多星期吧。

  馬彪子一直在忙活什麼事兒,有幾次,我看到他騎個車子,往我們學校對面一個胡同裡走。

  幹什麼,我不知道。

  但校門口的挑釁,已經是一天比一天厲害了。

  人聚的,也一天比一天多。

  小混混們,時不時彈個煙頭到我腳底下。或是,我接唐燕的時候,他們吹個口哨。

  有兩次,齊凱要衝過去跟他們幹,讓我攔了。

  但本能,我感覺,一場衝突,不可避免,大戰,即將來臨。

  這天,星期日,下午放學,我上馬彪子那兒去。正好看到,馬彪子正往車裡,裝幾塊石頭,然後又塞我幾塊,河裡邊的那種鵝卵石。

  接著,又騎三輪,帶我到學校對面的小胡同裡,指著一面牆,一番言語。

  我恍然之余,對馬彪子說了一聲謝。

  這些事兒,真的是有勞,有勞馬彪子了。

  一一指定,安排妥當,馬彪子又跟我講了江湖裝逼大法,恐嚇之技。而做這些,不為別的,就是不想讓這幫孫子,拖咱們的後腿!

  事發當天,傍晚,放學時候,我對齊凱說,我留校呆一會兒,你先送唐燕回家吧。

  齊凱答應了。

  我呢,在學校,磨蹭了一會兒。等差不多,過了半個來小時,我這才一步步走出校大門。

  剛出門口,就見那群驢球馬蛋的玩意兒,紮堆兒,叨了個煙,斜愣眼珠子,瞅我呢。

  我冷笑。

  其中一個,個子挺高,長的挺壯實的揚頭喊了一句:「瞅你媽逼!」

  我笑了,大踏步過,站這群人面前。

  我掃了一眼,十多個吧。

  我按馬彪子教我的,抬頭,用不太響的動靜說:「怎麼個意思,你們這些玩意兒,一個個的,活擰巴了,還是怎麼著呢?」

  哄!

  一句話,人堆就炸了。

  「我操你媽,一中狠人是不是?一中你牛逼吧!操,今天就他媽整你!」

  人都吵嚷著,要往前沖。其間,好像還有人,要掏什麼家什事兒。

  我持續裝逼冷笑。

  「行,行!咱那邊去,胡同裡頭,咱們打!往死裡整!今兒,我要是整不過你們,你們整不死我,還他媽不行呢!反過來,我要是不輸,一個個的,我全給你們往死裡禍害!」

  說完,我先行,撒丫子,奔胡同那去了。

  這幫傢伙,叫著,罵著,跑著跟我過來。

  我按之前計劃好的路線,跑進了胡同,正好看到胡同裡有個電線杆子,杆子上架了一個路燈。我在路燈下邊站了。

  路燈邊上,是一個單位破圍牆。圍牆下,放了一塊大石頭。

  我就立這石頭旁邊!

  然後,轉過了身。

  我陰沉,咬牙,伸手取出一塊白毛巾,把右手掌纏了又纏。

  「來呀!有一個,算一個,他媽單挑還是群上啊!」

  人群跑到近處,一下子,停下來了。

  因為什麼,因為我有名兒啊,打過,所以,內心裡有那麼一點發怵。

  我見他們停了。

  我提了氣,吼一嗓子:「都他媽來呀!」

  同時,抬腳,對準面前的大石頭,砰!一踢。

  喀嚓一傢伙,那石頭,全碎了!

  稀碎,稀碎的!

  傻了,人群全傻了!

  那模樣兒,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我能說,那石頭是馬彪子用藥水泡,拿鍋蒸,反復加工過的嘛。這就是,江湖中,傳說的,黑酥大力石!

  專供跑江湖用,保證,臨場效果,極佳!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在這兒呢。

  對方一震之餘,我又是一嗓子:「都他媽來呀!」

  吼過,我一拳打在了旁邊的牆上。

  對,用的就是纏毛巾的那個拳頭。

  一拳。

  砰!轟,嘩啦!

  牆塌了。

  這個,不容易。它是馬彪子,用了四五天的心血,大半夜,趁人不注意,先把這一小段牆拆了,然後又重新抹了層假灰兒。

  別說我了,但凡有點力氣的,一推,就塌。

  人群炸了,一個個,撒丫子,鳥獸般,散去!

  而這,就是江湖上,裝逼演法兒的作用!

  裝的本質就是要給這幫子驢球馬蛋的玩意兒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惹了我,會有多麼可怕和不敢想像的後果。

  事實,也的確達到了我預期計劃。

  放學後,那幫傢伙,仍舊在校門口聚集。但這會兒,他們看我的臉色已經改變了很多。由以前的挑釁,變成了敬畏。偶爾,還會跟我搭一兩句話。比如說,回家啊!放學啦!

  我倒也不惱,一概微笑點頭示意。

  就這麼,校外這股勢力,讓我給小小化解了一下。

  與此而來的,是關於我的種種神化。

  有人說,我是有高人罩的小孩兒。我是有師父的人。

  還有人,編出來,我師父是省裡的某個大人物,是真正的高手,是什麼武警的教頭。

  總而言之,關於我的種種傳說,在同學,社會小混混的口中,開始傳起來了。

  但我本人,對此是既不否認,也不肯定。當然,我是徵求過馬彪子意見的。他給我的意見就是,那些人愛咋說,就聽他們咋說。

  而我們,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給人家弄塌的大牆給砌起來。

  然後,我該幹嘛,幹嘛。

  在此,我不得不佩服人們的腦補能力,這股子謠言,越傳,越厲害。後來,直接傳到家長耳朵裡,再後來,那家長竟然要托我給他們辦事。

  一個同學的哥哥,要當武警,想去一個條件比較好的地方。

  這個話,就捎到我耳朵裡,然後意思是,我要是同意,就一起吃個飯,然後,給我那師父打個電話。

  我的回答是這樣的,師父他不太喜歡我一個小孩子摻合這樣的事,雖然我很想幫忙,但是我怕挨駡。師父,他關心的是,我學習怎麼樣,我練武練的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我。其它的,他一概不過問的。

  事實到這一地步,我的地位,不可揣摩的大背景,在眾人強大的腦補神功加持下,漸漸就清晰了。

  然後,我安然無事。

  我成為了,校園裡的一個傳說。

  一個神一樣的小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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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齊凱輟學

  但我本人,卻很低調,從不過問,他們打架鬥毆,爭當老大的事。

  不過,只要我出現,任何的爭吵,瞬間就會消失。

  初二最後一個學期,就這麼過去了。

  暑假來臨。

  我給自已制定了極其殘酷的訓練計劃。

  每天,至少五個小時的馬步樁。然後,每次站十幾分鐘,站完,放鬆十幾分鐘,接著再站,同時體會,身體裡每一個內在的變化。

  我要找到那個神!

  接下來,我習慣了在烈日下蹲著跑。

  赤著上身,在爺奶的後院,頂著太陽,臥著撐。

  一遍,又一遍。

  整個假期,我在我奶家度過,基本,就是這麼過來的。對了,每天早上,繞著小山,跑五公里,也是我的必修課。

  當然了,這個跑,是有學問的。同樣,也是馬彪子教我的。

  大概就是,開頭兩百米,咬牙,衝刺跑。然後,用差不多一千米,來放鬆。全身的放鬆,深呼吸。再接下來,兩千米勻速,再一千五百米放鬆,最後五百米調整狀態,最後兩百米,加速衝刺。

  跑的方法,也跟正常運動員的跑法兒,有很大不同。

  要求身體是微蹲的,不是那種真正的蹲著,這個微蹲,大概是,稍微蹲坐下去一點。然後,挪動大胯來跑,重心,放在兩腿間會陰穴的位置。

  馬彪子在放假前教我這個法子的時候,我試了一下,感覺小腹很實,很硬,有種全身元氣充沛的感覺。

  我問馬彪子,為什麼一開始不教我。

  馬彪子說了,功夫,是一步步來的。

  只有我,松了一半腰胯,並站了一段時間馬步樁,換過一次勁後。才能學習這樣的鍛煉方法。否則,一上來就是這個,除了傷身,毫無益處!

  另外,這個法子不屬八極門的東西,是馬彪子在四川跟一個老道學的。

  據說,學的時候,馬彪子給那老道種了半年的菜,這才答應教。

  最後,馬彪子說了,這個,就是傳說中的「神行術」。

  我聽了,恍然之餘,我問:「幹啥不讓運動員練,他們練這個,不更好拿金牌嗎?」

  馬彪子當時是笑著對我說:「你看下,你跑的樣子,行,你看不到,你看我跑。」

  馬彪子撒丫子,跑了幾步,轉身回來。

  我看了,默默擦了把額上的小汗。

  這姿勢,忒難看,忒醜了。

  好像猴子,又好像別的什麼動物,反正不像是個人!

  就這,當眾跑出來,立馬讓人笑掉大牙。

  是的,很滑稽,很醜,很難看!

  但不可否認的是,它真的非常,非常的出功夫。

  此外,跑的時候,還有要領,呼吸開始要自然,然後再一步步的合拍。也就是說,把呼吸,跟步子,身形,節奏,用意識給揉到一起去。

  這是第一要領。第二要領,跑完了,不能馬上喝水,不能馬上大口喘氣。

  要感覺心跳劇烈,血液狂流的時候,用心裡一股子勁,把心跳,降下來。

  也就是說,一邊慢慢走,一邊留神在心臟,讓心臟把這個血液流速,慢慢的降下來。

  講領悟這個心勁的時候。

  馬彪子特意交待了,這個,不能說是,我給自已一個強烈的心理暗示,降降降降!這是不對的,也不能,不理會。要稍稍留一份心,先感受,心臟由劇烈跳動,到恢復平穩的這麼個過程。然後,這樣,由感覺,慢慢去感知,找這個股子勁。

  找到了後,慢慢,調節這股子勁兒,就可以讓人,在靜止的時候,猛地一下子,通過意識,把心跳,調到一個較高的頻率。

  接下來,再讓自已在靜止時,把心跳降至最低點,以此來節約自身的能量消耗。

  當然,這只是初步,到了後面,這種對身體的控制,會一步步愈發明顯的出現。而那時,才是真正的內家拳學習。

  這些,僅僅是基礎而已!

  這麼難,還是基礎?

  我當時不解地問馬彪子。

  馬彪子說了,難其實一點都不難。說白了,就跟捅破一層窗戶紙那麼簡單。但前提,你得把功夫做足,下到了。

  下不到,做不足!腦瓜子想破,你也摸不到門徑!

  我記著馬彪子的話,整整一個暑假,我都在跑。

  清晨跑,傍晚跑,白天練。實在熱的不行,要麼上山,坐一會兒,站站馬步。要麼就是,跟鄰居家的幾個野孩子去水庫裡游泳。

  也是那個夏天,我學會了,自由遊,仰泳,蛙泳,也學會了潛水。

  然後,我曬禿擼皮了。

  假期結束,我回到家裡時,我爸我媽,差點沒認出我來。

  他們還以為,我從非洲回來的呢。

  新學期開學了。

  初三面臨中考,學習任務也緊張了許多。

  順便說一句,初二下學期,我期末,全班排第六!

  一般,還得努力才行!

  一切,正如馬彪子所說,我就是一個文人腦子,武人身子的孩子。

  這樣的人,其實,最適合入武道。

  每天的功課仍舊在繼續,只不過,我又多加了一項,跑步。

  初三是條狗,這話一點不假。

  做不完的卷子,寫不完的作業,做不完的輔導資料。

  天天,除了練功,就是學習,忙的一塌糊塗。

  學校又再起風雲了,高一又有老大了,然後,我們初三,也有幾個人,立了棍兒。

  我同桌大虎,十月末的時候,進去了。

  原因是,跟多起盜竊案有關,但沒成年,好像是要進少管所呆幾年。

  然後,學校裡,先是學生之間爭個你老大,我老二。

  接著,又跟校外爭。

  打了幾起小架。

  最後,終了於一次大架。

  當時是,我們學校一個高一的老大,跟校外人衝突,把校外一個混混捅死了。

  用的是刀。

  再然後,這個老大,進去了。聽說,得判無期。

  我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幹。

  我去問馬彪子。

  馬彪子回答的很乾脆!

  就兩字兒!

  憋的!

  打那兒以後,學校成立警務室了,校園裡也有了巡邏的保安。

  校園,又重歸小太平。

  但沒多久,初三上學期結束的時候,我的朋友圈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齊凱不念了。

  齊凱不念了,一丁點的徵兆都沒有。

  那會兒,記得是快元旦了。由於學習忙,大家放學時間又不一樣。我記得好些日子沒和齊凱一起送唐燕回家了。

  那天課間休息,我到唐燕班上把她叫出來,然後問她,見過齊凱沒有。唐燕也是一臉茫然。

  她說,也是好些日子沒看到齊凱了。

  然後,我倆又一起上齊凱班找他,到班裡,一問才知道,齊凱不念了。

  具體是什麼原因,班上同學也不清楚,就說,教務處老師,找他談了一次話後,他背上書包就走了。

  我感覺很不理解,就在一個星期日的下午,跟唐燕一起去了齊凱家。

  走的時候,下了場大雪。

  到他家,見門開了,推了門進去,發現齊凱正在院子裡掃雪。

  狠狠的,用盡全身力氣掃。

  唐燕看到這幕,她把給齊凱奶奶買的蘋果交到我手裡,然後走過去,大聲問:「你怎麼不念了,你馬上要畢業,就不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嗎?」

  齊凱沒吱聲,也沒敢正視唐燕,而是抬頭看我說:「來了啊。」

  我說:「嗯。」

  這時,我走過去,把水果交給唐燕,然後跟她說:「你進屋跟奶奶說會話兒,我在外面問問齊凱。」

  唐燕猶豫一下,末了還是拎上水果,進屋兒了。

  看到她走了,我和齊凱並肩往外,走到了大門口。

  「咋樣兒,想好沒?考幾中?」齊凱問我。

  我想了下說:「看看吧,看這次期末成績了,要是能過570,我就報四中。」

  「報四中吧!一中太他媽的操蛋了!」齊凱罵著。

  我說:「咋了。」

  齊凱「我讓一中玩兒了,來的時候,說好的,給我一個保送名額,前兩天,教務處姓孫那主任還有我們班任給我開會了。意思是,這保送名額沒了!」

  「我操他媽!是沒了嗎?明擺著,不知道給誰了,操!」

  齊凱恨恨地砸了下門框子。

  我看著齊凱樣子,我能感到他身上那種無力的憤怒。

  保送這事兒,是誰都不好說的一個事兒。說保送誰,權力,各個方面什麼的,都在校長,教委那裡捂的死死的。他說沒名額了,但其實是有。但,你知道有嗎?你知道最後給誰了嗎?

  齊凱說的沒錯,這好事,指不定又讓哪個有錢,當官的家長給搶去,安給自家兒子身上了呢。

  這種問題,對我們學生而言,是諱莫高深的。

  並且,我們是無能為力的。

  我說:「那你得念完啊,這不念了,高中畢業證都沒有。」

  齊凱冷笑:「畢業證就他媽是一張擦屁股紙!雞巴毛用啊!我操!」

  我說:「那你怎麼打算的?」

  齊凱:「不念就是不念了,這不眼瞅年根底下了,我給這邊收拾收拾,完了跟我奶一起回溝裡過個年,開春跟著忙活,忙活,家裡那麼多地呢,我哥又不在家,沒人種不行。種完地,我打算去南邊看看。」

  我說:「有目標嗎?」

  齊凱:「走哪兒算哪兒唄,不行,先幹服務生。我聽人說了,幹服務生,挺掙錢的。我打算,先去省裡,幹服務生攢點錢。完了,再朝南邊走走,反正,我這麼大個人呢,一身力氣,餓不死!」

  我聽了這話,心情很不好。

  但一時,又想不出,怎麼幫齊凱解決。

  只好,望了天,長長歎出一口氣。

  「行啊,你小子,撿便宜了。怎麼樣,跟唐燕,處上了吧。」

  齊凱伸手捅我一下。

  我搖了搖頭:「哪有那心呐,現在。眼瞅中考了,卷子都做不完。」

  齊凱樂了:「行了!甭管我這事兒了,你好好地吧。好好學,還有唐燕,看好她,別讓她跟別人處了。到時候,我去哪兒了,會給你寫信。」

  我望著齊凱,心裡有很多話,但一時,又不知從何講起來。

  齊凱此時倒顯的很樂觀。

  他一邊跟我講著,他聽說過的外面世界,一邊暗自咬牙,發誓說著,我齊凱是沒啥大文化,但我就認一個理,找到一條路,認准了狠幹下去,就一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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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把心用到功夫上

  我看著齊凱身上的那股子勁,那股子力。

  我忽然有種感覺。

  我的兄弟,他一定能成!一定!一定能成!

  因為,我看出來,這件事,激到齊凱的「神」了。

  神一動,做事,用心,努力,縱使途中,遍佈坎坷,那也只是坎坷而已,最終,還是能成的!

  當天,我和唐燕在齊凱家,幫著一起做了一頓飯。

  席間,我們每人,又喝了一瓶啤酒。

  吃完飯,我原本讓齊凱跟我一起,送唐燕回家。

  但齊凱說,他不想當那個大電燈泡。

  讓我一個人送吧。

  唐燕臉紅了。

  然後,我和她一起,並肩走在漫天的鵝毛大雪中,一步步,往她家裡走。

  風很緊。

  吹的人,冷嗖嗖的。

  「你冷嗎?」唐燕扭過頭看我。

  我咧嘴笑了下:「咱練武之仁,哪裡知道冷啊!不冷,不冷!」

  唐燕一笑:「瞅你,還練武之仁,大鼻涕都快凍出來了。來!這圍巾,你圍上。」

  唐燕伸手就要摘脖子上圍巾。

  我一揮手:「不用,不用,你看,這天兒這麼冷,我沒把羽絨服脫下來給你,就不錯了。」

  「你得了吧你,還脫羽絨服。」唐燕嗔怪摻半地看我一眼,低頭想了下說:「那咱倆,圍一條吧。」

  一句淡淡的,咱倆,圍一條吧。

  瞬間,就暖了我的心。

  然後,我倆好像很有默契般,唐燕把她的圍巾解開一大段,圍在我的脖子上,我緊挨著她,並肩走了兩步,隨之,感覺不是那麼回事兒。

  我猶豫,再猶豫,內心掙扎,使勁。

  兩分鐘後,我伸手,慢慢,慢慢地摟上了唐燕的肩膀。

  她沒掙扎,由我這麼摟著,我倆一起,迎了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一步步,在街上,挪著,走著……

  我多麼希望,那天的路,一直走不完呐。

  我相信,唐燕也是這麼想的。

  但,半個多小時後,儘管我倆,一個勁地磨蹭,我還是給她送到了樓道下邊。

  「練武之仁……你,抱抱我唄。」唐燕突然抬頭,大膽說出這句話。

  我一愣,然後,果斷伸手摟住了她。

  唐燕把下巴,搭在我的肩上。

  我倆抱了一小會兒,唐燕喃喃說:「過完年,我家要搬家了,之前,我爸就在長春買了房子。我媽已經過去住了。我這邊念完這個學期,就得過去了。關仁,我……」

  我傻了。

  徹底的傻,我不知道,沒有唐燕,我的日子會怎麼樣。

  對,那是一種缺失,一種被人拿走什麼東西的感覺,很難受,很難受。

  可是,我……

  我又沒有力量,留下她,沒有……沒有那個力量。

  「我愛你!」

  突然,唐燕說出這三個字,然後,她一掙扎,抬頭,在我嘴唇上,小親了一口,閃身就跑進了樓道。

  「我會給你寫信的,會給你寫的!」

  樓道,傳出唐燕拖著哭腔的喊聲。

  我有著要流淚的感覺。

  但我沒讓自已哭,我想沖進樓道裡,把唐燕拉出來,可是我已經聽到,她開門進屋的聲音了。

  我……

  我咬緊了牙,使勁地跑,用盡全身力氣地跑。

  我跑著,一直跑到郊外的荒地,然後我跪在那裡,我喊著齊凱,唐燕的名字,我淚流滿面!

  最好的兄弟和我最喜歡,最愛的女孩兒,一起離開我,遠走他鄉了。

  這對十幾歲的我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

  那之後,有小半個月,我都沒回過來神兒。

  然後,期末,發揮的也不好,只考了個十一名。

  唐燕跟家人走了。

  期末完事兒,她就搬家走了。

  離走前,她托她班上的人,給了我一樣東西。

  那是,那晚,我們一起圍過的圍巾。

  淡粉色,兔毛,上面的氣味,很香,很香……

  接下來,我們放假了。

  放假頭一天,我就去了馬彪子那裡。

  這個彪子,正自個兒坐在火炕上喝酒,見我來了,他斜愣我一眼說:「咋啦!又跟人打架了?」

  我搖了搖頭。

  馬彪子:「處對象了?」

  我點點頭,又搖頭。

  馬彪子:「行了,行了,你們,這就是青春期,過了這勁兒就好了。」

  我怒了:「你懂什麼,那是我初戀,我初戀,她,她剛跟說過,我愛你,她,她就跟家裡人搬走了,還有,我,我好兄弟,他……」

  我一陣吼,把事兒講了出來。

  馬彪子,也不惱,只是嘿嘿兒地樂,樂完了,他說:「來,咱倆,喝兩盅?」

  「喝就喝!」

  我過去,陪馬彪子,喝了能有二兩多的酒。

  只有二兩,還是燙過的,熱呼的酒,喝完了,感覺很舒服。我還要喝,馬彪子給我攔下,不讓我喝了。

  然後他說:「先別喝了,明天,我教你發勁!還有,記得前些日子,我出了趟門兒沒有。」

  我說:「記得,記得。」

  馬彪子:「我遇見一高人,擱他那兒,磨來了一個功法傳給你。」

  我說:「什麼功?」

  馬彪子:「渾圓樁!」

  馬彪子總是能夠在關鍵時候給我驚奇。

  他說了,先學發勁,就必須得站渾圓樁。當然了,他們八極,也有樁功,也有練發勁的法子。但那是他師門的東西,他跟祖師父發過誓,不能傳師門的東西出去。

  所以,他是特意,跟到外地,磨了一個高人,學來的這個渾圓樁還有發勁方法來教我。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我練過功,寫完卷子,就去馬彪子那兒去了。

  到了後,馬彪子開始正式教我。

  其實,這渾圓樁很簡單。

  站法,跟馬步裡,九張弓的站法一樣。

  只不過,馬步是低樁站的,渾圓是高樁。另外,稍有不同的是,一個心法。

  馬彪子說,就是那一句話,讓他磨了那人,一個多星期。

  是啊,武道上,有時候,一句話,就捅破了一層窗戶紙,就讓人,少走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彎路。

  這句話是什麼。

  很簡單,就是站樁時候,不要讓肌肉,骨頭,大筋,支撐身體。

  要讓精氣神,這些虛的東西,撐住身體。

  簡單講,就是要讓身體全都松下來,軟下來,但是又不倒,不倒的原因是什麼,是內在的精氣神支撐著。

  這個樁,站到什麼地步,是成了。

  是人站在那裡,不動。另外一人,過去摸他身上的肌肉,從頭到腳,全是松的,軟的。

  渾圓抱虛,歸於無極。

  就是這個樁的,根本精華!

  好在我有半年多的樁功做底子了,再加上,腰,胯,讓馬彪子和阮師父給開了一下。

  是以,馬彪子大概給我調了下架子,再稍微提醒幾句,我立馬能感覺到兩個圈起的胳膊中間,抱起的那個大圓球了。

  這個球,不是我自個兒想像出來的,而是按照樁功的標準,站好架子,身體結構,內在達到一定程度後,肢體傳遞給我的一個感覺。

  球很大,很實,撐的圓圓的。

  我的兩胳膊,忽然就感覺很累,胸,不由自主就含了,小腹,肚臍眼深處,丹田位置,略微發緊。

  但兩腿還不是松的,小腿,大腿的肌肉仍舊緊張著。

  身體,後背有感覺,但胸肌,還有其餘地方,都是鬆馳狀態。

  馬彪子大概看了看,稍作贊許。

  接著,他的意思是讓我站一個星期這個樁,再教我發力。

  多虧馬彪子傳了我一個新的樁功。

  這東西,對當時的我來說,勝過任何的娛樂。同時,還能把我從與朋友,初戀對象分別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於是,我天天的,沒事兒,就站這個渾圓樁!

  一個星期後。

  我找到了馬彪子,然後跟他說,我的胳膊,好像抱不住那個「圓」了。我的後背,經常,發緊,發熱,發脹。我的腰,好像可以像肚子一樣,輕輕呼吸了。

  馬彪子大喜之余,他特意伸手在我身上,掐把了幾下。

  一一驗證,馬彪子說我這基礎是既扎實,又進步神速。

  因為,馬彪子說,一個正常的練家子,就算天賦高,想達到這個層次。沒五六年的基本功,根本就做不到!

  什麼都不用說了。

  沒有兩位師父,就沒有我現在的成就!

  隨後,馬彪子告訴我,站這個渾圓的目地。

  基本就是讓身體松下來,把精氣神提起來。然後,再把身體內部,聯繫五臟之間的筋膜給站出來。

  這樣,身上的力氣,就會越來越大了。

  講完這些。

  馬彪子又教了我幾個簡單的拳。

  馬步沖拳,直拳,擺拳,刺拳,勾拳……

  講的很簡單,基本就是拳擊動作。但馬彪子說了,真要涉及實戰的話,還有一個步子跟著。那個步子,又叫趟泥步,根兒上,有說來自八卦掌那一脈。有說,很多不同門派,都有這個東西。

  落實具體,各個門派練法,都不一樣。

  馬彪子對此,就不是很精了。

  再講發力,發力也很簡單,拳頭打出去,不是胳膊上的勁兒。而是肩,背,腰,胯,腿,腳包括了,腹,肋,丹田,這些地方綜合在一起的一個發力。

  也就是說,打的時候,胳膊腿兒,只是一個架子,工具。真正的力量來源是丹田,腰,胯。

  此外,力打出去,還要求有一個稍向後收的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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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上山淘金

  這個感覺就是,一拳出去了,要收一下。有了這麼個收,才能把勁給送出去。

  我按馬彪子說的,站好了個不丁不八的步子。微蹲,打刺拳。

  打了十幾次,最後一次掐時間,兩手最快一秒能打八拳。

  而我之前,最快一秒,也就是六到七拳的樣子。

  這,就是掌握發力後,拳在重的同時,勁靈了,活了,速度,等等一切,都跟上來了。

  馬彪子說,他講的發力,只是最最基本的東西。屬是,內家拳中,整勁,明勁的基本發力方式。後面,還會有暗勁,化勁的練法和發力方法。

  但那個,對他來說,也是一座山了。

  那天,臨走時,馬彪子送了我一個沙袋。

  讓我沒事的時候,把沙子裝裡面,吊起來,多加練習。

  目地是,把勁,發整齊了!

  另外,馬彪子給我一個任務,讓我悟出來,內家拳,透勁的打法兒!

  我領命了。

  回去家裡。

  我沒掛沙袋,那玩意兒,現在沒地掛兒。

  我只好,天天又給自已多加了個功課,即練習發勁。

  過程中,有此注意的東西,比如,拳要握虛,不能握實。然後,打出去後,作用目標一瞬間,勁沖上來,再讓它實,等等……

  這個,看似簡單,實際很難。因為,我們正常人握緊拳頭是手掌的力。但這裡要求,握緊拳頭用的是,腰,胯,腿,腳,沖上來的那股力。

  怎麼找好這個勁兒,把這個勁,弄的幹淨利落,整齊了。

  一方面要站樁,另一方面,就是不停地打,想,找!

  朋友走了,初戀小情人,也去省城嘍。

  我一直到過了春節,這才適應心理上的變化。接下來,我的生活就簡單多了。

  學習、練功、打拳。

  很快,中考來臨。

  我發揮的不錯,考入了,我們地區的重點高中,四中。

  那個暑假,我整一個暑假除了補習英語外,大部份時間,就是練拳。

  沙袋一直沒碰,因為,沒有條件。

  很快,高中開學了。

  四中,不愧是重點學校。

  學習任務非常,非常的緊張。

  整個高一,一年的時間,我去馬彪子那兒次數也少了。

  大部份是學習,練拳,偶爾,寫寫書法。

  同樣,這段時間,我也結識了幾個要好的朋友,大家沒事兒,一起打打球,吹吹牛,打個電子遊戲什麼的。

  他們也聽說過,我以前初中時候很牛逼,但他們對此不提,我呢,也不說。

  高一整整一年,我跟唐燕通了六七封信。開始時候很頻,後來,可能她學習也忙,漸漸就稀少了。

  齊凱來過兩封信,一封說在一個飯店給人端盤子。

  另一封說,不在飯店幹了,他揣錢上廣州了。

  那是他最後一封信,從那兒往後,他再沒寫過……

  高二也很平淡。

  但暑假時候,我去了一次溝裡,在小舅包的山上,住了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很快樂。我把沙袋帶去,裝了沙了,天天的打。除外,小舅還有一匹馬。那馬長的雖然沒有軍馬高大,但看模樣兒,也很不錯。我求著小舅到村子裡,給我找了馬鞍之類的東西,又帶馬,去釘了掌。

  然後,我騎上了它。

  我騎著它,在平路上,來回的奔馳,我還自悟了一些小馬術。

  然後,每每太陽落山,我才把它送回到馬棚。

  此外,我還會跟村子裡養馬的人,學習經驗……

  那段日子,真的是很贊。想來,當時我小舅也挺大膽,放心讓我一個高中孩子,天天騎了馬,四處狂奔!

  高二那個暑假,是我求學階段吧。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了。

  像馬一樣,無拘無束,隨意奔騰!

  轉眼開學,高三了!

  累的真跟狗一模一樣!

  高三一年,我練拳的時間,幾乎都快給壓縮沒了。

  好不容易。

  高考了。

  我發揮的很好,自我感覺,那是相當的不錯!

  然後,就在等通知的時候,我又遇見了一位,傳說中真正的高人!

  在講高人之前,先描述下這幾年我的變化吧。

  身高,高一時候,長了一點,到一米八五,就再不長了。然後,肌肉什麼的,倒不明顯。有,是有,但絕對沒健美,健身人員那麼誇張。大概形容下,就是有線條,但上面好像還有一些很薄的脂肪。

  另外,大概由於學習太苦,太累。再加上,平時多愛好書法,訓練,看古書什麼的。所以,氣質上,跟青春陽光小少年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同學們,有時候叫我老夫子。意思是,看上去有點老氣橫秋的模樣兒。

  另外,可能是站樁時間久,大腿比較粗,後背的肌肉挺厚的。

  前邊,胸肌,腹肌什麼的,不怎麼顯,能大概看出來,但不是特別顯露的那一種。

  行了,就介紹這些,再講,可就太自戀瑪麗蘇了哈哈。

  對了,再說一個,高二那年,我稱體重。我體重,與身形,嚴重不符。就是,看起來一點都不胖,但體重,很重,很重。

  可我本人,卻感覺身輕如燕。

  後來,問過一次馬彪子,他說,這是打小,樁功扎實,骨密度就會比一般人,甚至比運動員還要大很多。而除了骨密度,像其實什麼組織的密度也大。

  簡單說,就是長的實稱!

  除了個人身體上的一些小變化,我還在高中時期,結實了幾個好朋友。

  一個叫老狗。

  老狗報的是軍校,身形,體型什麼的,也都跟軍人似的,對自已要求比較高。

  另外,他跟我的路線不同。他在初中,打架也很有名。但他是一個人獨打,就是接受挑戰,然後,找個沒人地方,狠狠打。

  老狗說,初中有將近一個學期,他鼻子都沒好過。

  經常流血……

  經常的流。

  老狗這外號,不知誰叫的。就這麼叫開了,當然了,能當面叫他老狗的人,滿學校不超過三個。我就是那三人中的一員。

  除了老狗,還有一個叫大軍的。

  大軍跟社會上的人挺熟,學習一般,但不知怎麼,也玩到一起了,到一起後,他跟社會上的人,漸漸也就拉開了關係。

  除了大軍,還有一個,叫老熊。

  老熊長的魁梧,結實,本人並不姓熊。只是長的太像黑瞎子了。

  一身大黑毛兒不說,身材也是極敦實的那種人。

  我們三個說來有意思。彼此,還都不是一個班的同學。分散高中,各個不同的班。

  最先呢,是大軍聽過我以前事蹟,跟我套上了關係。然後,大軍又拉來了老狗。後來,在遊戲廳,又遇了見到了老熊。

  我們是跟老熊搭夥,打遊戲認識的。

  對了,打遊戲,老狗的手段很厲害。

  那種遊戲像什麼恐龍快打,圓桌武士什麼的,經常一個幣,通關。

  說老狗的事兒,這還有個小段子。

  那會兒,高中學習壓力大。老狗晚上回家,睡覺,睡不著。半夜爬起來,偷摸離家,找到遊戲廳,大力砸門。

  「老闆,開門。老闆,開門。老闆,開門。」

  人家老闆,把門打開了。

  他進去,讓人打開機子後,也不掏錢買幣,而是從兜裡掏出一個幣,扔進去。

  再然後……

  很長,很長時間過去。

  通關。

  老狗丟下淩亂的老闆,走人!

  老狗有過初戀,可惜是單相思,寫了封情書,沒送出去前,讓家中老娘提前發現了。

  他老娘沒直接說。

  只至有一天,老狗對著鏡子,刷頭,邊刷邊問,娘,我帥嗎?

  老娘輕歎口的氣,傻兒子,帥是帥,可借,就是沒人喜歡。

  這就是老狗。

  一個很有趣的傢伙,然後,他是我高中時的兄弟,朋友。

  大軍,老熊,也有很多的事。

  我們一起,在高中時候,也做出過比較另類的事兒。

  比較狠的一次是,我們四個人,邊走,邊探討金古溫梁,四大武俠小說家和黃易的玄幻,幻想風格之間的差異和不同。

  然後,我們走了三十多裡。

  一直到了下邊一個鄉鎮,這才發現,我去,怎麼走到這兒了。

  這就是我們。

  朋友,兄弟一樣的關係。

  那件事之前,正逢高考結束。

  計劃中,我打算去小舅包的那個蛤蟆溝,也就是深山裡,閉一段時間的關。

  這個計劃,讓大軍給打破了。

  大軍說,他有個親戚,在夾皮溝(一個很深山的地方,產黃金。)然後,他家附近有個大山裡頭,產金子。並且呢,是露面,小溪裡的金子。聽說,有人在那兒找到過大的狗頭金。

  大軍的意思是,咱們一起上夾皮溝玩兒。

  順便,上山淘點金子,然後賣了,上大學到外地去花。

  現在回想,那會兒我們,都有一股子,我形容不上來,總之是很強烈的賺錢欲望。

  這個欲望很淳樸,不是說是,我賺到了錢,我買什麼東西,我花起來,多舒服。而是要讓家長們看到,我能賺錢了,且還會把賺到的錢,買成東西,送給家長。然後,像等著誇獎一樣,希望得到一兩句肯定。

  就是基於這樣簡單的目地,我們兄弟四人,迅速達成共識。然後,跟家裡人說的是,到夾皮溝,大軍親戚家住幾天。

  家長們免不了,一番的叮嚀。

  但最多就是,別上山走太遠,別到江裡邊游泳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接受了叮嚀,我們收拾一下簡單的東西。

  這就坐了三個多小時的客車,來到了一個小山溝。

  小山溝不大,也就幾十戶人家的樣子。

  投奔的親戚,是大軍遠房的一個叔。但對我們這些孩子,山裡人腦子裡,未來的大學生,還是足夠熱情的。

  去了後,給我們殺雞,燉肉的,搞的大家很不好意思。

  住了一晚。

  然後,大軍去村裡另外一家人,借了兩個金簸籮。

  那東西是木制的,然後,把含金的砂石放到裡面,一邊搖,一邊過水,最後,沉在底子裡的,就是淘好的砂金了。

  當時,跟村裡人借這個東西,開始他們覺得我們是好奇。後來聽大軍說是要上山淘金去。村裡人,全都反對。

  反對的理由是,那地方很亂,哪來的人都有,他們自個兒本村的人,都不過去摻合。所以,他們不希望我們去。

  大軍對此給出的解釋是,我們就是玩玩兒,到那兒看一眼,啥都不幹。

  但村裡人,還是不建議我們去那兒玩兒。

  最後,大軍說了,不去那裡,就在溝邊的河流裡玩兒。

  這樣,村裡人這才同意,把那個淘金的工具借給我們來用。

  就在這樣,在河流裡玩了兩天,期間還有村裡的老人過來指點我們,這個東西,怎麼用,怎麼來淘,我們學的不亦樂乎。

  兩天后,大軍跟他叔說,我們要回家了。

  大軍叔,一直給我們送到了村口。但我們沒走,而是拿著,借來的淘金工具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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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山上有高人

  山上風景極佳。

  東北這邊的山,嚴格上講,並不是真正意義的山。

  真正的山,是南方那種,極高,極大。

  東北這邊,多是一些丘陵,然後在縱橫交錯的丘陵上分佈著,生長了無數年月的,龐大的原始森林。

  臨行時候,我們在村子裡準備了差不多三天的口糧。

  大煎餅,醃制的鹹菜,還有一小罐用小魚炸成的魚醬。

  那會兒,我們吃東西,都不挑的。主要是興趣,想著上山,可以淘金了。這種事情,對上了三年的高中狗來說,充滿了無窮的吸引力。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叫棺材溝的山溝子。

  叫棺材溝,倒不是說,這地方擺滿了棺材,而是它的形狀,很像是一個大棺材。

  當然,這話我們都是聽大軍說的。

  大軍講,他以前到棺材溝來采過野菜,圓棗子(一種東北山裡的野果),所以,他講了這個棺材溝的來歷。

  從村子往棺材溝走的話,起碼得走半天。

  路上,我們一邊討論著武俠,玄幻,仙啊,神呐,等等這些鬼打架的東西。然後,走著,走著老熊來了一句。

  「大軍啊,那咱們去了,到時候,擱山上住哪兒啊?」

  大軍說:「沒事兒,有地方住,就是條件苦了些。這裡邊吧,年年都有人過來放山(組團挖野山參)完了,他們擱這地方,蓋了一個老大老大的木頭屋子了,我們都管屋子叫大炕。然後上山呢,就擱大炕那兒住就行,裡面可大了,能住好幾十號人呢。」

  老熊又來一句:「那,咱們去,能有地方嗎?聽村子裡人說,那地方,好多人住著呢。」

  大軍:「沒事兒,有地方!絕對沒事兒!」

  眾人心安。

  於是,接著走山路。

  道兒上,也遇見了幾條大蛇。

  老熊見了拿石頭要打,老狗給阻止了。

  他說,山上的動物,都是有靈性。咱們到這兒來,按理說是惹到人家了。正常講,是咱們不對。不對在先了,還拿石頭打,就是錯上加錯,這是萬萬使不得的。

  講到這兒,老狗來教我們一個法子。

  就是,摸著腦袋,跟蛇念叨,蛇蛇別咬我,我們只是偶爾來路過。

  然後,反復地念叨,離它遠點,繞著走,就沒事兒了。

  繞過大蛇。

  老熊又問了,要是一會兒遇見黑瞎子咋整。

  老狗沉吟。

  稍許他回。

  你見到同類,應該高興才是,怎麼能害怕呢。

  老熊,我打你!

  大家一陣笑,於是接著意氣風發地往目標地走。

  早上出發,中午又在山上吃了頓大煎餅,喝了點自帶的水。走到下午,快兩點,這才來到了棺材溝。

  一鑽進溝堂子,走了沒幾步,我們小驚了一下。

  有人!

  這人,不是很多吧,但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蹲在棺材溝裡的一條小溪兩旁,忙活著,用跟我們一樣的工具來採金。

  我們出現的時候,這些人麻木地看著我們。

  目光有疑惑,有恐嚇,還有木然。

  我們沒理會,而是一直往溝裡走,走了十多分鐘,眼麼前出現了一個大房子。

  這是那種,用大木頭,一根根堆起的房子,很大,很大,並且看樣子,頗有些年月了。

  大房子門口,拴了一條快掉毛的大狗,有個老頭,拿個煙袋,正坐那兒抽煙呢。

  遠遠地看到我們來了,老頭抬了腦袋問一句:「幹啥來了。你們這是幹啥來了。」

  大軍:「我們篩金來了(那個篩東北應讀薩,薩金。)」

  「嗯,知道了,得住這兒是不?」

  大軍:「嗯哪。」

  「那啥,也不多,一晚上五塊錢,住就交錢,不住,就自個兒找地方去。」

  大軍:「住,住,我們住。」

  由於高中畢業了,是假期,家長多少會給我們塞些零花錢。

  一晚上五塊錢不多,是以大家掏出來,湊了兩個晚上的錢,這就交給了老頭兒。

  老頭兒沒說話,接過錢,起身,領我們就進屋兒了。

  一進去,哎喲,那股子味兒呀。

  臭腳丫子,臭汗,臊氣。

  這些味兒都混在一起不說,這裡面,還有大米飯的氣味兒。

  一句話,就是噁心!

  然後,再看佈局。

  這裡面,就一個大屋兒,靠著屋的牆壁四周,有一圈搭建的火炕。

  屋中央,有一張桌子,然後,還有一個灶台。灶台上邊,有兩口大鐵鍋。

  老頭指著西北角一鋪說,我們四個就擱那兒睡,完了,要吃飯的話,每頓五塊錢,大米飯管夠,菜,就是一碗。

  我們幾個過去一瞅,大概看了下,覺得也將就了。

  正要放下東西呢。

  突然,身體傳來了一陣混亂的腳步音。

  腳步音很雜,踢踢踏踏的,一進這大屋子,先不說那些人嘴裡講的話,我身上,本能就是一個激靈,接下來,我感覺,進來的這夥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身有這個能力,能夠獲知這種感覺不是一天,兩天了。回憶起來,應該是高二時候,就有了。

  我曾經在心裡,成功預測了幾個人被挨揍。

  比如,學校裡的劉某,父親是開包工頭,家中有錢,是以平日行事就很囂張。

  那天傍晚,下晚自習,我在走廊裡看到他。

  然後,我本能感覺,此人將有難。

  結果,就是那天晚上,他讓社會上的一幫人給砍了。

  身中十多刀,刀刀見骨,血流成河。

  抬去醫院,好一通搶救,這才給救下來。

  類似例子很多。

  我就不一一講述了。

  當時,我問過馬彪子,我說你教我的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我怎麼變的神叨兒的了。

  馬彪子嘿嘿笑,他說我開智了。

  他說,真正習武人,指的不是那種,以身體蠻力為追求的人。

  真正習武人,到了一定境界,層次後。會對周身的人,事物,有一種超出強人的預知能力。有點像第六感,但比第六感要準確很多。

  尤其是一些「橫事」突如其來的,吉、凶變化。真正入了武道的人。真的好像仙兒一樣,只要置身那個場合,拿眼睛隨便一掃,就知道,誰會倒黴,誰是壞人,誰是好人。

  眼麼前,後邊進來的十幾個。

  沒一個好人。

  雖然,我沒看,但那氣場,那種感知力就告訴了我。他們不是好東西。

  果然,我稍微扭了下頭,用眼角餘光,稍作打量。

  一群驢球馬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傢伙就進到我眼睛裡了。

  我掃了一眼。

  很快,我就從這群人中,認出了他們的老大。

  沒人告訴我,我也沒什麼社會經驗,一切憑的全都是不可捉摸,但又存在的感知力。

  那個老大,身材很高,差不多有我這麼高了。

  光了個膀子,身上紋滿了各種小動物,神獸,草泥馬之類的玩意兒。

  那一身的動物,花花綠綠的,映在眼裡,煞是好看。

  其餘,十多個跟班,大多都光了膀子,身上或多,或少,亦都紋有不同品種,類別,綱目的小動物。

  果不其然。

  他們進屋兒,在西南角幾鋪大炕上一倒,講過幾句話後。

  就有人,叫那個老大一聲,金哥。

  金哥!

  我記住這個名字了。

  金哥這時叨了煙,把目光挪向我們,上下打量了幾眼,沒說話,而是自顧跟他的手下,講著什麼,搜金子,不給就打。打死,扔山裡,喂黑瞎子諸如此類這樣的話。

  狠人!

  妥妥兒的,狠人。

  同學們好像很害怕,一個個,看過鋪,背了東西,轉身就走了。

  到外面。

  老熊說了一句:「大軍,不行咱們走吧,你看,那夥人,好像不是好人呐。」

  大軍滿不在乎:「金哥,這片他有號。不過,我大爺家,我二哥認識他,能說上話,放心吧,啥事兒沒有,真的,啥事沒有。走吧!反正已經來了,咱們玩兩天吧。」

  老狗這時插了一句:「哼!怕什麼,井水不犯河水,不招不惹,他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高中生,沒什麼太多的社會經驗。

  老熊和老狗見大軍拍胸脯說的很是自信,也就打消了疑慮,放心一起淘金去了。

  說是淘金,可我們哪能跟人家職業淘的比呀。

  再加上,累了好幾年了,好不容易高考完,還不趕緊放鬆一下?

  所以,到了產金的溪流處,我,老熊,老狗只象徵性地淘了一個來小時,眼見沒什麼收穫,就扔了工具,轉身,去一邊的山上玩兒去了。

  只有大軍一人,好像重任在身一樣,一個人,操持兩個工具,站在溪流裡,賣命地淘。

  山上很有意思。

  我們三個,一邊聊著各自對人生未來的打算。一邊沿著山,到處走,時不時還能有個驚險,比如,見到一條蛇,看到一隻滿地飛跑地野雞什麼的。

  就這麼,磨到太陽落山,回到後,眼見大軍還在那兒淘呢。

  我們又跟著玩了一會兒。

  期間,老狗提議,明天回家。

  大軍則央求,再陪他一天,就一天,過了這一天,不管有沒有收穫,馬上走人。

  大家沒說什麼,算是默認了大軍的建議。

  晚上,在外面,吃了點大煎餅。然後,就回到那個大木屋子裡去了。

  一進屋,那味兒,差點沒給我們吃的大煎餅給熏出來。

  屋裡,也沒個電燈,點了不少的蠟。

  悶熱,臭氣,蚊子,甭提多難受了。

  我們進去,找到我們的鋪,躺下後,我一邊跟夥伴們小聲說著話,一邊注意觀察四周人。

  什麼人都有,但都是一臉的愁色。

  唯獨,金哥那一幫人,弄了不少的肉啊什麼的,坐在那裡,一個勁地喝酒,吹牛。

  我挪回目光,正計劃著是出去站會樁,還是直接就睡呢。

  突然,東邊牆角,一個地方的一夥人,映入我的眼中。

  一共是三個人。

  一個中年人,四十多歲的樣子,皮膚白淨,拿了一個木頭樁子,坐在地上,面前擺的是一個鍋,鍋裡下的是麵條。他身邊還有一個人,看樣子,比他歲數大一點,但卻對白淨中年人好像很恭敬的樣子。

  那人,五十出頭,留了灰白相間的頭髮,穿了個藍布的大半袖,身邊斜放了一根,很長,很長,好像是拐棍似的東西。

  最後一人,坐在中年人側旁,他六七十歲,很瘦,戴了一老花鏡。此時,脫了上身衣服,露出一身精瘦的膀子,坐在那裡,捧了碗和筷子,等著麵條煮好。

  我掃了一眼。

  當目光掠過中年人和那藍半袖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擰頭,看了我一眼。

  我跟他們目光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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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衝突不可避免

  唰!

  炸毛了!

  炸毛,就是起雞皮疙瘩,意思是身上汗毛孔立了。

  然後,擱道家,武道上面講,這就是感應上了,接上頭了。

  再往深說一點,就是共鳴,共振上了。

  比如,平時咱們聽音樂,聽歌,聽人家唱的特別動聽的那一段時,一般人,都會有那種炸毛感覺,那就是魂兒上,共鳴了。

  毫無疑問,這白淨中年人和藍半袖,他們是練家子,並且,他們是高人。實力,好像還要在馬彪子之上。

  問為什麼。

  答案很簡單,我看他們的時候,離的很遠,中間還隔著人。

  但他們卻能主動發現並找到我。

  這感知力,不是一般的敏銳。

  兩人目光掃到我,好像疑惑了一下,稍許,白淨中年人朝我微微一笑,又一揚手,示意麵條好了。

  藍半袖,馬上很是小心地把麵條,撈出來,裝到中年人碗裡,接著又取來身邊,白桶裝的涼水,把麵條,用涼水過了一下。最後,又將一個小袋子拿出來,把切好的蔥花,香菜,扔進裡面。最終,這才又拿出一個瓶子,用筷子挑了一些醬,放到了麵條上。

  中年人接過,細細拌好,這才慢條斯理地吃上了。

  我看的微呆。

  這人,真講究啊,擱這麼個地,你說,他們還用酒精爐子,燒水,煮面,還要再過水。

  我真的是,開了眼界了。

  這時,我聽中年人說話。

  他說的是北京那邊的普通話。

  「這人呐,什麼都能對付,一個吃喝,一個睡,一個穿,最不能對付。吃喝睡,是咱們尊重自個兒的這副身子,對得起,父母養活。穿,是咱們尊重別人。咱穿的好了,別人看著舒服,不礙眼,不麻煩,對得住人家的眼睛。」

  「另外,咱吃東西的時候,咱得念叨人家好。這糧食,這麵條,怎麼來的呀。你說你有錢,錢是什麼?錢不就是紙嗎?沒有老百姓辛苦種地收糧食。你拿了成山的票子,你不也得餓死。所以,咱得感恩呐,得惜糧啊。」

  這幾句話,說法不同,但跟馬彪子日常跟我講的,基本一樣,是以,我聽了感覺這白淨中年人不一般,真正的,不一般。

  但,他們幹什麼來了?

  看樣子,不像是淘金的呀。

  正想著呢,老熊說屋裡味兒太重,出去透下氣兒。

  於是,我們這就出去,到外面,四下裡走了一圈。

  再回來的時候,屋裡人,都睡下了。

  我們也悄悄,摸回自已的鋪,躺上面,硬了頭皮,在一片如雷呼嚕動靜裡睡著。

  早上起來,我們一人交了五塊錢,跟著一起吃了一頓大鍋飯,外加醃制的雪菜燉大豆腐。然後老熊和老狗就吵著要回去了。

  大軍不同意,他說了,再等一天,就一天時間。過了這一天,他回去,好好請大家吃頓飯。

  眾人無奈,也就勉強,算是同意了。

  接下來,大軍一個人單獨拿了兩個工具,在那個溪流裡頭去淘金子。

  我們三個人跟著忙活了一會兒,竟然也淘到了幾個小的不能再小,薄的比紙片還薄的砂金。

  不過,這東西,壓根兒不值什麼銀子,只把它交給大軍,讓他收起來,我們就轉身,到山上玩兒去了。

  四處隨便走了走,瘋玩兒了差不多一個上午。

  快到中午的時候,打從東邊天空,過來了一層又一層黑壓壓的烏雲。

  山上也起風了。

  風中帶了水腥氣。

  再打眼望去,那烏雲中,隱隱中雷光閃動。

  這天兒,是要下大雨嘍。

  我們幾個,沒敢耽擱,立馬的,回身就往來時的木頭屋子跑。

  路過小溪的時候,找到大軍,我們讓大軍跟我們一起進去躲雨。大軍卻仿佛著了魔似的,脫光了衣服,只穿個褲頭,跟我們說一場雨沒什麼要緊的。讓我們回去躲雨,他在這兒,再淘一會兒。

  眼瞅著勸不住,我們也沒說啥,只是跟大軍講了一句,今晚過後,無論如何一定要回家了。

  大軍含糊答應。

  我們這才轉身回到了棚子。

  一路走來,我看到了,好像除了我們,沒人把這場雨當回事兒。

  他們一個個的,全都脫光衣服,站在溪流中。或三五成群,或單獨一個人,拿了工具,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混在水中的砂石,只盼從中找到那麼一兩顆,黃燦燦的砂金出來。

  我感受了一種,很不好氣息。

  那是什麼?

  我當時不知道,多年後,才知曉。那就是,世人的逐利之心。

  一種,你不能說,這是好,還是壞的心。

  因為,世人逐利的背後,也有著許許多多,難言的苦難!

  回到棚子裡。

  發現沒什麼幹活的人。留守裡面的,都是閒人,還有重要人物。

  其中,既有昨晚跟我感應上的白淨中年人,藍半袖,老頭兒,這三人組合。也有金老大帶領的那十多個兄弟。

  白淨中年人此時,正眯眼,斜倚在那個炕上,手裡捧了一本不知什麼書看著。

  藍半袖正在整理,一個隨身帶來的帆布箱子。

  老頭兒獨自一人,仙兒似的,盤了腿,坐在那裡,正擱手搓一串大珠子。

  那珠子,不知什麼材料製成。黑紫,黑紫的,泛油亮的光兒,看樣子好像很沉,直徑能有三公分,一串,應該是十八個。在他手裡頭,搓的喀喀作響!

  金老大那邊兒呢。

  分了兩夥打撲克,他們賭的是現金。一個個,臉紅脖子粗,叫的跟野驢似的,嗷嗷的!

  我們三沒招誰也沒惹誰,小心挪到昨晚睡的那個鋪,好好地坐下,擰頭,望窗外,想未來的心事兒。

  剛坐了沒十幾分鐘。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嘿,那小胖子,胖子!」

  老熊一哆嗦,擰頭了。

  「幹,幹啥呀。」老熊弱弱回了一聲。

  一個極猥瑣的傢伙,嘴裡叨了煙,斜愣眼瞅老熊說:「你哪兒人呐。」

  老熊:「XX」

  「啊,縣裡的呀。你姓啥!」

  老熊弱弱:「姓,姓李……」

  「操!」那人罵了一句,接著又說:「誰他媽讓你姓李的。」

  老熊急了:「我,我爸啊。」

  「操!知道不,往後,你不能姓李了。」

  老熊著急了:「我,我不姓李,那,那我姓啥呀。」

  「哈哈哈!」眾人爆了一串笑聲。

  然後,那人笑說:「傻逼!你跟我一個姓,姓劉唄,哈哈哈!」

  瞧見沒有,這就是地痞,無賴,流氓的標準風格。孩子,也能逗,也能往狠裡欺負!

  老熊給逼的急了,鼻尖上,全是汗珠,他臉脹的紅紅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恨恨地瞪那人。

  對方冷笑:「咋地?拿啥眼神兒看我呢。我是你爹,你不知道嗎?不知道?不知道,回家問你媽去呀,哈哈哈!」

  那人又是一陣狂笑。

  老熊哭了。

  委屈地,擰過頭,看窗外,眼淚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而那幫傢伙,仍舊嘻嘻哈哈地笑著,說什麼,對方到底有沒有碰到老熊媽呀。那人聽了,直接就說,碰過,說老熊媽什麼,什麼樣兒……

  老熊快崩潰了。

  這時,我注意老狗,他握緊了拳頭,咬了牙,好像要往上沖。

  至於我,我早已經,瞄好了目標,準備開幹了。

  十幾人,又怎麼樣?

  幹他!

  正琢磨,什麼時候動手呢。

  突然,喀嚓,一道大雷閃過。

  然後,我就見一個人,好像是淘金的人,撒丫子,一股風似的沖進來了。接著那人,跑到金老大耳邊,低聲跟他說了什麼。

  金老大一個激靈。

  而此時,我也是一個激靈,因為,我本能預感,大軍好像要出事了。

  幾乎一轉念的光景。

  大軍,抱了一身的衣服,連滾帶爬地就沖進了屋子裡。

  進屋兒,他旁若無人似的沖我和老熊,老狗喊:「快,咱們拿東西,走,回家!」

  剛喊完這句話。

  喀嚓,又是一道雷。

  然後,我本能感覺屋子裡的空氣緊張起來了。

  這時,金老大指著大軍說:「那小孩兒,你過來,過來。你來……你來呀。」

  大軍嚇極了:「我,我幹啥去呀,我過去幹啥呀。我……」

  金老大:「我操你媽!我讓你過來,你聽著沒有,你過來!快點,麻溜地!」

  與此同時,金老大手下那幫人撲克也不玩兒了,一個個的,都站起來,拿眼神兒看大軍。

  大軍哆嗦了,他說:「老大,老大,那……那啥,屯裡,屯裡老鄒家,鄒龍,那,那是我哥,我大爺我哥。」

  金老大一翻眼珠子:「什麼他媽走龍,走虎的,還他媽的飛鳳兒呢。操你媽的,你過來!我讓你過來,你聽著沒有?」

  大軍哭了。

  一個高中剛畢業的人,儘管混過兩天,但見著這場面,他被嚇哭,很正常一件事。

  「我不去,大哥,我不去!我知道為啥,你別的,那金子,我剛淘到,我等錢用啊,大哥,我家裡,等錢用啊!大哥,你饒我吧,我賣了錢,我再過來,我給你幹活行不,我給你幹活兒。」

  金老大一翻眼珠子:「操!誰他媽不等錢用啊。我們還等錢用呢。」

  大軍哭著喊:「我媽要開刀,要去北京開刀,沒錢了,沒錢了啊!我等錢用啊大哥,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金老大:「我他媽管你媽開不開刀呢,你媽死了,你讓你爹再給你找個媽唄!拿來!快點!拿來!」

  金老大伸手。

  大軍哆嗦了,眼珠子紅紅的,咬的牙喀喀作響。

  而此時,我注意,對面,東頭,那三個人也都不幹手裡的活兒了,而是放下東西,一動不動地瞅這邊兒。

  這節骨眼上,我深深吸了兩三口氣。

  然後,給老狗一個眼神兒,示意他先別動。

  接下來,我把鞋帶系緊,系好。起身,走過去了。

  「大軍,沒事兒,穿上衣服,咱走。」

  我平和地對大軍說。

  大軍嚇傻了,也是給氣傻的,他啊了一聲後,站原地,還是不動彈。

  我一咬牙:「走啊!」

  直接就吼了一嗓子。

  大軍:「啊,走走!」

  說話功夫,他抱了衣服要走。

  金老大:「誰他媽敢走!」

  我直接就回了一句:「誰他媽敢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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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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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峰迴路轉,劍拔弩張

  「我操你媽,小逼崽子!」

  一人,呼,就沖上來了。

  一切都是本能。

  我一側身,又進了一步,抬臂,砰!

  一個刺拳,打中那人下巴了。中的那一刻,我把勁一送。

  沒聽到骨頭喀嚓碎的動靜,但那人,撲通!

  一個狗搶屎,直接就摔地上了。

  「操你媽呀!」

  三四個人,沖上來了。

  砰!

  我屈胳膊,擋了一個人的一拳,砰!肩膀挨了一下。

  我往後一閃,接著又一繞,把人散開後,一個沖在前邊的人,一腳剛踢空,我直接搶步過去,抬手。砰!

  中!

  一拳,沖到他鼻子上。

  恰在此時,另一個在後邊,伸兩臂,攔腰給我抱緊了。

  抱緊這個,有化解方法,馬彪子傳過我。就是,你不能往外掙,因為,掙的同時,跟他的勁,就較上了,那就沒意思了。

  得怎麼樣兒呢,你得縮,含胸,縮腹,回他懷裡縮。

  縮的同時,兩肩一抖,一打!

  砰!

  身後這傢伙,兩個胳膊鬆開了。

  我頭都沒回,一旋胳膊,直接就把拳打到他腦袋上的什麼地方了。

  砰!

  拳中,那人撲通一下,就倒邊兒上的火炕上了。

  眨眼功夫,沖上來的人,讓我放倒了三個。

  而這時,我朝旁邊一閃,看到老狗,老熊,大軍,各自也要往前沖。

  偏這會兒,金老大,手裡拿東西了。

  那是一柄檢刺,明晃晃,鋥明瓦亮的大槍刺。

  眼瞅著,金老大拎槍刺奔我來了。

  就在這節骨眼上。

  我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新鮮!真他媽的新鮮呐!一群大老爺們,讓一孩子,單手給放倒了三,打不過,還他媽拿家什事!你說說,你們這群玩意兒,你們要不要臉呐!」

  金老大一聽這話。

  他一虎臉。

  擰頭,就奔中年人去了:「你操你媽,看你不順眼,不是他媽一天兩天了,我他媽捅死你!」

  說著話,人到近處,抬手拿槍刺,就奔中年人紮去了。

  中年人,坐炕沿邊上,沒動彈。

  只微笑看著他,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炕沿下那個收拾東西的藍半袖猛地一起身。

  我看到的,應該是刀光!

  嚓!

  就是那麼一下子,一瞬間。

  啊……

  金老大吼上了。

  然後,地面多了一隻斷掉的手。

  那只手,距離我只有一米多遠。

  我看的很清楚,它是讓藍半袖從前臂中央斬斷的,斷口非常,非常的整齊。

  地面上,流了一灘的血。

  斷手,握著軍刺,尚且在一抽,一動。

  金老大幹嚎兩聲兒,呆呆地看著地面的斷手,又看看他的胳膊。

  他沒手了。

  也就一眨眼功夫,他就沒手了,那個地方,一片血紅。大滴的鮮血,沿著斷面,汩汩流到地面,然後,很快聚集成了一個小血潭。

  金老大傻了。

  而白淨中年人,仍舊一臉微笑。

  藍半袖還是背朝我們的姿勢,蹲在那兒,慢條斯理地整理皮箱裡的東西。

  說實話,我沒看清楚,藍半袖是怎麼出手的。

  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都不知道,藍半袖斬斷金老大手臂的那把刀,它在什麼地方。

  就是一擰身,嚓,刀光。然後,手掉地上了。

  就是這麼快!

  快的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彼時,坐在炕上的乾枯老頭,又搓起了手中的大珠子,喀,喀,喀!

  那動靜,聽的人心裡直發毛。

  白淨中年人則朝金老大笑了下。

  又一揚手說:「你那……什麼東西來著。哦,軍刺,是吧。你不捅我嗎?這麼著,你還有一隻手,你試試不,你再捅我一下,來!再捅我一下。」

  白淨中年人堆了一臉的笑,伸手指了指胸口。

  金老大臉慘白。

  這是失血過多的跡象。

  然後白淨中年人笑了:「那什麼,一會兒過去,跟那灶坑底下,你弄把灰,把胳膊捂好了,那血,過會兒就能止住。然後呢,你拿著你的手,奔山下去,能不能走到地方,不好說了。但你得在三到四個小時內,拿著這手,趕到咱們縣城醫院。那外科,好像有個大夫,姓什麼來著,對,姓張,他對斷肢再接這手術,挺在行的。你找他,興許能接上。」

  「不過呢,你只有三到四個小時,過了這個時間,這天兒,這麼熱,到時候你這手,可就臭了。」

  中年人說完。

  金老大,咬了咬牙,他忽然一發狠,走過去,撿了斷手,擰身一扔,嘴裡罵了一句:「去他媽的!沒了,就沒了,接個雞巴毛!」

  吼過,這貨,瞪個眼珠子,捂著傷口,在那兒跟白淨中年人較勁。

  金老大領了一幫人發狠。

  但我沒從他們身上感知到什麼殺氣,他們身上有的,充其量,是地痞無賴的那股子混勁兒。跟殺氣,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存在,根毛都不沾邊兒。

  反倒白淨中年人,還有那個藍半袖。

  他們身上有的是那種,不出手則罷,出手輕的讓對方缺胳膊少腿,重的,直接就取性命了。

  這是殺氣!

  真真正正的殺氣。

  鎮的滿屋子人,沒一個敢大口喘氣兒的!

  白淨中年人,掛了笑意,看了看這屋子裡的人。

  突然,他笑了一下,然後揚聲說:「趙小五啊趙小五!我從河北,追到瀋陽,又從瀋陽追到哈爾濱,完了,又兜到了吉林這邊的五裡河子。最後,這才終於擱夾皮溝這地兒,把你給候來了。」

  我聽了這莫名其妙的話,先是微微一糊塗,轉瞬,我打了個激靈,身上,唰的一下。

  沒錯,又炸毛了。

  不過,這次不是感應上了,而是給驚到了。

  因為,我發現門口站了一個人。

  一個穿了老式軍用綠色大雨衣的高大身影。

  這人是誰?我沒看清長相,因為,他的臉讓雨衣的帽兜給擋的密密實實。

  此時,屋外,風雷大作,閃電嘁哩喀喳的一個接一個響。

  電光,雷芒,投過一道又一道的影子。

  門口那人,就跟雕像似的,一動不動,就這麼立著!

  白淨中年人也不看門口,自顧倚著牆說話。

  「趙小五啊,咱們呐,算不上是一個師門。我是托你師父的囑咐,親自過來,把你領回去歸案的。你犯的是什麼事兒呢。咱們擱這兒先對一對!三個半月前,河北X縣糧庫。正趕上,糧庫要給人結去年收糧的尾款。那會兒,那兒有不少錢。」

  「你聽說了,自個兒一個人過去搶!財務室是兩個小姑娘,人家兩小姑娘真是好樣兒的啊,守著那錢櫃子,咬緊了牙,跟你死磕。」

  「你呢,把一個小姑娘給掐死了,另一個,活生生拿拳頭打死了。剛好那會兒,外邊來人了,你怕了,就只搶了兩捆,一共兩萬塊錢,然後沖出去,重傷了六七個人,打死了兩個人。末了,從糧庫大牆,翻出去,跑了。」

  「後來,擱瀋陽北站,你讓兩個警察盯上了。你出手,給他們都打成了重傷。現在,還有一個躺醫院裡,昏迷不醒。」

  「這事兒,鬧大了!你師父曲折,找到我。我呢,就查一查。我得查你這犯案的動機呀。如果,你要是真因為正事用錢,那,咱把法先放一邊,咱都是武道同門,我得替你先把正事兒辦了。然後,再來抓你。」

  「我查了,我發現,你先是跟幾個女人,混了一段日子。後來,又好上牌九那口兒了。你玩兒的大呀,那傢伙,輸不少錢!人家,也沒太逼你,就是天天催你。估計是把你給催煩了,你就想了這麼一出。」

  「對了,還有一個事兒,你爸沒了!就在你出事兒後,一個多月沒的,我和你師父,把他給葬了。不是很風光,但也算體面。這是其一,其二,你媽讓我給送你們縣敬老院了,我留了一筆錢,夠她用一陣子的。」

  「咱們都是武道的,你師父,跟我們門上,關係打從民國就有了,所以這些事兒,我得幫忙!但這個忙,不是看你面子,是看你身上學的那功夫的面子,是那個武字的面子!你明白嗎?」

  外面人哼!

  冷笑了一聲。

  白淨中年人:「拋開功夫,你就是個連牲口都不如的玩意兒!就是這麼簡單。我候這兒,就是等你來了。對了,你不是這些人的頭兒嘛,擱這兒,成天的搶人家金子。」

  「行了,我也不管那麼多,把你抓了了事兒。」

  「哼,你動的了我嗎?」

  門口那人說話了,聲音很是沙啞,但其中,充滿了暴戾的殺氣。

  「五哥!五哥!五哥!」

  屋子裡,剩下的那十來號人,叫上了。

  「五哥,幹他!弄死他五哥,五哥!整死他!」

  這幫傢伙一個勁地叫號。

  白淨中年人還是笑。

  「趙小五啊!這麼辦!咱倆呢,也先別打!咱倆擱一邊看著!你叫你那幫兄弟上!我呢,點一個人出來,跟他們打!我的人要是站著!你跟我打!我的人,要是趴下,你走!」

  「這事兒,行嗎?」

  趙小五乾笑:「哈哈!行啊,姓程的!果然有兩下子,行啊,行!你挑人吧!但醜話在前,用家什事兒,不行!」

  一聽這話,藍半袖突然站起來,跟白淨中年人說:「這……」

  白淨中年人打斷。

  「你那刀,太快,沒眨巴眼,一地腦瓜子了。這使不得,我另有人選。」

  這話一落。

  突然,我感覺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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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借雷勢,一口氣,全放趴下

  轉眼,意料中一樣,白淨中年人,朝我招了招手。

  我沒說話,移步就走了過去。

  白淨中年人示意我再近些。

  我靠近,他挪頭在我身邊小聲說:「本來,這事兒,不該讓你摻合進來。但我看出來了,你這身功夫,有明師傳過你。今兒,你卡在一個關隘上了。這關隘,就是打人的關隘。這一關,你過了,往後,你出手就順達了,過不了,出手先會怯三分。那樣,白瞎這身功夫了。」

  我聽這話,我點頭。

  白淨中年人又說:「我不清楚你師門,但大家都是武道,今兒,我就提點,提點你。你明白嗎?」

  我說:「謝謝!」

  白淨中年人笑了下:「行了,一會兒出去,我再傳你一個,我年青時,在湖南,學來的一套口訣。好了……」

  講到這兒,白淨中年人,一揚聲說:「屋子裡,地方小,趙小五,咱們出去打!」

  趙小五低沉:「好!」

  這事兒,要換成一般人,肯定會轉腦子想。我這不傻逼嘛,哪有我強出頭,替人來打架的,有我這麼傻逼的嗎?

  但擱武上講,我這麼幹,是在通一個關隘。

  練武的,從練到打,可是一大關呐!

  有的人,練的讓人刮目相看,甚至老師父看了,都說這人練的很好,不錯。但真動手打了,怯手。並且,還是怯的厲害的那種。

  有的人,打擂臺,規則賽是好手。但真打上了那種生死拳,一樣不行。

  今天這多好的機會呀。

  我可是多少年,都等不來呀。

  這有高人,在一邊上,給我掠陣。然後,這十來個,身強力壯的猛漢,流氓,常年打架鬥毆的地痞無賴來給我喂招,讓我打生死拳。

  這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我怎麼能不答應呢。

  轉眼,這就都到外面了。

  大雨還在下。

  我們都站在外面,一大片空地,分了兩邊,站好了。

  喀嚓,喀嚓的驚雷響個不停!

  我脫光了膀子,勒了勒褲腰帶,又檢查了一下鞋帶兒。我站好了一個不丁不八的步子,面對三米開外,那群張牙舞爪的傢伙,我在養殺氣。

  恰在這時候。

  白淨中年人,姓程的那人,且先叫程叔吧。

  程叔撐了一把大黑傘,站到我邊上,伸手拍拍我肩說:「小夥子,你支愣耳朵聽好了。你的勁兒,現在還不透,勁不透,打出去,沒什麼力道。怎麼打這個透勁,記住我一句話,想把事兒,辦的利索,你不能將目標定在那個事兒上,你要定的更遠一點。多了不說,就這一句,你聽清楚,記心裡。死死地記著。」

  「這是其一,其二,我傳你一打架歌。你叔我年青時候,是個好勇鬥狠的主兒,不是什麼好人,當過兵,殺過人,復員了。擱湖南,遇見一高人,傳了我打架歌。我學了後,卻再不胡亂打架了。」

  「這歌兒,是這麼講來著!」

  「丹田一口氣來含;呼吸全在意中間;身矮三分意貫虹;六識只把敵來辯;護了頭面胸和襠;抓拿肩頂肘來填;意起追拳腰腿弓;七分狠意三分閑;拳拳透得虛空碎;打的神魔鬼哭天。」

  程叔講完了,背手說:「明白了嗎?」

  我臉上透了一絲喜色:「沒懂!」

  程叔哈哈大笑:「不懂就對了,打個神魔鬼哭天就行!」

  我說了不懂,能不懂嗎?

  這話,可能一般人不懂,但我讀了這麼多年的古書,什麼道德經,什麼叫淮南子,論語,大學,黃庭經,等等。

  讓這些東西熏也把我的腦子給熏活了。

  且不說那打架歌,把打架時的注意要領全給講透了。

  單說那個透勁兒,是怎麼回事兒?

  很簡單,打一個目標,不能把目標當終點來放勁打。要想像著,目標後邊的無限虛空,要將虛空中所有的存在一拳打個稀碎!

  要有這個念。雖然,你達不到,但一定要有這個念。

  這樣一樣,目標強大,過程就幹淨利落!漂亮到極致。

  像刀劈柴,你將目標,定在柴上,這一刀肯定劈不斷,你要將目標,定在柴後邊的大地,或別的什麼東西,想著,一刀將這地,斬成兩斷。

  這樣,一刀下去,柴自然,就開了。

  跑步也是一樣,你定了一百米,可能跑的不理想,但你要定一百五十米,那你跑的這一百米,絕對是你實力的最佳表現。

  再說遠一點,人不也是一樣!

  我們人活的,不就是一個經歷嘛!經歷,才是最重要的。而經歷過程中,追求的,錢,財,利,權,等等一切,不過!身外物罷了!

  所以,人活著,不要定能達到的目標。要定,切合實際,但永遠又達不到的目標。

  只有那樣,才能激出,我們身上的那個神出來!

  程叔,真是高人呐!

  一句話,就把透勁,給講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謝了!程叔!看晚輩,怎麼收拾這幫驢球馬蛋的玩意兒!

  心意一領。

  我立在大雨中,伴了雷音,紮了個馬步,抬起肘尖,對準那幫玩意兒,另一拳平放心臟位置,沉了丹田氣,學馬彪子的樣兒。

  「哼,哈!」

  一聲大喝。

  程叔驚了一聲:「八極!」

  沒容他說第二句話,我已經沖過去了。

  砰!

  迎面沖來一傢伙,讓我一擰身,一個大胳膊肘就給撞飛了。

  哈!

  我揚了拳,砰!一次大擺拳,又將一貨,擂翻在雨水裡。

  「我操你媽!」

  一個傢伙,掄起了一個板子,對我平拍下來了。

  我抬了胳膊,腦子裡閃過,阮師父的硬橋硬馬之念。胳膊肌肉,先是松,接著向上一迎,一緊。

  砰!

  碎木頭片子,伴了雨水,四下勁射。

  「去!」

  橫移胯,一記馬步沖拳,直接將對方沖翻了。

  此時,程叔又叫了一聲:「鐵線拳?」

  我沒理會,又向前唰唰,緊走了兩步。

  對方,唰唰,退……

  我哈!

  一聲喝,沖過去,直接開打。

  打得神魔鬼哭天!

  我在雨水中,也挨了踢,挨了拳,但身形不動,不移,拳拳到肉,馬步,不偏不搖,步步穩當。

  砰砰砰!

  「哈!」

  最後,收勢,我又學了馬彪子的架子,一聲大喝。

  地上,躺了一片!

  至此,打人這一關隘,我沖過去了!

  程叔朝我微微一笑,目露無限贊許,然後,他丟了傘,對趙小五說:「我們來吧!」

  趙小五不動聲色,脫了雨衣。

  這時,我才看到一張,長滿了大鬍子,且目露無盡凶芒的臉。

  趙小五脫了身上衣服,一層層的,直至露了個大膀子。

  程叔淡淡一笑。

  「對你,也不按那些客套來了,我動手了!」

  就是淡淡的四個字,我動手了!一出口,我這個,剛剛有點成就的小青年,立馬感到什麼是差距了。

  那種意,那道勢,然後,他動的那個速度。

  說實話,我沒看清,只看到程叔,身體一閃,往前一掠,到了趙小五面前。

  兩人互相,晃了那麼幾下。

  但就是這麼幾下,我看到,他們身邊的那一條條雨線都歪了。

  我不知,這是不是錯覺,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反正,我當時感覺,就是這樣。

  差不多,也就兩秒吧。

  程叔:「你很垃圾,真的,真的很垃圾!」

  然後,趙小五彎腰,捂住了肚子,程叔伸手在他後背,腰椎的位置,捏,拿了兩下。

  趙小五,一彎身,倒在地上,抽了。

  「行了!」

  程叔接過藍半袖遞來的傘,對他淡淡說:「一會兒,你擱這幫玩意兒裡,找兩個能動彈的,讓他們抬趙小五下山,咱們,給他歸案了!」

  大雨仍舊在下,雷轟隆隆的一記緊跟著一記在耳邊炸響。

  我站在雨中,望著那一地,剛剛讓我撂倒的,驢球馬蛋的玩意兒。我心裡,生了萬千感慨之餘,我感到有一絲的乏力。

  腿好重,身上,好幾個地方,都隱隱生疼。

  我好想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覺,然後一覺睡他個昏天黑地,直到解了這一身的困乏為止。

  想到這兒,正打算轉身奔屋裡去呢。

  冷不丁,程叔給我叫住了。

  「那孩子,你過來,過來!叔跟你說兩句話。」

  我強打著精神頭,走了過去。

  程叔打量我:「八極,還是南派鐵線一脈?」

  這會兒,我情緒還挺激動,還沒松下來,聽程叔這麼一問,我立馬沉了性子,仔細回憶,大概,浮皮潦草地講了一下,我學藝經過。

  但具體馬彪子,阮師父的名兒,我一個都沒透。

  也沒說,這兩人,現今都住哪兒,只大概說了我的這麼個機緣。

  程叔聽完,他感慨萬千說:「好孩子呀,一身的好功夫。這也是有好師父,真真下心來教你了。對了,剛才,你是不是覺著乏,想睡上那麼一覺?」

  我揉了下肩膀子說:「是啊,程叔,困的厲害,特別想睡覺。」

  程叔:「別睡了!別歇,你這剛沖完關隘,心氣兒什麼的,都拔的高高的。冷不丁一歇,容易出事兒不說,搞不好,還能把你的功夫給歇沒了。來!你跟著一起忙活,忙活,看看那幫玩意兒,都讓你給打什麼樣了。」

  「對了,這位是祝老師。」

  程叔一欠身,引過那個搓大珠子的乾巴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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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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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大軍的真正目地

  老頭沒說話,只朝我笑了笑。

  程叔說:「祝老師修的是道醫那邊的功夫,武字上,也通一些,不過那勁,救人,不打人。咱們呢,修到高明了,收放自如,也能救人。但相對來說,醫字上,祝老師比咱們厲害。我帶祝老師來,一是怕路上有什麼事,沒人醫。二來,祝老師的奇門定盤,定的奇准無比,我拿它,來追趙小五那個牲口來著。」

  「你身上有傷,是剛才讓那幫玩意兒踢打的,這傷,按理說也沒什麼大事兒。但祝老師……」

  程叔轉了頭。

  祝老頭子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招呼我,到了屋簷下說:「孩子,你這筋骨不錯嘛,想來也是花大力氣練出來的。嗯,我瞅瞅!」

  說著,說著,就上手了。

  在我身上,一陣掐按。

  過程中也沒感覺怎麼,但當祝老師收手時。

  我身上暖了。

  打從腰眼裡,有股子暖意,沖到肚子裡,然後肚子咕咕叫,好像很餓。再接下來,身上先是小疼了一下。隨後,那疼,就變的輕了。

  「好筋骨,好筋骨。」

  祝老師又贊了兩句,接著,帶我跟他一起清場。

  說是清場,其實卻是人家祝老師給這幫玩意兒療傷。

  這我真是頭一回聽說。

  打完,還帶給醫的。

  這程叔,有本事,真的是有本事,妥妥的,高人一個。

  我打的這些人,出手挺重,按祝老師話講,勁透的厲害,如果不治的話,時間久了,身上會落下隱疾的。比如,輕的,颳風下雨陰天時候,受傷部位,會反復的疼。重的,可能會影響器官的正常新陳代謝工作,倘若又逢上八字裡的凶年頭,比如歲運並臨,天克地沖日主元神什麼的。

  這人,可能會發起一場重病,就此,陰陽兩隔了。

  這些話,我當時聽的不是很懂。同樣也是多年後,我才懂的。

  比如八字,並非只是算命,那是一種非常古老的人文方面的統籌計算學科。

  這話,是現代說法了,真正就是,八字是用來解讀一個人的品性密碼的。

  但八字,不代表全部。與其相關的還有,人的祖上,生身地點,父母,兄弟姐妹,所做行業,再加面相,眼中透神,骨態,行立坐臥。

  這些綜合起來,就能將一個人的全部,斷的八九不離十了。

  我在幫著祝老師抬人的時候,老師告訴我,他醫病,用的是,太極門裡的聽勁手法。

  聽,不是拿耳朵聽,而是用手指頭,身上的皮膚來細。眼睛,耳朵,嗅覺,等等六識方面的東西來「聽」。

  這門功夫,落到醫家,一搭手,就知道,這皮膚下的血管,哪兒堵了,堵的多厲害。堵的原因是什麼,若是外傷,受力方向是什麼,都能一一斷個準確。

  氣血沖到哪兒,纏到哪兒,堵到哪兒了,怎麼來化,用多大勁,按祝老師話講,這都是打小,六七歲開始,一點點的磨功夫,弄本領,先在驢馬牛羊身上試。末了,在自家身上試,最終,成了後,才敢真正給病人醫病。

  祝老師在給一個傢伙點刺放血的時候,他感慨說,現在道門醫家已經後繼無人了。

  歸了根本,社會西化的嚴重。人們更願意接受只要死記硬背就行的東西,還有不太過腦子就能理解的東西。而不願意去接受,花大力氣,領悟,思考的東西了。

  這是其一,其二就是,舊時候,醫家裡邊的一整套學習東西。太過於複雜艱苦了,論起來,絲毫不比習武輕鬆。

  祝老師一共帶過四個徒弟,最長的學了五年。但最後也跑了。

  原因是,耐不住性子,看到別人家掙錢,年青,風光,他還在這裡苦悶,受不了,走了。

  而按祝老師話說,真要出師,二十歲學,最快也得十五年。起碼三十五歲後,才能真正出去給人看病。

  沒人願意熬了。

  沒人了……

  祝老師給人醫的手法很快,很快。

  幾乎不到一小時,十來個人,全讓我們收拾完了。

  此時,這幫傢伙不說話了,一個個或癱坐,或埋頭,或叨了個煙,對空吹霧,全都沉默不語。

  我看著這些,我心生無限的感慨。

  什麼是高人。

  程叔就是高人!

  打,打的你,心服口服。打完了,我給你醫,醫的你,心服口服!

  到後來,就是讓你,心服口服!

  這會兒,眼瞅雨停,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程叔意思,咱們就抬人走吧。

  於是,我們一行人,收拾東西,又安排了兩個傢伙,抬起趙小五,奔山下走去。

  臨走時候,程叔特意看了眼金老大,意思是問他,這手,真不想接了嗎?

  金老大搖頭說不想了。

  程叔沒說什麼,只告訴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管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人,都要把性子收一半。

  十分話,也只能說五分。那樣,自個兒才不會出醜,才不會,讓人笑話。

  程叔說金老大的時候,語氣是柔和的。

  我當時站在旁邊。

  我能看出來,那個金老大,他是真服了!

  拜服的服!

  離開棚子時,程叔背手看天,對我說話:「孩子,你叫什麼呀。」

  我說:「程叔,我姓關,單名一個仁字。」

  程叔:「好名字!孩子,你得記住了,咱們習武的人,要的不是,一拳打去,把人打死那個力。要的是,一拳下去,讓人拜服,心生敬佩的那個勁兒!」

  「揮一揮手,你殺了一千人,那不是能耐,不是道,那只是個喪性病狂的煞星。」

  「真正習武之人練的,是揮一揮手,讓千百人對你信服!恭敬,尊重的本事。」

  「那,才是真正的大本領!」

  我聽了這些話,受益匪淺。

  這就都下山了。

  往回走的路上,程叔又指點了發力上面的事兒。

  他告訴我,透雖然能透了,但也還是死勁,沒有靈氣,不活,是一杆子買賣。打那些小地痞行,遇見真練家子,一樣得吃虧。

  接下來,我要學怎麼來控這個透勁了。

  就是在發透勁的基礎上,把這個勁,發出去,再收回來,然後再送出去。

  說的複雜,做的時候,就是一刹那,拳,肉相碰那一瞬間的事兒。

  怎麼把那麼複雜的東西,在這一瞬間內完成,怎麼把這個勁控好,收好,收回來,移到別處。

  這裡面的東西,就是武道的內容了。

  得練,不斷的練,然後,用腦瓜子,一點點來悟才行。

  我將這些話,牢牢記心裡,並提醒自已,回家,就琢磨這東西。

  走到夕陽泛紅。

  這才來到了,我們出發前的那個小屯子。

  我們沒去屯子,只打發老熊,把淘金的工具給人家送回去。然後,和程叔一起,等一趟途經這裡的大客車。

  等到車後,上了車。

  一路顛簸,晚上到家的時候。

  大軍哭了……

  他說,他對不住我們。因為,他太需要錢了,太需要,太需要了。可一個人,又不敢去,這才,架上我們一塊跟他上山……

  大軍坐在車後排座,面對我們三個,哭的是稀裡嘩啦,一塌糊塗。

  老熊和老狗都沒怎麼說話,默默,無語地低了頭,想著大軍的話。

  大軍哭著,哭著,他把兜裡的一個東西拿出來了。

  「你們看,就是這個,差點把你們牽連進去。你們放心,咱們馬上到家了。明天,我找個地方,給它賣了,咱們馬上就分錢。」

  我借了車內昏暗燈光,大概瞅了一眼。

  那是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那石頭有一半的表面,裹了一層金燦燦的東西。

  喲,這難道說是狗頭金?

  我心裡一動,正要問什麼。

  邊上,打量我們的程叔說話了:「哎,那孩子,你要是信得過,你讓我幫你瞅瞅那東西唄。」

  大軍愣了下,稍許,他抹了把眼淚,把那塊疑似狗頭金的東西交給了程叔。

  程叔打量了兩眼,又遞給旁邊的祝老師。

  祝老師接過,放鼻子那兒聞了聞,又伸舌頭舔了下。然後,祝老師微搖了下頭,正打算跟程叔說什麼。

  程叔揮手,示意祝老師別說話,而是把疑似狗頭金,原樣交到了大軍手裡。

  「孩子,聽說你媽病了,什麼病啊。」

  大軍抹淚說:「腰上,骨頭,好像長什麼東西了。現在擱省裡住院呢。但那邊人說,不敢做這手術,說是離神經什麼的太近,怕做完了,人就癱了。人家建議我們上北京。可去那兒,得花挺多錢,我們沒那麼錢,我們……」

  程叔想了下說:「這樣孩子,我呢,一會兒給你一張名片。那上面,有我北京的公司地址,還有我的電話。你手裡這東西,你先別跟其它人講,也不要給別人看。你到北京,你找我,我幫你賣了,那樣,能賣個好價錢。另外,你媽看病的事兒,到北京了,我幫你約那個大夫,你看行嗎?孩子。」

  大軍一聽這話,止不住的狂點頭,然後,一個勁地說謝謝,謝謝!

  程叔釋然笑了下說:「百善孝為先,能替自已爸媽,幹點實事,賺錢治病。這孩子,做的好,做的好。這個忙,我得幫,真得幫!」

  一邊說著,程叔一邊就將他的名片,交到了大軍手中。

  大軍急忙謝的同時,小心將名片收好。

  事隔多年,我才知道,大軍找到的那個雞蛋大小,疑似狗頭金的玩意兒。壓根就不是什麼金子。

  那好像是一種銅礦,反正,不是真正的狗頭金。

  賣的話,可能十塊錢都不值。

  但程叔沒給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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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來到了大學

  並且,事後他果然在北京,幫忙安排了醫院,約了大夫,親自給大軍母親做了手術。同時,也是多年後,大軍才知道,他的那塊金子,原來是假的!

  這就是高人!

  無論做什麼,都考慮的非常全面。並且,將對方面子,照顧的點滴不失!

  還有,程叔他不是開武館教拳的。

  他做的是生意,另外,他生意,做的很大,很大!

  當天是晚上十一點多到的家。

  下車,跟程叔一行人辭別。

  我們三人相互道了平安,也就此分開了。

  回到家中,爸媽見我的模樣兒,很是惦記。並言說了,不許我再出去,這段時間好好在家等通知。

  我應了!

  第二天。

  我在家,休息了一整天。

  這一天時間,我腦子反復回味我打的那一架。然後,揣摩我的每個發力,拳的力量,速度,位置。腿的角度,力量,發力。還有手眼身的協調,站位,反應,移位,挪動,步伐。

  一天下來,到了晚上。

  我總結出了一個結論,這一架,我打的其實很糟糕。

  我可以更快,更有力,更迅速。並且,可以把給對方的傷害,降至最低,然後達到制敵的目地。

  此外,我可以躲開很多不必要挨的拳腳。比如,砸來的那一板子,我明明看到他拿了板子,兩手握著,抬臂,要掄了。

  這個時候,我完全可以不給他掄板子的機會,我可以沖過去,一記擺拳放倒,也可以,用低腿,來踹他的小腿,踢破他的平衡,再沖上去,用拳將他打翻。

  我又在家呆了四天。

  這四天,我一次次的在腦子裡模擬我的發力,我的出招,等等一切的東西。

  越練,越回味,我越有一種感覺。

  我當時,真是太笨了。

  而現在,倘若再把我扔到幾天前的那個現場。我可以將時間縮短一多半,然後將他們全放趴下。

  這應該,就是一種進步吧。

  我自問的同時,第五天,我迫不及待跑到了馬彪子那兒。

  然而……

  我沒想到的是,馬彪子走了。

  人去,棚空了。

  當時,我去了他的魚棚子,找他的時候,發現魚棚子換人了。我一打聽,才知道,就在前幾天。具體,應該是我去鄉下的第二天,馬彪子跟他家親戚,說他有事,要去南方走一回。並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然後,他就走了。

  我在那人的指點下,找到了馬彪子的親戚,一對四十多歲,在附近開小賣店的倆口子。

  我在店裡,買了瓶水,我打聽著。

  倆口子挺熱情,跟我說了馬彪子的事兒。

  他們說,馬彪子不是東北本地人,是外地的。並且,還是他們的一個很遠房的叔叔。

  這人,因為會養魚,所以就承包了他們的河段來養魚。

  這一包數年,然後,就在前幾天,走了。

  我問,有沒有留聯繫方式。

  他們搖頭,說沒有。

  我悵然,心情低落。臨走時候,剛到門口,那男的,好像想起什麼來說:「咦,你是不是跟他一起,瞎練什麼拳的那小孩兒。」

  我說:「是啊,是我。」

  對方說:「我馬叔,有話托我捎給你。說什麼來著,對對,說有機會的話,他會親自找你的。」

  我愣了下問:「有機會,就會來找我?沒……沒別的了嗎?」

  對方:「沒了,沒了,真沒了!」

  我長歎口氣,一臉失落,離開了這個小賣店。

  其實,這幾年,馬彪子經常走的。有一次,他最多走了半年多。

  所以,我知道,有一天,他會真的離開,然後,一走,就再不回來。

  東北這個小縣城,只是他人生中小小的一站。

  他不屬這裡。

  他只是過客,他歸屬的是,那個隱秘的,世人不知,卻又龐大無比的,高術江湖!

  而我,此生能否有幸,步入那個大大的江湖呢?

  一想到這兒,我又意氣風發了。

  然後,回到家中。接著開始了每天必須的訓練。

  發勁,站樁,馬步沖拳,腦子裡回味打架時的心得,然後,各種體能,長跑,等等。

  就這麼,練了一些日子,高考成績下來了。

  個人覺得,很贊。

  沒多久,錄取通知書來了。

  我的第一志願,錄取上了。

  學校是北京的一座很知名的師範類院校。

  之所以,報這個院校,我還是受馬彪子和阮師父的啟發,這才下了決心去報的。

  一個好老師,對一個人的影響,太重要,太重要了。

  沒有兩位師父,絕對沒有我的今天。

  考上大學是大事。

  家裡人,張羅著請客,邀請來親朋好友,一起吃飯,替我慶祝。

  與其相反的是,與我聯繫的同學雖很多,但裡面卻沒有老熊和老狗。

  當時不解。

  事後多年,我才知曉。他們是不知道,怎麼面對我。

  原來,我們是平起平坐的,一起瘋,一起玩兒,誰也沒覺得誰特別。但自從那一天,我露了功夫後,他們覺得我一下子,上升了很多,很多。

  對此,我理解。

  我仍舊當他們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同學!

  開學時,我揣了銀行卡,還有一些現金,我拒絕了父母陪同我上大學的要求,一個人,獨自坐上了進京的火車。

  我坐的是臥鋪,清晨,當我醒來,聽著廣播說馬上要進北京站的時候,我收拾好東西,站在車窗處,望著外面。

  那一刻。

  我又炸毛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炸的毛,但冥冥中,好像我必須得來這個城市一樣!

  這是命運中,註定的安排。

  現在,我到了。

  命運中,等待我的一系列東西,即將全面開啟!

  學院安排了接站。

  我找到了接站的地方,等著一起,坐上了大客車,然後,在京城街頭的車流中穿行。一路,就這麼來到了學校。

  到了後,辦入學手續,安排宿舍,接受學長們的臨時小培訓,告知我們,哪裡是食堂,哪裡是水房,飯卡在哪兒去充,水房什麼時間打開水,哪裡可以洗澡,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

  我不知道那些學長的名字,但他們很熱情,領著我們這些小學弟,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

  然後,我知道。大學,真的很大,很大。

  都快有我們那個小縣城大了。

  我會安排進了一個宿舍樓。

  306是我的宿舍號碼。

  然後,我見到了,一起來報到的,跟我同宿舍的八個同學。

  一切,在意料中,一切都很順利。

  但,出乎意料的是,新入學,在宿舍的第一晚,我就遇見一件,想像不到的突發事件!

  在講具體事件前,先介紹一下宿舍成員。

  這些人,加上我,一共八位,都是來自全國各地,不同地點的學習精英。他們年輕,有活力,認真,並且單純。

  他們的名字,我就不一一介紹了。

  我們高興地互相介紹,然後相互間問好。同時,報了自已的年齡,出生年月日。接著,又按照不同的出生時間,排了個大小名次。

  這好像是每個宿舍,都要有的規矩吧。

  大概就是這樣。

  小夥伴們離開家,來到千里之外的京城,聚到了一起後。經歷短短的陌生,很快就融合,成為了,無話的不談的朋友。

  晚上,大家開了個小會。

  然後,挨個的發言,自我介紹。

  我介紹到自已名字時。

  小夥伴們笑了。

  官人,我要!

  一人大喊!

  然後,眾人,哄!

  我咬牙,黑臉,不說話。

  小插曲過後,排了座次,我呢排到了第五。

  我就是宿舍的老五了。然後,一個個發言,到老三那兒的時候,他說的話,讓大家比較好奇。

  「那個,大家好,我呢,名字你們也都知道了。沒啥好說的,反正,以後大學這幾年,大家一起好好處吧。我這人呢,也好交往,沒啥說地。就是晚上睡覺,有點不太老實,有時候,可能會吵到大家,先給大家打個招呼。」

  大夥兒沒覺得這事兒,有什麼特別,可能是打呼嚕,說夢話之類的東西唄。

  所以,幾句話,哈哈一笑,也就給帶過去了。

  到了晚上,小夥伴們一起,興沖沖地湊錢,在學校附近的小飯店裡吃了一頓飯。然後又集合著,去打開水。

  忙忙碌碌的,回來,又聽宿管大叔跟大家講了一通這個規矩,那個規矩的。

  到了晚上,收拾一下,各自鋪了被子,就在被臥裡睡了。

  我住的是上鋪,門裡邊,左手邊,最挨窗的那張床。

  躺下後,等到熄燈時間了,我們又說了一會兒話。聊了高中時的各種感悟和對大學校園的看法兒。時間差不多了,漸漸,也就沒人說話,也就睡了。

  我躺在床上,卻始終睡不著。

  不對呀!

  這不對,我擱家裡,夾皮溝那個山上,那麼惡劣的環境裡,我都能睡著。這裡,怎麼會睡不著覺呢?

  馬彪子教過我,一個人睡不著的時候,在心裡,把當下遇到的事兒,過一遍。可能,就找到問題的癥結所在了。

  我按他教的法子,先是聽了一會兒息,就是感受身體的這個呼吸。

  接下來,我把今兒臨睡前發生的事兒,全都過了一遍。

  末了,這個問題,唰,就集中在了老三身上了。

  他說的那句話,我晚上睡著,不太老實!

  可能別人不太當真的一句話,但在我這兒,卻感覺出了問題。

  問,我是仙兒嗎?

  答不是!

  直覺,這就是敏銳的直覺!

  我意識到,我不能睡了,我得盯著老三。

  我在上鋪,老三在我斜對面的下鋪,就是進門,右邊的那個下鋪睡。

  我稍微欠了下頭,然後,把頭朝向了,下鋪。

  我盯著老三。

  他背朝我,面向牆,正安靜地睡著。

  宿舍很靜。

  突然,我感覺到床在輕輕地晃動,晃動。

  我一個激靈,朝下一看。

  下鋪的老四,他的手正在被窩裡忙活什麼。

  是什麼,這個不用說了。

  反正,當我看他的時候,他也發現了我。老四朝我笑了一下,然後小聲說:「睡不著啊,擼擼睡!」

  我無語……

  我還是看著點老三吧,我轉了個位子,拿眼神瞟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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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所謂七魄之屍狗

  時間分秒流逝。

  差不多,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冷不丁,突然就是那麼一下子!

  「啊!我,操,我……啊!」

  老三嘴裡含糊地吼了一嗓子,整個床,撲通一震,然後他兩條腿快速地一陣亂蹬,蹬了無數次後,他撲通,跳到地上,跟瘋了一樣,啊啊啊啊!一邊狂吼,一邊含糊不清地罵著什麼。

  罵著,罵著,砰砰砰!

  老三,一次又一次地撞門。

  隨之,又拿了一把椅子,掄起來,亂砸。

  宿舍人都醒了。

  然後,全都傻了。

  而此時,老三已經沖到窗子邊,拿了椅子,要砸老四。

  我借了個窗外月光,看了眼老三,我發現,他的眼睛裡,沒有黑眼珠!

  老三的情況,就是翻著白眼,這個模樣兒,跟我小時候,遇見的那個瘋子,曲老二幾乎是一樣一樣兒的。

  老三這是怎麼了?怎麼,睡著,睡著,就瘋了呢?

  我腦子裡閃過一念後,掀了被子,唰的一下,就從床上跳下來。

  老三沒感覺到我,拎了椅子,仍舊哐哐地亂砸,我沖到老三身後,一把就將他摟住,同時,大聲吼:「老三,醒醒,醒醒,老三!」

  連喊了三四聲兒,這時,同學們回過神兒,有人把燈打開。

  光,唰一下就亮了。

  然後,老三全身軟了,開始哆嗦了。

  我回首說:「快,給他倒杯溫開水。」

  宿舍裡一通的忙活,大家撲通,撲通地倒水,下來查看形勢。

  我小心地給老三放到了床頭,然後低下頭,看了眼,發現他還是在哆嗦,我想了想,用了程瞎子的法子,伸出手來,屈指,用大拇指肚,按在了老三的印堂穴位置,稍作猶豫,然後我還是,輕輕送了一點勁兒進去。

  老三一皺眉,身上汗,唰一下全出來。隨之,他醒了!

  恰在此時,宿舍門給敲響了,外邊響起舍管大叔的聲音,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回事兒。

  我想了下說:「沒什麼,睡毛愣了,做惡夢了。」

  「啊,沒事兒啊?」

  我給同學們使了個眼神兒。

  大家異口同聲回:「沒事兒,沒事兒,啥事兒沒有。」

  反復確認,宿舍大叔也沒主動開門,說了讓我們快點睡覺,這就轉身走了。

  老四哆嗦著把一杯子溫開水端到老三嘴邊。

  老三接過,喝了幾口水,他又揉了揉手,胳膊。

  我這時才看到,他手背,有一個地方,不知劃拉到哪兒,竟然破了。

  我問老三:「沒事了吧。」

  老三:「沒事,沒事,不好意思了。」

  我說:「沒事,就睡吧。」

  老三嗯了一聲。

  拖了無力身體,一步步回到床上,這就躺下了。

  眾人各自回床,熄了燈。

  過了大概兩三分鐘,老三說話了。

  「大家,不好意思了,我這病,是從小落下的,小時候,我讓人嚇過……」

  老三這時跟我們講了他的經歷。

  小時候,六七歲的時候,老三一個人在農村,大河沿玩兒。然後,有兩個人,牽了四條大狼狗到那兒溜達。

  那兩人都是大人,他們看到了老三,就把拴狼狗的繩子解開,讓那個大狼狗追老三。

  老三嚇壞了,他就跑。

  可他怎麼能跑過狼狗,沒一會兒,就給追上了。

  老三說,你們無法想像那種感覺,四條大狼狗給圍住,汪汪叫著,兩個大人,站在一邊哈哈笑。

  他獨自一人,喊不回,叫不應。

  兩個大人不是想讓狼狗咬老三,他們只是玩了一個可怕,且沒有下限的惡作劇。

  但他們想不到的是,老三落下病了。

  那晚過後,只要換一個地方睡覺,或是不適應,或是心裡有氣,他都會犯病。

  他會重新回到童年那個場景,然後憤怒,無助,呐喊,奔跑!

  這十多年來,他看過中醫,吃過藥,但一直沒好。

  為此,他身上落下了很多的傷。

  老三請求我們,幫他把這件事保密。因為,這是一個重點大學。如果他這樣的話,有可能,會被學校勸退的。他擔心這個,所以,希望大家,能夠幫他保密。

  宿舍幾個人,有理解的說了沒事。

  有的人,卻沒說話,看樣兒,暗中也有了小情緒。

  我躺在床上,沒吱聲兒,私底下卻在想,老三這樣,不是個辦法,我怎麼樣,才能給他化解了呢?

  思來忖去,我想到了一個人,祝老師!

  對,就找祝老師!

  想到這兒,心也安然,這就躺下,睡去了。

  接下來,第二天開始,我們就要軍訓了。

  然後,我抽時間,拿從大軍那裡要來的電話號碼,給程叔打了個電話。

  我是在白天,中午時間打的。

  那是他辦公室的電話,接的是一個女的。對方告訴我,下午再打,他這會兒不在辦公室。

  於是,我又等到了下午,軍訓間隙,在學校的公用電話那兒給程叔打過去了。

  這次接通了。

  程叔很高興,但他沒提大軍的事兒。他知道我上這兒念書了,特別的高興。又問了我學院,班級什麼的,我一一告知。末了,我委婉說出了我的想法兒。

  程叔想了下,他說,他過兩天要出國半個月。他把祝老師地址給我,讓我一個人去找。

  我說了謝謝,然後記好了地址,就跟程叔說再見了。

  接下來,又是緊張的軍訓。

  不過,這個對我來說,小意思了。

  這期間,老三又犯了兩次病。然後,有一次班主任找他談話了。意思是,再這樣下去不行,會影響到其它同學。

  老三心事仲仲,接著,那天晚上,他又犯病了。

  我很著急!

  終於,等到一個休息日,我按著程叔給我的地址,在京城裡倒了三四次的公交車。

  我終於在一個胡同裡,找到了祝老師。

  出乎我意料,祝老師不是掛牌的大夫,他是賣舊貨的小販子!

  我看到祝老師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張躺椅裡悠閒地曬著太陽。

  在他身邊桌上,放了一個老式收音機。他手上,仍舊拿著那串大珠子。但他沒有搓珠子,而是閉了眼,坐在那裡,養他的神。

  太陽很耀眼,天很熱,但他臉上只是微汗。

  我走到近處,他也沒有抬頭睜眼,而是直接說了一句:「你來啦!」

  我一怔。

  「祝老師,你知道我?」

  祝老師仍舊閉眼說:「知道,你那天走的時候,我記住了你的腳步聲,還有你身上的那種氣息。」

  我微驚之余,又向上挪了一步。

  祝老師笑了下說:「當然,最重要的是,小程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你一會兒可能過來。讓我,好好幫幫你。」

  我釋然。

  「坐吧。」

  祝老師閉眼,一伸手。

  我搬了個給人選舊貨時坐的馬紮,坐在了他身邊。

  剛坐下,我發現祝老師,雖是閉了眼,但眼皮下的眼珠子,軲轆地轉動。且是沿著一個方向,轉兩圈,又調一個方向。

  咦……

  這是哪門子功法?

  我正疑惑。

  祝老師開口了:「歲數大的人,多數會有那個飛蚊症。當然,現在電腦這麼多,很多看電腦的年輕人,也有這個毛病。舊時候,醫家對付這個飛蚊症,有這麼個法子。就是閉了眼,對著太陽,轉眼珠子。」

  「左邊轉三十六圈,右邊轉三十六圈,然後,拿乾淨的熱毛巾,焐在眼睛上。當然,你得閉眼。這麼熏一下,堅持做下來,很快就能好。」

  「當然,這個法子,你們練武的,也能用。但要記好了,是閉著眼睛看太陽,睜眼看,容易把這個飛蚊症加重了。再重的,可能會讓人失明。」

  祝老師說完了,自顧伸手在旁邊的臉盆裡,撈出一條毛巾,擰了擰,複又蓋在了眼上。

  「說吧,找我給人看病,還是怎麼著?」

  我沒隱瞞,如實將老三的「激烈夢遊症」給講了一遍。

  祝老師:「源頭呢?這病的源頭是什麼?」

  我一愣,又將老三小時候,讓狗嚇過的事,給講了一遍。

  祝老師:「這是屍狗傷到了。」

  我瞪了眼珠子:「屍狗,那是什麼?」

  祝老師:「人身有七魄,屍狗也是其中的一魄。這一魄主的是人身上的警覺機制。我們人,有的時候,睡著了。有的人,感覺靈敏,遇到危險,就會突然醒,也有的人,會因為外界的變化,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等等,不一而足。其中,讓我們醒的那個力量,就是屍狗。」

  「西洋學說,對人的警覺,做夢這些機制,都把它往植物神經上歸。其實,很籠統,對人體,他們遠沒我們先祖做的精細聰明。但可惜呀,傳承沒落,懂這些的,太少了。」

  我恍然說:「屍狗,屍狗,那不是形容,我們睡著了,就像一具屍體一樣嘛。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有一條狗守護我們,提醒我們,有危險來臨,是這個道理嗎?」

  祝老師笑了。

  他又說:「你們練拳的人,屍狗比一般人要靈敏。所以,外界的一些潛在危機,你們更容易去察覺。」

  我聽到這兒,又問:「那我同學的病。」

  祝老師:「他這病,正常的藥,針,灸等法,還真不好調。因為,病的久了,他身體已經適應了這種病態的變化。」

  「道家講,人身有諸神統領。」

  「這些個神,其實就是功能!一些功能,機制!」

  「他的機制,已經是病的了,再用針,藥來調,恐怕會引發別的病。」

  我一聽,呆呆問:「那,那他豈不是,沒辦法醫了?」

  祝老師笑了,他掀開毛巾,揉揉眼睛,挪過頭來跟我說:「法子有,可以養。道家這塊,正一那邊有些手段。我們門上也有。但你,也能找到。」

  我問:「怎麼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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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正式拜師

  祝老師:「他這病啊,根上究還是心病。心病,還是得按心病的法子來醫。你呢,先讓他有個強身健體的東西去學,這是其一,目地是對自已樹立信心。其二,你讓他抄抄心經。借佛道的思想,影響他的意識。其三,找時間你領他到狗市轉轉。」

  「不過,這第三步,得最後才能用,你現在不能用。」

  「為什麼不能用?你好好想想……」

  祝老師,抬頭用溫和目光看著我。

  我凝神想了想。

  末了我說:「是因為,他還沒準備好,對嗎?」

  祝老師:「對!就是這個道理!」

  我說:「好,祝老師,那我明白了。我先回去,想辦法,不行,幫他找個地方,練練功夫啥地。」

  祝老師:「嗯,也行,不過,你別教你身上會的,你身上會的,他不一定能學,你明白嗎?」

  我說:「我懂,不行,我替他,找個師父!」

  祝老師贊許:「果然一派仁心呐,有好報,有好報。既如此,孩子,我再跟你說兩個事兒。」

  我一聽,忙湊近了問:「什麼事兒?」

  祝老師:「一是你,你身上,現在有病!」

  我懵了。

  祝老師哈哈一笑:「當然了,你這經脈,筋骨,都沒什麼說的。我是說,你練功夫的心態,稍急了一些。除外,得有人,好好提點你了。」

  我問:「程叔……」

  祝老師:「他不行,他不行,他那人,帶不了徒弟。我說的這個人,挺特殊,他不歸哪一門,身上卻有非常厲害的真功夫。有功夫呢,但卻又打不出來。」

  「你呢!找到這人!看他願意教你不。如果能教你,他也能跟著一起,教你那個同學!」

  我聽了祝老師指點,心裡先是小激動,稍許又沉默了。

  我說:「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師父,是高人,我就一窮學生。一沒錢,二沒勢力啥的。人家能教嗎?」

  祝老師笑了:「你說的倒也在理。現在,武字門裡,的確有些,說不上什麼的師父,教著一些,說不出來的拳。但這個,你放心!他這人,很特別。非常,非常特別。小程跟我說起時,他說了,看能不能,幫你找個師父。」

  「因為,你這基本功,打的很好。不找個師父指點,瞎了這一身功夫了。但正兒八經的師門,不是不能進,可能不太適合你。」

  祝老師接著說:「我聽了小程說的,就想到了這麼個人。這人,一般人還真不認識,也不知道,有他這麼個人存在。」

  「你呢,去了,也別問他身上功夫,哪兒來的!在什麼地方學的。因為,這裡邊事兒很多,雜,亂!涉及不同師門之間的矛盾,恩怨。」

  「武字江湖!這裡邊,恩怨多了去了!不是說,練了拳,都好。都有你這仁心性子。有的人,練了不如不練。」

  祝老師說:「就這樣吧,我給你寫個地址,你按這個地址過去就行。但話說明白,你可千萬不能透,小程,就是你程叔那邊兒。也不能透我這邊。你要透了,這事兒,就沒個成了。你懂嗎?」

  我暗自琢磨,這師,看來挺麻煩。但要是不拜呢,我估計,自個兒去找。還真不容易找著。行,拜吧!

  於是,我點頭了。

  點頭更大的目地,是想讓老三快點好。

  說不出什麼,就是不能讓他再受這折磨了。

  祝老師欣然。領我回屋兒。

  在一屋子裡的舊物件中間,找了宣紙,正兒八經地,用毛筆,給我寫了一個地址。

  我接過,看清楚上面寫的,這個胡同,那個胡同,左轉,又直走,又拐的。心說,這人住的,怎麼這麼複雜呢?

  當下,謝過了祝老師。

  臨別時,祝老師又特意告訴我。拳,是越閑,越出功夫。

  這個閑,是心閑。但體呢,要與其相反。休要累,心要閑。

  他讓我好好琢磨下這個理兒。

  我聽好了,牢牢記在心裡,這就拿上地址,辭別祝老師,坐公交,搭地鐵,一輾轉回到了學校。

  大學生活,其實也挺忙的。

  這不,開學,軍訓完事兒。然後,就上課了。

  我上了平生,第一次的大課,幾百號的學生,坐在一個大大的階梯教室裡,聽著老師,給我們講課。

  那種感覺,那種濃厚的學術氛圍,讓我內心深處興奮不已。

  也是那時,讓我體會到了,練拳的真正好處。

  練拳不是讓人怕咱們,而是為了讓自已,更加用心地去體會這個世界,體會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

  一周的學習結束。

  周日一天沒課,我週六晚上,就跟老三食堂打飯的時候,把這事兒說了。

  我的意思是,你這個東西,就是膽子的事兒。我呢,能找個師父,幫你調一調。你要是相信我,就跟我一起去。

  老三那會兒挺苦悶。

  也算是急病亂投醫吧,就這麼信我了。

  周日大清早,我倆起來,到學校門口對付了一份包子,小米粥。然後按照地址吩咐,開始坐車倒上了。

  京城太大了。

  費了兩個小時光陰呐,我才算拐到了地址說的那個胡同。

  然後,我和老三在胡同裡,來回地去認那個門牌號。

  認來認去。

  就讓我們給找著了。

  但找著,歸找著,這人究竟是不是我要拜的那個師呢?

  因為,我覺得,他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教拳的師父啊。

  他……

  他修鞋的呀,他是修鞋的師傅啊!

  這地方,屬出了環的城邊兒了。

  我所處的小胡同的一扇門前,有個不大點的小門臉兒。門臉外頭,支了一把破舊的太陽傘。

  門臉的前邊呢,立了一個牌子,寫明,修鞋,修拉鎖,修雨傘,回收舊物等幾個字。

  傘下邊,坐了一個老頭兒。

  老頭兒頭髮花白,身體很瘦不說,他是個殘疾人。兩條腿,打從腰下邊,齊唰唰的沒了!

  老頭兒就坐在一個,好像是自個兒動手做的簡易輪椅上。

  面前,擺了個木頭案子,身上穿著破舊的白半袖,手上戴了一對沾了污漬的手套,正拿了錘子,在那兒專心的砸鞋底呢。

  老三要說話,我示意不說,因為,我讓老頭兒砸鞋底的動作,給吸引住了。

  很快,那個頻率,嗒嗒嗒……

  好像密集的小雨的似的,眨眼功夫,敲了不知道多少下,最後,砰!一下定住。完事兒。

  咦,這手藝,看著就讓人感覺舒服啊。

  我想了想,瞅眼老三,讓他把我買來的兩兜子水果先藏身後。然後小心過去了。

  「老師傅。您怎麼稱呼啊。」

  我小心問了一句。

  「姓周,怎麼地,修個鞋還要查戶口嗎?」周師父頭不抬眼不睜地問。

  我笑:「不,不是。我們不是修鞋,我們……」

  我想了想,然後硬頭皮說:「我要拜師,學拳。」

  我知道,這些師父脾氣都大。尤其周師父這樣兒,我一說學拳,他可能得罵我,損我,給我攆走。各種可能,我都考慮了。

  但結果呢……

  「學拳?我那牌子,有半月沒掛了,你怎麼才來!」

  周師父白了我一眼說。

  我啊……

  心說,這怎麼還掛牌收徒?

  正要問呢。

  周師父說:「知道,到這兒學拳的規矩嗎?」

  我腦子裡一轉,忙說:「不太清楚,就是知道您教,所以,我……」

  周師父:「這麼著!你推著我,先進院,進院,你就明白了。」

  我給老三一個眼色。

  我倆過後,繞到輪椅後頭,在周師父指揮下,轉了個頭,然後,伸手將一個大鐵門推開,進一鄧一個鋪了紅磚的小院。

  院說小,也不小,說大不大。不是四合院,是個獨門獨院,房子,看樣子很老了,估計是祖上幾代,就一直在這兒住。

  剛進院,我看了房子,目光朝牆角一掃,然後我愣了。

  牆角那兒,地上坐了一個,哎呀!這傢伙,身高差不多能有一米九十多,光了個一身大肌肉疙瘩的大膀子,胸口還有護心毛的大猛漢。

  這猛漢,懷裡摟了個,漏了沙子的破沙袋,一見我們進來,張口就說了一句:「爸,沙袋又破啦!」

  我看這猛漢的模樣兒,語氣,神態,我忽然感覺,這人,不太對勁。

  好像是,傳說中的,那種,精神不正常人士。

  嘖嘖,這事兒。

  我怎麼跟瘋子這麼有緣呐。

  見過曲老二,那是個真瘋子。然後,老三,這是腦子裡有病。

  想到這兒,我定了定神,然後,看了眼周師父。

  周師父歎了口氣,然後說:「這我大兒子,你叫鐵蛋就行。我這規矩呢,就是讓我教拳也可以,但你得陪鐵蛋打,做他的陪練,陪他一起打拳。你要能應,我一分錢不要你的,咱們就成交,不能應,算了,你該幹嘛,幹嘛去。」

  周師父一臉淡然地說。

  我原地,琢磨一下,我想了想問:「那周師父,您教的是,哪一路拳。」

  周師父仍舊淡然。

  「形意!別問哪一枝!哪一脈。你我之間,是互相利用關係。所以,不存在,那種傳承,支脈!你陪鐵蛋試拳。我教你形意!且我保證!絕對讓你學到真東西!」

  時至今日,我每每回憶。我都無法忘記周師父當初看我時的那個眼神。

  那裡面寫滿了絕望和悲觀。

  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周師父覺得,我根本不可能學什麼形意,我也不懂什麼叫形意。他更加不會認為,我能留下來,陪他的傻兒子一起試拳。

  但另一方面,他內心深處,極渴望我留下來,渴望教我真功夫,渴望有人,陪他的兒子一起練拳!

  他是矛盾,糾結的。

  但這,絲毫沒顯露於外,他平靜的仿佛一汪秋水。

  淡淡地說著,神情,冷漠之餘,還帶了幾分的自然。

  我聽馬彪子講過形意。

  他說,那是跟八極一樣,很厲害,很霸道的拳。

  並且,八極是有內,有外。用現在人話講,是內外家都有。而形意是真正的內家功夫。

  高深的很,要用腦子悟,還要下苦力氣來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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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學拳不是那麼輕鬆的

  這是我對形意的全部認知。

  現在,周師父說要教我。

  那我……

  我看了眼旁邊,略顯彷徨的老三。

  我對周師父說:「可以,我能學,但我想帶他一起。他身體有些不太好。周師父……」

  我剛說周師父三個字,對方一抬手,打斷我說:「叫我老周。別叫我師父。我不是你的師父!」

  我聽這話,忽然就想起馬彪子了。

  兩個人,多麼像啊。

  我在心裡苦笑,暗說,行,你不讓叫,我暗自裡,擱心裡把你當師父對待,這總歸是可行的。

  想妥了。

  我對周師父說:「老周,是這樣,我同學,他……」

  我簡直把老三的情況介紹了一下。末了我說:「都說,學這些功夫,能夠養正氣,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把一些小隱疾,慢性病,給練沒了。所以,就想請您,順便教一教他東西。」

  周師父掃了眼老三,沒說什麼。而是把目光落我身上問:「你想好了?」

  我說:「想好了。」

  周師父點了下頭說:「你以前,應該練過一些東西,你現在,給我一個個的演一遍。鐵蛋,你去後屋兒,那有個昨晚我拿牛皮下腳料給你縫的袋子,你裝了沙子,先玩兒吧。」

  「嗯,好,爸,好,謝爸!」

  鐵蛋一骨碌爬起來,轉身就奔後屋去了。

  我看了眼四周,朝周師父點下頭,然後,對著他,把學過的幾個功,一一過了一遍。

  周師父看了。

  他淡然:「蹲著跑,是猴拳裡的功夫,你這身子骨,不適合打猴拳。教你那人,當初估計是怕你下盤不穩,這才用這個功夫,強磨了你的下盤。現在,你下盤已經成了小氣候了。蹲著跑,先不用練了。跪著睡那個,道門裡的東西,你平時,拿它來養大龍,非常好。」

  我一愣:「大龍?什麼是大龍?」

  周師父樂了:「龍身三折,三折為龍!練出一折,就朝龍,走近了一步。三折都練出來,都活了,這大龍也就出來了,身上有了一條龍,那勁,可了不得呢!行了,這都後邊話,你接著聽我說。」

  「撐著趴,站,都是街頭鬥狠的混子想出來的速成之法。那裡邊呢,最好的,有一個少林功夫。叫什麼功來著。你瞅我這記性。不過,那也是外家的。太剛,太烈,練久了,收不住陽氣兒,容易惹禍。」

  「所以,這個,你也先不用練了。因為,沒什麼用。只是個過渡之功,練久了,容易走偏。」

  「至於馬步,教你那人不得了!實話講,這馬步,比我知道的還全!你這身上,就這一個功夫,厲害,了不得!你得好好站,往後,認真的站,往松了,靜了站。一直站到心活了。那個時候,功夫就開始往外冒嘍。」

  我謙虛說:「多謝指點,多謝指點。」

  「你謝不著!咱們有買賣跟著,你實打實的陪我兒子練,我也實打實的教。」

  「另外呢,你剛才露的那麼兩下,一個好像是八極裡的兩儀樁吧。你這,弄的也不像。兩儀樁有心法東西跟著。你別瞎練了,到時候,容易出問題。鐵線,喲,那幾下,應該是鐵線拳的發力。一樣,別碰了。再碰,小心五臟廟炸了,弄個隱疾出來,吐血而亡就不好了。」

  「行了,你身上就一個馬步,挺不錯的。其餘,別玩兒了。」

  「這回,你跟我學形意,你得聽我,跟你先說叨,說叨這個拳……」

  老周大概講了一下,形意的來歷,反正按他意思,這個拳的來歷,有很多種。

  有說嶽飛創的,有說這個,那個人創說。反正,講什麼的都有。

  練法呢,也有不同。有主張,站一個叫什麼在三體式的。有主張,不站三體,只站渾圓的。還有,三體,渾圓都不站,只行樁的。

  形意跟山西戴家的心意,有那麼點相像,但也不一樣。

  心意講究站丹田,射丹田,搬丹田,還有老猿三拳,走雞步樁之類的東西。

  大概就是這些吧。

  老周也沒跟我講,現今形意,分了多少門派,各門派有什麼傳人。我學的這一支,是哪派傳出來的,上面祖師爺是哪位。

  這他都沒說。

  他只是把形意的大概來歷講了一遍。

  末了,他沒再教我,而是給扔一邊,去教老三,站渾圓樁了。且還親自幫老三調了架子。

  我看了一會兒,正再細看的時候,突然,後邊有人叫我。

  「老弟,咱倆打會兒唄。」

  我一瞅,這不是鐵蛋叔嘛。

  是的,這鐵蛋,說實話,都差不多四十的人了。我叫叔,一點不過份。

  我想了下說:「行啊,打會兒唄!」

  一句話結束。

  呼!

  我去呀!

  一記大鞭腿,就奔我身上掃來了。

  你低身,矮腰,拿胳膊硬抗了一下。

  結果!

  我終於知道,什麼叫真正練家子的勁了。

  叭!

  跟大鞭子抽過似的,後面還跟了一股子海浪似的大力,我一個趔趄,我差點沒倒了。

  哎呀我去,這傢伙,太猛了!

  我有種,眼冒金星的感覺。真的是,眼冒金星!

  也是這一鞭腿,徹底證明了鐵蛋叔的實力,還有我多麼的弱小。

  真的,我算什麼?

  當初,剛進京時,我還想著,抽時間跟京城裡的練家子過過手呢。現在一想,太他大爺地開玩笑了,多虧沒去,不然,真丟人呐!

  我退了兩步。

  這時,周師父說話了:「別硬抗他腿,你胳膊有事兒沒?」

  我咬牙,抬起一看,青了一大片。

  周師父搖了輪椅過來,給我摁了兩下說:「嗯,骨頭沒事,皮外傷。這也是你底子好,換旁人,這一腿下去,胳膊就斷了。」

  「記著,他力大著呢,你現在,還沒那硬接的本事,慢慢跟他玩兒吧。」

  周師父給我扔一邊,然後去調老三的架子了。

  鐵蛋:「來呀,來呀!快,快過來。你行啊,你!你這,挺有兩下子。行,來!」

  呼!

  大鞭腿,又來了。

  我咬牙,硬撐著,上了。

  歷史記住了這一刻。

  我拜師的第一天,我讓鐵蛋叔,踢的渾身青一塊,紫一邊。另外,我嘴唇還破了。

  除了挨通打。

  我只知道了形意拳的大概來歷。

  其餘,我的收穫沒有老三多。

  晚上,我和老三離開了這裡。

  走時,老三說:「挺有意思哈,這玩意兒,你說,我站樁,能站出絕世武功不?」

  老三好奇地問我。

  我捂了被打腫的大嘴唇子說:「唔,能!一定能!只要你堅持!」

  回到學校。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差不多都是我催著老三站這個樁。

  然後,他站了一個星期,周日又跟我去了一趟周師父家。

  我又挨了一頓打。

  這次,比上次嚴重,我鼻子,牙齦,全出血了,眼眶子也腫了。

  回到學校。

  又過了沒幾天,十月一放假了。

  老三說他要回家,然後就回家了。

  我沒回家,也沒去別的地方。我只去周師父家。

  放了三天假。

  我挨了三天打。

  放假結束,返校回來,老三出人意料,他沒有犯病。然後我斷續催著他站那個樁。

  他又站了一周,但這周的周日,老三不打算跟我去了。他想要留在學校,因為,他有喜歡的女生了。

  我繼續去挨打。

  我發現,我有點跟鐵蛋抗上了。我不服!真的是不服。

  所以,我必須去!

  這樣,一直到十一月的中旬。

  我挨了多少次打,我自個兒都不知道了。

  但到十一月中旬時。

  我跟鐵蛋叔過手的時候,已經可以不狼狽了。

  僅僅是不狼狽而已。

  仍舊,沒還手之能。

  也是這一天!

  中旬過後,二十幾號來著,反天那天挺冷的,我起早,坐車去了周師父家,順路,給鐵蛋叔買了點包子。肉包子,全肉的,他愛吃這個。

  到了後,剛進院。

  周師父就擱一邊叫我:「關仁呐,來!今兒,我傳你三體式!」

  一聽這話,我心裡那個感慨呀。

  我挨了一個多月的揍,我終於等到今天了,我容易嘛。

  趕緊的,我先把買好的大肉包子給了鐵蛋叔。

  叔接過,笑呵呵對我說:「好好,大官人,謝謝大官人!大官人學拳,好好學,學完了,讓鐵蛋揍你。」

  我黑臉……

  無語。

  不過話說回來,別看鐵蛋叔精神不太好。但其實人心地非常的好,平時他不揍我的時候,真的很不錯的。但只要一對上架子,拳頭一放,他那是,真真的一點都不客氣呀!

  但,這樣也能出功夫。

  是的,真的能出功夫。

  起碼現在,我這挨揍功夫,一般人比不了的。

  交過了包子,周師父一臉溫和地推著輪椅,走到我身邊了。

  這一個多月的相處。

  我跟周師父之間的關係,已經變的很好。

  不過,他始終沒說過,鐵蛋為啥變成這個樣子,也沒說過,他的腿怎麼就沒了。

  當然,人家不說,我是絕對不會去問的。

  眼麼前周師父出來,他跟我說:「三體式這個東西,差不多囊括了形意拳的全部內容。這麼一個樁,幾乎得讓人練一輩子。也就是說,它不是死的,它的不同站法兒,會讓你體會不同的東西,會幫你調整身上不同的東西。」

  「三體式,站法有單重,雙重,三七,四六,二八,一九等等不同!這麼些個站法兒,每一種站法兒,練的都是對應不同的東西。」

  「有的師門,提倡單重,有的人適合雙重來入門,有的人適合三七來入門。」

  「這個,還是老話,老規矩,因人而宜。得是看過了身子骨,知道了大概,這才能按照不同人的身體稟性,來教這個拳。」

  「話說這麼多,意思就是,這個樁,看著好像簡單。實際上,一站,卻是要人琢磨一輩子!」

  「它是個沒頭,永無止境的樁,人練武,就得一直站下去。不是說,我到了什麼層次,我不站了。再大歲數,你想精進,你就得站這個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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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艱苦的磨煉

  我一一領會。

  然後,周師父讓我面前他,開始指點這個樁了。(PS:三體式,這東西沒法兒在網上教,跟中醫沒法兒在網上看病一樣。說能在網上教的人,除了騙子,就是啥都不懂的人。這個,一定得是師父面對面,親手幫你調理架子。一定得這樣,沒第二個招兒。)

  三體式有一個起手式,然後,微蹲,斜過身體,鑽拳,劈,邁腿,定步。

  兩腳間的間距,以一個小腿為准,就是後腿蹲下來,膝蓋碰到,前腳的腳後跟,就這個距離。

  再然後呢,站的時候,保持一個沉腰,坐胯,兩腿撐開,一手在前,一手在後,放在丹田位置。

  姿勢架子,周師父講的要領並不多。

  只是,反復讓我起手式,挪步,劈掌。

  做的過程中,周師父拿了個小竹棍,打我身上不對的地方。比如,這個屁股不能撅,腰要像馬步那樣,塌下去,足不過膝,腳趾抓地,提肛,要有提肛的意,而不要有提肛的力。

  舌頭抵上顎,要抵出一口的津液,然後,不松舌尖,慢慢的給它咽下去。要等津液滿口了,分三次,徐徐下嚥。

  呼吸,平穩,自然,不要腹式,也不要刻意做別的,就是自然。

  腦瓜子要有鑽天勁,百會要有炸紮的感覺身體要正目光要正。

  總之,一邊念叨,一邊拿竹棍在我身上,這叭打一下,肘,肘沉下去。

  叭,又一下,腕,手腕要放鬆,然後,還要撐住。

  肩,肩松,兩腿,襠要圓,扣膝……

  這真是,不站不知道啊。

  這麼一站,讓師父拿眼一打量,我這三體式站的渾身是病!

  周師父一邊敲打我,一邊說:「為啥要有個師父教,就是自個兒很難看清楚自個兒身上的毛病。這個,得讓另一個明白人,來看,來指點。那個明白人是誰,他就是師父。」

  「每個人都一樣,不是說你不行。沒悟性。而是你看不見自個兒。所以,得有一人,在身邊,時時的盯著,看著,比如這兒,這腰,又彎起來了!還有胸……要含胸,含胸拔背。你以前馬步站的挺好,三體跟馬步不一樣,你這……站三體了,你有些習慣,得改。」

  我之前感覺挺厲害。

  馬步,能站半個多小時,將近一個小時呢。

  但改了這三體式,只站了不到兩分鐘,就吃不住勁了。

  周師父看出來了,讓我先歇一歇,活動下腿腳,接著再站。

  然後再來。

  「背不要仰!讓你直,不是挺直的直,而是自然的那種直。也不是向後仰,向後仰,這也差了……」

  一樣樣的調,一樣樣的改。

  身體,胯,膝,肩,肘,腕,包括手指頭的位置,怎麼來撐,這個鷹捉的兩隻手指,虎口怎麼撐圓了,都一一拿棍子打到,然後,告訴我,講給我。

  接下來,還有什麼,掰腳的角度,不能大於六十度,最小要多少度,身體得中正,但又不能扳的太正,要有微斜……

  還有肩膀,一定要注意,不能一高一低,等等。

  太多了,規矩,講究,簡直是太多了,宛如一本厚厚的教科書!

  真的,真的像一本厚厚的教科書!

  這還僅僅是調架子。

  然後……

  我能說,調了半個月嘛。

  到了十二月中旬,我反復練起手式,劈拳,定步。

  就這麼三下,我練了一個月。

  然後,周師父給我調了一個月的架子。

  到後來,他認定,我這架子,沒問准了,沒病了!一點兒毛病找不出來後。

  他才告訴我,怎麼來找勁。

  周師父告訴我,三體是一個球面的勁,是四面八方的,一個大球撐住那樣兒。

  要把這個大球練出來,先得練這個大球,六個面的勁。而要想把這六面勁找出來,先得證出來,求出來八面勁!

  看著沒有,跟幾何,物理似的,一步步的,有求,有證,最後,才能得到結果。

  這八對勁,前手的大小魚際前頂,同肩根的後抽,為一對矛盾力。這是一勁。

  前膝,胯,頂,抽為一對勁。前手手指上挑去前臂肘尖下墜為一對勁。

  後手的食指上挑,與後手肘尖下墜為一對勁。兩肩外撐,與兩手意內合為一對。兩胯外撐,與兩膝內扣為一對。但這個,一定要有意,不能在形上體會。要有意領著就行了。

  還有,百會上頂與尾閭,尾巴根下塌,這也是一對勁。最後一個,肩胯相合外撐與命門向後凸撐,合為一對勁。然後,通過個勁,將它與坐胯的足後根勁,合上。

  以上,就是三體式的八對勁,把這八對勁,一一找到。就證出六面勁了。六面勁出來,球面勁就渾厚了!

  然後問題來了。

  這麼多的勁,怎麼找?

  周師父給的答案只有一個。

  站!

  慢慢站!下功夫,一點一點的站!

  說站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嗎?

  這一站呐,足足站了三年多,一直站到了大三的下學期快結束。

  在講這段時間,我的練拳體會前,先說一下,大學同學們的變化吧。

  老三處對象了,成雙成對,大二下學期,出去租房同居了。

  大二下學期,一共有三個人,出去租房子住的,老三算是其中一個。

  至於我,學習還是很好。計算機等級證拿到了,並且還用ASP和JAVA寫了一個網站的模板。後來,放到網上賣,竟還賣了三百塊大洋。

  英語四級也過了,此外,由於受高中英語老師的薰陶,我口語能力,聽讀能力一直很好。對了,學校有個英語角,那有幾個老外,經常擱那兒晃悠。

  我沒事兒,就跟老外用英語對話。大二時候,還試著看了幾本純英文的小說。當然,開始看挺吃力的,很久才能讀完一頁,後來,隨著這個掌握水平的提高,看的也越來越熟練了。

  對了,我大學專業是物理。

  標準的理科男!

  當然,在保證練拳和學習兩不耽誤的情況。我錯過了許多大學同學之間交流的美好回憶。

  以至於,我們班很多同學,都不知道關仁。但要是提,剛開學就經常鼻青臉腫的大個子男生。這樣,他們才能想起我。

  再然後,同學們又異口同聲說,他呀,挺怪一個人,沒接觸過。

  對,就是這樣的印象。

  學習挺好,私生活極怪,不合群,也沒什麼太好的朋友。

  至於女朋友,我根本沒有!

  這是,同學還有老師眼中的我。

  家長眼中的我呢。

  每年,過年我都回家,但在家呆的時間很短。

  此外,基本回家第二天,我都會去馬彪子當初住過的魚棚子看看,跟小賣店的人聊幾句。打聽一下,馬彪子情況。

  結果,很失望。

  他一直渺無音訊!

  除了過年,暑假我就沒回家。

  我去哪兒了?

  我一直都在周師父家住著。晚上站樁,早上站樁,中午站樁,下午挨揍……

  除了練拳,我還陪著周師父一起,幫他幹點修鞋的活兒。

  周師父一開始死活不讓我伸手,我說,你是師父,我是徒弟,你不能老教我拳,不教這個呀。

  於是,周師父教了我修鞋……

  修拉鎖,修各種各樣生活當中的小物件。

  所以,這三年多,我過的是非常,非常的充實和忙碌。

  簡直是太忙了。

  另外,站樁也不得消停。

  只要我一站,鐵蛋叔就在我面前,各種鬼臉,各種逗。

  開始,周師父會說鐵蛋叔,後來,周師父好像感覺出什麼了,不但不說了,反而讓鐵蛋變本加厲地調我。

  我明白,這也是一種變相的訓練。

  站完了樁,就是陪鐵蛋叔打。

  周師父不讓我還手,就讓我挨,抗,接,化,躲。

  這個,我估計一般人,也根本沒辦法理解。我是來學拳來了,你怎麼安排個人,天天的打我呢,我不幹,我不幹了!

  肯定會這麼想。

  但我知道,這是多麼寶貴的機會,人生,就這幾年能遇到,再過了這幾年,想要,也沒得了。

  因為,鐵蛋叔,不是普通人!

  三年多時間,我雖然對周師父瞭解的還是有限。但大體知道鐵蛋叔情況了。

  他原來是一個知名散打隊的隊員。

  他小時候,學過通臂,還有戳腳。形意,懂一點,但不是很深。外家的幾個功夫,通臂,戳腳,這些都很強。

  他很猛的,他二十多歲的那會兒,正好是咱們國家散打最興旺的時候。

  據說,他是某一批明星,教主級的散打高人之後要重點培養的對象。

  前途不可限量。

  但就在他要參加一次重要亮相比賽之前,他出事兒了。

  當時是去外邊,什麼地方不知道、反正是跟人玩兒,然後跟另一夥人,也是練散打的,這就遇見了。

  兩波人,私底下都打過,有點仇。

  幾句話不合就動手了。

  當時,鐵蛋叔領他對象去的,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兒。

  鐵蛋叔放倒了好幾個,他對象害怕,過去拉,結果,讓他一拳掃到了後腦。

  送到醫院,說是腦死亡。

  只在重症室住了兩天,家裡人無奈,就拔管子了。

  鐵蛋叔也給抓進去了。

  沒多久,鐵蛋叔在裡邊就瘋了。

  然後,周師父傾盡所有家產,疏通各種關係,給鐵蛋叔弄了個保外就醫,算是給整出來了。

  但鐵蛋叔離不開人管,看護。

  周師父沒辦法,就辭了鞋廠的工作,然後在家照顧他。

  鐵蛋叔沒別的愛好,就是愛打。只要一打,他就不犯病,要不,他犯病了,會很難受,經常拿頭撞牆,痛不欲生。

  將近二十年了。

  鐵蛋叔,只有練拳的時候,才稍微好一些。

  所以,鐵蛋叔儘管很悲劇。但他本人的實力,絕對……

  別的不說,單就見面時那一記鞭腿吧。足以媲美現今頂尖的散打運動員。

  因為按鐵蛋叔話講,那一腿,他還只用了六七分的力。

  如果全力,我胳膊,可能會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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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1 00:05:21

第三十七章 一個字,就夠一輩子練的

  當然,那也只是三年多以前。

  三年後,鐵蛋叔盡他的全部力量來打我,我可以氣定神閑地一一招架有餘。

  我不僅不還手,我還能注意觀察到鐵蛋叔的動作,他的神,他的呼吸,他每打一拳時,目光中顯露的那種極度自責和憤怒。

  不僅如此,這三年中,有幾次鐵蛋叔發飆。周師父制不了,都是周師父給我手機打電話,我打車過來,幫著制住鐵蛋叔的。

  第一次我肋骨差點沒斷了。後來幾次,越來越輕鬆。直至最後,我可以輕鬆制伏鐵蛋叔了。當然,鐵蛋叔這三年一直也在練。他練的都是最最實用的戰場搏擊。沒有手套,沒有護具。都是真正的,下死手功夫。

  周師父開始很擔心,但隨著我慢慢從躲,遊鬥,到近身纏,化解。

  周師父放心了。

  但我學了什麼?

  表面上,我只學了形意拳的一個三體式。我可以站很久,很久。然後,我可以把球面勁,求出來了。

  但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實際。

  我學會了,很多,很多人一輩子都學不到的,真正的,決定生死的打鬥經驗。

  正因如此,我說這樣的機會是很多人,一輩子,幾輩子都可遇不可求的。我要謝謝鐵蛋叔,謝謝他!

  我表面這樣說,好像是很輕鬆。其實,這三年有多苦,只有我自已知道。

  學習不能耽誤不說,站樁多苦,多累,多枯燥這也不提。單說跟鐵蛋叔試拳,頭一年我幾乎落下心理陰影了。

  沒有嘗過一拳打來,頭發暈,想吐,噁心的天旋地轉感覺的那不叫試拳。一腿抗下來,整個人好像要垮掉,然後撲通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剛回過一點神,砰,一腳又踢在了肩膀上。然後胳膊差點沒脫臼。

  每次如果不是周師父及時喊停,或是他摟住鐵蛋叔的腿,我可能會死在他拳下。

  開始就是這麼過來的,幾度要放棄,幾度掙扎。

  周師父也看在眼裡,他沒說,但我知道他也急,也怕。他怕我放棄,但他沒說!

  好在,我堅持了。

  三年多,我堅持下來了。

  三年後,大三下學期的這一天。

  天氣很熱,我給鐵蛋叔和周師父買了一個大西瓜,坐公交車,轉地鐵,到了他家後。

  周師父看到我來說:「仁子,這怎麼回事兒,跟你說多少回了,別老買東西,你看……」

  我笑著說:「就一個西瓜,對了我叔呢?」

  「院裡呢。」

  我擰身,奔院裡去了。

  「叔,吃西瓜了。」

  「師父,師父來了!來,來,師父,坐,坐!」

  對了,忘交待了。這三年多下來。具體應該是從大三下學期開始吧,當我可以鎮定自如去抗鐵蛋的各路攻擊,然後把他累的氣喘如牛後。他服了,接著就撲通跪下,拜我為師了。

  周師父看到眼裡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我也是笑了笑。

  但我知道,鐵蛋叔的意識裡,他是非常,非常認真的。

  不過,拜過師之後,我跟鐵蛋叔再也打不起來了。因為,他不肯打師父,他說,打師父要遭天打五雷轟的。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鐵蛋叔說,他之前打我,他沒感覺。但後來,他打我一次,他感覺疼的骨頭好像都要裂開了。

  對!

  這就是三體式樁功的力量。

  當把球面勁,一點點的求出來後,架子就正,身體就柔中有剛性了。

  這個時候,除非比我高的內家拳師,一般外家,基本造不成什麼實質傷害了。

  我成了嗎?

  按周師父講,我現在算是一個練家子。但距離成,還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走!

  「來來,周師父吃西瓜,吃西瓜。」

  我拿刀,把西瓜切了,我們爺仨圍了小院的桌子四周,一邊吃西瓜,周師父一邊跟我說:「仁子啊,樁你現在站差不多了,勁也都求出來了。我呢,得把形意一些養勁,發勁的東西告訴你了。」

  「這個呢,有五行,十二形拳。然後,有一個槍勁,最後,還有一個,內家拳師獨門不宣的真正秘法,是練功的真正秘法。就這麼三個東西,你呢,一會兒,先到後院,試試大杆子,抖一抖,學學那個槍勁兒。回頭兒,我這些日子畫了個圖譜,你跟著慢慢看,我一邊較你的拳架子,發勁,一邊跟你講,明暗勁的練法。」

  我啃著西瓜,先謝過了周師父,然後等吃完,收拾完,跟他一起,把一個大槍桿子拿出來了。

  沒槍頭,就是一個大杆子。

  看上去,三米多長,雞蛋粗細,握手裡,沉甸甸的,頭髮墜。

  周師父說這東西是特殊材料制的,現今不太好找的。

  形意拳呢,脫胎於槍法,是個槍拳。

  槍的勁,是有韌性,比如,讓兵器架住了,槍會彎,然後稍微活一下,叭!從另外一個角度,把勁透出來,打過去就紮上了。

  這就是槍的牛逼之處。

  形意拳呢,要學大杆子的這股子,沉,墜,顫,抖,韌,彈,疾,剛的勁。

  打的時候,胳膊就是槍,兩腿,腰胯為馬,腹,丹田為發力之源。腰為力的扭轉通達之源。通達到哪裡,要通達到末梢。除了這些,脊柱也能發力,不過那個,要我後面,通過習練五行,十二形拳來慢慢的悟了。

  大杆子,想學好,得摸套路。周師父指點我的是一套六合大槍。

  接下來,一直到過完暑假,我就一直學這個六合大槍,然後,還有五行,十二形拳。

  五行,十二形拳,重在的一個是步子,即趟泥步。

  為學好這個,周師父特意讓我模擬了一個踩旱冰鞋動作。然後,再提到,用腰,胯來發力。

  指點了幾天,步子沒事兒了。然後拳,周師父讓我注意,後手,出拳後的後手,還有轉身,回頭。

  這都是練拳架子時,容易犯毛病和錯誤的地方。

  再就是明暗勁練法,明勁,打的叭叭響,那叫脆聲,是明著打,放著勁打。暗勁是發內在,丹田,腹,腰,胯,肩互爭,互鬥間迸發的勁力,這個勁再合上身上的小肌肉,筋膜,關節,小骨骼,然後去體會這些小東西內在的一個發力。

  至於化勁,周師父說我功夫沒到那層次,別瞎練,容易出事兒。

  到了後,自然可以,過度到化勁的練法兒了。

  臨到大四上學期快開學了。

  我到周師父那兒去時,他跟我說,他和鐵蛋叔要走了。

  說是雲南那邊,他一個叔伯家的弟弟,承包了好大一片的古茶園。

  茶園現在沒人看,請別人,也不放心。正好,讓他和鐵蛋過去。然後,他也不用怎麼行動。山上有個茶葉初制所,他就幫著接接電話,給看個電話,看個門就行。

  然後,一個月給一千五百塊錢,供吃住。

  我聽了,黯然神傷了一陣。然後,我想了想,取了這幾年,積攢下的生活費,我不顧周師父的強烈反對。我領他們爺倆兒,吃了一頓烤鴨,又找了一個便宜的歌廳,喝了幾個小時的歌兒。

  從歌廳出來的時候。

  周師父讓我抱上輪椅的一刹那,他哭了。

  真真的,哭了。

  「孩子……你……你這樣,委屈你……破費了。」

  我笑著說:「師父啊,我現在就是沒掙錢,等我掙錢了,我還得供養你和我叔一輩子呢。這樣,你和我鐵蛋叔先去雲南,走的時候,你給我電話。我掙錢了,我找你們去。」

  周師父是個悶人。

  不愛說閒話,平時也很少聊天。此時,他坐在出租車裡,只是另了頭,紅眼圈看著窗外。

  那晚,回到家,我和周師父又喝了點酒。

  然後,我們都哭了,師徒倆,淚人一樣!

  早上醒來,是鐵蛋給我們叫醒的。

  然後,我出去買了點豆汁,煎餅果子。回來時候,吃過早飯。

  周師父跟我說:「仁子啊,今兒,咱爺們兒,就得分開一段日子了。你呢,沒啥問題了。這架子,已經很正了!往後呢,只要下苦功,琢磨,練,一定能成。這是其一,其二,我臨走前,把我和一個你不認識,但曾經死去的師叔,花了幾十年,悟出來的心法,告訴你。」

  「這個心法,就是一個字。」

  「藏!」

  我一愣:「藏?」

  周師父說:「對,就是藏!」

  「要藏手,藏功,藏動,藏能。」

  「但你跟人動手,你怎麼藏啊?求的就是這個勁兒。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放倒了後,接著你氣定神閑,好像沒動手,沒功夫一樣,這就是藏。」

  「求的,就是這樣一個心勁。」

  「在早時候,有一個主修藏刀的門派,講究的就是,一刀出去,見人頭,不見刀。」

  「刀法是這樣講,功夫,拳上,求的也是這個勁兒。就是不讓人看見你出手,但實際,你還出了手!這個東西,你練吧!夠你練一輩子的了!」

  周師父凝視我,語重深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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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練拳被她盯上了

  「仁子,仁子!今兒晚上,一會兒收車,咱們大柵欄那兒,就咱們見天去那個店,六子,老五,小妖兒他們幾個全過來,完了咱們聚啊。」

  「成,成,勇哥張羅局兒,我能不去嘛,收車就過去。」

  講到這句話,我放下手機,把目光挪向了車窗外。

  現在是京城時間,晚十一時,二十五分,我剛剛送了一波人到這家場子裡。然後,大概要等一個半鐘,我還要把這波人,送往後海的一個酒吧。

  現在是大四的下學期了,我的大多數同學,都已經或實習,或找到工作。

  而我呢。

  沒去實習,我還住在學校,白天經常聽課。由於我們的課不多了,所以,現在我基本是蹭課狀態。

  我蹭的課有一個是英語寫作,還有一個現代工商管理,互聯網經濟,最後一個是理論物理學。

  白天蹭課,晚上,我打了一份工。

  我成了一個包車司機。

  怎麼就成了司機呢,這事兒還得從周師父走後說起。那會兒,我要考票,然後就去了駕校學車。在那就認識了一個姓錢的老師傅。錢師傅對我關照有加。然後我順利拿下票後,他問我想不想找份工做。

  我問是什麼。

  他說,他兒子有幾輛車,外包出去了。

  其中一輛,負責接送一批演藝人員,到各個酒吧,夜總會走場子。

  晚上八點上班,淩晨兩點多下班,一個月兩千五。

  問我幹不。

  我答應了。

  頭幾天,手挺生的,還好勇哥,也就是錢師傅兒子跟車指導了幾個晚上。

  後面手就熟了,開車最遠去唐山,石家莊那邊接過幾波人。

  然後,大部份是在京城市里,接這些演藝人員跑場子。

  這一干,就是半年多。

  第一次拿工資,我給我爸,我媽拿了一千,然後給周師父打去了一千。

  周師父不要,我硬磨他,給了一千。

  後面,又陸續給周師父打了四次錢,最後一次,他急了,擱電話裡給我罵了。

  我這才沒再給寄,但不寄歸不寄。我心裡明白,這是周師父知道我一個人,擱京城啥都沒有,他也惦記,所以不肯要我錢。

  這是個提醒啊,我得奮鬥,賺大錢了,那樣師父他拿的也心安理得。

  開車這事兒,說起來還是周師父指導我的。

  一來,借開車,熟悉京城的地形,接這裡的地氣兒。

  二來多接觸三教九流的人,學會暗中觀察,然後聽聽這些人講的是什麼。這樣,心裡對這個社會就有了個大概瞭解了。

  我接的這波人,經常換,大概歸類,有說相聲兒的,變魔術的,唱歌兒的,還有幾個跳香舞的。

  那幾個跳香舞的小女孩兒特別愛逗我。

  一口一個大官人。有時候,還會說一句,什麼官人我要。問要什麼?答就是什麼冰激淋,烤串了。

  人其實都挺好的。

  就是麻木,還有就是累。

  再就是,有時候會遇到不禮貌的人,會追著從場子裡出來什麼的。

  這個時候,一般情況下,我不出頭。

  因為,練功夫到一定地步,能夠有一種本能的察顏觀色本事。可以看出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這班人,都是場子裡的老手了。對付客人很有一套,經常嬉笑嗔怪間,就把一場麻煩給化了。

  完事兒,坐回車裡,再恨恨瞪那人說一聲,傻逼!

  我對此保持沉默。

  對,不該說話,就不要去說。

  這半年多收穫挺大的,一是車技提高了,開車,很順,很溜,當然,仍舊要小心。二是熟悉了京城和周邊的地形。三呢,對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我知道了這個世界,不僅有高尚,美德的東西。也有對,錢,權,酒,欲的貪婪追求。

  不能說自個兒,多麼衛道士吧。

  反正,我是開了眼了。

  這就是我半年多的經歷。然後,今晚張羅局的幾個人,都是我開車認識的朋友。

  歲數都比我大,但可能我人緣好吧,大家都願意跟我接觸,稱我一聲仁子,或是乾脆叫老弟!

  當然,他們都不知道,我身上有什麼功夫。

  因為,我現在藏的,還算比較的不錯!

  十一時五十分,陸續有人從場子裡出來了,一樣的罵罵咧咧。

  我坐著不動,等他們都上了車。然後,發動車子,奔向下一個場子。

  這是今晚最後一個場子了。

  同樣,也是我給人當司機的最後一個晚上。

  明天,這活兒,我就不幹了。

  不幹的事兒,我是提前一個月說的。因為,要準備畢業論文什麼的,估計沒什麼時間。

  今晚的局兒,我估摸也是給我送行。

  淩晨一時五十分,交了車後,我打車去了指定地方。

  然後,找到了一個老館子,進去看到了勇哥一行人。

  都沒什麼說的,大家一個勁的誇我好。還費心幫我琢磨畢業了往哪兒去。接著,又互相留電話號。

  反正是一通的寒暄熱乎。

  吃到淩晨三點,人家要關門了。

  我們的局才散。

  臨走,我跟勇哥說了,明兒讓那人來接班兒吧。

  勇哥點了頭,末了給我打了個車,我上車時,他搶著扳住車門塞我一信封。

  同時他說,這是這十來天,我的工資。同時,又多給我算了五百。

  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我人好,啥事兒沒有。因為,以前也有接這班人的。但經常鬧一些事兒出來,勇哥對此煩。

  而我,只是開車,剩下什麼都不管。

  我接了錢,對勇哥說聲謝謝,又說了經常電話聯繫,經常聚之類的話,這就坐車,回學校了。

  坐在出租車上。

  我把錢收好,然後望著路燈,長長舒了一口氣。

  說不管,那麼容易做到嗎?

  有幾次,有客人動手要打我接的人。我差點憋不住要出手。

  但我牢記了周師佼告訴我的話,藏!沒藏好之前,別出手。

  也就是這一念之差,就有人出來,勸,和,然後,一通的嬉笑,把本該打起來的事兒給化了。

  一念之差。

  我要出手。

  對方是普通人,我的拳腳,那麼久沒打過人了。它們多渴呀。這要動起手來的話……

  一想到這兒,我就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當晚,回到學校。

  我倒了兩天時間。

  熬夜對身體不好,利用這兩天時間,我把這個時間倒過來後。

  第三天開始,我又正常練拳了。

  我是淩晨三點多起來,從宿舍樓一樓衛生間跳出去。然後,走到後院球場那兒。

  球場正西側,有一條一百米長的長廊,長廊兩側都種了樹還有灌木綠化帶,裡邊呢,還有爬山虎之類的植被。

  這個長度,再加隱蔽程度,正好適合我在這兒打五行,十二形拳。

  每天,我的練習都是這樣的。

  先把五行,十二行,沿著一百米的長廊,用快打,但不發勁的方式,走一遍。

  起到活氣血作用。

  活過了氣血,再站四十分鐘的三體式。

  然後,再走一遍明勁的五行十二形。

  末了,再來走,慢打的五行拳。

  五行拳,分為劈,鑽,崩,炮,橫。

  分指,金,水,木,火,土。

  對應臟腑,肺,腎,肝膽,心,脾胃。

  五行拳慢打,也叫行樁。講究個,一步,一樁,一動,一樁。

  兩腳擦地,如同搓繩趟泥。意思是說,這個腳底板,不能彎曲,不能大踏步,啪啪的砸地,那是錯誤的。要搓,但還要離地面有一點距離,很微,很微的距離。

  挪動之間全靠胯,胯與肩合,胯動,肩就動,肩動,肘就動,然後膝動,足動。

  動靜之間,人體內部的所有細微關節,肌肉,臟腑間的筋膜,全都有如細密的機器,在精細地配合,轉動著。

  力,不是自身發力,而是來自腳對大地的感應。

  身要沉,要有沉墜勁,要把勁,從腳底板,紮到大地深處,無限遠的地方。

  這樣,你用力,大地回過來一個反作用力,再用這個反作用力,來磨細微小肌肉關節……

  但此用力,還不是蠻力,肌肉之力。而是意念,氣血之力,是在放鬆狀態下的一個自然的意念東西。

  行樁,行樁了一個多鐘。

  天微白了。

  正要收。

  突然,我身上炸毛了。

  冷不丁一下子炸毛的。

  之前,在這兒練的時候,我也炸過幾次,但我沒多想,因為周師父說了,練拳時候,不要多想。

  多想,容易招邪!(PS:這是真的,有練內家,走火瘋掉的。後面,會詳細講。)

  所以,我一直沒多想,多聯想什麼東西。

  但這次不同,這次感應太強烈了。

  我馬上收功,定了神,轉頭,四下一看,就把目光集中在不遠處的一叢灌木裡了。

  我沒看到人,但我的感覺告訴我,那後面有人!

  「什麼人!幹什麼?」我低沉問。

  灌木叢一陣晃動,轉眼,我聽到一個聲音:「哼,學長好凶啊!怎麼,偷看你練拳不高興了嗎?」

  這是個女孩兒的動靜兒。

  但可以確定,這是活人,不是,什麼別的東西!

  我斂聲,笑了下說:「練什麼拳呐,我這就做做體操,活動一下。」

  「哼!還騙我。我可是,練空手道的,我都進級到範士了。所以,我能看出來,你練的就是武術!」

  這話一說完,唰,打從灌木後邊,閃出了一個身影兒。

  這女孩兒,冷不丁這麼一現身。

  我借天光亮和路燈的影子,看清楚對方模樣兒後,我突然就在心裡打了個激靈。

  這倒不是,女孩兒長的過於驚天地泣鬼神,給我嚇著了。

  人家實際上長的不錯。

  長髮,臉蛋很正,身材苗條,身高得在一米六五以上吧。皮膚白,容貌在我們學校雖然劃不到頂尖美女,校花那一隊列裡。但也算是中上姿色了。

  這樣的妹子,在大學很搶手的,基本入學就會被盯上,然後,各種追。

  就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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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1 00:05:21

第三十九章 這妹子是挑事兒的

  我看清楚她長相後,我沒覺得,我一下子喜歡上她,也沒覺得愛上她。

  我只覺得,這妹子有個不祥之兆!

  怎麼個不祥法兒,兆在哪裡,這個,我當時是不清楚的。我清楚的就是,這妹子對我好像挺有興趣。

  她現身後,很有文藝范兒地背了個小手,立正,俏生生站在路燈下邊打量我說:「咱們大四最神秘的一個學長。天天晚上,後半夜出來,在這裡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動作。有傳說,你是道門的弟子呢?還有說你是什麼,武林高手的關門大徒弟。哼!今天呢,讓我撞見,你就說吧,你究竟是道門中人,還是……」

  她兩手合十說:「佛門俗家弟子?」

  我盯著她,眨了眨眼睛,我說:「學妹,事實上,我正在研究一套全新的廣播體操。你看呐,這個動作,這斜著立正,站好了。然後,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收。好,我們再做一遍……」

  學妹抓狂淩亂了。

  晨風吹過,她小臉慘白,嘴唇微哆嗦。

  稍許,她說:「你欺負人!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哼……一點都不好玩兒,你快說,快說嘛,快說嘛。」

  她立原地,跺著腳,自顧撒了兩個嬌,見我沒反應,眼珠忽地一轉,又背了手,一副傲嬌樣兒對我說:「其實我覺得你手功夫很爛耶,真的,沒有我們空手道好。你看我的空手道師父,人家才叫厲害呢,一堆的瓦呀,擺在那裡,哈!」

  她比劃了一個下劈的動作。

  「嘩啦!就一下,馬上全碎!你說這一下,打人身上,那得把人打成什麼樣兒啊。」

  學妹一臉驚訝地說完,然後又轉了眼珠瞟我說:「我看你呢,是半點功夫都沒有,你在這裡瞎折騰,對不對!」

  我凝視她,很認真地說:「學妹,你說的對。其實,我是一個精神不正常人士,我在這裡,一直潛心開發新一套的廣播體操。就是這樣,學妹,你有沒有興趣,一起來呀。」

  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學妹眼珠忽地一瞪:「哼!裝瘋賣傻!最討厭你們這樣的男生了,學長了不起啊,就可以裝瘋賣傻呀。我……我……我打!」

  這小妹子,突然把小臉一拉,一閃身,擰了胯,一腿就奔我來了。

  我沒動。

  真的沒動。

  武行四大麻煩。

  女人,小孩,和尚,老道。

  這他大爺地都是惹不起的存在,所以,我沒動,任她鬧,鬧夠自然走。

  可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

  小妹子腿剛抬起來,我就聽到哧啦一聲,然後,妹子臉紅了。

  怎麼回事兒?

  扯襠了。

  她穿的應該是那種薄的,緊身的牛仔褲,這麼對我高抬腿,來那麼一下,褲子肯定受不了。所以,開了。

  妹子一臉的羞紅,瞬間把腿落下,夾了兩腿兒對我說:「你,你等著,我告訴你,我知道你叫什麼名,你不就是叫什麼大關仁嘛,對,咱們校園論壇上,老擱英文寫什麼統一場,黑洞,天體物理,引力學說的,就是那個大官人。他就是你對吧。你等著,我叫方雪。哼!回頭,我讓我師父收拾你!」

  說了話,這個叫方雪的妹子,閃身,夾腿,扭胯,以一種古怪姿勢逃了。

  我目送這個方雪,遠遠的跑了。

  我心中感到一絲的不安。

  我聽了她的幾句話,我知道她口中講的師父是哪個了。

  那人在我們校區外不遠的一個大廈裡頭,開了一個空手道館,聽說那個道館還是一個連鎖加盟的東西。

  場子很乾淨,設備很豪華。

  道館的大教練姓林,名叫林劍。

  這個林劍不是京城人,聽說是香港那邊兒的。然後,他在那邊,拜的一師父學的空手道。

  原來呢,這有個教散打和跆拳道的。他來了後,好像是他們之間,切磋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反正,這個林劍挺厲害,把那家擠兌走了,剩他一人獨霸了我們校區這塊地兒。

  學校的學生,那可多了去了。

  他這麼一宣傳,確實有很多人,奔他去的。

  聽說不少女生,專門是奔他人去的。還有,我大二那年,他好像還給一個女生肚子搞大了。

  緋聞,傳說什麼的都有。

  總結下來,就是這人,長的挺帥,還能打,並且好像有背景。

  我去過那個道館一次。

  那是他們搞活動,在我們校區外的一個空地那兒。

  拉了涼蓬,然後這個姓林的,穿的很漂亮,好像拜仙似的,先鄭重那麼一會兒,接著,把一個白毛巾,鋪在精心堆砌的一堆瓦片上。最後,他馬步,運氣,末了大喝一聲,一掌,把那些瓦都打碎!

  姓林的長的帥,身高與我不相上下,又有這樣的功夫。還有那麼講究的儀式,服裝。

  年輕人對此很著迷,很多人,奔著他去,就在那兒學日本人傳過來的空手道。

  空手道這東西,我瞭解。

  周師父講過,它根上是咱們的唐手,然後結合他們本土一些功夫。就形成了現在的空手道。然後,這個拳呢,是八十年代初,由日本最大的武術組織,拳士會,進入中國來宣傳推廣的。

  空手道裡面等級森嚴,好像修真小說一樣。有範士,煉士,等等不同的級別。每一級別有相應的腰帶什麼的。總之,讓人感覺,極有成就感,非常的吸引人。

  但這又關我什麼事呢?

  換了以前,我的確是這麼想。

  但今天,不一樣,我隱隱感覺,好像我人生中,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轉折點,就要來臨了。

  周師父講過。

  武,永無止境。一輩子,十輩子都練不完。

  但,練不完就不露了嗎?

  非也!

  不但要露,還要敢為天下先的露,要有敢捅馬蜂窩的精神,敢讓馬蜂弄出一身的大包,然後甭管多疼,自已挺著,抗著。

  不過,一定要選擇好時機,事件!

  這個,非常,非常的關鍵!

  那天早上,我站在這個長廊想了一會兒。

  然後,讓我沒想到的是,事件到了晚上,就掀起了一場小風暴!

  風暴起因是這樣的,那天傍晚,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就聽隔壁桌幾個學弟,學妹擱一塊嘀嘀咕咕什麼,能打,不能打。什麼騙人的,等等這樣的話。

  由於離的遠,差不多好幾張桌子距離,再加上食堂聲音比較大,我也沒太聽真切具體內容。

  吃完飯,回到宿舍。

  發現老七正在用電腦上網。

  看到我見來,老七扭頭就說:「仁子,你快看,咱們校園論壇,有人發英雄帖了。」

  我笑說:「什麼英雄帖呀。不會是去年那個召集到野長城探險的帖子吧。你說他們,大秋天的,奔那兒去,遇到大雨,回不來又報警,害的消防官兵們還得親自去接。」

  老七:「不是,這回是比拳的。」

  我心咯噔一下。揣疑問過去問:「比拳,比什麼拳呐。」

  「你看這帖子就知道了。」老七把筆記本挪到我面前。

  我彎腰,抻了頭一瞅。

  看到就擱我們校內論壇,掛了一個明晃晃的新帖子。發帖人叫「拳打師大裝逼男」!

  看到這ID,我也是醉了。

  論壇管理吊都幹什麼吃的,這麼不和諧的名字,竟然也讓註冊通過了。

  唉!

  不說了,看發的是什麼吧。

  點開進去一瞅,我無語了。

  這個「拳打師大裝逼男」擺明就是那個方雪,她在帖子裡處處針對我。說什麼,傳統武術,中國功夫,就是一個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什麼用沒有不說,還愛裝,搞的神神秘秘,成什麼樣子。緊接著,語氣一轉,又說了她的空手道。

  她列舉了,現今世界上有名的空手道大師,並說什麼尚格雲頓練的就是空手道。還有,空手道是西方人最為推崇的搏擊運動。

  李小龍,只是活在電影裡的明星,他的本事,跟空手道大師,根本沒個比。接著,又說,空手道有很深的文化內涵。

  什麼這個流,那個派。並且,空手道的精神,與禪道是合一的。是武士的犧牲精神與佛家禪道的明心見性,空,不空,等等哲學思想高度統一的東西。

  並且,方雪還說了。空手道注重靈性,身體的結合。在鍛煉身體的同時,提倡與自然萬物合一,並從中悟出,本源的靈性。

  所以,練習空手道的男生都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女生一個個全都靈氣十足。

  看了這些文字。

  我的心,一激靈!

  這個方雪,很厲害,她一針就紮到關鍵地方了。

  周師父講過。武,只是華夏龐大文化的一個分支。

  這股子氣勢龐大的文化知識洪流,在最早時候,先秦之前,春秋時期就通過諸子百家,整理上古遺書發掘而出。

  而後,到了東漢,張道陵前輩創立五斗米教。那個教,便是道教前身。後期,道教修補道藏,將天下術書盡皆歸於道藏收錄。

  所以,古時,一般的能人異士,多指的是道士。

  而除這個道士之外,尚還有諸子百家遺留暗傳的各路子東西。但東漢過後,後人們也是為了稱呼方便,統一把掌握這些東西的人,稱作是道人。

  在這個過程中,佛教由印度傳入華夏。佛,道文化,在開始的激烈碰撞後。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融合。

  到了宋時期尤其明顯。那個時候,有些譯經的高人,往往是修道很有成就的道長。所以,佛經裡有道家的思想。唐宋後期道家的東西,也有佛的思想內容。

  這種融合是潛移默化的,就是表面,我們仍舊佛是佛,道是道,分的很清楚。但內在,一些思想,內涵,相通的東西,卻是融合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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